《我活成了自己的靠山》 第1章 万般皆是命 一切都在何花的意料之中而又始料未及。 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她也不后悔走过的路。 “万事荣枯皆前定,浮生劳碌空自忙”,八年前,她和家人去白云寺时,碰到一位僧人对她说了这句话,当时她更信“我命有由我不由天”。但是年龄越往后她开始相信命,相信“前定”。 “说一说你和周永生的关系!” 冷漠声音从黑暗处传来,打断了何花虚无缥缈的思绪,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黑暗中的脸,但刺眼的光又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从7月6日下午,何花就被关进了位于川口的办案点,进来的时候她特意瞥了一眼,这是一个标记着007的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是软包装,头顶上悬挂着近 3000 瓦的白炽灯24小时照射。 她已经记不清在这间房间里待了多少天,也不记得进行了多少轮审问,见不到阳光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呼吸不了新鲜空气更让人急躁焦灼,不准洗澡、睡觉和换衣服,实在困得受不了,她就将腿弯在椅子上眯一会,但是时间不会太长。 灯光明晃晃地打在她的脸上,毛孔、斑、皱纹、疙瘩、暗沉都清晰可见,没有昂贵化妆品的加持,所有的美貌都化为乌有。 她依旧没有开口回答问题,合上疲惫的眼,恍惚中看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火热的七月,自己刚从职校毕业,背着简单的行囊茫然地站在学校门口的阴凉处。 还没有到中午,日头就开始毒辣起来,天空没有一丝风,北方的夏天永远是这么的干热,很快半袖就粘粘的贴在了身上。 这是她唯一的一件半袖,还是去年赶集的时候,花了15元买的。每天都是中午洗了,搭在院子里干了后,下午继续穿,如果遇到阴雨天气,就只能臭哄哄的穿好几天。 已经连续干旱两年了,地里没有什么收成,除了窝瓜。村里家家户户过得紧巴巴的,早上窝瓜稀饭加窝头,中午窝瓜烩土豆粉条子,晚上继续窝瓜稀饭加窝头,连家里的猪和牛吃的也是窝瓜。 何花不想回去吃窝瓜,她打定主意要赚钱养家,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四处裂缝的皮包里放着的毕业证书一文不值。 所学专业是当地的戏曲,她很喜欢,三年的时间也用心学了,但是自己先天的嗓音条件并不好,终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职校在古县的白云镇上,镇子历史悠久,在唐代兴起,晚清时,是周边四个县城的粮食贸易中心,因镇内建有白云寺,所以得名白云镇。 今天没有集会,唯一的一条街道上显得很是冷清。每月农历的三、六、九逢集是最热闹的时候,附近村里的人会涌到镇上来赶集,趁着集会置办生活用品,也只有集会的时候,才能体现这个镇子的繁华与烟火。 何花兜里仅剩下20块钱了,仅能勉强维持一个星期的伙食。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她的身边走过,有的家里人来接,有的直奔马路对面的班车停靠点,买票回家。 20元足可以买一张回刘家庄的车票,爹娘早就等不及她回去了,已经有好几个邻村的小伙子托媒人来家里提亲了。 何花的爹何大强捎了几次话,让她毕业后赶紧回家,已经为她选了附近村子几户条件好的,等她回去拿主意呢。 她要是嫁出去,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彩礼,将家里的饥荒还清。再有何家是刘家庄的小姓,她爹没有兄弟姐妹,她娘又是远嫁来的,在村里势单力薄,何花许个近点的人家,家里的势力总是会大点。 妺妺何叶比她小两岁,去年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上了,倒不是家里不让上,是她自己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与其浪费那时间和钱,还不如早早回家帮衬着点爹娘。 在何叶的下面本还有一个妺子,一出生没过满月就被送走了,按照政策何家有两个汝子,是不会被罚款的,但是如果生了老三,除了会被罚,老婆还要被强行拉去结扎。 隔壁三喜大爷家去年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小弟弟,家里的粮食和牲口全部被公社执法队的人拉走了。 初秋的一个下午,何花放羊回来时,发现三喜大爷家里好多人,热闹得很。 三喜大爷手里握着锄头高喊:“哪个狗日的敢上来,爷爷和他拼命。” 旁边的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小儿子哭天抢地,五个女儿站在背后吓得嚎啕大哭,好不凄惨。 一个穿着白衬衣,黑皮鞋,手里拎着方方正正皮包的人喊着:“刘三喜,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数数你生了几个,你还敢对抗?小心拉你坐班房。” “放你妈的屁!你们都有带把的,我就不能生个带把的?没有儿子以后死了谁他妈给我们两口扛引魂幡?你吗?”三喜大爷怒吼道。 最后还是在村支书的协调下签了保证:三喜大爷保证再不生,婆姨拉去结扎,家里早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以执行的了,只能将余粮都拉走,还交了五百元罚款才了事。 最后三喜大爷给小儿子取名叫“五百”。 那时候的五百元在村里可是巨款,每年辛辛苦苦种点粮食还要交公粮,交完公粮,再留下一些作为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剩下的才能拉到镇上去卖,能卖个五、六百就算不错了。 所以,在何花娘偷偷生了老三后,何大强只能找人将孩子抱走,当时的何花已经七岁了,依稀记得这个小妺和她一样双眼皮,高鼻梁,粉粉嫩嫩的。 如果小妺不被送走,意味着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都会被公社拉走,还得交巨额罚款,最残酷的就是何花的娘要被强行拉去结扎,再也不能生儿子了。 何家几代单传了,到了何大强这一辈,续香火更为重要。何大强说什么也要生个儿子,圆了老爹临终的心愿。 送走小妺的第二年冬天,何花的娘又怀上了。 四月的一天晌午,何花和何叶赶着羊、背着猪草回来,推开院门,何叶大声的唤着:“娘……饿了!” 但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何花正犯着嘀咕,往日这个时候,她娘应该早就做好饭等她们姐俩回来。 何叶里里外外将家里跑了个遍,也没有寻到爹娘的影子。 小院不大,两间很旧的窑洞已经传了何家三代人了,院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石碾子,西面用石头砌了简易的猪圈和羊圈,用玉米杆搭了个简易的顶子。小院的东边也是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垒了灶台,夏天的时候做饭,冬天存一些粮食。 院门的两边各辟了一个小菜园子,每年都种着一些时令蔬菜。 何花掀开灶台上的木锅盖,里面放着一大碗萝卜、粉条、窝瓜、土豆、大白菜做的烩菜和三个玉米搅白面烙的饼子。 何叶已经赶紧将羊赶进圈中。姐姐将饭端出,姐妺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何花招呼妺妺睡觉去,自己赶快收拾起了锅灶。 第2章 香火的执念 北方的农村,人死了以后在出殡仪式上,摔盆子、扛引魂幡的那个人必须是长子或是长孙,如果没有儿子,就由侄子来替代,绝对不能让女儿或是孙女来,因为她们不属于家族的“香火”。 何家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摔盆子、扛引魂幡的人。 村里的女人们相互吵架时,没有儿子的女人总会在对方“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了,让你这辈子也生不出儿子来。”的嘲讽中落荒而逃。 何花的娘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在村里总觉得低人一等,遇到撒泼无理的忍气吞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所以何花小小年纪就能理解爹娘生儿子的苦衷。 她用桔杆将灶里的火引着,将窖里挑出来坏掉的红薯、土豆和南瓜切成小方块,丢进了刚刚洗完碗和锅的泔水中,又将小半袋糠倒进锅里,盖上锅盖,拉起了风箱。 村里的大铁锅是端不起来的,每家每户都是直接用红胶泥彻在灶台上,每次刷锅都是倒进去水,直接用红稻黍杆扎的刷子刷洗干净,再将脏水舀出来,用干净的布子将锅抹干净。不管是蒸还是煮、炒还是炖、人吃的还是猪吃的都是共用的。 等灶里的火旺后,她又将背篓里挖的猪草倒到院子里,简单择了择,在提前接好的井水中过了过,今天挖得最多的是苦菜、还有点蒲公英,淘洗两遍后切成碎末。 这时锅里的杂食咕嘟咕嘟冒开了泡,她怕土豆糊锅,不停的用铜铲子搅动着。 锅里冒出的热气,将何花的脸蒸的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水珠子顺着脸淌下来,她将两根麻花辫甩在脑后,握着铲子的手关节格外大。 她从小到大个子就比同龄人高一头,遗传了母亲的大眼睛、父亲的高鼻梁和长方脸型,泼辣的脾气,开朗的性格,一双大眼睛一笑就眯成两道很长的月弯,很是得同村长辈的喜爱和认可。 等到锅里的杂食快熟时,她将切好的野菜一股脑全倒进了锅里,撒一把粗盐,再搅拌搅拌,就可以舀出来晾着。等到她再次收拾完锅灶时,猪食也晾得差不多了,就一股脑倒进了猪槽中。 这时,猪圈中四脚朝天的两只大母猪闻着味,慢悠悠地爬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哼哼着走到猪槽边,“叭嗒叭嗒——”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何花边干活边在心里嘀咕,现在正是农忙,她娘挺个大肚子能去哪呢? 等到后晌五点多时,何大强才急匆匆赶回了家,原来何花娘开始显怀了,冬天厚厚的衣服快要遮不住肚子了。现在正是计划生育吃紧厉害的时候,要是被举报抓住,要被拉去引产,万一这次怀的是儿子呢。 何大强不能再冒险了,今天赶紧将婆姨送往一个远房的亲戚家,只要再等上三个月,差不多就生了。到时候是个汝子就赶快送人,要是小子,那就接回来,公社的人要杀要剐,随便,哪怕把自己骟了。 前两天,东村的老四正在地里干活,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把他连拉带架得押到了公社医院,回来以后家里躺了十几天,听说被拉去“结扎”了。 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没有见过“结扎”,但是约摸着和骟猪和骟驴差不多。 就是因为老四家的媳妇好几年不回家,躲在外地生儿子。 每个月老四都会外出几天,估计是看婆姨去了,公社和计生办的人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了,只能是霸王硬上弓。 结扎完的第四天,老四媳妇得了信,带着六个汝子回家了,到了也没有生出个儿子来,哭爹骂娘了几天,只能认命了,最后还是在亲戚家抱了个男孩来续香火。 当时村里的孩子们并不懂啥叫结扎,但是从村里大人的闲言碎语中,大一点的孩子们隐约知道就是和“骟猪”一样。每年农闲时就会有“骟匠”背着包来到村里,走家串户的吆喝着“骟猪哟,骟驴喽!” 如果哪家有需要,就会将“骟匠”请到家里,将要骟的猪崽子或是驴抓过来。 这时“骟匠”用一只腿顶住小猪崽子的脖子,另一条腿用膝盖压住其胯部,随即从包里掏出一把椭圆形铮亮飞快的刀,在小猪崽子阵阵凄厉而又歇斯底里的叫声中,将刀刺进悬吊在尾巴下边的隆起之处。 手起刀落后,用手挤出两个粉红色蛋黄大小的肉蛋蛋,割去连接的卵蕊子,再用刀铲起一小撮草木灰往伤口上一摁,这个手术就算完成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最多不超过一分钟。 这时全村的孩子们都会跟着去看热闹,等骟完猪或是驴后,骟匠会得意的晃晃手中带血的刀说“你们中间有没有不听爹妈话的?老子今天也给他骟了。” “你不听话!” “你才不听话呢!” 小孩们都互相指认着。 “好,全部骟了。”骟匠作势要站起来抓人,孩子们就一哄而散了。 等到孩子们都吓跑了,骟匠轻轻一挥手将两颗猪卵子抛到了猪舍的屋顶上。 读过历史的大概会知道,人阉割下来的“枪支弹药”是不可以随意扔掉的,一般要放进一个木制的锦盒子里,安置在高架子上,行话叫“高升”。 “高升”的目的是要让现管太监验明正身,同时死时能够全尸下葬。 猪不是人,猪卵子自然不能在家安置起来,那就只能将它抛向屋顶,权当是为图个“高升”。 何花娘离家的这三个月,苦了姐妹俩了,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家里的杂活仿佛永远也干不完,还要给早出晚归务地的何大强做饭,照顾着家里的两头猪和两只羊。 七月中旬的一天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爷仨吵醒了。 “大强哥!大强哥!快开门”门外是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何大强心一紧,应该是婆姨生了。 赶紧下炕开门,只见来人进屋只悄悄说了一句:“后晌天擦黑,嫂嫂生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说完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这一黑夜,何大强又是抽了一晚上的羊腿把子,只不过何花偶尔会听到爹爹哼两句当地的小曲儿。 又过了十来天,何大强决定要接回婆姨和儿子,将家里的事情简单交待给何花后,吃过早起饭,从村里借了一个牛车就出发了。 后晌天大黑后,何大强赶着牛车进了村里,悄摸声的拉着板车回到家中,板车里拉着何花的娘和弟弟。 何花差点没有认出她娘来,大夏天头上裹着红色的头巾,脸上蒙着红色的纱巾,耳朵里塞着棉花,身上穿着冬天的棉袄棉裤棉鞋,最重要还盖着棉被,弟弟也是被裹得严严实实。 此时此刻,何花松了一口气,何家香火总算是没有断,她爹在刘家庄终于可以挺起腰杆子走路了。 第3章 超生惹的祸 “开门开门开门……” “咚咚咚咚”的巨大敲门声将何大强一家惊醒了。 何大强警觉得披了一件衣衫,和婆姨小声叮咛了一句 “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东屋和西屋两间窑洞中间有个过门,一家人在东屋的大炕上睡觉,西屋是平日里接待人和放杂物的地方。何大强出来时在过门上落了一把锁,出了西屋的门后,又从窗台上拿了一根铁链,这是前几天他专门去镇上买的,在门环扣上缠绕了几圈,又落了一把大锁,才放心的去开院门。 这时砸门声音越发急促,原来是公社计生站的郭站长带着一帮人来了,后面跟着村长和支书,十几人一下子涌进了何大强的院子,将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何大强知道终究是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昨天晚上他们可是等的天大黑才进的村子。 虽然这个场景,他在脑子里演练了几百遍了,但还是紧张的说不上话来。 “王……站长,刘支书,你们……” “何大强,行啊你!学会玩阴的了?” “上次你婆姨生老三时,你是怎么保证的,不是说不生吗?怎么有人举报你又生了一个?” 带头的是计生站的王站长,他气势汹汹的质问何大强。 何大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吭气,他知道辩解也没有用,毕竟家里多了一口人,雪地里埋死孩,瞒是瞒不住的,迟早要露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已经决定死扛到底。 “知不知道今日逃避计生政策外出,明日回家一切财产全无?今年乡里就因为你们这些人,又是啥荣誉都没有了。”乡里的吴计生员吼道。 “你婆姨呢,今天我们必须带走!” “不行,额家婆姨还没有出月子呢,哪也不能去。等出了月子我们就去做节育手术。”何大强乞求着王站长。 这时公社派出所的一个小年青来了一句:“王站长,和他少废话,进去带人!”说罢带头冲向了西屋。 何大强急忙上前阻拦,但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场面就乱了。 推推搡搡,何大强身上挨了几拳,两拳难敌众手,终是被众人压倒,西屋门的钥匙被人从裤兜给摸走了。 拿到钥匙后,一伙人又一窝蜂去开西屋的门,刘支书和马村长趁机将何大强一把拉起来。 王站长一直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在掌控中,又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西屋的门被顺利打开了,何大强顾不得身上的疼,拼尽全力冲到屋里。此时,东屋里大的小的已经鬼哭狼嚎声成一糊片。 有几个小年轻找不到过门的钥匙,从院里拾了块石头准备砸门上的锁。 何大强顺手抄了门后的一把铁锹,冲到众人面前怒吼一声:“谁要是再动,老子给他脑袋开了瓢!” 顿时,屋里安静下来。 王站长一看,何大强来真格的了,赶紧走进屋里。 “何大强,你超生是事实,怎么地?想对抗国法吗!” “就是就是,你家婆姨今天不能结扎,那就拉你去结扎。 “对,反正谁扎也是个扎。” 众人忙附和着出主意。 一旁的刘支书一看王站长开始松口了,赶忙给马村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刻凑到王站长跟前。 马村长顺势递了一根黄金叶,将火给点上。 “王站长,你看何大强已经生了,咱总不能再给塞回去?更何况这次是个儿子,指定不会再生了,现在他婆姨还在坐着月子,等月子满了, 我让我婆姨带着去结扎,你看行不?!” 刘支书诚恳地说道。 王站长阴着脸不吭气,支书和村长也不再敢往下说。 片刻后,从牙缝里挤了一句“社会抚养费啥时候交呀?” 支书和村长同时望向了何大强,何大强铁青着脸,咬着嘴唇不吭气,手上的青筋突起,握紧了铁锹,增加了几分力道。 “我保证何大强的罚款能交上,不会为难王站长您的。” 最后还是刘支书诚恳的表了态,并上前强行将何大强的铁锹夺了下来,嘴里还骂着“狗怂大强,长本事了,敢对抗政府!” 王站长心里也在盘算着,今天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得了,万一真的起了冲突,这场也不好收。 最近因为超生,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干仗事件了。前天乡里也开了会,隔壁乡里的计生干部和村民们起了冲突,连人带车让堵在了村里,被群殴了不说还被泼了粪,影响极其恶劣。 所以乡里一再要求,不要激化干群矛盾,主要还是以教育和罚款为主,将结扎率提上去就行了。 “今天有刘支书作保就算了,如果没有按时交费用也没有来做节育手术,那就不是今天这场面了。” 说完,王站长手一挥,众人也就散去了。 古县农村的优生优育政策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到了八八年的时候,宣贯的调子越来越高,城里、村里、路上到处是宣传标语,执行力度达到了一个高峰。 每个公社都设有计生办公室和计生主任、每个村、生产队都配备有计生专干和联络人,专人专车专门做工作,一对一盯住孕龄妇女,确保重中之重的计生工作落到实处。 农村如果头胎是汝子的话,政策是允许生老二的,如果老二还是汝子话,就要被强制拉去十里外的乡卫生院做节育手术。 那时候,虽然村里的生活很艰难,但是生孩子的愿望却十分强烈。都想着不论是小子还是汝子多生几个,最讲究个儿女双全。 谁家的婆姨生的多还会给家族带来无限的荣耀,看看谁谁家,又添了一个小子,多子多福、人丁兴旺才是互相攀比的条件。 奇怪的也是,小子多的人家,村里乡里谁家也无人敢惹,反而只生汝子的,就会时不时遭人欺负骚扰,被嘲笑没有儿子绝八代。这些话在农村分量很重,说这话算是最狠的骂人的话。 所以村里很多婆姨们都在生孩子,直到生到绝经为止,那个时候村里媳妇和婆婆、闺女和母亲同时生养,一起坐月子的现象见怪不怪,亲侄子和亲叔叔、亲外甥和亲舅舅在同一个班上课上学也不稀罕。 第4章 智斗计生办 农村生养孩子的目的很简单,生小子意味着家里多一个硬劳力,最重要的是能养老,那么多总归会有一个孝顺的,总归会有一个出息的。 生汝子更不怕,长大后多要几个彩礼钱,又能改善生活还能给儿子换亲亲。至于说眼跟前的穷更不怕,无非是吃饭多添双筷子、做饭多抓把米的事,只要生下来,肯定养得起。 粗茶淡饭,缝缝补补,天无绝人之路。 当时的婆姨们没有一个愿意去肚子上拉那一刀,但实在是架不住乡里干部天天轮流上门做工作,软硬兼施的手段,个个愁眉苦脸的步行上十几里地,做完手术后,找几个村里的老汉们再把婆姨们用担架抬回家。 几天后,何大强忍痛将家里的猪和羊全部卖掉了,贱卖了家里唯一的电器——缝纫机,加上之前牙缝里攒的,再和刘支书借了200元,东拼西凑了500元的社会抚养费,主动去公社缴纳。 那时候,最大面值的票子就是10元,村里人更是一年四季都很少能见上一张10元的,5元纸币就算大票子。 何大强将10元、5元、2元、1元零零整整厚厚一沓的钱装在衣服最里面的兜里,这个兜还是何花娘临时给别上的。 何大强和招娣爹一起去的公社,招娣爹交罚款的时候,心疼得手直抖,苦着脸对收费的人说:“如果我能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抵这500块,就好了。” 收费的人打趣道:“你的肉还没有猪羊肉值钱哩,可没人要呐!” 何花娘满月后,去了乡计生办做了节育手术,肚子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刀疤。由于生完孩子营养跟不上再加上手术折腾,留下了小腹胀痛的后遗症,每当身体难受时,何大强总是感觉到很惭愧和无奈,但当时的政策谁敢违抗。 至此,家里总算是平静了。 老三是用家里所有家当换的,一家之主何大强认为值了,所以取名为“何宝”,意为宝贝疙瘩。 对于何花来说,那两只猪和两只羊是她和妺妺辛辛苦苦养了两年多的,心里难过了一阵子就释怀了。比起村里的招娣家,她家还算是情况好的呢。 招娣家姐妺七个,招娣、引娣,唤娣,想娣然而就是搞不来弟弟,第八个孩子终于是男孩了,一家人结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开开心心回家一看,真的是家徒四壁,能拿的都被拿走了,但招娣父母还是觉得值。 而何叶却觉得因为何宝的到来,让家里的日子更苦了。以前还能吃上玉米面白面两搅面馒头,现在倒好,直接成了玉米面窝头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每天早晚要吃炒面,稀饭糊糊拌成小疙瘩,就着甜苣野菜,咽也咽不下去。 对于生孩子,刘支书一直认为越多越好,什么狗屁计划生育,全他妈扯蛋,农村人就靠地吃饭,肩挑背磨,家里没男丁怎么能行? 传宗接代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儿子是香火,女人是泼出去的水,生儿为养老,老了走不动了,是要儿子养的,还要送葬。加之农村邻里打架都是常事,谁家儿子多拳头就多,没人敢惹。没有儿子跟人打架就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他的原则就是家里必须有儿子,越多越好。幸好自己婆姨生养那会,没有什么计划生育,优生优育,一口气生了九个,五个小子四个汝子,现在齐刷刷都大了,儿女双全,多好! 所以刘支书决定,怎么地也要让村里每一户人家里有个小子,断子绝孙的事他可不能干。 为了帮助村民打好游击战,刘支书“阳奉阴违”,一接到乡里要来检查的消息,就立即用广播提前通知大家逃跑: “村里老少爷们、婆姨休子们,乡里检查的已经在路上了,已经怀上的、还没有做手术的赶快想办法,迟了就让抓现行喽。” 这时候,住在山上的就赶紧跑到后山半崖上的破旧窑洞里躲起来。 解放前这些破窑洞是躲日本人的,现在倒好,为了躲计划生育,竟也派上了用场。 住在山下洼里的,就近麻溜的钻进蓖麻林子中。 风声最紧的时候,乡里会经常半夜突击检查,刘支书有时也是检查队出发在半路才能得到信,赶紧派他的两个儿子站到村路口放哨,一路小跑到村广播室通风报信。 夜半人静时,村里的大喇叭格外刺耳,估计隔着三、五里地的邻村也听得一清二楚:“村里老少爷们、婆姨休子们,立马跑路!”这时候的广播内容更加简短。 离村口500米的小路拐弯处一出现两束明晃晃灯光,站在村口坡上大儿子就会拿着手电筒向村广播站的窗户晃三晃,提醒刘支书目标出现,马上进村。 刘支书就会关掉喇叭,一路小跑回到家中,等着乡干部敲门。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的检查,刘支书总能应付自如,和领导拍胸口、表决心保证要抓好计划生育,每次领着检查组一家一家的找,山上山下找,村里村外找,直到领导们筋疲力尽,再让婆姨家里准备好酒菜伺候着,一来二去,结扎率没搞上去,刘支书和乡里领导的关系倒是搞得很不错。 计划生育突击检查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比如近几次公社来人,就弄得很被动。 尤其是老四让骟了,让他很是内疚,刘支书估摸着村里肯定是有内奸了,所以他和马村长商量着成立了村民保安队,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纠内奸。 由于刘支书在村里的威望很高,内奸很快就被找出来了,是平日里无所事事、横行村里的二流子刘二。 据说每通风报信一次,情况属实后,乡里会奖励5块钱,对于这样的内奸,村民们深恶痛绝,一顿群揍后,终于老实了。 尤其是老四见一次打刘二一次,吓得他好几天不敢出门。 保安队的队员散布于村里的各个角落,那两年不仅在维护村里治安方面起到巨大作用,也在抵制计划生育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 每次检查组来突击检查时,刘支书就会安排保安队行动起来,放哨的放哨、报信的报信、撤离起来更加从容更加有序,再也没有出现被堵在家里或是村里的情况。 时间久了,哪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公社领导对刘支书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明面也也没有查出什么来,终究不好意思说什么。 村里也有一些人为了结束东躲西藏的生活,在生了小子或是汝子后,主动要向上级交社会抚养费,当时社会抚养费没有什么标准,交多交少最主要还是看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 为了省钱,村里几乎每家交费的时候都会请刘支书出面进行沟通协商,再加上刘家庄本来就是县里最偏远的一个行政村,只要态度端正,多少都是可以商量的。 第5章 村里人命贱 拨开泛黄的叶子,何花正在专心地割豆杆,今年的收成不错,豆荚沉甸甸地挂满豆杆,煞是喜人。 突然,从豆杆地里钻出一条像孩子胳膊粗的黑白斑蛇,何花还在愣神的功夫,右手手腕处一阵钻心的疼,等她回过神来,蛇早窜得无影无踪了。 她赶紧下山,她娘带着她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挤了血水,抹了药。医生吃不准蛇有没有毒,建议还是去城里的医院。何花娘犹豫一下,坚持等到第二天再看看。 第二天何花的右手肿了老高,爹娘还是没有带她去医院,他们觉得如果蛇没有毒的话,白跑一趟还浪费钱。好在半个月手慢慢好了,虚惊一场,幸亏蛇没有毒,要不然她的小命算是交待了。 后来的豆子全是何花娘收的,去的时候事先拿一根棍子,挨个扒拉一遍,看看有没有蛇,收够捆好一蛇皮袋子,再由肿着手的何花背回去。 多年后,何花想起来总会觉得有点心酸,农村人的命真贱,一提到钱命就不值钱。村里人一年四季地里劳作,倒也没有什么病病痛痛,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拉稀肚胀的,没有一碗生姜盐水搞不定的,生姜的多少全凭症状的轻重来判定。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何大强正在对面的坡地上劳作,西面就黑压压阴过来,本想着赶紧锄完那片豆子地就收工,没成想,黑云排山倒海,倾刻弥漫了整个天空。他扛起锄头,拎着蛇皮袋就往山下跑,紧跑慢赶的雨就来了,只能一头扎进了村头的蓖麻林中,先避避。 蓖麻林中盾状圆形的大叶片相互交错,把整个天空和地面遮蔽的严严实实,身上的衣服并不没有被淋湿多少。何大强看着密密麻麻结的果子,琢磨着今年雨水足,收成也不错,家里房前房后共两亩的蓖麻林,应该能收两个钱。 马上就九月了,也该思谋着让何花上学了,虽然家里有很多的农活少不了何花,但是学总是要上的,到时孩子的娘也能出来干活了,让何叶帮衬着点看着老三,今年还能还点饥荒,再买头小牛。 雨后初霁,何大强扛着锄头从高大茂盛的蓖麻林钻了出来,淡蓝的天空扯着几缕缕云彩,柔和的阳光穿透了薄云,轻轻落在了他身上。站在田埂上望向对面的山,只见一道彩虹从雾气蒙蒙的深壑中拔出,在天际画了个圆弧,又落入深壑。 想到这里,何大强心里美滋滋的,往日里这个时间,他还在地里忙活呢,要等到天擦黑才收工回家。一场雨让时间不早不晚的,赶回地里,干不了多少就得回来,索性不去了。随即他哼着自己能听得懂的小曲儿向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院门,婆姨正在西屋门槛上坐着,挽起一条裤腿,露着雪白的小腿,吐着唾沫搓麻绳,旁边的圆笸箩里放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子。 何花看见爹回来了,放下手里浇菜的桶,立刻准备晚上的饭。她爹向她招招手,何花疑惑地走去,只见何大强悄声向何花嘱咐了一句,只见孩子脸上露出惊讶又欢喜的笑容。 等何叶背着老三蹦蹦达达也跑过去听时,爹和姐的悄悄话已经说完了,她满脸的失落与气恼。 何花赶紧下窖里拿粮食,准备黑夜饭去了,何大强将何叶和儿子一把抱起,惊得何叶直呼“何宝何宝”,生怕把后背上绑的弟弟给掉了。何大强哪舍得宝贝儿子呢,一只大手卡在何叶的胳肢窝里,一只大手从后面托住了儿子。 “你俩背着我们偷偷说啥呢,说出来我们也高兴一下”何花的娘也打趣道。 何大强笑着说:“今天晚上咱们打牙祭,喝豆面汤,给孩子们改善改善。” 何叶一听更是乐坏了,挣扎着从何大强手里挣脱,嚷嚷着要到菜园子里摘菜去,豆面汤里放点西红柿、豆角,再撒点小葱和香菜,简直不要太美味。 “这日子是不过了,万一驻村干部来咱家吃饭,到时给吃啥呀?”何花的娘轻声责备道。 “到时候,再去刘支书家借点,等今年粜了粮食就还了。” “咱家已经是鸡笼里过日子——一身的窟窿了,还要再借?!” 何大强从腰间裤袋上解下了羊皮烟袋子,挨着婆姨也坐在了门槛上。 羊皮烟袋子约巴掌大,口是松紧的,烟袋里装着黄灿灿的烟丝,他左手托着羊皮袋子,右手捏着羊腿把子一个劲在袋子里转动着,往烟锅里装烟丝,等约摸着装满了,抽出来再用左手大拇指压一压,划着一根火柴,点着半截子粗香,放在烟锅上,嗒嗒吸上几大口,一锅抽完后,把那半截子粗香捻灭又放回了烟袋里,烟锅灰轻轻在鞋底上叩一下,一团黑色的烟团就掉出来了。随即又用羊皮烟袋将羊腿把子裹好,用烟袋子的抽绳绑好,重新系在了腰间。 收起羊皮烟袋子,何大强开始和婆姨说起了正事,就是何花上学的问题。对于这个事情,婆姨汉两口子意见是一致的。何花娘也是觉得太委屈了何花,小小年纪,啥活也干,半蛇皮袋子的粮食从陡山上往下背,每天得来回运几趟,生怕一不小心从山上一头栽下来。 自从何花娘生了何宝,不能沾凉水,家里的洗洗涮涮都交给了何花,中午吃过饭,何花就端着一盆脏衣服和尿布去了村南的河边,河水清澈见底,粗糙或是细腻的沙子层层叠叠混后着历经岁月冲刷的石头,静静地躺在河底,河水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缓缓流淌着。 夏天午后的河边很是热闹,太阳把河水晒得暖暖的,村里的婆姨们有说有笑,都提着脏衣服来河边洗,波光粼粼的水中小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孩子们有游泳的、有嬉戏的、还有摸鱼的,一片欢声笑语。有时候何叶也会提着一个小桶来到河边,玩会水,再来回提着几桶水回家浇一下家里的菜园子。姐妺俩有时也会在河里洗个头发,这时的何花心里非常放松,有一种想要在水里一直待下去的感觉。 何叶想吃鸡蛋呢,也得到了娘的应允,开心的去西屋的陶瓷罐子里捡了两个鸡蛋,飞奔出来递给了姐姐。 院子里的两只母鸡是何大强的大舅哥和嫂嫂来时带的,知道妺子家已经啥也没有了,提了两只鸡补补身体。何花娘没有舍得吃,这两只母鸡留下来还能下蛋,贴补一下生活。 “月子里我哥和嫂嫂来看我的时候给的20元,正好够交何花的学费,你过两天找找支书和李老师,让帮忙给孩子报个名,这离开学也没几天了。” 何大强应了一声,接过了何叶背上的儿子。这时的何宝已经快百天了,圆滚滚有脑袋萌态十足,水灵至极的眼睛,肉嘟嘟的脸蛋,时而吮吸着自己的小手指,两只小脚丫一会往前踢,一会往后蹬,十分讨人喜欢。 第6章 命运有定数 看着何花将搅好的豆面放在一边醒发去了,婆姨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压豆面饸饹去了,毕竟还是孩子,根本压不动饸饹钵子。 何花的娘家姓郑,本是三十里地外郑村的,靠近黄河边,郑村的生活要好于这里,因为大部分是水地,地势平坦,不像刘家庄坡地多,全靠天吃饭,即使遇上大旱,庄稼总是有收成的,平日里黄河里还能捞些水货改善生活。 郑家里兄弟七个,就郑玉兰一个妺子,郑村的人即便再富裕,家里有那么多儿子也是不好娶媳妇的。等到给老五和老六娶媳妇时,家里不得不考虑将郑玉兰嫁到又偏又穷彩礼又高的刘家庄。 何大强家是刘家庄的小门小户,爷爷辈何老汉在小日本横行时,从黄河那边带着何大强的爹逃难过来落脚在刘家庄,因为有驱邪这方面的本事,慢慢得也就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这个庄子人不多地多,大多地在山上,也是靠天吃饭,何老汉就一个儿子,婆姨早就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一直都是人单力薄的,到了何大强的爹,生了五儿两女,但是活下来的就何大强和一个远嫁的姐姐。 据说,何老汉刚来村里时,当时的地主家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整天无精打采的,晚上还念经,说的还是听不懂的外地话,把一家老小给吓得不轻,找中医、西医、神婆子、阴阳全给瞧了,都没有管用。 最后还是何老汉给画了几张符,分别贴在了院门口、房梁上、地主儿子的脑门上,念了一晚上的咒语,只听见那一晚上鬼哭狼嚎,第二天地主儿子躺了一天,居然就给好了。 地主家为了表示感谢,将村东头一院两间旧房给了何老汉,让他安心住在了刘家庄。 再后来村里有户人家,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娃娃不利索,白天睡得昏天黑地,晚上哭的翻天覆地,听村里人说那是小孩子的魂晚上被勾走了,所以大人半夜拎着浆糊桶偷偷出门,在外面墙上贴符咒:“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是最终也没有顶事,最后找到何老汉,何老汉只是轻轻在孩子额头上摸了一把,念了一通听不懂的话,笑笑说回去。 没想到孩子第二天没有睡,玩的可欢实了,晚上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睡个大天亮觉,从此再也没有白天黑夜颠倒。 自此,何老汉的名算是传响了。凭着这个手艺,十里八村的无不敬重,逐步在刘家庄站稳了脚。 何家兄弟姊妹们少,何大强又老实肯干,家里负担轻,经过媒人两边的极力撮合,很痛快就过了彩礼钱。 郑玉兰的模样那在十里八村也是数得上的,结嫁之前也多方打听,何家人厚道老实,最重要的是公婆都是少言寡语、埋头干活的人,嫁过来基本没有什么婆媳矛盾。遗憾的是,在生了何叶后,公婆相继染病去世了,到死也没有见上何家的香火。 何大强的爹始终相信人的命运有定数,经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两句让何大强入脑入心,成为至高无上的做人准则。 何花两岁时,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僧人讨水喝,临走时对何大强的爹娘说道,小孙女将来会有出息,一定要好好培养。对此,老两口深信不疑。 何大强的爹临死除了惦念要孙子以外,还叨叨何花有大出息,倾家荡产也要供读书。 此时的何花并不知道这些故事,好多年后,才听爹娘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她心里感谢那位算命先生,要不是他说自己有出息,家里人不一定会让她读书,也许她就是一个不识字的农妇,也许早就辍学嫁人了。但那个僧人的一句话改变了何花的人生,也改变何家整个家族的命运。 后来何花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没有考上好的初中和高中,勉勉强强混了个职校的毕业证,何大强一度怀疑那位僧人就是随口瞎说的。所以在何花职校毕业后,决定让她嫁人,不再抱什么出人头地的幻想了。 何花拿起鸡蛋往锅沿上轻轻一碰,接着用手分别一掰,蛋壳就分成了两半,鸡蛋“扑通”一下掉进碗里。接着就用筷子在碗里快速搅动鸡蛋。 关于自己上学,何花压根就没有想过,她知道家里有饥荒,一家的生活都成问题。隔壁三喜伯家的翠翠已经十岁了,还没有上学,天天背着弟弟,还要照顾家里几个妺妺,屋里的活全是她的。现在村里好多的汝子们,都是十几岁才上小学,甚至有的家里压根就没想着让上。 谁成想,父母这么支持,她心里暖暖的,眼里的泪蛋儿一不小心就落进了鸡蛋碗里,但迅速被“啪啪啪啪……”搅动鸡蛋液淹没没了。她将搅匀的鸡蛋添好水,递给了她娘。 何花不是不羡慕上学的孩子们,经常带着老二去村里的学校爬墙根听课,除了语文能听懂一丢丢,数学简直就是说天书。 村里的小学,就一个班,小学一到五年级总共15个学生全挤在一个教室上课,上课的李老师是临时从镇上请来的。 本来村里的学校有一个正式的年轻漂亮女老师,但是自从嫁到城里后,再没有回来过,公社只能请了一个临时代教,那就是李老师,虽然年龄大点,但是最主要的是家在镇上,稳定。李老师每月挣的5元是从女老师的工资中扣除出来的。 郑玉兰又转动手腕飞速的搅动了几下,一碗金灿灿的蛋液就弄好了。孩子上学,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服,自己年轻时做过几身好衣裳,何花的身架子大,稍微改改就能穿了,过几年,何叶再长长,也能穿。 何花的娘将一半白面一半豆面搅好的面糊用小铁铲舀到饸饹钵子里,放在锅面上,用力一推上面的钵子头,里面的面就被压成面条挤进了锅里。来回几次后,豆面就全部下锅了,盖上锅盖等锅里的美味又一次翻动开了,就可以将蛋液打进去了。 红的西红柿、绿的豆角,稍稍泛黄的豆面条。只见何花娘左手将碗微微倾斜,右手将筷子置于锅中,蛋液沿着筷子轻轻注入锅里,随后轻轻用筷子在锅里按顺时针方向搅动着,蛋液便在水中开了花,花朵转动着、飘浮着,散发着浓浓的蛋香。 何花默默地看着锅里的蛋花绽放着自己最美的样子,也默默地看着水雾中母亲那张美丽的脸,那双专注的眼睛,还有那一个不经意间缀在嘴角的笑容。想着几天后能去上学了,何花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第7章 工作有着落 生活当中往往是这样一件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往往就是命运的转折。 “何花,你准备去哪呀?”同学邓遥招呼声将何花从回忆中唤回。 何花看着向她神采奕奕走来的邓遥,木木的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邓遥家住县城,母亲在县城最大的国企上班,父亲在县供销社上班,端得都是名副其实的铁饭碗,家里的条件在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她在职中就是混个文凭,将来是要接父母的班,进企业的。 “那你跟我走,我妈单位需要人帮忙干活,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咱俩一块去。”邓遥热情的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伸手要接何花手里的提包。何花连忙摆手后退,嘴里回应着“不用不用”。 在何花的认知中,自己与邓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邓遥虽然长相不出众,但是家庭条件在班里甚至是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人热情爽朗,活泼有趣,出手又大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职校的大部分学生家庭条件一般,都是从农村来的,大家很早就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身上总是少了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率性。像邓遥这样性格好,很受大家的欢迎。因为她心思往往真挚,就像春天的暖阳一样,身上看不出一点岁月负累的痕迹,和她相处起来,自己也如沐春风,似乎烦恼的事也都不算什么。 “你跟我客气什么,今天晚上住我家去,这两天我妈单位有活动,正好我去参加,算你一个,就当是陪我了。”邓遥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何花的包。 “吱——”一声一辆212吉普车停在了她俩跟前,邓遥将何花的行李从后排座扔进后备厢,拉着何花就坐上到了后排。何花的屁股规规矩矩地压在了软绵绵的车坐垫上,紧张的满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坐过小轿车,只坐过那拥挤不堪、永远不关窗户的班车。 只见坐在后排的邓遥两只胳膊亲昵地搂住了前面驾驶座上的邓建国,何花知道那是邓遥的父亲,一个和善又有点胖胖的中年大叔。每个星期都会来接邓遥回家,有时也会给宿舍的其他女孩子们带点家里的吃的。 “何花呀,中午你俩想吃什么,叔叔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邓建国对于女儿为什么拉何花上车,何花要去哪里等等这些从来就不过问。 何花也礼貌的打过招呼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吃什么都行的,只要是爸爸做的,都是美味佳肴。”邓遥赶紧接下了话茬。 邓遥的家住在县城中心的单位家属院里,何花今天除了第一次坐小轿车,还第一次走进单元楼。家属院里有三排楼,每栋楼有三层,邓遥家在第二排中间单元的二层靠东。何花小心翼翼跟着邓建国父女俩上到二楼,打开一扇深红色的栅栏防盗门后,又打开一扇黄色的木门,顿时整洁现代的家具就映入了何花的眼中,进门对面是长长的一排组合柜,中间摆着一台大大的彩色电视机,组合柜的对面是一组长沙发和茶几。 邓遥赶紧给何花拿了拖鞋换好后,就拉着何花参观起来,家里是两居室,父母一间卧室、女儿一间卧室都是南向的,中午的阳光照进来,略显的有点闷热。邓遥将客厅的风扇打开,顿时家里凉风阵阵。 卫生间在客厅的背面,这让何花开了眼,要知道农村的茅厕都是在院子里的,学校的厕所也是在院子里的,哪有修在家里的,那不得臭气熏天呀。可是奇怪的是邓遥家的卫生间怎么不臭呢? 卫生间的背面是厨房,一个是做饭的地方,一个是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挨在一块,更是让何花想不通了,不知道这修房子的是怎么想的。在厨房、卫生间和邓遥的卧室中间还有一个小厅,放着餐桌。 邓遥的爸爸一回来就扎进了厨房,不一会,就飘出来诱人的饭香。正当两个女孩子聊着下午要干什么时,邓遥的妈妈马秀琴回来了。 何花之前是没有见过邓遥妈妈的,只听邓遥说,她的母亲工作很忙,据说还是单位的一个小领导,所以在何花的印象中,邓家妈妈应该是留着齐耳的短发,戴着眼镜,很严肃的中年女领导的样子。可是今天一见到真人,出乎她的意料。 马秀琴留着时髦的大波浪卷,长度在锁骨的位置,乳白色的衬衫将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细腻,西裤中间的缝更是显出了大长腿,脱掉黑色高跟鞋后热情地和何花打了招呼。 邓遥也开心地和妈妈介绍了何花,何花不经意间隐隐感觉到,邓遥和母亲之间不似和父母那般亲昵,邓遥没有遗传了她母亲精致的五官和迷人的身材,更多的像她的父亲。 饭桌上,邓遥和她妈郑重说起了,想邀请何花一起参加她们单位的活动。马秀琴很是意外,这才认真打量起了何花。 何花的脸型不属于纤瘦型,偏长方,轮廓感鲜明,五官端庄大气,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皮肤有点偏黄,大骨架,虽然从小生长在农村,还是有点点气质的。马秀琴让何花站起转个圈,让她挺胸抬头前后走了两步,对于何花的168的身高,她是非常满意的。随后便安排,让她俩明天早上九点去单位报道。 原来马秀琴单位新成立了一个鲜花礼仪部门,利用点多面广、全国联网的优势,开展全国异地鲜花礼仪业务的递送服务,这其中也包括服务当地的党政机关及企事业单位。目前这个部门正是缺人的时候,尤其是缺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礼仪小姐姐,所以每次都是临时在外面雇,按次结算,跟会议的话一天50元,如果是送花送礼品一次是10元。 听说有钱赚,何花当然是愿意的,这么高的工资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不想再回刘家庄了,尤其是不想回去结婚嫁人,自己才十八岁。 对于邓遥来说,有个小伙伴和她一起工作生活,每天形影不离再开心不过了。但是如果她知道日后有一天何花会成为自己生活中最大的威胁,她肯定不会将她带到家里来。 下午,邓遥骑着妈妈单位发的飞鸽自行车,带着何花在县城中转了一个遍,这也是何花第一次完完全全逛县城。 第一次来县城还是去职中上学报道时,职中在县城最北边的白云镇,何花所在的村子在县城的最南边的清水镇,早上坐班车出发,还需要去县城倒车才能到白云镇。记得当时何大强带着何花在县城里吃了一碗兰州拉面,那个味道深深地印在了何花的记忆中,世上再没有一碗汤面能比得上那个味道。 何花也顺道去了一趟汽车站,让常跑刘家庄的班车司机给家里捎了口信,在城里找到了工作,暂时不回村里了。 第8章 珠穆朗玛峰 第二天,两个女孩子准时来到了礼仪营业部,同时来报到的还有六个女孩子,个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可能条件最一般的就是邓遥了,她的身高才160,长相只能称得上是端正,不过她只是来打酱油的,马秀琴也不想让她在家闲着,过来凑个数。 今天马秀琴还专门请了一个礼仪老师来对她们进行简单的培训,因为两天后县里的人代会要召开,专门让礼仪营业部来负责布置会场,全程服务,这是部门自今天三月份成立以来,接的第一个大单子,绝不能马虎。 姑娘们换上统一的红色旗袍,黑色的高跟鞋,肉色的丝袜,开始了紧张的急训,一上午头顶书本,小腿间夹着白纸,口含筷子保持标准姿势站立着,下午是训练托盘、蹲姿,鞠躬迎宾、引领等等。 第二天,就是去会场实训彩排,如何引导领导上台和回位,托盘要保持手臂和侧腰一拳的距离,端盘时大拇指是露在托盘外面的。如何双手递承且向前鞠躬15度让领导们接物品等等。 对于这一切何花是新鲜的,不敢怠慢,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培训老师中场让大家休息时,大家脱了鞋子都在按摩自己的脚丫缓解疼痛,但她丝毫没有松懈一下,忍着小腿胀痛,依然保持丁字站立的姿势,她暗自要让自己在生活中也保持这种习惯。 这一天,马秀琴也不闲着,会场的条幅早已悬挂好,主席台的背景已经布置好,台上几排座位上已经铺上红色的丝绒布,粉色的印有名字的台签全部归位,主席台前鲜红似火的一品红喜庆耀眼。会场的音响设备已经测试了无数遍。 何花看到马秀琴穿着恨天高在会场跑前跑后,一点也不比她们轻松。下午五点多,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了会场,马秀琴满脸堆笑赶紧迎上去,到处带着他这儿转转,那儿看看,嘴里不停的介绍,手还时不时比划着,这个男人最后满意的离开了。邓遥偷偷告诉何花,那人是县委办主任,姓马。 第三天早上六点,马秀琴早早的将两个姑娘叫醒,马不停蹄地赶到会场。今天礼仪小姐们要化妆,所以请来的两位化妆师也准时来到了会场的休息室。休息室在会场的入口的左侧,怕花妆,姑娘先换好了服装,依次开始妆扮,两位化妆师一位负责化妆,一位负责盘发。 七点多,所有准备工作就绪,马秀琴最后来了一次会前彩排,效果很好。随后又给所有的服务人员简短开了一个小会,虽然话不多,但是其中透露出的严厉,让所有人不敢懈怠,之后又细心安排大家休息吃早饭。 整个一天的会很顺利,马秀琴气定神闲的指挥着全场的工作人员,宛如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又时不时和会场的领导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只是何花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在引导领导上台的过程中,后台的台阶上铺的红毯不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台阶在幕后,所以这个“小乌龙”没有被台下的代表和马秀琴发现。 当时如果没有那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在背后稳稳地扶住了何花的胳膊和后背,这一跤是摔定了。 何花当时心里慌得一批,只听得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小姑娘,小心点!” 顿时她的脸都红透了,头也不敢抬,怯生生地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到再次走下主席台时,她才仔细看向了刚才扶自己的那个人,坐在主席台第一排的左侧,台签上的名字叫“周永生”,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高挺的鼻梁,剑眉轻拧,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儒雅自信的味道。 何花不自觉摸了摸刚才被扶的地方,好似那里还有着他的温度,不自觉何花的脸又开始发烫。 整整一天的会议,何花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他,心里难以抑制地乱跳,她知道周永生是古县的县长,也是自己心中难以触及的“珠穆朗玛峰”。 会议结束后,是晚上的答谢宴,县里领导们和所有参与会议的后勤保障人员共同在县政府食堂吃饭,总共摆了五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大家相互说着感谢的话。 当周县长端着酒杯来到礼仪组这一桌时,何花不由得脸红了,连抬头看一眼周县长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搭一句话。 过后,何花听到桌上每个人都和周县长碰杯,说着客套恭维的话,不由得懊恼自己没用。 会议后的第二天,何花拿到了会议三天的酬劳,共100元,培训两天共50元,会议当天50元。随后她和邓遥天天呆在鲜花礼仪部,没有活的时候打打下手,接接电话学着包花束,有活的时候就为预订的客户送送礼品,一周攒了200元。 再后来,她也不好意思老住在邓遥家,花房的老李头给她介绍了一间12平的地下室,一个月50元,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添置了点灶具,就搬出来了。 其实对于邓建国夫妇俩对她住在家里,没有什么意见,何花人勤快,正好女儿也有个伴。但是何花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终归是要靠自己的,已经很感谢邓家妈妈给自己一份工作了,还要蹭吃蹭喝,就不像话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就好了,但是一天,一个电话打破了何花的生活。 一天下午三点,何花和邓遥在店里忙活着呢,马秀琴打来了电话:让她俩赶紧去蛋糕店取已经订好的蛋糕、再包一束鲜花,给县委县政府的周县长送去,并留了一个联系的电话号码。 接到电话的何花内心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开心,心里的小鹿在不停在乱撞。 她去花房精心挑选了十九朵灼灼如火又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上面露出来的小花苞,像一个小樱桃,像极了此刻何花的心情,再挑了一些满天星,包了一束简洁大方的花束。随后又自作主张,挑了一张精致的小卡片,本来想写一句祝福的话,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祝福,只简单的写一句“生日快乐!” 第9章 喜欢没来由 取好蛋糕,坐上送货的蛋蛋车,一路紧张到了县委大院后,何花假装镇定走进了县委大楼,手里紧张到出汗出得不行行,到了二楼办公室,才知道周县长和秘书紧急去市里开会去了,秘书留言让送到住的地方。何花拿着新的地址,一脸失落的离开了县委大院。 到了车上,她打开纸条,上面的内容不禁让她开心起来,原来周县长和她租住在一个小区,都在幸福苑小区,只不过领导住的是楼房,她住的是地下室,纸条上留言让放在小区的门房。 何花捧着花束和蛋糕直接回了小区,她暂时将东西放在了地下室,还不忘在花上喷了点水,让它保持着娇艳欲滴的状态。同时用新买的洗发香波洗了头发,又热了水冲洗了胳膊和腿,给脸上擦了香香。 看着镜子中的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面若桃花,五官精致大气,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庞,换上了上周刚买的白色碎花长裙。 在坐卧不安中,终于熬到了晚上六点,何花凑到花束前闻了闻淡淡的花香,拿起蛋糕来到了小区的门房,她决定亲手将礼物送给周县长。 她说不上为什么第一次见他就怦然心动,仅有一面之缘却这么上心,一想到他心里就没来由地小鹿乱撞。 也许这就是喜欢,没来由,轻飘飘,悄然而至。 她静静站在门房的门口,门房的大爷拿了个小板凳,让坐着等,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拿东西,门房大爷笑着说:“姑娘,这么等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把东西放下,等人来了我转交就好的,不会丢的。” 何花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渴望再次见到他。脑海里想象着这次见面的情景,应该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握手呢?最后想得她脑瓜壳疼,索性甩甩了长长的秀发,一切顺其自然。 夜幕已经很沉了,院子里乘凉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了,何花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开始迷糊,突然听到一个磁性又低沉的声音:“你是在等我吗?” 她一个机灵,赶紧坐直了,一脸懵的状态,“我是谁?我在哪?” 她眼前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俊逸的模样渐渐清晰, 这不就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儿吗,她马上将怀里的玫瑰花束递给了面前的男人,结结坎坎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对方也轻轻地回了一句“谢谢”,接过了花束和蛋糕,准备转身走。 这时何花的心跌到了谷底,准备了那么多句话却只说了一句,她伤心地看着即将远去的背影。 这时,期盼的背影又转了回来,问了一句:“小姑娘,吃过晚饭了没有?” 何花赶忙摇了摇头。 “那就一起来吃蛋糕,我也没有吃呢。” 何花一听赶紧跟上了周的步伐,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珠穆朗玛”,应该有一米八的个,昂首阔步、坚定帅气。 他居住的是中单元的二层,家里简单整洁,家电一应俱全。 何花拘谨地坐在了沙发的一角。 周打开蛋糕,巧克力奶油在暖黄的灯光下沁出浓浓的色泽,看上去十分的诱人。他将写着“快乐”的带有玫瑰花的一大块蛋糕切到盘子中递给了何花,将另一块带有一片叶子的小蛋糕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盘子中。 何花轻轻拿着叉子吃了一小口,甜甜的味道仿佛她此刻的内心,能这么近距离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接触,这该是种怎样的幸福。 在不着边际的闲聊中,何花知道这个房子是县委给租的,周县长的家在天河市,爱人在市里工作,孩子已经上初中了。 在十一点的时候,何花识趣地告辞,临别时周县长感觉这个农村的女孩有些特别,嘱咐她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来找他。 回到地下室,睡在硬板床上,何花第一次失眠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对一个大她18岁的大叔动心了,他的学识和风度、流溢着的成熟风韵、恰到好处的嘘寒问暖,都让她为之着迷。 从这之后,何花每天下班后的事情,就是坐在小区偏僻一点的长椅上等待,等待周县长的出现,有时会早、有时会晚,周县长骑着一辆带梁的飞鸽自行车回到小区。直到他的窗户的灯灭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到狭小的地下室。 当然了,这一切周是并不知晓的。 如果一晚上等不到想见的人回来,她就会心神不定,胡思乱想,到底是出差还是回家,加班还是下乡。 在九月的一个深秋的夜晚,连阴雨已经下了七天了,何花每天撑着伞站院子里,但是一连四天也没有见到“珠穆朗玛”的影子。 她听了广播,这一周县里出现了强降雨天气,全县普降大到暴雨,局部乡镇有大暴雨,平均降雨量为802毫米,短时的强降雨导致春凌河水位上涨迅速,沿河的村庄多处地方出现了塌方,人们家中有的已经倒灌进了洪水,河面时不时飘着家具与蔬菜瓜果、衣服鞋帽、破篮子破锅…… 县城里部分地方也因下水道排水不畅导致出现积水,路上每天都有干部们排查道路上的窨井盖安全隐患,同时一些地方的通讯光缆被冲断,造成部分地方通讯中断。 电视广播里时不时播放着汛期实况,古县已经紧急召开防汛工作专题会,启动地质灾害应急预案,干部们全部奔赴各自所分管的辖区。 周县长肯定是在抗洪的第一线,几天也没有回家了,何花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连阴雨要再这么下,是要出事的。 当“珠穆朗玛”满身泥泞地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已经是第九天的晚上,他裤腿卷到膝盖处,鞋子泥的根本无法辨识是皮的还是布的,白色的衬衫上全是泥点子。 何花赶紧撑着伞迎上去,虽然已经转为小雨,但是秋雨打在身上还是会让人不禁打寒战。 那种渗到骨子里的凉意让周永生也不禁哆嗦,他充满感激地望向何花,互相没有说一句话,共同撑着伞走回了宿舍。 等周县长洗澡的间隙,何花已将脏衣服洗出来晾在了阳台上。她热了水,冲了一杯红糖生姜水,放在了桌子上。 原来白云镇上的龙江村里出现了山体滑坡,有三户民房坍塌,其中有四位老人被困在了坍塌的房子里。 周县长第一时间带着司机赶到现场,等不到县里的救援队,他带领两名乡镇干部从坍塌房屋的空隙中钻入,寻找被困的村民。为第一时间救出被困的村民,他带领现场的两名人员徒手刨泥,拆搬房梁,合力将四名被困老人背出来。 第10章 坠入无边深渊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周县长准备出门了,他端起桌子上的红糖生姜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以后不要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等我了,深秋天凉了,小心感冒。” 何花听了鼻头头一酸,原本以为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每天的痴痴的等待。 “我还要忙一阵子,肯定还是顾不上回来,要照顾好自己。” 看着泪眼婆娑的何花,周县长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门了。 一天傍晚,何花独自在院子里散步,思绪天马行空,忽而欢喜,忽而忧愁,花坛中相互依偎相互缠绕的藤蔓花已经开始桔黄,惹得她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 又是几天没有见到人影,不知道这些天又在忙些啥呢…… 抬头的一瞬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区门口,这次是司机扶着周永生回来的,步伐显得有点踉跄。 何花本能地躲在了树荫下,默默地看着司机扶着他走到楼门前,之后两人相互推搡了一会,司机便转头离去。 正当周永生跌跌撞撞上楼时,胳膊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扶住了,他转头看见了笑盈盈的何花。瞬间身体里的酒精被这灿烂的笑容稀释了,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差一点后仰着摔下去,幸亏何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他不再扭捏,听话地被拉扯着上了楼。 何花吃力地将他扶着坐在沙发上,摆了一块热毛巾敷在额头,冲泡好的蜂蜜水正要往桌子上放,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何花的手一抖,一股电流击中了她的心,杯子里的水溅出来,水珠蔓延开在桌子上连成了一片,随后幸福感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被这双大手牵引着,何花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他一下抱住了她,眼神迷离多情,然后缓缓地吻下去。 那一刻何花本应该拒绝,但是身体却又不由自主的紧贴上去。 此刻彼此的心跳是那样的真切,鼻息间的那股淡淡的烟草和酒精的味道让人着迷,舌尖触碰感受到的是满满的香甜浓郁,直冲心间。 在不知所措中,何花的衬衫不知何时早已褪去,饱满瓷实、呼之欲出的胸紧紧地贴着周永生滚烫的胸膛。 周永生轻轻将背后的挂钩解开,纤瘦诱人的锁骨、丰满而坚挺的胸、纤细而欣长的腰身、缀在平坦小腹上的小巧肚脐眼引着他继续走向深渊 这一夜,他们跨过年龄的鸿沟,踩倒了世俗和道德的荆棘,不顾一切的住进了彼此的身体和心里。 看到床单上那一抹落红,周永生既兴奋又激动。他的初恋女友和老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之身,虽然不是很介意这个,但心里总是会有些小小的遗憾。 他温和地托着何花娇嫩的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对你好的”,又深深的把她拥入怀中。 何花很想问,会一辈子对她好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周县长肯定是有家庭的人,自己算什么呢,名副其实的第三者,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她享受地躺在爱人的怀里,这一刻她的身子全软了,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也动不了,觉得所有的骨头都酥化了,这会儿她只想,跟爱的男人在一起,这就行了,够了。 听到了身旁的男人沉沉睡去,何花掖了一下被角,悄悄起身,穿上了衣服,回眸几望后离开了。 她不能在这里过夜,或许将来可以,但不是现在。 一路上,秋风吹在脸上很冷,但是何花从脸到身上每一个毛孔是燥热的,是兴奋的。 作为一个女孩子第一次是多么的重要,但春心荡漾的少女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被荷尔蒙冲昏的头脑告诉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是心甘情愿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花依旧在院子里等待,但是周永生却表现的躲躲闪闪,见了她既没有言语的招呼,也没有眼神的碰撞,这让何花很是煎熬。 终于在中秋这天,何花再也受不了了,她冲动地跑到了二楼,叩响了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 当打开门的那一刻,串串的泪花从何花委屈悲伤的脸上无声音地流下来,就像是冰冷的雨滴一点一点地打在周永生的心上。 他一把将她搂进了门里,将火热的嘴唇贴上去,从眼睛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先是吃干了她的泪,然后将吻落实到那饱满的红唇上。 少女那滑得像缎子一样的肌肤,嘴唇仿佛在哪儿也站不住脚。 刚开始何花心里是有气的,紧绷着嘴唇,极力地推着靠上来的身体。 周永生没有恼,一边吻着,双手在坚实光洁的后背上不停地抚摸,一直抚到爱人在手掌里马上就要瘫成一汪水。 “你……为什么……不理我……” 何花刚一张嘴,周永生火辣辣的舌头就卷进来,彻底地吻了进去。 这个时候一切的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周缓缓将她抱起,轻轻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两人互相撕扯着衣服、互相纠缠着亲吻,直到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何花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热吻又一次像雨点一样落在了嘴唇、耳根、脖子、锁骨…… 何花想要将那淡淡的烟草味道深深地吸进自己的骨髓中,迷离又深邃的眼神刻进自己的脑海中,她落进深渊般地迷恋。那不是温热,不是柔软,而是一股狠劲,一股不要命的劲,真是恨不能把他的整个生命都吸吮下去。 此刻,何花是飞蛾,周永生是火。以周永生的身份,他俩是不会有未来的,这份感情很傻, 像飞蛾扑火般执着。 有些感情,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不肯罢休; 有些思念,分明最后纠缠不清,却天天念念不忘; 有些时候,知道前面没有了路,但还是努力前进。 何花的想法很简单,即便是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哪怕一年、一个月、一天。 第11章 秋收农正忙 转眼到了秋收时节,每当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齐上阵,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一例外都加入到热火朝天的收秋队伍中。 何花告了几天假,回刘家庄看看父母和家里人,顺带也帮忙收秋。 尘土飞扬的路上,黄澄澄的田间地头,到处都弥漫着瓜果的甜味以及那谷物成熟后特有的清香。一路上,到处是人们在火辣辣的日头下挥汗如雨,忙着抢收的情景。 路上铺满了玉米和豆子,静静等待着过往的车辆碾压,远远望去,如同黄灿灿的黄金大道,吹着秋风,映着夕阳,此刻她归心似箭。 傍晚时分,班车停在了村口,何花下了车,站在村口的水井边,她思绪万千。 刘家庄四面环山,村子背靠北边,南面的小河依旧清澈见底,缓缓地流淌。由于村子地处高势,前些日子的涝灾对这里影响和破坏不大。 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安祥,和谐,有吃、有喝、有劳作,这就是朴实的农民生活。 可是,这样的生活,何花并不向往。 “起风了,扬场啦——”随着一声高喊,何花的目光落在了村里最大的扬场地,东倒西歪靠在草垛子上歇息的人们忙站了起来,纷纷伸手拿过粮堆上插着的木锨,又忙乎起来。 “嗖……哗……” “嗖……哗……” 随着手中木锨的一铲,一扬,混着小碎秸秆和谷壳的谷物被一锨一锨高高地扬起,又跌落下来。 何花一眼就认出了场上的三喜伯,他头戴草帽,手握木锨,前腿弯弓,后腿紧绷。前手往上举,后手往前送,铲起一锨还没有分离的高粱,双肩一抖,轻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看那抛上去的泛着红光的高梁粒,在半空中自下而上,借助风力均匀的分散开。高粱粒如雨点般直线落下,皮糠则在微风的吹拂下悠悠的飘向远方……… 随着一锨一锨的往上扬,高梁粒不断地往下落。没有过多久,高梁粒和皮糠中间,就渐渐地出现一道分水岭。两边越积越多,闪着红光的高粱粒像沙丘一般不断地膨胀,皮糠也像一柄平铺的大扇子,越铺越大越铺越厚。 为什么场上没有爹呢?何花心里犯着嘀咕,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轻轻推开破旧的院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满院子堆积的都是玉米。 何花放下手中的行李,在房前屋后的蓖麻地里找寻一番,没有家人的踪迹,又赶紧到对面的坡上去寻了。 何花家对面山上总共5亩5分地,是去年村里重新划分的,为了公平起见,村里提前量好了各地的大小,做好标记,然后通过抓阄的形式来分地,每人能分得1亩1分。 当时何大强家的地是由三个孩子抓阄抓的,何大强觉得娃子们的手气要比大人好很多,果然他家有4亩多都是向阳的坡地,有1亩多是背坡地,还有一片屋前屋后的自留地。 刘家庄每家每户种的最多的就是玉米、豆子、高粱,还会种少量的土豆、红薯、花生和棉花,留下自己吃和用。 一到秋收季节,何大强夫妇天还没亮就到地里去掰玉米去了,要赶在太阳出来前赶紧收一波,早上在地里面干活,还不是太辛苦。 等到太阳升起来,尤其到了中午时分,整片大地被太阳炙烤着,人在一两米高的玉米地里被捂的汗流浃背。 这个时候是必须穿长衣长裤的,如果不穿的话,玉米杆上面的叶子划在身上,到处是血口子,再被汗水浸泡一下,火辣辣地痛。 今天已经收了十几袋子玉米了,都是何叶和何宝背,何大强并没有装满装实。 为了使玉米尽快地晾干,运回家的玉米要赶紧从麻袋里面倒出来,不然就会捂坏了。 中午一家人也没有回,吃得是昨天晚上烙了饼子,下地时又提了一暖壶开水。中午寻一处凉荫荫各歇各歇,打个盹,等日头没有那么毒,再继续掰和装。 玉米从地里收完以后,何大强拿上镰刀再把田里的玉米杆一株株砍掉,再用镢头把根从地里面刨出来,为明年春耕提前做好准备。 等到太阳落山时,夫妻俩各自再背上一背玉米杆回家,玉米杆晾晒干后就是冬天的柴火。 等到何花赶到地里时,何大强正将玉米杆打捆,全家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看着何宝小小的年纪背着半袋子玉米棒子,何花赶紧上前要接过来,何宝摆了摆手,他笑着说: “大姐的衣服太干净了,不要弄脏了。” 何花看了看自己的碎花衬衫和白色运动鞋,也没有再推辞,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水壶、镢头和镰刀,跟在了家人的身后。 一路上,姐弟三人有说有笑,尤其是何叶,早就盼着姐姐能回来。 何叶和何宝各自背着半袋子玉米下山还是有些吃力,何大强两口子背上的玉米杆有一人半高,捆得结结实实,身影几乎被玉米杆淹没了,前胸的衣服不知道已经湿透多少次了。 金灿灿的夕阳透过稀稀疏疏的玉米林落在了大大小小一家人身上,此时的何花内心无比酸痛。 玉米收回家以后,母女三人开始剥玉米,外边的叶子剥掉晒干留下来冬天引火用,里面的嫩叶子剥开将一个个玉米棒子编成麻花辫一样,挂在墙头上晾晒,等干透以后,再将玉米粒搓下来,玉米里面的芯也是冬天不错的柴火。 何大强趁着天没有黑,做饭的空档,又去蓖麻林里摘果子去了。不一会,就摘了一麻袋回来,倒在了院子的地上晾晒。 不一坐,院子里就飘来了饭菜的香味,秋收的时候,只有晚上这顿饭才能吃上硬货。 何叶满村子唤着何宝回家吃饭,每到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瞅着空闲去扬场上钻草垛子去了。 村里的孩子最开心的就是放秋收假,老师和学生都放假回家收粮食去,没有作业还可以尽情在山上、地里疯跑野玩。 今天何花回来了,她娘专门做了一盆素糕(北方农村把糕面蒸好后,出锅放入盆里快速用手搓揉成一团,在上面抹一层素油,捏成片即可食用),再加上一盆山药熬白菜粉条,让何叶和何宝馋得直流口水,家里只有客人来得时候才可以吃上一顿素糕。 第12章 遭遇无妄之灾 饭后,何大强开始搓蓖麻,只见他将一只烂布鞋套在手上,将晒干的蓖麻倒在了簸箕里,坐在门槛上开始来回的搓,搓蓖麻的力度要适中,用力大了,蓖麻果就会烂,用力小了,果子的外壳搓不下来,搓够半簸箕时,就要簸一下,簸去皮壳,把果子倒进蛇皮袋中。等到秋收结束,就会有人到村里来收。 何花开始抖落起了行李中的东西,给父母各买了一件褂子,何叶和何宝每人一身衣服,还有糕点小零食,趁着母亲和妺妺、弟弟试衣服的时候,她将一千块偷偷塞进了爹的手中,并叮嘱让何宝好好读书,自己和何叶终究是没有念成个字样。 何大强迟疑地接过了钱,对于何花不到半年时间就攒了这么钱,他心里有点不理解,即使再好的工作能好过国家干部,更何况国家干部也不可能在两个多月时间里攒这么多。 这个疑问弄得他几天睡不着觉,追问了汝子好几次,到底在城里干什么样的工作,这么能挣钱。 每次何花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连编带蒙,说是在国企中打工,工资高是很正常的。 其实这一千块是临走前,周永生硬塞给他的,她挣的钱只够给全家买衣服。 对于大汝子的变化,郑玉兰也是有所察觉的,她发现自从何花回了家后,变得非常注意形象和打扮,吃饭也娇气了,还时不时发呆与傻笑,干活也没有以前实诚了,一副魔怔的样子。 当她和何大强私下闲说时,何大强也开始警觉起来,两口子商量秋收完,不让何花进城里打工了,说什么也要让她回来嫁人。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秋收接近尾声的一天,郑玉兰试探着和何花提起了之前来说媒的几户人家:“花儿,之前咱村的德旺伯家的大儿子张建军人不错,人高马大的,一身力气,长得浓眉大眼的,条件不错,比你长两岁,你考虑考虑?” “你要是相不中,邻村李家湾有个后生,也不赖,人家在城里开的门市部,早就是十里八乡的万元户了,过了门不会吃亏的。” 何花一听这些,端着饭碗就离开了院子里。 只留下郑玉兰的叹息声,何大强扯着嗓子吼道: “外面念了几天书,不知天高地厚了,探不见自己的死底子了?” 何花听着父亲的吼叫,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土垄子上抹眼泪去了。和爹娘两天没有说话,看何花是这态度,让两口子更加觉得肯定有猫腻。 何花的娘毕竟是女人家,好话说尽,想从汝子嘴里套点实话,可是何花一听到这个话茬子,要不茬话题要不就走开了。 她想着,赶紧秋收结束后,回县城,十几天了,对周的思念就像地里的野草,疯狂且杂乱无章,想他的眉眼、想他的声音、想他的味道,有时甚至于想到样子越来越模糊,直到脑子一片空白的。 何花也知道,要是让爹娘知道她的事,非气死不可,一个未嫁的姑娘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年龄还差下了18岁,世人的眼光会把她戳死,唾沫星子会把她淹死。 这次何花的回家已经在刘家庄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尤其是隔壁三喜的婆姨看她的眼神总是直勾勾的,每次见到何花总会将她上上下下扫一遍,仿佛想要看透什么,也仿佛已经看透什么。 后来她善意的提醒何花的娘:“有没有发现汝子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何花娘一脸懵的回答道:“没有呀,有什么变化呀!” 这时三喜婆姨笑眯眯地不作答。 在三喜婆姨的多次提醒下,郑玉兰终于也看出了端倪,何花的胸好似饱满了许多,屁股也又圆又翘,本来何花发育就比同龄人要早,这次的变化更加明显,越为越有女人味了,难道??? 这次,何大强、郑玉兰两口子都各怀心事,开始深深担忧,郑玉兰不敢和何大强透露汝子的身体变化,毕竟是猜测,要是让何大强知道了,以他的暴脾气,肯定是要追问到底的,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何大强对于何花挣钱的来路也是始终耿耿于怀,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也挣不来这多钱,一想到这里心里始终是堵得慌。 一天傍晚,何大强收割完最后一畦豆子,整整一麻袋,他吃力地将麻袋提到土坡上,拴好绳子,蹲下身子将两条打了活扣的绳套在了双肩上,慢慢地起身准备下山,心里还思量着婆姨带着孩子们摘棉花,这个点应该是回家了,这秋收结束后,得让何花嫁人。 “哎——” 一个恍神,瞬间踩空,何大强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深沟里…… 郑玉兰做好晚饭,左等右等也不见何大强回来,天已经大黑了,她的右眼皮开始“突突突、突突突”不停的跳。 她和三个孩子开始去山上找寻,根本就没有何大强的影子。最后不得不求助村里的支书帮忙,全村人打着手电筒开始山上山下的搜寻。 夜色深沉,点点星光在空中闪耀,山上山下到处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束手电筒的光在闪烁,那是希望又是温暖。 “何大强——” “何大强——” 那一声声呼唤在茫茫黑色中更加空旷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凉嗖嗖的秋风一阵阵击打在何大强的脸上,在撕裂的疼痛下他渐渐苏醒,伸了伸胳膊,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下半身没有知觉也不能动弹。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他拼尽全力回应着“在这里、在这里”,但是声音迅速湮没在黑色的夜空中。 他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烟袋子,里面有火柴,他划着一根,点燃了身边的干草。 寻着点点火光,人们终于找到了摔落在五米深沟里的何大强,等到众人将他用绳子拉上来时,满头是血的模样差点将郑玉兰吓得昏死过去。 第13章 权力的魅力 众人赶紧将何大强拉到乡镇卫生院,大夫一看根本就没法救治,简单清洗包扎后,让家属想办法送县医院,不然人就不保了。 人命关天,支书半夜三更敲响了公社书记的门,借了乡镇上唯一的一辆公车,拉着半死不活的何大强,郑玉兰和何花赶往县医院。 医院急诊室内一片混乱,有中毒的、有车祸的、有打架受伤的……,大厅充斥着哭喊声、呻吟声、吵闹声……,根本没人理会昏迷不醒的何大强。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白大褂,医生一看根本处理不了这么重的病人,目前也没有空床位,将他们支到了护士站,护士站也忙得脚朝天,根本看不到人影。 支书急得团团转,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郑玉兰已经瘫软成一堆,只会默默的流眼泪。 何花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脑袋里一片空白,看着爹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真是欲哭无泪。 正当何花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想到了周永生,跑到值班室借了电话拨打了周的电话。 当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温暖“喂——”,何花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下来…… 她泣不成声,这个时刻她多么希望周永生在她的身边,能趴他的肩膀痛痛快快哭一场。 “我现在在医院,呜呜呜……我爹爹从山下摔下来了,呜呜呜……人快不行了,我需要医生!” “知道了,我现在立马安排人过去处理。”电话那头匆匆挂断了。 五分钟后,急诊室匆匆跑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将何大强立马安排到了骨科住院部二层的特殊病房,随后开始一系列的诊断检查。 不一会周永生的秘书赶到了,看了看病人的情况后,和几位大夫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在住院部预交了五千元住院费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片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脊柱爆裂性骨折,伴随轻微的脑震荡,这是需要马上手术的。医生需要和家属进行术前谈话,并签风险协议书。 何花的娘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术前谈话和签字只能由何花来作主,此时何花的脑子里根本听不进去医生说的每一个字,只是木木的点着头,医生让在哪里签字她就在哪里签字。 当她签完字后,秘书和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来到骨科办公室,简单询问了病人的情况,看了看片子,就立即安排,准备手术。 这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是县医院的骨科主任,也是全县有名的骨科医生刘红兵。 剩下就是漫长的等待,这一夜,何花、郑玉兰、支书、秘书都是彻夜未眠。 手术室在骨科住院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每当那扇门开启时,所有人充满期待与焦虑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门内,想看到什么呢?当然是生的希望! 天色已经泛白,不多时又慢慢渲染出一抹橙黄,斜挂在空中的云层被染色,天空也渐渐变蓝。太阳缓缓升出地平线,映出漫天暖暖的朝霞,所有人都还在手术室的门口静静地等待。 这时手术的门被推开了,何大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缓缓地推出来,他还在昏睡中,众人将推进了独立病房,大夫交待了家属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支书见何大强情况已经稳定,和何花简单安顿了几句,要她安心照顾爹娘,家里秋收扫尾工作和弟弟妺妺,由大家伙帮忙照应,说完匆匆带着司机和车赶回乡里去了。 秘书也走过来和何花道别,他欲言又止,最后意味深长地只说了一句:“保重!”匆匆离开了医院。 看着痴痴怔怔的娘和昏迷不醒的爹,何花硬生生把眼眶中泪水憋回去了,她出去买了个饭盒,又去医院食堂打了点早饭,这个家以后不知道会怎样,自己可千万是不能垮掉。 回来的时候,穿过狭窄的过道,何花仔细打量了县医院的骨科病房,是一幢上下两层长长的楼房,一层是普通病房,基本上都住满满当当,有的住着三个病人,有的住着五个病人,不是头缠纱布就是手或脚裹着绷带,还有拄着拐在狭窄的过道里溜达的。 地面铺着的青砖很潮湿,砖缝边上长满了青苔,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说不上来的一股子难闻呛鼻的味。 何花快步走到走廊的最北边,上了楼梯,二层是手术室和医生的办公室,还有七、八间条件相对好的特殊病房,有单间也有套房,地板是打磨过的水泥地,干净整洁。 何大强住得是一个单间,还有一个三人位的沙发,白天可以接待前来探访的客人,晚上家属也可以当简易的床凑合一下。 何花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周永生的安排,他的父亲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不可能有骨科的主任亲自主刀来做手术,更不能可能住在这么优越的病房中,她的内心除了感激之外,第一次感觉到权力和地位带来的神奇。 何大强已经醒过来了,他吃力地转动着裹满纱布的脑袋,昨天的那一摔无疑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断断续续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推进手术室后便没有记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钱,家里的积蓄本来就不多,自己又出了这样的事,让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何花赶紧靠上前,何大强吃力地说:“家里的钱在炕上贴的年画后面。”何花轻轻拍了拍爹爹,告诉他钱不用担心。 这时的郑玉兰也醒过神来,问何花,住院总共交了多少钱? 何花刚才打饭时已经跑到医院的缴费处打听过了,她告诉娘费用的事情不用考虑,她会想办法的。 郑玉兰知道家里的1500块钱,对于发生这样的事,简直就是秕糠垒水坝——不顶事。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还恍如梦里,她心里和明镜似的,如果没有何花找关系找人,何大强的状况只会更糟糕,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忌何花到底找的什么人?住院的钱肯定少不了,钱从哪里来的,她也不想过问了,只是希望何大强能快点好起来。 第14章 挑起家庭重担 郑玉兰和何花轮流在医院陪护照顾何大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成为了母女的栖身之地。 每天吃医院的食堂,郑玉兰嫌贵也心疼钱,所以每天在简陋的地下室里,用个煤油炉子支撑起了三个人的一日三餐。 术后的第三天,何大强能吃点流食了,何花买了鸡蛋、排骨、细挂面,精心照料着爹爹,虽然这个庄稼汉平日里寡言少语,从不会和孩子说什么暖心的话,但是何花知道爹爹很疼爱她们姐弟三个。 这些天何花的所有付出,郑玉兰看到眼里暖到心里,从小到大何花就不用人操心,懂事听话,虽然上学没有那么优秀,但是作为女孩子能识点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现在看到汝子在城里的住宿环境和条件,内心又稍稍有点踏实,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呢,甚至于为自己曾经那样龌龊地想自己的孩子而后悔懊恼不已。 秘书在这期间又来了一趟医院看望了何大强,带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悄悄又补交了3000元住院费。 每天何花都能收到医院的开支单据,知道账上的钱足够支付这次的住院开销! 她想起了爷爷临死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小病拖、大病挨、临死才往医院抬”,爷爷的病就是因为穷才拖成了肺痨,最后的日子躺在炕上,死活也不去医院,宁肯忍受疼痛也不愿意花钱,在他们认为自己的命贱不值钱。 小时候,村里有个女孩和何花同岁,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持续发着高烧,去不起大医院,只能去乡镇卫生院开几片退烧药片吃。找了几个赤脚医生看了看,都说让回去好吃好喝伺候着,最后拖了两个月后,发烧抽风口吐白沫死了。这件事对何花的触动很大,自己小时候被蛇咬,也不问有没有毒,只是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简单的上上药,真正是人穷命贱。 如果有钱就不用受罪,如果有钱就不用去死,何大强被送到县医院急诊时,医生那嫌弃的眼神以及到最后的无人理睬,都深深刺痛了何花的心。 目前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就行了,至于这笔巨款怎么还清,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在她爹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她晚上回到了小区,看到二楼客厅亮着的灯,她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周永生慌忙将何花拽进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何花泪流满面,感谢的话语此刻显得那么的多余。 周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或许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和眼前这个宠溺的小女孩共同面对所遭遇的困苦。 身份、家庭、世俗让他无法出面,无法现身,这几天痛苦、自责、内疚困扰心头。 此刻他只想用拥抱来弥补内心的愧疚,渐渐地呼吸变得灼热,他轻轻地用手托起深埋在胸口的那张稚嫩单纯的脸,缓缓的将唇贴上,起初的吻还是温柔又克制的,但是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吻也越来越深入。 分开一个多月,恍若一个世纪,他们坦诚相对,火花肆意,尽情释放爱的本性。何花的内心除了爱恋还充满了感激,而周永生的内心除了怜爱好似还有着说不清的心疼。 一个月后,何大强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可以办理出院了,秘书早已安排好医院的救护车,同时还亲自护送他们回村里。 何花嘴上说着一堆感谢的客套话,实则内心欣喜满足,她愿意被入微地照顾着、被精心地呵护着、被时时刻刻惦记着,并肆意地享受着这种安排。 以前要花一个上午的车程,一个小时他们就回到刘家庄。 当救护车和桑塔纳轿车驶进村里时,路边、地里、村里的人们都驻足看着这个稀罕物,公社书记坐的车也才是个212吉普车,像这种小轿车,只有县里的大领导才有资格坐的。 村里人对何大强为何能有这么高的待遇,唏嘘不已。 何大强被村里一众人抬着回了家,躺在土炕上,看着土窝窝里破旧亲切的家具,他心里非常踏实。 经历了这次的九死一生,他好像豁然想开了很多的事,人活着就好,世上再没有什么能顶得上家人的陪伴,有生之年能看着孩子们健康快乐的长大是多少幸福的事。 所以对于何花的事,他不再过问了,不再追究了,只要孩子开心快乐就行,能装糊涂就装糊涂。 何花本想着留秘书一行人吃午饭,但是人家以工作为由推辞了。 医生嘱咐像何大强这种情况起码要在家静躺三、四个月,正好也到农闲时,以后肯定是不能再干重活了,身体里打着钢板和钢钉呢,后续还需要观察与复查。 这已经对一个庄稼汉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何花怕她爹想不开,所以这次回来想再多住几天。 村里的人陆续来看望何大强,有的拎着二、三斤鸡蛋、有的拎着两把挂面,说着一堆宽心的话,有些人安慰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时,眼睛却瞟向了屋里的何花,何大强两口子知道,这次看病和回村,村里的人背地里免不了要说闲话,主要是太张扬了,但是又管不住别人的嘴。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何花全当没有听见,她知道村里的人在背后说她什么,可是这些对于这个摇摇欲坠、风雨飘摇的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生活还得继续,每天一日三餐的生计得考虑,一屁股的饥荒得考虑,如何让家里人更好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下来、活下去、活得好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何花在家里又伺候了她爹一个星期,决定回城里继续打工,因为父亲住院欠下的高额费用总是要还的。虽然她和周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好似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 临走时,爹娘没有阻拦,因为这个家的担子何大强从此不一定能挑起来。 郑玉兰将家里全部的积蓄 1500元给何花揣上了,让她无论如何要将饥荒先还上一部分,人情怕是这辈子无法还清了,但是钱是一定要还的。 何花抽了500元悄悄塞在了何大强的枕头下,她知道何宝上学还是要花钱的,总要留下点应急用。 对于未来,何花不敢去想太远。 肩上的担子能挑多远,充满未知。 作为家里的老大,这个已经四面漏风的家总是要靠她来撑的。 殊不知,这次何花回去迎接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骤雨。 第15章 年味越来越浓 回到县城后,何花依旧和邓遥做着礼仪部的临时工,钱依旧挣得不多,但何花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她出众的样貌,窈窕饱满的身材,成为了礼仪部的招牌。 乌黑油顺的长发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以前的旧衣服渐渐遮不住修长的手臂和充满骨感的肩部曲线,丰满和圆润、前凸后翘的迷人身材让每个见过她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到她的人都说她就像电影《庐山恋》里的女主角张瑜,洋气,美丽,充满了小资味道。 何花并不在意女人们言辞里带着的酸味,也无视男人眼里投来的艳羡,她知道自己好看,也不掩饰这种优势,开始爱打扮,什么高腰裤,黑点的白裙,背带裤她都喜欢尝试。 那天天气很好,清晨阳光从玻璃窗户照进来,映射在何花的脸上,泛起了一种淡金色的光芒。 “早啊”,看见有人推门进来,何花抬起头微笑着打着招呼。 推开玻璃门的一刹那,陈金超的心脏突然间猛烈跳动一下,他的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两个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早啊”,陈金超同样报以微笑。 “你是?” 这时何花认真打量起进来的年轻小伙子,玳瑁镜框下眉目清秀,文质彬彬的微笑中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 “哦,我叫陈金超,是新分配回来的大学生,今天来礼仪部报到来了”。 听到这个新来的既帅气又斯文的大男孩是大学生,何花热情地招呼着。 接下来的几天,陈金超也毫不掩饰对何花的好感,紧跟在她屁股后熟悉着礼仪部的工作流程。 何花慢慢有意拉开和陈金超的距离,因为她看出邓遥有点喜欢这个新来的大学生。 邓遥对陈金超痴迷有点走火入魔,只要两个人在营业厅,邓遥的眼神就像粘在陈金超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经常痴痴地盯着弄得小陈笑,弄得这个大男孩面红耳赤的。 邓遥的喜欢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除了睡觉,一睁开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小陈的身影,一想到自己的“男神”,脸上就会不由自主的面露微笑,对于这样的喜欢,邓遥毫无保留地和何花分享着。 而小陈来礼仪部实习也是马秀琴的意思,那个时候,大学生是很吃香的,含金量高,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马秀琴很满意小伙子的条件,最最重要的是小陈的父亲是市局的中层领导,家庭条件也万里挑一的。 现在小陈来县城里只是临时过渡一下,不久就会调回市局,像这样的大学生县里是留不住的。如果小陈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自己的姑娘顺理成章安排到市局,这不是正好吗,马秀琴暗自打着如意算盘。 小陈住着单位的宿舍,自从他来到礼仪部,邓遥上班来的一天比一天早,每天给小陈带着父母准备的爱心早餐,知道小陈喜欢吃水果,隔三差五买新鲜的水果放在营业部,顺带着何花也能沾沾光。 陈金超的心思却在何花身上,她身上有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吸引着他,清爽的穿着掩不住散发出来的气质美,尤其是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让人深深着迷。对于他有意无意投射过来爱慕的目光,何花总是巧妙地躲开。 对于这样家庭出身、自身优秀的男孩子,何花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她的条件是高攀不起,所以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的。 1999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阴冷的地下室没有暖气,只能烧蜂窝煤炉子,周永生想要给何花租一间带暖气的房子,被何花回绝了,小区中根本没有多余的房子出租,那就意味着要在别的地方租,她不想离得他太远,虽然地下室的很冷,但是她的心里是暖的。 年马上就来到了,何花每天路过集市都会买一点点年货,县城的年货市场越来越热闹,卖糖葫芦的、卖扫帚的、卖糖果的、卖春联的、卖菜板的、卖煎饼的、炒花生的、炸爆米花的、卖干货的、卖海鲜的、卖调料的、卖碗盘的……应有尽有,叫卖的呐喊声里和空气里飘着的满是浓浓的年味。 何花给家里人里里外外买了新衣服,还给何宝买了很多花炮,以往爹爹过年只买两挂鞭炮,三十放一挂,初一放一挂,再买几个二踢脚放一放就算过年了。村里条件好的会给孩子买点花炮放,每次何宝只有羡慕的份,今年何花特意多买了点,让何宝过过瘾。 何叶想要一瓶抹脸的油和一瓶洗发香波,何花也置办上了。 以前过年总会买红纸找村里的老先生写,今年何花买的是现成的对联,有底纹印花,还有几张图案喜庆的福字。买了五副碗筷,因为每年农村每家只有过年才购买新碗筷,寓意增人添口。 县城的天空到了冬天时常是灰蒙蒙的。过了这个年何花虚岁就十九了,这个年龄在农村已经不小了,肯定是要嫁人的。一想到这个问题,何花的脑壳就疼,她不想嫁人,想和周永生厮守一辈子,想到周的温柔体贴、成熟干练,她的脸不自觉就红了。 冬天的夜幕,早早的就降临了,何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裹着寒夜中的丝丝冷意,明天就腊月二十六,何花计划回家。今天晚上她计划和周告别一下,当她看到二楼窗户上透出的暖暖灯光,身上寒意瞬间一扫而光,那是她的星光,也是希望。 没想到开门后就闻到了饭香,只见周永生系着围裙,在厨房炒着菜,她赶紧换了衣服来帮忙。厨房不大,容不得俩人同时在里面转身,只要一动,就势必会发生身体上某些部位的接触。这让周永生心神荡漾,索性将她推出了厨房。 看着厨房忙碌的爱人,何花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正是她所期盼的,爱上一个人、组成一个家、拥有一个共同的厨房。 等到最后一个菜上了桌,周永生打开了一瓶竹叶青,今天晚上提前和何花过节,两个人频频碰杯,你一杯、我一杯、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你一杯,感谢的话、表达爱意的话,远没有喝酒能展现出新意来。 不一会何花的酒劲就上来了,红扑扑的脸蛋,微嘟着红唇,俏脸晕红娇艳,媚眼如丝,吐出一股淡淡的酒香气息,美得令人窒息。周再也把持不住了,一把将何花搂在怀里,然后开始雨点般的亲吻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下,何花不住的呢喃轻吟起来。 第16章 纸包不住火 北方的天空在冬天永远是烟雾缭绕的。 广袤的田野光秃秃的一览无余,黄土地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或是一层冷冷的白霜,肆虐的寒风呼啸着掠过,似乎要把这世上的一切裹挟而去。 何花拎着大包小包坐在了回家的班车上,昨天晚上喝的酒现在头还是有点痛。 早上周要派车送何花回家,被她拒绝了,她怕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还是省事一点。 欠得钱还没有还上,存折本本上的数字还远远不够。 记得刚从村里回来的时候,她找周还钱,嚅嚅地说:能不能先还一部分。 周坏坏地笑道:“你早已经还清了。” 这句话有点刺耳,让她不知所措,后来周一把揽过她,轻轻地说,“都是家人了,不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何花这才释然,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看成了亲人。 来到村口,何花远远地瞧见何宝和村里的孩子们在河里玩冰车,中午暖暖的太阳落在了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门头上挂着的串串红辣椒给单调的冬天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对于北方的村民忙了春种,忙了夏耕,忙了秋收,在冬天就是要好好歇一歇了。 何花想念家里烧得滚烫的火炕,想吃一口烧在地灶里的红薯和土豆。 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何大强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年后需要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可以下地做一些轻省的活。 何花推开熟悉的院门,几只觅食的鸡在院子里悠闲的散着步,屋外的灶台上摆满了炸好的豆腐、肉丸子和红烧肉。 推开西屋的门,屋里热气腾腾,她娘和何叶正在蒸花馒馒和发糕,发糕是用小麦面、玉米面等发酵蒸成的,意喻年年“发”,吃起来松软可口,这都是在为过年做着准备。 看到何花回来了,郑玉兰赶紧开始准备午饭。 今天家里人齐活了,早上早早就蒸了油糕,农村过年前后总会吃上几顿油糕谐音“年年高”,是家家必备的应景食品。 年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来到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年初一清早一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大雪纷飞,漫天皆白,遍地银装,所有树枝上都挂满了雪花。 让人顿时心头明亮,都说瑞雪兆丰年,相信今年一家人都可以心想事成。 扫了院落的雪后,村里的人就会互相走动拜年,孩子永远是主角。 何宝直接拎着一个袋子出门了,挨家挨户拜年,回来的时候袋子里就装满了糖果、瓜子和花生。 当然,何花家也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零食和香烟,等待来拜年的乡亲们,这些都是重在人来礼节到。 美好总是短暂的,初七的时候,何花返回城里了。 让她感到郁闷的是不管是单位的人还是小区的人见了她总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那种眼神让她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后来还是邓遥和她悄悄说:“人们在传你和周县长的绯闻。” 县城是一个极小的圈子,尽管两个人掩饰的很好,可是纸包不住火。 谣言,像是流火,张牙舞爪的肆意漫开,然后点燃了熊熊八卦的枯草,迅猛而强烈的烧了起来。 人们专门跑到礼仪营业部来瞧一下这个谣言中的女人,她的长相和身材成为了茶余饭后品头论足的话题。 那个年代,连正常的谈恋爱,都还需要遮遮掩掩的,拉手亲嘴,总有些瞧不上的骂一句不正经。 出轨更是爆炸新闻,小县城里,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甚至于有人开始给营业厅打电话专门找何花,只为听一听她的声音,亦或说一些下流话调戏、亦或莫名的谩骂“婊子、破鞋、不要脸”等等不堪的话语。 陈金超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只有邓遥不介意这些闲言碎语,依旧没心没肺的和她结伴而行,甚至还好奇地问她:“这些谣言是不是真的呀?”每到这时,何花总会狠狠地回瞪一眼,邓遥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让何花崩溃的是,马秀琴因为这个找她谈了话,因为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礼仪营业部的正常工作了,所以只能暂时停止她来上班,回家先避避风头。 谈话中,马秀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对于你这样一个农村姑娘,没有背景、没有学历,有个靠山总归是好的。” 最后就是一些宽慰人的俗套话,人言可畏,不要在意这些闲话,只要自己不放在心上就没事,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没有了工作就等于没有了经济来源,何花蜗居在狭小的地下室,独自悲伤。 人们恶毒的语言像刀子一样扎心,要知道自己还未嫁,俗话说人活脸树活皮。 那鄙夷的眼神好比寒冬里刺骨的风,将她从头到脚刮一遍,仿佛刮骨一般疼痛。 她整天木木地躺在小床上,盯着斑驳的屋顶。忧心自己的同时不由的担心起周永生来,这些流言蜚语不知道对他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对于自己,最后也想开了,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大不了回农村生活,就在这样不断的纠结中和不断的释然中,不知不觉睡着醒来睡着醒来。 浑浑噩噩过了五天,饿了就简单吃点饼干对付,渴了就在煤油炉子上热上一茶缸子水。 一天晚上,她睡着后忘记拉窗帘,第二天早上被清晨的一缕阳光照醒。 原来即便这是一道贴着地面的小窗户,阳光也能钻进来,把整个地下室都照亮了。 那一刻有种充满生机的感觉,从那天起她睡觉再也没拉过窗帘,想多体验几次被阳光叫醒的感觉。 第六天的早上,地下室的门被敲响了,这真是稀罕,自从住到这里,还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除了邓遥,不会是一些无聊的人们来找麻烦、闹事? 想到这里,她有点害怕,决定不作声,也不开门。 但是“咚咚咚——”的敲六声持续不停…… 第17章 坦然面对流言 听着急促的敲门声,何花心里很是慌张,她轻轻的移步到小窗户的墙下,怕被来人从小窗户上瞧见,果然,小窗户边上出现了两个人影,猫着腰往屋里看。 “咦——家里怎么没人呢?能去哪呢?” “不会真想不开?” “乌鸦嘴,呸呸呸。” 一听窗外的动静,何花松了口气,原来是邓遥和陈金超。 她赶紧开了门,将两个人迎回来。 原来这俩人今天在营业厅里闲聊天,越说越玄乎,最后担心何花因为风言风语想不开寻短见,所以偷偷翘班来看她了。 陈金超是第一次来这么狭小的地下室,幽暗的通道很长很长,连个灯也没有,怪不得何花每天随身带着一把手电筒。 通道两边的墙壁毛毛糙糙,不时出现一个缺口,过道里还堆放着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走进何花住的地下室,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大约10几个平方米的房间,墙上有的泥皮已经脱落,被贴着的日历画遮挡住,屋里收拾的干净利落。 进门正对面是一张单人床,靠床是一张掉了漆的写字桌,上面简单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旁边还有一个陈旧的木头柜子。这些简易的家具应该是房东提供的。 门左手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简易的煤油炉子,旁边是还有一个洗漱架子,放着脸盆。 屋子的正中间是蜂窝煤炉,银青色的铁皮烟囱从炉子上延伸出来再从墙上的一个窟窿伸到窗外去。 这两天没有生火,屋子里有点阴冷。 邓遥不禁打了个哆嗦,陈金超将买的水果和零食放在了木头柜子上。 何花赶紧收拾了一下床上的被子,让两人坐下,屋里能坐人的地方也就是那张单人床。 她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蜂窝炉子前,开始生火,屋里实在是太冷了。 看着何花红肿胀的双眼、灰暗的眼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陈金超有点悕嘘,这哪是那个活泼可爱,眼睛会笑的女孩子。 只见她点燃废旧报纸后,再轻轻将一把细柴放在纸上,等细柴被彻底点旺以后,将一块煤饼压在了柴上。 邓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样子,叽叽喳喳汇报着这两天营业厅发生的事,何花一边熟练地生的炉子,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邓遥的絮叨。 以往下班回家,何花都会夹一块新煤饼去和隔壁的邻居大妈换一块烧了一半的煤饼,这样她就省去了前面燃火的步骤。 但是,最近的这些传言弄得她都不敢出门,更不敢和邻居打招呼。她实在不想看别人的冷眉冷眼,也不想听人们奚落挖苦的话。 坐了一会,邓遥和陈金超就得回去了,因为怕营业厅有活找不到他们俩。 临走时,陈金超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平凡的世界》,叮嘱何花有时间看一看,何花爽快地接过了书,正好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何花根本没有想到,正是这本书改变了她,让她在今后成长的道路上有了方向和动力。 等到两人走后,何花又窝在了床上,本来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情翻开了这本书,没想到竟然如痴如醉的迷上了,短短两天就看完了第一部。 为了迫不及待的看到第二部和第三部,她主动到营业厅找陈金超借来了第二部和第三部,陈金超很是惊讶何花的阅读速度。早知道她这么快就看完,自己就主动送过去,本来还想制造个第二次、第三次的独处机会,就这么白白瞎了。 何花如饥似渴三天就读完了《平凡的世界》,并且从头到尾又看了第二遍。 书中孙少平的命运竟与自己如此的相似,为生活所困,为梦想努力,不懈追逐,不愿放弃,不甘平庸。 书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像自己的父亲、母亲、三喜伯、老支书……但他们勤劳努力,乐观坚强,执着追求,每个人身上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深深打动了何花的心。 里面有这么一段话:谁让你读了这么多书,又知道了双水村以外还有个大世界。如果从小你就在这个天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你现在就会和众乡亲抱同一理想。经过几年的辛劳,像大哥一样娶个满意的媳妇,生个胖儿子,加上你的体魄,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庄稼人。不幸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思考的太多了,因此才有了这种不能为周围人所理解的苦恼。 就像在诉说何花着内心,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同样的话: 谁让你读了这么年的书,又知道了刘家庄以外还有个大世界。如果从小你就在那个村庄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你现在就会和众乡亲抱同一理想。学不学知识不重要,会勤劳持家,安稳过日子,生儿育女才是本分。等到长大后,许个爹娘眼里的好人家,生几个孩子,夫唱妇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成为一名人人夸赞的好休子。不幸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思考的太多了,因此才有了这种不能为周围人所理解的苦恼。 何花不愿意像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更不愿意像母亲一样,安分守己地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农妇。 她和孙少平一样身上有着渴望改变自身命运并在追梦路上踽踽前行的影子。 在孙少平与田晓霞的身上,何花看到了她和周永生的影子,她一个是山沟里走出来的农家女孩,周永生一个是风度翩翩、儒雅有为的国家干部,按道理说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是感情就是这样神奇,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却又因为人为不能左右的因素成为永久的遗憾。 也许目前所有的流言蜚语就是一场劫难,看了这本书,何花从最开始的委屈和害怕中渐渐走出来了。 其实人们所说的并不是谣言,是真实存在的事实,那自己又有什么委屈的呢? 现在的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后悔的呢? 自己本来就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孑然一身,从没有得到过什么,又不会失去什么,那又害怕什么呢? 至于说是女孩子的名声,对于一个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又有什么重要呢? 何花时刻提醒自己:爱了就不要后悔,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买单。 或许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觉醒又不断前行的路程。 第18章 选择上大学 “咚咚咚——” 何花敲响了二楼的门。 进屋坐定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点沉闷,何花拿着周永生递过来的水杯,两只手不断地摩挲着。 “花,你受委屈……” “老周,我想上……”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你先说。”周永生本打算开口安慰一番,没想到何花不哭不抱怨,更从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委屈,甚至于连一个求安慰的拥抱也没有索取,这很是让他意外。 “我想上电大,再学点东西。”何花直奔主题,和周永生提出了自己想要继续再深造学习的想法。 “没问题,你原来的专业也不好找工作,想学点技能学点知识,这是好事,我支持。” 周永生内心还是有点吃惊,按照常理,一个大姑娘遇到这些天这些烂事,不应该哭哭啼啼,满腹委屈吗,不应该来找他诉苦求安慰吗? “县里的电大不好报名,我去问过了名额有限。”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安排,学金融,这个专业以后肯定会有大用途,先上专科再上本科,学费你不用考虑,我来出。”周永生满口应承了下这个事。 这些天,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不是没有听到,只不是人们碍于他的身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种事情需要时间来解决,如果辩解和澄清,甚至于用手段来打压,只会越描越黑,火上浇油。 他还有点担心何花不懂规矩,将事情弄得更糟糕。事实上,这个孩子一直忍气吞声,不解释也不闹腾,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随后他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纸盒子,里面是一台紫红色汉显的bp机,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何花坐上来。 何花有点害羞,但还是乖乖地坐上去,周永生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bp机,bp机后面贴着一张纸上写着,就是本机的号码,同时将自己的新办的手机号输在了bp机上。如果以后自己想找何花,就会在机子上留言。何花想联系自己,随时可以打手机号。 这段时间,他太担心这个姑娘了,怕她想不开,想安慰但是又怕冒失的举动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想要给何花也买个手机,但是又觉得太招摇了。 其实周永生对于自己和何花的未来并没有想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毕竟自己是有身份和家庭的人,但是对这个女孩子总有着说不清的感觉,是爱又不是爱,亦师亦友亦父。 通过这半年的相处,他慢慢感觉到何花的骨子里没有普通女孩子的心机算计和死缠烂打,懂事的让人心疼,身上的那种自立与上进很是吸引着他。 这一晚,他们相拥而眠,说了很多的贴己话。 当你在一楼时,你听到别人在骂你,会非常的生气和愤怒;当你在十楼时,别人在骂你,已经听不清楚了,还以为别人在跟你打招呼呢;当你在楼顶时,别人骂你,你听都听不到,也根本看不到骂你的那个人,你的眼里全部是高楼大厦还有远处的风景。 对于周永生讲的这个道理何花现在还不是很懂,但是她很清楚对于自己这种穷人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方法只有奋斗,奋斗的方法有很多种,包括捷径。 也许自己现在走的就是捷径。 关于何花的未来,周永生心里早已经有了盘算,最近有好些个单位有安置指标,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她的身份问题,老是这么打临工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暂时还是不要声张,包括对何花。 他搂紧了怀里温润的身体,一个女孩子,既然跟了自己,名分也没有,名誉还受到了损害,总不能坐视不管,尽可能的保护,给她一个好的前程、好的生活。 就像他预想得一样,时间可以解决一切。谣言就像风一样,刮了一阵子就风平浪静了。 何花又回到了礼仪营业部正常上班了,马秀琴很看好这个姑娘,觉得身上有着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是个心里做事的主,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空穴来风,如果真搭上周县长这条线,何愁没有业务呢。 何花也不再固执,听了周永生的话,重新租了房子,就在邓遥家小区,虽然离得幸福苑比较远,但几步就到了上班的地方。 房子是家属单元楼附带的小平房,和之前的地下室面积差不多,但条件却要好很多。 首先是采光很好,不像地下室那么潮湿阴冷。墙的四面粉刷得白白的,地面用水泥抹得溜光水滑,打扫起来不费劲。最重要的是不用再烧危险的蜂窝炉,里面有三组暖气片,保证了冬天的家里暖暖和和的。 房租周永生付了一年,还为她添置了一辆轻便的女式自行车,这样出行更方便。 有了传呼机,两人的联系更加紧密又隐蔽,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之后的约会不再局限于家里,周永生会独自开车带她去附近兜风,经常到邻县吃饭、开宾馆,两个人尽情放肆地缠绵,每次总感觉不过瘾。 除了挤时间约会,何花每周的一、三、五下班后会去电大上课。金融专业晦涩难懂,学起来很吃力,她不知道为什么周永生会选择这样一个专业让她读,但是她认为既然是周决定的,肯定是没有错的,所以只能在课后加倍努力。 “人的一生中关键的就那么几步,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这是《平凡的世界》一书中的一句话,何花现在的决定就是自己人生中最关键的。 出身的贫寒、物质的匮乏让她处处受制,时时窘迫,她想起小时候一年的时间里有多半年在吃野菜,如果遇到好年成还能过个富裕年,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连肉也吃不上。学校时自己早晚只能喝五分钱的稀饭,咸菜和干馒馒都是家里带。 她坚信自己会和孙少平一样,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于比孙少平走得更好,因为背后有了依靠。还坚信一个人的出身是上天安排的,但人生却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19章 身份的歧视 七月的一天下午,外面街上行人稀少,天气干热干热的,一丝风也没有。 马秀琴和一名瘦小的中年女子来到了营业厅,她环视了一圈礼仪营业部的工作,从今天开始,她不再兼任这里的负责人,本来这个部门局里早就应该配备一名负责人,但是由于是鲜花礼仪是新业务,谁也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需要她带一带,这一带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鲜花礼仪的业务发展的很是迅猛,古县这块业务已经成为全市13个县的标杆,马秀琴去年因为这项业务受到了市里、省里的表彰,同时在全省各单位进行了巡回经验分享。由于表现突出,今年的年初,她由原来的副局长提拔成为了一把手,真可谓是风头无量。 今天她特意将新的业务负责人李彩虹带到了礼仪营业部,和她详细交接了业务,同时召集部门所有人员开了宣布会议。 召开时,她特意叮嘱了小秦通知何花和邓遥必须参加。 小秦拉着个脸招呼着大家开会,她实在想不通,连个临时工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开会。她想也没想到,几天后就结结实实打了她的脸。 在会议上,马秀琴首先将部门的新负责人李彩虹郑重介绍给了大家。 对于李彩虹,正式员工并不陌生,离异带着一个儿子,社交能力极强,长得小巧玲珑,虽然年龄已经三十六岁,但是风韵犹在。 因为那个年代一个离异女人带着孩子的很少见,所以她县里的风云人物。 李彩虹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又作了表态发言,从她精干的短发,利落的发言,何花感觉到了这个女人不简单,不由得开始佩服这些女人,有事业、有自我。 随后马秀琴又将部门的每个人的情况作了详细介绍,目前礼仪营业部正式和临时的工作人员总共6个人。 花房的老李是正式员工,不过即将要退休,平日里爱摆弄花花草草,在部门成立的时候就被调过来,主要负责花房的花草工作; 后台的小秦也是正式员工,主要是负责预订、下单和数据报表工作,她爹是局里的老职工,她是顶班进来的,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摆着高人一等的架子,特别是对何花,经常指着干这干那的,好像她是营业部的领导。对邓遥很是客气,因为那是马秀琴的亲闺女,迟早有一天会正式进单位的。 负责对外营销的小赵,家是农村的,大专一毕业后就分配来单位上班,人很随和,为人处事也踏实,平日里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基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开着五菱面包车在外面忙活,很少来营业厅。 其他三个人就是邓遥、何花和陈金超。 陈金超的编制在市局里,来古县只不过是基层锻炼。 邓遥和何花是编外人员,主要就是平日里守守店、接接电话、打打下手,什么杂活也干,有需要送花或是礼物的就跑一跑,如果有会议或是开业也会充当礼仪,没有工资,有活就赚点,没活就歇菜。 所有人里面,日子最难过的就是何花,总是会被小秦使唤来使唤去的,有时候小秦自己份内的工作也总是让何花干。 小秦自从去年年底嫁给了县委办主任的儿子后,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一天也见不到个人影,平日里对人更是嚣张跋扈。每周局里要数据和报表的时候,就着急火燎地叫唤着让何花替自己干,迟了慢了指桑骂槐、摔本子摔笔的,弄得整个营业部都鸡飞狗跳。 每当这个时候,邓遥和陈金超总会替何花出头,但是根本无济于事。有时还起反作用。 自从传出绯闻后,小秦更是有恃无恐,狐狸精老挂在嘴边,明里暗里讥讽着何花。 有一次何花在花房里帮忙时,听到外面邓遥和小秦不知为什么吵起来了,小秦故意提高嗓音吼叫道:“搞破鞋的人,还指望别人给好脸色看呀,有本事就别那么下贱!烂货永远就是烂货……” 这些话当时就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在单位,临时工和正式工的身份区别很大,岗位条件、待遇福利天壤之别。脏活累活、看不上的都是临时工的在干,正式工来了喝喝茶、聊聊天好不惬意。 临时工还有基本工资,像何花这种编外人员,连基本工资也没有。 每次何花情绪低落时,就会去花房呆坐一会,老李一边手里边摆弄花一边说道:“不要抱怨活多,多干一点也累不死的,往后的日了还长着呢,低头做好自己就行了”,这些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人听。 那个时候,何花总是觉得老李和小秦一样,话里话外同样带着对她身份的歧视。 老李是营业部最年长的员工,他很少说话,每天静静地呆在花房伺候着这些不会说话的花和树,但是他有着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部门的每个人他都吃得透透的,毕竟还是些孩子,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有时候会莫名冒出一句大家似懂非懂的话:“人不能太过,话不可太绝。”、“自己要是不厉害,认识谁也没用”、“天上不会掉馅饼”…… 当时,大家谁也不会在意这个老头一个人嘟喃啥,但是多年以后,何花才真正明白,老李才是活得人间清醒。 简短的会议后,大家都各自忙去了。马秀琴叮嘱女儿,晚上叫陈金超和何花到家里来吃饭,说罢就匆匆离开了营业部。 下班后,三个小伙伴有说有笑的来到了邓遥家,何花好久也不来了,专门买了牛奶和水果,陈金超第一次上门,也不好意思空手,买了两瓶汾酒。 晚饭照例还是邓遥的爸爸张罗了一大桌,有鱼有虾,好不丰盛。 邓建国原本也是供销社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但是现在供销社已经不景气了,很多职工提前退休甚至面临着下岗分流,业务和收入锐减。 本来还想着让女儿毕业后接自己的班,现在看来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20章 实现阶层跨越 今天晚上这个局马秀琴是有用意组的。 其一是陈金超马上要调回市局了,她正好通过家宴拉近和他的距离,小陈的父亲是市局财务的一把手,是真正的一支笔,基层单位项目的立项、费用的结算等等都需要财务部门审批,也就是需要陈主任点头。所以这个关系提前布局总是没有错的; 其二主要是看看这两个孩子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纵然舍不得女儿,可女大不中留,难道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陈金超的条件可谓是百里挑一的,如果和遥遥能结婚的话,也算为女儿寻个好归宿,作为一个母亲真可谓用心良苦; 其三是邓遥的工作今天也已经落实到位了,手续马上要办了,这也是家里的头等大喜事。 以自家姑娘的学历想要一步到位在市里上班,其中的难度只有马秀琴知道。要在去年办,想也不用想,没门!好在今年年初,自己提拔了一格,别看这一格,含金量极高。更何况她相中了陈金超这个金龟婿,总得给遥遥争取机会。 前些日子趁着去市里开会,她和市局几个领导走动了走动,总算是办成了。自己在县里再干上几年,调动到市局工作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样全家就都迁到市里了。 今天何花能来,也在她的计划中,这个汝子不简单,一年时间就搭上了周县长这个关系,是个狠人,以后也能成大事,不管是对自己还是遥遥可能有很大的用处。 她让邓建国准备了酒和饮料,今天准备和孩子们好好庆贺一下。 等所有的人上桌了,邓遥开心得倒酒倒饮料。 马秀琴端起了酒杯:“今天是家宴,孩子们不要拘束,这第一杯酒是为小陈送行,一两天你呢就要回市局工作了,我作为你爸爸的同事、朋友也是你的长辈,希望你以后多来古县走走,看看在这里的曾经的同事和朋友。”说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个消息一出,邓遥立马傻眼了,陈金超回去了,她可咋办呀?想到这里她眼圈不禁红了,闷闷不乐地将酒倒进了肚子里,没想到太辣了,顿时逼得眼泪哗哗得流出来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陈金超会这么快就走了,半年的时间,虽然他对自己一直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如果以后分开,没有见面的机会,更是要黄了。想到这里,更是暗自伤神。 何花倒是如释重负,自己搬家的时候,陈金超跑前跑后,今天换个灯泡、明天修个门窗,还经常给何花借书,有时两人还交流一下读书的心得体会。 对于陈金超的心思,何花心里当然明白,但她现在心里除了周永生,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更不能流露出对陈金超的一丝好感与机会,感情的事如果自己无意的话,还是不要给别人留下幻想。 陈金超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也是很意外,他以为自己还能再呆上一年半载的,他想让何花知道他并不在乎什么出身,什么学历,什么工作,也不在意人们的传言,虽然自己曾经也怀疑过,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控制。至于父母一直也很开明,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会尊重自己的意见。 他急切地问:“马局,我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大学生基层锻炼的时间就是半年,更何况你爸爸打电话已经催了好几次了,想让你回去呢。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的天地不在古县,市局的发展机会对你来说会更好。” 马秀琴耐心地劝导着,她隐隐觉得小陈想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并不在邓遥身上。 马秀琴这时又端起了酒杯:“这第二杯酒是恭喜何花的,花啊,你的工作也落实了,明天或后天你拿上毕业证、户口本和身份证来局里人事处报到,以后你就是单位的一名正式员工了,恭喜恭喜!” 听完马秀琴的话,三个孩子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是什么情况呀? 何花举着手里的酒杯都石化了,她一脸的不相信,心里还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问马秀琴:“姨,这是真的吗?是正式的编制吗?” 马秀琴笑着点了点头。 邓遥和陈金超醒过神来,开心得赶紧催促何花把酒喝了。 何花一仰脖子就清空了杯子里的酒,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端上“铁饭碗”,像她这种农村出身的孩子,除了考上正规的中专或是大学,能分配到工作,基本是没有机会能进机关或是企业成为国家工作人员的,就像营业部的小赵,也是通过十年的寒窗苦读,才有了进企业的机会。 成为企业的一名正式职工,就意味着自己能端上“铁饭碗”、从此正式从农村户转为城市户,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到哪都有饭吃。工作不忙不累,工资优厚且有保障。营业部的同事再也不会瞧不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何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这时,大大咧咧的邓遥才反应过来了,扭头问坐在身边的马秀琴:“妈,我呢?何花能上班了,那我呢,怎么不通知我办手续呢?” 马秀琴笑眯眯地又端起了酒杯:“这第三杯祝我们家遥遥的,你呢,一两天随陈金超一起去市局办理入职手续,你的工作也落实了,不过从此以后,你要和爸妈分开了,要去市局上班了。” “耶——” 邓遥一听这话,高兴得都要窒息了,原以为要和心爱的人分开,没想到还能在一起,她忍不住搂着马秀琴啃了起来,随后抱着邓建国亲个没完,又和何花抱着一起抹起了眼泪。 这时,马秀琴在小陈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丝惆怅,她发现小陈的眼睛总时不时瞟向何花,心思根本不在遥遥身上,她不由替自己的傻闺女担心起来。 饭后,邓建国和小陈喝茶聊天,三个女人有说有笑收拾着厨房,何花几次想问马秀琴自己的工作落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不相信会砸在自己的头上。 看着何花几次欲言又止,马秀琴忍不住说了一句:“何花,不要有什么想法,工作来之不易,好好干。” 其实,当单位有了工作安排的指标时,马秀琴第一时间就接到周县长的电话时,她立即就明白了,何花和周县长的关系果然是不寻常,人们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也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从邓遥家出来,本来几步就走到出租屋了,但是何花走到了院门口的磁卡电话前,她太想和周永生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这一切都被站在窗前的马秀琴看在了眼里,她非常笃定这个电话是打给了周永生。 阶层的跨越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在何花凭借着自己做到了,不管是走了怎样的路,这个家庭的命运或许会因为她而彻底改变。 第21章 家家皆苦难 家里安静了,郑建国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陷入了沉思。 女儿工作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并且要离开这个家,将他的魂也抽走了,遥遥都走了,这个家呆着更没有意义了。 这几年,供销社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郑建国是在高中毕业后顶他爹的班进了古县供销社的。他的父亲是从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在供销社上班,他们兄妹小的时候,在物资尚显紧缺的状况下,也一直能吃上好米好面,由于父亲在供销社上班,所以没有挨过饿,家里的条件在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记得刚上班时,他被分配到柳叶镇供销社,门面坐落在乡镇最繁华的街道,最中心的位置。玻璃展示柜里和身后的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糖烟酒,副食品、日用杂货应有尽有,当时每个月的工资是34元。 在六十年代,1个鸡蛋5分钱,火柴2分钱一盒,香烟1-2毛钱一盒,煤油2-3毛钱一斤,1毛钱一个的烧饼,冰棍2分钱一根;一斤猪肉076元,每户人家一个月吃不上几次肉……大多数农民还在为生计犯愁时,供销社的员工工作稳定,衣食无忧,满满的优越感。 得知邓建国是单身,还没有对象的时候,去合作社找他买东西的大妈一天比一天多,看他的眼光都放红光,有的还拉上自己的含羞带怯的汝子一起来。 邓建国的个头不高,还有点胖,长相平平,属于那种放在人堆也挑不出的,但他是吃商品粮的啊。嫁给他就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了,这一点很吸引姑娘的,尤其是长相出众的姑娘们!在那个年代,身份和家庭最重要,外貌什么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村里的姑娘也经常借故来供销社买东西,这个偷偷送一双亲手绣的鞋垫,那个偷偷送一条绣了花的手绢。 就是在这个时候,郑建国认识了马秀琴,她不仅样貌好,还胆大泼辣,经常自己去买东西,主动和邓建国聊天,一来二去的混熟了,刚开始是给邓建国送家里做的吃的,比如烤红薯、烤土豆、煮好的嫩玉米,后来主动跑到宿舍洗衣服、洗床单被罩,最后干脆直接招呼着邓建国去家里吃饭。 这架式,邓建国哪能招架得了,被一个漂亮的姑娘这样粘着,没有多久就被马秀琴俘虏了。 终于在第二年春天,马秀琴如愿以偿进了邓家的门。 第二年生了邓遥后,公公托关系将小儿媳的工作安排到了邮政,虽然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送报纸,但是马秀琴干得很上心,端上铁饭碗。 对于马秀琴的娘家人来说,虽说女婿外形条件真的有点差,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但是女儿终于脱离苦海,嫁给了吃商品粮的人了,自己也从此彻底脱离了农村人的身份,有了正式的工作。 马秀琴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哄的公婆一高兴,连带给弟弟马利东也安排到了县交通局吃了公家饭。 “洗洗,早点睡。”马秀琴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邓建国懒懒地回答道。 自从两年前撞见那事,夫妻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那是周六的一天下午,邓建国出差回来,时间还早,路上就想着今天去学校接遥遥回家吃饭,所以就没有去单位,直奔回家放行李,门却从里面反锁上了,钥匙怎么也打不开。 他还正纳闷呢,是不是门锁坏了,使劲捣鼓着,差一点要叫人来帮忙了。 没过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了,马秀琴惊慌地站在门里。 “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原来你在呀?怎么不开门呢?” 邓建国提着黑提包进来后看到客厅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瞬间就懵了。 “小马,这就是邓主任,那我就先走了!”来人匆匆向邓建国打了个招呼,逃一般出了门。 直到那个陌生人下了楼,邓建国才回过神来,他连来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或许看清也想忘记那张脸。总之,直到今天,邓建国都没有想起那张脸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马秀琴脸上,清脆的声音在客厅回响,显得越发刺耳。 此刻,邓建国的脑中一片空白,马秀琴一声不吭倔强地扬着头,眼里含着泪光。 邓建国知道马秀琴现在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而自己的单位面临着解散,大部分工人面临着下岗分流,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焦头烂额,这段时间正考虑着是不是将供销社的门市承包下来,带着原来关系好的同事单干。不料,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 这个中年男人眼里泛起了泪光。 关于这件事,马秀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和邓建国说了一句“对不起,为了孩子,我不想离婚。” 邓建国也三思之后,觉得这件事终是不光彩,自己家在县城里也是有脸面的家庭,自己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只能忍气吞声。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平淡的生活。但是,却似乎多了一层隔阂。 在孩子面前,两个默契地配合着,继续扮演着恩爱,维持着家庭的美满。 但邓建国常常彻夜难眠,每次想到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场景,就觉得特别恶心,甚至于都不想在一张床上,一个卧室里呆着,更别说亲热的欲望了。 渐渐地,邓建国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无法信任妻子,忍不住跟踪马秀琴,马秀琴觉得很生气、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两人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最后又回到背叛这件事情上,一说到这事,马秀琴就沉默不语。 现在,夫妻俩不是争吵,就是冷战。这让邓建国非常恼火,明明是妻子红杏出墙,她不但不知悔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反而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这样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马秀琴终于气冲冲地提出了离婚! 离婚是邓建国的硬伤,他在县城里真的是丢不起这个人! 他很迷茫,在一起如此痛苦,婚也离不了,该怎样做才好? 他掐灭手里的烟头,决定了:遥遥到市里工作后,自己就和马秀琴分居,甚至搬到单位宿舍里去住,反正他再也不想每天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装着委屈过日子了。 第22章 特殊的会面 “喂,你现在睡了吗?我想过去,有事说。” “过来。”得到电话那头的许可,何花开心地骑上自行车向幸福苑出发了。 古城的夏天,白天烈日当空,可是到了夜晚却是无比凉爽。 何花骑着车子,身上任凭晚风轻拂,一望无际的天空,圆圆的月亮像个玉盘,镶嵌在满天的星星之间,显得特别明亮。 路边到处是欢快的音乐声,有运动的、有散步的、有玩耍的、有乘凉的,还有下棋的。耳朵里不时传来一些小孩子们玩耍的嬉戏声。 阵阵晚风似乎吹散了暑气,让那些昏昏欲睡的人们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进了院子,看着二楼窗户上透出熟悉的灯光,何花整个心被一种暖暖的感觉融化着。 一进门,何花就抱住了周永生的脖子,双腿夹在他的腰间,整个人吊在了他的身上。周永生双手扶住了何花的圆润的屁股,抱着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有工作啦!明天就可以办手续!”何花眉角含笑,两只眼睛眯得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 周永生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孩。 从周永生的表情中,何花瞬间明白,自己的工作一定是周永生给办的,不然邓遥的妈妈再对自己好,也不至于要给自己办这么大的事。她轻轻问:“我的工作是不是你给打招呼安排的?” 周永生依然笑眯眯:“以后要努力工作哦。” 她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红唇主动贴上去,细嫩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红晕,娇羞可爱。 这一夜,一夜卿影,一夜未央。 随着何花工作手续的办理,单位的人见了她开始变得客客气气,甚至有个别人开始莫名的热情,包括礼仪营业部小秦,一改往日的骄横,主动对她示好。 所有一切的变化,让何花简直难以适应,也明白了这一切的转变来自于:大家觉得她是个有背景有靠山的人,并且这个背景和靠山一点也不简单。 在周永生的暗中帮助下,何花又拿下了几个大单位会议礼仪服务单子,让她彻底在单位站稳了脚跟。 每个月的工资,她有一半都寄回了家里,单位有福利待遇也不错,大到自行车,小到米面油,隔三差五的发,她都捎回了家里。 不知不觉又到了秋天,每当落日之时,太阳从山峰间落下,余晖将整个县城染成了金黄色,每个人都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何花已经正式工作一年多了,她对每天的应酬有些疲了,闲暇时想念着邓遥和陈金超。一年多,她们三个保持着书信往来,偶尔打打电话,但是电话费实在太贵了。 陈金超还是像以前一样,隐晦地向她吐露着心声,含蓄地表白着对何花的喜欢。但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何花的心不在他身上。 小区院内有几棵老树,几只归巢的寒鸦,静静地站立在老树的枝头,为这萧瑟的秋天增加了一片独特的风景线。 周永生的老婆来古县了,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他们之间没有再联系,也许只是偶尔来小住,也许是听到些许的风言风语了? 关于周永生家庭状况,何花多多少少也听说了,尤其是小秦,她的公公在县委办,总爱说一些领导的生活琐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的。 不过每次,何花只是静静地听。 周永生的老婆是市审计局的科级干部,家庭背景很强大,岳父在市委组织部,岳母在市委秘书处。而周永生家是红二代,父亲在市人大,母亲在市政协,两家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所以大家都认为周县长前途无量。 而周永生很少提起自己的老婆,说起儿子时眼里才会闪现出光芒,话就会多一点,孩子很优秀,在市一中学习拔尖,心地善良、性格温和。周 永生觉得孩子这一点很像自己。 小秦有一次八卦道:周县长的老婆很强势、很凶。几年前,周县长还是副县长时,她的老婆就在周县长的办公室大吵大闹过一回,弄得县委楼里上班的人都知道周县长是个妻管炎。 听到这样的消息,何花心里不由得心疼,周永生那么好的人,应该娶一个贤惠善良的老婆才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午后的一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礼仪营业部,何花正迷糊着,赶紧迎上去“您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啊?” 来人将何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开始环视营业厅,何花跟在她右侧,暗中细细的察看,身段不高不矮,白色的衬衣,非常职业,外貌干净整洁,皮肤光洁湿润,五官清秀,气质干练。 看着来人不善的目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周永生的老婆,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她今天来是要干什么呀?会不会揪着我的头发骂?……何花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 “你就是何花?”正当何花胡思乱想时,问话打破了营业部的沉默,吓了她一跳。 “嗯——” “我叫李艳玲,是周永生的老婆。”果然是来者不善。 “您是办业务还是……”何花顿时慌张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听说你们的业务做得不错。今天是老周的生日,我过来取一下预订的蛋糕和花。”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取。”何花赶紧跑到了花房。 来人正是周永生的老婆李艳玲,她看着比儿子长不了几岁的何花,心里莫名的酸楚,还是年轻好!不过,简单的几句对话,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打消了不少,小姑娘终究还是年轻,掀不起什么浪花的。只要不影响到家庭和老周的前程,这些风流韵事,上不了台面,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前几年,老周和那个初恋纠缠不清,让她真是感到了危机感,那个姑娘因为老周,一直没有嫁人,这种旧情复燃,心头挚爱,难舍难分最可怕的,最后还是让她费了不少周折才摆平了这个事。 第23章 婚姻保卫战 政治联姻自古以来就有它存在的意义,在以前,有的是为了平息战争,有的是为了壮大势力,有的是为了门当户对。 而周永生和李艳玲的婚姻首先是为了报恩,李家在解放战争时期,对周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在两家的全力撮合下,两个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的人走到了一起。 没有结婚前,李艳玲也是有男朋友的,高中的同学,出身贫寒,人虽然不出众,但是脾气性格好,人也机灵会来事,对她也是百分百顺。毕业后,就应征入伍了,去北戴河当海军去了,两人约定好,等复员后就请媒人上门说媒。 而周永生和他的初恋女友谈恋爱谈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舍。对于女孩的脾气、性格、长相,周家父母无可挑剔,但是出身不好。 青涩的年纪,谈的是真感情。但在那个讲究出身和阶级成份的年代,尤其是周家根正苗红,根本不可能找一个地主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当儿媳,重要的是会影响儿子的前程。 周李两家父母的觉得两个孩子知根知底,又门当户对,在双方父母的以死相逼下,周永生和李艳玲妥协了。 冷战、离家出走、绝食的招都使上了,但是不管用,在大婚的前一夜,李艳玲痛哭流涕,为她半路夭折的爱情。 爱过、哭过、挣扎过,一切归于平静,李艳玲是一个理智的人,她认命了,周永生的内外条件要比前男友不知高多少,从小两家就是世交,周永生人也很有才华,将来肯定大有作为,品性不错,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更何况父母也是先婚后爱的,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 婚后的日子也算过的平静,李艳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和恋人分手以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和家庭上,虽然失去了爱情,但是事业风生水起,家庭还算美满幸福。周永生也得到岳父一家的加持,在仕途上节节高升。 事实上,对于父母给自己的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艳玲觉得也许是正确的。 初恋在复员后,进入了当地的交通局当了临时工,后来攀上了交通局二把手的千金,顺利解决了工作问题,在系统内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找过李艳玲,想要复合,发生婚外情,被李艳玲一口回绝。 她在后来一度觉得初恋当时追求自己的目的和动机, 是不是也是要攀附自己的父母来摆脱农村的身份。 对于周永生自己越来越满意,虽然两口子有点过于相敬如宾,但是总体上没什么毛病,生了儿子后,也是全身心扑在孩子身上。 县长夫人这个身份,她不在乎,整个家庭的稳定,丈夫事业的不断上升,孩子的成长必须在一个和谐而有利的环境中,这才是她最在乎的。 平静是在三年前被打破的,康晓在古县扶贫,周永生和康晓两个人在工作上开始有交集,死灰复燃的消息传到了李艳玲的耳朵里,她知道唐晓在周永生的心中的份量,她坐不住了。 李家和周家现在上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两个人不要太过分,自己就按兵不动。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周永生那颗沉淀已久的心就又被撩动起来了。 康晓一直独身让他内疚不已,这是缘分吗?再次遇见就是要再续前缘吗?就是要再在一起吗?他俩本来就有旧情,单独见了几次以后,开始把持不住了,玩过界了。 “晓,你等我,等我离婚后。就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可以光明正大了。我会用后半辈子来补偿你,爱你。” 这是周永生对唐晓的承诺,并开始找理由和借口不回家。两个人在县城里过起了小日子,成天出双入对,好不恩爱。 李艳玲后面越来越嗅到危险的气息,这次周永生有点不管不顾了,不像他自己的风格,现在正值他副县长转正之时,如果因为这个事出什么纰漏,让对手抓住一些把柄,就完蛋了。 为了摆平这件事,她颇费周折,十几年的夫妻,她太了解周永生了,哭闹是不管用的,周永生是个明事理的人,现在陷入感情的盲区,在所难免,要让他有所动摇,就必须用时间来证明坚持和唐晓在一起,会让自己有什么损失,尤其是现在仕途正红时。 所以她首先要做得就是不能再让两个人胡闹下去,不能让事态持续发酵下去,目前要赶紧对周永生施以高压,她迅速办理了临时借调手续,将孩子托付给了公公婆婆,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豪情,调到古县工作,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为悍卫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而战! 白天和周永生在一个楼里办公,晚上两个人住在一个的宿舍,夫妻二人形影不离,不给唐晓任何见面的机会。 在家里或是散步时,李艳玲开始对周永生旁敲侧击,分析利弊,重点抓住儿子这个软肋,打感情牌,她知道这就是一场拉锯战, 一个月下来,唐晓熬不住了,长时间见不到周永生,不安全感越来越强烈,她也开始对周永生上手段,围追堵截,哭闹甚至以死相逼,她可不想一辈子都作为情人。 对于周永生,在两个女人的围攻下,天平开始动摇,他开始权衡利弊,左右摇摆,开始躲避唐晓。 看到火候已到,李艳玲私下单独约见康晓,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以唐晓的工作为要挟,许以唐晓推荐至省里工作的机会,再一次逼迫两个人分开。 毕竟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几个回合下来,唐晓自知根本不是李艳玲的对手,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及时止损。 两个月后,李艳玲以胜利者的姿态继续调回了市里工作,一场家庭保卫战被她轻松搞定。 她明白,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周永生的地位和样貌,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爱人,所以有漂亮女人、年轻女人、甚至是心怀动机的女人往上扑是再正常不过了。 攻人是下策,攻心为上策。毕竟她目的不是打败往上扑的女人,而是守住眼前这段婚姻,让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能在稳定的环境中生活并成长。 对于婚姻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爱,不是灵魂相通更不是志趣相投,而是稳定和牢固。诸如爱这类东西,确实都很好,但对于婚姻却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婚姻真正的底层支撑,是稳定和牢固。 第24章 全靠责任死撑 何花忐忑地将蛋糕和鲜花拿出来,交给了周县长的老婆,犀利的眼神,干脆的说话,居高临下的审视,让她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对于李艳玲来说,从看到何花的第一眼开始,闪烁的言辞、卑微的表现,明显就涉世未深,对自己家庭应该是没有任何威胁。她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让老周又动了心思。 对于何花的家庭她也侧面打听了一下,对于这个穷苦出身,年龄能做她女儿的女孩,在今天见过之后,她没有一点点的讨厌与恨意,反倒有些许的可怜她。 没有出身没有背景没有学历没有资源,却能够凭借着长相出众直接攀附上老周,这个女孩的确也有过人之处,但是她坚信老周是没有动了真感情,只要从手指头缝里露出的点点权力,就能改变这个乡下女孩一生的命运,并且换来以身相许,这样的感情基础怎么能牢固呢。 对于自己的婚姻,她已经想得很开了,进入平淡期,激情已经褪去,只剩下一地鸡毛,日子只是凑合过,彼此话不投机,靠孩子勉强维系,双方都好似在火上熬,想离却离不了,想过又过不好。中年人的家庭生活,家家都一样。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接过递过来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何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为难自己,如果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可怎么应对呢? 她对周县长的老婆印象也不错,没有想象中的凶悍,曾经在幸福苑租房住的时候,就在院子里见过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子开撕,老婆见到情人后,二话不说就劈头盖脸一顿打,没一会,那个年轻女子就遍体鳞伤,躺在地下声嘶力竭地求饶,但是老婆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整个人在年轻女子的肚子上来回踩,嘴里还咒骂着“不要脸的东西”。这场景令何花不寒而栗,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逃一般似的回了地下室。 对于这样的场景,何花做过的千般万般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这一天到来时,还是会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从营业厅出来,李艳玲买了点菜早早回了家,她要展示一下厨艺,给老周过生日,殷红的斜阳透过厨房的玻璃, 散漫飘落在李艳玲身上,像被斜阳镶上了一层金边,很温馨。 当老周回到家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炒好的菜,油香浓郁的蛋糕散发着幸福的味道,玻璃瓶中娇艳的百合花清新淡雅,看到蛋糕和鲜花他微微愣了一下神,但什么也没说没问,厨房里飘来了阵阵炖肉的香气。 煤气灶上的火苗扑扑闪闪,透明瓦蓝,沙锅里的肉汤时不时扑溢到灶火的铁轮上,“哧啦——哧啦——”,香气醇厚飘散,升腾出一屋子的白烟儿。另一个灶上的蒸锅热气腾腾,一条鱼浑身被横横竖竖切了无数刀后,周身码放了蒜片、葱丝和姜条,水汽止顺着不锈钢盖子的缝隙慢慢地一点点往上溢起。 他看着老婆忙碌的身影,赶紧换了衣服开始摆碗筷。 等到二人正式落座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周永生为李艳玲倒上了酒,对于这个老婆,他真的是无可挑剔,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孩子培养得优秀出色,家里两边的老人赞不绝口,不管是家里还是事业是绝对是自己的贤内助。但是周永生和她的感情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少了点激情与热烈。 酒过三巡后,周永生借着生日不停地对李艳玲说着感谢的话,而李艳玲也趁着醉意和丈夫絮叨着家里的琐事。 对于去营业厅的事,周永生缄口不言,李艳玲也只字不提,好似这个事从未发生,又好似发生了也不值一提。 对于老周,他这个年龄,处于这样一个位置,在感情的事情上绝对保持着理智和冷静,他把爱和欲分得很清。 对于李艳玲也明白,现在的丈夫在事业上己颇有成就,比年轻人沉稳、成熟、有魅力,容易成为年轻女孩崇拜的对象。而这时的他,也想寻求一些浪漫的情调、热烈的感情以缓解工作中带来的压力。 在她看来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自己又经常不在身边,但肯定不会再动抛弃与自己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几十年的妻子而另建家庭的念头。 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在夫妻二人情情绵绵互诉衷肠后,老周觉得今晚再不表示点什么,是说不过去的。 当夫妻两人把一瓶汾酒喝完之后,老周将老婆按倒,在了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完事之后,本来他还想休息一下继续温存一会,但李艳玲飞奔到卫生间,赶紧清洗身体去了,这让老周的一腔情欲立刻化为乌有。 他总是认为三年前自己与康晓事情过去后,李艳玲从内心是嫌弃的,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未在夫妻房事后,勤快地清洗私处。 李艳玲对老周的背叛的确是有阴影的,背叛,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旦揉皱了,怎么抚也是有纹的。所以说破镜境是难以重圆,硬是拼接起来,裂痕还在,就像一道伤疤,时刻提醒你,对方的龌龊和不齿。 卫生间的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的流着,掩盖着李艳玲的轻轻的抽泣声,眼泪顺着腮帮子流下来滴落在了水盆里。 孩子最近在学校学习怎么样?父母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家里的哪里的电器坏了,缺这少那,周永生一概不过问,回想自己的婚姻生活,李艳玲满腹委屈。 她起早贪黑,为这个家忙前忙后,今天终于听到丈夫说了一句体贴的话,还感动的泪流满面。 李艳玲想通了,要想在婚姻生活中成为最后的赢家,不能指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周永生是有一定责任感的,即便他出轨,但他不会、也不敢轻易离婚。这不是因为他不想离婚,而是因为离婚的成本比较大。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就是大多数男人,尤其是成功男人婚后的常态。 第25章 让人刮目相看 北方已经开始秋意日隆,路边的垂柳叶子也全部泛黄,在微风中浪漫的摇摆,几缕明媚的阳光从云朵的间隙和摇摆的枝叶间投射进车窗内,俏皮地闪烁在李艳玲的额头和脸颊上。 李艳玲摇下车窗,抬起头,顺着枝叶的缝隙望一眼湛蓝的天空,不经意间打个寒战,她赶紧将车窗摇上来。 今年年底,干部任用要进行新的洗牌,老周下一步的走向,也应该好好盘算盘算了。 古县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这个地方的经济不是全市最好的,也不容易出成绩。何况他在这里待了六七年了,工作能力不可否认,但是绯闻总是不断,下一步要升任书记,会不会节外生枝,不好说。 俗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有人会眼红嫉妒。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今天回去要和他好好谈谈。 何花得知李艳玲走了之后,迫不及待地给周永生打去了电话,长时间的不见面不联系,让她的心火烧火燎,夜不能寐。 下班后,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从沙发滚到了床上,从卫生间追逐到餐厅,由浅至深,由内至外,喷发着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 肉体的欢愉让何花真切地感受到了老周的的精力充沛和他那来自身体深处的需要,也让她坠入无边的深渊。 一夜未眠,尽情纵欢,天蒙亮的时候,两个人相拥沉沉睡去。黑眼圈是无法遮挡,脖子一簇一簇的红印得想办法,何花在上班前赶回出租屋,换了一件高领的白色秋衣。 一路小跑赶到营业部,小秦通知她,一早马局就打电话找她,让她一回来就去马局办公室,何花气喘吁吁来到了马局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大开,里面正好有人在,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马秀琴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何花,边签字边用手示意她进来坐下,何花进去之后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边上,低着头披着发办公的马秀琴难掩身上的气质,成为她那样的人是何花的梦想。 等到办公室没有人的时候,马秀琴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啜了一口,随后缓缓说道: “今天晚上有个饭局,你陪我去一下,下午的时候提前回家拾掇一下,换身好点的衣服,六点单位门口等我。” “好的。”其他的何花也不敢问,继续回营业部上班了。 晚上六点,何花准时来到单位大门口,马秀琴和金融部李刚也远远从办公楼走过来。 马秀琴换了一身藏蓝色的条纹西装套装,尽显干练利落。 远远她看到何花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裙,过膝加半裙衬得一双长腿又细又直,简单的一抹口红更觉得惊艳。 她松了一口气,还怕小姑娘没有合适的衣服呢,看来是想多了。 下班后的同事频频回头看着站在大门口的何花,她拉了拉稍稍有点紧的裙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还是老周在外地出差时给她买的。 李刚今天兼着司机,一路上和马秀琴聊着今天要宴请的客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酒和美女,并商量着晚上应付的策略。 李刚提前就预订了县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龙江大酒店888的包间,客人在六点半的时候如约而至,随行的还有两位人。 宴请的人叫南三平,是古县胜利煤矿的老板,个子很矮也很瘦,一身名牌西服,脚上却套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让人感觉有点不伦不类。 南三平看到今天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眼睛里直冒金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贪婪,何花偷偷瞥见了马秀琴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但她还是热情地和三个客人一一握手,并主动坐在了南三平的身边。 马秀琴是酒桌上唯一的女性领导,无形中把握着话题,引导一桌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活跃。 “今天马局来坐陪,真是让我这个大老粗受宠若惊,早就听说你倾城倾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南三平客套地回应着。 杯中斟满酒后,李刚先打头阵,二话不说就端起二两的酒壶一饮而尽,引得三人直呼豪爽,南三平也不含糊,将小酒杯直接放在了一边,端起桌上的酒壶回敬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气氛逐渐高涨起来,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一箱白酒很快就见底了。 这时,马秀琴朝何花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端着啤酒开始打圈。女人敬酒,还是漂亮的女领导带着漂亮的女员工,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何花和马秀琴一直喝的都是啤酒。这会儿酒桌上已经给客户也换上了啤酒。 在马秀琴的一番恭维下,南三平喜笑颜开,他一口气喝了两瓶啤酒。 马秀琴也不含糊,喝下了一瓶啤酒。 “马局不愧是女中豪杰,那你都喝一瓶,这位妺子怎么不得两瓶起步。” 说罢南三平直勾勾地盯着何花时,何花内心有点慌张。 正当马秀琴示意李刚挡酒时,南三平狡黠地将两瓶啤酒放在何花面前“今天这位妺子喝一杯啤酒,我就存一百万!怎么样?够意思。” 何花毫不犹豫地拿起一瓶啤酒,倒到面前的两个空玻璃杯中,随后又拿起一瓶,又倒到两个玻璃杯中,当着众人的面全部喝完。 她深知揽储的难处,古县是贫困县,没有资源没有企业,放眼望去只有一座座黄土高坡。每天来邮政储蓄存款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见,为此马秀琴头疼不已。 胜利煤矿是古县唯一的一个私人企业,挖矿就像挖金,像南三平这样的金主,不如有多少专业银行盯着呢,哪能轮得上他们这种杂牌军,今天能约上人,也是费了不少劲呢。 这一波操作,惊得马秀琴和李刚直瞪眼,可是何花居然喝这么多,跟没事人一样,脸不红心不跳。 转眼间,三箱啤酒就喝完了,喝得东倒西歪的南三平握着何花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最后还在同伴的搀扶下坐上丰田霸道离开了酒店。 第二天,南三平果然没有食言,一早就让财务到储蓄所存了200万。 1999年的200万存款那就是巨款,每天来储蓄所存定期的客户基本上都是3000块或是5000块,对于工薪家庭也许存个万元不再稀奇,但是要攒块也得两年时间。 有了这200万元存款,古县一下子储蓄业务就名列全市第一。 何花功不可没,县局按5‰奖励了她元的现金和一个去海南旅游的指标。 这也让马秀琴重新认识了何花。 第26章 离开营业部 何花拿着厚厚的一沓钞票,开心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别说她长这么大,就是爹娘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回家后,她一张一张将红红的钞票铺满了床,憧憬着未来有钱的好日子,要在县城里给爹娘买一套房子,还要给何宝娶个漂亮媳妇。 今天市局还有人打电话来,要花1500元和她买海南旅游的指标,1500元相当于她两个月的工资,着实有点让她心动。 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一直是她的梦想。 自从那晚的饭局结束后,马秀琴她就像发现宝贝似的,觉得何花潜力无限,一定会给自己带来红利。 今天找何花谈话了,要调她到局里办公室工作,自己的应酬太多了,小姑娘样貌出众,场面上应对得当,有一天绝对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何花也没有想到,自己喝啤酒就跟喝水似的,除了上厕所频繁以外,再没有其他的毛病。两瓶啤酒就能给单位揽回200万元存款,还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实惠,那真是太容易了,那以后岂不是…… 以自己的家庭以及身份,在老周面前始终是有些自卑,不管是在电大学习还是在单位勤恳工作,都是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成为像马秀琴一样的女强人,证明足以与他相配,不想一辈子成为他生活的包袱和点缀。 在海南出发之前,何花陪着马秀琴又参加了几次政府的饭局,她也发现了马秀琴的酒桌上的秘密武器。 每当喝完两壶时,马局铁定要去一趟厕所,一次何花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了,发现马局正用食指抠着舌根,每抠一下,肚子里的酒就翻江倒海吐了出来,吐完了就像没事人一样,简单清洗一下,重新补个妆,就重新回到了酒桌上,然后就开始了下一轮的敬酒。 马秀琴笑着对何花说,这招很好用的,趁着刚喝进去的酒还没有消化就赶紧吐出来,要不然很容易醉的。 她这个做法让何花大开眼界,风光背后的必有辛酸。 这一招也完美地传授给了何花,并在以后的饭局中应用的炉火纯青。 何花发现自己喝白酒不行,一壶下肚就开始晕晕乎乎的,她也用同样的方法去化解肚里的酒,每次回来都精神焕发,一点儿没有醉酒的样子,让酒桌上不明真相的客户拍手称赞。 接下的局里又成功拿下了几个大的政府服务项目,营销奖励自然是很丰厚的,马秀琴都交给了何花对接负责。 11月底,海南旅游的时间定下来了,何花也简单准备行李,马秀琴细心叮嘱道,一定要带好身份证,多带点夏天的薄衣服。 由于是跟团旅行,何花要提前一天从县局出发去市局集合。 在市局的宿舍里和邓遥挤了一晚,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聊了一宿,何花终是明白在市局工作环境和待遇要比县局高很多的,邓遥的起步就比自己不知高出了多少,羡慕之外更多的是知足。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叫起床,原来是要出发去省城,凌晨的五点,外面黑洞洞的,带队的小伙子招呼着十几个睡意朦胧的人坐上依维柯,出发去省城飞机场。 由于一晚上没有睡好,何花一上车就开始补觉,直至上午九点到了机场大厅。 这次组的团大概是50多个人,每个地市或是县里都有指标,主要是奖励给业绩突出的员工。他们这个团已经是第三批了,由于是省局给的指标,大家来自全省不同的地方,所以互相都不认识,也不熟悉。 等到所有的人都集中后,导游开始召集大家讲解旅行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要求大家遵守团队秩序,严格守时,不要掉队。 过了安检后,何花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候机楼外的大飞机,很气派,以前大多数都是电视上或是电影中看到,在县城中偶尔会听到远远的轰鸣声后,随着人们手指的方向才能看到高高的,像一只麻雀大小的银白色的点飞驶而去。好家伙的,现在在面前的却是一个庞然大物啊。 十一点开始登机,何花感到莫名的兴奋,同时她和邻座的一个女孩遭遇了不会系安全带的囧事。 看见其他乘客行云流水般系好了安全带,她俩试了几次,连安全扣都打不开,没有办法求助了带队的小伙子。 平安落地后,两个姑娘又继续厚着脸皮请小伙子帮忙打开安全带。 何花和邻座的杜青青尴尬地相视一笑中,成为了这次旅行的同伴。 飞机开始向前缓缓移动,进入了跑道,伴随着发动机“轰轰”的响声,飞机加足了马力,飞快地向前滑翔。 慢慢的,越飞越高了。何花把脸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群山踩在脚下,村镇房屋象纸盒,河溪如彩带放着光,公路上的车好象蚂蚁爬行。 穿过气流时,飞机颠簸的厉害,她还真有点害怕,毕竟第一次乘坐飞机。等到在半空中平稳飞行之后,就跟平时乘坐其他交通工具一样,没有觉得在天上。 窗外,一片片云彩像家里种的棉花田,很白,白得刺眼。这个时候,除了空姐播报一些信息,大多数人都看报或者睡着了。只有何花对周围的一切是好奇的,根本睡不着。 飞了不到一个小时,飞机上就准备吃饭了,空姐推着饮料、盒饭让每一位乘客选,要吃哪一个口味。 说实话,何花第一次坐飞机,刚才的升空和颠簸让她有点晕机,但她强忍着不说,怕别人笑话。就对空姐说,不饿,什么都不吃。 最后还是杜青青帮她选了一盒饭,倒了一杯热水。 何花勉强扒了几口,热乎乎的咖喱饭是她从没有吃过的,味道也不错,可是由于肚子实在是不舒服,没多久就翻江倒海了。 杜青青又帮忙要了一杯热水,空姐也可能知道何花是第一次坐飞机,给了纸巾。 第一次享受这么精致的服务,让何花记忆犹新。 第27章 海南不虚此行 到了海口一出机舱门,迎面就一股热浪扑过来。 何花随着队伍直奔机场卫生间,换完夏天的衣服入住了旅行团安排的公寓式海景酒店。 稍加休息后,大家又坐在去往海边的大巴上,何花被眼前的风景迷住了:洁白的沙滩,湛蓝的海水,摇曳的椰树,全年无休怒放的鲜花,满目的比基尼,眼里的风景和县城照相馆幕布后的假景一模一样。 在电视中,大海是蓝色的,而此时映入何花眼里的海水,却是深绿色的。 大大小小的礁石参差的立在海边,有暗红色的,有灰白色的,俗话说:“海上无风三尺浪”,虽然海面是平静的,但到了边上,波浪依然很大。浪头一个接着一个的撞击着礁石,水花顿时飞花碎玉般的飞溅开去。 何花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滚滚波涛,潮起潮落,云起云飞,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蔚蓝的天空就像刚被海水洗过的一般。 再往远处,海面与天空贴得越来越近,最后渐渐的融为了一体,只能望见一缕缕淡淡的薄雾,把天边遮挡的越发朦胧了。 根据导游安排,大家又登上一艘游船,只听到汽笛的一声长鸣,游船便劈波斩浪驶向大海深处。 不多时,海岸线渐渐模糊起来,游船在浩瀚的大海上,好像变得越来越渺小。 站在甲板上,已辨不清方向,四周全是一望无际浩淼的海水。船在海上游行,海鸥在天上翱翔,带着咸味和腥味的海风吹得何花心旌荡漾。 上岸后,何花光着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被海水亲吻到的地方,走上去凉爽爽的,离海水较远的地方,脚走在上面是暖暖的。 她惬意地感受着大海带来的空旷、辽远和奔放。 晚上,队伍在一个临海的酒店吃的饭,何花第一次品尝着和家里土豆、白菜一样的价格却叫不上名字的各色海鲜。面朝大海,把酒临风,朵颐海鲜,大家都无比惬意。 随后的五天,南天一柱、鹿回头、天涯海角、五指山……欢声笑语不断,坐快艇、潜水、喝椰奶……让人终身难忘。旅行中既有赏心悦目的美景,垂涎欲滴的美食,还有乐趣无穷的趣事。 队友中年轻人不多,大多是来自各地市同一系统的精英骨干,何花听到了前辈们工作中的各种搞笑的事情,大家觉得和客户斗智斗勇就是一种乐趣,最终拿下客户拿下业绩,那种强烈的满足感和胜利感让他们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挑战和信心。 大家平日里工作压力大,隔一段时间出来走走,让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才有可能真正的释放内心,回去后工作就更加有动力。 当然大家最终目的都很明确,搞定客户就是搞定钱。 其中有一个叫赵大伟的年轻小伙子与众不同,很能吹牛皮,也爱往何花和杜青青身边凑,给她俩讲自己旅行过城市的奇闻趣事。 赵大伟是退伍军人,复员后进入的国企,是全省的营销能手,个人业绩次次都名列前茅,全国各地着名的景点几乎让他走了个遍,这次海南行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 他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奖励丰厚,之二就是奖励各种旅游指标。 他总说: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遇见新的人、了解不同的文化,丰富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也是一种人生挑战。 他喜欢在旅行中寻找自我,义无反顾的为风景而行,终极目标是环游世界。 每当说这些的时候,赵大伟眼里有光! 正是有着丰富的旅行经历,他走到哪里总能侃侃而谈,不会没有话题而冷场、尴尬。 何花一次调侃赵大伟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全凭能说会道和脸皮厚。 赵大伟不以为然:“脸皮厚才能赚到钱,脸皮能值几个钱,钱难赚、屎难吃,放下身段,弯下腰,才能挣到脸面。” 这话直击何花内心,自己何尝不是低头弯腰挣脸面。 愉快的旅行总是很短暂的,很快五天的行程就要结束了。 分别时,何花和杜青青有点不舍,几天的形影不离,相似经历,让两个女孩的感情迅速升温。 杜青青比何花大四岁,农村出身,是郝郝有名的财务大学毕业,方脸、高颧骨,厚嘴唇,留着海藻般的长发,平常不太爱笑,总让人有种高冷的气质美,但实际生活中,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姑娘。 毕业之后,由于学得是财会专业,就留在省局财务部。 她现在的男朋友孙磊是省局人事处处长孙天明的公子,两个人已经订婚,明年正月就准备结婚。 因为没有见过大海,所以这次她和准公公提出来,想一个人随团出去散散心,孙天明开口和省局市场部就要了一个指标。 在何花心里,杜青青是外有颜值内有实力,让她不由得佩服,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后,就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 离开海南的时候,何花不忘给家人和单位领导、同事带了一些小礼品,她为马秀琴精心挑选了一串珍珠项链,这也是她此次出行最大的消费。 她觉得此生最大的贵人就是马秀琴,正是她的鼓励、指引、帮助、举荐,自己才有机会认识老周,也才有机会进入单位工作,更有机会出来见世面。 “30岁之前,姿色是女人的事业,40岁之后,事业是女人的姿色。你一定要知道,寻找一棵大树好乘凉,不如自栽自养自乘凉。早点做打算,经营好自己的事业,自己强,比什么都强!” 这是马秀琴一次饭局后,在车上对何花的忠告。 这句话她反复琢磨,自己以前过于沉溺在安逸的生活中了,对老周的好和施舍,总会感激涕零,觉得他就是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天,但是毕竟他不会永远呆在古县,不能把一辈子的希望系在老周身上。 正如马秀琴所说:与其遥望别人的生活,不如自己活得风光漂亮,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真正撑起一片天。 第28章 家人遭遇霸凌 “你明天回家一趟来,家里头出事了。” “爹,甚事?” “你回来再说。” 接到何大强从乡镇上打来的电话,何花心里开始打鼓。何大强的声音低沉无力,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是不是爹的旧病复发了?不太可能,因为还能去镇上打电话了呀? 难道是娘的身体出现状况了?前些日子就听见病病怏怏的,要来县医院检查,一直没来。 还是何宝闯什么祸了,爹娘都不好处理了。 …… 一晚上何花惴惴不安,左眼皮子突突突直跳。 第二天一早何花请了假,坐上最早的一趟班车回到了刘家庄。 日子过得可真快,马上又要进入腊月了。 北方的冬天是那种干冷,坐在没有暖气的车上,即使穿着棉皮鞋,脚还是冻的麻麻的,让她忍不住隔一会就跺跺脚。 推开院门,何叶正在院子里喂猪,动作有点笨拙,弯腰都有些迟缓,她看到姐姐回来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没有像往日一样欣喜地扑过来,只是轻轻诺诺地喊一声: “姐,你回来了。” 她来不及多和何叶搭腔,就直奔屋里找爹娘。 看到何花回来了,何大强放下搓蓖麻的烂鞋,蹲在墙角,拿出腰里的羊腿烟,开始抽起来。郑玉兰则开始抹眼泪,轻轻的抽泣着。 “爹,到底出啥事了,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倒是说句话呀” 何花一看这情形,事肯定不小。 “你说。”何大强示意了一下郑玉兰。 郑玉兰才一抽一搭,将事情的大致原委说了一下: 刘家庄现任村支书的儿子刘强,平日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纠结村里的一群泼皮无赖,整天不务正业,四处寻衅滋事。在村里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偷就是抢,肯定得想办法弄过来,你要是找他说理,他不但不会给你,还会变本加厉的惦记着你家里的东西,甚至骚扰的你下田务农都得担惊受怕。 村里的人碍于他爹的身份,都不敢去招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就当自己倒霉了。 初秋的一天下午,何花一个人去地里干活,被刘强尾随到山上,拉到玉米地里给欺负了。事后何叶不敢吱声,怕被刘强报复,再给家里人惹来麻烦事,就一直忍气吞声。 谁知,刘强看到何家一没有告发,二也没有上门搞事,越发地放肆,几次又在庄稼地里、村里的草垛子中对何叶行了不轨之事,现在把何叶的肚子搞大了,又恬不知耻来向何家提亲。 何叶死也不嫁刘强,何大强两口子也知道嫁过去就进了狼窝,刘强一家人上至爹娘,下至兄弟姐妺没有一个善茬。 但是何家一直是小门小姓,以前的老支书在的时候,还帮衬着说话、照顾,但是今非昔比。 何大强去找支书理论,哪知支书根本就不管,还差点让刘强打伤。 “为啥不经公家呢?”何花听后火冒三丈。 她将躲在门后的何叶一把拉进了屋里,看着泪流满面的妺妺,心疼的一把搂进了怀里。 “哇——”何叶忍不住哭出了声。 “姐,不能报公啊,要是报了公,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呐。” 何花转头望向爹娘询问他们的意思。 “何花,不能报公,要为何叶以后想呀,刘支书一向护短,还不得什么脏水也往你妺身上泼,到时候,咱们家就没法在村里呆了。” 何花也沉默了:是啊,自己是离开了刘家庄,可爹娘还在这里,总要受制于人家,可是如果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活一口气嘛。 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何叶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必须要拿掉! 第二天,何花就带着何叶回了县城。 她联系了老周,托了关系,第二天下午就到县医院给妺妺做了流产手术,因为月份大了,何叶遭了不少罪,何花在手术室里一直陪着,听到何叶疼得撕心裂肺叫一声,她就对刘强那个王八蛋多恨一分。 她想不明白,从小就尖牙利嘴,不肯吃亏的妺妺,在这件事怎么变得唯唯诺诺。 不过,这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也手足无措,忍气吞声。 总之,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何叶手术后就住在了何花的出租屋里,没有再回刘家庄,一直由何花精心照料着。 这些日子,何花盘算了一下手里的存款,省吃俭用、零零整整也存下了三万五千块钱,年底单位还会发年终奖,差不多自己能得两万多块钱。 她本来计划过完年,在县城买一套房子将家里人尽早接过来,看来这个计划得提前进行了。 她已经让同事打听了几套县城偏一点的房子,基本上五万块钱可以买四间房一院的房子,下班后她和何叶跑的都去看了,还挺不错的。 其中有一套,姐俩挺满意的。院子很宽敞,长度15米,宽度14米,坐北朝南的四间正房,深度足足有6米。对面还有四间简房,深度有3米,当厨房和杂物间绰绰有余。中间还有两块大的菜地用青砖垒了一下,正好适合种种菜,养养花。 原房主是一对50多岁的老头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要去省城儿子家看孙子,所以急于出手这套房子。房子装修挺新的,几乎不用怎么收拾,就可以住人。 其中有一间房还砌了一盘炕,挺让何花满意的,爹娘睡惯了火炕,睡床他们还是会舒服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子在城区的一条沟里,路况不好,一到下雨或是下雪的时候,有点泥。 何花觉得这个不算什么,以后这个问题肯定会改善。 她和马秀琴打了申请,和财务预支年终奖,就把房子买下了。 姐俩开始收拾房子,置办了沙发、茶几、彩电和洗衣机,又去旧货市场买了两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 同步进行的还有何宝的上学问题,在老周的安排下,春季一开学,何宝就可以插班到县里实验小学的五年级,明年六月顺利跟着小考。 接下来就是抽个周末的时间,尽量在年前将父母和弟弟全部接到县城过年。她想让家里人过上城里生活的梦想开始变为现实。 第29章 离开刘家庄 “哐——” 何家的院门被一脚踢开了,只见刘强带着本家十几个弟兄闯进来,个个气势汹汹。 刘强身高一米七多一点,鼻塌嘴大,背宽腰细,左脸上有一道疤是前几年和邻村的年轻人打群架时留下来的。 “把我媳妇交出来!你们刘家杀人不眨眼,把我儿子给杀了,今天我要一命抵一命。” 今天是何家搬家的日子,昨天何花就捎信回来,让提前准备东西,她带车来,装上就走,不耽误工夫。 自从何花在城里买下了房,何大强就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能带走的全部打包,不能带走的家畜和粮食趁着赶集已经全部卖掉。 听到院子里的吵吵声,何大强和郑玉兰赶紧将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个时候,何花可千万不要回来,撞见了岂不是要吃亏。” 急得何大强在屋子里来回乱窜。 自从何叶去了城里堕胎,刘强隔三差五的来要人,从早上要闹到天黑才肯罢休,他也找过几次刘支书,可每次都哼哼哈哈搪塞过去了,由着儿子在外面胡来。 “坏了,坏了……” 怕什么来什么,何大强听到村外路上传来了车的声音,他猜到肯定是何花带车进村了。 果然一分钟后,何花带着七八个人进了院子,看到刘强带人又在家里闹事,她一点也不意外。 “哟,刘大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呀?打架呀?” 何花一脸不屑地看着刘强。 “我来找何叶,她怀了我儿子,我要带她走。”刘强恨恨地吼道。 “儿子,哪来的儿子?你也太自信了?有没有生儿子的本事还两说呢!” 这一番奚落和嘲笑,顿时惹得院子里的人大笑起来。 刘强顿时脸红脖子粗,这可让他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他也不顾得什么体面不体面,抡起拳头就向何花砸来……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何花的脸上,何花没有一丝退缩与躲闪,她死死地盯着刘强,脸上依旧充满鄙夷。 这让刘强有点怵,但是拳头已经收不住了…… “啪——”一声,拳头重重地落在了一条强有力的胳膊上,原来是何花带来的一个年轻小伙挡下了这一拳。 年轻小伙子浓眉大眼,他轻轻地将刘强的胳膊一扭,就疼得他嗷嗷大叫,这时刘家一帮子兄弟就蜂拥而上围住了年轻小伙子,年轻小伙子身后也有两个壮汉加入了对峙的行列…… “他妈的,还干瞪眼什么呀,给我上呀——”刘强敖了一嗓子后。 三个小伙子就和十几个刘家弟兄们在院子里干开了,只见三个小伙子轻轻松松几招就将十几个壮汉撂倒。 等何大强听见外面一阵叮铃哐啷响动后,打开房门,院子里玉米杆垛东倒西歪,猪圈房顶也塌了半块,刘家十几个弟兄有的坐在磨盘上哼哼唧唧起不来,有的半躺在灶台上捂着肚子叫唤,有的四仰八叉躺在院子正中间…… 刘强双手已经被手铐反铐在背后,垂头丧气地蹲在墙根。 “麻烦大家赶紧搬东西。”何花招呼着一起来的几个朋友。 今天除了借了单位的车,何花还叫了四个年轻同事来帮忙。怕刘强使坏,连村子都出不了。走的时候,又和县公安局田副局长借了三个小伙子。 田副局长是何花在饭局上认识的,很爽快的一个人,酒桌上三、五杯下肚,就互相认了干哥干妺,干妺子开口,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周末休息时间。 没想到,这三个人还来对了,要不然,今天指定是搬不成家了。 三个人给乡镇派出所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领人。 何宝对大姐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姐姐那三个会功夫的朋友也是一脸的崇拜,那简直就是他的偶像,他一会屁颠屁颠地给倒水,一会乐乐呵呵地替烟,忙得不亦乐乎。 没一会,刘支书就听到风声赶过来了,他和三个小伙子好话说了一箩筐,想要让他们放过儿子,可是三个小伙子根本不听,必须要以寻衅闹事拘捕刘强。 刘支书又舔着老脸向何大强一家子求情。 “大强兄弟,刘强是个混蛋,他就不是个东西,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他这一回。”何大强借口搬东西没有接话茬。 “玉兰妺子,刘强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他做了对不起何叶的事,做了糊涂事,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你就帮我向这个三个小兄弟求个情。”不提何叶还好,何花娘一听到何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活该有今天的下场,我们家何叶被你儿子害惨了,遭了多少罪呀,我那可怜的汝子呀——” 说罢,就哭天抹泪,刘支书一看这架势,悻悻地躲开了。 看着刘支书低声下气的样子,何大强有点不忍心了。 刘支书平日里多傲慢的一个人,见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眼睛恨不得长脑门上去,谁也不放在眼里,整天背着个手,在村里晃荡过来晃荡过去。 “何花,要不就算了,大家都乡里乡亲多少年了。”何大强开始游说何花。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今天反正又不是打的我,打的是人家县公安局警察,他们说能放,我没意见。”何花白了一眼他爹。 这事她打定主意就不想放过刘强,要让他家不仅受到刑事处罚还要经济赔偿。 不一会,车上就装得满满当当,何大强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家和院子,感慨地一一落上锁,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 只留下刘支书一脸茫然地站在院门外的垄上叹气,眼睁睁看着乡派出所的干警将自己的儿子带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悔不当初他对儿子的纵容与溺爱。 围在何花家院门口的乡亲们,今天看到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个心里不高兴的,也没有一个上前说情的,刘强这个混世魔王终于也有今天,村里的每一家都被他祸祸过,大家早就恨的咬牙切齿,何家大汝子是替全村人出了这口恶气。 何花欢欣若狂,终于摆脱了这个小山旮旯旯,从此他们何家人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一身汗”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临走时她给每个同事和朋友发了两盒云烟。 走到村口,何花下了车,给了何宝一挂鞭炮。 何大强和郑玉兰也下了车,因为刚才从村西到村东,垄上都陆陆续续站满了村里的老老少少,从大家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看出来何家和村民们的感情很深。 何大强、郑玉兰拉着何花和何宝,向垄上的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三躬。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车子再次启程上路,新的美好生活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30章 第一次争吵 时光在觥筹交错和唏嘘感叹中飞逝。 年后,何叶被姐姐安排到了南三平的胜利煤矿当了一名普通的过磅员。何叶长得比较小巧,个子和脸庞都属于那种小家碧玉型的。 由于矿上离县城有十几里地的距离,所以周一至周六住煤矿宿舍,只有周天在家歇息一天。 煤矿上男性居多,几个少有的女性不是四十多就是五十多,不是食堂大嫂就是保洁阿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原本浓郁的男人世界增添了暗涌的骚动。 矿上的小伙子有事没事总往磅房跑, 何叶经过村里的事,始终对男人保持着警惕,每天冷若冰霜,吊着个脸,时间长了,也就没有小伙子们围着转了。只有安保部的曹小勇,面对何叶的冷言冷语,始终嘘寒问暖。 何花六天的上班时间,其中有四天差不多陪着马秀琴在应酬,饭桌上酒局中,刚开始领导春风得意、老板趾高气扬、作局者八面玲珑、办事者忍气吞声、能喝的吆五喝六、量小的烂醉如泥。酒过三巡后,大家自由活动,互相敬酒,你来我往,称兄道弟,领导放下架子,老板再无傲慢,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祥和。 经过多少次的酒局的锤炼,何花已经对酒桌上各色人生百态见怪不怪了,她能喝酒的名声也在圈子中传开了。 因为喝酒这件事她和周永生有了第一次争吵,也是唯一的一次争吵。 周五的一天下午,周永生给何花打来了电话:“下班后,我在中兴酒店门口等你。” 何花给家里打了电话,谎称要出差。 离六点还有15分钟,何花提前下了班,赶往中兴酒店,等她步行到时,车牌5555的黑色雅阁已经早早等在了老地方。 她猫腰赶紧上了后排座,周永生招呼也没打,就往城外开去。 何花从后视镜中看到老周黑着个脸,从来也没有见过老周今天这表情,她也不敢吱声,默默地坐着。 一路上风驰电掣,来到了蓝河县,老周轻车熟路来到了常住的地方黄河大酒店。 直接到前台拿了房卡,和何花一前一后到了房间。 何花一路嘀咕,最近也没有招惹他呀,为啥要黑着个脸? 从两个一开始确定了关系,老周就给何花立了三条规矩: 一、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打电话找他; 二、不管什么时候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承认他俩的关系,除非抓了现形; 三、不要妄想两人最终会有什么结果,一切顺其自然。 这两年多的时间,何花恪守这条规矩,从来没有非分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僭越之举,老周为什么生气呢? 一进入房间的门,老周将门反锁,还没等何花反应过来,带着熟悉烟草味道的唇就将她死死地压在了墙上。 何花心中有疑问也有气,所以不断地在挣扎,但在强有力的拥抱和窒息的热吻中,逐步停下了反抗,她也热烈地回应着,两个人开始撕扯着衣服…… 滚烫的身体内迸发着欲望,在一轮又一轮的快乐中相互迷醉…… 当何花从老周健壮的身体上滚落下来时,软得再也不想动弹了,床单、被子、枕头已经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说说你和南三平的关系?”渐渐恢复平静的周永生缓缓地点了一支烟。 原来一路上生闷气,原因竟然是为了南三平。 何花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她以为这个快四十的男人永远不会吃醋呢,这句质问此刻让她内心惊喜万分,也有丝丝得意和满足。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她忍着笑,翻身托着下巴,眨着眼睛反问道。 “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喝酒,一出手五六百万的存款就办了,还解决了你妺的工作,知道外面的人们怎么传你吗?” 周永生一脸严肃地继续发问。 “他们爱咋传咋传,人正不怕影子斜。”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每天不是这个饭店出就是那个饭店进的,中午应酬了晚上应酬,比我都忙了,真是个大忙人!” “每次都是马局带着我,都是工作需要,我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真成了交际花了,每天涂红抹绿的,穿得花枝招展的,手里拿着新款的手机,真是气派!手机也是南老板给你买的?” 周永生越说越来气,声音也越来越高。 “一个女孩子,顿顿离不开酒,能喝酒的名声都威震全县了,不嫌丢人么?” “我怎么丢人了?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有和人上床,为了工作喝酒怎么就丢人了?” 周永生没有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何花,这次居然变得振振有词,开始和他争吵狡辩了。 他死死地盯着何花,脸上的表情透着冰冷,又显得分外扭曲,何花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空气瞬间凝固,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逐渐浓郁起来。 “嘀——嘀——”桌头柜上何花粉红色的诺基亚手机响了,何花正要起身拿,却被周永生抢先拿到了。 屏幕上显示着“南三平”,不看不来气,一看这个名字,周永生瞬间火冒三丈,随即挂断电话。 “呯——”将手机砸向了对面的墙,何花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老周发过脾气,更别说这么大的火气。 她一把拉过被子,静静地蜷缩在了床最靠边的位置,眼泪顺着脸庞滴在了枕头上,不一会传出了低微的抽泣声。 周永生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看着何花抽抽搭搭单薄的背,对刚才的举动,他无比的懊悔。 起初,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有气质,眉眼之间和康晓有几分相似。再后来,何花的主动出击,让他有些摇摆不定,哪个男人经得住漂亮女孩的投怀送抱。 两年多的时间,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试探着,这个女孩从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主动索取什么,你给,她欣喜接受,你不给,也一声不吭。他提出那么过份的约法三章,她就默默接受。 渐渐地,周永生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女孩,甚至爱上了她,尤其是当听到人们议论她时,会悄悄留意。 最近县里要修胜利煤矿所在村子的通村公路,县财政没有钱,需要胜利煤矿出资,南三平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今天中午,在饭局上喝大了,开始吹嘘最近在追一个漂亮能干的小姑娘。听到这样的花边新闻,桌上的人们立刻开始兴奋起来,各种打听、各种八卦。 当听到“何花”的名字时,酒桌上的气氛尴尬起来,大家面面相觑,周永生的脸色很是难看。 南三平依然得意地吹嘘着,不久的将来,肯定将何花拿下。 还是县委办主任端着酒杯频频敬着南三平,将这个话题岔开了。 第31章 分手无征兆 他起身裹了一块浴巾,将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仔细察看了一下,还好没有摔坏。 他把手机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坐在了何花身边,抽了一张纸巾温柔地将何花眼角的泪水拭掉。 他轻轻抚摸着何花乌黑亮丽的头发,内疚不已。 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周永生多多少少有一点点对李艳玲的报复的意思,康晓被李艳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弄走了。他最后辗转打听到康晓的联系方式,可是康晓一听是他的声音,立刻就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李艳玲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康晓彻底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对自己的老婆有些畏惧,有些愧疚、还有些摸不透,和自己小时候就认识的李艳玲不一样,和刚结婚时的李艳玲也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老婆深不可测。他更希望夫妻之间会经常吵吵闹闹,拌嘴使性子,那样才有烟火气,更真实踏实。 两人唯一的一次争吵就是在自己办公室,周永生提出了离婚,李艳玲不动声色,冷哼了一声。当提到孩子的抚养权,李艳玲动怒了,摔了他的杯子,孩子是李艳玲的底线。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李艳玲容不下康晓,却对何花不多过问一句。 从过生日那次,他就知道李艳玲肯定猜出他和何花的事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举动,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周永生以为对何花仅仅只是喜欢,但是今天听到南三平那些无耻的话,他心中的怒火与醋意再也控制不住了,才有了刚才的举动。他开始意识到,对何花不是喜欢那么简单。 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蜷缩着的何花,说着“我相信你和南三平没什么,但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话还未说完,何花的娇唇就贴上来。 下个月市里可能要动他了,李艳玲已经打来电话了,不出意料的话是调往东曲县。 估计是老丈人提前露出口风,消息的准确率应该是90。 对于古县他是有感情的,从组织部长干到县长,整整十年,跑遍了县城的每一个乡镇每一个村。他对何花也越来越迷恋,不仅仅贪恋她年轻的身体,还迷恋她身上的那股劲,这个农村姑娘,能隐忍、有想法、有魄力,肯上进。 “我下个月要调走了。”周永生在何花耳边低低地说道。 “什么?——”何花一下子挣脱周永生,赤裸着上半身直直地坐起来。 听到这话,何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何花说不清对周永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爱慕中裹挟着依赖、崇拜中又夹杂着亲情,有时恍惚中觉得他像自己的父亲,遇到问题和困难,总会耐心地开导她、指引她,最后甚至出面化解;又觉得他像自己的男友,细心地照顾她,呵护着她,爱着她。 如果周永生离开古县,意味着他们不能经常见面,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约会,也不会在自己遇到难题的时候,及时地站出来,那自己该怎么办?此时此刻,何花觉得自己心中的支柱轰然坍塌。 但是这样的结果,谁也改变不了。周永生紧紧地将何花搂在怀里,这一夜,他们笑一阵哭一阵,说着以前,畅谈以后…… 当天边露出鱼肚白色的曙光,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下,就开车返程。 天渐渐明了,由鱼肚白色转为桔黄色,又由桔黄色变成淡红色,何花眼睛酸涩,红肿的双眼被晃得睁也睁不开。 今天南三平的修路资金要到位,周永生要落实工程的启动细节,这可能是他离任之前做得最后一件事了,所以务必要赶在八点上班之前赶回古县,与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开个碰头会。 车照例在国道上风驰电掣,周永生不断地超车,当他想要在一辆面包车和一辆拉煤车中间超速通过时,意外发生了。 “过不去——”何花眼看着车要撞上拉煤车时,吓得惊呼一声。 随着一声巨响,何花失去了知觉。 车子的右侧撞在了拉煤车左侧屁股,瞬间失去了控制,巨大的冲击也让周永生昏死过去。 当人们从扭曲的车门中拉出血肉模糊的何花后,使劲的摇着她,呼喊着她,但是何花实在是睁不开眼,她仿佛听到爹娘正喊着她的名字,她使劲张开嘴,但发不出一点点声音来。 一个月后,何花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出院了,所幸两人在气囊的保护下都是皮肉伤,何花的伤势比周永生要稍微重一点,脑袋上缝了七、八针,胳膊和腿上也缝了几针。 而周永生几乎没有什么伤,只是被气囊弹晕过去了,已经早她两周就出院,并且匆匆调离了古县。 两个人出车祸的事,很快就在古县城传得神乎其神。 有说两个人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周永生腿软得连刹车也踩不动了; 有说两个人边亲嘴边开车,情到正浓时顾不上踩刹车才撞到了拉煤车上; 还有人说,何花要上位,在车里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周永生一走神发生事故。 …… 各种版本,说得好像就和传谣者亲临现场一样。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后就已经和捉奸在床、抓现形没什么两样了。 孤男寡女,大清早从外地赶回古县,不用费脑子也能想到两人的关系。 经过了这场生死后,何花更是毫不在乎,闲言碎语算什么,清白名誉算什么,人们当面的指指点点更算什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在后面的饭局中,不管请的是领导还是老板,对何花更是不怀好意,肆意妄为,这个捏一下脸蛋、那个摸一下屁股。 在这些人眼中,何花已经是掉进河里的人了,还怕再湿身吗?更何况周永生已经调离古县,何花身后的靠山已经没有了,想和何花有一腿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起初,何花还有点不习惯,心里很是不爽,夜深人静时总会涌起些许悲凉,一旦没有了靠山,任谁也可以欺负自己,她不禁越发的思念周永生。 她几次给周永生拔个电话过去,可是那边每次都是潦草地说上几句,不是调研就是开会,就忙着挂断了。 她知道周永生这次去东曲县当了县委书记了,肯定会很忙很忙,但也不至于忙到连个给她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她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车祸,他开始怕流言蜚语,想和自己彻底了断,还是在那边已经另觅新欢,早就将自己抛到了脑后。 随着揩油和吃豆腐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她也有些麻木了,觉得自己每天过得像是行尸走肉了,虚情假意的话脱口而出,流连于各色猥琐男人之中,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自己连她都心生厌恶。 第32章 有两把刷子 在众多的骚扰者中,南三平是最难缠的一个,何花还不敢得罪,他现在是单位的大客户,中。何花是能躲则躲,实在是抹不开面,就违心应付一下。 一次偶然的机会,何花从南三平的司机白军口中得知,南总的老婆杜二梅要来县城做头发,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塞给白军一包中华烟,制造了和正在取钱的杜二梅在县城储蓄所里偶遇的情景。 她假意也在营业厅办业务,见到白军,热情熟络地打起了招呼,当白军向她介绍了身边南总的老婆后,何花立刻对杜二梅自来熟地介绍起了自己。 “哦,这就是嫂子呀,怪不得这么有福相呢,南总可没少支持我们的工作,今天碰到了就是缘分,晚上我请嫂子吃饭。” 一通吹嘘将没见世面的杜二梅捧得晕头转向。 “不了不了,妺子,一会我要做头发去呢,要不下次?” “哦,原来是想弄头发呀,那嫂子有没有约发型师呀?” “啥?发型师是啥?还要预约?” 一句话说得杜二梅一头雾水,做个头发不就找县城里最有名的理发铺师傅老孙随便倒饬一下不就得了,咋还要预约? “哦,现在县城有一家温州名剪,里面的发型师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做得头发可时髦了,要不我带你去。” 说得杜二梅瞬间就动了心,女人不管丑与俊、老与少,胖与瘦,在变美的路上总是毫不犹豫绝不吝啬。 “那太好了,我都几年没有烫头发了。” 何花立刻掏出手机,给温州名剪的老板郝姐打去了电话,约了经常给自己做头发的造型师阿明。 走进装修考究的温州名剪,里面从洗头到剪发烫发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何花姐姐,这么快就过来了。”一位瘦瘦高高,长相清秀的小伙子迎了上来。 “阿明,这位杜姐是我嫂子,一会你给她设计一个发型,刷我的卡用最好的料。” “好嘞,您放心,保证让这位姐姐满意。”阿明安排了两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将两人带进了后面的包间。 这让杜二梅大开眼界,包间里放在着两张床,不知从哪里飘来轻柔的音乐充溢着整个房间,柔和的灯光照着她那不知所措的表情,何花热情地将她身上的貂脱下来挂在了衣橱里。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何花主动做起了示范,她走到洗头床前踩着踏板躺到了上面。杜二梅也依葫芦画瓢,躺在了洗衣床上。 小伙子放开花洒,不冷不热的水温柔地打在了杜二梅油腻的头皮上,耳边传来了软软一句:“姐,水温怎么样?”。 她轻嗯了一声。 只见小伙子将倒入手心的洗发露揉出泡沫,细心地抹到杜二梅的头发上,从头皮部位抹起,由发根一直抹至发梢,并用指腹轻轻按摩着。然后用指头轻轻按摩头皮,并由头顶移至太阳穴,再左右按摩整个头部。 耳边又传来了软软一句:“姐,按摩的力度怎么样?”。 她又轻嗯了一声。 两只手在杜二梅的头皮上时而划着圈,时而按压着,惬意又酥麻,弄得她都有点快睡着了。 当护发素均匀地涂抹完后,小伙子细心地开始洗耳朵,并用棉签清理了耳道;随后又熟练地按摩起了脖子和肩膀。 杜二梅活了快五十岁了,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服务,居然洗个头发能用一个小时。 自从她十六岁就嫁给南三平,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南家弟兄五个,南三平是老大,婆婆早早就生病没了,她这个长嫂辛苦持家,给四个弟弟盖了房子,说了媳妇成了家,真是操碎了心。 自从煤矿开了后,她过上了不缺吃不缺穿的好日子,孩子们也大了,在外面上学,地里的田也让本家人去种了,每天她闲不住,一有时间就去矿上溜达一圈。 她突然想起来矿上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叫何叶,不会和眼前这位有什么联系? “何花,何叶是你什么人呀?” “哦,何叶是我的亲妺子,到矿上工作,还是我们领导帮我开口向南总求的情,所以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你,可得让我表示一下感谢,您和南总是我们姐妺的贵人哟。” 这话听得杜二梅很是受用。何叶刚来矿上时,她还挺警惕的,不知又是塞进了哪个领导的小三小四了。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这个小姑娘话少,很守本分。 她最近还琢磨着将何叶调到财务上呢,现在财务上的出纳是妯娌的亲妺子,四十岁的人了还涂脂抹粉,整天往老南的办公室跑,时间长了再生出什么幺蛾子,财务上还是得有一个老实点的自己人。 今天见到何叶的姐姐,她感觉何花人不错,爽快又大方,最重要的是自己在县城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每次来连个相跟上逛街的人也没有,这下有了伴,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不至于让老南老笑话自己土了巴气的。 洗完头发,开始烫和染,阿明根据杜二梅暗淡的肤色和大脸盘子,调制了深栗色的发膏,大波浪的造型突显出了杜二梅的大气,对这次的发型改造,杜二梅一百二十分的满意。 不过,临走时899元的费用也让她咋舌,幸好是何花刷了会员卡,不然可是要让她心疼肉疼好久。 做了头发,何花又带着杜二梅来到县城里火爆的小天鹅火锅吃了涮火锅。这让杜二梅更是开了眼,只听老南说过涮火锅,可从来没有带她来过。怪不得,老南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原来城里吃香得喝辣的,还有这样那样舒服的服务。 杜二梅心里知道,老南开始嫌弃自己了,觉得自己丑,上不了台面,所以出门从来不带她。以前她还有些耿耿于怀,现在她不这么想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反正把好矿上的钱,不要随便落在哪个狐狸精手里就好了。 自从和杜二梅成了朋友后,何花不再拒绝南三平送来的礼物,她都通通笑纳。 “好女怕缠”,还是带着钱来缠,南三平觉得在何花这终于有了回应。真是没有钱搞不定的女人,也没有我南三平搞不定的事,你何花再是油盐不进,但与钱又没有仇。 正当南三平洋洋自得时,他发现老婆脖子戴的项链、胳膊上戴的手表、肩上背的包怎么越来越眼熟,最后一问,原来两个女人早已以姐妺自称了,送出去的礼物兜兜转转送回来了。 他不禁感叹,这个女人真是有两把刷子。 第33章 请缨到基层 像南三平这样的人,何花不屑于与他来往,有两个臭钱就自认为了不得,今天他对你献殷勤献媚,明天就有可能对别人甜言蜜语。 从电大出来,拿着到手的毕业证,何花忍不住想起了周永生,这个专业是他给何花选的,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拿着毕业证何花直奔马秀琴的办公室,她早就萌生了要到白云镇储蓄所锻炼的想法,今天正好毕业证拿到了,不如毛遂自荐。 马秀琴对何花突出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白云镇储蓄所虽说离得县城不算远,但业务量与县城储蓄所比简直就是“隔着黄河握手——差太远”了,工作条件更没法提,员工都住在宿舍,下班后已经没有返县城的班车,直到现在所长的位置都空着。 更糟心的是如果何花调走,意味着今后自己在应酬中少了左膀右臂,有点可惜了。 这孩子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如果主动请缨去县城储蓄所,自己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一来她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二来今后有应酬安排起来也比较方便。 “荷花,你的申请太突然了,要不再考虑考虑?” 马秀琴知道自己的挽留没有什么意义,经过几年的相处,她太了解这个姑娘的脾气了,一旦开口肯定是心意已定,哪怕这个决定是错的,也会一条道走到黑,直至撞得头破血流。 “马局,我还是想去基层锻炼锻炼!” 当再次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马秀琴给人事部门立刻打了电话并着手安排手续调动。 也许何花去了白云镇也是好事,那个网点的业务一直半死不活,不能老派一些残兵败将去,员工全靠业绩发工资,总不能让撑得撑死,穷得穷死。 何花有自己的想法,本来就在单位无根无基,靠本事吃饭。如果平白无故调去县储蓄所,将现有的所长挤走,肯定会得罪人。 全单位就储蓄条线的员工工资高待遇好,留在县城里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能力超群,自己还是省点心。 白云镇储蓄所业务底子薄,去了好做业务,加之所里的员工背景单纯,也好相处,说到底,她就是想躲清闲去了。 一周后,何花走马上任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着单位的押款车搬到了镇储蓄所的宿舍里。 储蓄所有三个员工,两个小伙子和一位小姑娘,都是单身。 拖家带口的县城职工是不愿意来这个地方,首要的原因是业绩太差影响绩效,每个月挣得不够养家糊口,其次是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住一天。 所长这个位置有人了,现在所里加上何花,一共是四个人,人员配置终于是齐全了。 这个所唯一与县城储蓄所不同的是,还要兼办一些传统业务,比如寄信、包裹、电汇、订报纸杂志等等,可谓是大杂烩。 营业厅有三个柜台,两个用厚厚的防弹玻璃封闭起来,专门办理储蓄业务,营业所属于复核制办理业务,一笔业务必须有两名员工共同办理才行,一个员工办理存取款业务之后,再由另一个员工收付现金,两个人相互复核。外面柜台的员工上午负责办理杂烩业务,下午就要走村串巷的去送邮件。 因为要送乡镇上的邮件,所里两个男孩,轮流坐外面的柜台。 每天来营业厅的人零零星星,炎热的夏天更显得死气沉沉,柜台里外三个年轻人聊天都已经没有了话题,各自点着瞌睡。 储蓄所年代久远,门脸略显破败,里面的环境更是凌乱不堪,连猫猫狗狗都进来乘凉,让刚上任的何花不禁皱了皱眉头。 第一天下班后,何花自掏腰包请三个年轻孩子在镇子上最好的饭店搓了一顿,小酒一喝,气氛马上活跃起来,大家都不再拘谨,开始自我介绍: 周磊,去年七月省技校毕业,父母在家务农,上面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他是最小的。 张凯,家也是农村的,两年前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安置,先后在安保、押运上干过,家里还有一个妺妺读高中。 杜小娟,市里会计学校毕业,托关系进的单位,现在还是临时工的身份。 周磊不愧是在省里上过学的人,大大方方地代表其他人开始表态:“以前这个所没人管,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现在任所来了,咱们的春天来了,至少咱也是有所长了,大家说对不对?” “对——”张凯和杜小娟赶紧热烈鼓掌。 “何所长的能力我们早就听说了,希望在你的带领下将业务发展的红红火火,让局里的人不要再小瞧咱们。” 大家在一阵慷慨激昂的欢迎后,何花端起了酒杯: “撇开什么所长不所长的,今天在你们面前我就是新人,大家既然有信心将业务做好,我很开心。但光靠某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也坚持不了多久。希望我们四个人今后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争取年底都拿到奖金,扬眉吐气回家过年!” 说罢,她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一晚上,四个年轻人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吵又是闹…… 上下两片嘴谁都会说,但始终如一的坚持很难。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花每天早起给大家熬粥煮鸡蛋,主动承揽了营业厅和宿舍的卫生。 这番操作下来弄的三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大家抢着干,最后决定轮值。 班后何花又带着大家一齐将院子里荒废的菜地收拾出来,种上白菜、大葱等时令蔬菜。 “月初当员外,月末当乞丐”,几个年轻人根本不会过日子,之前局里每月初会拨800元的伙食费,一有钱三个人赶紧去饭店吃香的喝辣的,钱造完后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瞎对付。 何花来之前,已经和局里争取的将四个人的伙食费提到了1200元,她严格把控费用支出。每个月月初费用拨下来,先置办足够一个月吃的米面油,每天的菜钱控制到30元以内,保证天天有肉吃,余下的就攒起来。月底带大家出去搓一顿,打打牙祭。 这就需要大家互相监督来完成这项工作,她把记账这项光荣又艰巨的工作交给了杜小娟,两个小伙子轮流陪着杜小娟去早市采买物资,并充当搬运工。 自此,白云镇储蓄所的工作逐步走上了正轨。 期间,杜二梅带着司机来看了她几次,每次都是坐着豪车回县城狠狠消费一通,做头发逛街吃饭一条龙后,再将何花送回来。 在何花的指点下,杜二梅现在穿衣的品味好了很多,开始舍得花钱投资自己了,大手笔一挥今天办个美容美发卡,明天办个饭店的,更是品牌女装店的座上宾。结账时,她豪横的拿出塞满各种尊贵会员卡的卡包,扔给店员让他们自己翻找。 刚开始都是何花请客,一来二去下,杜二梅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好歹自己也是堂堂的老板娘,一个上班的姑娘挣那么几个钱都能活得潇洒精致,自己家的煤矿日进斗金,自己却抠抠搜搜。 所以到了后面,杜二梅越来越霸气,花起钱来潇洒自如,基本上就是何花蹭吃蹭喝了,只要将南太太陪开心陪高兴就行。 杜二梅彻底想开了,要好好对自己,将以前的亏空补起来,正如何花所说,有一天老南真把自己给踹了,找个年轻貌美的,那可真是睡你的老公花你的钱,打你的孩子住你的房,连哭的地方也没有了。 当然她也够意思,陆续给白云镇储蓄所存了五百多万,她还想将之前存在县城储蓄所的五百万转过来,但何花没让,都是一个锅里的,不就是这个碗倒那个碗的事吗,大费周章不说,还要落下话柄。 这个话最后传到了马秀琴和县储蓄所所长任小艳耳朵里,大家都觉得何花的格局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第34章 变味的聚会 马上要过元旦了,县局今年要组织新年晚会,要求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这可愁坏了何花,又要开门营业,还得排练节目,自己当个演员还行,策划节目可真不在行。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邓遥打来了电话,说是职校的同学提议要聚一聚,让她组织策划,时间已经定在了本周周六,到时候何花准时参加就可以了。 算算毕业已经四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自从职校毕业后大家还没有聚过,何花其实还挺想念之前的同学们。 周六,何花早早的收拾好,顺道和邓遥汇合,一起去了龙江大酒店,她穿的很简单,一身运动服,扎了一个马尾。她想着,同学聚会没必要穿得那么正式,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随便一点就好。 邓遥也是一身休闲装。 可是去了以后才发现,男同学们通通西装革履,女同学们个个浓妆艳抹,反倒她俩另类和显眼。 几年不见,大家变化都非常大,尤其是男同学,比学校时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脸上曾经熟悉的稚嫩冲动的痕迹几乎找不到了。 邓遥提前预订了三桌,全班二十八位同学,除了外地的几个路途遥远没有赶回来,基本上全部到齐了。 何花注意到班里有几位混得不好的,来得比较晚,悄悄地坐在了酒桌的角落,不怎么说话,需要时只是礼貌又尴尬的笑笑。 等好酒好菜上桌后,这会儿才开始真正的表演。邓遥作为班长提议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男同学中现在混得最好就是杨小明,一毕业就在市文化局上班了,何花记得他的家境也很一般,怎么能混到这么好的单位? 正当她纳闷时,旁边的舍友李丽娜偷偷告诉她,毕业那年,杨小明的亲叔叔在市文化局提拔成了二把手,所以就顺利解决了工作问题。 曾经唢呐吹得最好的乔云,现在也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听李丽娜说他毕业后就拉着村里的几个小伙子跑到省城干建筑工程去了,由于能说会道,慢慢成了包工头,揽了几个工程,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上学时少言寡语的白继平,现在变得超级话多,每来一个同学,都不忘递上自己的名片,现在他是中国人寿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三句不离老本行,寒暄不了两句话就开始介绍产品,弄得大家有点嫌弃。 班里最帅气的马超倒是一直没有丢了手艺,毕业后跟着县里有名的民间艺术团到处演出,他学得就是二胡。一年后,他成立了宏星艺术团,先是全省各地表演,后来开始跨省,队伍也是越来越壮大。现在在省里直接注册了演艺公司,还在古县设立了分公司。 其他的十几个男同学不是在外地打工就是回家务农,过着普通人的普通日子。 和何花学校时关系特别好的李丽娜,虽然毕业后一直没有联系,但是今天看见她还是觉得特别亲切。学校时她特别内向文静,现在却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着名贵的手表,端着酒杯穿梭在每个酒桌间,和同学们热情地打着招呼,互换着名片。 听邓遥说,她现在跟着一个温州老板在市里做房地产生意,从售楼小姐做到了现在的销售部经理。前两天还找市局领导谈员工团购房子的事,现在市里的房子已经涨到了1200元一平米。 一个桌的几个女同学跟着马超的演艺公司东奔西跑,收入也不错,何花总觉得她们今天的打扮有点夸张,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明晃晃地晃着她的眼。听到她们互相吹嘘着用的这个品牌化妆品、平日里逛的那个衣服品牌店,身上的金银首饰是哪个公子哥送的。她实在是觉得无聊透顶。 何花悄悄地离开了热闹的酒桌,坐在了神色暗淡的秦丽身边,上学时秦丽在班里唱花旦最出彩,长得五官精致,身材小巧玲珑,可是现在和学校时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身材臃肿变形,头发暗淡无光,皮肤干燥粗糙,下垂的胸部很是扎眼。 “秦丽,还记得我吗?” “嗨!当然记得,你还是那么漂亮有气质。”秦丽怯怯地回应着。 “毕业后也没有你的消息,你现在在哪?” “唉,毕业后我就回镇上了,家里出了一些状况,早早就嫁人了。” “现在有孩子了吗?” “哪能没有呢,已经两个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相差一岁也离不了人。” 何花给秦丽默默地夹了一块鱼,低头扒拉着碟子里的菜,如果自己当初也回了刘家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境遇。 “孩子他爹现在干什么呀?” “还能干什么,就家里的那几晌地。” 她絮絮叨叨自顾自又说着:“本来今天不想来,可孩子他爹非让来,将孩子们早早就送到奶奶家,说是和同学们多走动走动也好,不像他没怎么上学,更没有什么同学。” 何花不敢抬头看秦丽,怕有不自觉流露出什么再让秦丽伤心。她从包里拿出记事本,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撕下塞到秦丽粗糙干涩的手中,叮嘱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打电话。 秦丽接过纸条,眼圈不禁红了。 刚才李丽娜过来时,给每个人都递了名片,唯独和她只是客套的打了个招呼。 “何花,你怎么跑到这一桌了,我打圈进行到你这了!” 李丽娜像花蝴蝶一样,飞到何花面前,将她拉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 “现在的何花可是储蓄所的大所长了,听说认识不少大老板呢,继平,你可要好好和她喝一杯,说不定会给你介绍一个大客户呀。” 白继平一听,更来劲了,端着酒杯颠颠地来到何花面前。 “没有没有,别听丽娜胡说,我在白云镇上只不是小小的普通员工。” “哪呀,上次我和邓遥吃饭,还聊起你了呢,在单位业务做得数一数二的,钱也赚不少呢。”李丽娜不依不饶起来。 “就她多嘴瞎说。”何花回头笑着剜了邓遥一眼,和大家一一碰过杯后,一饮而尽。 回家的路上,何花和邓遥都不禁唏嘘:时光已逝,物是人非,同学之间差距在不自觉中就拉开了,感情少了,利益多了。 第35章 心里泛涟漪 “嗡嗡嗡——”不断震动的电话将何花和邓遥从梦中惊醒。 “喂,谁呀?” “我,马超,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呗?” “不一定有时间呢,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今天想好好休息呢。”何花委婉地拒绝着。 “有时间,大帅哥请吃饭肯定有时间。”邓遥赶紧替何花将约会接下。 “哎呀,原来邓遥也在呢,那正好省得我打电话了,还说约了何花就给你打电话呢。”马超赶紧在电话里解释着。 “少来,你本来就没想约我,不过今天本小姐没有吃饭的地方,就跟着你俩蹭饭呗。” “哪是呀,那就十二点在小天鹅火锅店206房间,我等你俩。” “嘀——嘀——嘀。”不等电话这头回应,就挂断了。 “你有时间,你去,我要补觉!”何花蒙着脑袋想继续睡。 “起来,看看几点了,昨天喝了一肚子的酒,半夜里我就饿得抓心挠肺的,再不吃饭,我就要胃疼了。” 邓遥一把将被子扯掉,将何花薅起来。 何花一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昨天晚上聚会结束后,两姑娘好不容易凑在了一起,就住在了邓遥家,聊了一宿,不知几点才昏昏沉沉睡着。 邓建国已经搬到单位的宿舍,正式和马秀琴分居了。自从父母分居后,厨房估计都快废了,邓遥几次回家,都是父母轮流在外面下馆子,对父母这种状况她也毫无办法。 赶到小天鹅,已经十二点半了,马超已经点好锅底和菜,早就等上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喝了点啤酒,比起聚会时的客套更加轻松自在。 何花聊起元旦的节目演出,满脸愁容,现在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表演啥节目。 “这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从策划、排练、服装、道具、化装我全包了。”马超拍着胸脯向何花表着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马超就是干这个的呀,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想到呢,何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马总一个大忙人,真有功夫给排节目呀?”邓遥打趣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句话说得何花瞬间就脸红了,马超偷偷瞄了何花一眼,竟看得有点痴迷。 邓遥拿起酒杯,桌子底下踢了马超一脚:“谢谢马总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我先敬你一杯!” 马超回过神来,回应道:“老同学,应该的应该的。”说完一口气吹了一瓶啤酒。 “正好这两天接了古县县委的迎新晚会了,我们公司负责排练,到时安排两个人盯着就行,我去给你们专心排练。” 周一上午九点,马超果然开着最新款的桑塔纳来到了白云镇营业所,同行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孩,男孩话少,来了认真仔细地观察了营业所的环境,并坐在营业厅一上午,静静地看着员工办着业务。 马超热情地给何花介绍,男孩是公司的节目策划,重金挖回来的,全国知名大学的影视编导专业毕业。 周二下午六点,马超再来时候带得又是另一个小伙子,毕业于省戏剧学院,剧本连夜已经写好了,是一个三句半的脚本。 简单就是雪中送炭,何花开始觉得马超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 大家关门后,在宿舍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排练。 四个人里面除了何花受过系统的舞台训练,其他人纯粹没有天赋和经验,光对词就花了两天的时间,气得编导指着鼻子挨个训。 好不容易词是顺下来了,三个人不是这个没有表情就是那个动作僵硬,这可又愁煞编导。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排练效果依然不理想。 马超心里也嘀咕,幸好听了公司策划的劝,本来弄了个三句半,他心里还挺不乐意的,觉得太简单了,没什么出彩的,最重要的是怕何花嫌弃,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节目,怕也是要搞砸。 正式演出还有五天时间,马超来的时候索性带了四个人过来,挤了满满一车,除了编导以外,还带了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都是公司的正式演员。 本来是星期天,演员们要休息,马超直接挑了三个最好的薅过来,准备好好利用这一天的时间,进行一对一辅导,道具也顺道拿过来了。 何花看着忙前忙后的马超,内心不禁泛起丝丝涟漪。 周磊个子高,人也长得壮实,腰里别着鼓第一个出场;何花个头出条,手持小锣第二个亮现;张凯人长得瘦小,双手拍镲排在了第三个,可爱俏皮的杜小娟提着大锣最后一个上台,这个造型显得有些滑稽,但三句半本来也就是开心逗乐的节目。 有了服装和道具的加持,大家开始慢慢找到感觉,加之专业演员嘴对嘴的教,手把手的纠正,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抠。到了晚上,编导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模有样了。 元旦那天,县委的迎新晚会要正式演出,马超忙得四脚朝天,但还是在五点多,储蓄所关门时赶到镇子上,将四个人开车拉回了县城,提前安排化妆师等在了单位门口,简单安顿好后又匆匆赶回了县大礼堂。 不出意外,表演很成功,小小的单位既没有专业的演员,也没有老师辅导,其他部门的节目大部分是唱歌,有一两个舞蹈,当观众没什么兴趣和耐心时,储蓄所的三句半出场了。 统一的服装,精致的舞台妆容,幽默诙谐的台词逗得全场都乐翻了天: 锵嘚咙咚锵—— 锵嘚咙咚锵—— 锵嘚咙咚锵嘚咙咚锵嘚咙咚锵—— 各位同事晚上好,欢迎大家都来到,不管说得好不好,别跑; 今天表演三句半,这个节目不好练,十句台词背十天,难产; 美女帅哥台上站,又靓又帅又好看,台下观众都喜欢,养眼; 以前所里条件差,老鼠虫子胆子大,大家从来不喊苦,憋着; 业绩更是没法提,马局发愁直叹气,忍痛派出何爱将,大气; 车头带着车厢跑,今年形势真是好,大伙心事领导懂,钞票; 业绩今年超额完,看到排名得夸夸,夸咱自己不脸红,怕啥; 今天大家来聚会,洗净一年苦与累,憧憬明天心儿醉,信心百倍! 我们几个话挺多,听的大家心发痒,希望能够捧捧场,鼓掌; 为了办好联欢会,大家辛苦来准备,后面还有好戏看,咱退! 2002年,何花没有食言,白云镇储蓄所的余额名列全市前三,增幅全市、全省第一,业绩更是超过了县城储蓄所。 年终的时候她还去市里、省里参加了表彰大会,奖金和荣誉双丰收,储蓄所的年轻人跟着她更是赚得是盆满钵满,大家干起工作更有劲头和奔头。 望着墙上挂着的几块牌匾,何花终于松了口气,这一路的奔波、艰辛、烦恼、不快、低谷在收获面前,仿佛不值一提,过去的一切都划上了句号,都清零翻篇。 第36章 心动与心安 马超对何花的追求热烈又执着,让何花无处可藏无处可躲。自从同学聚会结束后,他长期驻扎在了古县分公司,更是每天泡在白云镇,心甘情愿跟在何花的左右听她使唤。 俗话说“好女怕缠”。更何况马超的条件不错,除了家庭普通,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以外,小伙子努力上进,时间长了何花也开始认真对待起这个昔日的同学。 三月初三是白云寺的庙会,每到这个时候,周边县甚至省的老百姓会专程前来烧香、许愿、还愿、祈福。庙会当天,人头攒动,香烟缭绕,鼓乐喧天,胜旗翻飞,甚为热闹。 马超几天前就约何花要去赶庙会,何花怕碰见熟人惹来闲言碎语,没有松口,但最后架不住软磨硬泡,答应一起去抽签,据说庙里的卦签很灵验的。 虽然已经进入了四月天,但北方的春天来得比较晚,路边的树枝看上去还是光秃秃的,懒洋洋地伸展着枝丫沐浴在阳光里,迟迟不肯抽枝发芽。路边的杂草还是枯黄,杂乱无章地四散开来,偶尔也会露出一点绿叶,暗示着:春回大地,新的生命已经悄然开始。树没绿,草没青,空气里自然也就缺了草木的清香。 镇子里街道的两侧,地摊早已摆成串,蔬菜种子、农具、服装、糕点、糖葫芦、爆米花、等商品,吸引了不少各地的香客特别是小孩们。 今天营业所的客户也挺多的,有办业务的有歇脚的,何花给同事们简单交待了一下工作,就和马超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上山,蜿蜿蜒蜒的台阶势若天梯。 据说三月三这天求的卦签最为灵验,所以当地的老百姓都会在这一天齐聚白云山许愿问签卦,或求平安健康,或求美满姻缘、或求学业有成等等,每求必应。 两人气喘吁吁爬到半山弯,站在观云亭里,山下的风景尽收眼底,山路上的人们好似蚂蚁,一串串整齐地向山顶缓缓移动。远处的山绵延不绝,最后都消失在云雾中。 山顶上鼓声震天,铜锣铿锵,悠扬的晋剧唱腔盘旋在白云山上空,这是去年许愿的人今年为了还愿请的戏班子,怪不得一路上全是自带着干粮和小板凳的人。 白云山正殿是真武大殿,供奉的是真武祖神。精致的四合院内耸立两株400余年的参天松柏,殿前香炉内烟雾缈缈,殿顶屋脊的琉璃龙兽、浮彩壁画栩栩如生。 香客们双手合十,静静地跪拜在祖神像前,闭上眼呢喃着低语着,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两人也虔诚地上了香和布施,跪拜后求了签。每求一签,师傅总会微微一拜,敲击一下那口古老而笨重的铜馨。抽中好签的人脸上会不自觉地露出轻松和喜悦,抽中不好的签的人脸上就会显现出凝重和忧愁。 何花深吸一口气,捧起那个古老的红漆木签筒,不轻不重地摇晃起来。三下过后,“哗——”,筒内掉出一支竹签, 上面写着“第五签:行船风顺”。马超随后求得是:“第十五签:一轮明月”。 两人来到正殿的东面的旁殿中领取了卦文。 第五签行船风顺是大吉签,签文是行船风顺去无疑,利涉江津正遇时。万里长程知可到,所谋遂意事如期。 第十五签一轮明月圣意是上上签,签文是月满今霄离海边,时人感仰丽青天。清光烁处群星散,君子营谋便得官。 两人都感觉心情很是舒畅,或许是为卦签,或许是为了难得的美景。躲开拥挤的人群,在后山处寻到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 和马超必须好好聊一聊,是何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马超,你对我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你人长得帅,事业也很成功。”何花主动开口让马超有点惊讶,他不禁有点脸发烫,以前也有很多同性异性夸和捧,但他都不以为然,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用意呢。而从喜欢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很真诚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突然的停顿,让他又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业之后,咱俩之间联系得少,你也一直在外地做事,所以很多事你可能还不了解,包括对我的印象可能也还停留在上学的时候。” “不不不,何花,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我也了解你的……” “不,你不了解,毕业之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我自己也变了,不是上学时的那个样子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听说了,你不要再往下说了,好吗?”马超强硬地打断了何花。 何花盯着马超有点慌乱的眼神,丢下一句“既然你什么也知道,就再好好考虑考虑,千万不要再我身上瞎浪费时间。”,转身头也不回地独自下山了,留下马超一个人在亭中。 这样是不是有点残忍,何花不知道,和周永生在一起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她不知道能不能忘掉,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泪水不自觉地迎风流下来,有点疼有点咸,为什么两人的分别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征兆,她需要一个结果,需要一句话,心中的恨意不知不觉又涌上来。 只要有恨就是没有放下,至少现在还没有放下。一年多的时间,她强迫自己淡化心中的影子,她知道两个人分开是迟早的事,如今比起心动,她更喜欢心安。 那段历史即使自己义无反顾,但是毕竟是不光彩的。哪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坦然接受,更何况以马超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姑娘,她觉得自己最近眼前和脑子里时常晃动的影子不再是周永生而是马超,是不是自己真得动情动心了。她怕自己将来有一天陷得太深,马超又后悔了,徒留伤悲何必呢。 刚才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马超脸上闪过的一丝犹豫,感情这种事,尤其是婚姻,最好还是要谨慎对待,尤其是自己有着那段过往,更不愿日后成为互相诋毁互相伤害的话柄与短处。 第37章 辗转反侧难眠 这一夜,马超失眠了。他没有想到何花太坦诚了,坦诚的有点让他接不住了。 对于她身上的故事,县城里的人早就传的不传了,自己听到过好几个版本,他不在乎这些,谁还没有点过去呢,只要是两个人以后真心过日子,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最怕的就是何花心里压根就没有忘掉那个人,那是最大的症结和心病。 他辗转反侧,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辛苦打拼,以自己普通家庭的条件,哪有实力在省城开演艺公司,同学聚会时,大家也都只是道听途说,其中真实的缘由只有他心里清楚。 毕业后,他跟着一家野鸡演艺团走乡串村,走南闯北。 偶然的机会,有一位姓郭的女老板请他们团去演出,团长叫她郭姐,是省城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板,不似传说中的女强人一样气势凌人、态度嚣张、大放厥词、好狠斗勇、霸气侧漏,郭姐是一个很有素养、举止优雅、长相富态的女商人。 郭姐的老父亲过八十大寿,老爷子爱听晋剧,郭姐托人找的戏班子由于车坏在路上,赶不过来了。正好马超所在的演艺团在邻村演出,就临时调过来顶班。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碰在一起的巧合和偶然,成为了马超改命的机会。 演出几天后,郭姐专程开车又来到团里,团长正要带着所有的演员去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演出。 不知道郭姐和团长嘀咕了些什么,团长笑眯眯地过来丢下一句:“所有人都上车,出发,马超留下。” 马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时,郭姐将他推上了自己的小轿车。 一路上,马超紧张、害怕,不敢开口问,更不敢转头看坐在身旁的女老板,安安静静地任由这个不熟悉的女人带着自己不知道去哪里。 现在想起自己当初的窘样,马超就觉得好笑。 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大院里,院子里不是酒就是歌城,还有饭店和游泳馆,后来马超才知道那是省城的体育中心。 走进一幢二层的气派小楼,门口赫然挂着一块宏星演艺集团有限公司的牌子,一层的面积足足有一千平米,有排练厅、演奏厅、会客厅、员工餐厅等,二层是办公区和会议室。 马超怯怯地跟着郭姐来到了二层的一间办公室,里面装修不豪华但很精致。郭姐拉着他的手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说了一堆客套话后,将一部凯美瑞的车钥匙放在了他手里,最后郑重地说要聘他为公司的总经理,每月工资5000元。 这句话一出,吓得马超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郭姐话里的意思他听出来了,这是要包养他,他现在跟着团里风吹日晒这么辛苦,一年也差不多才赚5000块。 以前听同事们闲聊说,团里有个俊小伙也是攀上了富婆,离开剧团后吃香的喝辣的,混得很不错。 团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小姑娘更是一有机会就对老板们骚首弄姿,有朝一日能被看上,不再继续风餐露宿的生活。甚至于期望被包养多年后费尽心机顺利转正,但是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大多数最终会被玩腻后无情抛弃,但为数不多的转正先例让她们总要飞蛾扑火。 现在这样的事居然摊在他身上了,怪不得团长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之前听到这些事,马超总会嗤之以鼻,他从内心是瞧不上吃软饭的人。不过今天突然这么丰厚的条件摆在他面前,他动心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马超,郭姐笑笑说:“不着急,好好考虑,三天后答复我。” 随即安顿马超住在了省城最豪华的酒店,并安排司机陪他买了几身像样的衣服。 也是像现在这样,马超辗转反侧考虑了三个晚上,最终接受了凯美瑞,也接受了演艺公司,可能有人会觉得吃软饭耻辱,但是没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一年多跟着团里四处走穴,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气,旁人是无法体会的。像他们这种吹吹打打的艺人,是让人看不起的,是那种骨子里的鄙夷。 老话说:“鹌鹑戏子猴”,即使现在这个社会,自己依然摆脱不了成为有钱人玩物的命运。但如果不抓住这样的机会,自己一生或许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好在郭姐没有想象的那么过份,因为种种原因,离异一个人生活,女儿在国外留学。 人生在世,钱和爱总要得到一样才行。郭姐有钱但缺少陪伴,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情感空虚与寂寞只能用钱来交换。 她阅人无数、身经百战,一眼就选中了马超,这个孩子农村出身,话少人实在,长得也清秀俊朗,眼神中偶尔闪现的一抹忧郁让人心生爱怜。 果然此后两人的相处,马超尽心尽力,陪着郭姐去做美容、做头发、运动健身、旅游、应酬等,从来不提过任何要求,两人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浓情蜜意。 演艺公司的生意有郭姐的人脉资源也不发愁,由于报酬丰厚,人才济济,马超也将学校的几个同学招揽过来,业务发展的红红火火,自己基本上不用怎么操心,用心陪伴好郭姐就可以了。 去年后半年郭姐由于身体原因,不得已要去国外生活,临行前她将国内的几个公司都转手了。 演艺公司只不过是当初为了取悦马超,临时从前一任老板手里盘过来的,现在公司运营正常,前景也不错,郭姐将公司的法人直接变更成马超,彻底交给了马超。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交待得清清楚楚,三年的陪伴足已两清。 郭姐离开后,马超将工作重心放在了演艺公司,跟着郭姐这两年,他学到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结识了不少的达官显贵。 刚接手公司时,有些部门负责人还有点小瞧他,但是经过几个项目的达成,大家都觉得这个毛头小伙子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所以对何花的过往,他很是能理解,他们都属于同一类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学历低、基础差、人脉少,只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夜,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一个人。 今天的摊牌让何花无比的轻松,如果马超知难而退,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如果他还是要执意继续,那就先处处看。 23岁已经老大不小了,在县里女孩子一过25岁就不好找对象了,马超是个合适的结婚人选,经济条件也不错。 何花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也变得有点世俗了,以前上学时,总是觉得县城的学生老用有色的眼镜看待他们这些农村出身的学生,谈个恋爱也不自觉的划分开阶层,县城的学生很少会和农村的学生恋爱,即使有那么几个表白的,也会因为阶层原因明确拒绝。 记得上学时有一个比自己高两届的男孩子向她表白了好几次,这个男孩子父母双职工,家住在县城,何花每次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是这个男孩子不优秀,也不是自己不爱慕,但是两人最终肯定逃不脱毕业后各奔东西的命运,徒添几分伤心罢了。与其没有结果,何必要开始呢。 现在自己有了工作,同样也掉入以前鄙夷的思想怪圈,在谈恋爱的问题上,也在逐条比对着条件,甚至考量得更多。现实的女人,终究是慕强的。尤其是经过苦难的女人,犹为更甚。 她对马超的喜欢不是那么强烈和疯狂,因为有前车之鉴,比起周永生,他还缺少点稳重成熟的味道,办事能力还算是有板有眼,毕竟是个商人还是有很多的不稳定因素。 第二天九点开门时,马超开着他的桑塔纳出现在了营业厅门口。 第38章 合并同类项 时间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何花梦里周永生的影子越来越淡,在马超陪伴的日子里,她感受到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关注、照顾、心疼是多么的幸福。 第一次约会是在县城的电影院里,周末两人去看了一部当时很火的电影《甜蜜蜜》。 “在一家橱窗前,李翘和黎小军驻足听邓丽君离世的消息,他俩相视一笑,云淡风清。” 看到这时,何花已经泪流满面,突然感觉到手背传来一阵温暖,原来是马超的手搭在了上面,那种温暖从手背传到了全身,甚至是心里。 几秒钟后那只大手轻轻的握住,最后牢牢的抓紧,在她的耳边低低地传来一句:“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了。” 这一刻何花就这么简单的沦陷了。 从电影院出来后,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马超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紧扣何花的手指,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在雨中漫步。 电影中的女主李翘就好似现在的何花,现在的马超活成了男主黎小军。 或许每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奋斗的年轻人,都能在李翘和黎小军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勤奋,够拼,干脆利落,懂得取舍。想要摆脱苦难的命运和卑微的身份,从世俗与传统中叛逃,带着满腔理想和热忱,换得一份光鲜的生活。 曾经的何花只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改变命运,殊不知权力和欲望一步步吞噬着她的初心,对周永生最初的喜欢变成了获取,或许她从未主动要过什么,但在别人眼里,这只会是更高级的套路和技巧,因为大家最终只看结果,你到达了众人遥不可及的地方、拥有了众人羡慕嫉妒的东西。 做爱容易说爱难,何花努力回忆着和周永生的点点滴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曾经说过“我爱你”。 风言风语差点失去工作,因为农村人、临时工的身份每天都活在别人的嘲讽与鄙视中,生存的压力和身份的焦虑,像一只巨大的网将何花吞噬,“我爱你”好似这句话也没有那么重要。 在困窘的当时,她不配拥有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风花雪月上,因为那不是她内心真正想要的。 而周永生对何花的爱,就是给了她赖以生存的工作、跨越阶层的身份,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手把手教她社会生存技能,给她资源和扶持,哪怕有一天两人分开了,何花依然会过得很好、很体面。 在踩高拜低的现实生活中,曾经的失败与不堪、曾经的贫穷与过往谁又会在意呢? 这或许就是无声的爱,实际的行动远比一句“我爱你”来得现实。 现在的何花已经很满足了,回过头来才发现之前自己的那场所谓的恋爱有多么的遗憾,约会只能在家里、车里、宾馆里,匆匆见面匆匆结束。 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不能大大方方秀恩爱,不能毫不顾忌地谈情说爱。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藏起这份感情,不被人发现。在她痛苦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孤单的时候,从来不敢主动联系对方。 反倒现在和马超谈恋爱,让她的心中仿佛每天都充满着阳光,温暖又舒适。 他俩踏遍了白云镇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当人们投来艳羡的目光时,何花才感受到这场暴露在阳光下的恋情,是多么的让人渴望。 真正的爱情一定是能够站在阳光下的,可以自信地、“理直气壮”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美好,这样才能够满心欢喜、从容不迫。 她甚至于怀疑和周永生那段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呢?为什么两个人的分开可以这样决绝,没有一句分手的话,也没有发一条信息,就这样无声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好像从没有认识过。 想到这里,她也不自觉地叩紧了马超的手。 马超低头温柔地看着何花,同样也是思绪万千。 当他离开农村,在省城获得眼界和见识,活得人模狗样时,骨子里的狠劲已经把一颗心打磨得粗粝,坚硬,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存的焦虑。 对于底层小人物来讲,谈什么爱情,爱情太奢侈。 五年前那个仓惶、紧张、寒酸的农村小伙子,内心深处却生长着为了向更高阶层攀爬的欲望和野心。 虽然曾经有一段不伦之恋,但他依然相信郭姐是自己的贵人,接近什么样的人,就会走什么样的路。 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在人生的关键时刻,郭姐将他带进了一个充满机会和资源的生活圈和人脉圈,在她的培养、引荐、逼迫下自己快速成长,少走了很多的弯路。 在外打拼的几年,遇见爱情的机会很多,他时刻提醒着自己,当不配拥有时,权衡的还是实际的利益,因为那种不安全感,会将他吞噬。 现在他自由了,时机也成熟了,遇到喜欢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出手。 当何花默许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后,他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喜欢这个人!她是我的女朋友。就像小时候,亲手做好木头陀螺后,迫不及待地跟朋友们炫耀一样。?? 他不再囊中羞涩,可以大大方方买一束鲜花取悦爱人;不再四处奔波讨生活,有足够的时间、实力和心爱的人约会;更不用发愁彩礼钱,随时随地都可以上门说媒求亲;同时轻轻松松就拿出了十几万,准备了婚房婚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成本”的,那就是曾经卑微的付出和三年的青春。 当两人走到何花家时,马超半边外套已经湿透了,这是何花唯一一次与人共伞却没有淋到一滴雨。她有点感动,主动上前拥抱了马超。 他俩此刻内心都认定彼此是对方要寻找的人,对待感情理智成熟,又有着不能诉说的过去,现在双方的实力和能力旗鼓相当,就像小时候学过的一种运算法则“合并同类项”。 只有对等的爱——你不弱,我也不赖,才能比翼双飞。 灰姑娘想要嫁给王子,现实社会不是童话小说,真的很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愿望,多半不会是实现的。 第39章 人言不可不畏 何叶喝老鼠药了。 接到消息的何花实在是难以置信,她和马超开车匆匆赶到医院。 郑玉兰抱着还在昏迷的何叶哭喊:“傻孩子,有啥想不开的你跟妈说啊,咋能走这步啊!” 何大强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垂头丧气的曹小勇站在门后的旮旯里。 躺在病床上何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何花轻轻地握住何叶的手,她不敢相信和她从小长大的妺妺,性格那么开朗,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怎么会如此想不开。 上周末休息回家住的时候,不是还有说有笑,好好的吗,这才去矿上两天时间,怎么就要喝药呢。 她突然想到了上周六晚上何叶老是睡不着叹气,她还开玩笑问是不是和曹小勇闹别扭了,何叶笑笑说没有,最近工作压力大,自己学历不高,做财务还是有些吃力呢。 当时就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肯定是有事发生了,她转过头盯着此时蹲在墙角一言不发、抱着头的曹小勇。 何花快步走过去一把揪起蹲着的曹小勇,愤怒地质问: “何叶到底怎么回事?” 曹小勇从哆哆嗦嗦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活着太苦了,我想重新来过。” 上面是何叶歪歪扭扭的字迹,曹小勇哽咽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曹小勇将与何叶恋爱的消息告诉了家里,并带着何叶去家里见了父母。 曹家父母对何叶很满意,虽然女孩子家里是农村的,但模样周正,说话行事老实听话。 何大强两口子对曹小勇印象也不错,小伙子勤快,主要是对二汝子好,孩子们满意就行了。 自此,两家人便开始积极张罗着孩子们的婚事,媒人已经找好了,订婚的日子也找人算好。 在这个结骨眼上,曹小勇的妈妈想,既然要结亲家,总要托人去打听打听何家的底细,没成想牵扯出了何叶在刘家庄失贞的事,曹小勇是家里的独苗,要娶这样的姑娘进门,曹家老两口肯定是死活不同意。 不管用了怎样的办法,曹小勇这次态度很坚决,非何叶不娶。甚至于周末也不回家,打算与父母斗争到底了。 曹家父母一看儿子这边没折了,只能豁出去到矿上闹腾。 “你为了一个狐狸精,不认爹妈,真是猪狗不如啊。” “瞎了狗眼了,天地下的好姑娘那么多,你非得找一个人家玩剩下的。” “咱们曹家世代的好名声就要断送在你这个狗日的手里了。” “娶这么个破烂玩意,你让我闭了眼怎么向列祖列宗交待啊?” “还没有嫁人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以后能不能生养都是问题,这是要让曹家断子绝孙呢。” …… 老口子你一言我一语,骂着最最肮脏的话,明面里数落着儿子的不孝顺,暗地里将何叶不堪的过往抖落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闹腾弄得矿上的同事都知道了。 谣言、冷暴力、背后的指指点点,再加上何叶本就对这件事没有释怀,她的精神一天天被逼垮,更加地沉默寡言。 真是人言可畏,事情的真相早已被传得面目全非,有说是何叶主动勾引男人在地里打野战;有说已经流产过好几个了,在刘家庄没脸待了,才搬家的;还有说不止一个男人,好几个呢,是个典型的破烂货…… 真真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将何叶往死路逼! 甚至于下班回宿舍的路上,几个不怀好意的工人堵在路上羞辱调戏一番何叶,为此曹小勇还和几个人打了一架。 不管曹小勇怎么解释与讨好,何叶始终不再理睬。 她心里对曹家父母的恨也不自觉转到了他身上,觉得这一辈子第一个毁了自己的就是刘家庄的那个畜生,第二毁了自己的就是曹小勇,如果不是他主动招惹,哪有后面这么多的是非。 昨夜又是一眼没有合,苦只有自己知道,无望的苦。 啥想不开啊?若是跟人说有用,她就不会这样做了。 早晨起床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财务上班,休休闲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把脏衣服洗了晾在了窗户外,给曹小勇留了简单的几句话后,就着食堂的稀饭吞下了老鼠药,静静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她想着小时候与姐姐放羊喂猪,想着从小在自己背上长大的弟弟,想着一辈子受尽苦的爹娘,但是日子再苦也没有现在自己心里苦。 她想着离开刘家庄搬到城里一切都会好起来,想着自己现在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曹小勇再有个幸福的小家,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没想到恶梦根本就没有过去,走到哪里跟在哪里…… 肚子里一阵翻滚的疼痛袭来,她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最后昏死过去。 曹小勇九点的时候,来财务科给何花打水,自从两人恋爱后,何花宿舍和办公室的打水任务就被他承包了。 今天没有见到何花,他的心里老是慌慌的,走出财务办公室门后,还是不放心,又返回来问财务的同事,何叶有没有请假,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心里一紧向宿舍跑去。 宿舍的门窗紧锁,他怎么也敲不开,看到窗户外铁丝上晾晒着何叶的衣服,嘀嘀嗒嗒还在滴着水,他断定何叶肯定还在矿上。 找到和何叶一个宿舍的舍友,用钥匙也打不开门,门从里面反锁了。曹小勇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人肯定在屋里。 他找来斧子将门锁砸开,发现了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何叶…… 何花听完后,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对曹小勇又踢又打,又骂又掐,被马超死命地拉开。 何花歇斯底里地冲着曹小勇吼道“:“滚——” “不!”满脸血道子、衣服凌乱不堪的曹小勇坚定地回绝,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的旮旯里。 “姐,不怪他……” 微弱的声音传来,大家都齐刷刷地围在了病床前。 何叶醒了,她打定主意要去另一个世界了,没想到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她有些失望。 这时,郑玉兰和何花扑到何叶的身上,母女三人开始不可抑制的哭,哭得惊天动地,好似憋了很久,今天要把受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人活在世上,有人可以做到人言不畏,但大多数人是无法做到人言不畏的,尤其是古县这种小地方。何花知道,自己能在流言蜚语中挺过来,何叶是不能的,与其这样,不如换个地方生活,减少伤害。 第40章 时间淡忘一切 经过这么一闹腾,何叶与曹小勇的婚事彻底黄了。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得不到了亲人认可和祝福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 何花不想让何叶再受一丁点的委屈了,她果断地提出让何叶进省城马超的公司,哪怕是打杂也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相信时间可以解决一切,化解一切,淡忘一切,包括对周永生的感情。 对于这个决定,父母和何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不知什么时候,何家大事小事都由何花拿主意,只要是她的决定,家里人都无条件执行和遵守。 马超当然也没有问题,好不容易有个拍马屁的机会,他正求之不得呢。 何叶的事一出,何花不由得也开始担心,这一幕会不会在自己身上也重演一遍,毕竟马超的家庭状况,她实在是不了解。 “马超,咱俩的事你父母会不会也不同意。”她试探地问着。 “绝对不会,我们马家我说了算。”马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果然,马超的父母和何大强两口子一样,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什么条条框框、世俗礼数,自己家那么穷,有个女孩子肯嫁过来,就是祖上积德了。 第一次上门见父母,何花还有点紧张,没想到马国庆两口子提前两天就准备上饭菜了,对自己很是亲近,一直念叨着没有生个汝子,以后媳妇就是亲汝子。 马超家是孝堡镇马家村的,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也是紧紧巴巴,两个儿子愁得老两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村里娶个媳妇拿不出五万块,想都别想。 弟弟马健自从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南下打工,很少回来。 两个儿子颜值真是帅的没法说,可是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家里穷周边十里八村是挂了号的,任谁家的姑娘也不敢嫁过来,两条光棍儿,那简直就是跳火坑。 要搁在老以前,多生几个汝子还能换亲亲,可计划生育搞得生了两儿子后马国庆两口子彻底打消了生的念头,能把这两个养活了也可以了,万一再生几个儿子,那就是自断活路。 这个大小子现在出息了,外面滚打了几年,居然带回来这么漂亮的媳妇,不嫌自己家穷,又端着铁饭碗,老两口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何大强两口子这边,自然对大汝子自己选的人没有什么意见,还是那句话,只要对自己的汝子好就行了,穷富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婚房的问题了,在古县城里买一套房子,马超还是有这个实力的。暗中早就打听好了几套,就等着未来的女主人拍板。 瞅了个不错的天气,马超带着何花开始一一看房,当看完最后一套房,何花还是摇头不满意。 马超有点急了,他实在有些纳闷,这几套房子已经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筛选的,不管是地段还是户型都是不错,坐北朝南、三房两厅还不满意?! 难道何花是想在市里或是省里买房?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的钱可能会有点缺口。 马超一路上胡思乱想,何花也故意卖关子不说。 在她的一路指引下,两人开车风驰电掣来到了县城边上的湫水镇,这个镇子属于城乡结合部,整体村里规划设计很合理,紧挨县城,这里全是水地,镇子上人们的生活比起清水镇、白云镇、孝堡镇等不知富裕多少倍。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三层南向小院的门口,这是一套四间房的独家独院,原房主总共盖了三层,只是还没有装修,院子很大,大门建得也很是气派,连车也能开进来。 马超对这套房子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现在城里人不都时兴住单元楼吗,谁还稀罕住平房,这里位置太偏,离县城有点远。 何花看着一脸疑惑的未婚夫,嬉笑着说道: “一是你作为家里的长子,咱们在城里生活,爹娘还在农村,要是有个紧急情况,还得两头跑,是不是结婚后接到城里来住,很方便呀?你说?” “有道理。”马超点点头。 “二是老人们年纪也大了,腿脚不灵便爬不了楼梯,买个小院是不是很合他们心意?对不对?” “对对对……” “三是你弟弟几年后总要娶媳妇,万一买不起房子,你打算让打一辈子光棍呀?这个房子这么大是不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呀?” “老婆呀,你想到太周到了”,马超不禁竖起了拇指。 “四是价格问题,在城里一套单元房的价格就可以买这么大一处宅子,是不是很划算;五是房子偏僻不怕,咱们现在有车,如果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开车去县城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六是以后咱们有孩子了,正好父母也能帮衬着照应;七是……” “好了好了,全听老婆大人的,咱家以后必须你作主”。 马超打断了何花的喋喋不休的念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眼前人儿的孝顺让马超心里惭愧不已,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是他几辈子修来得福气,不仅考虑问题周全,办起事来更是大气,是自己狭隘了,他也从心底里更爱何花了。 何花将自己这几年的积蓄也全部拿出来装修房子,从设计到买材料,两个人不断沟通与磨合,感情更加牢固了。 婚期也很快定了下来,随后就拍婚纱照、旅行、订婚宴等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两个年轻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生活总是在美好的时候,冷不丁要抽一下风。 就在何花和马超的结婚的前一天,郑玉兰晕倒了,弄得大家提心吊胆的,送到医院也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劳累过度了,也就没有当回事。 结婚如期进行,杜二梅将家里的奔驰开来,当了头车,后面全是清一色的奥迪a6,接亲队伍没有锣鼓宣天,也没有乐队助兴,全程鞭炮开道,响遍了古县每个街道,这在古县可是独一份。 当美丽的新娘挽着如意郎君出现在酒店时,大家都惊呼这对人儿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第41章 不幸刚刚开始 婚后的生活大部分时光都是平淡、琐碎的,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和轰轰烈烈的时刻,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由于业绩突出,何花在婚后调回了县城的储蓄所上班,马超也在省城的公司和县城的家来回奔波,一边是事业一边是生活。 省城和县城之间路途太遥远了,路上全是拉煤的大车,何花总觉得不安全,念叨了几次让马超半个月回来一次就可以了,家里有公婆照应,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新婚后的热情哪能是理智所能控制的,马超一有空就往家跑,一有时间就想和老婆腻歪在一起。 半年了何花的肚皮没反应,一年了何花的肚皮还是没反应,这可急坏了马超的爹娘,怕不是身体有啥毛病,怀不上。两口子每天小心翼翼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何花,也不敢在儿媳的面前提孩子的事,但是心里一天比一天着急。 何花每天忙得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四大国有商业银行轰轰烈烈撤并县级网点的行动中,在县里的工行、建行和中行的营业网点开始纷纷撤离,古县城里留下的金融机构只剩下农行、邮政储蓄和农村信用社。 在一句“到有市场的地方去”的改革中,农行、邮政储蓄和农村信用社三家机构终于迎来了春天。 现在根本就不用发愁客户和业务,每天密密麻麻的用户排队等着办理业务,何花上任后主抓储蓄所的服务,大厅里配了三名客户经理,负责迎来送往、指导填单、秩序维护、小礼品的发放,柜面上新增了两个窗口,确保业务办理的时效性,同时又订购了一批小礼品发放给新开户的客户。工、建、中的客户一下就被吸引过来,每天余额蹭蹭蹭往上涨。 到年底的时候,储蓄所的余额已经接近了三个亿,名列全市第一。 在那个金融野蛮生长的年代,何花的收入也水涨船高,荣誉更是不用说了,在全省的业务发展中也是名人。大大小小的旅游城市也走了不少,她开始觉得古县城还是太小了。 当市局向她抛来橄榄枝时,她没有一丁点犹豫,就答应了调动。 新的岗位是市中心网点的所长,这是全市最大的储蓄网点,宽敞的大厅、豪华的装修、崭新的设备,何花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舞台。 随之而来的还是家庭的安置,即使现在她和马超都属于高收入,但是县城里买房子、装修已经让他俩倾其所有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在市里再买房子,只能先租一套,把小家安好再说。 当新的工作环境还没有适应,家里就又出事了。 何宝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当看到何宝满脸是血的样子,郑玉兰再次晕倒。 从何花结婚开始,郑玉兰不止一次晕倒,每次都是何大强掐着人中抢救过来,浑身疼上两天,吃点止痛药没事后,该干啥还干啥。 家里的这些情况,何大强和郑玉兰没有对何花何叶姐妺俩提过,总觉得两个孩子挺忙的,一个已经嫁人不该老麻烦,一个远在省城不要老折腾,小病小灾熬一熬就过去了。 何大强找了一份看大门的工作,郑玉兰在一家超市当保洁,两个人每个月还有1000块的收入,生活和供何宝读书是不成问题的。 每个月何花还要偷偷塞给郑玉兰500元,嘱咐她不要太辛苦,郑玉兰将钱偷偷攒起来,何宝还要上大学,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何花接到信,坐着班车就回了古县,派出所和医院她不知道该先去哪里,最后还是先去了医院。 郑玉兰是子宫癌,已经扩散到全身,半年前已经绝经的她突然又开始出血,出了三个月后又没有了,全当是女人家的月事不规律,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治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实在是想尽点孝心,就去省城的医院再看看,但是去了估计也是白花钱。” 医生的话无疑就是给郑玉兰判了死刑,何花的眼泪夺眶而出。 何大强咬咬牙决定接郑玉兰回家,去了省城再在肚子上划几道口子,他不想再让婆姨遭罪了。 擦干眼泪,何花又去了派出所。 何宝与几个同学打架,将其中一个的头给砸了个窟窿,人已经住进了医院,缝了十几针,还有一个的鼻梁给打断了,需要手术,最轻的一个下体给踢肿了,也在医院打着吊瓶。现在对方的家长不依不饶,必须要严惩何宝。 看着何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何花心疼不已。 她和派出所民警了解到,自从去年上了高中,有几个高三的混混,老是找何宝的茬,笑话他是农村的,还让偷家里的钱出来给他们花,不给钱就往死里打,何宝一忍再忍,不愿惹事生非。 今天几个混混在上学的路上又堵住了何宝,要钱无果后,开始谩骂何宝的两个姐姐是婊子破鞋。 何宝怒了,打他骂他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他的两个姐姐。 这伙小痞子低估了一个从小农村长大,干农活的小伙子的身手和力气,也低估了一个高一瘦弱男孩的下手有多狠,何宝将这些日子的怨气和怒气全部砸在了他们的要害部位。 何花知道这不是何宝的错,但是现在对方伤的重,三个孩子的父亲在古县城里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要捻死他们这样没有背景的家庭是何其容易,她需要取得三个家庭的谅解才能将何宝弄出来。 她买了营养品开始一家一家道歉,头上有伤的这家最难搞定,孩子是家里的独苗,父亲是城关镇的书记,门都没有让何花进,人家根本看不上你的东西和钱。 其他两家一个是县法院副院长一个是矿工局的副局长,由着老婆们指着何花的鼻子,撒了泼骂够了数落够了,尽兴了,提来的东西和赔偿的钱总算是收下了,也算是有态度。 她决定去找现在的公安局局长田和平,两个人曾经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在惩治刘强的事上,田副局长没少出力,那时候的何花背后有山,场面上干哥干妺子称呼着,大家总会客气几分。 等到周永生调走之后,升任为局长的田和平对何花明里暗里示好,但何花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根本没有给任何机会。 今非昔比,田和平肯不肯帮忙,何花心里也没有底。如果他肯帮忙,这件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 死马当活马医,何花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 第42章 钱比不过权 果然,不出何花所料。 “何花呀,不是哥哥不帮你,你也知道张书记惹不起呀,他们弟兄几个都在县里的要害部门,我也得让三分。” 田和平和她打着太极,表面上和和气气,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田哥,这事的起因并不是在我弟弟呀,是他们欺人太甚了。”何花辩解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也不能把人打成重伤呀,本来有理的事现在打伤了人就变没理了。” “那田哥,你说这事我咋办,我弟弟才上高一,不能因为打这一架就毁了他这一辈子呀。”何花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田和平赶紧抽了一块纸巾,趁机和何花并排坐在了沙发上,拍拍她的背说道:“不要哭,不要哭,这事呀还真不好办,你得找个人说和说和,说不定有希望。” 何花听到这话,仿佛抓住了一丝丝希望,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问道:“我就找田哥你来说和,怎么样?你说话一向有份量,我也实在不认识什么有头脸的人了,好不好?” “不行不行,昨天张全生书记才打电话把我数落了一番,嫌我办事不利索,让把何宝赶紧送看守所去。这时候我出面肯定不行的。” 何花一脸的愁容,这可如何是好,这个老狐狸根本就不打算帮忙。 “妺子,你再想想办法,这个事情不宜拖得太久呀。好?!” 何花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她道了谢后就离开了田和平的办公室。 出了门,她直奔马秀琴家。 马秀琴听了何花家里的事也觉得太闹心了,看着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何花,只能尽全力来帮忙。 张全生这个人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霸道、脾气又坏,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单位说一不二。马秀琴的公婆家和张书记家原来是门对门的邻居,两家人关系不错,她和张书记妺妺私交不错,决定打电话试试。 随即她就打通了张书记妺妺张利英的电话,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电话那头答应的不是很爽快,张利英也拿不准能不能劝得了哥哥,弄不好,再让劈头盖脸骂半天。 “没事,你尽量劝,实在不行,我再想其他的办法。”马秀琴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马秀琴的电话响起来了。 “秀琴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哥不让我管这事,谁说情也不行……” 马秀琴无奈地望向何花。 “这事,田和平就完全能解决得了,你没去找他?” “找过了,人家根本就不答这个话茬。” 马秀琴知道田和平要的是啥,这个王八蛋,真是猪狗不如,要不说公检法没一个好人呢,全都是两面三刀的鬼。马秀琴在心里也暗暗骂着这些禽兽,但是骂也无济于事,谁让人家手里有权呢。 虽然自己也是单位的一把手,但毕竟不是手握实权的单位,业务上还得求着这帮混蛋们,解决的办法有是有,但是这事又没法劝,一切还在于何花怎么想、怎么决定。 “要不你找找周永生,或许他有办法解决,这种事只有能压倒张全生的人出面才行。” “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 “没有联系怕啥,试试。” 何花拿出手机,拨打着那串刻在骨子里的数字,可是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盲音,或许这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 何花木木地从马秀琴家出来,马超得了消息,已经从省城开车回来了,何叶也一并跟着回来照顾郑玉兰。 初夏的夜晚有些闷热,但是何花的身上有些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月光静静的透过大树,将枝枝、丫的的斑驳倾泄一地。水泥路上有点干燥,昏黄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 她抬头仰望着那一片深邃的夜空,淡淡的星光飘曳而来,黯然伤神。她真希望就这样,这样地走下去,没有尽头。 不知什么时候,马超的车子悄悄地跟在了何花的身后,他不想打扰何花却又心疼不已,最终他将车子停在了路旁,下车后快步赶上妻子,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马超也从省里找人托关系,但是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对于这样的结果又不能老打电话问情况,不回复就是不顶事,再打就是不懂礼数了。 何花低声的啜泣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他的心上,但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再有钱也比不过有势,世上太多的事并不是钱所能摆平的。 接下来的几天,何花和马超两口子、何花和何大强父女俩、何花和何叶姐妺俩几次去张全生家里、办公室,都找不人、敲不开门。千方百计打听到张全生的移动电话和家里的电话,可是打过去不是被摁掉了就是不接。 无奈之下,她又拨打了几次周永生的电话号码,依旧是“嘟嘟——”的盲音。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看望了病入膏肓的娘,这时候的郑玉兰已经被时不时的巨痛折磨得脱了相。可能是儿子的事加剧了她的病情,现在一天要昏迷好几次。 何宝是她用命生下来的,一个16岁的孩子被关起来,不知道里面能不能吃上饭,有没有被子盖,饿不饿、冷不冷,有没有人欺负……一想到这些,郑玉兰的心就犹如刀剐。 看到何花,郑玉兰努力抬起眼皮,她那空洞的眼里再也挤不出一滴泪,黄腊腊的脸上仿佛只有一层皮搭着,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连喝点水也要吐好几遍。 她努力想要抬起了胳膊,摸摸大汝子的脸,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无奈地垂下来。 “何花,一定要把何宝救出来!一定啊!” 何大强在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羊腿烟袋更是不离手,妻子倒下,儿子被抓,无助的他肚子里好似被石头塞满,不饿不渴,唯有吸几口烟才能感到舒服一点。 明天如果还是得不到张全生一家的谅解,何宝就要被送到看守所,今天派出所打电话已经给何花下了最后的通牒。 何花决定再去找找田和平,这次说成啥,也要让姓田的给想办法解决。 第43章 为什么要受苦 “田哥,您现在在哪呢?” “哦,妺子呀,我在外面吃饭呢,有啥事,你说。” “那你先吃,吃完饭我想去找你一趟,咱们面谈。” “好的,完事我给你打电话。” 何花挂断电话后,径直回家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和马超告了假,说是晚上要住娘家,陪陪爹娘,马超开车将何花送回了老丈人家里。 何花下车时,一把将马超搂住,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马超的脖子里,马超轻轻地拍着何花的背,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晚上十点,何花的手机响了,是田和平打过来的:“妺子,我在办公室等你,你要是方便就过来,如果觉得太晚了,咱们就明天再见。” “方便,你等着,我马上就到。”放下电话,何花骑着车子就出发了。 路上的行人稀疏,月亮不知早就躲在哪里了,只留下淡淡星光点缀。 记得小时候在农村,没有路灯,何花也从不害怕,现在走在灯火明亮的街道上,她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路灯一个个在身后隐去,骑着车子的背影一次次融入黑暗中。 走到县公安局的大楼里,一楼门卫问了一句“找谁?” “找田局长。”何花淡淡地回应着,门卫重新抬头看了一眼何花:“上去。” 看到推门而入的何花,田和平笑盈盈地站起来,热情地沏了一杯茶,何花闻到他满身的酒味,她突然有点反胃想吐。 “怎么样啊,这两天找到合适的人没有啊?” “没有呢。”何花落寞地回答着。 “妺子,那这事可不好办呐。”田和平假意面露难色。 “田哥,我知道这事对于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你出面说和,肯定没问题。”何花边说话,边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想要放进了田和平的办公桌的抽屉里。 “你呀太高看哥哥我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这不是打哥的脸吗?”田和平赶紧将何花拿钱的手握住,两人推推搡搡着,最终钱还是塞进了何花的包里。 但是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何花也任由田和平这样握着,她垂下了脸颊。 看着何花不反抗,田和平一颗颗解开了碎花衬衫上的纽扣,每解一颗亲吻一下紧致又诱人的肌肤,从脖子到小腹,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 他吻着何花的手,抱着她的肩,将她引进了办公室里面的套间,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了。 套间里一片黑暗,没有窗户。 谁也没有想着要开灯。 他想要亲吻何花的嘴,却被扭头避开了,他强行将她的脸摆正,将嘴怼了上去。 他一改之前的温柔,粗暴地将何花的衣服褪去,尽情地啄着、吸着,捏着,根本不理会何花的躲闪,越是躲闪越是勾起了他的兴奋。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给老子装清高。 这可曾经是周永生的女人,现在不照样屈服在自己的胯下。 这两天,田和平一直在等,其实他就是看看何花背后还有有什么样的靠山。果不其然,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打来电话问问情况,被他轻而易举地回了。 今天还想用钱来摆平,老子能看上那三瓜裂枣!之前何花对他轻蔑的态度太伤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农村丫头么,仗着县长就敢谁也不放在眼里,有点姿色有点小聪明就以为没事啦,可惜风水轮流转,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呀。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张丑陋扭曲的脸,只是两眼空空地望着黑乎乎的屋顶,那里仿佛是个黑洞,将她带到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世界。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将全囫全囵的何宝带回家,她娘估计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一辈子吃尽苦头,总不能到最后带着遗憾离世。 何家就何宝这么一根独苗,后半生不能背着这样的污点生活,他还要考大学,娶妻生子,是何家的希望。 等到田和平心满意足后,才放过何花: “妺子,放心,明天下午何宝就回家了。” 等到何花穿戴好衣服时,他已经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这时已经午夜12点了。 何花跌跌撞撞地下了楼,保安已经睡意朦胧,揉着惺忪的眼睛抱怨着打开了一楼的铁门,听着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她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站不起来。 小腹和下身隐隐作痛,真是个畜生,何花心里骂着。 这时的古县城笼罩在黑暗中,路灯竟然全熄灭了,这是一个黑灯瞎火的县城,路上空无一人。 虽然已经是初夏,大山中深夜的县城依然还是会让人瑟瑟发抖,身体的疼痛、境遇的糟糕和内心对马超的愧疚,如潮水般呼啸而至。 衣着单薄的何花拖着一身伤痛摸着黑,走回了家,车子是无法骑了。 人活着到底为什么要受苦? 怎么样才能不受苦? 回家的路上,何花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总以为有了工作,有了家庭,生活安稳,就没有什么可奢望的。 事实上在突如其来的疾病和意外面前,自己依然卑微到无能为力,就像一粒渺小的微尘,风一吹便不知要落到哪里。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城关派出所给家里打来了电话,让何家人去派出所办手续,何大强带着马超赶紧去了。 何花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一回来就高烧不退,说着胡话。 只有何叶知道姐姐的时候几点了,她听着姐姐悉悉索索洗漱,躺下后,才安心睡去。 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浑身盖着被子还打着摆子的何花说着梦话,她赶紧找了一颗安乃近给姐姐吃了,发了一身汗才又沉沉睡去。 姐夫来的时候,何叶只字未提姐姐昨晚出去的事。马超只当是这些天受了劳累,才生病倒下了。 何花整整昏睡到何宝被接回家才醒来,看着郑玉兰疼爱地摸索着何宝的头和脸,她起身穿好衣服,拉着马超悄悄地离开了家。 第44章 突如其来的碰面 回到家后,何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还发着烧,怎么能洗澡呢?”马超在外面着急地喊着。 何花想把身上的臭味冲刷干净,昨晚耻辱不堪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放映着。 这种事情不能经公,本来就是一种交换,是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是自己需要人家高抬贵手放弟弟一马,也是自己没有本事解决问题,这一切怨不得他人。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板上已经全是血水,一阵晕眩袭来,便没有了知觉。 卫生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不好了,马超赶紧冲进了卫生间,此时何花赤身裸体地躺在地板上,下身不断地渗着血。 着急中,马超扯了一块薄被子,将何花一裹,开着车送到了医院,孩子终是没有保住,小产了。 何花怀孕了,例假没有准时来,因为月事一直时早时晚的,又加之最近家里事多,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心里明白,是由于那天晚上的折腾,孩子才没有保住,但她只能将委屈一个人吞进肚子,她觉得太愧对马超,太愧对公婆了。 一家人心心念念想要孩子,却被她给弄没了。 善良的婆婆安慰道:“没事,以后孩子会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小产也要坐好小月子,不然会落病根的。” 在家休息的几天,她老是觉得胃里翻腾,恶心想吐,婆婆做啥吃的,捱到晚上也要全吐出来,恨不得把胆汁也吐出来。 这是那件事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她老觉得鼻子总能嗅到田和平那臭哄哄的味道,甚至于不让马超亲近她,连亲一下也不行。 半个月后,她返回市局,假不能请太长,不然影响不好。公婆也随着她来到租的房子里,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自从何宝回来后,郑玉兰的身体也有了好转。 为了不让何宝再受欺负,马超将小舅子转到了省城的一所私立学校,虽然学费贵了点,但是总归学习不受影响。 郑玉兰的身体终是没能熬到过年,冬至的时候,带着对孩子们的不舍与牵挂撒手人寰。 坟地选在了刘家庄,何大强选了家里分得最好的向阳坡地,风风光光地将婆姨葬了。 一向不善言辞的他,跪在郑玉兰的坟头絮絮叨叨说着不肯离去。 “老婆,你在我们何家受了大罪了,要不是为了生何宝,身体也不会垮,要不是我无能,你也不用受气,你在下面安安心心等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下去找你去啊……” 听得刘家庄前来出殡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无不动容。 那个时候,农村的爱情很简单,先婚后恋,男人对女人的爱就是少干点重活,地里活尽量让婆姨们不沾,多打点粮食多换点钱,让日子过得舒心一点;女人对男人的爱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生下儿子,操持好家里的洗洗刷刷、缝缝补补,吃喝拉撒,不让男人多担心一分。 虽然吵吵闹闹一辈子,但也不离不弃一辈子。 郑玉兰走了以后,何花将爹爹接到了市里,她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古县城。 自此,古县城何家和马家就鲜少回去。 市局的中心网点的业务依然红红火火,何花的面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就是肚子再次恢复了安静,没有任何的好消息传出。 陈金超对何花的念想早已随着何花的结婚被掐灭,他与邓遥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了,与其仰望遥不可及,不如珍惜眼前的安稳踏实。 凭借着父亲在单位的威望与实力,陈金超现在已经是信息科的副科长,成为全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经过几年的锻炼,邓遥在市财务科做账也是一把好手,她那爽朗的性格已经深得陈金超父母的喜爱,早已将她认定为准儿媳。 一年后,当邓遥喜提儿子时,何花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她也不免开始有点着急,和马超四处求医拜佛,打针问药后终是无果。 对于何花的肚子,两个人再不抱任何希望,正打算领养一个孩子时,不知是那个神灵保佑还是哪付药剂起了作用,居然又怀上了。 有先前的流产史,对于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全家人如临大敌,何花乖乖听医生的话,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七个月,除了上厕所,连吃饭喝水都在床上。 第八个月时,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始下地溜达,天气好的时候还出门晒晒太阳,或者到马路对面的营业厅转转,看看业务报表,储蓄所的工作每天早上电话安排妥当,晚上再电话问问情况,一切也正常如旧。 今天营业厅的卫生状况真是糟糕,地下到处是客户扔的填废纸团,大堂经理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何花心想,看来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得来,重点督促一下卫生。 她费力地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团,最近身子越来越重,小腿肿得又粗又青,每天晚上还得垫个两个枕头,第二天才能消肿。 邓遥仔细瞧过,说她的肚子浑圆,两边的弧线超出了腰身,从背后一看就是怀孕了,断定何花怀的是女孩。自己怀宝宝的时候,肚皮是尖尖的,从背后根本就看不出是孕妇,所以生的是男孩。 她左手撑在膝盖处,起身有点艰难,可能今天弯腰的次数有点多了,这时一只大手扶住了右胳膊,将她有力地带起来。 “谢谢。” 何花撩了撩额前的刘海,转身正要感谢。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心被狠狠地蛰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熟悉的脸庞、眉眼、神情…… 她恍过神来,慌不择路冲出了营业厅的门,逃一般地朝马路对面蹒跚走过。 留下身后的背影,默默注视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晋美苑小区。 四年没有联系,何花偶尔做梦里还是会有他,影子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心里满满的恨意在突如其来碰面的那一刹那,化为乌有。 第45章 各自安好足矣 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阳光暖暖,春风徐徐。何花平复着心情,她需要稍稍整理一下慌乱的自己,才能回家。 那场车祸差点要了何花的命,也彻底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何花摸了摸头发里那条长长的疤。 当时送到医院时,何花脑袋上的肉都外翻了,血肉模糊的惨状让很多人以为没救了。 索性没有伤到要害,当她手术后醒来,第一个惦记的还是他的安危,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分手,甚至于决意一生不嫁,守着他陪着他到老。 不辞而别、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匆匆挂断、发信息从来不回、甚至于换号码,回想起来这些伤心往事,何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得冒泡。 她承认,这辈子是无法忘记周永生的,这是她用命爱过的人。 本打算将他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去刻意想念,不去轻易触碰,不是不爱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爱,是精疲力竭无法再去爱了。 人生之苦莫过于爱而不得,这一碰面此刻又在何花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 “嗡——嗡——嗡——” 突然手里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是他吗?接还是不按?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摁了接听键。 “花,方便的话聊两句。”电话那头磁性的声音让何花依然无法抗拒。 “方便。”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存好。现在我已经调回市里工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找我。”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何花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秋天,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就在耳边,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人沉迷。 “嗯——”,何花藏在心里的千言万语终是化为简单的一个字。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就是电话这头和那头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你爱过我吗?” 何花终于将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继续沉默着,没有挂断,直到婆婆在窗户前呼唤何花回家吃饭。 “我回家了,先挂了。” “哎——,记得有难处来找我。” 何花匆匆挂断了电话。 院子里的柳絮飞舞着,周永生从树后面走出来,远远望着拖着笨重身子的何花向家走去。 一开门,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父亲和公婆已经坐在餐桌前,看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马超,何花心里涌上一种幸福。 爱情大抵就是这样,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不爱的人却留在了自己的生活里,心里装着一个人而生活中陪伴着另一个人的人…… 饭后,她没有将周永生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而是抄在了记事本一处不显眼的位置,没有署名字。 她又打开电脑,搜索着关于周永生的所有信息,原来去年他就从东曲县调回市里,现在是分管着全市的发展改革、能源产业、生态环境、国有资产监管等等。 马超和母亲收拾好厨房,提醒着何花要午休了,不要累着了。 她赶紧关上电脑,躺在床上习惯地揪着马超的胳膊紧紧抱住,好好睡个午觉,就当做了一场梦。 “马超同学,你爱我吗?”何花轻声问着。 “爱呀,爱到了骨子里。”马超在何花额头上吻了吻。 “邓遥说我肚子圆圆的,怀得可能是个汝子哟。” “管他小子汝子,还不都是咱俩的孩子。” “那你妈会不会不开心?” “才不会呢,我妈连生了两儿子,早就看到小子烦了,巴不得你生个闺女呢。” “那你不想要个儿子吗?” “不想了,你这生孩子太遭罪了,咱有一个就行了。” 马超搂紧了何花。 这时肚子里的胎动十分剧烈,孩子好似在里面游泳,窜来窜去的。她想着是不是今天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真是母子连心。 她将马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共同体会这神奇的时刻。 预产期就在这个月的月底,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马超索性扔下公司,专职回来陪老婆待产。 “周市长,咱们回单位还是回家?”司机小薛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了,坐在后排的领导还是不发话去哪里,忍不住轻声地问道。 “哦,回单位吃食堂。”周永生缓缓睁开湿润地双眼。 周永生心里在想,他到底是爱着何花的,但是他不配说出那个字。 分手始于那场车祸,突发的事故让老岳丈火冒三丈,家里人都知道了他在古县的丑事,在出院当天就下了任免文件,让他到东曲县报到上任。 临走时,在医院他给何花预交了超额的费用,她的伤势很严重,周永生连到病房门口偷偷探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他只能做到这些了,或许这是老天爷爷对这段孽缘的惩罚。 两个人分开,总要有一个人下决心,下狠心。为了何花的将来、为了她的幸福,周永生愿意做那个狠心的人。两个人再执迷下去,将会是万劫不复。 人生就这样,不可能事事都如愿,总会有一些难以割舍却不得不放手的,也总会有一些视如珍宝的却不得不选择遗忘。 千古艰难小生死,万代权衡大是非。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妥协、不断权衡的过程,很扎心,可现实就是如此。 在何花那个年龄,能任性敢任性,为了感情不顾一切,大胆追求,但他不可以。 他知道岳父的手段,也知道权力的威力,一个电话就有可能将何花来之不易的工作丢掉,一句话就能让一个普通家庭坠入痛苦的深渊。 他的放手能换来一个家庭的活路,这个账他还是要算一算的。 他也需要借助家人的力量变得足够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让权衡变得不那么困难和纠结。 今天看到何花已嫁人快要生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又何尝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她能幸福就足矣。不去纠缠,不去打扰,各自安好便是最好。 第46章 如愿喜提千金 阵痛袭来,何花拿着手机算了一下,大概五六分钟一次,和书上说得差不多,同时她感觉下身不断地往外渗着粘粘的液体,估计是羊水破了。她摇醒了睡在身边的马超。 凌晨五点,一家人着急忙慌地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阵痛消失了,羊水也不再流,宫口才开一指。 听了医生的建议,马超办理了住院手续,包了一个独立的单间,护士给何花输上催产素,便安心住下来。 第一天,一瓶点滴输完,何花的肚子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天,一瓶点滴输完,何花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马超有点着急,这是怎么回事呀,两天了,除了有个实习护士早上来扎针晚上来拔针,再没有医生来过问一下。 凭着他的颜值和情商,第二天傍晚和一位助产师混得熟络了,助产师来到何花的病房,问了问这两天的情况,马上就来了脾气: “这是谁这么不负责呀,催产素能这么输吗?”她马上加快了点滴的速度。“刚开始催产素每分钟三十滴,十分钟后孕妇没有反应的话,就要加快到四十滴、五十滴,直到有了宫缩。” 第一瓶催产素滴完后,助产师安排着又挂上一瓶,这时已经是一分钟八十滴了,宫缩一阵比一阵强烈。 婆婆送来的饭吃了一半,何花开始疼痛得坐卧不安。 晚上十点钟,何花疼得倒吸凉气,马超急得团团转,偷偷塞给助产师300元的红包,又将她请过来。 “早着呢,你这估计要在明天早上五、六点才能生,好好保存体力。” 说完,助产师赶紧跑到产房去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何花痛得开始呻吟:“马超,我不生了,我要剖。” “你都疼了这么久,现在剖刚才不就白疼了吗?”何花一想也有道理,就继续忍受着。 此时,何花浑身冰冷,但是却汗流浃背,扭曲面孔吓得马超手足无措:“好,好,我去叫大夫,实在不行咱剖。” 助产师又在马超的软磨硬泡下,一路小跑过来查看情况。 “用不着剖,孩子不大,胎位又正,剖腹产后不好恢复身体。” “好,听大夫的。”马超摸了摸何花的额头,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咱们再坚持一下。” “不许再叫我了啊,产房还有一个难产的呢,十点就进去了,现在还没有生呢。” 助产师又风风火火走了。 何花咬牙捱着,疼痛像暴风骤雨一样越来越凶猛,突然小腿开始抽筋,她使劲一蹬,想要捋直双腿,没成想羊水就像泄了洪的闸,“哗——”一下喷涌而出,紧接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往下坠。 “马超,我羊水破了,孩子要出来了。” “什么?!” 当助产师再次查看时,宫口已经全开了,胎头露出来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产妇的生产时间会提前。 何花看了看病房墙上的表,此时正好是凌晨两点。 顾不上叫产车,马超直接抱起何花冲到产房,门口被护士紧急拦停。 “里面还有孕妇在生产,男人不能进啊。” 何花无奈地抱着肚子自己走进去,每走一步,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往下坠一分,最后艰难地爬上窄窄的产床。 “大家快过来帮忙,这个产妇估计要提前生了。”助产师将其他护士叫过来,其中有一个护士快速给何花剃了私处的毛。 助产师简单教了何花如何吸气和呼气,宫缩来临时要把腿曲起来,使劲蹬住床上的脚蹬子,大口吸气,像便秘拉屎那样用力,没有宫缩的时候可以把腿放下休息一下。 马超在外面着急的直搓手,他趴在产房的门缝上,使劲往里瞧,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电视演的女人生孩子,不都是歇斯底里的叫吗?可是产房里的两个女人怎么静悄悄的。” 这种异常的安静让他愈发的不安。 间歇休息时,何花别头看看旁边产床上的孕妇,紧闭着双眼,估计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了。 进了产房不到一个小时,何花就顺利生下一个六斤重的千金。 孩子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母亲何花,父亲马超,两点四十五分生,女孩,六斤。” 护士和何花确认了消息后,开始登记孩子的信息。 她虚弱地问助产师:“孩子脸上和身上正常,一切都健康。” “恭喜恭喜,一切都好着呢。”助产师抱过来让何花瞧了一眼。 孩子干干净净,小小的,粉粉嫩嫩,一双小眼睛滴溜滴溜圆。 马超在产房外听到孩子的哭声,激动的跳起来,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孩子的哭声。 这时,产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出来通知了一声:“孕妇何花,生了啊,母子平安。”随即又关上了门。 “爸,妈,何花生了。”马超赶紧给家里的父母报平安。 “生了个啥?”电话那头急切地寻问。 “生了个娃子。”马超喜滋滋地答道。 “肯定是生的娃子,难不成还能成了猪娃子狗娃子?是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忘记问了。”马超挠了挠头,刚才真的忘记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躺在产床上的何花已经没有一丝丝力气,连医生给她缝撕裂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只听见线从皮肉穿过时“嘶——嘶——”的拉扯声。 正当她要闭眼休息时,耳边传来了响亮的拍打声:“啪——啪——”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助产师手里不知提着一个黑不溜湫的啥,使劲地在拍打着。 不一会听到微弱的嗷嗷声,大夫们一通手忙脚乱的抢救。 她问了问身旁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护士:“那是个啥呀。” “孩子呀,生产的时间太长了,憋成了黑青色。” 原来是旁边的孕妇也生了,足足进了产房五个小时,比起她来,何花觉得自己真还没怎么遭罪,尤其是孩子。 何花好像想到什么,不安地问护士:“隔壁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和你生的一样,是千金。” “那两个孩子可千万不要抱错哟!”电视剧里不是老播抱错孩子的事吗,她不禁有点担心。 “怎么能抱错呢,你家的才六斤,人家的九斤多呢!个头就差了一大截呢。”护士笑了。 “母亲杨丽,父亲赵大伟,两点五十分生,女孩,九斤三两。” 当产房里还一片忙碌时,何花已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病房,原来自己已经在产房睡了两个小时,医生们看何花也没有什么大碍,就将她推回了病房。 孩子在病床旁边的婴儿车里,瞪着黑豆一样的眼睛,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盯着屋顶上的灯。 何花看了看孩子,再次沉沉睡去。 第47章 那一刻向死而生 “花,你醒醒,花,醒醒。” 马超使劲摇着已经昏迷的何花。 此时的何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眼睛死活睁不开,恍惚中她又好像看到了母亲郑玉兰,坐在家里的门槛上纳着鞋底,身旁站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看不清脸,好像是爷爷奶奶,又好像不是。 自从五点回到病房,何花就一直在出血,防漏垫上已经浸得全是血。 马超敲了几次值班医生的门了,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他又跑到产房,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妇产科竟然找不到一个医生、护士,马超急得团团转。 他跑到和自家一起生孩子的那个孕妇那里,打听人家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可人家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也不出血也不昏睡。他们对马超说,所有的大夫和护士都去另一幢楼了,听说是去抢救一名剖腹产的孕妇。 马超来来回回不停地往返于医务室和病房,找不到医务人员,他心里快急死了,看到何花不动不动躺在那里不停地在出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婆婆六点赶到了医院,她将浸满血的防漏垫抽掉,自己跑去护士站翻找了新的垫上,同时不停地将卫生纸折成块,垫在何花的身下,自带得两大卷卫生纸,很快就用完了,血还在流个不停。 突然何花一阵剧烈抽搐后,又昏死过去。 婆婆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赶紧跑到了妇产科的楼道里,大声呼喊起来: “快来人呐,死人了,死人了!” 此时马超还在拼命地敲着值班室的门,听到他娘的呼喊,火气一上来,“呯——”一声,一脚将值班室的门踹开,在床上和衣躺着的女医生也被吓了一跳。 他过去将女医生一把揪起来,恨不得痛打一顿。 他像拎小鸡一样,连拖带拽地拉扯着女医生快速赶往病房。 女医生也被这场景吓得不轻,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往何花嘴里塞了两片药,又迅速给配上液体输上。 在掐人中,不断揉搓、摁压腹部的操作下,血还在流,好似少了许多,但没有根本解决了问题,何花还是没有反应。 病房里陆陆续续医护人员多起来,扎针、抽血、插导尿管、做记录…… 何花终于被疼醒了,她缓缓睁开眼,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 眼前围着一圈穿白大褂的人,还有一位年长的女大夫继续狠命地揉搓、摁压着她的肚子,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妇产科主任。 这一刻,她好像又重回到了人间。 她上身依旧穿着生孩子时的一件褂子,下身一丝一挂,此时就像动物园被围观的动物一样,她已经顾不上羞耻与尴尬,任由医生摆布着。 随着一声惊呼,像婴儿脑袋那么大的血块掉出来,妇产科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狠狠地瞪着病房中的大夫和护士:“全体人员,八点开紧急会议!” 说完便铁青着走出了病房,在场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个个低下头跟着出去了。 何花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梦见了刘家庄、梦见了被送走的妺妺,梦见了自己家的院子,梦到了村里有小河,还梦到了周永生拉着她的手,马超就在身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努力想喊马超却发不出声音,又不舍得挣脱周永生的手…… 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七点五十。 马超哆哆嗦嗦提着血块扔去了。婆婆抹着眼泪,擦洗着媳妇的身子,给何花穿上衣服。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自己生养了两个儿子,也没有这么遭过罪。 这时候,宝宝才伊伊呀呀哼开了,这么长时间,小小的她可能也明白妈妈受苦了,没有哭闹,静静地躺在病房的角落。 婆婆拿出奶瓶,冲了一点点奶粉,给小家伙填饱了肚子。 何花听到病房的楼道里一阵吵吵嚷嚷的,她好像听到了马超的声音,赶紧嘱咐婆婆去看看。 原来马超回病房时,与昨夜的值班医生给撞了满怀,他的火气顿时就窜上来,差点动手打了起来,被一众的护士给拦了下来。 婆婆赶紧将马超拉进了病房。 “你又是何必呢,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何花虚弱地劝说着。 “要不是因为这些不负责任的医生,你至于遭这么大的罪吗。”马超心疼的摸了摸何花苍白的脸,又紧握住她的手。 本来何花从怀上宝宝安胎药就没有断过,还打了200多针安胎针,屁股上全是针眼,这时候又遇上了大出血。想到这里,马超眼眶又红了。 何花笑笑说,没事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福大命大着呢。” 她想起了母亲,生了四个孩子,每次都是拿命在博一个孩子的出生,每一次生产就是向死而生。以前听过别人多少生产的故事,当自己真正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这就是一场生死搏斗。 上午九点多,医生拿着化验单子来到病房,何花的血色素只有不到5克,正常应该是11——15克,也就是说病人身上已经流了一半的血,所以医生建议马上输血。 此时的马家已经不愿相信医院,万一他们的血浆再出点什么问题,可真是要命。全家人挨个匹配完血型,由何大强和马超分别给何花输了800毫升血。 三天后,何花出院了,经过这一通折腾,婆婆想着身体还得慢慢养,不如回家自己好好伺候,住在这个鬼地方,生个孩子差点要了命,这是医院吗简直就是阎王府。 邓遥带着一岁的儿子迫不及待地来看闺蜜,她爱不释手地捧着刚出生的小宝宝:“这就是未来的儿媳妇,长得真俊呢!” “你这么喜欢女儿,那就再生一个。”何花打趣道。 “才不生呢,像你一样,干啥都轰轰烈烈,连生个孩子都差点要了命,我可不受那份罪。”邓遥嘻嘻哈哈地回着,“我呀,有闺女,这不就是吗,稀罕了就抱回去养两天。” “你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我那是催产素滴多了,导致宫缩不好才引起的大出血。” “快算了,我生的时候也是疼得死去活来,这下你也感觉到了,你还生不生了。”邓遥将皮球又踢回来了。 何花坚决地摇了摇头。两个女人都经历过九死一生,这一声“妈妈”饱含了多少痛苦、煎熬、恐惧、无助、担忧和纠结,既是生之门也是死之门。 第48章 产假后正式上班 三个月的产假很快就过去了,孩子还没有断奶,何花得回单位上班了,得亏租的房子就在单位对面,可以随时偷溜回来喂个奶。 现在还在哺乳期,她的身材更显丰满,比少女少了几分青涩,比大妈多了几分风韵,像熟透的桃子,迷人又诱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柔情魅力。 在她休产假的时,听邓遥说,市局领导班子大换血,局长是从省里调过来的,五十多岁风度翩翩,副局长是从邻市调过来的,个子不高温文尔雅。何花还想,新领导来了不知又有什么新的政策,自己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还能不能继续在营业厅上班。 产后上班的第三天,何花接到了办公室吴主任的电话: “何花,十分钟后领导们要去营业厅视察一下工作,你准备一下。” 她马上安排大堂经理再次巡查了营业厅的卫生情况,确保万无一失,自己又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 果然,十分钟后,吴主任带着几位领导来到网点,何花没有见过,不敢主动上前乱打招呼,她只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站在门口迎接着。 “王局长,这就是咱们局有名的业务能手何花。”吴主任向一位穿着白衬衫,文质彬彬、笑容可掬的高个子男士介绍着。 “何所长,这是新来的王秋明局长。” 王局长主动与何花握手的那一刻,何花被领导的儒雅气质吸引。 “你好,早听说你的业务能力出众,今天一见,还是一位大美女呢。”王局长从一见面,眼睛就一直盯着何花看着,握着的手也迟迟不松开,弄得她有点不舒服了。 “这位是咱们单位新来冀新副局长。”吴主任继续介绍着,何花趁机挣脱了王局长的手,礼貌地和冀副局长握了握手。 营业厅的客户每天都很多,王局长走在最前面,他带着一众人,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提出不少意见:“冀局,这个网点的业务不错,环境和氛围稍微差了点,今年再拔点经费,好好收拾一下。” 冀局赶紧点点头。 “吴主任,关于这个网点的新闻宣传可不能少,咱们要打造标杆,就得在宣传造势上多花点心思。” “王局,你说的是,从这个月开始,我就和市报社和电视台的多联系,加强对这方面的报道力度。”吴主任点头附和着。 “网点负责人的报道也不能忽略,这么优秀的人才必须重视起来,不仅要在系统内还要在系统外进行重点宣传,咱们单位用人就是要不拘一格,谁有能力谁就上。”说完,王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何花一眼。 如果放在前几年,何花对这样的“重视”肯定会受宠若惊,但放在今天,她从领导的眼神里读出了危险的信号,毕竟自己也是场面上闯荡过来的人,表面上她依然笑意盈盈,但内心不免有点担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和工作基本上风平浪静,偶尔会有一个“”的固定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每次都是响几声还没接起来就挂断了,隔几天就会响一次。工作、带娃已经忙得她自顾不暇,所以根本也就没有理会这个陌生的电话。 今天早上一醒来,何花发现这个电话昨天半夜十二点多打了两次,自从有了孩子后,她的电话只要一回家就是震动,特别是在休息时间,就调成了静音。 这次她打算拨过去,看看电话那头到底是个什么人。 “喂,您好,昨天晚上这个号码联系我了,您是?”电话接通后,何花客气地询问着。 对面没有回应就挂断了。 何花一脸的纳闷,难道是老周,可是吞吞吐吐、故弄玄虚不是他的风格呀,那会是谁呢? 这时孩子也醒来了,依依牙牙地轻哼着,管他是谁呢,或许是打错了呢,“神经病!”何花嘴里不禁骂了一句后,将宝贝女儿轻轻抱起来。 今年,冬天来得又早又狠,拉开窗帘,一晚上静悄悄的,冰窗花就挂满了玻璃窗,肆意地伸展着腰身。 今年家里的暖气不行,该给孩子买个睡袋,纸尿裤也快用完了。何花心里想着,随即就给马超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回来了,快到年底了,公司的活也多,总不能老当甩手掌柜,家里没有什么事,何花就不让马超老回家,把之前陪产落下的工作赶紧补一补。 邓遥最近见面或是电话里时不时提醒着她:“能不能对你老公上点心,他多金又帅气,小心被别人给勾跑了。” “这种事,怎么上心啊,防不住的,更何况马超不是那样的人,小心你家的超”,何花每次嘻笑着回怼回去。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我俩一个单位同进同出的,每天他放几个屁,我都能猜得到。” 的确,陈金超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两点一线,上班养家糊口,下班回家带娃,周末偶尔和同学们出去吃吃饭放松放松。 婆婆已经提前退休进入了带孙子的节奏,四个人赚钱养一个孩子,邓遥的日子过得可不是一般的轻松,简直就是相当惬意。她经常约何花逛街吃饭,每次何花都没有时间。 “我可不像你,只有两个人赚钱还要养一大家子,只能拼死拼活,好好工作。”何花打趣道。 自从有了娃,何花觉得家里用钱的地方多起来,每月根本就没有节余的存款,甚至还要吃老本。纸尿裤、辅食、玩具、衣服……,每个月在孩子身上的花销就不少,幸好现在还是母乳喂养,省下了奶粉钱。双方父母的营养品也不能省,上周还给孩子办了教育保险和健康保险,今年再给三个老人也办上,万一有个大病,还能贴补点,这些都是她需要提前规划的。 今年年底在市里还想买套房子,现在租的房子租金每年都涨,如果有自己的房子,租金也可以省不少呢。 昨天在营业厅见着李丽娜了,这是那样风风火火的,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市里的房价涨得还要涨,她建议何花还是尽早买房。 想到这里,何花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第49章 酒桌浮世绘 “何花,今天下午表彰会结束后,晚上六点有庆功宴,记得准时参加。” 办公室吴主任给何花打来电话。 “吴主任,庆功宴我就不参加了,孩子还小,我得早点回去照应着。” “这可不行,王局长特意嘱咐一定要让你参加。” “那好。” 这两天,市局召开全市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何花有大半年没有好好上班,但是中心网点的业务发展势头很猛,增幅和余额依然保持着全市第一的好成绩。 下午三点的会议,两点四十分何花提前进入会场,身上的工作服紧紧地绷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她只能直愣愣地坐着,吸气收腹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胸前的扣子绷掉。 自从生完宝宝后,何花都不敢照镜子了,穿衣服更是发愁,以前的太小了已经绷不上,再买又觉得太浪费,只能先凑合着。邓遥送了她一套产后塑身衣,让她把小腹收一收,可惜穿了一天,饭量是小了,孩子奶水也没有了,索性将塑身衣扔了再没有穿。 上台领奖时,何花的荣誉证书是王局长给颁的,领导的眼神仿佛像一把尖勾,上上下下的打量好似要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干净,让何花顿时心生厌恶。 散会后,邓遥在楼梯口堵住了何花。 “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你要去参加呢?” “嗯。” “就不能推了?” “推来,没有推掉,吴主任说是王局长指名要我去呢。” “你可要小心了,听我公公说,这个新来的领导可是个色鬼,见个漂亮女的就眼馋。” “啊,不是,那我可怎么办呀?” “他来还不到半年时间,和好多女的已经那个了。你自己小心,反正信我送到了,自求多福。” 说完,邓遥摇摇头,走了。 据她了解,凡是王局长看上的女人,就没有逃脱的,今天晚上何花凶多吉少,幸好自己长的也不出众,要不然也是…… 晚上的庆功宴在市里最大的酒店新世纪大酒店,在迎春厅共摆了十桌,领导们三桌,会议工作人员两桌,剩下的就是获得表彰的人员。 何花这一桌全是女同事,大家都不喝,所以就没有压力。 领导们开始一桌一桌敬酒,情形就不一样了,劝酒只能他劝你,而你不能劝他。他让你喝,你不能不喝,你敬他酒,却要先干为敬。“酒精”考验的领导们一个个酒量惊人,再加上这种不公平的喝法,前面几桌已经是东倒西歪了。 王局长来了她们纯女士这一桌,本来大家都商量好滴酒不沾,可领导那劝酒的功夫和口才真是了得,不一会,之前缔结的盟约便土崩瓦解,个个都听话地端起了酒杯。 打完一圈后,领导还意犹未尽,吴主任识趣地赶紧搬来一把椅子,拿了一套新碗筷,王局长还真一屁股坐下了。 这可愁坏了何花,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呢,不是敬完酒该去下一桌了吗?刚才那口酒就让她偷偷吐到了茶水杯里,这接下来可怎么喝呀。 这酒桌上,只要肯端杯,就有人会劝你喝,只要你喝了一杯,就会有人劝你喝十杯,更何况这王局长刚才劝酒的本事她也见识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轮到酒桌上的女士们回敬领导了,幺娥子来了: “既然大家要敬我酒,那就提一个小小的要求,第一个敬我酒的人喝一杯,第二个喝两杯,第三个喝三杯,以此类推,顺序就是从我座位的右手开始。” 这可让坐在右手的这半圈人叫苦不迭,何花目测了一下,到了自己这里估计就是七杯了,她起身打算借口开溜。 “何花,你可不许跑呀。”吴主任眼尖,立马将何花叫住。 “没有没有,我去一下厕所。”何花笑笑答到。 “那正好,我也去,一起。”吴主任起身跟上。 何花只好硬着头皮,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出来时,吴主任已经在卫生间的公区边洗手边等她,何花心想,今天这顿酒是逃不了了。 等她俩回到桌前时,有的已经趴在桌前起不来,有的抱着脑袋犯迷糊,更有的已经出溜到桌子下了,不过还有两三个挣扎着继续和领导拼酒量。 “最后一位也回来了。”吴主任笑呵呵地对王局长说。 “何花,快快快,就剩你了,早就给你倒好酒了。”王局长早就等着何花回来。 圆桌上整齐地码着七杯白酒,何花将七杯酒一股脑全倒进了斟酒器中,一饮而尽,顿时惊呆了一桌子人。 “好酒量,爽快!”王局为了不失面子,将小酒杯放下,将斟酒器里的酒一仰脖子倒进肚子里。 何花擦了擦嘴,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喝了几口,不动声色地坐下来。 等到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悄悄起身去了卫生间,将喝进去的酒全抠得吐出来。 等她再次出来时,基本上已经散场了,吴主任迎上来:“何花,走,一起去放松放松。” “吴主任,不了,孩子还小呢,在家里也没有人照看。” “走走,时间不会太长的。” 何花赶紧摆摆手:“不行不行,真是去不了,今天家里真有事,下次下次啊。” 吴主任一看何花主意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何花心想,现在出去正好在酒店门口和领导迎面碰上,到时候肯定又要推脱一番,她没有坐电梯,而是独自走楼梯从酒店的后面打车回家了。 刚一到家,邓遥的电话就来了。 “回家了没有?” “回来了,刚进门。” “我公公也回来了,他说吴主任因为没有留住你,被王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你是怎么逃脱的?”邓遥压低嗓子说道。 “走酒店的后门溜走的,今天晚上这哪时庆功宴,简直是鸿门宴。” “你看着,以后这种场合少不了你,王局长这个人不好对付,想想对策,我不说了,先挂了。”邓遥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怎么办,何花还没有想好,这些人的确没有县里的那些人好对付。 第50章 力量悬殊的较量 很快何花就接到了第二次鸿门宴的邀请,电话依旧是吴主任打来的,主题是欢送冀副局长,冀局刚来不到一年,就荣升到另一个市当局长。 “吴主任,孩子这两天生病了,今天中午怕是去不成了。” “那你自己去和冀局请假,我不管了。”吴主任气呼呼地将电话挂断了。 何花心一横,请就请,谁怕谁。 “冀局,刚才吴主任打电话通知让我参加您的欢送宴,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孩子生病了,不能去参加,吴主任让我和您请假说一声。” “哦,没事没事,你也不用和我请假,谁通知的你,你和谁请假就可以了。”冀局淡淡地回应着。 何花又给吴主任回了话,将吴主任气得把电话也摔了。 下午三点钟,何花接到了王局长的电话:“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何花正还纳闷,领导找她能有什么事。 当她走进办公室时,王局快步走到门口将门一把反锁。何花立马警惕起来,可是已经没有用,两只强有力的胳膊已经将她死死的抱住。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将她吓着了。 “王局,你要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何花压低嗓子吼道。 对方只是笑着不说话,浑身散发着酒气差点将她熏倒。何花努力地挣扎着,推搡着,但是双方在力量方面有着巨大的悬殊。 何花反着手被推倒在了沙发上,王局毫无羞耻地面对面骑在了她的腿上,两只胳膊被紧紧地反向扳着,丝毫使不上一分力气。 “啊——”,何花刚张开嘴要喊人,就被一张臭哄哄的嘴给堵上了,无耻的舌头在她的嘴里肆意地游走,那一刻,她想起了被田和平侵犯的情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哦——”她忍不住哕起来,那张臭嘴才放过她。 “宝贝,我太喜欢你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不管是工作还是睡觉,眼前总是你的影子,你就依了我,我会让你在单位要什么有什么。” 王局长趁机低语“表白”着:“过两天,我就把你调到管理部门,提副科、正科,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呀。” 听到这些,何花根本不为所动,她趁着对方手松之际,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跑到卫生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的寒冷一点点地蔓延开来,肚子里还在剧烈翻腾着,她趴在厕所的便池上,一通搜肠刮肚、酣畅淋漓的吐。 望着何花冲出去的背影,王局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他平息了一下情绪,刚才的肢体接触真是让人回味无穷,饱满的胸脯、柔软人嘴唇、紧致的身材、娇美的面容,心里有一丝丝遗憾。但是越是不容易屈从的,他越有兴致,如果还没有怎么样就顺从的,他还不屑上手呢。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地坐在了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喝起了早已泡好的红茶枸杞。这个女人的背景,他已经了解的很详细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和家庭是她的命脉,失去哪一样,都会痛不欲生,这些不就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吗?得到她是迟早的事,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机会。 何花没有到营业厅,径直回到了小区。 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她开始默默流泪,今天这才是她和领导的第一次较量,很显然,自己处在弱势。 这是一场“上床”与“下岗”的较量,她没有丝毫的胜算,如果没有了工作,生活所有的重担就压在了马超的身上,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是全家人的骄傲,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不要告诉马超,她内心在挣扎,今天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万一姓王的一直对自己纠缠不清,引起马超的误解,自己的家庭也会出问题。但是如果告诉马超,他又能怎么办呢,还是无法处理的。 最后,她决定还是先自己解决,不行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风平浪静,提心吊胆的何花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的抵抗起了作用,领导认为自己不识相就不再纠缠了。 五月的一天,何花接到金融部的通知,让去省里培训半个月,她心里很是开心,去了省城和马超好好住两天,他自从上次走了已经有一个月了。这次培训也正好给孩子断了奶,这两天自己的奶水已经不够吃了,孩子又不喝奶粉,小脸蛋明显的瘦了。 谁知道她想得太美好了。 省里这次培训除了网点的所长,还有市县的各级领导,只不过是分了好几个批次。何花这次要去的是第一批次,同时去的还有市局一把手和一个县局局长。 出发的那天,单位配了车,前面是司机和平和县的局长杨晓峰,后面坐的是王局和何花,这样的安排实在是让何花叫苦连天。 一路上,王局和杨晓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何花懒得听,眯着眼睛假装睡觉,为了防止居心叵测的人,她双手抱胸,不给机会。不过,她心想,车上毕竟还有其他人,领导总要顾及一下颜面,也不至于胆大妄为到无所欲为的地步。 突然,王局不再理会杨晓峰的问话,佯装打起了盹,弄得杨晓峰有点尴尬,索性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 何花听不到声音,微微睁开眼,除了司机在专心开车,大家都开始迷登,她也只能继续眯着睡觉。 正当她真要睡着时,腿上传来一阵酥麻,她不由的打了个机灵,睁眼一看,王局的咸猪手在自己的腿上来回摸索,她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无耻之徒,可人家根本就不睁眼,继续佯装假睡。 这一番流氓操作,气得何花的身体直打颤,原来噩梦根本就没有过去。 何花明白自己一味的忍让、隐忍换来的一定是对方越演越烈的骚扰行为,可是对方算准了自己有难割舍的东西,用工作、家庭、生活压力来绑架她,只能丧失回击的想法。 第51章 所学皆有用 半个月的封闭式培训,紧张又充实,网点所长班一共20多个人,所有的授课老师来自上海,幽默风趣的课堂风格,博学多识的内容输出、精彩丰富的案例分享,让所有参训人员受益匪浅。 何花本想着和马超小聚一下,谁知早上跑操,晚上自习,培训时间安排得紧紧的,连在一起吃个饭的空隙也没有,更别说亲热一下。 不过这种培训也好,自己来之前的担心也显得有点多余,因为姓王的也没有机会接近自己。 唯一难熬的就是,断奶和想孩子。虽然现在奶水已经不多,但是到了晚上就会胀痛得难受,每当这个时候,何花就想起女儿女孩那暖暖小小的嘴巴,摇摇晃晃地冲进怀里,吭哧吭哧本能地去使劲吸吮,一张小脸蛋憋得通红,马上来自乳房的胀痛的感就会消失。 第一天,孩子在电话里哭闹着找妈妈,听得何花的心都碎了,心里那种落寞无着无落的感觉无处安放。 “花,不用担心,这两天的孩子都这样,你安心培训。”婆婆安慰道。 第一晚上孩子哭了好几次,抱着哄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个小时后醒来再哭,也不喝奶粉,让年过半百的三个老人差点急坏了。连续哭了四五次后累了,也没喝奶粉,直接睡着了。 第二晚,半夜醒来又哭,冲了奶粉喂,也不知太饿还是想通了,“咕咚咕咚”喝完倒头睡着了。 第三晚更好睡了,醒来直接喝奶粉,也不哭了。 为了转移想孩子的注意力,何花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几次上台分享,一次比一次流利,一次比一次自信。 很快半个月的培训结束了,回去的时候,为了避免和来时一样的情况出现,她拒绝了和领导同行,看到王局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何花心里很开心,心想:“这只老狐狸不知又想出什么坏招对付自己。”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但是对于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马超也很想一起回去,有点想女儿了,最近公司的事让他焦头烂额,正好回去放松一下。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女儿童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只是站在客厅愣愣地盯着何花和马超,随即就“哇哇”大哭起来,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何花顾不上换衣服,过去抱起女儿,哪知童童死命挣扎出来,向厨房跑去找奶奶。 何花顿时泪水夺眶而出,早知道这样就不给孩子断奶了。 直到吃晚饭时,童童才和她又亲昵起来,扑在她的怀里一拱一拱的找奶吃。当掀开妈妈的衣服,把嘴凑上去的吮吸了几口,又委屈地哇哇大哭。 “neei没了,neei没了。” “妈妈的neei坏掉了。”马超赶紧一把搂过女儿,抚摸着她那微微卷曲的细碎头发,温柔地哄着。 何花又难过心酸起来,跟孩子最亲密最隐私的纽带也被狠心断掉了! 断奶之后,小两口难得相聚几天,少不了天天温存一番,马超体贴的无可挑剔,何花几次话到嘴边想要把最近单位发生的闹心事说出来,但每次又咽了回去。 当一个女人生活艰难困顿时,美貌就是资本,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垂青; 当一个女人生活美满幸福时,美貌就成为了负累,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 何花现在就觉得曾经让自己引以为傲的长相终有天成为了累赘,即使现在想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依然会出现别人嘴里所说的“招蜂引蝶”。 她不由得羡慕起邓遥来,工作和生活平淡而真实,不像自己干什么事情总是惊天动地,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领导的龌龊想法得逞后,别人又会怎样唾弃她。 她努力不想这些,将培训所学的知识想办法用到工作中,给员工提炼厅堂服务话术,又将里面的设施进行了调整,让客户进来之后既感到美观又办起业务来顺当。 果然,这些小技巧得到了客户们的夸赞,感觉到了服务越来越精细化。 现在又加了一项理财新业务,收益高又稳定,但是客户大都没有接触过,根本不敢办理,还是墨守成规选择了存定期。员工也不敢给客户推荐,即使奖励政策再好,还是拿不准产品到底行不行。 何花想起培训时老师说过,要想长久地留住客户,一定是多业务绑定,而不是单纯的只办理一项业务,如果这样的话,银行产品的同质化迟早会将客户撬走。 她在每天的例会上,开始培训产品和政策,首先要让员工接受这个产品,否则更是无法向客户张口。等所有人对产品都熟知后,进行了产品销售的情景模拟演练,将一切问题消除在内部。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万无一失后,她和网点的员工开始从大客户入手,下班后一家家拜访,讲产品讲服务讲国企的可靠性。从短期产品切入,在十几款产品中选出最短的一款,45天,年化3的产品开始尝试。 有了第一户就有第二户,有了第二户就有第三户……第一个尝到甜头的人总会主动宣传,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网点理财业务的量就起来了。等到全市其他网点想要动起来时,中心网点的业务已经发展的如火如荼,员工跟着何花也在新业务上赚到了丰厚的佣金。 四季度的冲刺马上来临,各大银行之间的客户争夺战又拉开了序幕,别说银行与银行之间,就是内部网点与网点之间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这时候,中心网点客户多业务绑定的优势就凸显出来,高利息已经诱惑不了客户,大客户已经从理财上得到了实惠,他们现在更多是专业上的信任和情感上的不离不弃。 为了不流失定期存款额,何花明确网点员工,现在的短期理财产品只能针对活期或是做生意的客户,不要盲目宣传也不能无节制的扩张。对于上了年纪的上班族,一定要谨慎推荐。 网点的员工都是跟了何花几年的老人了,对于这个小领导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对她的预判也是深信不疑。 第52章 诡异的酒局 不出意外的意外,今年中心网点的业务又是稳坐全市第一。 到了12月份冲刺的关键时刻,其他网点的理财业务突飞猛进,活期和定期跌得根本止不住,无非就是这个碗里倒进那个碗里,总算账下来业务还是没有增长,反而还互相之间挖来挖去,造成了大家都极度的不稳定。 这可急坏了这些负责人。 城南网点所长贺小丽,天天开会骂网点的员工,嫌大家一个个为了理财的奖励掉钱眼里了,越骂得凶余额掉得越快,背地里网点员工个个心里有气,直接摆烂。 水湾的所长张乔心里也急,不仅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还让员工发动亲戚好友,但是补回来的永远填不起日益变大的窟窿,大家补得都精疲力竭,看不到一丝丝希望。 上娄桥的所长是李强,作为所长的他资历已经很老了,有着自己稳定的人脉和圈子,但是架不住同行的拆台,不仅高息利诱还有丰厚的礼品相赠,但他还能沉住气,因为年底会有几笔拆迁款陆续到账,不过为了几笔拆迁款他差点喝酒喝到胃穿孔。这些业务最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业绩,网点员工得不到一点好处,所以大家都事不关己,做好份内的本职工作。 广场网点的所长秦小艳业务倒是勉勉强强,他的公公是城南供电所的所长,关键时刻总会给拉儿媳妇拉几笔大额的存款,渡过难关,所以她不是很发愁业务,手下的员工也是没有一点积极性,疲不沓沓的。 滨河网点的所长是一位年轻小伙子,叫王建刚,大学毕业半年了,听说是王局长的侄子,先是在网点当柜员,没多久原来的所长退休了,就由他顺利接任了,原因是网点没有一个正式的员工,全是劳务派遣人员。网点的业务一塌糊涂,佛系发展,所长没有一点想法和办法,大家也就跟着混日子。 只有中心网点的业务不掉反增,原有的不会流失,每天还会有新增,虽然增长的速度不像平日里那么乐观,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何花已经非常满足了,只要不是大幅的下降,撑过这一个月基本上就打赢了今年的这一战。 她也不想再给员工加压,大家一年都很不容易,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再强加经营压力是会起反作用的,所以她给大家伙定的目标是“年终保卫战”,每天做好服务,只要将锅里的守住,年终就会得一大笔奖金,所以一个个都干劲十足,誓死保守着网点业务不掉一分,客户不流失一个。 “何花呀,今天晚上,王局长作东,想要请你们几个所长吃个饭,主要呢想让你给大家传授传授经验。”办公室吴主任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何花正准备和几个不当班的员工去周边拓展业务。 她抬手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四点钟,思索沉默了几秒后,她无奈地答应了。 “那就六点钟,新世纪大酒店8888包间,我已经订好了,你到时可不要迟到呀。”她感觉电话那头的吴主任松了一口气,不禁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可怜别人,今天晚上这一关怎么过才是眼下最应该考虑的。 每次的理由都是那么难以拒绝,如果不去,会让所有人觉得她小气自私,骄傲自满,不合群,不想和大家坐在一起交流工作;如果去,免不了又要喝酒,给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真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今天晚上的饭局果然是不同寻常,除了六个网点的所长,还有王局长、新调任来的分管金融的副局长卫海军,办公室吴主任。 新来的卫副局长是一个胖胖的有点地中海的中年油腻男,听说喝起酒来面不改色,量也深不可测,今天晚上何花算是见识到了。 对于单位堂堂的局长居然单独请一些虾兵蟹将吃饭,这是单位历史上前所未闻的,大家都有些受宠若惊,个个都表现得很拘谨。 贺小丽、张乔、秦小艳也都是标准的美女,三个都精心化了淡妆,换上了自己认为最美的衣服,表现得风姿卓越,风情妩媚。只有何花是身穿工作服去的,坐在她们身边有点格格不入。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识趣地坐在桌子的边边角角,将主位空出来留给了领导,可是随着领导们的入席,座次被彻底打乱。 王局长亲自安排调整了座位:“咱们今天晚上,工作是其次,感情最重要。俗话说男女搭配吃饭有味。” 贺小丽和秦小艳被安排在了王局长的左右手,何花紧挨着卫副局长和吴主任,再过去是张乔,挨着李强,李强挨着王建刚。 等大家都落座,酒局正式开始了。 吴主任将斟酒器在桌上一字排开,然后像做化学实验一样分别注入同等剂量的酒。 “好了好了,我的少来点。”贺小丽大叫着。 “哎,不行,今天在座的女士个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喝酒当然也不能输给男人。”吴主任捧杀着,倒酒的姿势依然保持不变,基本上每杯酒之间的误差不会超过015毫升。 王局长笑着不语,对吴主任的表现很满意。 伊始,总是以工作为由,大家互相客气着恭维着,礼貌地互敬着酒。 “你们几个都应该敬何所长一杯,向她取取经,看看人家的业务是怎么发展的。”王局笑眯眯地提议。 “是是是,领导提点的对。”众人都附和着,端起了酒杯。 何花赶忙站起来回敬着大家:“我没有什么经验,就是运气好而已,网点的条件又好,如果大家也调到中心网点,肯定比我做的优秀。” 说完,她一口气连干五杯,苦笑着坐下了。 酒过三巡,王局长左拥右抱,贺小丽和秦小艳已经面若桃花,眼神迷离。李强和王建刚个个面红耳赤,卫副局长已经和他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开了。 何花如坐针毡,巴不得饭局早点结束。 张乔今天晚上由于坐得位置比较安全,私下和何花拿着茶杯碰着:“咱俩喝一个,喝茶,随意随意。”她礼貌性地用茶水润润嘴唇,安静地坐着。 秦小艳突然来了电话,她拿着电话走出了包间。这时王局扭头好似无意看向何花这边,她惊惶失措地赶紧起身,假意去上卫生间。 她太了解里面的门道了,秦小艳的空缺一定会有人顶上。 “张乔,快过来和王局喝几杯”,吴主任的声音在何花背后飘起,果然张乔要倒霉了。 第53章 终是难逃此劫 何花在卫生间处理了一下肚子里的酒精后,故意磨磨蹭蹭了好长时间,等到她回到酒桌,果不其然张乔已经坐在了秦小艳原来的位置上,粉脸扑扑、醉眼朦胧。 而坐在张乔位置上的秦小艳好似有点落寞。 贺小丽此刻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王建刚语无伦次,一句话能重复八遍,思维混乱,口齿含糊不清,根本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酒实在喝不下去了,拉着身旁的李强不停地说,不停地争论。 可能李强碍于王建刚是王局亲侄子的身份,硬着头皮,紧皱眉头听着。 全场的座位已经乱套了,卫副局长将吴主任撵到了何花的位置上,挨着秦小艳坐下,他依然面不改色,但在酒精的刺激下,说话的分贝无意间提高了一倍。 他吹嘘着自己以前的工作成绩和办事能力,一副指点江山,纵论天下的姿态,秦小艳也面露一副崇拜的神情。 吴主任看到归来的何花,赶紧拉着她走到王局长跟前。 “我的何所长呀,你这磨磨叽叽的,错过了多少精彩的场面,必须要补起来。” 他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何花。 “刚才大家都敬了王局长和卫副局长一杯,规矩就是必须喝到一滴不剩,如果滴出来一滴罚一杯,罚的酒再滴出来再罚。” 这可怎么喝,这哪能不滴出来呀,何花为难起来。 “喝,躲不掉的,我就是因为这刚才连喝了三杯。”张乔卷着舌头劝开了酒。 原来全场的人都这样和领导喝了一圈,最多的是贺小丽,连着喝了九杯,就连李强这样的酒场老手,都被罚了五杯。 何花努力地唑着酒杯,不让杯里有一滴剩酒,但最后还是流下来一滴。 第二杯时,她喝完后,伸出细细的舌尖,将酒杯里面细细添了两遍,果然没有滴出一滴酒,但这波操作引得众人目瞪口呆,王局长忍不住带头鼓起掌来: “看看,有能力的人就是不一样,这都能想出应对的办法了,怪不得业绩能做得那么好,你们要多学学人家。” “向优秀学习,大家都敬何所长一杯。”吴主任趁机又开了一轮打圈,每个人都和何花喝一杯,那就是八杯,有的人还要喝三杯,马上就弄得她晕头转向了。 胃里的酒直冲喉咙,何花觉得再也咽不下去了,马上逃一般地跑向卫生间,一阵稀里哗啦的狂吐,终于胃里舒服一点了,她从卫生间出来漱了口,摇摇晃晃来到走廊向包间走去,此刻她意识清醒,就是走路开始有点晃,站不稳。 必须马上回家,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她。 “啊——”何花一声大叫,一只大手从背后强有力地将她拉进了一个包间。 里面黑不隆冬的,还没等她恍过神来,嘴就被另一张嘴给堵上了。 她拼命拍打着对方,可是根本无济于事,两只大手放肆在她的衣服里游走,疯狂的舌吻、敏感处的刺激顿时让她瘫软,只觉得内衣的扣子被一个个解开,紧绷的胸一下子从里面蹦出来,很是放松。 此时她的胳膊和腿上一点点失去力气,任由黑暗中的人影摆弄着。 “宝贝,今天终于让我得到你了,你这个小妖精怎么这么迷人呢!……每天让我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那一句句恶心的话语,何花终于听出来对方是谁,但是她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抵挡。 模糊中,她依稀零星记得被两个人扶上了电梯,扶进了房间,后面的就死活想不起来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张又大又软的双人床上,屋里的灯光很柔和,头痛欲裂,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时,她发现身上一丝不挂。 翻了翻床头柜上放着的房卡,她确定了此刻是在新世纪大酒店十层的房间里,酒店的二、三楼是餐饮,四层以上全部是客房。 她努力要想起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被拉到一间黑屋子后,记忆就像被割碎了一样,后面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了。 衣服散落一地,身上还有点酸痛。 她看了看腕上表,已经十二点半了,挣扎着起身穿上东一件西一件散落的衣服,她要回家。 床上的凌乱不堪、下身的舒服让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哭泣、愤怒、委屈能有什么用呢。 彻夜不归她无法向公婆、丈夫还有女儿交待,再晚也要回去。 手机上有二十一个未接来电,有婆婆打的,有马超打的,还有邓遥打的。 她先给婆婆回了电话,换了一种轻松欢快的口气:“哦,妈,今天晚上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玩得有点晚了,马上就回家。” 之后又给马超回了电话,语气像平常一样带点撒娇:“哦,外面应酬有点晚了,马上就回家哦!”,听着电话那头老公心疼的责备,她的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马上结束了通话。 “遥遥,你睡了,我回家了……别担心啊。”听着邓遥那头睡意朦胧的回着话,她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匆忙在卫生间抹了一把脸,她走出了新世纪大酒店。 回头看着豪华气派、金碧辉煌的酒店门脸,里面不知道装着多少肮脏与不堪、虚伪与下流、辛酸与无奈…… 寒冬的风有点刺骨,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血肉里,身上单薄的衣服里仅存的一点温度也被倒灌进来的冰冷寒风逼走了。 终究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暖黄色的路灯下,何花裹紧了棉衣,一个人走过人行道,陪伴她的只有孤单的影子。 稀稀拉拉的出租车,按着喇叭从她身旁开过,她终于抵不住深夜的寒冷,伸手拦了一辆车,风驰电掣向家驶去。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就会为你关闭一扇门,给了你美丽的容颜,艳羡的身材,注定一生坎坷波折。 人一旦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就会被人轻松拿捏,尤其是手握权力的人,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第54章 苦难接踵而至 第二天,何花开始发烧,就像五年前那次一样,烧的五迷三道。身体就像被架在了火炉中,所有的毛孔都在冒着火星子,好似还能听到“嗞嗞嗞”的滋油声,可是两只脚却冰得直发麻,喉咙干得难受,她想起身喝点水,但是却软得动弹不得。 迷糊中,有人扶起了她,喂得她喝了两勺水,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爹爹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孩子,受苦了,睡,睡一觉就好了。”何大强喃喃地说道,像是自语又像是安慰着汝子。 何花继续沉沉睡去。 直到傍晚时分,她终于醒了,客厅里传来童童和奶奶戏耍的声音和《喜羊羊和灰太狼》动画片的播放声。 她挣扎着、摇晃着下了床,将晾在床头的水一饮而尽,走出了卧室。 公公和爹爹不在家里,估计又是饭后小区里散步去了。 婆婆见她起来了,赶忙到厨房弄饭去了。 女儿笑着扑到妈妈的怀里,撒娇地将头在她胸前一杵一杵。 不一会,婆婆的白萝卜拌汤就好了: “病了就得吃点热乎的,白萝卜暖胃又驱寒,快趁热喝了。” 看着碗里红的西红柿、绿的菠菜叶,还卧了两颗荷包蛋,何花想起了小时候难得能吃上的豆面汤,也是这样的有食欲,算算母亲已经离开五年了,幸好能有这么难得的婆婆。 其实生活就这么简单,幸福的家庭,健康的父母、舒心的工作,安稳的生活,但是现在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却是何花遥不可及的。 饭后,何花又吃了感康,早早睡去,明天要上班,临近年底了,不是不想休息,是工作强迫不让她休息,一大堆事等着明天处理呢。 第二天上午忙得不可开交,终于能歇口气了,何花接到了李强的电话。 “何所长,在不在网点?” “哦,李所呀,在哪呀,有事吗?” “我的车就停在你营业厅的门外,银灰色的现代,你出来一下,我在车里等你。” 何花犹豫着,不知道李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向门外的轿车走去。 “何所长,我昨天就来了,听网点的员工说你病了,就没有联系你。” “哦。” “你是个有能力有想法的人,但是在咱们单位太屈才了,你也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李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花本能地开始对男性有种警惕,觉得李强今天有点莫名其妙。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道个歉,没有别的意思。前天晚上,你的酒杯上吴主任应该是做了手脚,你上卫生间的时候,他偷偷拿着你的酒杯也去了卫生间,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最后我看着你被吴主任和王局长架着走进电梯,想出手帮,但是又不敢。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何花心底还没有结痂的伤口又被无情地撕开了,顿时一阵心痛袭来,怪不得那天的酒喝得那么蹊跷。 “噢,李所,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何花痛苦地摆了摆手。 “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单位这种事多得去了,已经见怪不怪了,像前天晚上用那种下作手段,还真是让我开眼。我呢再做几年也就退了,世事隐忍到最后才是赢家。”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何花道谢着,真相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家里老母鸡下的蛋,我给从带了点,你好好补补身体。”李强从后排座上提了一大袋子鸡蛋塞给了何花。 “不不不,李所,不用这么客气。”何花极力推辞着。 “赶紧拿着,你收下了我心里也好受点,不然这两天晚上一直惦着这事,觉也睡不好。”李强愧疚地说。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东西你还是拿回去。” “不行,必须得收下,这是我的一点歉意,咱俩就不要在单位门口拉扯了,让别人看见不好,你快下车。”李强推了一把何花,催促着她。 何花只得拎着鸡蛋下了车,望着远去的车子,她心里想:往往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更让人温暖。 这时何花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号码。 “喂,是何花吗?我是省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的,马超是你的丈夫?” “是的。” “他出了车祸,伤势很严重,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抢救,你能不能现在赶过来,他需要马上手术,可是没有人为他签字。” “好的,我马上赶到。”挂断电话,何花马上给何叶打了了电话,立刻马上安排她去医院作为家属签字手术,不能耽误一分钟。 随后又向单位人事告了假,回家将所有的银行卡揣上,包了一辆车去往省城。 她没有将马超出车祸的消息告诉家里的老人,与其让他们跟上担惊受怕,还不如自己一个先担着。 三个小时后,何花来到了省人民医院,马超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门外等着的有何叶、还有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杜鹏飞。 同时被推进另一个手术室的还有公司的财务郝利娟,他俩是在高速上出的事故,从邻省赶回来的路上,前轮的右车胎爆炸,撞到了行驶的大货车后翻了几个跟斗,车已经当场报废,人有没有报废还是个未知数。 “马总和财务去邻省干什么去了?”何花疑惑地向杜主任问道。 “应该是谈业务去了。” “谈业务不应该带着销售经理吗?为什么要带财务?”何花不解。 “嫂子,我是真不知道,马总走的时候也没有和我交待。”杜鹏飞支支吾吾地回着。 “好了,我知道了。”何花心里已经明白了,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她的心说不上是悲凉、担忧、痛苦、死心?还是别的什么。 恍若隔世,上一次手术在外等待还是爹爹受伤的时候,一切就像在昨天。 她觉得这辈子好像有吃不完的苦,熬不过的难。为了生活,奔波劳累;为了钱财,拼搏奋斗。糖一样的生活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苦难一个个就接踵而至,炼狱一样的生活,让自己无处可逃。 此刻,她不想妄自猜测,给自己徒添烦恼,只有静静等待着手术里的两个人,只有他们平安出来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第55章 变卖家产救夫 第二手术室的灯灭了,蒙着白布的病床车被推出来,医生无助地摇了摇头。 “姐姐——”一声嚎叫响彻走廊。郝丽娟没有抢救过来。 何花这才注意到手术室外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瘦弱的男孩,他起身扑向了病床车,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何叶向她低声说道:“这是郝丽娟的弟弟,唯一的亲人,父亲早些年就在煤矿坍塌事故中丧生,母亲几年后也病死了,姐弟俩在亲戚们的接济下长大,郝丽娟自从当了公司的出纳后,就拉扯着弟弟也到了省城,现在这个孩子在工地上打零工。” 人马上要处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能做得了啥,何花示意杜鹏飞跟着先去把手续办了。 马超这边手术室的灯还一直亮着,不知里面的人是生还是死。 从中午到晚上,持续漫长而揪心的等待,何花坐在凉冰冰的铁座椅上,此刻她的内心应该是无边无际的忧伤,但事实上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丝情绪。 手术室外有的人双膝跪地虔诚祈祷,有的不停地打着电话、有的不停地在来回跨踱步,还有人歇斯底里哭泣…… 只有她心静如水,脑袋里空空如也,那种空蔓延到全身,以致于七、八个小时她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眼睛始终凝望着那扇不锈钢门,身体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何叶心慌地坐立不安,眼中掩饰不住的焦虑,她时不时望向何花,在她的印象中姐姐从没有像今天这个样子。 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姐夫在业务上没有问题,沟通协调也不错,唯一的就是管理能力非常差,缺乏魄力和强硬手段,加之原来的得力干将一个个跳出去单干了,拉了公司原来不少的客户和资源,从年初就开始入不入不敷出了,这几个月更是没有业务,员工的工资也拖欠了两个月了。 姐夫每天几乎都在应酬,喝得经常酩酊大醉,每次的业务快要谈成时,又被别人横插一杠子,黄了。 何叶很想和姐姐说一说公司的情况,可是姐夫总是报喜不报忧,特意嘱咐了好几次,不要和家里人说这些,尤其是何花,与其帮不上忙还跟着担心。 一扇门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马超被推了出来,浑身插满了管子,马上又被送进了icu。 “大夫,我是她的妻子,我丈夫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何花赶紧迎上去询问主治医生情况。 “患者现在是重型颅脑损伤,属于典型的植物人状态,可能后续还要继续手术,要做好醒不过来的心理准备,当然,也有可能人财两空。”医生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打在何花的心上。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全力配合治疗。”何花坚决地回答着。 看着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马超,何花知道这绝不是说说而已,以后要付出的代价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姐妹俩再呆在医院也于事无补,现在马超的情况基本稳定,凌晨的时候回到了公司的宿舍。 一晚上两人没有合眼,公司的窘境瞒不住了,何叶向姐姐大概说了一下,其实到底有多糟她也不清楚,她在后勤保障科,根本接触不到公司的核心经营。 “姐,姐夫现在这种情况,你想过放弃吗?他和郝利娟,公司有人再传闲话,你还要……” “以后,关于他和郝利娟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郝利娟人都已经没有了,计较还有什么意义?当初我答应和他在一起,就要和他一起面对磨难!不为别的,就为孩子和老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个家就没有散。” 何叶紧紧地抱住了姐姐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肩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她要和姐姐始终站在一起,渡过眼前的难关。 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医生进行了紧急抢救后,马超仍然命在旦夕,前前后后一共做了5次手术,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一个多月,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何花倾其所有,还是不够缴纳每天高额的医疗费用。 果然医生所说不假,抢救之后,马超已经没有了意识,认不清眼前的人,也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何花着的照顾。 马超的弟弟马强也从广州赶回来,带的10万积蓄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何花让他回老家卖房子,不论价格高低,马上出手变现。 公司这边,她着手开始清点资产,原来早已资不抵债,目前还欠银行的贷款八十多万,能卖的只有两部车子和一些设施设备,估算下来也没多少钱。 公司除了银行的的债务比较多,剩下的就是员工的工资。 一个叫任志强的朋友还算有点情义,来看了几次马超,对昔日老友的遭遇唏嘘不已,其他上门探望的几乎没有。他看何花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容易,按市场价将这些二手的车子和设备全部收购回来,正好他自己也有一家演艺公司,也需要这些东西。 对于任总的全力相助,何花除了道谢再没有别的可以表达的了。 “弟媳,往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银行的贷款就能把人逼垮,别说你个女人了,就是我听了也发愁呢!你好自珍重,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任总将满满一卡车设备拉走时,无奈地摇摇头坐上轿车。 何花怀惴着三十万现金,望着绝尘远去的轿车消失在视线中,此时的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不仅要照顾没有丝毫自理能力的马超,养活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还要面对巨额债务。 公司所有能变现的资产就是一些办公设施、音响设备、还有车子,何花找人估算了一下,就是二十五万至二十八万的样子,任总东西也没有看,直接过钱走人,额外还加了两万块钱。 何花本以为任志强会还一还价,毕竟是生意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则省。不管最后的价格高与低,满意不满意,她只有签字同意的份,毕竟这么快找到一个接手的人不容易,没想到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人只有在患难的时候,才能看见朋友的真心,才能体会人情冷暖,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要奢望什么呢?! 她转身走向公司,里面还有二十几号员工等着她发工资呢,工资、水电费一交,估计也就所剩无几了。 第56章 背负巨额债务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家里无法再瞒,何花将马超车祸的事情告诉了公婆后,两个人相继病倒,家里只留下何大强既要照顾小的又要照顾老的,着实力不从心。 为了能照顾起来方便,何花将马超拉回了市人民医院,2008年的春节,当万家齐庆时,她在医院陪着丈夫过了年。 由于马超的车上的不是全险,责任事故原因是高速上超速行驶,加之车子长时间不保养导致轮胎爆裂,保险公司理赔的金额少得可怜。 古县的房子总共卖了三十多万,何花还了一部分银行的贷款,不然每个月高额的利息,自己也承担不起。 何大强想要将原来县城自己住的房子也卖掉,何花不愿意,如果再将卖,一家人连最后的庇护所也没有了。 自从马超重伤住院之后,婆婆就一直心怀巨大的恐惧和折磨,一方面担心儿子再也醒不过来,另一方面被闲言碎语所提醒,觉得何花在这样的家庭中难以活得幸福。 不过,马超的母亲没有要求何花留下来照顾自己,病倒之后,她看着儿媳妇前前后后忙活,感到于心不忍。 在市人民医院普通病床度过了4个月后,医生建议马超可以回家休养,这就代表着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出院的那一天,公公婆婆把何花叫到了卧室: “何花,我们俩想带超儿回村里养病,这里花费挺大的,一家人老的小的全指望你,我们真是不忍心。”一向不善言辞的公公率先开了口。 “对,花儿,马超本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他变成这样了,这个家没什么指望了,你现在还挺年轻的,要是改嫁还能有个好日子,你也别觉得不好受,别再让那几十万的债拖累了你。” 婆婆这一番劝说,让何花立马就红了眼眶马上,她一把抱住了婆婆,一边哭一边说: “爹、娘,你们和马超对我这么好,我是一定要照顾他的,我嫁过来这多年了,咱就是一家人,借了那些钱也都是我和马超借的,以后不管怎么累我都会还上的,你们放心,这个家我一定能撑下去。” 面对何花的真情流露,婆婆也不由得哭出了声。 她想清楚了,无论是债务,还是丈夫,都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但只要有心,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这些都可以解决。 何叶跟着姐姐回到了南平市,以她的学历只能找到饭店或是酒店服务员之类的工作,倒班休息时,还在商场的金店找了一份兼职,她需要努力赚钱给弟弟交学费,现在何宝已经上了大三,以前她的工资全部供养了弟弟,姐夫生病时拿不出一分钱来,心里很是内疚。现在只能拼命赚钱减轻姐姐的经济负担,不给家里添麻烦。 何花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天还没有亮就要起床,帮助马超处理尿垫床单。处理完了这些,还要帮他做按摩。 植物人跟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每天身体不停地在做着各种运动,即便是睡眠,全身肌肉也处于可控状态, 可是植物人无法自理,不能靠自主意识活动,一整晚的躺卧之后,全身肌肉处于极度衰弱状态。 为了防止马超的肌肉萎缩退化甚至出现坏死,何花十分重视,早上起床和晚上临睡的按摩由她亲自来,白天的三次按摩就由何大强来完成。 长期卧床的病人还可能会生褥疮,所以何花叮嘱公婆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身。 今年的首季开门红,中心网点的业务完成的并不是很理想。中间业务又新增了保险,市局合作的几家保险公司给的奖励力度很高,网点的柜员们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客户不买账,一听是保险产品,一口回绝。 虽然余额排名依然保持全市第一,但是新业务单项排名差点垫了底。 早上七点半何花提前到营业厅做班前的准备工作,前些日子,自己忙着家的事,关于这个新产品还没有细细研究,能不能给客户推荐,她心里也拿不准。 这两天,保险公司业务经理的电话快要打爆了,她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不管什么新鲜业务,总得让她吃透、认可,才会行动。 就像她给女儿办保险一样,当时邓遥给她推荐了人寿的杨经理,隔三岔五的就登门来找她,今天推荐个这,明天推荐个那,弄得有点惹人烦,最后何花要了经理随身带的一本产品书,自己细细研究,最终在几十种产品中选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两种。 给父母的保险也是她觉得时机成熟后,主动给杨经理打电话办理,最后杨经理算是摸准了何花的脾气,保险推介会一概不参加,推荐的产品自己认为不合适一律不买,不是个轻易能被说动的主,所以也就不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不过,何花不得不佩服这些做保险的业务经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家庭状况,一个个趁着她上班的时候,提着营养品到了家里探望了自己的丈夫。这也算人之常情,也不能无缘无故拒绝人家的好意。 “嘀——”,何花拿起手机,原来是工资到账385678元,余额总计385678元。她苦笑了一下,不到十分钟,这些钱就会一分不剩地被划走还银行贷款,还需要她再补1800元进去才够。 她从省城回来之前,找到了马超贷款的信用社,提交了公司的经营报告和丈夫的住院手续,将贷款期限由一年转为十年,每月付息到期一次性还本转为每月等额本息,这样零敲细打还款压力会小一点。 每月1800元的亏空还是家里所有人东拼西凑才能打进去,何强每月从深圳打回来2000元贴补家用,何叶牙缝也能省几百元出来,一家人就这样艰难地捱着。 童童的奶粉也断了,儿童辅食太贵不买了,每天最营养的就是保证一个蒸鸡蛋。 孩子后半年也要上幼儿园了,公立是没有资格报名,私立的每月1500元的费用还没有着落。 这几个月,要不是邓遥救济,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养家糊口。 邓遥两口子从来就没有攒钱的意识,都是有一分想花一块的主,东拼西凑借给她五万块,估计也是和爹妈和公婆不知道怎么哄来的。 自从知道何花每个月还了银行贷款,身无分文后,邓遥每个月从工资里挤出两千块塞给她,何花拒绝了好几次,但是邓遥连威胁带哄骗地总会让她收下。 邓遥虽然在财务上,但是管理岗位的工资还没有一线生产岗位的工资高,一个月也就三千块钱,但是她不需要养家,无非就是每个月少买几件衣服,少在外面潇洒几回。 何花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人穷志短,被人救济的时候,甚至还不如那时候,至少那时候没有沉重的债务。 第57章 强烈的漂泊感 这几月的时间,何花日渐消瘦,可是生活并不会因为她的努力和付出表现出一点点的仁慈与善意。 房东打电话来了,想把租了几年的房子收回来,理由是儿子刚刚订婚了,要装修这套房子作为婚房,语气很委婉。 何花心里明白,真实的理由并不是这样子,家里有个把屎把尿的病人终会招人嫌弃。 年初的时候,房东来探望丈夫,当时还同情地说,房子可以继续住,租金这几年也不会再涨了。这才没几个月,就变卦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租户,房子在到期前的三个月提前通知不租,也是在合同中早就约定好的。 可是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尤其是带着一个植物人丈夫,一时间找一套合适的三居室房子实在是太困难。 何花在班后开始到处打听租房信息。 房子需要离单位近一点,太远的话自己兼顾家和工作的时间也来不及;还需要大一点,至少是三个卧室的,太小了这么多人住不下;还要有两个朝阳的卧室才行,马超的身体需要每天晒晒太阳,有利于他的病情,老人也不能常年住在背卧中,需要阳光。 眼看三个月期限马上要到了,她发动了单位同事撒开网打听,包括陈金超的同学好友。 中午回家一吃完饭,就骑上车子到处看房子,真是没有合适的,不是太小就是太远,好不容易相中几套,租金还死贵死贵的。 晚上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饭局,继续看房,八点以后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替婆婆哄一会孩子,童童越来越大了,现在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稍一个不留神就磕了碰了。 马超在临睡之前也需要按摩全身,每按一次她就出一身的汗。 人保寿南平市分公司的经理刘洁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何花要租房。她推荐了一套兴华小区的房子,楼层是三层,三个朝阳的卧室,面积有140多平,家具什么的全有,拎包就可以入住。 兴华小区的房子,何花早就看过了,离得单位有500多米,虽然没有现在的小区近,但是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就是房子租金普遍不低,顶层一年也要一万五呢,加上水电和取暖,一年怎么也得两万多块钱了。 何花有点心疼钱,自己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四、五万块钱,有一半就付了房租了。 “刘经理,那个小区房子的租金有点高,我再考虑考虑……”。 “何所长,租金不高呀,一年才一万块钱,如果你觉得还高的话,我可以和哥哥和嫂子再商量一下,房子已经空闲了好多年了,两口子常年在省城照顾孩子上学,自从在省城买了房子后更是不回来了,所以他们不在乎钱多钱少,只要有个干净的人家住着,让房子有点人气就行。” “原来是这样啊,租金确定是一万元吗?” “是呀,租金确定是一万元,不过水电暖得自己交。” “那是自然的,我想想尽快给你答复。” 这个价格让何花很是心动,现在自己租的房子一年还一万二呢,只有两个卧室朝阳。 附近倒是还有平房出租,面积也合意,唯一就是冬天的取暖不好,家家自己烧暖气,炭火是能省则省。 实在没有合适的房子,何花就打算租个平房先住着,到了冬天大不了再给房东加点煤炭钱。 她心里明白,无利不起早,刘洁给自己找这么好的房子,是冲着人保寿的业务来的,中心网点是全市80多个网点中余额规模和客户数量最大的,但凡做点业务,就让某一个保险公司的业绩冲到行业的前列。 房子下周二就到期了,还有五天的时间,房东今天还打电话催促,问她找没找下房子。 业务反正做谁家也是做,何花决定先把房子的事定下来,再好好研究一下保险产品,尽量做到完美,她随即给刘洁回电话。 “刘经理,那中午有时间不,我想看看房子。” “有哇,钥匙就在我手里,随时看房都方便,现在也行。” “哦,现在不行,营业厅的客户挺多的,咱们中午十二点半。” “好的,没有问题,十二点半兴华小区门口不见不散。” 房子的事定下来后,何花想趁着周六、日放假尽快搬过去。 家里东西不多,很多家具都是原房东的,她想着应该很快就能收拾好,没想到一旦收拾起来才发现,怎么东西那么多呀?明明什么都没有买呀。 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平时老念叨着缺这少那的,一到搬家的时候,破锅烂盆的实在是多,几个人整整收拾了两天的时间。 她想把残缺的和不用的东西扔掉,可是婆婆舍不得,每次都是她扔了,公婆再偷偷捡回来,只能无奈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很能理解老人,穷惯了,啥东西看着也有用、啥东西看着也值钱。其实搬家就像人生道路上的断舍离,不是因为拥有的多了,而是自以为不能舍弃的太多了。 周六上午九点,刘洁和弟弟开着一辆大卡车提前来到何花家,她还从人保寿公司叫了三、四个年轻小伙子来帮忙,不一会东西就装上车,满满打包了一卡车。 临走时,刘洁细心地拿出了一挂2000响的鞭炮,让她弟弟放了,何花很是意外和感动,忙起来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记挂这码事。 当何花再次折返回到住了三年家,细细地审视了每间屋子,依依不舍地将房屋钥匙交在房东手上,心里空空的,酸酸的,她不舍地走出单元楼 。 本以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租房住,之前还憧憬着不久的将来在南平市买套房子安定下来,没想到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人这一生要搬多少次家呢?没有人会知道,或是因为工作或是因为生活。强烈的漂泊感袭上她的心头,看到车上满满的东西,就像在看她自己。 第58章 初尝回扣的甜头 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从未利用过自己的朋友,那只能证明你根本没有朋友。如果你从未被朋友利用过,也只能说明你是孤家寡人一个。” 自从搬家后,何花和刘洁开始走得近了,人保寿的业务当然成为了中心网点的主推业务,两个月就做了300万,让刘洁名利双收,当然她也不会忘记何花。除了单位的业务奖励外,刘洁单独切了3的佣金私下里塞给了她。 整整九把子钱,这着实吓了何花一跳,这可是她两年的工资,想也没有想就扔回了刘洁的怀里。 “咋了?钱烫手?”刘洁咯咯地笑起来。“我的何所长呀,这是你应得的。” “怎么这么多钱?我可不敢收。”何花疑惑地问道。 “这是这个月中心网点的业务提成,3是行业内的规矩,也是最低的标准,大家都拿,又不是光给你一个人,你以为贺小丽不拿还是李强不拿。” “别人我不管,我反正不拿。” “你不拿,别人就认为你是清白的吗?中心网点做了这么多的业绩,大家用脚指头算一算就知道你赚了多少。” “还有1,已经分别打到了网点每个员工的账户上了。” “局里不是有这项业务的奖励吗?保险公司怎么还要再发呢?” “你们单位才有几个奖励,才2‰,哪能激发员工发展业务的积极性呀,重赏之下才有勇夫。” 刘洁的话让何花陷入了沉思,怪不得几个所长这些日子一个比一个过得潇洒,关于她们额外拿回扣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时,她还是有点心惊胆战。 “何所长,别纠结了,趁着现在的奖励政策好,该拿你就拿,过两天说不定政策一变,你想拿也没有了。” 刘洁将怀里的钱又塞到何花的怀里。 “你赶紧回去,我走了。哦,对了,明天记得签快递,我在网上订了一个康复训练床,有利于你老公的身体恢复。” “这可不行,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何花对着离去的的刘洁吼道。 “行了,妹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是当之无愧的。” 刘洁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后,上了她那白色的本田雅阁,一踩油门潇洒地离开了。 何花抱着一袋子钱进了楼道里,向家走去,身边的同事们都说保险人最没有人情味,最势利,“有奶便是娘”,谁对他们有用,他们靠近谁,所以之前何花尽量避而远之。 但是和刘洁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也没有人们所说的那样,她很直白和坦诚:“我千方百计接近你,就是有目的,为了业绩,为了生存,谁不是为了活下来或是活得更好,机关算尽呢。” 这番言论反倒博得了何花的好感,比那些藏着掖着的人让人感觉更舒服。 刘洁看上的也不是何花的人,而是她所长的位置,换做是李花、张花或是别的什么花,她照样会竭尽全力靠近,和其成为好朋友。 社会就是这样,现实往往更残酷,用刘洁的话来说:“等价交换”才是人际交往的根本,也是人脉的基础。你能够被利用,就说明你是有价值的,大家会把你当宝,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就是根草,大家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有了康复训练床,按摩、翻身、换床单这些体力活一下轻松了不少,何花再也不用担心老人们伺候起来费劲,全程用遥控就可以操作,她耐心地教会了公公和爹爹,这样自己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和赚钱中了。 回想起第一次接受回扣,多么像温水煮青蛙啊。 “自己就是水中的那只青蛙,水温慢慢升高却浑然不觉,开始时还觉得很舒坦,等到水温高了受不了想跳出来时,四肢已经半熟,无能为力了。” “处在当时境遇的我,对钱是又爱又恨又怕。逐渐地自己收受钱财多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收钱时也就心安理得了。” 这是十年后,何花在认罪书上的自白。 当时的她太需要钱了来解决生存问题。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有了人保寿,就会有泰康人寿、平安人寿…… 存款越来越多,估计到不了年底,信用社的贷款就能还清,何花完起保险业务的劲头越来越足。 树大招风,人红招妒。 很快中心网点所长这个位置就被人盯上了,越来越多有门路的、使黑钱的人想要取而代之,之前人们认为辛苦看不上的岗位,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很快市局就出台了全市营业所负责人竞聘上岗的通知,大家都跃跃欲试,提前做了准备的人更是势在必得。 听到这个风声,保险公司的负责人也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都静观其变,如果有新的所长胜出,到时候再把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投入到新任的所长身上。 这可愁坏了何花,自己是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钱,要是把自己现在所有存下的钱投入进去,她真是舍不得,因为贷款的压力太大了,万一打了水漂怎么办?更何况钱还要直接送给姓王的,这个人她是不愿意打交道的,更别说低三下四的去求他。 竞聘上岗笔试和面试的时间很快就定下来了,何花根据文件也报名参加了,考试当天她觉得发挥自如,自我感觉良好。 邓遥在考试后的第二天来到了营业厅,她拦下了正要下班的何花,将她拉到了角落里低声说着:“你知道不中心网点的负责人定了。” “谁呀?” “原蓝河县局局长的公子武艺,他现在不是在市技术局吗,一个啥也不懂的二货。”邓遥轻蔑地冷笑一声。 “那我呢,你知道我去哪不?”何花失落地问道。 “我公公说好像你现在还是待定,要不你也活动活动,现在还有机会。”邓遥神神秘秘地说道。 “钱不够,我来想办法,反正你可别放弃,不然背在身上的债可咋还呀。” 何花笑笑道:“顺其自然。” 她捏了捏邓遥越来越肉的脸蛋,不想让她知道单位背后的那些龌龊事。但是她已经下决心要去找找王局了,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总要试试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第59章 身陷潜规则 这次竞聘上岗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洗牌,何花知道姓王的从头到尾就没有安什么好心,现在可能正得意洋洋地等着她送货上门。 明天上午就是出公示的日子了,何花从对面的工商取了十万块钱,她要做最后的搏击,内心还是希望能用钱摆平尽量不要搭上自己。 “王局,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汇报一下工作。”何花用手机拨通了领导的私人号码。 “哦,何所长,你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故意卖着关子。 真他妈是只老狐狸,何花内心早已恶心到家了,但语气还是热情地回着: “没什么事,就是工作中有些想法想和领导探讨一下。” “不错呀,非常欢迎你来和我探讨工作,中午,午饭后我在办公室等你。” 一听这个时间,何花的心里咯登一下,不出所料,这个王八蛋还是要那个的,估计钱是派不上用场了。 挂了电话后,何花的内心充满挣扎,这就是所谓的单位潜规则,如果自己从了便是万丈深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终究是生活拧不过残酷现实的大腿。 中午,她如约敲响了领导办公室的门。门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又轻轻地叩了三下,“吱呀——”王局亲自开了门。 从何花进门后,王局长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何花从随身挎的包里拿出一捆钱,放在了王局长的桌子上。 “何所长,你这是干吗呀?” 王局长将钱推回去了,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说罢便站起来,走到何花面前,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拉起来,搂着她的肩走向后面的休息室。 此时的她仿佛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着别人摆布,脑海中闪现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丈夫、幼小需要庇护的女儿和已经花甲之年的公婆和爹爹…… 休息室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暗淡的光线中她的衣服被一件件慢慢褪去。 “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能不能笑笑。”王局长皱着眉头不悦地说着。 何花勉强地挤出了一丝丝笑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竟然主动伸手解着王秋明衬衫上的纽扣,这一表现,立刻博得了王局长赞许。 “宝贝儿,上次和你在一起真是不过瘾,这个事情就是要两个人配合才能愉悦。你要主动一点,享受这个美好的过程。” 好在王秋明不似田和平那样粗鲁。 其实要说到工作,王秋明的能力很出众,能说会写,做起业务来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他原来是笔杆子出身,大会小会从来不拿发言稿,即兴发挥还精彩纷呈。 一年多的时间,在他的努力运作下,全市的业务收入翻了一番,同时为职工办了很多的实事和好事,提高员工的工资待遇,尤其是一线员工的,提高了公积金的缴纳基数,员工体检的标准和规格翻了翻,各种福利待遇档次的提升…… 所有人对他的工作水平和魄力都竖大拇指,唯独在女人身上,成为了诟病的话题。 对这一点,王局长毫不避讳,“爱江山更爱美人”是每个男人的终极目标,跟了他的女人,都能得偿所愿。上到风韵犹存五十多岁的资深老美女,下到二十出头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只要她们肯愿意,王秋明都来者不拒。 去年秋天更是来了一场选美大比拼,破天荒社招了一批小姑娘,以前单位的指标都是先紧着安排职工子弟或是关系户,校招也只针对对口专业学校,每年象征性的零星进几个人,大面积地向社会招聘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过王秋明谙熟为官之道,也会揣摩人性。 社招面向全市,来报名的人大概有300多人,第一轮是面试,王秋明亲自坐镇参与,长相不够端正、身材不够好的已经被筛掉了一半。 第二轮是封闭式培训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隔三差五的爆炸新闻出一条,这期间正好有国家局、省局、兄弟局的领导不是来调研、就是来检查、还有来学习业务发展经验的。每次都会从这100多号学员中选出几个长相出众、性格开朗的女孩子作陪。 刚开始女孩子们以为只是喝喝酒、唱唱歌而已,没想到这些个老色鬼们一个个不安分老实,手不是伸进了衣服里,就是拉着姑娘们亲个没完。 其中传得最为过分就是后来分配到中心网点的大堂经理郭晶晶,在金碧辉煌歌厅唱歌时,被国家局的一位领导直接就嘴对嘴吻了上去,吓得姑娘拔脚就跑,后来被王秋明拽住。 看着姑娘梨花带雨哭泣的模样,他苦口婆心地洗脑,“你要是想顺利办手续,就得做出牺牲,天下没有的午餐。” “呜呜——” “想想你卧病在床的父亲和穷困潦倒的家,你要是攀上国家局这个领导,后半辈子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最后郭晶晶乖乖地又跟着回了包房,听说那一夜没有回培训基地。 第三轮就是最后的笔试,凡是“表现突出”的都留下了,“功不可没”的分配在了市局的网点,这场轰轰烈烈的社招落下了帷幕。 王秋明好色的“美名”更是名扬全市,他带着那支“美丽娘子军”征战各种酒场和娱乐场所,不管是在系统内还是在市里各个部门,所向披靡,没有办不成的事,拿不下的人,谈不成的业务。 王秋明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运动,搂着怀里的美人心满意足。 “宝贝,人生在世须把酒言欢,不要老是纠结这些纠结那些的,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全靠你一个人撑着不容易,所以更需要今朝有乐今朝享。” 见怀中人没有反应,他继续说道:“我呢,在南平市干完估计也就退休了,这几年你跟了我不会吃亏的,保险业务的额外奖励也不少,应该会让你很快渡过难关。” 何花听了这话,很是诧异,偏过头瞅着王局长。 “不用奇怪,这些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些政策都是我给你们争取来的。该拿的就放心拿,我走了以后说不定这些政策就没有了。谨记着不管是什么钱不要走账户,一定要过现金。” 第60章 竞聘如愿胜出 可悲的就是何花从开始明明看不上这一行为最后却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她想凭本事吃饭,可是这个社会不是你有本事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 “何所长,恭喜你哟!” 早上八点,何花刚到营业厅,刘洁报喜的电话就打进来。 “我有什么可恭喜的呀。”何花淡淡地回着。 “少来,一会公示就会贴出来,你还是稳坐中心网点负责人的位置,这还不值得恭喜呀。” 何花纳闷,这竞聘结果还没有出来,刘洁倒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 “中午给你贺一下,你带上孩子,在广场的上岛咖啡,不见不散。” “呀,不行……”不等何花答应,刘洁就挂断了电话。 果然,不出意料,九点的时候竞聘结果准时贴在了单位大门口的公示栏中。 中心网点的负责人还是何花,蓝河县局长的公子武艺也如愿当上了负责人,只不过是接替了滨河网点的王建刚。王建刚调到新成立的金融业务部任数据分析员。市区几个网点的负责人也基本没有变,只是来回调换了一下网点。 竞聘结束后,“所长”这个名称被改写了,用王秋明的话,叫“所长”太俗气了,就好像一个派出所或是供电所一样,咱们做金融的就应该高大上一些,以后叫“支局长”。 “何所长,哦,不不不,以后应该叫你何局长了。”刘洁打趣道。 “你快少作妖,还不是同一个人,做着原来一样的工作。”何花嘻笑着回怼着。 “不一样的,这称呼气派,有范!” 刘洁为孩子点了披萨和烤鸡翅,为她们点了两份清淡的米饭套餐后,认真地对何花说:“九月份,孩子该上幼儿园了,你怎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最近正为这事发愁呢,明年开春只能上单位附近的春蕾幼儿园,条件虽然差一点,但是肯定能报上名。” “没想过让孩子上市直机关幼儿园?” “哪能上得了,连报名资格也没有。” “你看你说的,事在人为吗。”说着,刘洁从包里拿出一张市直机关幼儿园的报名表递给何花。 何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都能搞定,刘洁简直太神通广大了。 市直机关幼儿园的软硬条件是全市最牛逼的,老师们也是幼师毕业后经过层层选拔才有资格端上铁饭碗,每年入园孩子是有名额限制的,并且父母必须都是市直机关上班的。如果名额有空缺才会考虑父母一方在市直机关上班的孩子。 孩子如果能上这个幼儿园,费用也是最低的,因为是市政府全额补贴,每个学期只需要交500元的伙食费就可以了。 “你回去把这张表填一下,父母的信息我用铅笔轻轻写在了报名表的背后。其他的你如实填就行了。” 何花真想上去抱住刘洁亲一口,这家伙太会办事了,就像算命的,每次都能算准自己心里的难处。 “这个报名表是为明年秋季入学准备呀,是不是太早了?” “我的傻妹妹呀,明年秋季多少人盯着名额呢,谁敢明目张胆的办呀,你填好这个表,明年开春一开学,就让孩子去上小小班。” “你这路子也太广了。” “幼儿园的园长和我哥是同学,最近正好小小班有一个转学的,所以空了一张床位,他今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需要办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家童童。” “你可让我怎么感谢你呀,来以水代酒敬你一个。”何花端起了桌上的茶水。 “看你客气的,你不是也在帮我吗,这两天赶紧填好,我尽快交过去,你也知道幼儿园的床位有多紧,一个萝卜一个坑,省得夜长梦多。” 何点连忙点点头,现在手上没有孩子的免冠照片,要是有的话,恨不得现在填好就给了刘洁。 刘洁比何花大五岁,人际关系非常复杂,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流氓痞子,没有她找不到的关系,摆不平的事。 “还有一件事,你的妹妹不是没有工作吗,我这里正好缺一个副总,你有没有兴趣让她来?” “不行不行,她才初中毕业,哪能干得了副总,你可真抬举她。”何花摆着手回绝了她。 “看你这人,我们公司是说能力和业绩了,谁还在乎学历呀,俗话说了英雄不问出处,要是有业绩你就是一天没上过学照样也是精英,要是没有业绩你就是研究生也得卷铺盖走人。” “更何况,你别看这份工作很辛苦,但是锻炼人呀,你希望你的亲妹子一辈子在饭店端盘子洗碗呀。” 刘洁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何花想自己也不就是职校毕业吗,连个中专也谈不上,后来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 “行,什么时候办手续?” “我这边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妹妹那边,不过要尽快,这么好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如果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我可爱莫能助。” “好的,我这两天就让她把饭店的工作辞了,尽快去你那报到。” 刘洁抛出这么诱人的诱饵,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只要何花的妹妹来人保寿任职,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会,其他保险公司的业务就抢不走了。她看中的是何花的位置,看中的是中心网点将近10个亿的余额,只要今年能做到5000万,除了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晋升提拔也是稳稳当当的了。 当何叶听到让她去副总的位置,着实吓了一跳,她觉得姐姐是疯了。自己值几斤几两还是能掂量得出来的。何花说了几次,她都没有答应,这可不是儿戏。 何花不是傻子,她心里也明白,刘洁这是要将自己和人保寿绑死,妹妹去那边就是个摆设,但是就像刘洁所说的,这是一次转变身份的机会,何叶还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说什么也要让她去人保寿长长见识,整天和一些服务员混在一起,能有什么长进。 “何叶,实话实说,你去了那边,什么也不用做,只赚工资就行了。我给你报了函授电大,学个会计的技术,以后即使在保险公司干不长远,也有个傍身的手艺,你听我的没错。”何花真可谓是苦口婆心。 会计这个专业说动了何叶,自己也学点真本事,这些年在外打工,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她很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上学,现在只能凭借着力气赚钱,如果真有一技在手,以后再找工作也相对容易一些。 “真的去了那边什么也不用做吗?” “真的呀,你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只需要静心看书就行,电大有课你就去上,边学边考证,争取今年就拿下初级会计资格证,我今天已经给你报名了,一年的学费也交了,你就安心学习考证。” “好的,姐,我听你的。今天下班就把这边的活给移交了。” 第61章 尊严的苍白 尊严和名节,在生存面前是苍白的。因为只有面色不苍白的人,才会顾及到尊严和名节。 “何局,今天我想请个假。”一早上,郭晶晶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轻飘飘的,何花听出了一丝丝异样。 “晶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我肚子疼。”电话那头声音依旧虚弱无力。 “严重吗?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我在单位宿舍,就是肚子太疼了,好像是肠绞痛。”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你在哪个房间?” 对面没有再回应,“喂喂喂——”何花呼叫了几声后便传来了嘟嘟的盲音,她匆匆挂断电话,向单位的宿舍走去。 宿舍就在单位院里,是一座三层的小白楼,一楼的门脸,当初建的时候就卖给了职工,二楼是职工食堂,还有几个装修考究的小包间,用来接待客人的,最里面的几间是局领导的宿舍,三楼楼梯的左侧是单身女职工宿舍,右侧是单身男职工宿舍。 何花自从那年去海南旅游和邓遥住过宿舍,后来再没有去过,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她向同事一路打听着,中途打了无数个电话想要确认在哪个楼层哪个房间,可是郭晶晶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她内心很是慌张,怕出什么意外,是不是昏厥过去了? 郭晶晶的长相不是很女人,有点营养不良,消瘦的脸庞显得眼睛很大,颧骨有点突出,由于从小在农村长大,她的皮肤呈现出自然的小麦色,最吸引人的就是身材,高挑纤瘦,身高和何花差不多,差不多175的样子。 像她这种颧骨高的女生,有人说“男人颧骨高,富贵逞英豪,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也有人说这样的女孩子一辈子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个命苦的存在。 她的家在明山县的一个小山村,村里好多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她好不容易考出来,原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摆脱了多少年的穷困,让父母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没成想,大学毕业的那年,父亲检查出了尿毒症,每个月都需要到县医院进行透析治疗,让本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母亲一个人照料病人,还要务家里那几亩薄田,还要供养儿子上学,生活苦不堪言,本指望着女儿大学毕业后,能分一些家里的重担,谁曾想,即使大学毕业工作也是很难找的。 大学四年,她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回过一次家。寒暑假一天打着五份零工,攒学费和生活费,平日周六日代着六份家教,女雇主们看这个女孩子勤奋努力,生活拮据,经常将不穿的旧衣服送给她。 好不容易熬到大四,父亲的身体一下子垮了。刚开始只是觉得干活乏力,一家人觉得应该不是严重的疾病,农村人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更何况作为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可不能轻易倒下。 谁知一段时间后,情况越来越严重,出现全身水肿,乏力、面色苍白、心悸等,在县人民医院诊断为尿毒症,医生建议必须一周透析三次,一次就200元,再加上口服的药物,一个月大概将近3000元。这足以压垮一个农村家庭。 看着尚未成年的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女儿,被生活愁坏的老婆,这个农村的硬汉子寻了几次短见,都被救了回来。 郭晶晶此后更是省吃俭用,晚自习也不再去上,找了一份快餐店的晚班,赚的钱寄回家给父亲透析。 好不容易拿到了毕业证,她满怀信心地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吃喝租房下来,所剩无几。由于出身卑微还遭遇职场霸凌,大家都将最累的活,吃力不讨好的活一股脑推给她,每天加班到深夜,根本不能再找一份兼职贴补家用。 她只能无奈地回到消费相对较低的南平市,简历投了无数,但是用人单位一听还要解决食宿问题,就摇头拒绝了。 而她的父母,从来不问女儿的生活费有没有,学费够不够,吃得好不好,在哪里打工赚钱,只是在收到汇款单后,从乡镇上打个电话说一声“钱收到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听说有国企进行社招,信心满满地报了名,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应该差不多,谁成想很多事情不是靠实力就可以,自己还是太幼稚单纯,梦想进入国企就可以出人投地,社会和现实好好给她上了一课。 在家人和村民们眼里,郭晶晶端上了铁饭碗,郭家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可这外人眼里的幸运和表面的风光背后,是这个女孩搭上自己的所有,包括身体。 这个女孩的命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即使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单位,怎么留在了市局的中心网点,网点有很多人鄙视这个女孩的手段,何花从来没有在内心看不起她。 推开3008虚掩的门,一个靠窗的床上,175的大个的郭晶晶缩成一个小团,刚刚停了暖气的宿舍里很阴冷,女孩身上被子太薄了,褥子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她的头上冒着冷汗,浑身抖的像筛糠。 “晶晶?晶晶?”何花轻轻叫了两声,根本没有反应。 她用手摸了一把郭晶晶的额头,温度也不高呀,不像是感冒发烧,她试着叫了几声,摇了摇身体,依旧没有回应,看来病得不轻。 郭晶晶再瘦弱,何花一个人也扛不动,她只能求助于刘洁,刘洁有车,去医院方便,又叫了邓遥来帮忙。 没一会,两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来到宿舍,何花出了一身汗终于盼来了两人,她一个人费劲扒拉地一会扶起来,一会儿放平躺下,给郭晶晶吃力地套上了外套和裤子。 这个女孩子平日里工作很卖力,赚得也不少,但是生活用品极其简陋。何花除了工作服,连件像样的厚实棉衣也没有翻找出来,只能将单位发的棉工作服又套在了外面。 第62章 宫外孕差点丧命 三个女人架着郭晶晶下了楼,刘洁开车赶了市人民医院急诊室。 对于这样的病人,急诊室的医生有了分歧,一拔怀疑是急性肠绞痛,但是位置有点不对,另一拨怀疑是宫外孕,但是又没有大量出血,两拨医生都认为自己的诊断没有错,不管病人疼得死去活来,才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听你们作学术讨论的。”刘洁不满地大声怒吼道。 这时,医生们才恍如初醒,赶紧开了一系列的尿检、b超检查。 果然,郭晶晶的尿检结果显示阳性,彩超检查也提示怀孕了,且考虑为宫外孕。 还没等办理住院手续,临时病床上的郭晶晶就开始大出血,刚刚醒过来的她进入了休克状态。 “快!立马开通静脉通道、量血压,上心电监护,抽血,留置尿管……”几位急诊室的医生进入了抢救状态。 “谁是病人家属?”一位护士问何花她们三个人。 三个人都齐刷刷地摇着头。 “那住院手续怎么办理,手术单上谁签字呀?” 三个人都面面相觑,住院手续好办理,可是这签字不好弄呀。 “晶晶,你醒醒,市里还有没有你的亲属?”在何花不断地呼喊中,郭晶晶有了意识,微微睁开了眼,她摇了摇头,示意何花将手术单拿过来,她在空白处歪歪扭扭地签上了“郭晶晶”三个字。 何花将手术单递给护士,请求赶紧安排手术。 “病人的血压跌至80\/40hg,心率到达132次\/分,血红蛋白63g\/l,妇产科医生来了没有?”医生又大声呼喊起来。 此时的郭晶晶又一次陷入昏迷,神志不清地呻吟着,大小便失禁,四肢厥冷,面色苍白,命悬一线。 “来了,来了。”护士长回答道。 妇产科医生立马腹腔穿刺,果然顺利抽出不凝血:“考虑异位妊娠可能性大,需要即刻剖腹探查,病人签手术同意书了没有?” “签了签了。” “开通绿色通道,马上把患者送进手术室。” 两个小时后,郭晶晶被推入病房。 整个手术过程有惊无险,生命保住了,输卵管也保住了,医生给何花交待了一下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患者肚皮上有三个1厘米的小瘢痕,几个月后会慢慢愈合,基本上看不清瘢痕存在,不会影响今后的生育。” 这也是何花期望的结果,她不想这个女孩子一辈子就这样孤苦地度过,人生就像心电图似的,起起伏伏才是活着,她还没有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美好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呢。 郭晶晶住院这段日子,何花总会抽空来照顾她,邓遥和刘洁也会来,三个女人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一天午后,何花提着煲好的鸡汤来到病房,床头桌上放着的大果篮很显眼,应该是有人来看郭晶晶了。 还没等她坐稳,晶晶就从枕头底下拿出十万块一捆的钱,交给了何花。 “姐,住院费用是你垫的,不知道总共有多少,这些应该是够了,你先拿着。” “哪来这么多钱?”何花疑惑地问。 “你别问这么多了,反正这钱我不能让你老垫着,你也不容易,养活着一大家子人。” “我的事,你听说了?” “嗯嗯,你的事,网点的同事们都知道,大家都很佩服你的。” “晶晶呀,每个人都有沟沟坎坎,但不会总走背字,会有阳光灿烂的那一天。好好养病,好了继续加油上班。我还全靠你做业务呢。”何花打趣道。 “我……我……” “不想说就别说了,谁还没有点小秘密。” “不,我要说,其实单位传得那些事是真的,别看那些领导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每次那个的时候,从来不采取任何措施,说是不舒服不过瘾,完事之后我只能买紧急避孕药吃,我问过医生了,我这次宫外孕就是因为这些药吃多了造成的,差点要了命,呜呜呜呜……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郭晶晶伤心地痛哭起来,想把肚子里的难,以及过往生活的苦都倒出来。 “今天上午,王局长安排吴主任给我送了十万块钱来,让我不用担心钱的事,呜呜呜呜……” “孩子是他的?” “我不确定,除了他,上个月还出去陪了好几个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次。” “傻姑娘,以后不管干什么事,自己的身体是第一的,没命了什么也就都没了。” 郭晶晶一下扑进了何花的怀里:“姐,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这句话像是在问何花,又像是郭晶晶发出的无奈嘶吼。因为以她俩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放过晶晶,她还没有结婚生子呢,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何花再次来到王秋明办公室时,提出了这个要求。 “当然,我不是再没有找过她吗,在她住院期间,你表现不错,既救了我又解决了我的难题。” “哼,我可不是冲你的面子去的。”何花不屑地笑了。 “但是这个人情我欠你了,我知道你们是惺惺相惜。” “晶晶的父亲需要进行肾移植手术,我已经让省里的领导联系了专家,月底会安排去省人民医院进行手术,费用可不低,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掏钱呢。” “算你还有良心,能办件好事。” “跟了我的女人,肯定不会吃亏的,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晶晶知道这事吗?” “知道,今天吴主任给她打过电话了,这孩子还太年轻,脸皮薄,不会拒绝,有些人完全可以不用应对,你以后可得多教教她。” 何花一脸凝重从王秋明办公室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为了领导作恶的帮手。现在在她的眼里,王秋明还算是“仁慈”,比起那些吃骨头不吐骨头渣的人来说,好在从他这里还能换回点自己想要却拿不到的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青筋突起的双手,瘦骨嶙峋的手背上开始长出了几个刺眼的斑。 第63章 职场如战场 2009年的秋天,马秀琴调到了市局督查部,调离古县时正式和邓建国办理了离婚手续。 对于这样的结果,邓遥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很无奈,父母的婚姻状态她很清楚,已经分居很多年了,一直这样耗下去只会让双方都精疲力竭,自己现在也有了小家庭,下半辈子不管是谁,都应该为自己活一回。 很快,马秀琴将古县的房子卖了,在市里买了一套两居室,在新的岗位、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岁月不败美人,马秀琴虽然年过半百了,但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七、八岁,身上那股气定神闲,高雅大方的气质浑然天成。身材保持得依旧很好,皮肤更是在国际护肤品的保养下越发的细腻,虽然上了年纪更显是自然从容,温婉大方,越看越耐看。 新的部门是个闲职,她的日子每天过得都很滋润。上任后的第三天,她请得三个小年轻在外面好好搓了一顿。 物是人非,上次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十年前在邓遥的家里,大家都吹嘘感慨着,当时还都是小伙子、小姑娘呢,现在都为人父母,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妈,养儿方知父母恩,以前我不懂事,让你操心了,今天我敬你一杯。” “我也一起。”陈金超看着邓遥端起了酒杯,也主动附和着。 “好!希望你俩永远和和美美,不要向我和你爸学。”说罢马秀琴还和以前一样豪气地一饮而尽。 何花赶紧给马秀琴夹了一筷子菜,又盛了一碗牛肉羹,“姨,吃点再喝。” “还是我们何花贴心。”马秀琴嘴里称赞着何花,眼睛故意瞟向邓遥。 邓遥赶紧嘻笑着夹了几块鱼肉,表了表“孝心”。 “孩子们,我呢再干上五年就退休了,回顾我这一辈子,没有走过一步弯路,希望你们也能一样,精准走好每一步,不要浪费生命、浪费时间。”说到这里马秀琴眼眶红了,也许是酒精的刺激,也许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 “无论现在你们处于哪个人生阶段,都不要放弃改变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也比现在站在原地的强。” “我活了半辈子唯一没有得到的就是爱情,现在恢复了自由身,我要去好好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是邓遥和何花第一次见马秀琴这么感慨,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刚强的样子,原来背后也有这么慈爱的一面。 记得她俩刚参加工作时,一次偶然的机会马秀琴说过的一段话让她俩感触颇深: “出身不好的男人只有一次改命的机会,那就是读书。想要逆袭人生,读书是门槛最低的方式,也是最快,最直接改变命运的方式。” “出身不好的女人有三次改命的机会,第一次是读书,只要成绩足够好,有机会上好的大学,扎根城市,就能走到更高的平台;如果没有把握好第一次机会,那就选择一个好的婚姻,和谁在一起真的很重要;如果第二次机会也没有抓好,那就靠自己好好工作,工作赚的钱不会骗你,工作带来的安全感不会骗你。” 马秀琴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两个年轻孩子引着路,对于邓遥和何花来说,她俩都没有抓住读书的机会,只能全力以赴抓住剩余的两次机会,邓遥抓住了婚姻,何花抓住了工作,虽然走了路不一样,但是目前她俩都还很满足。 散场的时候,马秀琴走在了最后,她偷偷拉住何花低语着:“工作中要学会斡旋,职场就是这样残酷,没有感情可言,只有利益交换。” 这个道理何花早就悟出来了,职场如战场,处处充满着竞争,处处充满着算计,处处充满着流言,处处充满着欺骗,必须既要懂得低头拉车,又要懂得抬头看路,因为这世上没有伯乐,有的是利益的计算和交换,表面是公义,其实是生意。 “办公室的杨阳考上公务员了,人家要调走了。”邓遥在和何花接孩子的路上聊着。 “他秘书不是当得好好的吗,怎么考公务员呢?” “好什么好呀,每天跟着王局长不是调研就是检查,经常写材料、发言稿到深更半夜,领导一个招唤就得马不停蹄。” “王局不是不用秘书写材料,从来都是脱稿即兴发挥吗?” “他是脱稿,但是并不代表秘书就不用准备稿子,每次都是杨阳费尽心思写好的东西,领导改了,再绞尽脑汁完善,领导再改,直到折腾得他心力憔悴才肯罢休。” “我还以为杨阳这秘书当的很轻松呢?” “这下可好,小伙子一气之下考到市财政局了,领导舍不得放手也不行喽。” “这公务员是啥子情况?” “我也不清楚,听我家金超说,咱们端的是铁饭碗,人家公务员端得可是金饭碗,应该是更值钱。” 何花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弟弟何宝今年大学已经毕业了,学得是采矿专业,现在在省里的一家煤炭企业找了一份工作,听说是在基层,还得经常下井检查,安全不能保障,如果有机会,让他也考考公务员。 不一会,接送孩子的大门打开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向孩子各自的班级走去。 邓遥的儿子陈晨在小班,今年九月份刚上,没有进小小班直接进阶小班,就这公婆还不想让来,怕孩子吃不惯睡不惯,受欺负。没想到孩子很愿意,天天第一个到园,放学后还要在院子里的游乐园玩到最后一个回,每次都是看门老头催促好几回,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本来她家也不符合报名的条件,但是公公要找个关系让宝贝孙子进市直机关幼儿园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陈晨相反的是,何花每次接孩子,女儿总是泪眼婆娑地早早等到了门口,可能还是年龄太小的缘故。 婆婆心疼坏了,和何花叨叨了好几次了,觉得孩子不如接回家来自己看着放心。 何花有自己的想法,本来家里有个病人就够老两口伺候了,童童跟着只能管得了吃喝,根本就接受不到正规的教育。最近的普通话好像进步不小,刚开始来上学的时候,一口古县土话弄得哭笑不得,老师说的她不懂,她说的老师不懂。 加之最近,爹爹的身体也不好,老是喊着头痛,抽时间带他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64章 在贪欲的背后 很快吴主任就给王秋明物色一位新秘书,是两年前社招回来的罗婷。 这个女孩子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皮肤白皙,气质与众不同,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 社招结束后就回到了县分所在的网点当了普通柜员,平时文笔不错,又爱写些东西,不久就被调到了县局办公室当了信息员,有几篇不错的新闻稿子还发表在了南平日报上。 在这次秘书的物色中,她“幸运”地被选中。 罗婷的父母在县里当教师,为了帮助她的亲叔叔,2008年在农信社做了150万的担保。没想到2009年,银行收缩放款,共280多万,贷款人无力偿还,导致现在被银行起诉,父母成了债务的实际偿还人。 法院随后冻结了她父母的工资,连日常的基本开支都没了来源,一家人全靠罗婷的一点工资度日,真是绝望到了顶点。按照现在的情况,就那点工资,280多万,还会利滚利,即使工作一辈子都还不起。 这个消息在县里传开,本来和罗婷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也提出了分手,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很长时间走不出来。 正好对于市局的这次调动,对她来说也许是一次机会,新的岗位新的工作环境重新来过。 在办公室里她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反正是单身,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她在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位同事,大家也都在暗自揣摩着她的为人处事,包括王秋明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他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欲望的味道。 不久罗婷就发现自己勤勤恳恳的工作,不如别人的溜须拍马,踏踏实实的付出,不如别人显赫的背景,每个月的绩效评定通通与她无关,这就意味着她每月比别人要少赚500多块钱,对于她现在的家庭,500元就相当于父母在老家一个月的饭钱。 无数次她躺在宿舍里想:再也不能这样下去,可是一个远离家人、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她想起在县局时,同办公室的大姐对她说过一段话:当一段路走不通的时候,一定要学会改变,试着换一个方向,换一条路走,看看是否是条捷径。 她顿时茅塞顿开,觉得不能再固步自封,她要改变。 很快她一改之前不修边幅的模样,咬牙狠心花了500元,置办了一身靓丽的衣服,还去商场精心挑选了一支唇蜜,水润的颜色就像蜜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很温柔,身姿变得更妖娆,对于她的这些变化王秋明喜不自胜,接替郭晶晶的人选非她莫属了。 很快,王秋明就带着她参加了一场全省的职工辩论赛,她作为队长率领着南平市代表队一举冲进了决赛,最终拿下了第二的好成绩。 在晚上的庆功宴上,王秋明特意邀请了省局一、二把手参加。 罗婷知道自己的优势,虽然不是国色天香,绝色佳人,但是有的是一身青春气息逼人,在官场上走惯了的领导们,想看到的就是清纯的女大学生。 晚宴上,她没有过度的修饰自己,简单得没有任何装饰的马尾尽显一清纯气息,苗条的身材,洁净的脸颊,一副灵巧的金丝眼镜,一下子让省局的贺小平眼前一亮,罗婷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从贺小平看她的眼神里也能感觉到有那么几分好感。 “这就是南平市局伶牙俐齿的罗队长?”贺小平主动端起了酒杯,这令酒桌上的每个人惊讶万分。 贺小平是全省系统的掌舵人,哪个人不是得敬着哄着,没来由他主动端杯敬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弄得罗婷有点不知所措。 “还不赶紧端起酒杯?”王秋明使了个眼色,提示着罗婷。 罗婷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把握住了。在后面进行中,她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贺小平旁边的位置上,当然那天晚上,大家都趁着酒意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没有多久,省人事就打电话给王秋明打电话,声称南平市人才辈出,需要为省里选拔一个秘书助理,王秋明心领神会,推荐了罗婷,从此她便鲤鱼跃龙门到了贺小平身边。 为此,罗婷饱受“皮肉之苦”,也正式放开了自己的贪欲,她既开心又矛盾,每一天不得不面对权势与内心的斗争,如花似玉的年纪谁愿意整天面对秃顶又皱巴的老头,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转念再想想父母背负的巨额债务和以后的锦绣前程,她咬牙坚持着。 渐渐她习惯了人前人后的巴结,可不要小看这个秘书助理,她比秘书说话还要管用,开始有人通过她来找贺总办事,当然好处也少不了她一份。 罗婷在贺小平身边“服侍”了四年多不到五年的时间,换来了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主任、后勤部部长等职位,私下在贺小平的“照拂”下揽了不少的基建工程,将父母欠的银行贷款早就还清,也舍得在脸上下功夫,那张脸越发的白里透亮。她成为了全省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2013年的时候,27岁的罗婷官至“副处”,为了掩人耳目,贺小平亲自为她说了一桩姻缘,就是刚刚研究生毕业分配到省局没有背景的张晓阳,对于全省一把手的“亲睐”,老实巴交的他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单位的所有人都明知道张晓阳是被明目张胆地顶包了,每次罗婷故作恩爱地挽着丈夫下班时,张晓阳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头上顶着呼伦贝尔大草原,也只能忍气吞声。 两个结婚的房子、家里一应所有的家具家电都是贺小平给买的。回家后撕掉恩爱的伪装,罗婷根本就不让张晓阳碰一下她,两个人从始到终都是分房而睡,对于张晓阳的规劝从来都是变本加厉的叫嚣。 一次罗婷陪同贺小平出国考察,张晓阳的妹妹在省城看病,住了一下次卧,张晓阳只能到主卧的床上睡了几晚,没想到被回来了罗婷察觉到,立马就将主卧的床连同被褥、床垫全部扔了换成新的。 以前张晓阳还心存幻想,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从那以后,张晓阳再也不敢碰罗婷的东西,连人前的恩爱都懒得再装。 在贺小平退休之前,他又将心爱的罗婷安排在业务发展最好的长义市当了一把手,和王秋明的级别一样,不过此时的王秋明早已退休,可是对于他的“知遇之恩”,罗婷一辈子铭记在心了。 第65章 旧人再次交集 “何花,今后上午有个项目需要你和我去跟进一下,九点钟在单位门口集合,你收拾一下一会准时出发。” “好的,没有问题。” 王秋明早上八点准时给何花打了电话。 最近单位谈了一个大项目,就是新城改造拆迁款的补偿发放,如果能顺利揽收回来,今年的储蓄业务就不发愁了。 王秋明已经亲自去市政府跑了几趟了,结果好似并不理想,四大国有行也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拿下,所以难度可想而知。 听说农信社最近也蠢蠢欲动,原来因为全国业务没有联网被排除在外了,可是最近有风声说是又进入了待选名单中。 几百个亿的改造拆迁款,胃口再大任谁一家也吃不下,最终肯定是几家都会分得一杯羹,但是分多分少,分得好坏可是大有讲究。 九点二十分,王秋明、卫小明、何花和办公室吴主任一行四人带着资料准时来到了市政府小会议室。 今天其他同行也会来,每家只有四十分钟的汇报时间,将各自的特点、优势都要一一展示出来。 吴主任一来就打了电话,不一会就有工作人员来会议室将投影仪调试妥当,王秋明让综合办做一个简单的ppt需要用投影仪来播放。 九点半的时候,市委市政府参会人员陆续到场,有市城建、国土资源局、发改委、环保局、交通运输局等等,最后进入会场的是南平市市长周永生。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幽怨、思念、深情瞬间涌上心头。 多年来,何花心中的伤痕从未愈合,只是被生活琐事缠身缠心,心中的伤暂时被遗忘了,当看到周永生的那一刻,可以想象曾经的旧情、万般的委屈一瞬间涌了出来。 周市长见到何花一瞬间的愣神,没有逃过王秋明的眼睛,他转头瞥向何花一眼,她脸上的惊讶与慌张也尽收他眼中。 瞬间,他觉得对这个项目有了很大的信心,本来他想着尽最大的能力分到其中的一点点就行了,凭身的条件和实力根本就不是四大国有行的对手,甚至到最后分不到也没有关系,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打开投影仪,用图片和视频直观讲解了全国代理机构的竞争优势和特点,这种图文并茂的方式一下子吸引了在座所有的参会人员。 在2010年的时候,市里用这个投影设备的时候不多,大家还是习惯于用纸质的材料,口述的方式来表述,设备配备后就是个摆设,不用谁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市里几次会议倒也用过,每个版面上全是图表和文字,这些纸质的文字和内容完全可以呈现出来,觉得这个新鲜玩意也没有大城市传得那么玄乎。 今天讲解的内容几乎全是图片和视频,每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ppt还穿插了小视频,将中心网点从早到晚的工作流程拍成微电影的形式,整洁的环境、贴心的服务、崭新的设备、员工的面貌、强烈的视觉冲击都让大家耳目一新,感觉这代理机构实力一点也不输国有四大行。 最终他们的汇报很出彩,在所有的备选单位中脱颖而出。 王秋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为了今天的汇报,他专门从省技术局和省综合办要了两个专业人员,一个专门做ppt,另一个专门为每一张图撰写汇报词。 本来在实力和资源上没有什么优势可比,只能在这些小技巧上动点心思、下点功夫。 汇报后的第二天,王秋明又趁热打铁给市长秘书打了电话,热情邀请周市长带着工作组所有成员来单位实地考察。 没想到秘书的电话五分钟就回过来了,周市长竟然痛快地答应了,并定好明天上午九点就带队过来。 这可让王秋明受宠若惊,以前自己想要去拜访一下,打几次电话都约不上,这次没想到这么顺利,明天就要来,太不思议了,这让他再次坚信周市长和何花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他拨了单位视察督导部的电话,最终在马秀琴的嘴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他赶紧安排吴主任,紧急整顿单位的卫生,一个死角也不能放过,重点是中心网点和广场网点。 工作组的视察过程也很顺利,何花和秦小艳作为网点支局长的代表,马秀琴作为老旧识全程参与陪同,周市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何花的身上,本以为止于往日,掩于岁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没想到因为这个项目两人再次有了交集。 何花故意躲闪着远处默默追寻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陪在队伍的最后,她不想回应那个热烈的眼神,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被融化,再尝一遍那撕心裂肺地疼痛。 中午的工作餐,她也拿着餐盒远远地躲在角落里,马秀琴坐过来陪着她。 “还是放不下?”马秀琴低低地问道。 “你呀,不要老是认死理,感情这个东西最终还是要归到柴米油盐,琐碎的生活上来,与其折磨得让自己死去活来,倒不如洒脱点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哪那么容易呢。”何花淡淡地回着。 “你的弟弟在省里还打工了,我听说周市长分管煤炭,你没有想过让你弟回来端个金饭碗?” 何宝的工作太危险,最近矿上又发生了一起坍塌事故,一个年轻的技术工就死在他的眼前,吓得几天没有敢去上班。 “这么多年不联系了,情分早就不在了。” “我看未必,他看你的眼神就出卖自己的内心,对你还是有情有意的,你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成呢,这可是你弟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马秀琴吃完,端着盘子先撤了,她还要配合吴主任安排车子,一会一行人还要去广场网点继续实地考察,下午还要再返回局里进行座谈,时间还是有点紧迫。 第66章 父亲病倒住院 “何花,回家来一趟,亲家公好像不太对劲。” 何花正在上班时,接到了婆婆打来的电话,她赶紧匆匆忙忙回了家。 此时的何大强一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花,你爹今天早上不对劲,死活叫不开门,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出来了,饭吃了一点点,问个话也不吭气。你要不带着去一下医院。” “爹爹——”何花试着叫了一声。 何大强没有回应,继续痴痴傻傻地坐着不动。 “前两天,你爹爹就说舌头有点麻麻的,我让他去医院瞧瞧,他说没事,可能是上火了,自己翻找的吃了点牛黄解毒丸。” 何花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婆婆跟在身后继续絮絮叨叨。 “好的,娘我知道了,这就马上去医院。” 出门的时候,何大强依旧叫没有任何反应,何花扶起他,他倒也听话地起身了。 下楼时,何花突然发现何大强的口水滴在了楼梯的地面上,她细心地拿出纸巾给他擦了一下嘴角。 “爹爹,你怎么流口水了?”何水诧异地问。 何大强还是不说话,跟着何花下楼。 市人民医院离家并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一路上,何大强小心地跟在女儿后面。 刚走到医院门口,“啪——”何大强摔倒在地上。 何花赶紧扶起来,膝盖上已经磕出了血,她心疼地埋怨道:“怎么自己走还能摔倒呢。” 很快何花找了熟人,市人民医院心内科的一位主任医师,他是中心网点的老客户,医生一看何大强的情况,立马安排办理住院手续。 前前后后就何花一个人跑来跑去,交钱、办手续、领住院用品…… 等一切都办理妥当,跑到病房察看何大强的情况,医生此时正给病人做最基础的检查,只见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笔,对着何大强问道问: “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何大强一脸懵逼的摇摇头。 随即医生又拿出听诊器问道“那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何大强还是摇摇头。 医生又指了指何花:“那你认识她是谁吗?” 何大强抬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疑惑的摇摇头。 此时的何花瞬间就泪崩,她不相信自己的亲爹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不认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病人应该是脑梗,还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对荷花说道。 “应该是最近有些征兆。” “是的,前些日子我爹偶尔喊头疼,这两天又是感觉舌头麻,家里人都没在意,今天早上才发现严重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脑梗病前期的明显症状,好在病情不是很严重,先住院进行溶栓治疗。” “何宝,快回来,爹爹病了,很严重,医生说是脑梗,连我都不认识了,现在要住院,呜呜呜……呜呜呜……” “姐,我马上请假回去。” “何叶,马上到市人民医院,爹爹脑梗住院了,病情严重。” “好的,马上到。” 何花回到了病房,坐在父亲的身旁,此时的何大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木木地盯着屋顶,还是一言不发。 她主动拉起了父亲的手,那是一双干燥开裂庄稼汗的手,即使这几年跟着儿女们,早已不用再务田了,但是手掌那一层厚厚的茧证明着不管走到哪里,骨子里农民的烙印是永远磨灭不了的。 看他痴傻的样子,何花没来由一阵心痛,好不容易姐弟三都参加工作了,日子也在慢慢变好,在该享福的阶段,父亲却掉了链子。 她想起了小时候,姐弟三个好似跟父亲不亲,他完美继承了爷爷的不苟言笑和不怒自威。她们三个孩子或大或小的要求从来不主动跟父亲说,永远都是先跟娘说,然后娘再转告父亲。 “你自己跟你爹说嘛,他又不会不答应。”娘每次都会说道。到最后她们还是不乐意或是不习惯跟父亲讲,总觉得他整天板着个脸,黑汹汹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训斥。 1996的时候,何花接到了职中的录取通知书,当时村里好多人都劝何大强,职中毕业后还不得回村嫁人,汝子还要供,供了也是瞎钱了。何大强每次都是不回应,呵呵一笑过去了。 那几年连着几年大旱,家里已经很困难了,连何花自己都以为父亲肯定不会让她去上这个不值钱的学校,心里不再抱希望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不想一辈子困在刘家庄。 临到九月一号开学时,何大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齐了500元一个学期的学费,那是何花第一次离开刘家庄,第一次坐班车去县城,第一次吃了美味的兰州拉面。 后来何花才听娘说,送完她去学校报到后,已经是下晌的四点多了。为了省回程的二十五块钱路费,何大强硬生生走了100多里地,从白云镇走回了刘家庄,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 自从娘去世后,父亲更是少言寡语,虽然有亲家老两口的陪伴,但是内心的孤独肯定是无法言表的。 此时的何花非常后悔陪伴父亲的时间太短了,有时候早上她上班时父亲还没有起床,晚上回来又太晚了父亲早早就睡了。看似住在一个屋檐下,几天不见面的情况也常有。 现在他们姐弟三人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何大强腿上的伤,护士已经给处理包扎过了,暴露的青筋,就像缠绕老树的藤,脚后跟上干裂的口子就像一块块裂开的老树皮。 她又开始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明明右半身已经处于半麻木的状态了,自己还那么无知让父亲摔了一跤,为什么一路上就不能全程扶着他。 等到何叶赶到市人民医院时,何花正吃力地扶着半瘫的何大强往轮椅上坐,打算去做各种检查。 这下何叶来了,何花终于松了口气。 第67章 何宝决定回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何宝从省城赶到了医院。 “大姐、二姐,我回来了。” 姐弟三人顿时抱在一起哭作一团,这次何宝带回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是他的女朋友乔玲。 看着自己的儿子站在眼前,何大强的眼里泛着光。 “爹爹,你认识这是谁不?”何花期盼地望着父亲。 何大强迟疑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或许这个人很熟悉,但是脑子里又想不想这是谁。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会存在的,有可能病人平时在饮食上缺少节制,还特别喜欢抽烟喝酒,长期以往刺激血管,最终导致血栓堵塞血管,引起脑梗。脑梗引发的后遗症会很多,如果不进行及时的干预与治疗,发病会很快。 从何大强入院后没有一个小时,他的右半身明显的开始没有知觉。 今天医院所有拍片、化验、检查都已经做了,结果还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进行确诊,医生初步判断为中度脑梗,下午已经开始输液。 “姐,你们晚上都回去,留下我来照顾爹爹。”何宝说道。 “大姐,你们都回去,我来守着,何宝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把乔玲带回家好好安顿一下。” “大姐、二姐,你们回去,我要留下来陪何宝。”乔玲也想留下来。 一番推辞后,最后留下来的还是何宝,三个女人同意回家。 何宝大学专业是采矿工程,在当时这个专业相当热门,但是苦于没有门路,毕业后自己找了一家私营煤矿做着技术人员,赚得很多但是风险也很大。工作一年多的时间,矿上发生了两起安全事故,老板已经私下花钱解决了,这种事在这个行业早已司空见惯。 矿上只顾埋头挖煤,在安全设施上很不重视,为了节省成本舍不得投资,这一点让何宝很是纠结,他认为不重视安全的企业是走不长远的,但是碍于老板的面子,辞职的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板对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员,很大方,工资待遇比别的地方高出了一倍。 这次正好父亲住院生病,让何宝正好名正言顺地提出了辞职。 乔玲是何宝省城高中时的同学,家就是省城的,父母也是国企退休职工,两口子快到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都不让离家太远。 这个女孩子个子高挑,皮肤有点黑,人长得秀气,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很有灵气。 她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毕业后在省城一家广告设计公司工作,两人已经恋爱了三、四年了,何宝已经见过她的父母,老两口除了对何宝的家庭条件有点不满意以后,其他的没什么意见。 乔玲是家里的独生子,这次背着父母辞了工作跟着男朋友来到南平市,要是让他们知道宝贝女儿要在南平市定居,还不得气死呀。 “我这次回来,把工作辞了。”临走时何宝和大姐说道。 “为什么?!”何花惊讶地问。 “爹爹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我问过学医的同学,这个病康复是需要时间的,要有人专心照顾与护理,原来的单位我干的也不太顺心,所以就辞了。” “那乔玲怎么回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姐,乔玲先让住一些日子,这次她瞒着父母回来的,如果她决意要留下来,我要去和她父母解释这个事情,如果她呆一些日子,后悔了想回去,我也不能留人家。我俩的事以后再说。” “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何花无奈地回着。 “对了,姐,这两天给我们租个房子,爹爹出院以后,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好的,这两天我打听一下。” 说罢,何花带着妹妹和乔玲回了家。 最终何大强被诊断为左侧脑干陈旧性脑梗及新鲜脑梗,脑部血管未见狭小,输液疏通一下不会有更严重的隐患。 住院的一个月时间里,姐弟三个轮流照顾,何花由于工作的原因,只有中午和晚上下班时间才能去医院,何叶上午陪着父亲输液,何宝早上回家休息,下午到医院一直要守到凌晨。 下午输完液,何宝还带着父亲在针灸科进行扎针恢复,康复科运动训练。对于运动康复,何大强很抗拒,绝食、摔东西很是不配合。每次何宝都耐心劝导,连哄带威胁,坚持上课,从开始抬头、吞咽都困难,到可以坐起、抬腿、站立、抬手臂、手指开始活动,进行抓握动作 在克服种种疼痛后,每一天身体的各部位都在“复苏”,每一天对姐弟三个人说,都是满怀期待的,充满希望的。 何大强出院时,半边身子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右腿走路虽然有点拖地,走不快,但是最起码能下地行动,也不一瘸一拐、划圈圈,不仔细看根本不相信他是一个脑梗病患者。 但是一开口说话,含糊不清,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心里清楚嘴上却表达不出来。 自从病了以后,他的脾气有点暴躁,和以前的性情大不相同,动不动就耍脾气,摔东西,还无缘无故地哭,何宝对此总是耐心对待。 出院时神经科的大夫说:“大叔,你恢复得不错,儿女真孝顺,让人羡慕呀。” 何大强激动的落泪了,从突发疾病到现在,从入院卧床到出院站起来,这30天对他来说就像是梦一场。 对于何大强来说,出院是成功的开始,后期的康复才是重中之重。何宝听从医生同学的建议,一天不落地陪伴着父亲针灸与运动训练,决定坚持半年这样的治疗。在这个过程中,姐弟三人总是贴心的鼓励:“爹爹,咬牙扛住,我们一起把握住这个康复的黄金时期,一切都是值得的。” 连童童都让着姥爷,以前孩子一从幼儿园回来就和姥爷抢遥控器,吵着要看《喜羊羊和灰太狼》。何花和孩子说,现在姥爷生病后脾气不好,你可要让着他呀。 一次,童童看到何大强坐在了沙发上,主动将遥控器递给了姥爷。 “姥爷,你是想看天气预报吗?” “不是呀。”何大强含糊地说着,努力地摇着头。 “你看,妈妈说了,你生病了,我以后要让着你。”童童将遥控器硬塞给姥爷,自己去玩积木了。 弄得何大强哭笑不得。 第68章 赶上好机遇 乔玲跟着何宝来到南平市的半个月后,乔玲的父母来了。 对女儿的选择,她们苦口婆心、以死相逼,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老两口只能伤心而去。 何花将他们送到长途汽车站,一路上看着他们白发苍苍,颓废地样子,她有点心疼。 狠心的乔玲躲在出租屋里嚎啕大哭,她没勇气去送父母,怕自己心一软跟了回去,就再也来不了了。 “叔叔、阿姨,我们会好好待乔玲。” “何花,我们不是看不上你弟弟,只是离我们太远了,你能理解吗。我们就乔玲一个孩子。” “理解理解,我也有孩子,做父母的心都一样。” “现在两个孩子都没有工作了,怎么结婚呀?” “关于工作的事,你二老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何花虽然做为何家的老大,但是现在连自己也自顾不暇,在南平市还没有买下一间房,怎么照应弟弟? 本来,乔玲的父母对何宝的家庭就有点犹豫,现在倒好,何大强现在还病着,需要人照顾,何宝将高薪的工作也辞了,更不能让女儿去跳这个火坑。 他们决定先回家,反正两个孩子的婚事,坚决不同意,先拖着再说。 对于何花的许诺和保证,乔玲的父母摇摇头失落地上了车子,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任谁也不会相信。 乔玲是个好姑娘,何宝如果失去她的话,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下这样的女孩子,何花决定全力以赴搞定弟弟的婚事。 新城拆迁改造的赔偿款最终由谁家参与,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何花昨天已经给周永生打过电话了,自从王秋明知道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后,安排何花三天两头联系,打探内部消息,弄得何花好像办公室主任一样,专门负责对接联络了。 农信社最后被淘汰出局,其余的五家都分得了发放部分补偿款的资格,其中最大的乡镇和村子归到了何花的单位,第一批发放的款项总共10个亿,其中的30给到了何花的网点,将近3个亿。 这两天发放明细表已经给到网点,就等补偿款一到公户的账上,就能按表发放到拆迁户的银行卡上。 这样的结局是王秋明已经预料到的,这个项目能谈成,何花功不可没,除了丰厚的奖励外,他让何花随便再提要求,必须满足。因为他还指望着她再追第二期、第三期的发放款呢,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王局,真的可以随便提要求吗?”何花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了。” “那好,我想安排一个人进省局工作。” “这……个还是真有难度,现在人事招聘权已经上收到了省局,市局进一个人都特别困难,必须得省局领导点头同意,同时还要进行笔试面试呢。要进省局,操作起来真是会有点难度。” 王秋明的话没有说死,看来还是有戏的。 经过这长时间的揣摩和打交道,何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这个领导的。话从来不会说满,态度不管是爽快还是含糊,只要是答应了的事,诸如“差不多”、“应该可以”、“估计是行”,最终肯定能办成。如果纯粹没有把握和可能性,就会直接拒绝,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这个我知道,有难度才找你吗,如果没有难度我都不张口。”何花坚持着,她本来想着如果姓王的直接拒绝,就退一步,先安排在市局上班,毕竟王秋明是市局一把手,办起来相对要轻松一点。 “要不,先安排到市局上班,以后有机会再调动,你觉得呢?” “不行,这个孩子的家在省城,又是个女孩子,不想离家太远。”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这是给谁办呀?” “我弟弟的女朋友,现在女孩子工作不落实,父母不同意呀。” “原来是你弟弟呀,既然是这样,难度肯定是有的,管他成不成,我也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一求省局的领导们,万一有机会呢,也算为你尽心尽力了。” 王秋明还卖起好来了,自从他知晓了何花曾经是周永生的人,对她很客气,言语上再也没有戏弄与挑逗过。 “那真是谢谢王局长了。” “对于你这样的人才,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们的需求。” 何花心里鄙夷地冷哼一声。 不过,他今天能这样表态,就说明了这个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何花想将乔玲先安排进单位,毕竟这是个铁饭碗,先要把女孩子的父母那边稳住。 王秋明倒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两天后亲自去了一趟省局,将南平市新城拆迁补偿款项目的进展情况向贺小平作了专项汇报,同时将项目关键对接人的要求也一并提出来。 将近百亿项目的运作,对于解决一个员工工作的小小要求,简直就是小意思,贺小平和几个副职开了党组会商议后,全票同意了,并决定特事特办,以项目人才引进的方式将这个员工办进来,不需要经过任何的考试。 乔玲的工作在父母离开后不到一个月就顺利解决了,这让她的父母惊掉了下巴,对于这个准女婿的姐姐刮目相看。南平市这么一个小小的地级市,国企的一个普通员工,在省城解决工作居然这样利索,让他们顿时觉得不容小觑。 女儿的工作问题,他们头疼了好几年了,虽然家在省城,毕竟只是个工薪阶层,在解决人生大事上面,他们也是能力有限,拐着弯找了多少关系投了多少人,最后也没有办成。 何宝对于姐姐的办事能力,依旧像小时候,佩服的五体投地。 “姐,你也太厉害了,工作这么难的事,你都能轻松搞定。” 看着何宝兴奋的样子,何花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别看已经二十几的小伙子了,还是孩子心性。 “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乔玲赶上这样的好机遇了,遇个机会,姐把你也安排好,不负娘的嘱托。” 对于两个孩子的婚事,他们已经松了口,只是还在电话里和何花时不时念叨何宝的工作问题。 何宝的工作,瞎子吃饺子,何花心里有数,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周永生主动的机会。 第69章 疯狂的背后 拆迁补偿款发放的当天,营业厅办理业务的人肯定会很多,为了让这些资金留存下来,何花可谓绞尽脑汁。 客户全部是南平市郊区的农民,对定期存款认可度较高,怎样才能将定活期转化为留存率较高、存款周期较长,企业收益更高的新型业务比如理财、保险,好似不太容易转化。 心有多大胆地就多大产。 盯着这个补偿款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刘洁,三个亿的补偿款,她想吃掉一个亿,胃口有点大,但她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 “何局,补偿款发放的那天,客户应该是很多,要不我派一个人过去帮你。” “那好呀,我正还发愁没有人呢,怕那天炸锅呢。” “另外,这些钱如果能转化成保险业务的话,咱俩今年的业务到年底保证是满堂红。” “哪能都转化成保险呢,大部分客户人家还是愿意转成定期的。” “那得想想办法呀。” “我也是这两天正为这发愁呢。” “我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听。” “说说看,好的话全盘接受。” “只要是转成人保寿的趸交两年30万以上,除了利息,客户可以领取一年的米、面、油、鸡蛋的福利,趸交三年30万以上,就送一些电视机、冰箱、还有一些小家电,这些礼品的费用都由我们来出,具体怎么分档次、怎么发放咱们再细化,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何花早就想到了送礼品的办法,但是网点的经费紧张,送的轻了客户不满足、送的重了又没有钱,正纠结呢。刘洁这下倒好,出手太大方了,保险公司要是能出这部分费用,她还正好省下呢。 “我还正为钱发愁呢,你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呀。” “那我下午去网点找你,咱俩将方案再商量细致一点。” “好的,没有问题。” 爱占小便宜是人性的一个特点,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的午餐”。满足客户贪小便宜的心理要投其所好,保证所给予的“便宜”正合客户的胃口。 这次方案主要针对的客户就是郊区的农民,大部分人过日子说的是长远,日常的米、面、油、鸡蛋都是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和消耗品,细水长流送一年肯定会打动他们的心;还有一部分村民们得到补偿款后,会在市里给孩子提前买一套梦寐以求的房子,一些大的家用电器更会吸睛。 刘洁已经提前考察好了一些品牌家电,也谈好了粮油合作的超市,她早就运筹帷幄提前布局好了一切,丰厚的礼品不相信吸引不到客户,合作的诚意满满也不相信打动了不了何花。最让双方满意的就是原来的奖励提成保持不变,这力度简直是太爆棚了。 正如两人所料,发放款到账的那天,营业厅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何花专门开辟了两个窗口办理拆迁户的业务。 营业厅也提前布置得琳琅满目,海尔的液晶大电视、双开门大容量的冰箱、全自动洗衣机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一些小的诸如烤箱、微波炉、电磁炉、电饭锅等等摆在四周布成了大大的电器展区,不知道的还以为走进了海尔专卖店呢。 米、面、油、鸡蛋专区主要针对了购买理财和定期存款的客户。何花没有完全放在了保险上,她总要平衡网点全面的业务,其他业务也是有考核的,还要兼顾一下客户的选择。 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刘洁的大手笔,嗅到了她的野心。 两个人在之前方案的敲定上,一条一条的抠,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过,刘洁大小通吃的做法让她很不舒服。 不管是保险还是理财业务,都是从存款客户转化过去的,“大河有水小河才满,大河无水小河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资源不能一次性用尽,所以在这一点她据理力争,自己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所以在粮油上决定还是网点掏钱来做留存。 村民毕竟是村民,没有见过市里的银行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除了高于存款的利息,还送大品牌家电,大家都驻足围观。一位人保寿的驻点经理借机卖力地介绍着产品的优势,另一位让大家填写着购买意向表,还有一位专门解答着人们针对某一个产品的疑问,场面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理财产品和存款就显得有点冷清了。 围猎客户手段多,总有一款适合你。刘洁将方案细化到了极致,保证了每个办理的客户不管金额多小、周期多短都不会空手而归。 “这么高的利息保险吗?” “是保本保息的吗?” “安不安全呀?” 总会有客户提出这样那样的疑问,得到答案永远是肯定的。 这是之前刘洁早就安排好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业务,只要人们提出疑问,全部接下,如果还要签什么保证书,也一律照办。 何花觉得有些疯狂,自己好歹也是学过金融的,“高收益高风险”是金融规律,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对此她专程请示过王秋明,觉得有点太冒险。本以为王秋明会支持她的想法,没想到老头子居然同意刘洁的做法。 “做业务就是要有胆量,敢想敢干,放开思想和手脚,不要缩手缩脚的。” “您再考虑考虑,万一以后有什么麻烦事……” “哪有什么万一呢,咱们单位能倒闭还是人保寿能跑得了?对不对?” 既然领导这么说,何花也只能无可奈何,“天蹋下来有个高的顶着”,领导都不怕,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何花走后,王秋明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不是不清楚,这种做法很激进也很冒险,但是自己再干一年就退休了,如果能把这个项目干好,也就能功成名退了,即使有问题到时候也不是自己的事了。 还让他头疼的是,小儿子今年出国读书,一年至少也要五十万的费用,还要再呆三、四年,光自己手头的积蓄怎么能负担得了呢,还是得为退休后打算。 第70章 没有理由的信任 “这个我们要退掉,这不是存款,是保险,儿子不让我办。” “对,家里人说是根本不安全。” …… 早上八点,有三十几个客户早早就等在了中心网点的门口,嚷嚷着要退保。 这场面弄得何花和刘洁面面相觑,没想到睡了一觉,昨天办理保险业务的三分之一客户居然反悔了。 村里就是这样的,干什么事都抱团,谁家补偿了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饭后串门互相打听炫耀着,钱怎么怎么花,是买房子了还是存定期了,都八卦的一清二梦。 当然有什么危险的信号、不好的消息传起来也很快,昨天回去有的经家人点拨后就后悔了,“天上根本就不会掉馅饼”,大家越说越玄乎,越听越后怕,就纠着一起办理过的村民们一大早来退办昨天的保险。 何花一看场面有点失控,赶紧将这些客户让到了理财经理室。 “大家不要着急,我是这个网点的负责人,叫何花。首先这个保险业务是我们单位和人保寿合作的,产品的安全和收益是没有问题的,一个公家单位不会骗大家的,人保寿也是国企,更何况我们这么大一个网点,又不会跑,大家不必要担心;其次如果大家真的想退,可以呀,请在理财经理这排好队,马上就给大家办理,肯定不会有什么拖延。” “大家好,我是人保寿的经理刘洁,可以向大家保证产品很安全可靠,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和担心,想退也没有问题。不过,这个趸交产品额度有限,过几天可能就买不到了,大家一定要想清楚,好产品真是不愁卖的。” “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大老远又跑来了一趟,不容易,一会呢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领五斤鸡蛋,不管大家选择我们中心网点什么产品,都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谢谢大家的支持。” 何花和刘洁的真诚表态,顿时让来的村民们不那么激动了,大家都窃窃私语,有的已经不再嚷嚷着退了,毕竟还要再退掉昨天已经到手的丰厚礼品,有的还是心存疑虑坚持要退。 何花安排网点人员如果遇到态度坚定的,就不要再废话和挽留,赶紧给办理后打发离开,免得影响大厅内其他办理业务的客户。 好多人一看网点的人员这么积极办理退保,又开始心里打鼓,会不会真的将这么好的产品错过,毕竟和定期的利息差那么多。 最后三十几个客户只有两户退了,何花安排每个人又拎了五斤鸡蛋开开心心回去了。 昨天,光是人保寿的保险就办了800多万,今天还有拆迁户排队来领钱,这种情况应该会持续十天半个月的。 针对今天早上突发状况,何花在下班后给全体员工专门开了会议,同时将一天营业厅的情况进行了通报分析。 正当她准备回家时,接到了周永生的电话。 “花,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周市长呀,我正准备回家呢,应该是我请您吃饭才好,您这么照顾我,正想着怎么感谢您呢。” “咱俩之间能不能不这么生份呀,听起来很别扭。” 何花沉默了许久:“还和以前一样吗?你觉得能回得去吗?” “电话里咱们不聊这些,见面再说。” “好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就在你们营业厅对面,黑色的帕萨特,打着双闪,你过来就好了。” 周永生早早就停在了中心网点对面,他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切,看着何花举手投足之间的成熟气息,他还是会心动。 昔日的豆蔻少女已经变成人妇,眉眼之间的纯真不知道何时已不在,浑身散发着成熟、知性的味道。 他知道这个名叫何花的女人早已不是当初死心塌地追随自己的那个女孩。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爱,不是恨,而是熟悉的人,渐渐变得陌生。有些事明知道如何努力,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但还是想要试图挽留一下、挣扎一下。 何花远远地走向他的车子,那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忽然清晰了起来,他好似看到十年前那个扎着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朝气蓬勃的小姑娘。 仔细再瞧,现在的她梳着慵懒的丸子头,白色的丝绸衬衫、黑色的西裤诠释着优雅干练的气质,额前留出的几缕碎发在风中随意飘舞,自身就有着温婉气质的她更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周永生看得有些痴迷,竟然忘记人已经走到车跟前,直到何花轻轻叩着车窗,他赶忙将车子解锁。 像十年前一样,两个人开车到了最近的柳叶县,高速上一个不问一个也不吭气,空气中氤氲着一种暧昧又让人窒息的味道。 何花将车窗轻轻地打了一个缝隙,马上一股热浪就钻进来,至少可以让她深深地喘口气。 久违的熟悉感,总能引起心酸的怀念。自从踏上车的那一刻,何花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走上了不归路,今天肯定会发生点什么,她也在期盼着发生点什么。 尽管十年没有联络过,她依然没有理由的信任,想要和他亲密,默契地不闻不问,似乎一直有一条河流在两人之间流淌着从未停息,几乎不需要任何铺垫,“哗”的一下那个火花就冒出来了,瞬间烧得如火如荼。 柳叶县在南平市最有钱,因为这里煤炭资源丰富,地方虽小但是相当繁华,号称南平的“小香港”。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只见湫水河的两岸,远近霓虹灯竞闪明,霓虹灯与水中的倒影相映成趣,又随着波纹荡漾变幻;大桥两侧彩虹闪烁,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街道上,车水马龙,路口的红绿灯,永不熄灭地交替闪现,路上匆匆的行人也在交替着。 这里有南平市最高档的酒店和娱乐城,还有各地的特色美食,何花听说全国有名的餐饮连锁店徽悦楼,连南平市都没有资格加盟,却开在了这个小县城。 车子快速穿过柳叶县,又盘着山来到一处庄园,门口大大地立着一个标识“徽悦山庄”。大门是电动的,没有门卫和保安,自动识别了车牌后缓缓地驶进了里面。 白墙黛瓦马头墙、天井三雕美人靠…从进入正门、落客区,再到大堂、餐厅等,无处不像是穿越。 何花感叹着这世外桃园,脚步一路跟着来到了一处二层的小别墅前。 第71章 再次席卷而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切都在指尖溜走, 在岁月的河流里湮没不闻, 每个人亦是如此。” 别墅外早就有帅气的小男生候着,看到客人来了,随即就升起一盏红色的灯笼,这代表已经有客户入住。 推开复古的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葱茏的林木花草,草坪上有地灯,将庭院映照得朦胧幽静。一块块石板嵌在草坪中,若隐若现,弯曲通往前方。 “溪涨清风拂面,月落繁星满天”,这里不同于县城或是市里的繁华和燥热。 沿着石板路又来到一扇黑色的大铁门前,门口也有两个穿着深红色套裙的年轻女孩早就迎着。 “刘总,您来了,晚餐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开了?” 周永生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何花跟在后面奇怪着,怎么称呼老周为刘总呢? “你们摆好餐,就撤了。” “好的,刘总,如果您要有什么需要就按桌上服务铃,我们马上会赶到。” 周永生摆了摆手后,两个女孩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大铁门外。 大理石墙面上精致的雕花线条在奢华的水晶灯下熠熠生辉,周永生招呼何花坐在了宽大的法式大沙发上,端起了茶几上的立体雕花茶壶,何花想要接过来,毕竟是市长,哪有给一个普通老百姓倒茶的道理。 周永生没有让,亲自给何花倒了一杯清香袭人的碧螺春,透明的杯子中瞬间银澄碧绿,芽叶徐徐舒展,上下翻飞。 “你好吗?”好像太老套,却又没有另一句开场白比这一句更好。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周永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没有抬头。 “没有没有,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依旧和缓道:“你都和我生分了许多,当年我……” “不用解释,有些事不需要答案,就这样就挺好的。”何花苦笑着。 “那咱们吃饭。”周永生赶紧转移话题,这样的尬聊让彼此都有些拘束,吃饭的时候气氛或许能缓和一点。 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几个精致的菜肴,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在暖光的映射下泛着光,周永生将早已醒好的红酒倒入了杯中,石榴红熟透般的色泽,如琥珀般的轻盈灵动。 他递给了她。 “我不想喝酒,今天晚上是要回家的。”何花淡淡地回应。 “少喝点,小酌怡情,吃完饭就送你回去。” 何花端起酒杯,两人轻轻碰了一下,小小地呷了一口,那是一种轻飘飘的酸与涩,紧随而来的却是一种微微的甜和醇醇的香。这是她第一次喝红酒,不难喝,不似白酒那么烈,也不似啤酒那么平淡,是一种醇厚。 以前喝得不是白酒就是啤酒,不是为了业绩就是为了减压,大家活得都好辛苦,好似身边也没什么人能优雅休闲地端着红酒杯享受生活。 一杯,两杯下肚,何花顿时嫣红了脸,犹如天边的红霞飞上了面颊。 周永生默默凝视她,虽说已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她的样子还是没有变,身材还那么匀称,皮肤还是那样的紧致,只是有一点微胖,多了一点性感,不失当年的美丽,脸上多了点淡淡的忧伤。 在红酒的刺激下,脸上那清晨露珠般的羞涩,宛若少女般的含而不露。一个男人多年以来的渴望被再次激发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伤人人伤人。 “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荷花缓缓地闭上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 “当我再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肯定放不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明明都要忘记你了,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这也许就是缘分,就是命。你现在过的好吗?” “我过的很好,不希望你来打扰。”她垂下双目,难掩面容上的哀伤。 良久,他平和地道:“花儿,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坐在一起吃个饭。” “你倒是说的轻巧,说走就走,说消失就消失,连一句告别也没有,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说完,何花泪水决堤。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看着沉睡不醒的马超,年迈体弱的公婆、生病的父亲,懵懂无知的孩子,周围都是要依靠自己的人,却没有自己可以依靠的人。行走于人生这场逆旅,眼前千军万马,身后空无一人,真的觉得很累。 带着前尘往事的怀旧,借着三分微熏,周永生红了眼眶,轻轻揽过何花的肩,一遍又一遍喊着何花的名字,最后充满期待的问:“花儿,今晚你会留下来吗?” 何花半晌不语,之后就把头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胸膛,贪婪的嗅着那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烟草混合着醇厚的香草味。 何花睁开眼,抬起头,正对上他逐渐湿润的眼眶,她努力地调整的呼吸,明知这个人有毒,是剧毒,但还是想不顾一切地享受这片刻的欢愉,她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了,好想有个肩膀靠,好想有个胸膛抱。 一如既往,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感受着彼此的爱意和幸福。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最重要。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亲在了她那光洁的额头上,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的亲一下,可是亲下去才知道不受控制一样,顺着额头、眉毛、眼睛、脸颊、鼻子、嘴唇一路向下,狂风暴雨般的想要把她吞没。 他的吻如此炙热,炙热到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不知过了多久,何花从惊慌的情绪中缓解了过来,略微给出了一丝回应,当周永生接收到这不易察觉的回应后便更加肆意,他霸道地一把抱起怀中的人儿,向二楼的卧室走去 一晚上的折腾弄得何花浑身酸痛,但是很满足,好久没有这么肆意,好久没有这么舒心,他们干柴烈火般的让人无法抗拒。 当她问起当年为何要不辞而别,周永生紧紧抱着她说到“我想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当年的你脑瓜子不转弯,跟着我哪有幸福可言?” 对于当年的不辞而别,周永生不想解释得那么清楚,他想保全这个女孩,他也想保全自己,不想因为一段感情最后两个人玉石俱焚。 不等何花回答便再一次覆上了她的唇。此时的何花依旧没有听到一句像样的解释,但似乎,也无需任何解释了。爱情的风再次席卷而来,庆幸的是,还是当初那个他。 第72章 在市里扎根 一晚上没有回家,何花简单的一个理由就向公婆搪塞过去了。 关于何宝的工作问题,周永生已经答应解决,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只是在南平市还是在省城工作,两个人有不同的意见。 何花想让何宝留在省城,因为最终是要和乔玲结婚的,毕竟两地分居会不会最终分道扬镳,谁也说不准。 而周生永建议留在南平市,他有着更长远的打算,何宝的专业正合他的心意,这样的人才对于有着丰富煤炭资源的南平市,发展前景更有利。 他让何花回去好好想想,也征求一下弟弟的意见。 果然,男人的想法总是会出奇的默契,何宝愿意留在南平市,倒不全是因为父亲的身体。他觉得省城的竞争太强了,哪个单位或是企业都是藏龙卧虎,自己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源的小伙子,要有出头之日比登天还难,不如留在南平市,凭着专业和姐姐的关系,更好发展。 对于这次自己的工作安排,他曾经问过大姐,可是最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大姐不肯说,自己也不好再细打听。 对于这样的结果,乔玲的父母虽然还是有点微言,但是何花的办事能力让老两口彻底信服了。 三个月后,没有经过任何考试,何宝以市人才引进的方式被顺利安排在了市煤炭局的审批科。 2010年的南平市煤炭局的审批科,是什么概念,何家人和乔家人当时根本就无法想像。 南平市当时大大小小的私人煤矿、国有煤矿、选煤厂等手续的审批办理都要经过这里,一个小小的科员手里的权力就大到无法想象。每天煤矿挖煤就相当于挖金子,手续早一天晚一天,对于煤老板来说那就是日进百万金呀。 何宝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审批资料表,谁家行谁家不行,谁家的少什么资料,少签一个字,多盖一个章,拖一天还是两天,甚至是一个星期,就是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的事。 对于他一个刚上班的毛头小伙子,单位的同事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人才引进全都是幌子,就连招公考试都有着不少猫腻呢。 反正单位的大小头都对他很是客气,大家的生分与客套让何宝很不适应,不过他一向都是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扎堆不拉闲话,每天按部就班准时上班,下班后就直奔泰和小区。 何花用保险的奖励在泰和小区买了两套房,这个小区是李丽娜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 现在的李丽娜已经是泰新集团的副总了,她在温州老板身上掘到第一桶金后,自己另立门户单干了。 在集团开发的几个楼盘里,她为何花精心挑选了几套,并亲自带着看房,她极力向何花推荐着泰和小区的楼王。 何花去看了,房子确实不错,居于小区的正中央,复式上下两层,四个大开间卧室都朝南,站在约72米阔景阳台,正中央就是音乐喷泉,四周的美景和前面通向大门的路尽收眼底。 但是何花心疼一万三一平的价格,一套房子下来,手里的积蓄就所剩无几了,她还要考虑何宝的婚房,丈夫后续的治疗、两边老人都要照顾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小区的小高层电梯房,五千块一平,总层高15层,在13层她现款买了门对门一套大的一套小的,这样照顾起两家人也方便许多,电梯房的话也能经常推着马超下楼晒晒太阳。 交付钥匙的那天,何花心中万分感慨,当把房屋钥匙插入锁孔,听到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她觉得自己的幸福之门又一次开启! 房子面积总共是157平,四个卧室,三个向阳,家里人多必须要面积大一点。对面的小套是给何宝结婚买的,90多平,两室一厅,小夫妻俩绝对够住了。 她开始想象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自己坐在舒适的秋千上慢慢摇,或看书,或写东西,或听音乐,品着精心泡制的茶水,抬眼望窗外,那一片火红的花园,娇艳而美丽,还有那一片片茂密的树林,苍翠欲滴,一阵微风吹过,送来阵阵花香。 去年年底的时候,她已经将省农信社的贷款还清了,今年年底,如愿以偿将房子购置下,总算是在南平市扎下了根。 装修的事,她全权委托给了何叶和弟弟。 从今年开始,马超的情况明显好转,眼睛已经慢慢睁开了。 一次,女儿童童在房间里给何花跳着新学的舞蹈,当时的马超依然是植物人状态,娘俩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随着童童的舞蹈在来回转动。直到突然嘴里蹦出了“童——童”的名字。 这是马超受伤之后第一次说话,在场的家人都惊喜万分——马超彻底醒了! 或许是每天按摩起了作用,或许是家人的细心照料感动了上天,或许是马超自己的不甘心,总之他醒了。看到马超的意识逐渐清晰,何花更有信心让他站起来。 现在每天送完孩子去幼儿园,何花都要再次绕道回家,将马超背在轮椅上,用毛巾绑住张文平的手和脚,再和公公两个人合力将他抬到楼下小区里晒太阳,推着他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让他熟悉一下四处移动的感觉,也让马超习惯坐姿。 渐渐地,习惯了坐在轮椅上,何花又开始教张文平走路,她跟公公婆婆一起把马超扶在墙壁上,然后一只脚一只脚地教他站立和行走。 等到2021年立夏的时候,房子已经装修好并且晾晒了三个月,一家人搬进新家时,马超已经可以用双脚走路了,虽然走的很慢,也不能坚持太长的时间,但也已经是奇迹了。 后来何花带马超去省立医院复查,医生看了马超的情况,再看他的病历,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个植物人竟然可以恢复到这种程度。 不过目前马超的记忆停留在了亲近的家人身上,之前发生过的人和事只有一小部分能回忆起来,更多的已经没有印象了。对于自己的老丈人、小舅子以及何叶,他有时能认出来,有时就不认识了。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马超能够重新回想起以前发生的一切,又或许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过完后半生。 无论结局是哪种,对何花来说,丈夫能够恢复到这种程度,能够每天跟她一起说说话,甚至于陪她走走路,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以前的一些事,她也不希望马超能回忆起来,有些事能忘记是最好的,活在此刻、活在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第73章 行业内的整顿 刘洁要调离南平市了,去年人保寿的业绩突出,她们分公司排名全省第一,她升任了省公司的副总。调令已经下发,六月月底就要正式走马上任,这个结果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 临行前,她将新的人保寿经理刘洪涛介绍给了何花,是一个胖胖的小伙子,并将手头的工作做了简单的交接。 今年年初第二笔拆迁款已经到位,何花的网点10个亿已经到账,这次网点留存下来的资金并不多,很大一部分被新成立的股份制银行拉走。 南平市的经济近几年由于煤炭的繁荣,在全省的gdp数一数二,招商银行、中信银行、民生银行等股份制银行瞅准了这块美味的蛋糕,都蜂拥而入,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繁华的闹市,网点装修一家比一家豪华,拉存款的手段一家比一家夸张。 在这种恶性竞争下,客户自己都会货比三家,来回讨价还价,弄得国有银行的客户经理都不敢接客户的话茬了。 已经有着多年网点大堂经验的郭晶晶,也禁不住和何花抱怨,现在的得客户越来越挑剔,越来越难伺候。 “我在xx银行存了30万一年的定期,人家给的礼品可比你这好。” “人家给您啥了?” “除了利息还有一张价值500元的购物卡呢,你要也能给我一张这样的购物卡,我就不转走了。” “我们这里哪能给了您这么多,不行的。” “那我可是真的转走了。” 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多,中心网点的存款开始有点动摇了,何花不得不重视这种情况。 这就像是“羊群效应”,客户大多数会受到传染和影响,开始盲目地从众。 她让郭晶晶和几个客户经理假扮成客户,去同行的网点转了转,虽然不像客户说得那么夸张 ,但是反馈回来的信息不乐观,揽存战确实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2000万的活期存款,月底存七天,可支付利息2万元。”。 “800万的活期存款,月底仅三天,能拿到3万元!” 价码一家比一家高。 现在已经到了六月初,根据时点,银行对业务人员的考核往往分为月均任务、时点任务、日均任务等等。 六月底,是银行存贷款业务考核半年考核时点。实际上,银行的六月考核大限竞争早就开始了,此前相对正常点的是送物品,送金条,离最后时点越近,筹码越高。直到目前这种赤裸裸的返点现象,将银行的揽存竞争推进了恶性循环的境地。 郭晶晶又带回来一个更爆炸的新闻,有一个拆迁户要联合其他的村民,将存在中心网点的定期全部取出来,就为了某银行出价5万元存入3000万元一天的利润。 像他们这种单个的30万或50万的客户很难和银行谈高额的利息,只能约上10个人每人30万,一下凑齐3000万或5000万。 何花以前还一直半信半疑,觉得银行机构不能这么疯狂,现在看来原本暗流涌动的拉存暗战越来越白热化真的是事实。 股份制银行不同国有银行,每个业务人员的经营任务很重,大家为了保住“饭碗”或岗位,开始了“变戏法”的游戏。 比如,500万的存款,到银行存了定期,存单再拿到银行质押,储户就玩出了950万的存款,同时可得到银行奖金2万元。这样的玩法,短期内虽然达到了银行业务人员和储户共赢的局面,但为谁埋下风险,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违规吸储的方式,虽然银监会盯得很紧,但一些胆大者还是甘愿冒险。 在这种“生存是王道”的竞争氛围下,何花觉得中心网点的那点维护手段和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好不容易,千方百计谈成的拆迁项目款,还没有在网点捂热,就被无情地拉走了,每天看着下滑的数据,自己又很无奈。 人性的本质是逐利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老百姓一生奔忙,为了生活为了家人,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好在人保寿的奖励政策还是延续下来了,10个亿的拆迁款其中有1个亿元转化为人保寿保险,转存为定期的差不多1个亿,其余的都流失到了其他银行。 今年各家保险的奖励力度普遍降低了不少,保监会查的紧,不敢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地发放回扣。刘洁尽了最大的努力保证了原来的一半,对这些何花倒是不太在意,她觉得迟早会对这个漏洞要进行清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之前,网点所有员工的回扣,她都要求刘洁现金结算,不搞什么签字,尽量不要留下什么痕迹与把柄。 果然,刘洁调任后的一个月,南平市保监会开始彻查金融人员吃保险回扣的事,怎么吃进去怎么就吐出来,所有由保险公司打到员工个人账户的钱必须马上退还,领取了现金签过字的必须退还。 全市没有一家金融机构幸免,这可急坏了网点柜台的员工,哪一个没有拿保险公司的回扣,钱已经花了,还要再从自己身上割肉下来,还是块肥肉和大肉,任谁也不愿意,退还工作进行的很慢。 保险公司根本不敢得罪这些金融机构,这可是衣食父母啊,怎么办?只能让大家先退回来,隔一段时间再倒腾成现金,还给网点的员工们为了应付“回头查”,这个周期得拖得长一点。 何花一直比较谨慎,和各大保险公司结算时都是现金,并且不过账不留名,如果谁家不能做到这一点,就宁愿这家一单保险都不出。以前对她的这个坚持,不管是保险公司还是网点的员工都不以为然,觉得每个机构都这样,大家都拿,怎么会出事呢?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无比的明智,所以在这次清查行动中,中心网点员工退还的很少,这个先见之明又一次赢得了大家的敬佩。 刘洁临走时,一次性将一百多万保险的回扣结算给了何花,这么多的现金,她不知道怎么处置了,存银行太扎眼了,家里放着也不现实。 在刘洁的提醒下,她给家里人购买了一些重疾险,可是只消耗了一小部分,又15万买了一辆本田思域。 她第一次开始为钱多而发愁。 第74章 布局一盘大棋 “何花,晚上有没有时间,找你有事。” 周永生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急切,何花正在营业厅忙碌着。 “可以,怎么见面,老样子吗?” “我开车六点准时去接你,不要到马路对面,过了红绿灯十字路口后往东走五十米有个展鹏烟酒店,你在那里等我。” 周永生神神秘秘的口气让何花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六点何花如约来到了地点,周永生也早就等在了那里。 “还是去老地方吗?”何花问着。 “嗯,你和家里打招呼了吗?” “放心,已经说好了。” 两个人依旧驱车来到了柳叶县的“徽悦山庄”。 对于何花一个月几次的夜不归宿,公婆从来不过问,对于他们来说,儿子已经这样了,媳妇能不嫌弃不抛弃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对她在外面的事尽量不过问。自从马超清醒后,也察觉出何花偶尔不归家另有隐情,但是他又能如何,作为妻子来说,何花做的无可挑剔,自己一个活死人,还能有什么奢望和要求。 还是那个院子,一进客厅的门,周永生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何花。 何花一脸疑惑地打开,原来是一堆资料,是河口县南沟乡楼坪煤矿的相关信息。 “你给我这些干吗呀,我又不懂。” “这个煤矿在去年的时候由于经营不善,几个股东也闹意见,把矿上弄得乌烟瘴气,现在这个煤矿已经关停半年多了,月底要进行竞拍。” 周永生说到这里停下来,倒了两杯茶递给了何花。 “你是不是应该找我弟弟聊这事,他应该明白。” “不,我就找你,他的身份敏感,尽量还是不要沾染这些事。”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何花直截了当抛出了疑问。 “你找一个人可靠的人到时将这个煤矿竞拍下来,不能是你也不能是何宝。” “你不是说这个煤矿已经濒临破产吗,那我为什么还要拍它?” “那只是表面现象,从今年开始,全省要再次启动大规模煤炭资源整合,通过煤炭企业兼并重组,使煤矿开采主体从550家减少到120家以内,煤矿数量减少到了400处左右,被整合的均是乡镇煤矿。政府这么干,最初是想让小型煤矿整合扩建,提高产能和安全标准。” 何花还是一脸懵。 周永生继续说道:“但是这个措施也让煤炭的价格极其不稳定,后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煤炭会持续大幅走低,很多煤老板投入巨资整合后的煤矿,则在短时间内无法投产。多重压力之下,令很多煤老板陷入困境,由富翁变成了负翁。” 周永生喝了一口水,笑着问何花:“还不明白吗?” 何花依然摇摇头,这对于她来说太深奥了。 “河口县南沟乡楼坪煤矿在去年已经被县里的国有煤矿整合了,但是依然无法正常投产,现在要被竞拍。” 问题又绕回来了,为什么要参与竞拍呢? “上个月月底,河口县经贸局委托南平市义信拍卖有限公司以底价87万元拍卖楼坪煤矿,得出这一数字的是省华鑫财务咨询评估有限公司的一份评估报告。该报告称,楼坪煤矿总资产467831万元,负债总计459131万元,净资产87万元。” “那么大一座煤矿才值87万?”何花惊呼着。 “现在知道什么意思了。”周永生笑眯眯地看着何花,“钱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拿给你。” 何花平复了一下心情:“钱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刚刚够,正还不知道怎么用呢?” “你哪来这么多钱?”周永生皱皱眉头。 何花将保险业务回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周永生听。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建议你不要在中心网点呆了,尽快想办法调走。” “为什么,我干得好好的。” “要懂得见好就收,中心网点太招摇,你们那个领导胃口太大,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提早谋划。” 关于竞拍的人选何花心里已经有数了,她想让马超的弟弟马强从深圳回来操作这个事情。 马强这个孩子是个实心眼子,在深圳这几年一直在一家电子厂当流水线的小组长,工作辛苦也赚不了什么钱,更重要的是性子稳当,脾气也软和,没什么野心,好驾驭。 “这个人选你要尽快物色,我这边有个公司需要在竞拍前将他变更为法人。” “好的,明天给你回话。” 第二天何花和周永生一分开,她就联系了小叔子马强。 马强自然是对这个嫂子言听计从,很快就辞了工从深圳赶回来。他摇身一变从一个普通的打工仔成为了忠保煤业有限公司的法人,并在月底的竞拍中以87万的价格竞得了楼坪煤矿。 拍卖成交当日,河口县经贸局与忠保煤业有限公司的三位股东马强、李忠、柳二保等三人签订了净资产转让协议。同日,河口县经贸局发出了《关于河口县南沟乡楼坪煤矿明晰资产的决定》,将该矿资产明确为个人财产。 到了后面,何花才知道周永生买这座煤矿的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升迁之路敛财,他不想被别的老板裹挟,只能找最信任的人来买下一座金山来铺平自己的路,而楼坪煤矿就是他在背后一手操控着。 自从买下这座煤矿后,他叮嘱何花不要轻举妄动,后续的几个月内又偷偷给了何花100多万元,让她暗中操作将周边的两座小煤矿低价吞并。 何宝也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通过两年的时间将煤矿的内部安全、管理架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当然这一切全是在工作之余。 果然在今后的几年里煤价开始大幅下滑,好在楼坪煤矿的产能也不高,一年才3万吨。 何花投进去的87万就像是打了水漂,连一毛钱的收益都没有见过,但是她心里没有一丝慌张,因为她相信周永生有长远的打算。 第75章 离开中心网点 人生有两件事很重要:一是要学会选择,二是要学会放弃。所有的选择都有风险,所有的选择都要付出代价,关键在于想要什么,愿意放弃什么。 听了周永生的劝,何花选择离开中心网点。 当然她很是不舍,从2004年到现在,她在这个地方呆了整整七年,这里每一台打印机是什么牌子,每一台电脑维修过几次,哪个桌子缺个角,她都一清二楚。 每一天的工作都是在这里开始,每一次的收获也是在这里完成。和同事们一起分享喜悦和快乐的时光,和他们一起克服困难和挑战的经历。大家都热情洋溢,充满了活力和创造力。 这里给了她成长,也让她收获满满,依靠着这份工作她还清了家里的巨额债务,依靠着这个岗位她买了房子在南平市扎了根,依靠着团队每一个人她拿到全省第一手软。 几年间,有多少员工来了又走,唯独不走的就是她。 如今,或许这里已经完成它的使命,是应该放手了,正如周永生所说:“要学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当她提出想要调离这个岗位的时候,王秋明很是惊讶。 “为什么想要调离这个岗位,这个时候走会不会太可惜了?你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现在拆迁项目的第三批款就要到账了,为了这个项目,咱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今年全省第一肯定还是你,还是考虑一下。” 何花笑笑,摇摇头。 “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或是要求,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去满足。” 何花明白领导所指,以为自己用调离岗位为要挟要提拔或是有别的想法和要求,她立马回着:“王局,您不要多想,我没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我只想离开中心网点,在这个岗位上时间太长了,难免会觉得心累身累。” “哦,你没有要进步的想法吗?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单位从基层一线提拔的机会也少,但是对于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我觉得完全可以破例。” “王局,您真的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学历不高能力也不出众,提拔更是想也不敢想,这是我的真心话,这些年在基层工作真有些累了,想换个轻松的岗位调整一下自己。” 话已经到此,王秋明何等聪明,明白何花的意思,不再强留。 这个岗位有多少人垂涎,“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凭什么一个低学历的女人独霸这个岗位这么多年,还不是一路睡上来的”、“这个岗位已经让她赚了那么多钱了,还不让出来”……等等的微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当然他能走到位置上,这些风言风语根本不足为道。 凡是对这不满对那不满的人,根本还不了解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不管是生活中还是职场中,交换法则才是准则,没有付出就想得到回报,那是不可能的。 中心网点负责人这个岗位,不管曾经自己使什么下作手段最后到何花的假意委身,这都是交换法则。 你以为能力、资源、美貌很重要吗?根本不是,是手握权力的掌控者的需要很重要,他想得到的,正好你也有,大家各取所需,互相取悦,达到双赢。听上去很残忍也很不齿,但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生活。 以前他觉得何花就不简单,生活所迫,懂得隐忍,用他们老家的话来说就是吃皮耐厚,这样的人不多见,但是今天他又一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识时务为俊杰。 在吃皮耐厚的人里再要筛选出懂得取舍的人,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中心网点有利可图,很多人都想去那里捞钱去,任谁抓住这样的机会和位置,也不会轻易放弃。何花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这个炙手可热的岗位,不能不说是大智慧。 换作是王秋明在何花这个年龄段也没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现在让他头疼的是,谁来接手中心网点负责人这个岗位,好似谁也没有何花那样稳妥。 他揉了揉眉头,这确实得好好考虑考虑,尤其是今年下来他要退休了,最好是能平稳着陆,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我考虑一下人选,尽快找人接替你的工作。” 何花道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领导的办公室,这个场景像极了十年前她毅然决然地去白云镇营业所。 邓遥说:“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连平时没怎么打交道的卫副局长也惋惜地说:“你再好好斟酌斟酌。” “做生不如做熟,你现在都已经是老资格了,工作轻车熟路,不成问题的!”李强感叹道。 “现在中心网点业务发展的如日中天,等今年的拆迁项目款到位后,熬到年底不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吗。”刘洁听到风声也打电话过来。 何花对此总会抱以感激的一笑,不管是走得近还是远的同事和朋友都对她的决定都表示惊讶和突然。 她从单纯的不知所措,到相信要凭自己的努力,站稳自己的脚跟,走了很多年;从牺牲自己委屈求全忍气吞声,到一步一步解决着生活的艰难困苦又走了很多年。 这一来一去,总共花了十二年。周永生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她想放弃这十二年来的一切,从头来过。 从单位大门出来,中心网点就在单位大楼的一层临街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地回到营业厅,而是走到马路对面,坐在公交站牌的等候椅上。 每天路过这个站牌,她都没有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翻修过了,坐在椅子上,对面营业厅内的一切都尽收眼中。 玻璃门窗内同事们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客户依旧很多,有排队的,有安静坐着等候的,有来回踱步的。 站台边上有一个卖煎饼的老头,简易的餐车上挂着一个桶,里面已经满满的全是鸡蛋壳,应该是凌晨五、六点就出摊了;路边的一名女清洁工将三、四岁的小孙子安顿在等候椅上,开始清扫着附近路面上的垃圾;不远处的一个老头正在臭烘烘的垃圾桶里翻拣着饮料瓶,为了能多赚几块。 每个人都很辛苦,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他们精打细算,拼命攒,也攒不下多少;从早到晚,无空闲,也剩不下多少。 生活就是如此,有时付出和收获成不了正比。所谓的名利双收,只不过是一种生活的理想状态,及时放弃其中之一,才有可能保全到自己最想要的,可是生活中人们总想着鱼和熊掌兼得,往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76章 农村孩子的苦涩 很快,接替何花的人就到位了,就是王秋明的侄子王建刚,何花被调到了市局金融业务部负责项目支撑岗,两个人几乎是对调了一下。 王秋明这样调配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中心网点这块肥肉,必须要安排一个自己人,既然没有其他有能力的人胜任,那退而求其次,只能安排一个听话的人。 这个网点在何花的多年调教下,工作井然有序,后任者只需要按部就班干到自己年底退休就好。 何花还不能彻底离开金融这个岗位,后续的项目款发放还需要有人来对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无疑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于这样的安排,何花不是很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就这样,好在离开网点压力无形就减少许多,自己不用再为考核发愁的整晚整晚睡不好觉。 同时离开中心网点的还有郭晶晶。 她的父亲在前年的肾移植手术后感染的并发症,拖了一年后离世了,花再多的钱,付出再大的代价依然没有留住。 那一刻,郭晶晶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单纯。 父亲走了不久,她的母亲就带着儿子从明山县来南平市投奔女儿,她觉得女儿很有能耐,逼着让她想办法,要让家里的唯一的香火上市重点初中。 郭晶晶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租了一间房,让家人先住下,上市重点初中,这可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娘和弟弟。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微薄关系,最后拐七拐八托人找关系联系上了市重点中学的校长,可人家根本就不买账。 眼瞅着马上开学,弟弟整天在家里、街上晃荡也不是个事,郭晶晶的娘一着急,就跑到营业厅里坐着不走,见人就数落自己的女儿忘恩负义: “你们看那个高个子女孩了没有,她是我女儿,现在翅膀硬了,赚钱了,不管她娘和弟弟的死活了。” “郭晶晶,我不吃不喝供你上大学,良心被狗吃了吗?” 每次的闹腾弄得郭晶晶苦不堪言,知情的人都同情这个女孩的遭遇,不知情人对背后总免不了说三道四,最要命的是,在公众场合,这种撒泼影响着郭晶晶的业务,对单位的声誉也不好。 何花出面劝了几次,这位母亲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吃了秤砣铁了心,将女儿吃得死死的。 郭晶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托刘洁出面找了硬关系,并将自己攒得所有积蓄十万块钱全部拿出来,将弟弟送进了市重点初中后母亲才消停了。 今年春季她报考了东府区公安局的公务员考试,笔试、面试都已经通过,最近政审也已经顺利结束,明天就要正式调离。 临走前一晚,郭晶晶请何花吃了一顿饭,她喝得酩酊大醉。 “何花姐,这次幸亏有你,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得。” “我可不用你记着,到了新的工作环境好好重新开始。” 郭晶晶这次面试是暗中花了十五万才通过的,公考的笔试全凭自己的真本事,但面试的操作空间也就大了。 当她听说面试打点需要这么一大笔钱的时候,犯了难,自己手里的积蓄已经花在了弟弟身上,现在身无分文的她和谁去开口借都有难度,几次她都想放弃面试了,但是又觉得不甘心,最后不得已只能向何花开了口,没想到何花马上就提了现金交给她。 “何花姐,知道不,你是我大学毕业后唯一的朋友。”此时的郭晶晶已经咬字不清、眼神迷离、陈年往事不堪回首,往昔苦楚声泪俱下,她想努力睁开双眼,却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来。 客户们非常喜欢这个爱笑的大堂经理,殊不知背后她流过多少的眼泪。谁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无助的一面,能撑过去绝对不会认输,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失落的表情,能隐藏就绝不会外露;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懦弱的样子,能伪装的时候就绝不去哭。 谁能读懂这拼命逞强的背后,承受了多少的压力在肩头,谁又能看穿坚持不懈的背后,是投入了多少的精力在其中。谁又了解笑容应对的时候,是把多少的委屈放在了心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别人无法看透,也无法感同身受;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酸楚,别人难以了解,难以触摸;其实每个人都在默默承受,工作上的压力,生活中的辛苦。 人生的路难与不难,只有自己最清楚,眼角的泪咸与不咸,也只有自己体会过;心中的苦说与不说,也唯有自己最懂得! 架着她打车回宿舍,何花着实费了些力气,看到郭晶晶的床上依旧铺着单薄的被褥,桌子上摆放着的简单生活用品,她不禁感慨,好歹一个月的工资也在五千左右呢,但是一分钱也花不在自己身上,这个女孩子拼尽全力,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她安置好醉酒的郭晶晶,一个宿舍里三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主动过来帮忙的,只是抬眼皮看了一眼,继续蜷在被窝里做着自己的事。 即使在一个屋檐下,大抵也看不上郭晶晶这种农村女孩,她们都是来自职工子弟,来自富裕家庭,生来就不用发愁工作,发愁生活、发愁赚钱,一工作就到了职能岗位,不用在基层看客户的脸色,不用与领导拉关系走后门,一切都有父母安排妥当后坐享其成,自然也就体会不到农村孩子的苦涩。 何花扯过床上的薄被子给轻轻盖上,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的桌上,此时郭晶晶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低喃着又轻轻地啜泣了几声。 下了楼,初秋的晚上,热气渐渐消隐,清风中带着一丝丝的凉意。那悬挂于夜空中的孤月,那点点闪亮的星星,何花想一个人独自走走。 她想起了小时候,和何叶最爱往高山的地方跑,朝着山顶上那朵最漂亮的云跑去,那时候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跑的够快够高,就一定能够触碰到。其实生活不只是要努力奔跑,还要竭尽全力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付出自己的所有也不一定触碰到心中的美好。 她是真心为郭晶晶高兴,又不禁为她担心着,不管是在企业还是在行政事业单位,像她这种出身哪里也一样,好在她算得上是个坚强乐观的人。 第77章 暮秋时节故人来 “花,忙不?”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二梅姐,你来南平市了?”再次听到杜二梅的声音,何花惊喜不已。 “嗯,我要出国了,晚上十点的飞机,现在在南平市国际宾馆,有时间中午咱俩吃个饭。” “没问题,我订位置,咱们姐俩又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今天好好唠唠。” “好的,一会见。” 何花赶紧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 自从调到金融业务部,她负责全市金融项目的支撑和跟进,其实这个岗位也没有多少活,没有几个项目可以跟的,目前最大的项目还是市里新城的拆迁款,这个已经接近了尾声,基本也没有什么活可干,每天就是将几个项目的跟进数据制作成表,及时报到省金融业务部就可以了。 她将数据表弄好上报后,就和部门的吕主任告了假出来了。 以前她一直在网点做管理和服务工作,什么文档和数据表格,通通都不会,现在才开始学习,别人十分钟就能搞定的表格,她怎么也得舞弄两个小时,好在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金融业务部的工作虽然不忙,可对于何花这样的新手刚开始还是非常吃力的。为了能让自己尽快适应,下班后就在家里的电脑上练习制作excel和五笔打字。 坐在出租车上,何花还在纳闷,杜姐怎么突然要出国呢? 前两年听马秀琴八卦说,南三平和杜二梅离婚了,原因是南三平在省城包养了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孩子。为了离婚,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都是钱惹得祸。 上次见杜二梅还是在五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心情不好,来南平市找何花诉苦,住了一晚上,那个时候的南三平估计就已经家外有家了。 夫妻之间, 穷时,考验的是妻子, 富时,考验的是丈夫。 南三平和杜二梅的婚姻很好地印证了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就互相嫌弃,南三平在外面整天厮混,大腹便便一脸油腻惹得杜二梅厌烦,南三平也不想看到年老色衰的发妻。两人几十年的夫妻,已经熟悉到南三平一撅屁股杜二梅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杜二梅的大儿子南方大学毕业后,找关系留在了省环保厅,现在也是单位的中层干部。小儿子南向大学毕业后有研究生和博士一直在国,现在也定居在了国外。 听说因为杜二梅在省城照顾儿媳妇坐月子,才让南三平彻底和一个女大学生混在了一起。两个人早就在省城的娱乐城认识,这个女的白天在学校是清纯女大学生,晚上就是风情万种、性感十足的领舞女郎。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彻底让南三平放飞自我,泡女人经验再丰富的他,根本就经不起被社会毒打过的油光水滑小姑娘的诱惑。彻底沦陷在情人甜甜、深深的酒窝中。 等到杜二梅三个月后回到县城的家,南三平的东西早就搬得一干二净。原来自己在省城全心全意照顾儿媳和孙子,丈夫也在省城潇潇洒洒陪着小二十几岁的小女朋友。 杜二梅哭过、闹过、甚至还带着南家几个兄弟跑到省城打了那个女的,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南三平铁了心这次要离婚。 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南平市国际宾馆,在大厅里,何花见到阔别多年的杜二梅,一身改良的米色中式套装显得雍容华贵,脸上也没有想象中的沮丧和颓气,颈上的珍珠项链和腕上的手链是成套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二梅姐,越来越年轻了,气色真不错呀!”何花由衷地感叹着。 “哪里呀,脸上全靠抹,要不全是斑点和褶子。”杜二梅开心地搂着何花的肩膀,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想吃什么,姐请你。”杜二梅爽快地问道。 “必须是我请,来了南平市还让姐掏钱,那可不厚道呀。”何花打趣着。 两人来到国际宾馆后院的隐士会西餐厅,说是西餐厅其实这里的中餐味道也很不错,最主要这里环境优雅,安宁静谧,舒缓悦耳的旋律充溢着整个餐厅,坐在明亮的落地大窗前,望着窗外的美景,悠闲自在…… 说是中午饭,杜二梅只点了一盘蔬菜沙拉和一杯柠檬水。 “二梅姐,你中午就吃点这,太少。”何花惊呼道,这可不像那个曾经爱吃肉、爱吃辣的农村大姐了。 “你以为我愿意吃这些菜叶子,是因为现在我“三高”就有“两高”,血糖高血压高,再不讲究点,怕活不过今年了,可不能和你比。”杜二梅嘻嘻哈哈回着。 “那我也简单点,来一份意面一杯柠檬水。” “你可别替我省,好好吃,别一会上班又饿肚子。” “我呀,今天下午请假了,全程陪同你,咱俩想干吗就干吗。” “那太好了,那就下午一起聊天喝茶,见了你总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聊了一会孩子和家里人,对于何花死守着马超这个活死人,杜二梅不是很认可。 “花儿,姐真心劝你一句,为了马超你不值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老一辈留下来的话真是有道理的。” “姐,这事你可别劝我,已经这么多年熬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我提离婚,那不可能的。” “正因为现在日子过好了,才应该提,要为自己打算呀,你今年才三十出头,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呀?” “唉,守就守呗,离了男人还活不了了?”何花歪着脑袋笑问。 “别没正形,我可是认真的,前些年马超出了事,你要是离开,他只有死路一条,但是现在他慢慢好起来了,你也算是仁之义尽了,还守着要到老?如果换位想想,你出了车祸,马超会守你五年吗?” 何花还真没有考虑过个问题,马超车祸时车里还拉着郝利娟,到底是出公差还是私会,马超清醒后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也许是身体原因忘记了,也许是故意避而不谈。 她一时语塞,无法回应杜二梅的问话,两人都沉默地望向窗外的护城河。 杜二梅突然冒出一句来:“南三平死了。” “什么?不是说你们离婚了吗?” “离婚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老黄历了。”杜二梅轻描淡写地说着。 第78章 人生到头一场空 杜二梅嫁到南家时,婆婆就不在了,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当时的杜家祖上是财主,家底很厚实,就是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当时杜二梅的爹就是相中了南家儿子多,在村里不受欺负,才将女儿说给了南三平。 胜利煤矿成立时,南三平根本没有钱投资,还是老丈人偷偷将自己的积蓄给了杜二梅,暗中资助女婿将煤矿运作起来。 慢慢地胜利煤矿由黑煤窑走向了正规,在办煤矿的手续时,南三平想要夫妻两人各占一半,当时杜二梅就是一个傻乎乎的村妇,肯定是老汉说啥就是啥呗。 但是她有两个聪明的儿子,小儿子当时在大学学的就是法律,他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一个公司最终只能有一个决策者,如果父亲要大权,那么母亲就要股份。如果父亲既有股份又有实权,母亲就太被动了。 儿子的提议南三平当时很不满,他认为两个儿子这是信不过老子。 “爹要是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要股份,那么娘就要实权,以后公司由我娘一个人说了算,你在家里专心照顾爷爷,怎么样?” 这是什么话?一个大男人在家里游手好闲,南三平权衡再三,终于还是选择权力。 他还是想不通儿子的做法:“我赚的钱将来还不是你们的吗?” 最终却是无法反驳有文化的儿子,只能他当了总经理,杜二梅是董事长,当然为了表明他绝无二心,还硬拉着老婆、孩子去公证了一份协议:两个人所挣的一切,将来都给他们的孩子。任何人、任何时间不能更改这份协议。 后来事情的走向恰恰说明:有文化有知识的重要性。 自从胜利煤矿成立后,煤价一路飙升,已经由最初的30元一吨到2007年的700元一吨,南家是彻底翻身,南三平也开始越来越飘,直到和女大学生李小雅偷偷同居生下了一个女儿。 水灵灵的李小雅,让南三平如鱼得水、食髓知味,夜夜麋战 第二春焕发的南三平感觉自己原来他还不老!他还很能干!只是对杜二梅没有兴趣罢了,想一想这么多年,自己真是白活了。 年轻时,他和杜二梅每天在地里辛苦劳作着,有体力,有感情,却没有心情和时间。后来生意渐渐的步入正轨,两个人也进入老夫老妻阶段,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动。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完成任务,又像是定时打卡的一日三餐一样,不可或缺,却食之无味。 和李小雅在一起,他觉得由身而心的舒畅,明目张胆地带到外面风光又有面,根本不避讳别人的眼光。 当李小雅怀了孩子后,他更是大手一挥,为她在省城买了房子买了豪车。 终究是纸里包不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杜二梅得知了南三平外面有了人还有了孩子,终于忍无可忍。外面混女人,她可以不管,混再多的女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生孩子,触碰了她的底线。 寻死觅活、威逼利诱下,南三平始终不肯让李小雅把孩子处理掉,这可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还恬不知耻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让杜二梅放过两个人,说两个人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南三平彻底癫狂了,感叹老天待他不薄,李小雅高学历高颜值,如果只是图钱,根本不可能和他一个半老头子在一起。 当年穷小子一个,想创业,命运就把勤劳能干的杜二梅派过来。现在他啥都不缺,只缺一份爱,命运就把漂亮又多情的李小雅派过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直是命运的赢家! 杜二梅在万念俱灰下,同意离婚,南三平要净身出户! 不就是净身出户吗?南三平毫不在意,他有经验,有能力,有人脉,有合作伙伴,赚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杜二梅一个女人,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她不知道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南三平,远比那份厚实的家底更有魅力! 两个人顺利地离婚了,离婚当天,李小雅为南三平喜添了一枚千金。 南三平乐的合不上嘴,签字办手续时都眉开眼笑,一边的杜二梅却痛不欲生。 最后杜二梅还是放不下三十年的夫妻情份,没有追究南三平给李小雅买的房子和车子,还额外给了南三平五百万。 南三平彻底将根扎在了省城,他打算东山再起,将五百万全部投资到高林市的一座煤矿上,没成想,正逢上全省的煤炭资源整合,五百万连一个水花也没有溅起来,就赔了个精光。 孩子过一岁生日那天,李小雅忽然提出要和他离婚,不爱了就离开,不用互相伤害,多么冠冕堂皇。南三平目瞪口呆,自己现在创业才刚刚失败,就被所谓的“爱情”响亮地打了一耳光。 一大把年纪了,南三平也是要脸的人,他痛快的和李小雅离婚了。 他再次提着皮箱走出了家门,在省城找了一份糊口的工作安定下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周末去探视孩子的时候,在曾经的家里看到一个男人李小雅关系熟稔,态度暖昧,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年龄登对,容貌相当,别提多般配了。 一番追问下,李小雅倒也不瞒他,原来那个男人是她另一个灵魂伴侣,两个人在一起十多年了,兜兜转转的,最近又走到了一起。 南三平将信将疑,他总觉得这三口在一起说不出的融洽,再加上李小雅大大方方让女儿喊那个男人爸爸。 南三平越看越觉得孩子的眉眼像那个男人,他偷偷收集了孩子的毛发和体液,去做了亲子鉴定。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他起诉申请撤销给孩子的抚养费,结果法院不支持,申请收回赠与李小雅的房产和车子,法院更不支持。 这波操作不但没有任何人同情他,反倒收获了一大波嘲笑。 终于在上个月的一个晚上,脑出血没有抢救过来走了。当同事在南三平的手机上翻找家人的电话时,通讯录中杜二梅的备注依旧还是“孩子他娘”,就冲这,杜二梅将他风风光光安葬回了老家。 杜二梅风清云淡地讲出来,仿佛是在说着一个老友的故事,何花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悲伤与痛苦。 第79章 家产争夺战 “二梅姐,既然人已经没了,你为啥还要出国呢,呆在这里不是挺好吗?” “花儿,你以为我想出去呢,家里的事太闹心了,我已经把煤矿也卖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原来,杜二梅和南三平离婚后,南家三兄弟对曾经待他们如母的嫂嫂下手了。 丰厚的家产,像一块试金石,让人性在它面前无所遁形,尤其是在南三平去世后,兄弟之间彻底的翻脸,让杜二梅充分领略到所谓亲情,不过是在某种权威支撑之下的一场表演,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煤矿成立之前,三个小叔子还没有成家,家里穷得盖不起房吃不上饭,谁都不愿意上门提亲,媒婆躲得远远的。 杜二梅的叔叔抗美援朝转业后,分配在省城的焦煤集团,学了一手勘煤的好技术,在一次回老家探亲时,在古县南家坪和杜儿庄中间的山上发现了一处煤点,他将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哥哥,也就是杜二梅的爹。 杜二梅的爹将这个事情告诉了两个女婿,希望他们两个能联手挖煤赚点钱贴补家用,可是大女婿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对这根本不感兴趣,更何况万一投资进去,挖不到煤,不是白白瞎钱。只有二女婿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番,因为家里的地再多,打了粮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光棍,他愿意赌一赌。 光有想法,但是资金来不了呀,杜二梅的爹又拿出全部的积蓄一万块钱,支持二女婿创业,七十年代的一万块钱,那可是了不得,堪比现在的富豪,由于杜二梅家是财主出身,他爹平常都不敢声张,和村里的人一样挨饿闹饥荒,想想这一万元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的身家性命。 南三平怀揣着老丈人的身家性命买了一部绞车,借了打眼和掘进的工具准备大干一场,兄弟四个没白天没黑夜的进山挖煤,不雇工人,四个年轻小伙子自己打眼、掘进。 半个月井深仅仅45米,煤层已经初露头角。杜二梅叔叔又跑回来一趟,回来亲自指导如何采煤。井底车场逐步形成,又往里掘进了几百米水平煤层巷道,一条巷道左右开工,就是工作面,就可以采煤了,刀柱式采煤,挖二十米,留十米煤柱,几乎不再有什么投入,煤已经可以直接变现了。 那时候的煤虽然价格不高,但是比在地里刨食要赚得多多了,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后来村里也有人效仿去挖煤,但是总是找不准煤眼,不管投入多少钱都是白瞎,只有南家有这命,南三平逢人便夸,杜二梅是他们南家的福星。 日子慢慢好了,杜二梅陆续在村里盖了六间大平房,三个小叔子每人两间,眼看着一个个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她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她的心里越来越踏实,但还是舍不得乱花一分钱,依旧住在破旧的老宅子里,伺候着公公,管着两个儿子。 成立胜利煤矿时,儿子们也已经上大学,小叔子也都安排在了矿上的重要岗位,家家都在县城或是省城购置了产业,个个是千万富豪。 对于大哥大嫂的离婚,几个兄弟齐刷刷地站在了嫂子身后,给她出头出气,还说要断绝和南三平的兄弟情义,杜二梅刚开始还挺感动,觉得当初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没成想都是为了不让大哥再胡闹,万一外面再生几个孩子,家产增加几个人分。 后来两人签字离婚后,杜二梅让三个小叔子在煤矿上继续工作,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虽然她也知道,这三个人除了每年的分红,背地里也在瞎各捣黑矿上的钱,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和万事兴。 这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背后暗流涌动,几个兄弟跟着大哥将所有的积蓄也投在了高林市的煤矿,本想着那边的煤矿正式投产了,两边赚钱岂不是更好,结果赔了个底朝天。 这些都是在南三平悴死后,杜二梅才知道,还没有等到大哥下葬,几个兄弟开始吵着要分股份,闹得鸡犬不宁,她觉得寒心又无比错愕。 当初,南三平和两个儿子为了让煤矿继续做大,曾经提出年底的时候将分红变成股份,分给几个弟弟,但是他们都怕煤价不稳当,到时候一毛也拿不到手,还是落袋为安,不要股份要分红。 现在南三平一死,三个小叔子又要跳出来分股份,两个儿子拿出了之前一家人签的公证协议和当初叔叔们放弃股份的承诺书,即使是白纸黑字,他们也根本不承认,也不把两个侄子放在眼里,甚至跑到省城大儿子家里堵门、泼粪,弄得一家人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杜二梅母子三人充分领略了亲人之间温情的面具被撕开后的丑陋,原本以为,至少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就有了斩也斩不断的亲缘。但没有想到,在一些人眼中,钱比感情重要得多。只要拿到了钱,哪还管是不是一家人?只要有利可图,哪管曾经是血脉之情?说得好听这是亲戚,其实就是打着亲情旗号攫取利益的白眼狼。 此时的杜二梅比和南三平离婚时还绝望伤心,以前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钱,现在就像是一把利刃将亲情、人性分割得支离破碎。 小儿子远在国外,建议将煤矿赶紧出手,杜二梅还有点舍不得,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她们三辈人的心血,是有感情的。但是看到厂子已经被三个小叔子围堵的不能正常生产,加之现在煤炭的价格也不景气,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贱卖。 两个儿子四处打听,最短的时间焦煤集团以五千万的价格收购了,签合同的那天,三个小叔子还带着家人围追堵截,拦着不让进厂子大门,直到惊动了县城的公安局,才平息了纷争顺利签约。 拿到钱的当天,杜二梅给三个小叔子分别转了五百万,其余的给两个儿子平分了。对这样的做法,两个儿子不理解,在她看来,三个小叔子也算是厂子的元老,加之现在家底也赔光了,闹腾还不都是为了有个养老钱吗,都是快六十岁土埋半截子的人了。 转账以后,三个小叔子再也没有接过杜二梅的电话,发信息也不回,连这次自己要出国,想要道个别也没有联系上他们。 有句话说得好,钱是照妖镜,穷时见人性,富时知人心。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亲人,到底会为了钱撕破脸到何种地步。 都说人心隔肚皮,而往往能伤害的,反而是身边亲近的人。 第80章 分别的路口 钱有了、人没了,情断了,家产之争偃旗息鼓。 杜二梅了结所有的纷争,放下一切打算出国跟小儿子生活。 “那你还回来吗?”何花对南家的事情唏嘘不已。 “有可能。”杜二梅落寞地说道。 对于何花,杜二梅也听说了不少事,知道她现在也是情人的身份,但让她佩服的是何花的执着与从一而终。 杜二梅伸出手轻轻扣在了何花的手背上,“男人能靠住母猪会上树,老话流传这么多年,总有它的道理,不要当投食的家雀,要成为雄鹰,才不不白来世间走一遭。” 何花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年,杜二梅到底经历了什么,和自己刚认识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说出来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她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贵妇人。 “你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这都是吃了多少亏流了多少泪,磕磕绊绊血和泪的教训。” 杜二梅抽回手,放松地蜷缩在湖蓝色的沙发中,她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故事讲完了此刻她的心也被彻底掏空了。 桌子上的剩餐已经被服务收拾干净,转而端上了一壶花茶和一壶水果茶,杜二梅不能喝甜的,所以她要了两壶不同的茶。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不仅对生活清心寡欲,对饮食也越来越清淡。 玻璃茶壶里那朵大大的玫瑰花温婉好看,不一会玫瑰一瓣一瓣的在水中绽开,浮浮沉沉,身姿曼妙,水果茶诱人的果香也弥漫出来。 不一会,服务员又端来两盘三角形的糕点,一份无糖的放在了杜二梅面前,另一份洒了淡黄色的奶油的放在了何花的面前。 圆润的甜点和壶中微起的涟漪,像极了她们此刻的重逢。 接下来两人彼此很少说话,静静地坐着。一盘坚果被享用了大半,两堆码得很规整的皮,悄无声息地看着她们…… 在这个暮秋时节里,两个女人,就这样消磨了一个下午。直到大厅里的灯光越来越亮,外面的路灯也陆续地打了进来,偌大的咖啡厅好像只有她们两个。 杜二梅是晚上十点的飞机。 欢聚总是短暂的,分别是必然的。 当司机七点半来接杜二梅时,两个年龄悬殊而心思相通的女人起身拥抱,互道珍重,或许这一别,就永无再见之时。 据说人一生要讲88w个谎言,而最常讲的那句就是:再见。因为很多再见都是再也不见。 何花送到咖啡厅门口,又送到宾馆门口,又送到拐弯的路口,一程一程的相送,无论多么不舍,也走到了分别的路口。 杜二梅依依不舍地上了车,摇下车窗,两人挥着手直到看不清彼此。 人生总在道别中进行,生命中的见或不见,又常常身不由己。每次道别,习惯于说“下次约,改天见”,但这往往是一句不能兑现的承诺。 何花不知不觉站在了十字路口,看着被红绿灯控制的车流和人流,极像一条条丝带,一会打着结,一会又四散开来,一波一波流向四方。好像,他们都是急于要找到各自的归宿,以便不再流浪。 人的一生,不知究竟要趟过多少十字路口,才能继续走入下一个驿站。站在路口,也不知要怎样选择,该向左、向右、还是继续向前方。 时光辗转,终是薄凉了,这样的季节,不敢再添惆怅。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才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中午也没有好好吃,刚才又一路走着回来,肚里早就没食儿了。 婆婆又给她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手工挂面汤,卧了两个荷包蛋,汤汤水水下肚,立马将身上的寒意驱走。 公公还没有散步回来,马超坐在沙发上陪着童童看着电视,他依然还是不能离开轮椅、不能离开人的照顾,说话也叽哩咕噜,让人听不懂,但有他,何花就不是浮萍,就不会孤单,就是归处,就是动力,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作为被人呵护的儿女时,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和一个人做终身伴侣时,两个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一有儿女,家就是儿女在的地方。 这里有生老病死、有春夏秋冬、有柴米油盐、有悲欢离合。 这里有剪不断的血脉亲情,放不下的牵肠挂肚,离不开的绵绵情意。 为了这个家,何花起早贪黑,不眠不休,也甘之如饴,为了这个家,她辛劳受气,竭尽所能,也无怨无悔。 何花想起了杜二梅,或许有一天这个家也会支离破碎,成为孤家寡人,但现在她还是会细心呵护,不会放弃。 吃完收拾了厨房,何花和婆婆又开始忙碌开弟弟的婚事,日子定在了农历的十一月初八,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两天婆婆在赶制着喜被。 客厅的地上铺了一块塑造布,上面铺了一块旧的大被子,婆婆就在坐在上面缝喜被。 毕竟是年龄大了,不好穿针引线,何花帮着将线穿好。 “妈,线是不是太长了?” “必须要长点,缝喜被的线要一根线从头缝到尾,绝对不能断线或者接线。” “妈,要不休息,明天再缝了,晚上光线不好再累坏了眼睛。” “不行的,喜被要在一天内缝完。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块了,很快的。” 婆婆接过何花穿好针,戴上老花镜继续工作起来。 被子何花一早已经找人全部裁剪好了,一般都选纯白的棉布当被里,寓意白头偕老,被面主要是红、绿色的绸缎布料,意思是红男绿女,成双成对,图案以传统的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百子图或是荣华富贵的大红牡丹。 婆婆建议再加上黄、银两种绸缎,寓意着铺金盖银。 以前村里条件不好的只缝两床被子,家里富裕的全是四床被子,被子越多越厚实就越代表日子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厚衬,也预示后继有人。 棉絮已经由婆婆一块块撕好,一层层均匀地码在白布里子和绸缎面子中间,又白又软的棉絮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铺完棉絮后,她将白布里子包在绸缎面四周,双线引平整后,把四个被脚缝好,最后再将被子的中间用双线密密实实引了几道。 看着婆婆认真缝被子的样子,何花又想起了死去的娘。 自己和马超结婚时,娘当时身体已经不好了,但是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当时也是像这样给她准备了四床被子作嫁妆。 自从郑玉兰过世后,何花再也没舍得盖这几床被子,放在了箱底。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抚摸着棉被,看着那些密密的针脚,犹如投入娘温暖的怀抱。 如果她还在世的话,此刻给儿子准备喜被的应该是她。 第81章 婚宴的背后 何宝的婚礼,何花打算办得隆重一点。 这个月的十六是个好日子,何花带着媒人去了省城乔玲的家,郑重地给女方下聘及过礼,并选择一个良辰吉日过了红帖。 回来后又忙碌着订婚宴、拍婚纱照、买三金、挑选婚服、预定婚车、请摄影摄像、安排化妆、布置婚房、购买酒水喜糖、装饰等琐碎物品。 婚礼的前一天,乔玲的父母提前一天到了南平市,何花安排到了婚宴的酒店,安排小叔子马强全程陪同两位老人吃喝拉撒,这可是亲家,不能怠慢。 就这一个女儿出嫁,乔家自然是想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出去,何家给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彩礼又原封不动地回了回来,老两口又赔了一套省城的七十平米的房子,一辆价值十几万元的小轿车,嫁妆丰厚又体面。 当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一家人早早就起床,忙碌地准备着。 新娘子化妆、迎亲队伍的出发、拜天地、婚宴现场……宾客们欢声笑语,一片喜气洋洋,何花快操碎了心,跑断了腿。 美丽的新娘惊艳出场,一身白纱温婉大气,婚礼现场和父母深情拥抱,依依不舍,场面好感人。 何花发现何叶的神情有点落寞,她也马上三十,该有个归宿了。 那件事给何叶带来的阴影,是难以磨灭的,何叶现在不喜欢一个人出门,尤其害怕走夜路。因工作和聚会不得不晚回家时,她总是很警觉,有个风吹草动都要涌起一阵恐惧。白天独自出门时,也会下意识观察和警惕身边经过的男性。 对于这种情况,何花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才能治好何叶的心病,几次为她介绍男朋友,都摇头拒绝。 自从考取会计资格证,何叶像是打开了另一扇门,今年又考取了财大的函授本科。一有空闲时间就学习看书,仿佛想要把之前缺乏的东西狠命地补回来,心理学、宗教类,包括《道德经》都在她的涉猎范围之内,可能是想从各种各样的书里寻求疗愈。 虽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明白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是想去做一些改变。 人保寿副总的工作,自从刘洁调到省公司后,何叶就辞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坐不了那个位置,只不过是在姐姐的庇护下谋生罢了。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家人的保护下生活,不至于要像姐姐一样独自撑起一个家,至少也要做到自食其力。 现在她在楼坪煤矿的财务科,从基础的业务做起,矿上的法人三天两头的变更,她不清楚这个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低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何宝的婚礼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和同学,因为才到了市煤炭局一年的时间,他不敢太张扬,只通知了同一个科室的几位同事,哪知道婚礼当天,局里其他科室的同事以及之前业务接触的一些客户全都来了,礼金一个个全是大手笔。 没有下帖子邀请却主动来道贺,弄得何花有点措手不及,赶紧又和酒店临时加了四桌饭菜才应对过去。 不请自来,这样的情义往往不一定是真的,多是冲着何宝的位置和背景去的。背景没了,位置没了,关系也自然消失了。 这一点,何宝看得很清楚,不说好与不好,世俗往往就是这样。 远道而来的还有何大强的姐姐何大华和姐夫张健一大家子,对于这位姑姑,姐弟三人自然是亲近不起来。 何大华自从远嫁到古县的另一个镇子,几乎和娘家没有什么往来,对于夫家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不想让她常和娘家走动,说辞是离得太远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何大强一家一直过得紧紧巴巴,姐夫怕借钱。 记得生下何宝要交罚款,何大强跑了五十里地和姐夫张了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口,还掉到了茅坑里。姐夫家的小日子过的不错,几个姐姐出嫁后留下了丰厚的彩礼钱,是当时他们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何大强满心希望地跑了一天,却跌了底,姐夫以定期存款为由,怕利息受损拒绝了小舅子,眼看着天黑了,连饭也没留得吃,更别说留下来住一宿。 何大华的性格一向懦弱,在老汉面前连个屁也不敢放,偷偷塞给亲弟弟五十元,何大强没有要,又硬塞给了姐姐,他心疼唯一的姐姐,也对姐夫的为人心寒到了极致,发誓再也不登这家的门。 姑姑家的大儿子结婚时,连何大强这个舅舅也没有请。 俗话说“天生雷公,地上舅公”,在众多的亲戚中,娘舅的地位是非常高的,这是因为舅舅往往是母亲家的代表,也决定着许多大小事情。古县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办婚宴舅舅是必须要请的客人,规矩都是要坐“上席”的。 而姑夫家办婚宴,却没有邀请何大强这唯一的娘舅,这就是欺负何家无权无势还无人。何大强几天后才知道,气得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却也无可奈何。 真正走动开还是郑玉兰过世后,姐夫一家不请自到,来了以后姐夫还一通埋怨数落,嫌不通知他们一家人。 何花实在是忍不住回怼了一句:“这人情往来,本来就有来有往,两个表哥结婚还没有通知我们,让我们咋通知姑夫一家呢。” 一句话噎得姑夫哑口无言。于是就彻底得罪了,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何大强还担心这次把姐夫和姐姐彻底得罪了。结果没几年,张健就主动给他打电话,说大儿子和儿媳下岗了,让何大强跟大汝子说一声,能不能找找关系在县里或是市里给找一份像样的工作。 何花根本就不想理会这样的亲戚,但碍不住爹爹脑梗住院后,姑姑和姑夫专程从古县来南平市探望,看着他们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真的是好气又好笑。但是人家远道来而看自己生病的爹爹,何花也不好说什么。 奈不住何大强的再三央求,何花只好打招呼将未曾谋几面的表哥表嫂安排在县里的xx企业。 一场婚宴,把人情世故演绎得淋漓尽致,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各怀心事各有所思。 第82章 心安是归处 婚宴中同样惆怅的还有马强,他想起了一起南下广州打工的初恋李小楠,两个人是在初中时偷偷好上的,毕业后都不想再读书,便相约着一起去南方打工。 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凌晨四点钟,下车还没站稳,就被十几辆摩托车围住威胁着要钱,马强想要反抗,可奈不过敌众我寡,鼻青脸肿后只能咬牙交出了身上仅有的三百块,李小楠吓得当场就哭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也交出身上的三百块。 两个身无分文、衣着单薄的小可怜,边走边哭,不知要去何处安身。 最后在一个桥洞下两个人相拥着等到天亮,李小楠在背包的笔记本里翻找到一张夹了不知多久的两元钱,马强满怀希望跑到街头的公用电话,联系到了早就在广州东莞打工的张叔。 张叔是马强他们村里的,早几年就到了广州打工,正是因为他每次回乡的气派与吹嘘,才让马强动了南下投奔他的念头。 张叔热情地将他们带到乌石岗工业园区填饱了肚子。没有找到工作的那几天,马强每天跟着张叔混吃混喝,晚上就挤在一张90公分的床上睡,李小楠则借住在女工友的宿舍。好在大家都是老乡,很热情也很豪爽。 几天后张叔帮两个人办好暂停证,把马强介绍进了一家五金厂上班,帮小楠介绍到台达电子厂。两个厂子很近,坐那种屁股冒黑烟贴着醒目红字的公交车只有两站路。 张叔每个月赚一千五百块,自己留下一些生活费,其余的全部邮寄回老家。他将身上仅有的三百块生活费塞给了马强,让他们赶紧安顿下来。 马强和小楠一人分了一百五十元,就去了各自的工厂。马强央求了几次张叔也想进电子厂,这样好照顾小楠,殊不知电子厂生产线有很多精细而繁杂的元器件插件工序,男孩子粗手大脚还都没耐心不好管理,根本就不收男工。 在五金厂,马强是一名冲压操作员,工作既累又脏,还有震耳欲聋的机器嘈杂声。从小就没干过重活的他,几次想打退堂鼓,可一想着小梅能坚持自己也能熬到底。 张叔给的一百五十元在进厂时买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后,就所剩无几了。厂里食堂吃得简单还限时限量,下工跑得慢了,就没有了,只能挨饿。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每天还要上十多个小时的班,每天上工下工的路上全是卖肠粉炒粉的,马强每次只能驻足咽咽口水,不敢将钱全部花光。 最后饿得实在受不了,花了二十八块钱买了一箱散装的方便面,暖瓶里的水放一天,几乎就泡不熟方便面,就这样半生半熟,无滋无味,但好歹也是填饱了肚子。 因为这个经历,他现在一看到方便面就想吐。 他时刻牵挂着电子厂的小楠,估计也和他一样过得紧巴与凄惨,想想他就懊恼,要不是自己吹嘘着广州如何如何好挣钱,她也不会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来这里受苦,打工的日子实在太难了。 第一个月唯一的两天假马强跑去台达电子厂门口等小楠,隔着栅栏她哭成了泪人,可见日子也不好过。马强将剩余的钱买了一箱同样的方便面,还有一个简易的热水器给了小楠。 好不容易才坚持到发工资,因为是试用期,当初进厂时也没有交押金,拿到手的钱只有六百元。第一时间马强还了张叔的钱,给了小楠二百元。 小楠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一天要站十多个小时,从小没干过重活。每次见着马强都哭着说累得精疲力尽,经常还没来得及洗漱就睡着了。 马强劝她回老家,可是她还是要咬牙坚持陪着心爱的人,终于在半年后,小楠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生病了务必让她回家一趟。 马强给买好车票,将几个月攒得钱全部塞给了小楠,依依不舍地将女友送上了回家的大巴。 自从小楠回了家,两人就彻底断了联系,马强写了几封信也不回。后来才得知,父亲生病是假,要将女儿嫁人是真。最终拗不过一家人,小楠嫁作他人妇。 后来,马强随着张叔又来到了深圳投奔了一个亲戚,那个亲戚在一家玩具厂里当生产总监,承包了厂里的部分流水线,待遇比他们现在的好很多,工作还相对轻松。 到了深圳之后,工资的确增加了一倍,吃的也好了很多,还学到了很多社会知识。期间,哥哥也让他回老家跟着自己发展,可是马强拒绝了,他还是想在外面多锻炼锻炼。 在外风吹日晒十几年后,张叔的亲戚自己开了一个厂子,订单越来越多了,张叔和马强成为老板的得力助手。自从哥哥车祸成为植物人后,他更是不打算回来,深圳那边的工资越来越高,自己也升职成为了车间组长,管着三十多号人,总能贴补家用。 这些年,在深圳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打工女孩,对他表示出了好感,也相处了几个,最后都不了了之。 只有一位叫晨晨的笔友印象深刻,那时候流行交笔友。 闲来无聊,上学时马强的语文还不错,他将对家乡和女友的思念和打工生活的无奈与悲凉时化成了一句句短诗,发表在了当地的杂志上,诗歌后面留下了的地址。 那时打工杂志是畅销,诗歌发表后,马强不时收到一些读者来信。晨晨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也曾经在台达电子厂干过,并且和李小楠前后脚进的厂子,两人虽然不熟悉,但是宿舍紧挨着,为此马强顿时就有一种亲切感。 在两人热烈的书信往来中,逐步建立了好感,她很特别,每次回信,在收尾处,都会用彩笔画上一个精美的图案,来表达情感。 通了一年的信件,两人终于决定见面。 晨晨长得娇小可人,她是个很会笑的女孩,马强请她吃了个饭,逛了公园。 最终这段感情还是败给了现实,深圳的房价像坐了火箭,一天比一天高,晨晨终是要选择稳定与安逸,她辞了工作,回家相亲嫁人了,临行前两个人理智地分了手。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马强终于意识到,深圳再好再繁华终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越来越强烈的归属感让他想回到亲人身边。正好嫂子打电话过来,他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里重新开始。 第83章 巨额的财富 对于嫂子为何让马强回来接手楼坪煤矿,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现在煤矿已经几易法人,现在的法人马强连面也没有见过,楼坪煤矿也不叫楼坪煤矿了,自从吞并了周边的两座私人煤矿后,矿区面积由原来的36平方公里扩大到10平方公里,年产3万吨也增加为90万吨的大矿,同时变更为“南平市神达煤业有限公司”。 在当时全省煤炭企业兼并重组改制的大气候下,神达煤业有限公司获得批准进行兼并重组整改,从原来的一个接近枯竭的贫矿,眨眼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富矿,成功被市里最大的国有企业南鑫集团收购,从一个私企业戴上了国有的“红顶”。 在股份转让中,何花最初投资进去的87万加上周永生给的127万,总共花了214万买的煤矿,转眼间就变成了16个亿,翻了整整74倍还多,面对突如其来的巨额的财富,浓浓的焦虑感占据了她的心扉。 同样感到不知所措又诚惶诚恐的还有马强,因为这么一大笔钱现在就真真切切地趴在他的银行卡里,他脑袋里有无数的问号却没有人给解答。 何花给老周的私人手机号发了几条信息,都没有收到回复,打电话也不接,深重的焦虑折磨着她的神经,第二天终于等到了老周的电话,两人约在了老地方。 “老周,这些钱怎么处理呀?”看着愁容满面的何花,周永生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愁,这些钱马上就会有大用途。” “有啥用途,能用得了这么多的钱?”她一脸疑惑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永生迫不及待地抱起了坐在沙发上的何花向卧室走去。 “每次都这么猴急,就不能好好说会话。”何花娇羞两只胳膊紧紧地环在周永生的脖子上。 “我的枪等不及了,上膛了。”周永生将怀中的美人重重地扔在了豪华的席梦思床上。 何花伸手将床头的开关一摁,顿时屋子里黑下来,探入窗内的月光,倾浑一室,好似也想加入其中。 清冷的月光映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与鼻尖上,完美的脸庞此时更加的立体迷人,犹如一幅油画,一双大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快要吻来的那张历经沧桑岁月依旧英俊的面庞。 何花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眼角的皱纹,顺着毛孔的蔓延曲折地向两鬓延伸。她享受地闭上眼,感觉自己被彼此身体来回的波动中所带来的爱意整个包围住了,甚至开始充盈、溢满。 她俯下身子,将疲惫的脸靠在了宽厚的肩头,久久不想动弹。 清晨阳光洒进来,何花站在落地窗前舒展着酸痛的四肢,刚刚出浴的裸体上裹一件白色的浴衣,腰带长长垂了下来,黑色的波浪卷发随意披在肩上,仰起脸眺望窗外的身姿,让刚刚醒来的周永生看得入了神。 此时的何花已经完全褪去了十年前的稚气,嫣红的嘴唇饱满有光泽,嘴唇微翘气质迷人,柔和的晨光柔化了她的脸部线条,使得看上去更加的温婉可人。 周永生将一些隐秘的事情完全交给何花是放心的,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处在他这样的位置,身边人有选用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然的话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 昨天,省组织部已经找他谈过话了,不出意外的话,南平市书记的位置应该就是他的了,以前自己的一些想法和项目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实施和上马了。 他赤身裸体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抓住了何花的手。 “起床啦,你要干嘛呀?”何花娇嗔道。 周永生也不理会,把何花拽到了床上。 何花顾虑着楼下的服务员,怕动静大了让人笑话。“服务员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起床吃早饭了。” “我要先吃你。”周永生一把拽开浴袍的带子。何花一旦被搂抱着躺到了床上时,也就顺从地就范了。 “真美……” 他再也忍不住对这美轮美奂的胴体又进行一番猛烈的袭击。 两个人再一次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床上。 “你的车学得怎么样了?”他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让何花学开车,也不知道拿到本了没有,如果她会开车的话,以后有些事办起来会更方便隐秘一些。 “上周刚拿上本,车还没有买呢?”何花侧着身子,用胳膊支愣着脑袋认真地回着。 周永生伸出双手,从她的脖子开始一直抚摸到丰腴的肩头、光滑的腰部及凸起的臀部…… “想好买什么车了吗?” “你说我买个什么车好呢,这两天一直在看车,拿不了主意。” “提个丰田小公主,价格不高不张扬,你又是新手司机,这款车属于小越野型,视线也好。” “好,我全听你的。” “一会吃了饭就走,咱俩开车去省城提,市里这款车怕是没有现货。” “这么着急,我什么也没有准备。” “有什么可准备的,身份证带着没?” “带着呢。” “那就好,今天是周末,正好我有时间,你和家里告个假,今天就把这事办妥了。” 周永生有自己的盘算,这两天自己需要一笔很大的钱上上下下打点,虽说组织上已经找他谈话了,但这种事情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红头文件没有下发之前都是空头支票。既然何花的驾驶本已经到手,这事就更不能拖了,越早越好,索性今天就带她去买车。 以何花的身高选择丰田的rav再合适不过了,朴实低调的大白色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身后的小轮胎像一个“小书包”一样,既俏皮又时尚。 不知道是因为老周选的原因还是这款车真的博得了何花的青睐,总之她很满意这款车,毫不犹豫全款拿下,并且雇了一个4s店的人从省城开回了南平市。 在分开的一周内,周永生提走了两千万,何花按照要求,让马强分多次提成了现金,并亲自开车交到了周永生的手上。 第84章 新项目的启动 马强这两天频繁来家里看望父母和哥哥,何花觉察到了异样,她假意倒垃圾,随着小叔子一起下了楼。 在小区的院子里,叔嫂两个人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强子,你是不是想把钱的事告诉你哥。”何花语气中带着一丝丝不悦。 被嫂子识破心思,马强窘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嫂子,这么多的钱,不该和家里说一声吗?”他诺诺地小声回着。 “这事暂时还不能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你哥现在这个样子,话也说不利索,爹妈的年龄这么大了,你忍心让他们为咱们担忧吗?” 嫂子的话,马强不是没有想到,可是一想到这么大的事,他怕自己担不了:“可是最近我总有些心慌。” “不要担心,钱的事有我操心呢,不会有事的。”何花的语气温和下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咱们是一家人,是绑在一条船上生死与共的亲人,我不会害家人的,如果有事一切有我担着呢,你只要管好你的嘴就行了。”何花抛出了定心丸。 “嫂子,你放心,这些年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心里清楚着呢,只是这一次钱赚得是不是有点…… ” “你不要管这些,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些钱的来历你也不要和任何人透露,免得惹祸上身。”何花打断了马强的疑问,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无法给出答案,只能避而不谈。 “哦,明白了。”既然嫂子不想让他知道,马强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让你和何宝去学车考驾照,怎么样了?”何花转移了话题。 “现在科三已经过了,估计下周就能拿到本了。” “这两天,你没事可以去看看车,到时候给你俩一人买一辆车。” 马超脸上露出了开心和欣喜,这两天光在驾校过手瘾了,如果能有自己的一辆车,开出去多拉风呀。 何花望着小叔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毕竟也是没有经过风浪的小伙子。 煤矿转让后的钱一到账,何花花了63万在小区的另一个单元为马超买了一套120平的房子,前房主精装修后一天也没有住,放了两年,转手赚了七、八万就卖了。 她考虑马超和何叶的年龄相当,有意想撮合一下两人,可无奈两个人相互都没有感觉,感情不能将就,生活不能凑合,这种事情还是随缘! 三个月后,何花、何宝和马超开车去了一趟东曲县的枣林沟,同行的还有一个内蒙人许涛,别看他来自草原但长相斯文白净。 许涛毕业于山东理工大学采矿工程专业,非常清楚采矿流程,精通采矿技术,曾经是呼市国有铁厂的技术骨干。这次,他是被重金挖过来的,如果能买下枣林沟的开采权,他就彻底从国企辞职出来单干,入股这里担任厂长。 枣林沟是东曲县最偏僻的一个村,土地的贫瘠让这里的村民们苦不堪言,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赚钱去了,村里留下的全是一些老弱病残。 何花想起了刘家庄,似乎这里的人们的生活还不如刘家庄。 经过两天的实地的勘查,许涛判断枣林沟里蕴藏着丰富的铁矿资源,至少有五到八个出矿点,资金充足的话半年以后就可以出矿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何花按照周永生的安排,很快就成立了鹏程集团,主营还是矿产的开采,小叔子马超还是法人,妹妹何叶还是负责财务。 很快东曲县政府的拍卖政策就出台了,面上的事还是有马超来办,最终花了一千五百万的价格买下了枣林沟铁矿30年的开采权,手续办理很顺畅。 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已经超出了政府底价的一倍,所以在竞价环节上,何花叮嘱马超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 东曲县最大的民营企业东楼集团信心十足,本想拿下这个项目,聘请的开采技术专家觉得超过1500万,就不值得拿下了,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枣林沟最多三个出矿点,前期还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建厂,不划算。 东楼集团的掌门人看着到手的肥肉落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愣头青手里,有点心疼又有些幸灾乐祸,“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他摇了摇头,1500万元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呀。 东曲县的领导们乐坏了,枣林沟没有大几千万的投入根本就开采不出来,县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了,哪还有钱再投入到穷山沟里。他们对马超的来历也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又是哪个富家子弟来扶贫来了。 管他呢,这样的财神爷他们巴不得多来几个呢,正好弥补下财政的亏空,眼下这笔钱进账,至少能解决东曲县的很多麻烦事。 很快,许涛就带着十几个人的技术团队进驻了枣林沟,马超随后就带着近200号人的施工队伍浩浩荡荡也开进了枣林沟,建厂房,修通向县城的路,买设备…… 很快这个寂静的村庄就热闹起来,村民们对于这样的外来者很欢迎,他们不懂多年后因为铁矿的开采,对当地的生态环境破坏有多严重,只说眼前,大家伙都过上了好日子。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村里开起了饭店、宾馆、洗浴中心,村里不管老老少少都能在工地上谋一份差糊口。 这一年的光景,许涛和马超就没有回过家,夏天接受高温“烤”验,冬天享受寒风“刺”骨。一个在山上一呆就是一整天,一个在沟里没日没夜三班倒修建加工厂、办公楼和职工宿舍。 终于第二年的六月十号一切竣工,虽然比预想的要晚了半年,钱也花的超出了预算不少,但是八个采矿点基本都就绪了,通往外面的沥青油路泛着青光,矿上的管理人员和工人也都按照要求和标准全部招聘到位。 何花请了南平市有名的孙大师测了一下,选定了农历的五月初八是个开业的好日子! 开业那天,枣林沟里锣鼓喧天,花篮环绕,高朋满座,嘉宾云集, 现场处处彰显着火热喜庆的气氛,在周永生背后的推波助澜下,南平市新上任的胡有庆市长亲自剪了彩,他的出席一下子让东曲县的领导们受宠若惊,这个鹏程集团不简单哪! 当时枣林沟铁矿每天出产铁矿石2000吨,提炼前的铁矿石能卖200至30元\/吨,而经过加工厂提炼,2000吨铁矿石能提炼出600吨左右的铁精粉,每吨市场售价在800元左右。每吨铁精粉的成本在每吨500元左右,毛利达300元\/吨。 按照许涛的估计,如果市场价格没有较大波动,矿山的8个出矿点都能正常出矿的话,一年内的毛利将达7000万元,即使扣除一些不可预知的费用,届时也能顺利收回6000多万元的成本。也就是说一年多基本上就可以收回成本。 第85章 好一出英雄救美 随着铁矿石价格的一路攀升,没有用了一年的时间,枣林沟铁矿投入的成本全部收回来,每天排着队拉铁矿的车已经排出了村外几十里地,一片供不应求,欣欣向荣的景象。 许涛作为厂长,当初入的是20技术股,马超作为董事长占了51的股份,另外两位股东共占29的股份,这两位神秘的股东依旧从来不露面。 周永生需要钱的时候就和何花知会一声,马上就提现。对于这样的事情,马超既不问也不管,现在他真正明白了嫂子背后肯定有一个大人物,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马超作为董事长,守好摊子就行了,技术有许涛全权负责,管理有高薪聘请的副厂长操心,每天签签字、看看报表,无所事事,无聊透顶的他特别怀念建厂时那段艰苦又充实的日子,自己领着几百号工人没白天没黑夜地干着活。 为了有面,他去年买的本田雅阁已经配不上今年董事长的身份,又买了一辆奔驰车放在院子里吃土,待在这穷乡僻壤不能开着出去显摆也让他苦恼万分。 枣林沟口小超市的老板娘王素素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丈夫车祸意外身亡,她拿着赔偿金在村口建了四间门面开了一个小超市。 俗话说“鳏夫房顶炊烟少,寡妇门前是非多”,超市里经常是光棍们扎堆的地方,不买东西就是守在那里吃她的豆腐,据说她也与不少青年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 傍晚马超去王素素的超市,原本是想闹事的。 他抽的烟基本上都是从县城的烟草专卖店买来的,今天断炊了来不及去城里,打发办公室新来小伙子去村里的超市买两包软华子应应急,没想到居然是假货。 胆敢卖假烟来糊弄我,掏着真烟的钱抽着劣质的假货,欺负我分不出真假吗,爷爷我拿出来闻闻就知道真假,马超越想越来气,竟然连外套也忘记穿就出门了。 枣林沟这个地方,三伏天睡觉还要盖棉被,太阳落下后的傍晚不仅更加清爽,甚至还有丝丝的凉意。 夜已深,乘凉的人们也都回家歇息去了,路上静悄悄的。阵阵凉风拂过,马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马上就窜起来了,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当他骂骂咧咧踢开超市的门时,里面录音机里的摇滚乐震天响,三个混混正嬉皮笑脸对王素素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女人的领口被撕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脖子。 一看这情形,弄得他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鬼知道这几个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马总,救救我!”女人可怜地央求。 这种闲事马超脑子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少搭理。他头也不回地退出来,准备回厂子里了。 没走出几步,几个混混那不怀好意的哄笑和女人凄惨的叫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咬了咬牙又折返回来,四处找寻一番,在超市门口的炭火堆边找到一根两米长,腕粗的木棍。 “咚——”他再次一脚踹开超市的门,里面的人看到他阴沉的脸,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盯着他。 “滚——”马超向三个小混混咆哮着,三个面面相觑,纳闷着这个人怎么又折返回来了,或许马超不知道他们三个叫什么,但这三个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他可是村里的财神爷,得罪不起。 其中一个染着一撮红头发的年轻人对着另外两个使了个眼色,三个灰溜溜地提着录音机离开了超市。 “谢谢马总!”女人低头拉扯着撕破的衣服。 “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马超客套地问着。 “没有没有,幸亏有你,要不我今天可是惨了。”她神情慌张地收拾起了东西。 “哦,那我就先走了。”马超正要转身离开。 “马总,能不能一起走一段,我怕他们还在村口堵我。”女人支支吾吾央求着。 对于一个柔弱女子的请求,马超无法拒绝,更何况王素素容貌不错。 马超默默地等着她关了超市所有的灯,拉了卷闸门,又锁上外面的铁门。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村里走去。 村口在东面,厂里在村子的西面。 王素素家在村中间最北边的土坡上,那是一院三间的窑洞。公婆住在最右边的那间,中间是堂屋,最左边的那间现在她和儿子在住。 自从丈夫车祸走了以后,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孩子才两岁,白天由婆婆带着,公公依旧种着那点薄田,自己守着小超市,多多少少还能贴补点家用。 午夜的虫声渐弱,整个村庄陷入深深的沉寂。碧蓝的天穹上散乱地粘着的颗颗星星,就跟在泉水中涮洗过一样亮晶晶的,时不时还调皮地眨巴几下诡秘的眼睛。 回去的路还有一截,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马超打着手电筒,一圈一圈的光跟着人朝前移动着,应该给村里的路上安上路灯,这样走夜路也没那么害怕。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应该早点关门,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回家不安全。” “哦,今天送货的人最后才绕到村里,为了等他,所以关门就晚了,以往都是一擦黑就关门回家了。”王素素气吁吁地回道。 马超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女人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甚至停下来等她赶上来,才又往前走几步,这次不时还回头看看后面的人能不能跟上。 到了王素素家,院门外的灯还亮着,马超惊奇地发现这个女人长得特别像南方人,清秀温婉,眼睛秀丽,睫毛很长,鼻梁纤巧,脸上的各个部位组合在一起特别和谐,透出一股迷人的女人味。 之前他偶尔在超市买过东西,也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老板娘,怪不得招惹村里的人男人们老往那跑,原来是有几分姿色在的。 王素素再次道谢后,马超匆匆离开了。 月色笼罩下村子显得旷古的宁静,走着走着他才发现,白日熟悉的山坡似有若无,远处的房屋若隐若现,眼前的树木影影绰绰,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亦真亦幻,空旷无际,寂寥无边。 一摸兜想要点支烟驱驱寂寞,才发现那两包假烟还在里面揣着,他笑着,正事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第86章 天上掉馅饼 当人事部来考察何花时,她才知道自己要提拔,感觉就像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她来到金融部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这里汇集了全市业务能力最强,背景最深厚的员工,真可谓是藏龙卧虎,论资历论能力都不可能轮到自己。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她一定问清楚,到底什么原因被馅饼砸中了,她径直去找了王秋明。 “王局,事前没有听到风吹草动啊,我也没有积极争取,怎么突然就提拔我呢?” 王秋明笑眯眯地说:“你这些年表现不错,工作业绩突出,企业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再加上我的大力推荐,提拔你很正常。” “我学历没有学历、能力也没能力,在网点还有点业绩撑腰,现在到了金融业务部干啥啥不行,当领导要服众了呀,你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何花极力推辞,在她的看来提拔还不都是为了钱,自己手上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根本就没必要再往上爬。每天轻轻松松做完手头的活,各科室串串门、聊聊天,挺好的。 “不要那么不自信,我常说企业就是为了利润,只要是能为企业创造价值的员工,就是优秀员工,就要提拔重用。” 何花心里冷笑着,在单位上了十年的班了,这些话骗鬼去。单位这些年提拔的大部分是子弟,个别不是子弟的也都是市里要职部门领导的这亲戚那裙带的。他这不知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呢! 何花还想再推辞,还没有再张口,办公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何花,不要有顾虑,我说你行你就行,现在申请已经报到了省公司,批复这两天就下来了,好好干。”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不要忘了,你可是我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王秋明不怀好意地笑道,何花全身汗毛倒竖,一股恶心直冲上来,逃一般地离开了。 她愁眉苦脸地汇报给了周永生:“王秋明要提拔我,已经考察上报了。我没跑没送,也没找上面争取,咋莫名其妙地就要提拔我?” 电话里传来周永生爽朗的笑声:“这不是好事,你们条管单位提拔一个副科,少说也得两只手,你这一分钱也没花,怎么还不愿意!” “你不知道我们单位,名好听,说是国企,这几年业务越来越难做,经营指标一级一级往下压,基层的员工早就苦不堪言了。” “要不给你换个地方,我看你们单位也越来越不景气。” “我可不想折腾了,就这样,反正现在也是上了十年班的老员工,滚刀肉老油条了,换个地方还得重新开始。” “由你,我还要忙一会。” 挂了电话,何花陷入了沉思,王秋明可没那么好心,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即使真的有,地上也有个陷阱在等着你。 这次的提拔,一共两个名额,有想法的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要进步,光她听说的就有七、八个,关系动用上至省公司的领导,下至市里的分管单位的领导,有直接拿钱砸的、有上门主动献身的、还有连哄带威胁的,手段真是无奇不有。 王秋明一早就想好了人选,做足了文章,市局人事部在提拔人的时候就提前下发了相关的文件,也设置各种条件。 这份人才选拔的文件何花倒是瞄了一眼,一个部门选一至两个候选人上报市局人事部,她当时根本就没有当回事,没有想到吕主任没有经过她本人同意,就把她作为金融部候选人报上去了。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文件中这些条件完全是有针对性设置的: 条件之一“具有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这一条就掐灭了将近三分之二人的想法,因为单位的很多年轻人都是职工子弟,学历大部分是中专或是大专,有了工作有了收入后,只想着结婚生子,很少有人再进修本科学历的。 条件之二“年龄在35周岁及以下(即1975年8月1日及以后出生)”,这打破了很多想要论资排辈、倚老卖老的员工的念想,也就是这次的提拔可以破格任用一些意想不到的人,比如说何花。 条件三“在基层一线工作多年,并作出重大突出贡献的人”或是“有基层工作和管理部门工作双重经验的人”,能具备这样条件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这就是典型的萝卜填坑,王建刚既在网点干过负责人又在金融部干过,今年年底中心网点的多项业务在全省排名保持了第一,这就是顺理成章毫无悬念吗。 王秋明把他放在中心网点负责人这个位置,不仅仅是需要一个心腹之人,更是要在他退休之前,将自己人扶上马送一程。即使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人家是领导的亲侄子。 中心网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平台,很容易出成绩的,同样一个人,你让他去打扫厕所和让他去清理领导的房间,虽然表面看都是打扫卫生,但所能得到的资源和更让领导看重的平台是不一样的,所以说领导想提拔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把他放在一个更加有利的平台上,站好位置,更好出成绩。 至少何花,从古县白云镇网点到市局的中心网点干了十年,省、市的荣誉拿到手软,这个重大突出贡献,放眼全市所有职工,谁人能比?! 何花这次又见识了王秋明的手段。有想法有能力的人在各自的岗位干的再好也没用,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还想入围竞选?做梦!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句话给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多少激动和感动,让怀揣梦想的人一直坚信,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强,就一定能够被领导重用和提拔。但很多时候现实不是这么公平和美好的。 有句话叫做领导说你行,你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这就是权力游戏。 第87章 多年好友反目 果然,王秋明的文章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并没有真正压住风波。关于何花和王建刚的提拔惹来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在两个人公示的当天清晨,一份关于王秋明任人唯亲,权色上位的大字报就贴在了单位的大门上,何花就是大字报中靠美色诱惑、权色交易上位的女主,王建刚被描绘成了靠着领导关系上位的窝囊废。 单位家属院就一墙之隔,很多职工和职工家属都看到了这份大字报。吃瓜群众最爱看这种了,里面的内容写得特别有意思,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谁谁谁是哪一天,在什么地方,过程是什么样的,两个人是怎样调情鬼混的,一言一行,写得一清二楚,真真切切,跟亲眼看见似的。 比如说某天晚上王秋明和何花几点几分进入酒店,几点几分才出来的,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谈工作谈了三、四个小时,某天晚上下班后两个人前后脚上了车,开在哪个地方车震一个小时,细节描写生动如画,活色生香,吸引的人们还拿手机拍了照,生怕大字报被撕了再也看不到这样香艳的故事。 等到何花来上班的时候,大字报已经被清理了,指指点点是再所难免的,她还一脸懵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同事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直到一个科室的李姐大致将情况和她透露后,她才知道人们为什么表现这么异样。没有亲见这个场景,但是脑补一下画面,心里总是不舒服。 熬到中午下班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邓遥将何花堵在办公室里。 “啪——”当她将大字报甩在桌子上时,何花被吓了一跳,她仔细拿起了这份传说中的大字报,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洋洋洒洒几千字,有着对何花的嫉妒,有着对王秋明的不满,也在发泄着对此次事件的情绪。 面对这段无法辩驳的黑历史,可能要永远伴随着她一生。 或许有人早就看不惯领导强硬的工作作风和乱搞男女关系的恶劣品行;或许有人嫉妒何花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往上爬,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受害者,也不管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管着一时痛快、看热闹、嚼舌根,借着这次提拔的机会来泄愤。 邓遥是撕大字报的其中之一,她不允许有人诋毁自己的朋友,何花的经历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不明白何花为什么要趟提拔这趟浑水,现在日子已经过得这么顺当了,该还的外债也还清了,积蓄也不少,房子也买了,孩子上了重点小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贪欲的沟壑真的就填不满吗?! “你说你咋就这么惹风波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弄什么提拔?还嫌闲话少呢?这倒好,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了……”邓遥脸色发青。 “遥遥,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提拔我想也没想过,这样的结果我也很意外。”何花极力辩解着。 “意外?我可真小瞧你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看出来,最好的朋友还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真会装呀。”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何花意外好友今天的表现,以前一向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就像吃了炸药。 “怎么?嫌我说话难听,那你的事不要做得那么恶心好不好?”邓遥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的一个大气球, “我怎么就恶心了?”何花再也无法忍受好朋友的质疑,硬气地回怼着。 “人家背地里怎么说你和王秋明,你知道吗?中心网点负责人的位置你一干就是八年,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现在说提拔就提拔,你是不是爬在领导的床上乐不思蜀,给马超戴绿帽子上瘾了,早就忘了你是个有夫之妇,还是一个孩子的妈……”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将邓遥打懵了,也让何花愣在了原地。 空气瞬间就凝在了那里,何花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这种疼痛立刻就像过电一样,传遍了全身,四肢好似被撕成了碎片,揪心的疼痛。 “是我多管闲事了”,邓遥冷冷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飘渺地传到了何花的耳朵里。 随后便是“嘭——”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何花能提拔,邓遥本也为她高兴,不管是她俩谁能进步她都发处内心的开心,她气愤在两个人关系这么要好,这么大的事,何花的口风居然这么紧,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出来,她觉得多年的好友城府居然这么深,自己真傻,没有看透。 一场提拔的风波,让两人关系彻底分崩离析。这一巴掌将她们十五年的情份给打没了,何花委屈至极。 十五年的友情,她们彼此见证了年轻时的青涩爱恋,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同事间的争名夺利,两人互相搀扶,互相舔血,是彼此的唯一,可以温情相守一辈子。何花和邓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待到两人华发满鬓,一起颤巍巍相扶去买菜。 原来在这次的提拔中,邓遥也是候选人之一,公公和母亲费尽心机运作了很久,邓遥在财务部也很多年了,论资历和能力,这次怎么也轮得上她了,市局上上下下都在传这次邓遥提拔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有的人已经提前祝贺她了,没想到最终定好的人却是何花。 这样的结果不只是邓遥感到意外,令全局上下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 何花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昨天她找王秋明时,不是说结果还有两天才下来吗。 邓遥提拔的事,她要说不知道或是没听说,那是自欺欺人。 从昨天听到信儿到今天,她愁就愁在了这里,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和邓遥提前透露一下,也不至于像今天闹得这么僵这么绝。这下可好,误会闹深了。 这种事情说得再多也是虚情假意,过多的解释,往往越描越黑,越解释越麻烦,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大多数人只愿意从既定的结果去推测事情的过程及起源,从来不去考证这个过程和起源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这也就是闲话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越传越玄乎。 聒噪不如沉默,息谤得于无言。误会很容易,理解真心难。何花觉得总有一天和邓遥的误会会解开的。 第88章 提拔背后的厚黑 财务部副主任的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包括邓遥。 这个位置的权力仅次于局领导和财务部主任,每一笔资金审核或是项目审批都得先过副主任这一关,如果在这里卡住了,后面就不会有后面了。 为了这个位置,广场网点的秦小艳让公公找了市纪检的领导打了招呼,吃饭请客送礼,谋划了很长时间; 为了这个位置,和王秋明有染的女职工都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其中就包括城南网点的贺小丽,这几年她一直委屈求全,甘愿沦为他的情人,一次被丈夫撞见,还大打出手; 为了这个位置,邓遥的公公找了昔日的老领导施压,马秀琴主动上门找了几次王秋明,给自己的亲闺女争取; 为了这个位置,有人直接去他家,给老婆丢下二十万现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为了这个位置,王秋明的司机还放狠话威胁,甚至要把领导的丑事抖落出来…… 这么多人投门路走关系耍手段,王秋明决定不按套路出牌。 何花是众多竞争者中的捡漏者,王秋明觉得提拔这个就会得罪那个,提拔那个就会惹怒这个,与其这样,还不如选一个大家都不在意的人; 加之何花与刚上任的市委书记有着暧昧关系,不少圈内人都知道,这处背景和靠山不比谁的过硬,自己到时候也有个说辞; 再者自己拿了人保寿那么多的回扣,何花既是参与者也是知情者,这个女人办事靠得住口风又紧,将她拉拢成身边人、自己人,万一以后有什么事,反正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前些日子有人将他举报在市纪委了,证据确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独自去找了周永生,最后周永生很讲义气,一个电话摆平了。 提拔的事,通过何花的口周永生肯定知道了,男人之间默契、领导之间的心领神会,不必要非得再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样安排,可谓是一箭四雕,此刻他心里的这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同样落地的还有另外一块大石头。王秋明特意托人在山东泰山订制了一块高六七米,下端有八仙桌那么粗的一块奇石,状如毛笔笔锋般,上面浮现着若隐若现的山山水水。 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周永生父母的住处了,他千方百计打听到周书记的父母退休后住在南平市郊区,老爷子爱收藏各种石头,这也算是对周永生的感谢。 他私下专门去看过那个院子,门外的装修倒是很普通,但是占地不小,放在大门外再合适不过了,低调又有内涵。 石头倒是没有花多少钱,但是单单搬运就花费了不少心思。 王秋明倒是踏实了,此时的何花却度日如年。 何花,一个常年奋斗在基层一线的非职工子弟提拔了,意味着什么?原有的任用平衡被打破了,原有的职工子弟的希望被打碎了!她强行挤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圈子,这在有着百年历史的国企来说,尤其是在市一级层面,简直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就像公交车,已经上车的人,总是不太喜欢后来挤上来的人的。圈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把她当成了假想敌、竞争对手,必然会联手排挤! 素质低一点的人会扎车胎,划车门来泄愤,再高级一点的人,阳奉阴违不配合工作,在领导面前别有用心地打打小报告,再遇到有心思有头脑的人,精心给你设计一个陷阱,尤其是在财务部门,一不留神就跳进去了。 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刘伟就极不友好,两个人桌子对桌子,面对面。何花刚接手财务上的工作,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和老同志请教,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极其厌恶的表情。 刘伟是财务部主任助理,年龄比何花长两岁,毕业于省财税专科学校,父亲退休之前是东曲县单位分局的局长,母亲曾是市局某个部门的副主任。 本来副主任这个位置,刘伟觊觎很久了,科里邓遥曾经是他强有力的对手,没想到半路上又杀出个程咬金,这就意味着刘伟的晋升之路不仅拉长了,还多了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 和刘伟有着同样想法不止一个,职场中同级不就是用来排挤、提防和博弈的吗? 本来单位有5个副科,可能产生1个正科,是5:1的关系。结果又提拔1个,现在成了6:1的关系。无形中你损害了其他5个人的竞争资源关系。对你不满,也是正常的,尽管你与他们无冤无仇。想一想5:1变成了6:1这个关系。 更要命的是,何花搬过来没几天,王秋明来财务上找刘伟,他正在电脑上打纸牌,浑然不觉领导早已站在了背后。 何花又是咳嗽又是给领导递茶,才提醒了他。 被抓了现行,刘伟惊惶失措,王秋明在工作上的霸道和不留情面众所周知。 “你看看人家何花,一上任这么积极能干,你们这些老中层整天玩物丧志,混吃等死,就是这样给新人做榜样的吗?!” 王秋明甩开何花递过来的茶水,厉声训斥道。 此刻的刘伟羞愧的无地自容,想掐死何花的心都有。在他看来何花的好意提醒就是装腔作势、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此刻她的心里应该正得意洋洋。 这些倒无所谓,最让何花难过的是邓遥对她的态度,每次因为工作绕不开,她低声下气地去找邓遥商量,一个副主任对下属不是理直气壮地安排,而是主动跑到人家跟前商量着工作怎么做,真是史无前例。 热脸对着冷屁股,结果可想而知。邓遥一见到何花,就故意摔本子摔笔,没有好脸色,当下就让何花下不了台。财务部的十几号人,都像看笑话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每天上班就像是上战场,不是听着冷嘲热讽,就是要面对着枪林弹雨,还要堤防着明刀暗枪。这时,何花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何花觉得该出手了。 越是一味的忍让越是嚣张跋扈。自己的磕头作揖会让他们认为软弱可欺。 第89章 第一次出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在单位,市局财务部是一个大江湖中的小江湖,别看只有十二个人(除了主任),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拉帮结派,各自抱团取暖。 其中四个年龄稍大一点女的和邓遥走得很近,是科室的老人了,在陈金超的父亲,也就是邓遥的公公手上得过不少的恩惠,所以对邓遥很支持。 有三个男孩子和刘伟走了很近,平日里男人之间在下班后经常吃饭喝酒吹牛,慢慢就关系变铁了。 还有两个新分配来的女大学生属于中立派,一个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家庭条件相对要差一点,另一个家里有矿,不缺钱也不缺关系,孤傲得很。 邓遥和刘伟虽然都是子弟,但是由于父辈在一起工作时,可能就有些不睦,导致两个人在工作中面和心不和。 在这里利益关系很重要,人情味相对更淡一点,但这一法则将邓遥排除在外。 毕竟在财务上时间这么久了,邓遥的专业能力无可挑剔,就是性格太大大咧咧了,不太适合做这么精细的工作。 今天上午,王秋明要去省局汇报今年的工作业绩,这可能是他退休之前最后一次参加全省的工作推进会。 财务部需要为这次的推进会提供相关的数据,这不是何花分管的业务,所以她也没有操心。 她送孩子去了学校后,依旧七点半就来到办公室打扫,在抹刘伟的桌子时,无意瞥见桌上的报表,这应该就是领导今天去省公司汇报时要带的资料。 每个月财务数据在次月的5号之前才能全部核算出来,今天才2号,很多业务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但领导去省里开会用的急,所以昨天刘伟和邓遥他们几个加班到12点多,将上个月的所有业务收入手工核对出来。 她关注了一下金融业务的收入,上个月依旧占到了总收入的70,但是其中另一项代收业务的数据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项业务十三个分局的收入完成大部分是负值,可是最后的合计却是正值。excel表制作的应该不会错呀,她拿着计算器手工核算了一遍,确实应该是负值。 这是由于excel表合计时用的是求和公式,对于负值需要特定设置一下,最后的合计数才能正确,这是她在金融部练出来的本领。 数据肯定不对,这要是汇报上去是要闹笑话的。她仔细一看表格的下方赫然写着,制表人邓遥,审核处刘伟也亲笔签上了名字。 这要是被王秋明发现了,以他对工作的严谨程度,免不了一顿训斥。 何花拿起了桌上的报表,走到门口时却转念一想,这不是她的职责所在,自己这么一做,会让刘伟和邓遥下不了台,自己一处好心未必有好报,极有可能招来一些非议。 她不自觉地将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去,又将报表又放回了原处。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王秋明阴沉着脸从省里回来了,快要下班了通知市局财务所有人员六点准时在小会议室开会,他要亲自主持这个部门会议。 显然,会议的气氛十分沉闷,甚至有一些压抑。王秋明严厉地将财务的十三个人挨个审视了个遍,大家都战战兢兢,不知道哪里惹领导不高兴了。 只有何花心里清楚,王秋明到底为什么发火。 “某些同志,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赶紧滚蛋!”。领导一张口就发飙,没有指名道姓,大家更加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王秋明将那张报表狠狠地甩在了财务主任杨小明面前,杨主任紧锁着眉头拿起了报表,开始细细地找里面的问题所在。说实话,这张报表他也没有认真审核,早上刘伟拿给他时,他也只是匆匆浏览了一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杨小明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可能是由于太紧张,五分钟还是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此刻地上掉根针,仿佛都能听得到响声。 王秋明一把夺过报表,又扔给了刘伟:“来,你看看,这可是你的杰作。” 刘伟相对来说,财会专业出身,对数据要敏感一点,他很快就发现报表中的问题。 “王局,这是我的失误,xx业务的收入应该是负值,不过这个表是邓遥做的……” 王秋明一听,立马火冒三丈,手指着报表厉声喝道:“上面的签字,是你写的?” 大家都被这阵仗吓得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是的,我审核了一遍。”刘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既然是这样,你还解释什么呢?” 此时的邓遥脸色刷白,心里在打着鼓,接下来会不会挨批的是自己呀,这个表是自己做的,数据也是她一个个输入电脑的。 何花看着邓遥胆战心惊的样子,没有一丝丝开心,反而自责不已,但是马上理智又占据了上风,她和邓遥必须有一个人离开财务科,显然她刚升任财务科副主任,离开是不可能的,那么走的人就必须是邓遥。 王秋明并没有再训斥其他人,只是着重强调了作为财务人员最起码的工作要求和标准云云。 会后,他将杨小明和何花留下了。 杨小明这才有机会开口承认自己的管理失职,认错的态度非常的诚恳,语气也卑微到了骨子里。 王秋明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以后注意点,今天幸亏省里的领导也没有发现这个细小的失误,要是当下在会上指出来,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本来这项业务发展就全省倒数第二,你们还把数据弄成正值,要是细究,这要排在全省前三哪。” 杨小明咬着嘴唇,乖乖地挨着训。 “最近邓遥的工作状态怎么样?”突然王秋明话锋一转,转头看向杨小明和何花。 “挺好的,和原来没有什么变化。”杨小明不明白领导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敢乱说。 王秋明又看向何花。 何花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局,我刚来财务部,对原来的人也不太熟悉,这个问题回答不了您。” “哦——”,王秋明显然对两个人的回答是不满意的。 杨小明察觉到一丝丝意图,赶紧打着圆场:“邓遥这么多年一直在财务部工作,也算是老人了,业务很熟,平时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这次应该也是疏忽了。” “财务人员允许犯大错吗?!这还是只是个数据,要是遇到打款或是结算,这样的损失谁来承担,你还是我?!”王秋明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了。 何花觉得还不够,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王局,这次真是个意外,邓遥的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的,她也不是有意要出这样的错误……” 王秋明又一次打断了何花的话。 “大大咧咧的人就不能在财务上呆,你们重新物色一个人来接替她的工作。” “那邓遥怎么办?”何花不禁担心地问道。 王秋明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站起来径直朝会议室门外走去。 只留下杨小明和何花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第90章 好友被踢出局 此刻,何花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太多的情感和思绪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着,纠缠着,拧巴着…… 何花明白自己刚才的那句“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无疑就是火上浇油,这直接决定了邓遥能不能留在财务部,熟人才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王秋明本来就和陈金超的父亲不对付,陈主任是上一任领导的心腹,所以在王秋明上任一年多,两个人经常起争执,貌似是因为工作有分歧,实则就是故意找茬,逼着陈主任主动让位。 陈主任是何其聪明的人,再干下去就是自取其辱,所以就找机会递了内退申请。 这次邓遥想要提拔,陈主任舍下老脸去和王秋明张口,马秀琴也去提要求,王秋明已经明确对两个人说了等下次的机会,可是大家都知道王秋明马上就是退休,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明显就是托辞。 在王秋明看来,邓遥是因为这次的提拔有情绪,一旦在领导心里种下这样的印象,一时半会不好消除,这可是职场中的大忌。 “何主任,物色人选的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杨小明此刻的心情也不好,毕竟挨了领导的训。 “好的。”何花木木地合上了笔记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会议室。 那场充满误会的争执、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一道深深的伤口,让何花一想起来就心痛不已,或许她和邓遥彼此的生活轨迹逐渐远离。 在邓遥的心里,何花已经利欲熏心,彻彻底底地为了往上爬,背叛了两人多年的友谊,正如马秀琴说的:“人都是会变的。” 何花想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两个人一起在被窝里聊心事,在县城的街上骑车闲逛,自己在困难的时候,邓遥每个月从工资中挤出生活费接济自己…… 这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变成了心中的刺,她想去弥补,想去挽回,但却无能为力。 一想到从此以后,两个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还要互相伤害互相使心眼,她难以接受,孤独和无助涌上心头。 接替邓遥的人选,她早就特色好了,就是原来在白云镇当柜员的杜小娟,通过关系她的身份前几年已经转成了正式工,现在是古县分局财务科的会计。虽说是中专毕业,但也是科班出身。 何花现在要慢慢培养自己的人,不然无法在市局站稳脚跟。杜小娟跟过自己,这个孩子胆大心细,心眼实在,性格也好,两个人之间又有着深厚的感情,专业上对自己也有所帮助,是最合适的人选。 现在在财务部,自己专业不强,当然搞管理也不需要技术专业能力有多强,但也不能很弱。否则会举步维艰,因为不懂的话会被忽悠的。 何花第二天上午十点,给杜小娟打了电话征求她的意见,杜小娟很意外,对于这样的调动机会,她真是求之不得。 “什么什么?想调我去市财务部工作?我不是在做梦。”电话那头传来欣喜的惊呼声。 “你能不能小点声,脾气性格怎么一点也没有变。”何花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杜小娟开心的模样。 “何花姐,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我做梦也不敢想有一天能调到市局财务部工作。” “你倒是什么想法呀,表个态。”何花催促着问道。 “我太同意了,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呢,我怎么能不愿意呢!” 县里员工的工资和市里员工的和工资差好几档呢,很多人千方百计找关系找门路想要调到市局,都不一定有机会,更何况是待遇丰厚的财务部。 “那好,你打点一下家里,这两天估计就会下调令。”何花也松了一口气,人选的事今天还不能和杨主任汇报,免得起疑心。 她拿起桌上的一份网点设备维修的请示向领导的办公室走去。 果然,王秋明在审核这份请示的同时好似无意地问着:“接替邓遥的人选好了吗?” 如何回应何花早已打好腹稿:“今天上午筛选了几个,觉得古县分局的会计不错,会校毕业,资格证书也齐全,工作表现和口碑也不错。” “那就尽快落实,人选定好后报上来,我通知人事下调令。”王秋明头也没抬地看完请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何花接过请示,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她是故意找借口来领导办公室的,她猜准了王秋明十有八九要问这个事,如果不问,她就主动提及,目的就是要在王秋明这里提前报备人选,杨小明说是让她物色人选,谁知道有没有人早就在他那排上队了,市局财务部的岗位多少人盯着、多少人垂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向领导透露一下风声,到时候更是十拿九稳。 什么时间向王秋明汇报人选的事,杨小明拿捏的死死的。 会后的第二天肯定不行,那样显得不慎重或是有猫腻,第三天最合适,又有筛选的时间还又赶在领导过问之前。 第三天一上班,杨小明将何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何主任,人选的事,跟进的怎么样了?”杨小明开门见山地问。 “哦,杨主任,我正要找您汇报呢,各县局财务上的员工都筛选了一遍,也打电话和市局人事及各县的局长核实了一下,符合条件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只有古县的会计专业过硬、证书也齐全,业务水平也不错。” 杨小明微笑了一下,“叫什么名字?” “杜小娟。”何花赶紧回着。 杨小明将杜小娟的名字及筛选情况记在了本子上,何花扫了一眼,上面还写着一个名字,马宁。 正如何花所料,杨小明也有自己的人选,那就是后勤保障部主任马志坚的亲侄女马宁,现在企划部,工作辛苦不说,每月的绩效也拿不全。马志坚已经和杨小明提了几次了,倒不是想挤掉某一个人,是想让杨小明以工作的名义再争取一个编制。 杨小明拿着笔记本向王秋明的办公室走去,何花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半个小时以后,杨小明出来了,这次何花主动跑到主任办公室询问结果,杨主任的脸上飘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沮丧神情,随即用一种轻松的声音回答着:“是古县的会计杜小娟。” 看来事情还是向着何花预想的方向发展,这时杨小明又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叫邓遥来我的办公室。” “杨主任,能不能换个人传话。”何花为难地说着。 “唉,明白了,这个孩子也是个直性子,迟早会吃大亏。”杨小明摇摇头,拿起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 何花悄悄地退出了杨小明的办公室。 第91章 权力场不分男女 职场如战场,免不了明争暗斗。有的人混得如鱼得水,有的人混得生不如死,有的人已经混不下去了,只能硬扛着。 报表事件,何花本想着将邓遥调离财务部就行了,没想到刘伟在会议上的表现,让大家大跌眼镜。 杨小明压根没有想到这个小伙子这么不担事,以后重要的事情还能让他知道吗?另外三个和刘伟走得近的小伙子,也不是“睁眼瞎”,遇事就推卸责任的人,谁还愿意深交。 事后刘伟对自己表现也后悔不已,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子发蒙,一紧张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何花心里却是暗自窃喜,本来刘伟是自己最难应付的人,因为自己上位,阻碍了他的发展,这属于敌我矛盾,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处于这种关系,很难调和,他会处处跟你唱反调,处处与你作对,一时半会还不太好对付,只能等待机会。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自己撞在了枪口上,这也怨不得别人。 邓遥被调到了市局工会,她静静地收拾了自己的水杯、抱枕等物品,黯然神伤地离开了财务部,何花偷偷在站在楼道的拐角处,望着昔日好友孤单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调令次日就下达到了古县分局,邓遥离岗之日也就是杜小娟报到的之时。 何花在单位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和某些人过于亲密,也不和大家太疏远,准时上下班,曾经唯一亲密的朋友就是邓遥。 可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在别人看来,她属于跃圈的人,难免会受到孤立受到排挤,如果自己不出手,以后恐怕难以生存下去。所以要慢慢建立自己的圈子,也就是所谓的拉帮结派。 虽然她一惯讨厌这样的做派,但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如何和别人的团队对抗?就像是在工厂打工,一些来自一个地方的人,不自觉会结成老乡群,遇到事情了,大家互相帮忙,别人不敢随便招惹。 杜小娟的到来让何花在市局有了新的联盟,有了她在工作上的把关和支持,何花开始得心应手起来。同时原来的一些同事对她的态度随着邓遥的离开慢慢柔和下来,那三个小伙子也开始疏离刘伟,向何花靠拢。 权力场不分男女,只要进入了权力场,人就是权力的动物。权力场上的人都是慕强的,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权谋手腕,原来在首鼠两端的人就会向你这边靠拢,你的力量就会得到极大的增强,这样就可以牢牢掌握工作的主动权。 当她这边工作的事刚刚理顺,就接到了许涛的电话,马强和王寡妇睡在了一起。 自从上次马强救了王素素,两人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微妙。 马强整天无所事事,下班后总会以散步的名义在村口的超市来回溜达,直到门关了,遥送王素素回家。再后来隔三差五的去买烟买零碎东西,总之是要找借口去超市见王素素。 王素素也不再向烟贩子买假华子来以次充好,甚至会挽留马强在超市吃点简单的饭菜。 即使煮点挂面汤、熬点小米稀饭、馒头就黄瓜,马强吃得有滋有味,连连称:“好吃好吃,厂子灶上的饭菜油水太大了,还是自家的饭吃得舒服。” 王素素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自从她老公走后,立马引来众多的追求者,给她带来不少的烦恼与压力,有人死缠烂打、有人骚扰不断、有人来硬的等,但她绝对不是传言中私生活滥道的人,只不过是人们总爱添油加醋编排一些故事强加在她这个寡妇身上。 比她大十岁的村主任早就打上她的主意了,他好色也霸道,早在她丈夫在时就垂涎她的美貌,经常找借口接近她,而今她丈夫走了,他就对她说:你只有跟着我才有保障,我可以让你们母子平安无事,衣食无忧,你就做我的情人,但王素素不肯。 村里还有一个丧偶多年的老师追她,但是他胆小懦弱,没有男人的气魄。她的老公原来是侦察兵出身,为人正直能干,相比之下,这样的人王素素看不上。 上次被马强撞见的那个红毛混混也喜欢她,他是附近几里地有名的混混头子,曾经公开放出狠话来:王素素是自己看中的女人,谁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就不客气、他是三天两头带人来骚扰她,让她不得安宁。 本家里也有一个老实人看上了她。小伙子家里很穷,身体结实,三十多岁了也没找到老婆,老实本分,常常来帮她干重活,希望与王素素结婚。 公婆倒是相中了这个小伙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两个能成,最起码孙子不用改性,也能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所以老两口极力撮和,婆婆总念叨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好,没有男人就失去了支撑和安全感,说三道四的多,打主意的人多,她一直在犹豫不决。 直到遇到了马强。这个长相帅气,又在南方呆了几年,见识也广的小伙子深深地吸引着她,相处了几个月,她觉得小伙子彬彬有礼、规规矩矩,还是这么大厂子的领导,自觉配不上人家,但是内心又十分想和马强好。 看到马强也隔两天就来超市,王素素隐约觉得马强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她决定主动出击。 一天傍晚下着小雨,马强赶在超市关门前又来超市买烟,现在他不像以前一样十条十条在县城烟草专卖店买,而是两盒两盒地在超市零买,就为了能见上王素素。不过从那以后王素素也没有再卖给他假烟。 这次,王素素提前炒了几个菜,马强一来她就拉了卷闸门,开了一瓶汾酒,要感谢之前马强的救命之恩。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要再提救命之恩,分明就是要想发生点什么。 成年人之间无须过多的客套,那点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马强看破不说破,知道王素素是有备而来的,他也就坡下驴,没有推辞留下来了。 几杯酒下肚,两人大胆地拥抱亲吻起来,干柴烈火缠绵好几个小时,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次许涛打电话,是村里有人设计,将两个人堵在了超市里,抓了现形,说是败坏了村里的风气,将王素素的公婆以及本家人一并叫来,要处置这对狗男女。 第92章 伤风败俗之后 等何花火急火燎赶到枣林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矿上和村里的两拨人在村委的办公室依旧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其中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站满了村委的院子。 “马总的家属来啦!”何花刚走进院子时,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骚动人人群自动就让开了一条通往办公室的道,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将近二十平的屋子烟雾缭绕,充斥着一股呛人辛辣的烟草味道,何花忍不住皱了皱眉。 许涛和常副厂长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身后站着七、八个膀圆腰粗的壮汉,估计是厂里的工人。马强则坐在一旁的角落里,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对面是王寡妇的婆家人。黑红色、破旧木头沙发上坐着两位五十岁左右的老汉,一位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另一位朴实精干、满面愁容。沙发的后面站着四、五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个个眼神冰冷,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仔细一看还有一位瘦小的老头倚着墙角,看不清是在灰色还是蓝色的老式衣裤,脚上拖拉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许涛技术出身,常副厂长也是知识分子,应对这样的家长里短和儿女情长,两个人都不是很在行,吵了半天嘴仗后就差点动起手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村支书和主任从隔壁的办公室过来了,两个人调和了一下午,双方依旧争执不下,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请来了马强的家属来解决。 村支书又将屋子里的何花拉出来,进了隔壁的办公室,他大概将情况向何花描述了一番: 中午的时候,马强和王素素正在超市里正在龙飞凤舞,婆家十几号男女老少将门砸开,将两个抓了个现形,带头正是王素素的大叔伯。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王素素的婆家人,公公家弟兄三个。 日子过得相对富裕的大叔伯家高大军,性格古板,脾气怪异,在村里为人还有点霸气; 王素素的公公排行老二叫高双军,脾气性格老实,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王素素的丈夫高宏,前年已经车祸没了; 小叔高三军在村里的口碑有点差,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娶得个婆娘比他还懒,地不种、工不打,整天就是蹭吃蹭喝,游手好闲。 “支书,咱们开门见山,王素素家想咋样?”何花听得有点不耐烦了。 “高家的意思是要钱。”村支书无奈地说。 “多少?”何花干脆利索。 支书伸出了五根手指,低声说道:“五十万。” “要是不给,高家要报官,说是马总强奸良家妇女,还要去堵矿上的大门。” “行,我给,不过把王素素叫来。”何花刚才进屋没有看到电话里所说的王寡妇。 支书面露难色,“王素素已经让婆家人关起来了,不让过来。” “那没得谈,王素素不来,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何花坚决地说道。 支书一看何花真是个做主的人,赶紧和高大军商量去了。不一会,王素素就被本家人带着来到了村委办公室。 何花上下打量着这个和小叔子相好的年轻寡妇,个子不高,身材匀称、皮肤白里透红,头发散乱地披着,神情疲惫不堪,但依旧遮不住姣好的面容。 看着丢人败兴的王素素来了,高大军有点厌恶地翻了翻白眼,公公则低着头,小叔高三露出一副军幸灾乐祸的表情。 人已经到场了,支书简单地将高家人介绍给了何花。 何花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下说道:“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不下个一二三,这样,各家出两个代表,马强和王素素是当事人必须参与,咱们在隔壁的办公室坐下来好好商议,如何?” “不行!”高三军首先跳出来反对,一家两个代表肯定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这次如果能和马强讹两个钱,自己分上点好给儿子娶媳妇,眼瞅着快三十的人了。 “你快悄悄的。”高大军立马瞪大眼对着三弟厉声喝道。 高三军悻悻地退回了墙角。 “没什么好商量的,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年代了,搞破鞋要挂牌子游村,但是这种伤风俗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放下五十万,咱们之间就痛快了结了。”高大军边比划边振振有词地说。 “五十万可以,但是这个钱是给你?给王素素的公婆?还是你们高家都有份?”何花轻蔑地问道。 “这……”何花突然抛出的问题高大军有点接不住了,这个他还真没有想过。 最后他手一挥,强硬地来了一句:“这些你别管,怎么分,我们高家会商量的。” “那不行,既然出这么多钱,我总得知道这个钱最终是要给谁。”何花言语中丝毫不让步。 看对面的女人出手大方,口气也不小,高大军转头望向身旁的二弟,征求他的意见,毕竟这是二弟的家事,最终还得他表态。只见高双军点点了头,高大军也痛快地回道:“好。” 高家的代表是老大、老二弟兄俩,这边是何花和许涛,马强和王素素也必须在场,还有就是村支书和主任是见证人。 协商之前,何花私下问过小叔子马强,愿不愿意娶王素素进门,马强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他倒不是很在乎王素素寡妇的身份,主要是两个人相处才几个月,互相还不是很了解,仅仅是喜欢而已。 马强的这种态度,何花一点也不意外,她恼怒地训斥着:“既然没有想清楚,那你为啥要和她睡在一起?!” 马强委屈地低下了头,快三十的大男人,整天呆在这穷乡僻壤的,找个相好的还闹出这般丑事。矿上的男人谁不在外面混几个相好的,怎么偏偏自己就这么倒霉呢? 而王素素是死活要跟马强结婚,这就有点棘手,何花心里清楚,最终问题的根还是在王素素身上,只要她能放过马强,这件事就好解决,如果王素素硬要讹住马强,这婚还必须得结,否则马强可能会吃官司。 更何况,现在矿上还需要马强来盯着,马强不离开枣林沟的一天,两个人就有可能死灰复燃、藕断丝连。这件事必须一次性解决,不能留下尾巴。 不管马强愿不愿意,必须和王素素结婚。 人这一辈子,终究要为自己的无为和冲动付出代价,或大或小,或迟或早! 第93章 闹剧终于落幕 协商的过程并不顺利,何花搬出了法律条文(这还是路上临时抱佛脚,让弟弟何宝在网上找的资料),王素素是寡妇,马强是单身,两个即使睡在了一起,那也并不违法,谈不上伤风败俗,本来两人就有婚恋自由,谁也不能阻拦。现在提出的五十万补偿根本不合理,说好听点是补偿,难听点就是敲诈勒索,这是犯法的。 一听“敲诈勒索”这个词,高大强就急眼了,拍桌子瞪眼,大声嚷嚷起来。 何花等他叫嚷够了,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咨询过律师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何花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五十万构成了数额巨大,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一番普法下来,还真把大家给唬住了,估计连支书和主任都是法盲,大家谁也不敢吭气,对何花的来头更是疑惑了。 何花一看这一招奏效,语气也缓和下来:“两位叔叔,既然他们两个人你情我意,谈恋爱,就不存在什么伤风败俗。” “素素要再寻人家,我们也不拦着,毕竟还年轻,不能让她守活寡。”高双军终于开了金口。 “叔,我看您也是个明白人,拦不住咱们就成全,反正两个人生米也煮成熟饭了,那您就当嫁闺女,风风光光把素素嫁给我们马强,你说咋样?”何花诚恳地说着。 这一番操作,令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马强是个未结婚的小伙子,多金又帅气,怎么也不会看上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这何花脑子是怎么想的?! 高家两兄弟对何花的态度也是瞠目结舌,这女人咋不按套路出牌? “素素,你的意思是?”高大军转头问侄儿媳的意见。 “我愿意,但是孩子还小,必须跟着我。”王素素毅然决然地说。 要将孩子带走,这可就挖了老两口的心了,这宝贝孙子现在可是高家的独苗,那是坚决不能同意的。 高双军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双方又是僵持不下。 何花又做起了高家人的工作,按照法律,父母才是孩子的监护人,如果母亲硬要带孩子走,爷爷奶奶是拦不住的。 这时的高双军又一次低下了头,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悲哀,他艰难地从木凳上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口袋里哆嗦着掏出一根烟点上。 何花内心涌上了丝丝同情,不由地望向了坐在对面的王素素,她已经泪流满面,低声啜泣起来。 本来,如果马强和王素素结婚的话,她要将王素素带回南平市,省得以后再惹出什么风波来,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要泡汤了。 “要不这样,矿上现在也需要马强,反正他也一时半会离不开枣林沟,两个人要是结婚的话,就先把家安在这,这样素素也好照应两位老人和孩子,孩子暂时不用离开高家,等再大点咱们再商量。两个人结婚我再给高家二十万块钱,当是彩礼和孩子的抚养费,两位叔叔,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何花向高家两位长辈投去询问的目光,高大军避开了何花的目光,他觉得这个女人来头不小,毕竟是弟弟的家事,自己还是少掺和。 “行,只能先这样了。”高双军假意为难地应承下来,其实早已满心欢喜,二十万对于他这个庄稼汉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至少他和老婆子后半辈子不用发愁了。 双方在支书和村长的见证下,写了一份简单的协议书,主要说明二十万是彩礼和抚养费。 村里人本来还想吃个大瓜,没想到最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而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不是别人,而是高家老三高三军,他背地里早就联合一直垂涎侄媳妇美貌的红毛混混,跟踪盯梢着马强和王素素,还撺掇着两个哥哥,召集着本家人上演了捉奸的闹剧。 本想着,一个去捞钱,一个要霸占人,忙活半天,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钱进了二哥的口袋了,与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侄媳妇钓了个金龟婿,人也彻底和高家没有瓜葛,让红毛混混对他好一顿挤兑。 高三军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好不甘心,又打起了二哥家的超市的主意,想要把小儿子过继给二哥家,不过这都是高家的内部事情,也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了。 就这样,马强稀里糊涂和王素素领了证。 何花的公婆对小儿子娶个寡妇,怎么也接受不了,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并且是死于非命,本来就不吉利。按照农村的说法,这样的女人命硬克夫、防人,嫁过来是要克夫家的。 大儿媳何花和家里人商量也没有商量,就自作主张将人迎进了家门,老两口闹心地几天吃不下饭,婆婆更是赌气几天没有理何花。 何花理解老人的心情,等他们气消了才开始劝导,如果不娶王素素,小叔子就面临着牢狱之灾,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先把人迎回来,只有成为一家人,这件事才会彻底解决。 马强在穷沟沟里一呆就好几年,身边也需要一个洗洗涮涮、知冷知热的女人,她看着王素素不是个刁钻之人,如果两人能在枣林沟安个小家,真心实意过日子,让马强的心也安定下来,这也算是件好事。 在她的心里,才不会介意什么陈俗旧习,离异丧夫,命硬防人的说法,只要两个人开心知足,互相扶持,比什么都重要。 一时让老两口转过这个弯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终还是放不下心里的芥蒂,不愿意去参加小儿子的婚礼。 等不来父母的祝福,马强和王素素只能自行挑了个好日子,在矿上简单摆了两桌,请了一些同事、王素素娘家人以及公婆,何花作为马家的代表,就这样把婚礼给办了。 第94章 为爱铤而走险 “花,有个事需要你出面一下。”周永生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何花正睡眼朦胧的午休呢,她还纳闷,这个点不是两个人约定好的联系时间呀。 “什么事?”何花边问边起身走出了卧室。 “下午提三百万现金,准备好等我消息”,不等何花开口,对面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三百万现金不是个小数目,现在银行超过二十万元要预约,时间这么紧要凑齐不太容易。何花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摞花花绿绿的银行卡,换了衣服,拿着车钥匙着急忙慌地出门了。 马超看着妻子匆匆出门的背影,怔怔地发呆。 自从他的意识慢慢恢复以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是无法参与,出门需要坐轮椅,生活中干什么事都少不了父母搭把手,即使在苦闷的时候,想抽根烟,手都不听使唤,连打火机的火也打不着。 一场车祸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起了车祸时一起同行的郝利娟,在公司的财务陷入困境时,郝利娟提出了融资来缓解。马超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只想着如何才能搞到钱,让公司度过危机。 那段时间他们俩人整天开车出门见客户,谈项目。 郝利娟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汰渍洗衣粉的味道,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青春又有活力。 要不是从别的同事口里知道郝丽娟的不幸经历,马超想象不出这个总给大家带来快乐和欢笑的女孩,从小就痛失双亲,饱尝人情冷暖。 苦难的经历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忧伤和抱怨。反而在自己处于生意低谷时,她就像一个温暖的存在,每天陪着他应酬,抵押资产,周转现金。那灿烂的微笑宛如阳光洒在马超的心间,温暖而明亮。 在一次流感生病时,郝丽娟特意到宿舍照顾他,看着她前前后后忙碌的背影,马超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过去抱住了她,她挣扎了两下并没有再推开。 事后郝利娟也明确表示,自己不会破坏马超的家庭,如果有合适的人就嫁。 两个人好上没有多长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她丧了命。 如果不是自己硬拉着她出差,如果听她的话保养了车子再出发,如果自己不是开得那么快……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么这一切也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郝利娟现在应该嫁人生子,过着幸福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马超就心痛不已,泪流满面。 如果说这是老天爷对他出轨的惩罚,他宁愿失去生命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无辜的郝利娟。 所有这些他已经深埋心底,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打开记忆的闸门,任由懊悔肆意奔跑,任由泪水肆意弥漫。 郝利娟和何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郝利娟单纯善良,喜怒哀乐时刻挂在脸上,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 何花也很善良,是那种静静地善良,独来独往,略带淡淡的忧郁总是让人亲近不起来,对所有事情的理智清醒态度让马超感到越来越压抑。 何花偶尔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说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有意无意提起郝利娟,马超假意茫然不知,他不敢表露出自己记忆完全恢复,因为面对妻子他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家里现在说买房就买房、说买车就买车,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小舅子工作一安排就在市里最吃香的煤炭局,弟弟马强从一个普通打工的摇身一变就成了董事长…… 所有的这些,马超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猜想着何花背后肯定有靠山,这个人来头还不小。直到前些日子,在南平市电视台上听到了“周永生书记”的名字,他恍然明白,原来何花曾经喜欢的人现在是南平市的市委书记,这就不难解释家里这些变化了。 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 现在这个家谁也离不开何花,为了家人、为了孩子、为了面子、为了保持现在的一团和气,马超只能选择隐忍、选择自欺欺人,像他这样的活死人,只能卑微地苟活一天算一天。 马超在家里思绪万千,何花却在外面开车四处托关系筹现金,每个银行都跑遍了,还差七十万,她心急如焚,老周肯定是急用才打来电话。银行营业到下午一般就没什么库存现金了,早上的话还差不多。 这时她想到单位财务的保险柜,柜子里每天大概有一百多万的现金会躺着过夜,这是代收业务的结算款,营业厅员工来不及存银行就会交回了市局财务,第二天一早再由会计去存银行。 可是保险柜是双人制,一个人保管钥匙、一个人保管密码,这两样都不在她手里。 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只要明天上班前将钱放回原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顾不了那么多,先回去试试再说,她一打方向盘回了单位,钥匙在杜小娟手里,重要的是怎么才能知道密码。 她假意要用财务公章,杜小娟屁颠屁颠地拿出钥匙,走向会计室门后的保险柜,她将钥匙插口后,按了“”号键,听见“嘀”一声响,保险柜上的显示屏由灰色变为亮色。 “张姐,输一下密码。” 一位坐在杜小娟对面的短发中年女人赶紧过来输密码,何花假意转了一下身子,实则眼神早就瞟见对方的密码是随后显示屏上就显示出了“open”的字样,张姐向右旋转金色圆把手,听见“咔”一声响后,向外用力一拉,门便打开了。 何花目测了一下,里面大概有五十多万,便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的代收款不多呀?”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呢,还有几家没有交回来,如果交回来,和平时差不多。” “哦。”何花假意在一个证明上盖了章子,将公章又还给了杜小娟。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墙上的指针好似一个老太婆,慢吞吞地挪动着身子。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二十分,财务部所有人的都走光了,何花将最后一个要走的杜小娟拽住,将她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娟,找你有急事,想让你帮个忙呗。”何花压低声音说着。 “何花姐,你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在所不辞。”看着何花神秘的样子,杜小娟嘻嘻一笑。 “我要用保险柜里的七十万,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早上肯定还回来。” “这——”杜小娟一下子呆住了,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她不相信何花居然提出让帮这样的忙。 “可是我只有钥匙,没有密码呀。”杜小娟本想以此来推拖,这可是犯法的,搞不好要坐牢的。 “密码我有。”何花看出了杜小娟的心思,随即又给吃了个定心丸:“你不用担心,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杜小娟沉默了片刻,最终点点了头。 第95章 欲盖弥彰出纰漏 面对一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还是自己的领导,拒绝的话杜小娟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这个事情只有天知地知,她们两个人知道,只要两个人把这个秘密守住,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七十万顺利从保险柜里取出来了。 那天杜小娟彻夜未眠,她担心何花能不能按时将钱拿回来,如果不能的话,万一中途有人要盖公章,张姐拉开柜子后发现钱少了怎么办? 担惊受怕中她昏昏沉沉睡去,梦里依稀梦见钱没有还回来,自己被警察戴着手铐带走了,留下两岁的孩子哭着喊着要妈妈。 猛然间惊醒后,一看闹钟才六点半,没有了丝毫睡意,她便起身洗漱,打算出去跑跑步。 何花倒是睡了个安稳觉,昨天七点多她将三百万现金准时给了周永生,两个人联系从来都是单线的,见面的地方也是通往龙山半路上的休息亭。 对于钱的用途,她从来不过问,这也是周永生喜欢她的一点。只是这次周永生没有像以往一样拉何花坐车里聊会天,匆匆打过招呼后拿钱就走了,脸色也不好看,好像有什么心事。 官场上的事,何花不懂也就不多嘴,她只是觉得家里应该安一个大一点的保险柜,时常得备点现金,以防不时之需,最近老周提钱的频次有点高,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昨天下午她已经提前预约好今天早上八点半去城商行取现,最快也要九点才能赶回单位,这就意味着杜小娟要拖住张姐,九点之前尽量不要打开保险柜,九点之后还要打好配合将钱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杜小娟一早佯装镇定给杨主任打了电话,说是要去工行办理一些业务,大概九点多才能回单位,此刻她的心里早已经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硬生生在附近的生态公园的长椅上晒着太阳等到九点多,终于等到了何花的电话。 “何花姐,钱取到了没?”杜小娟急切地问道。 “取好了,你现在往单位走。”何花也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在单位大门口碰了面,一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一前一后向三楼财务部走去。 这一切恰巧被四楼工会办公室的邓遥看得一清二楚。她从塑料袋被撑开的形状推测,里面装的应该是成捆的现金,财务要这么多现金干嘛呢?这个点不应该是代收款往银行存吗?怎么还提回来了? 唉,反正现在也不在财务了,管那些闲事干啥呢!现在在工会每天无所事事,闲得无聊死了,她向隔壁的信息技术科走去,找陈金超聊天去! 何花和杜小娟悄悄上了楼,杜小娟接过何花递过来的袋子,在楼梯的拐弯处等待着。会计室和财务副主任办公室门对门,何花径直走到会计室将张姐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听到办公室的门“呯——”一声关上。 杜小娟提着两袋子钱直冲进会计室,将七十万偷偷地放回了保险柜,此刻她的心才放下来,她端起了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是不是隔夜的凉开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当张姐回到办公室时,杜小娟已经若无其事的开始办公了。 “张姐,一会咱俩去楼下的网点把昨天的代收款存了?” “行呀,没问题。” 本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背后一双眼睛早就盯上了她俩,邓遥现在有的时间去调查这件事。 说是找丈夫聊天,实则心里的疑惑搅得她坐卧不安,陈金超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我的结婚戒指找不到了,昨天还在手上好好戴着呢,今天早上就不见了。”邓遥找了个借口搪塞着。 “说不定落在家里了。”对于妻子大大咧咧的性格,陈金超早就习惯了。 “我回去找了,没有找到,要不我查看一下监控,看能不能找得到,反正现在也没事干。”邓遥的目的就是翻看监控。 单位的监控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可以查看的,所有的监控闭路全部安在了陈金超办公室的里间,全局上下只有信息技术科的主任和他才有资格进入监控室,连领导们要看也得他俩来摁指纹才能打开。进入监控室才是第一道锁,还需要在监控屏幕上输入密码才能翻看回放。 陈金超拗不过邓遥的死缠烂打,只得无奈地将监控室的大门打开,任由邓遥瞎折腾。 果然在昨天下午的六点四十分,监控显示何花和杜小娟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从办公楼里出来,径直走向单位的停车场,将这两个袋子放在了何花的后备厢里。 通过楼道的监控显示,两人六点三十分进入会计室时,手里并没有拎什么东西,而六点三十五分出来时就各自提着一个袋子,紧接着是下楼,到停车场。 邓遥拿出自己的苹果4手机,悄悄将这两段视频录下来。 直觉告诉她何花和杜小娟提着的黑色塑料袋里肯定是现金,并且是中间代收业务的营业款,她在财务部干了将近十年,这点小伎俩哪能瞒得过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录下这两段视频,总觉得日后会有大用途。 “超,这监控视频能保存多长时间?”她扯着大嗓门问着丈夫。 “三个月!”陈金超不耐烦地回着。 邓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信息技术科,回到了工会办公室,办公室里每天基本上就她一个人,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一位马上就要退休了,单位有事的话才来转转,没事的话基本上见不上人影。 工会主任也是个女的,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整天涂脂抹粉,说话嗲嗲的,一年四季摇曳着裙子,穿梭在局领导们的办公室。 邓遥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在领导跟前臭显摆的人,骨头没有二两重,不知道要上天还是要入地。 她拿出手机,打开录好的视频,慢慢地、仔细地反复看了几遍。 第96章 拆迁引出命案 “姐,这个月账上的钱提的比以前多多了,你知道吗?”接到何叶的电话,何花有点吃惊,这个死丫头,没事从来不给她这个亲姐姐打个电话聊聊天,说说心事。 “知道,这个月我这边用钱,三次总共提了450万。”何花赶紧回复道。 “应该不止这么多,我这边显示马总签字划拨了530万。” “我没有用那么多钱呀!?我回头问问马强是怎么回事。”挂了电话,何花心里犯起了嘀咕,小叔子用这么多钱,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声,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随即,她就拨了马强的手机号,对面一直传来忙音,总也打不通。 今年年底,枣林沟矿上的生意很火爆,精铁粉的价格一路攀升到了每吨1000元,县里的各个政府部门一看这是块肥肉,都想过来咬一口,消防、安全、环保等等检查隔三差五就来了,让许涛和马强头疼不已。 对付这些人,马强照旧还是好吃好喝,每次每人都会包一个千八百的红包应付过去就得了,这些都是小钱。 现在县里文艺、公益等活动都找他们矿上来赞助,这一赞助就了不得,每次不是50万就是100万的,长期以往下去,可不是办法。 是不是这次的80万是马强拿去赞助县里的活动了?何花猜想着。 县里的关系必须要维护好,个个都是大爷,只要你一次不听话,不需要任何理由,分分钟钟让你关停,厂子关一天就损失几十万的收入,所以对这些打点方面的钱,她从不主动过问马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小叔子,好在马强每次用钱就会和何花提前知会一声,所以她一直都挺放心的。 马上要过年了,枣林沟矿今年下来差不多能盈利8000多万,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到手也有7000多万,给股东们分一分红,到手还能留下4000万左右。 周永生用的钱大部分都是从她这里出去的,但是每一笔是多少,她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但这一次周永生拿的这300万是用来摆平事情的。 古县的县委书记白旭军摊上了大麻烦,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这个白书记很是好大喜功,个性张扬、咋咋呼呼的。 白家和周家是世交,周永生升任市委书记后,白旭军就带着老爹来找过他几次,目的就是想要再往上爬一格。 周永生一直也不喜欢白旭军的性格,知道他这个人口碑一般,办事也不周密,市审计局局长的位置还不知道他爹怎么给他弄来的呢,安安稳稳熬到退休就不错了,还惦记县里边的位置,每次他都是哼哼哈哈应付过去了。 没成想,因为这个事,周老爷子还把他叫回去,好一顿训斥。 最后在他的一番运作下,白旭军终于升任古县的县委书记。 记得上任前,周永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低调,不要瞎干蛮干。白旭军也再三表态,自己可能在古县干上几年就退休了,也没什么想法了。 但他的野心根本就不满足于此,终于有平台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了,哪能错过捞钱的好机会,想要升官就得拿政绩说话,于是白旭军开始了疯狂的“工作模式”。 当时正值房地产炒得最火热,古县城原来一平米五、六百块钱的房价,现在已经炒到了每平3000块钱,中心地段高达5000块一平,这么高的房价让老百姓“望房兴叹”,原来的老破小在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古县城就巴掌那么大,能批的地都已经批出去盖了高楼大厦了,已经处于无地可批的局面,那还怎么出政绩呢,白旭军盯上了破旧小区的拆迁改造。 政府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来垫付这么大的拆迁费用,只能让开发商全权负责后续的赔偿和开发工作。 拆迁本来是件大好事,虽然要放弃自己生活多年的老房子,但却可以因此而获得一笔巨款,能多买几套房子也是值得的。 可是开发商给出的补偿价格是2000元一平,这下拆迁户们可不干了,按照这样的补偿标准,老房子卖掉后在县城郊区也买不下一套同等面积的住房。 从此以后,开发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堆小混混,隔三差五地就去拆迁户家里捣乱,今天砸块玻璃、明天断水断电,后天放把火焚烧其家门前的木柴······ 最后有一部分人实在扛不住这样的折磨,委屈地签下那份不平等的拆迁合约。还有一部分人找了一些关系,偷偷将补偿金提到了3000块一平,剩下的还有十几户就是所谓的“钉子户”,没有关系只有骨气,硬扛着不搬。 “别弄出人命,其他的你们看着办,越快越好!”得到白旭军的授意,开发商雇用的这些小喽喽更是卖力,囚禁、打架、威胁老人和小孩使出了浑身解数。 前两个月,开发商趁着几户人家家里没人,强行拆除去时,一对父子出来阻拦,开发商竟毫无人性地开着挖掘机,从他们身上撵过去,父亲当场就压成了肉饼,儿子现在还昏迷不醒在医院躺着呢。 出了人命案,其他几个“钉子户”吓得不敢再对峙下去了,匆匆签了拆迁协议,连夜搬走了。 最后,开发商找了个年轻小伙子出来顶包,以过失杀人罪判了五年刑。 白旭军以为这个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十几天后,事情在网上发酵出来了,有图有真相,还称他为“白推推书记”。 这下古县可出大名了,记者、媒体蜂拥而至,一时间舆论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 周永生听了勃然大怒,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马上安排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将网上所有关于古县的帖子全部删除掉,并火速赶往省城,向领导专项汇报这件事情的经过以及处理意见,省领导也对他这次的用人选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一夜之间,关于古县“白推推书记”的报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97章 摆平麻烦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很明显,白旭军就是猪队友。 周永生安排市委秘书长到古县去平息此事,出了命案,白旭军依然不以为然,还强词夺理认为要想办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一两个小刁民怎么能阻碍了政府的决策呢,认为周书记小题大做。 市委秘书长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最后和受害家属达成了120万的死亡赔偿,昏迷不醒的病人所有的治疗费、包括死亡赔偿金全部由开发商承担。 真是摁住葫芦起了瓢,家属这边是安抚住了,省纪检委又盯上了白旭军,关于他与开发商勾结的举报信早已经飞到了纪检部门。 有人给周永生悄悄透露了此事,周永生为当时的草率决定懊恼不已,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那就不是事。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自己出面,他连夜带着300万现金去了省城,至于找的是哪一路神仙,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旭军在古县威风了一段时间,由于舆情事件,背了处分调回了市政协任了个闲职。 这种因拆迁闹出人命的事在南平市的十一个县并不少见,不管是穷县还是富县都一窝蜂冲进房地产,开启了那个时代的大拆大建。 一句话,所谓无利不起早,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每个拆迁过程中都渗透出了金钱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还堆积如山地摆放在各级领导的眼前,任谁都会心动的。 但是别人出事,他不怕,因为县委书记的任用由省委组织部说了算,现在哪一个县委书记的关系不是通到天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背后的关系网有多复杂,就即使惹出什么乱子来,自然会有上面的人会出面摆平解决的。 就像是《西游记》里的情节一样,当孙悟空斗不过妖怪,或者正要把妖怪拍死的时候,总会有一位神仙从而降,说:悟空,切莫伤及它…… 然后转头慈祥地训斥地上的妖怪:孽畜,还不现出原形,跟本尊回到上去,切莫下界作怪。 悟空即使一路降妖伏怪,但很多时候,打到一定程度,就得放手。因为妖怪背景强大,不是和观音,就是和如来、甚至玉帝都有关系,动不得。 为什么单对白旭军这件事要这么上心呢,是因为白旭军是他力排众议向上面举荐的人,现在却闹出这档子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官场上谁举荐的人,出了事谁就要保,不然拔出萝卜带出泥,对谁都不好。 记得他刚去东曲县的时候,县里因为历史原因,财政赤字、社会文化事业不发达、上访告状的特别多、民众收入也比较低。为此他东奔西走,废寝忘食,抓招商引资,抓社会稳定……干的风生水起,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但这些是最基础的,抓城市建设才最能看出政绩,那时候为了拆迁也是无所不能,有工作的停工作,家里有孩子上学的找学校找老师施压,好在当时的互联网不是很发达,有什么问题和矛盾都能在内部消化处理掉。 拆迁命案总算是平息下来了,南平市煤炭资源丰富,这几年的房地产也炒的火热,有钱的地方就不会太平,他想着干完这一届,就调去省里人大或是政协弄个闲职,钱有多少是个够。 南平市就是靠资源吃饭的,每个领导升迁的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财团在扶持,不然根本就没有实力跑关系找人脉,当然成功上任后就是帮财团赚更多的钱作为回报,并积累下次升迁的资本,以获取更大的利益,从而真正实现两者之间的利益捆绑。 那么权力终身就会被金钱绑架,不管干什么事、用什么人都得顾忌财团的想法和建议,双方一旦出现利益分配不均,就会产生矛盾和嫌隙,甚至关系破裂,翻船的不是一个人,都会万劫不复。 之所以他将自己的经济后援交给何花,是因为信任。 一想到何花,他内心泛起了涟漪,这个女孩子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两个人分开那么长时间,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就像丢失的珠宝,最终失而复得,但总感觉沾染上了别的味道与气息。 即使在没有自己的日子,她依然可以过的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就像舒婷《致橡树》里面写道的:“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他觉得何花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一个微笑,就知道彼此内心的想法。他们之间除了爱,还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以及铭心刻骨的生死经历。 此刻,周永生越想越觉得浑身燥热,那松散的发丝、迷人的眼睛,傲然的酥胸……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现在南平市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儿子已经定居国,老婆提前办了病退,也跟过去了。 他掐灭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拉开抽屉取出私人手机给何花拨了电话:“花,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怎么?一起出趟差?”对面传来何花调笑的声音。 一起出差是他们俩人的暗语,就是要去柳叶县徽悦山庄约会。 “嗯,最近压力有点大呀,去放松放松。”周永生一听何花的口气,估计是有戏。 “我接你?还是你接我?”何花克制着内心的喜悦问道,两个人已经十几天没有见面也没有打电话了。 “你接我,广场鑫隆商场地下停车场,六点二十过来。”周永生挂了电话,将私人手机放进了随身携带的手包里。 今天晚上,他要和何花商量枣林沟铁矿的事,这个矿已经经营了两年了,每天钱哗哗的入账,树大招风,财多遭惦记,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还是要尽快找个下家处理掉才好,免得以后招惹麻烦。 第98章 忍痛转让铁矿 世间的爱有千万种,有青梅竹马、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爱而不得、得非所爱,还有蹉跎等待、错过和无奈…… 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将军梦,即便不是战场上的马革裹尸,那也该是纵横战场挥斥方遒。 刚去古县当县长时,周永生也是意气风发、大展抱负、踌躇满志,想迅速打开工作局面,没想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县长名为政府一把手,实则为二把手,人事任免说了不算,财政优先保证县委书记支出,政府决定的许多大事、重大工程项目也做不了主。各乡镇党委书记、各局局长对待县委书记安排的工作更积极,对县长安排的工作次之。 随着工作中的碰壁与打磨,曾经的梦想都变得遥不可及,甚至有时会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何花正是在周永生最无力最低谷的时候,来到他身边,信任他。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人到中年,经历许多纷纷扰扰,看破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感情的定义有更深层次的想法。 和何花在一起,他绝对不是图一时的好感,是权衡利弊之后,义无反顾的选择在一起。 也就是这份舒服感和信任感会让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只因在他的潜意识里,她是给过他心灵慰藉的。 一进别墅,周永生便迫不及待地拥吻起何花,他一声不吭,边吻边慢慢的解开她的衣服扣子,然后把衣服褪到肩头下,亲吻着那饱满的胸部,然后趁势脱掉胸罩。 衬衫、裤子、内衣沿着楼梯一路洒到二楼卧室,一番龙飞凤舞后,两人紧紧拥抱,抚摸亲吻,余热慢慢散去……然后昏昏地睡过去。 凌晨两点半,饥肠辘辘,起来觅食,何花煮了两碗清汤挂面,又卧了两颗鸡蛋。 热乎乎的清汤挂面,暖心又暖胃,让周永生直呼过瘾,让何花又煮了一碗。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舒服的汤面了,食堂的饭菜再丰盛,吃多了也腻歪,家里做的虽然是粗食淡饭,但年年月月吃也吃不烦。 何花在厨房收拾着餐具,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的腰,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 何花嗔怪道:“干嘛呢,洗碗呢!” “真想这样一辈子就好了”,他轻轻地说着,好似说给何花听,又好似说给自己听。 这种心口贴着心口,心心相印的感觉有一种美妙的亲昵感,那一刻他和她都有了相互陪伴,想要过一辈子的感觉。 成熟抛给世人,稚嫩只给爱人。铁汉柔情,该阳刚的时候阳刚,该慈爱的时候也得风趣幽默,有绅士风度。 其实,男人无论多大年纪,创造多少财富,挣得多高的社会地位,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他们常常会有恶作剧般的任性,也常常在夜深人静时需要温暖的安慰。 “你不是有大事和我商量吗?”何花转过头,吻了一下老周的额头,亲昵地问道。 周永生拉着何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何花顺势躺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嗯,枣林沟铁矿要卖掉。”周永生撩拨着女人和秀发,认真地聊起了今天约会的主题。 “为什么,现在铁粉的价格这么高,说不定还要再涨,卖了岂不是可惜。”何花轻轻仰着脖子奇怪地问,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她感到纳闷。 “正因为现在铁粉的价格高,所以咱们能卖个好价钱呀。”周永生微微一笑,平静地回答着。 “那万一后面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呢。” “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见好就收吗,铁矿现在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眼红嫉妒,这样一来是非就多,还是尽早出手,省得给咱们惹来麻烦事。” “哦,你要是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何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先和许涛商量,看他有没有意愿收购,尽量做到内部消化,价格可以做出一定的让步。这样的风声会小一点。” “好的,我尽快去商量。”何花觉得周永生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她也不好多问,只要乖乖听话照办就是了。 对于何花突然提出的股份转让,许涛很是诧异,因为现在铁矿粉的价格还在一路攀升,现在退出岂不是很可惜,他开始怀疑何花退出的真正目的。 何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由头,就是马强沾染了赌博,私自挪用了矿上80多万现金,为了戒掉这个毛病,只能暂时先退出,不然会捅下更大的窟窿,将矿上的钱败光的。 关于接收马强和其他两位股东的股份,许涛很快就在圈内打听到了下家,并按照公司章程,顺利地完成了转让流程。 连着分红、股份转让,还有以前的积蓄,何花现在手上足足有4个亿的现金,除了在家里安了个保险柜放了三百万的现金,其余的都分别存在了不同的银行卡中。 马强被嫂子抓了把柄,就像做了理亏的事,不敢多言语一句,只能听话地带着媳妇王素素还有继子正式搬到了南平市生活,枣林沟发生的事情终究只能成为了回忆。 对于小叔子的问题,何花做了深刻的反省,有些事终究还是靠他自己来,比如自立门户,比如养家糊口,自己大包大揽等于是害了家人。 她建议小叔子两口子在南平市开一家大型的连锁超市,给了他们五百万的启动资金,赔钱还是赚钱全凭自己努力,她决定放手再不管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费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500万的创业资金,会感激涕零。但对于马强来说,他现在不这么想了,500万元就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他两次参与了企业的低买高卖,知道嫂子手里握着巨额的现金,自己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才分到了500万元,他心里五味杂陈,开始不平衡。 第99章 盛装前去赴约 中午下班时,何花接到了周永生的电话。 “晚上有个局,需要你帮忙来应对一下。”电话对面的声音异常的严肃。 “好的,还需要我准备什么吗?”何花的内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上次让你收的那两件玉器带上,再带上一箱茅台,下午请个假早点去老地方,饭菜做的精致一点,人不多三四个。”周永生一口气安排一堆事。 “好的。” “哦,对了,收拾一下自己,不要太素。” “好的。” 挂了电话,何花有点想不通,周永生从来不带她去参加什么宴会,今天宴请的到底是什么人呀,让堂堂的南平市市委书记如临大敌。 不过,她还是有点小兴奋,带着自己见重要的客人,这还是第一次。那这是不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肯定,他会怎么介绍自己呢?是红颜知己?还是朋友?还是亲戚?……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地泛起了绯红。 中午她回家将保险柜中的那两件玉器小心地取出来。那是前些日子,周永生和她专程去黄河沿岸的一个村子里收回来的。 当时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等周永生和何花到时候,一个中年油腻男早早就等在了村口,旁边停着一辆新款的丰田霸道,后来听周永生说他是独自开车从省城过来的,称呼他为老杨。 “来了?”男人简短地问了一句,就当是打招呼了。 “来了!”周永生点点头。 “走?”男人向村里指指问道。 “走!” 两人简单打了招呼后,三人就一前一后向村里走去。 村子里的居民住的多是窑洞带有院落,下一家的房顶是上一家的庭院,还有两进、三进的窑洞四合院落,层层叠置错落,很是讲究。 一路上,两人在前面不断地窃窃私语,何花感觉他们很熟,周永生也没有向何花介绍此人,这个人也不问周永生身边的女人是谁。 走到村里最高的一处院落,中年男子停住了,指了指里面就先走进去了,周永生和何花也随即跟着进去。 这是并排五间窑洞的院子,左右各带一个“偏厦子”(东西的偏房),门边还堆放了各式农具。院子的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石碾子,东西侧墙边整整齐齐码放着硬木柴禾,院子里外收拾得干净利落。 窑洞的窗框是实木带着花纹,和普通农户的不同,有种低调的讲究。精雕细琢的屋檐翘角似乎在诉说着主人昔日的繁华。 仔细看窑洞的左手还有个门洞,上去后又是一个五间窑洞的院落。 三人走进正中间的窑洞,里面的一把藤椅上躺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头发发白。 一见到家里来客人,老爷子缓慢地从藤椅上坐起来,掀掉盖在身上薄被,操着一口浓浓的陕北口音招呼着来人坐下。他摸摸索索从外三层里三层的兜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长长的钥匙,向里层走去。 钥匙的形状很古怪,何花从来没有见过长这种造型的钥匙。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堂屋的陈设很简单,高的案几和八仙桌搭配的长条板凳一尘不染,桌上放着铁壳子的暖水瓶、搪瓷缸,也有些年代了。 不一会,老爷子慢腾腾地从里屋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破布包,他小心翼翼地交在了老杨的手上。 老杨接过布包,谨慎地放在桌上,轻轻地打开一个,里边是一块瓷白色的玉器,另一个是一个红褐色的玉佩。 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放大镜,拿起其中一件仔细看起来,随后又拿出一个小手电筒里里外外照了一遍。 两个都认真查验过后,他朝着周永生和那个老人点了点头。 周永生接过东西也仔细端详起来,何花凑到跟前,白色的是一个玉如意,呈褐色是一个雕刻龙的玉吊牌。 她看了半天,没觉得有啥稀奇,端坐好后才发现屋里不知啥时候又多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皮肤黝黑,应该是老头的家人,给他们已经倒好了茶水。 “老人家,还是之前说好价格,行不行?”老杨温和地问道。 “嗯,拿走,反正放着也没有用了。”老爷子摆摆手,平和地说着。 周永生示意何花带着壮汉去取钱,两人从堂屋出来后,壮汉从西屋里推出一个三轮车,跟着何花向村口走去。 450万,壮汉仔细点了点数后,匆匆地将45捆钱分别装进了三轮车后的两个麻袋里,一个人骑着回去了,何花没有再跟着。 没过一会,周永生和老杨前后脚走来,还是简单告别后就分道扬镳了。 回程的路上,何花不懂玉,周永生简单地普及了一下,这两件都是战汉时期古代皇族的佩玉! 一件是由和田白玉精雕的三多如意,三多源出“华封三祝:多福、多寿、多子”。这是一款佛手、桃子和石榴并蒂的造型,“佛”与“福”谐音,相传佛之手能握财宝,多财宝表示多福;桃子俗称“寿桃”;石榴,取其“千房同膜,千子如一”,作为多子的寓意。这款玉如意圆润细腻,古朴华美,是从宫廷流出来的。 另一件是和田红玉玉佩,两面都雕刻着“二龙戏珠”的图案,栩栩如生,祥云瑞彩,油润光滑,古朴大气。更拍案叫绝的是“二龙戏珠”玉佩尺寸正好是高88毫米、重88克,这种巧合甚为难求。 整整一后备厢的现金就换了巴掌大的两个小玩意,令何花感慨万分。 周永生叮嘱何花一定要将东西收好,将来会有大用处,还说以后估计要将巨额的现金都换成这种值钱的玩意,便于处理和保管。 何花回家后在网上订制了两个精美的绒布盒子,将价值不菲的两块玉放在里面,好马配好鞍,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再放在一块包浆的破布里呢。 她将两个盒子仔细地放在了随身挎的包里,吃过饭后就匆匆出门了。 她先去婉约女子会所,美美的洗了个澡,做个全身spa,再让发型师把头发好好护理一下,吹个造型,化了精致的淡妆。 最后去了阿玛尼专卖店,店长小王打了几次电话了,说是本季的新款回来了,自己还没有时间去选,今天正好去挑一件。 何花选了一件改良后的无袖旗袍,高领的盘扣设计显得她的脖子像天鹅一样长,果绿色很衬肤色,风格妩媚多娇又多了几分温婉和活泼。 何花走到试衣镜前,不禁也看呆了,镜中的人儿五官精致,薄施粉黛后眉目精致如画,身段凹凸有致,身姿曼妙优雅,整个人流露出一种纤细动人的韵致,让店里所有的人感到格外惊艳! 第100章 山庄设酒宴 晚饭,何花早已安排厨房备好食材,等客人来了就可以开灶,红酒也早已醒上。 等待中,她倚在大厅的落地窗边,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出神,这座院子是山庄的主人为周永生长期预留的住处,也是两个人经常私会的秘密地方。里面的设施齐全,每次来厨房都备好了新鲜的食材、水果,不像宾馆和饭店,更像是一个临时小家。 这个山庄像这种小别墅一共有八幢,零散地坐落在山庄的后山坡上,有的隐在树丛中,从山脚往上看,不仔细瞧,怕是找不到。 别墅的院落面积都不大但设计很别致,古朴自然,曲径通幽,既有江南烟雨风,又有西方的罗马格调,是一个中西合璧的结合体。 所有山庄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实行的是会员制,没有老会员引荐新会员是不能加入的,入会审核也非常严格苛刻。 山庄大门外安的全部是电子系统,进门凭的是刷脸或是刷车牌。山底大院有一座气派豪华的酒店,一至三层是餐饮,四层以上是房间,装修考究精致,在这里要宴请一顿饭没有十几万是下来的。 何花所在的别墅叫沐阳小院,院中间有一个能容纳2、3人的小茶亭,墙上爬满了常青藤,院子角落有一块小小的方塘,坐在亭子里喝茶聊天,静心聆听鸟语欢唱、石下泉水叮咚响,是多么惬意的事。 正当她天马行空遐想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了,只见周永生带着两个男人走进来,她赶紧向门口迎去。 只见周永生身后跟着两位年龄相仿的男人。走在前面的一个和周永生个头差不多,剑眉星目,穿着黑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眉眼之间还和王秋明有点相似。走在后面的一个有点矮胖,光亮的脑门上留着稀稀疏疏的头发。 绕过竹林,三个男人眼前一亮,看到门口盛装等待的何花,瞬间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尤其是高个子的客人,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何花,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省纪检的张庆阳书记。”周永生赶紧向来人介绍着。 何花宛然一笑,主动伸出手,张书记紧紧地握住摇了一下。 “这位是市纪委书记李彦斌,也是我的小舅子。”周永生又介绍了后面的那位客人,并意味深长地看了何花一眼。 “这位是咱们市xx单位财务门的何花主任,人不仅长得美办事也靠谱。今天我是特意请过来帮忙招呼的。” 何花表现的落落大方,主动握手,“欢迎各位,快请进。”何花温文尔雅地礼让着三人进了客厅,并吩咐服务员沏好上等的龙井茶。 听着三人在客厅轻松地聊起了天,何花寒暄了两句,便知趣地退到厨房照应去了。 周永生开始发现张书记的眼神时不时瞟向厨房,他心里暗自叫着:坏了坏了,今天就不应该叫何花来帮忙。心里懊恼不已,可依旧不动声色地聊着男人们那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张书记的心思毫不保留地暴露出来,连旁边的李彦斌都看出了端倪,他主动走向厨房,将何花请出来。 “何主任,快不要忙活了,陪我们坐下来喝会茶。”李书记拉着何花的胳膊,将她架出来。 “李书记,你们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我也插不上嘴,你们聊就好。”何花摆着手,被强行拉出来。 “不行不行,有美女在身边,即使不说话,也能让我们养眼。”李彦斌拉着何花坐在张书记的身边,何花又不自觉地向外靠了靠。 自从何花出来,张书记的眼睛又像502胶水一样,粘在了她的身上,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种眼神,何花再熟悉不过了,她浑身感到不自在,这种眼神分明就是身为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此刻,她不由地望向了周永生,那是求救的眼神,周永生不敢回望,怕自己露出马脚。 她只能如坐针毡,勉强地挤出微笑应付着三个人聊天。 很快,清蒸石鸡、三河小炒、西芹虾仁、木耳炒长山药……等六菜一汤一一摆上了桌。 何花赶紧招呼着领导们入座:“各位领导,今天准备的菜都比较清淡,但是很可口,听说张书记老家是安徽的,还特意炒了两个徽菜。” “是吗?!何主任真是费心了。”张庆阳笑着客套起来。 三人落座后,茅台酒斟满,何花面前备的是酸奶。 周永生端起酒杯,正准备开场,却被张书记立马打断了,他轻轻地压了一下周永生的酒杯,示意他放下。 “何主任今天是新朋友,喝酸奶好像不太合适哟。”张庆阳揶揄地笑着说道。 “张书记,我的酒量不行,要是喝多了,可就没法招呼各位了。”何花委婉地回绝。 “今天,周老弟作东,咱们不需要客套,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不需要招呼,第一次认识,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张庆阳的话里藏着刀,说罢望向周永生。 周永生则一脸无奈地劝着:“张书记,咱三个大老爷们劝女人喝酒不合适,今天可是请何主任来帮忙的。” 张庆阳一听这话,立马脸就拉下来了:“周书记,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怜香惜玉,舍不得让何主任喝?!” 周永生的脸不由得就红了,他急忙解释道:“哪有的事,张书记可别误会。” 一旁的李彦斌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就拿了斟酒器倒了一杯酒,递给何花解围道:“就是呀,今天张书记是咱们几个的老大哥,他说啥咱们几个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是,何主任?”边说还边像何花使了个眼色。 何花看出来了,今天的张庆阳是宴请的主角,她不想让周永生为难,站起身来爽快地接过这壶酒。心想见机行事,看能不能偷溜或是捣鬼。 别看领导们平日里坐在会场上,一本正经、威风凛凛,在酒桌上一样谈笑风生,酒过三巡,借酒蒙脸,“荤段子”也就滚滚而出了,尤其是张庆阳,何花心想越是大的领导,越是下流无耻。 何花听了这些个黄段子,不敢接话茬,只是抿嘴笑笑,太过分的就装傻充愣。 张庆阳的酒量实在是大的惊人,四个人喝了三瓶,依然侃侃而谈,从他当兵入伍说到提干转业,从基层工作到火箭似的提拔,从娶妻生子到现在的成就,说得是口吐白沫,意犹未尽。 不愧是纪检干部出身,连吃饭喝酒都鬼精的很,何花连个偷懒捣鬼的机会都没,五壶酒悉数进肚。 当喝完四瓶时,周永生已经趴在桌上起不来了,何花的头也已经晕晕乎乎的,她示意服务员将周永生扶在沙发上休息。 她依稀记得李彦斌的也话多起来,拉着她的手一直喊妹妹长妹妹短的,后面她就彻底断片了。 第101章 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恍惚中,何花记得有人跌跌撞撞扶她上了二楼,将她推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亲吻着她的脸、嘴唇、脖子、胸……她想要推开,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得抬也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摆弄。 肯定是老周,她不由地搂紧了压在身上的人。 等到半夜醒来时,口渴难耐,她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此时她头痛欲裂,感觉要爆炸了,艰难地爬起来,想要给自己倒杯水。 猛然间她发现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吓了一跳,打开床头的灯,原来是周永生在那静静地坐着,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你干嘛不睡呀?坐在那吓我。”何花拍了拍胸脯,嗔怒地埋怨着,她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没事,喝多了睡不着,坐会。”周永生平静地说着。 “我也是头痛的要命。”何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周永生却一把推开了。 “你怎么啦?”何花诧异地问道。 “我就不应该叫你来,我就不应该叫你来”,周永生突然失控地嘶吼着。 看着周永生歇斯底里、异常扭曲的表情,何花吓坏了,难道刚才和自己亲热的人不是他?! 瞬间她花容失色,手中的玻璃杯滑在了地上,“啪——”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谁?难道是?顿时她感到肠胃一阵翻滚,捂着嘴跑进卫生间狂吐起来,直到肚子里空空如也。 泪水肆意流淌,她默默地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了,打开了花洒。 本以为有了老周这个靠山,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了,没想到这次却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衣冠楚楚的领导,自己该怎么办?以后怎么面对老周?自己和一个高级妓女有什么区别? 她摇了摇头,使劲冲刷着下身,想要把身体洗涮干净。 “咚咚咚——”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花儿,开门,花儿,快开门。”周永生怕何花在里面出事,使劲地拍打着卫生的门。 “吱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何花披着浴巾,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她一声不吭地躺在了床上,盖上被子,侧身闭上了眼睛。 周永生掀开被子,轻轻地躺在了她身边,他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何花,热烈地亲吻着何花的后颈和后背,这是满怀歉意的吻,也是满怀心疼的吻。 突然,何花感觉到一阵温热,她转过身来,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爱人,她突然有点不忍心,将周永生紧紧地搂在胸口,任由他滚烫的泪水流满怀中…… 等到周永生酒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钟了,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小舅子刘彦斌躺在另一个沙发上呼呼大睡,厨房里的服务人员早就收拾了卫生撤退了,唯独不见张庆阳和何花。 跌跌撞撞走到楼梯口,正要上去时,听见楼上卧室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他感到眼前一黑,差点就跌坐在了楼梯口。 懊恼、后悔、委屈、窝火一股脑涌上心头,他懊恼自己的无能,后悔今天将何花叫过来,委屈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窝火这个禽兽如此放肆。 张庆阳这次来南阳市,名义上是视察市里的纪检工作,实则是给他敲警钟来了,省纪委收到了关于自己的举报信,主要是在古县和东曲县工作时以权谋私,行贿受贿,男女作风问题等等。 生杀大权在他手里握着,周永生感到无力和无助,钱再多有什么用,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天,还不是一样要被干掉。此刻,什么豪情壮志、远大抱负,全他妈扯淡! 心灰意冷的他只能再次坐回沙发上,和衣躺下,佯装睡着了。 不一会,只听得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即就是踢踢踏踏的下楼声,张庆阳下楼后,摇醒睡梦中的李彦斌,轻声说了一句:“走。” 李彦斌随即过来摇着周永生:“姐夫,姐夫,起来了!” 他假装睡死的样子,翻了个身说着梦话,继续睡。 “不用管他了,咱们走。”张庆阳在不断的催促。 听着两个人开门离去的后,他的心在滴血。 起身上了楼,卧室的床上一片狼藉,他心痛地坐在沙发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他还是得罪不起张庆阳,因为此人的背景很复杂,是从京城部队转业回来的,背后的靠山在军界,政界都能说得上话,自己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怎么能奈何的了他。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打在他清冷的脸上,在他的心里化成了一层冰霜,累、冷、痛,不知道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他。 何花感觉到了周永生的无助,她心疼不已,张庆阳来南平市肯定是有事,周永生这么巴结他,也是有原因的。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何花哽咽着问道。 “嗯,省纪委估计是要查我。”周永生简短地回着。 “他是不是能帮到你?” “有可能,查不查的权力在他,怎么查也是他说了算。” “唉!我明白了。”何花无奈地叹了一声。 周永生抬起头,试探地将嘴凑向何花,两个人伤心的热吻起来,他们互相抚摸着对方温热的身体,又紧紧地相拥,彼此都想要将对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原以为这个男人是自己可以依靠的肩膀,倚靠一辈子都有安全感;是天生注定要互相拥抱互相扶持的人,紧紧的再也不分开;是天生注定再续前世的缘分,相约今生要来相遇;是天生注定是心中的那个人,用尽了全部力气还舍不得将它遗忘。 这一切的梦都在今夜被无情地打碎了。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男人,肯定是整日龙争虎斗;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女人,肯定会祸水一潭。因为有了女人,男人所以变得很矜持,满腹九曲柔肠;因为有了男人,女人所以变得美丽柔情,满腹爱恨交加。自从这个世界同时有了男人女人,便衍生出很多风花雪月的爱恨情仇。 第102章 心急如焚的等待 这些日子,何花工作都提不起兴致来,单位新调来了领导,中层干部狠命地在领导面前表现,工作比以前更加卖力,只有她心如死灰,做什么都漫不经心。 周永生已经好长时间不联系她了,有点反常,何花有点心慌慌的。打私人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不知道是不是被带走调查,但是好像又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 一天,杜小娟神神秘秘地将她拽到楼梯的拐角处,低声说道:“听说市纪委要在咱们单位借调一位中层干部。” “哦,怎么啦?”何花心不在焉地回着。 “中层干部就是副科级别的,科级干部现在都部门一把手的岗位上,单位肯定不会考虑放人的,只能是在副科中选,好多人都争着去呢,你也努力一把。”杜小娟着急地对她说。 “谁爱去谁去,我凑什么热闹?”何花转身想回办公室,她才懒得去争这些事。 杜小娟一把将她拽住:“我的姐呀,如果能在纪委借调一年半载的,那回来转正科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那可是多大的权力部门,多少人争着抢着去,你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何花挣脱了杜小娟的手,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只留下杜小娟在楼道里急得跺脚。 何花现在哪有心思管自己的事,周永生已经半个月处于失联状态了,她此刻心急如焚。 国企单位的人们,总爱闲下来成群,这个办公室串串,那个办公室溜溜,谈论的话题无处乎三种:拐弯抹角地炫耀自己,添油加醋地贬低别人,相互窥探地搬弄是非。 很快,单位同事之间传言定好要去市纪委的人选是陈金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人们试探地向邓遥打听,她总是抿嘴一笑,三缄其口,更加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 对于这种传闻,何花无心去打听,也无心去理会,周永生将近一个月无法联系上,她甚至于下班后去市委大院溜达,想要偶遇一下,好确保他没事,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种担心让她彻夜难眠。 最近,她还干了一件大事。 在中心网点时,偶然的机会,她捡到了一张客户的身份证,一直等着客户来领,却也迟迟没有等到。这张身份证在她的柜子里躺了将近三年了。 自从周永生联系不到后,她就担心自己手里握着这么大一笔资金,来源肯定不能和任何人透露。她用这张陌生人的身份证在自己住的单元楼里又租了一套房,开始了蚂蚁搬家,将存在十几家银行里的钱每天取一部分,往租的房子里搬。 幸亏之前已经通过买古董、字画、金条消耗掉了不少,周永生还悄悄地通过一些其他渠道转到了国外一部分,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搬到多会。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钱,她觉得感慨万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赚到奖金时,开心地将一万块钱铺满床铺,幻想着让家人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现在她已经做到了,但是又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梦想成真是一件好事,但梦想成真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空虚和无聊。 当人事部主任高主任来找她谈话时,她快要惊掉下巴了,去市纪委借调的居然是自己。 “高主任,我不想去市纪委,能不能通融一下,不用让我去。”何花恳求着人事部主任。 “何花,不是我们让你去,是市纪委的领导点名让你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呀。”高主任无奈地回答着。 “如果不去,会怎么样?”何花决定硬扛。 “何花,你可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市纪委咱们可是得罪不起的。你还是不要再倔了,下周一准备去报到。”高主任递过市纪委发过来的借调函,下了逐客令。 何花只能低落地从人事部主任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走来的邓遥,她正要打招呼,只见邓遥充满怨恨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过头走了,只留下何花尴尬地站在那里苦笑。 今天才周二,离报到还有几天的时间,何花和刘伟做着工作上的交接,没想到单位纪检书记李星突然又打电话找她。 她向李书记的办公室走去,心里犯着嘀咕,纪检书记找她又有什么事呢? 她忐忑地进了办公室,李书记微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何花,来,坐。” 何花不安地坐在李书记正对面的椅子上,平日里单位的人最怕纪检书记找了,一般都没好事。 “何花,有人实名举报你挪用单位的公款,我找你就是要核实一下。”李书记面带微笑平和地说道。 果然没好事,何花故作淡定地说:“李书记,这举报要有真凭实据,可不能信口雌黄,咱们纪检部门也要讲究证据呀!” “那是自然的,不过,人家手上可是证据的。”李书记特别强调一下“证据”这个词。 何花虽然面带微笑,但此刻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挪用公款肯定就是说的上次挪用70万代收款的事,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了呢?杜小娟肯定不会主动承认的,因为她要是认了,不止是丢工作那么简单,监守自盗肯定是跑不了了。 唯一出问题的就是监控,但是会计室是没有监控的,单位的楼道里和院子里安装着监控,不过从始至终,现金都用黑色塑料袋提着,只有自己和杜小娟知道袋子里提着的是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能是猜测而已。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应对着:“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证据吗?” “监控视频,你和杜小娟那天下班后从会计室提了两大袋子东西,是什么?”李书记皱了一下眉头,严肃地问着。 “哦,那是电热水壶,杜小娟不是刚调过来市局吗,宿舍里的电水壶坏了,我那天就在商场里买了两个,正好家里也用得上,我俩一人一个。”何花面不改色的圆着谎。 “真是这样?那第二天早上你俩又提着两袋子东西又回来了,又是怎么回事?”李书记追问着。 “晚上,我俩回去用了一下,觉得这个水壶热水有点慢,想着第二天去商场换一下,就都拿过来了。”何花觉得这个借口编的一点也不好,经不住推敲和考证的。 这样的说辞,李星半信半疑:“原来是这样,那你回去工作,我就是了解一下。” 何花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她道了谢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李星望何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邓遥的举报只是猜测,当然何花的借口也很拙劣。最重要是他不想深究此事,在系统内揪出这么大的事,是要被树反面典型的,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第103章 借调之事成定局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何花浑身发软,她大概心里清楚,是谁举报的自己。单位监控只有一个人能接触得到,那就是陈金超,但是以何花对他的了解,还不至于要报复自己的程度,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她。 这时,她冷不丁看见站在楼梯口正冷冷望向自己的邓遥,这次她毫不畏惧地迎上前,两人四目相视的那一刻,何花明白无论接受与否,自己所珍视的友情在向她挥手告别,有些东西在有些时候真的是回不去了。 原本她以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邓遥这次肯定又误会了借调工作的事,她根本无意这些,可是误解越来越深了,深到已经解释不清楚也无法解释的地步。 “你好自为之,再见!”冰冷的字眼从邓遥的口中一字一珠迸出来,像锤子一样击打着何花的心。 “再见。”何花在心里也默默地对这段友谊道了别,难以和解的误会送走了两人最想留住的东西。 李书记的谈话,旁敲侧击提醒了她,这件事终究是隐患,万一以后再出什么纰漏,她赶紧找到杜小娟,两个人将那天的细节全部敲死,咬死都不能说错半个字。 “何花姐,恭喜你呀。你还和我说无意去纪检委呢,现在不是也活动成功了!”杜小娟嬉皮笑脸地说着。 连小娟也误会是自己争取的结果,也难怪其他人的想法喽。 何花无意和每个去解释,也懒得解释,自己活的怎么样,真相到底是什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快回去工作,少八卦了。”何花假意训斥道。 杜小娟吐了吐舌头,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何花已经接受了借调这个事实,让她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到了纪检委可以接近李彦斌,间接地知道周永生的近况,或许对于现在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的她来说,也算个好消息。 殊不知,这段工作经历对她以后的变故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借调到新的工作单位后,何花很快就知道周永生平安无事,关机只是为了暂时的躲避风头,她的心很快就放下来了。 最近何花梦见了她娘,梦里郑玉兰半个身子泡在水中,旁边全是坍塌的房屋,向她哭诉着房子塌了漏水,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让女儿赶快去救她。何花想要将母亲从水里拉出来,可一伸手就醒了。 她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有点疼,原来是在做梦。 如果梦一次,何花可能也不会太在意,可是隔三差五地老能梦见,同样的情景还真真切切,她心头有点发紧。 她跑到了弟弟家,和爹爹说起了这件怪事,何大强居然也梦见了郑玉兰,老和自己吵架生气,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今年清明回去祭拜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坟头好好的。姐弟三人商量着再回刘家庄看看,何大强腿脚还不灵便,不好上山只能作罢。 何花前年清明的时候,在母亲坟四周种了一圈松柏树,现在长得已经郁郁葱葱,坟地四周也是草木茂盛。 果然,姐弟三人来到母亲的坟头后发现了端倪,拨开四周茂密的草后,发现坟的后面裂开了一道一指宽的口子,今年的雨水充沛,估计是渗到墓中了,所以母亲才会托梦给家人。 何花赶紧请了古县名气最大的的阴阳先生,大家都尊称他为“天眼”,整个县城经济条件好的人家建房子、看风水、迁坟等都会花大价钱请他去。 先生到了何家的坟地地,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发现这块地风水特别好,后面靠着山,前面有小河,山管人丁水管财,这样的坟迁了挺可惜。至于说是坟头后面的缝,阴阳先生说是修补一下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并给测算了动土的日子。 既然打算修缮,当然要请县城里最好的最贵的修缮工队。何宝不能请假时间太长,呆了两天回去了,何花是借调人员,平日里李书记也很照顾她,所以就请了一周的假,何叶更是没有什么事,自从枣林沟铁矿卖了以后,她就闲在家里。 何叶现在一个人过觉得还挺自由的,现在自己小有积蓄,在广场附近买了一个小居室,看书、锻炼,打发着时间。 鞭炮一响,就可以动工了,这次何花决定将墓穴里全部用青砖砌出来,并在洞的四周做了防水,坟茔四周十米之内也全部铺青砖,新增加了贡台和一组石桌凳。 姐妺俩每天坐在山坡上,聊着闲天,监督着工队的进度。 何花想起,小时候姐妺俩打猪草时,上山下山总会路过大大小小的坟茔,每每这时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后背嗖嗖发凉,加快脚下的步伐。 自从母亲过世后就不再有这种怯怯之感了。反倒觉得里面的父母或者亲人就是在睡觉,亲切的感觉尚有余温,看坟头上的草都觉得很亲近。 母亲从病到去世的过程,何花记得很清楚,说到底贫穷还是根源。那时候也不懂得为父母每年做一次全身检查,如果早发现,母亲也不会不到50岁就过世。 母亲病危时说眼前有很多天使在召唤他,并用手在空中乱抓,好像在抓什么东西。在她弥留之际,尽管家人轮番和她说着话,但是郑玉兰已经昏迷不醒 坟里的逝者已安然,自然身后事无从知晓,坟外的生者还在红尘,依旧熙熙攘攘为名利。 老伴老伴,老来伴,若是老俩口先走一个,另一个就会抑郁寡欢,孤独余生。在母亲去世后,父亲是孤独的,尽管儿女们总在身边,但是总会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 虽然何花和何宝门对门,但不是忙这忙那,隔几天才去探望一次,放点水果和吃的,说两句话就匆匆离去。来的时候,何花能看到父亲眼里欣喜的光,离去时,那明亮的光逐渐就暗淡下去了,每次何花都下决心多去看看父亲,可是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耽搁。 人生不过百,每个人都是如此,都逃不过宿命。许多个三百六十五天的平淡无奇的日子,不经意间从生命里如同抽丝剥茧:夺走了年龄,逝去了容颜,剥夺健康,直到老去。 来日无论静好还是跌宕真的并不方长。于是,真的,活着的时候对该对好的人好点! 第104章 人生的高光阶段 听说何花借调到了市纪委,单位所有人对她都客气起来,包括坐在对面对他一直阴阳怪气、充满敌意的刘伟。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这个标签贴在谁的身上,谁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大家开始对你和颜悦色,百般搭讪,亲热和熟悉程度好似发小,何花突然发现自己在单位原来有这么多的好朋友,真是讽刺。 自从借调过去,宴请她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以前熟悉不熟悉的都冒出来了,并且都是找得难以推脱的借口,何花有点疲于应对,自己本就不是个爱扎堆凑热闹的人。但是对于拒绝,人们总会有无数的办法来解决,比如你说一次、两次、三次没有时间,人家就是耐心地等,直到你有时间为止。 虽然是借调,总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或许半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谁也说不准。 网点上跟了她几年的老人,也要组织一次聚会,这个何花是没法推辞的,都是以前朝夕相处的同事,感情总归是不一样。 组织带头是年龄较大的菲姐,她只比何花长四岁,但是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人,因为去年她因为乳腺癌做了切除手术,人整个憔悴不少。 她提议去高档一点的酒店,好不容易能凑一起,何花想自己掏腰包请客,但是菲姐坚决不让,这次聚会大家都想着请何花,轮流着来太累了,但是某一个人出钱又觉得表达不出各自的心意来,最后决定aa制。 为了给大家省钱,何花选在了原来常聚的粗粮馆,环境虽然有点吵闹,但是饭菜的量很足,味道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回忆。 网点上现在的员工赚钱不容易,考核指标越来越重,奖励制度远不如从前,同业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大家每天压力都很大。 好久没有放松了,晚上这群女人敞开喝酒,一个个开始回忆之前在一起的美好岁月,随后又吐槽着现在新来的员工不讲武德,弄得网点的风气乌烟瘴气。 菲姐气愤地说,现在的网点负责人没有担当和责任心,不管员工死活,光顾着自己捞钱,网点集体得回来的奖励,自己拿一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再按业绩分给其他人,弄得大家的激情和干劲也没有了。 年龄最小的红梅也打算辞职不干了,何花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红梅说是新来的那些女孩不讲规矩,自己维护了十几年的大客户,被陪吃陪睡就抢过去了。不仅这样,还和网点负责人打情骂俏搞暧昧,原来的这些老员工都被排挤边缘化,自己早就干得心灰意冷了。 何花极力劝阻着红梅不要提离职,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份收入,没有收入靠男人养,手心向上的日子可不好过。 “何花姐,你别劝我了,我本来也是单位的合同工,不像你是正式员工,虽然咱们实行的是同工同酬,待遇挺不错的,但是干得不顺心,还不如辞了另寻出路。”红梅决心已定,何花也不好再说什么。 何花知道红梅嫁了一个有钱的婆家,孩子还小,婆婆几次三番提出来让她回来当家庭主妇,但是如果完全要依靠婆家来生活,这种事何花是坚决不赞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法判断好与不好,只能交由时间来验证。 一顿饭把大家的平日里压抑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了,有不少人眼眶红了,当然对现在的不满就是对过去的怀念。 何花没有想到,现在的网点的工作氛围成了这个样子,她很庆幸在最好的时光呆在了那里,也很庆幸在情况没有变坏的时候离开了那里。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妙,每一步的选择都会改变以后的命运和以后的路程,而人生又是由一个又一个的选择而组成的轨迹。 几天以后,让何花惊讶的是马秀琴来找她了,两个单独约的吃了个饭,是在一个咖啡厅。 马秀琴在年初就申请退休后,去了省城,找了一个离异的退休干部,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现在的她过得十分幸福。 这次她专程从省城来,就是听说何花和自己女儿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了,现在何花正在风头,邓遥的脾气现在变得很倔,她实在是不放心,怕两个人彻底成了仇人,招惹一些麻烦事,所以提前来见见何花。 面对昔日对自己有恩的人,何花明白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对马秀琴母女不利。 她从收回来的老货中挑选了一只翡翠玉镯,打算见面时送给马秀琴。 “何花,听说你到了市纪委了?”简短的寒暄后,马秀琴就慢慢切入了主题。 “阿姨,是的,我也是很意外呢!”何花坦然地回道。 面对现在自信从容的何花,马秀琴不得不佩服青出于蓝胜于蓝,何花经过时间和世事的磨练,成为了一个知性、自信、强大、能够独挡一面的的女人。 “遥遥的脾气和个性以前挺好的,现在这孩子有点听不进劝,变得太倔,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闹成这样,我也很心痛,我劝过她,但是她脑子还是一根筋,你要多担待着呢。”马秀琴诉说着自己的担心。 对于马秀琴的担心,何心真诚地保证,不管邓遥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自己永远会记得马秀琴母女的恩情。 马秀琴从始至终是知道何花和周永生的关系的,所以何花不再遮遮掩掩,一五一十将她如何提拔的事情讲给了马秀琴听,至于这次的借调,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还是周永生的关系和背景。 马秀琴听得十分认真,她完全相信何花所说的一切,也相信眼前的女孩不至于到了出卖自己、利欲熏心的地步。 到了她这个年龄,已经不得不信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现在的何花就处在人生的高光阶段,有可能还要上升,这是她命里注定要有的。 第105章 再次被欺负 在纪委借调了半年,何花被安排在了信访部门,每天处理一些检举、控告和申诉的问题,工作不忙但很琐碎。 今天她收到了一份实名举报信,举报人是一位名叫刘丹的女人,和被举报人是情人关系。举报内容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被举报人长期为当地最大的交通运输公司充当保护伞,当地不管是长途客车还是短途客车都为一家梁姓地痞把持着,而这家交通运输公司就是梁家所有,被举报人是这家公司的干股东; 二是被举报人利用手中权力制造冤假错案,真正的受害人被迫害入狱,而真正的犯罪分子花钱可以逍遥法外。 三是被举报人犯强奸罪,多年前因刘丹长相貌美,被举报人酒后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并长期霸占,过后又利用手中职权威胁其家人,因刘丹怕家人受牵连,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发。 举报信中有图有证据,附带着被举报人威胁刘丹本人及家人的短信以及对刘丹长期施暴的照片、被举报人在什么事情上的收受贿赂的具体金额、以及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照片,何花看得触目惊心。 她将这封长达十几页的举报信轻轻放在桌上,端起手中的水杯陷入了沉思,这个被举报人与她是老相识了,她相信举报人刘丹所说的都是实情,只是…… 最后,她还是将信交给了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的主任韩三民,韩主任拿到这封信看了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唉,关于这个人的举报已经收到快一箩筐了,小何你回去继续工作,我向李书记汇报一下。” 何花点点头,退出了韩主任的办公室。此刻的她感觉胸口闷闷的,快步走出办公楼,她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又到了深秋时节,院子里银杏叶随风时而飘落,她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屈辱的晚上,那张恶心的面孔,邪恶的笑容,不能多想了! 幸亏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幸亏自己现在过得不算太坏,她对刘丹的处境感同身受,处于社会底层的活着就是卑微,没有尊严、没有地位、没有自由。即使现在自己已经不再处于底层,不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不是一样被有更高权力的人随意欺负。 想到这里,她的电话响了:“何主任,来一下我办公室。” 是刘彦斌找她,何花赶紧转身回了办公楼。 作为纪委书记,刘彦斌坐这个位置有点可惜。为人处事非常谨小慎微,胆子不大也就不存在为非作歹,是个标准的官油子,对于比他官大官高强势的人,从来不去招惹,甚至还有点讨好的意思,对于比他各方面弱的人,他挺难说话的,处处刁难处处找茬。 上次去县里检查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上了一道汤是清炖河豚,他死活不肯吃,怕有毒,嘴里念叨着上有老下有小,被毒死可不得了。最后看大家吃了都没事,他才下的嘴。 何花喘着气一口爬上了四楼,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敲响了刘书记办公室的门: “请进!” “刘书记,您找我?”何花不卑不亢地问道。 “对,来来来,坐。”刘彦斌和颜悦色地向她招了招手。 何花坐在刘彦斌办公桌对面的椅上子。 “何主任,明天你和科室的小刘送个文件去省纪委,有封信你亲自交给张庆阳书记的秘书,他姓田。”说着,刘彦斌神神秘秘地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何花。 何花看着那个信封,迟疑着,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 “接着呀,记得亲手交给秘书。”刘彦斌抖了抖手中已经密封好的信封。 何花无法拒绝领导交待的任务,更何况是交给秘书,又不是张庆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她伸手接过了这封薄薄的信。 出差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上午十一点钟时,何花将信送到了田秘书的办公室,秘书是一位瘦瘦的,白白净净,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哦,你是何主任?”田秘书看来早就知道何花是谁。 “对,田秘书,信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何花怕节外生枝,急于撤退。 “何主任,坐,你稍等一下。”田秘书给她倒了一杯水,拿着信出了办公室的门。 何花心里顿感不妙,但又无可奈何。 不一会,田秘书就返回了办公室,对她微笑着说道:“何主任,张书记要见见你。” 何花心里慌慌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假装镇定地跟着田秘书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到对面的办公室。 田秘书轻轻地叩了一下门就打开了,礼貌地侧身将何花让进去后,又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一本正经坐在对面的就是张庆阳,他正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文件,何花站在门口的沙发旁不知所措,她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再次见到这个人,毕竟上次自己醉酒后,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发生的,自己也不清楚。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张庆阳才抬起头,上上下下将何花打量了个遍,看着何花拘促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他起身向何花走来,何花往后退了几步。 “何主任,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张庆阳走过来,拉着何花的手将她摁在了沙发上,亲自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此刻,张庆阳的眼依旧一刻也没离开过何花,盯得她有点不自在。他坐在她的旁边,何花故意向开挪了挪,哪知,张庆阳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何花,我很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你长得像我曾经的未婚妻。”张庆阳急促地向何花表白着。 何花放下手中的水杯,使劲地抽着另一只手,无奈张庆阳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挣不脱。 “我没有骗你,我的未婚妻还没有等我转业回来,在来部队探亲的路上意外没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愧疚与自责中,那天我对你那样真的是情不自禁的。”张庆阳一直絮叨着。 看何花不再拒绝,张庆阳靠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张书记,你要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何花低沉地威胁着,拼命地想要推开张庆阳。 “你喊,你和周永生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庆阳再也没有耐心了,像他这种级别的干部,有多少美女上赶着往床上扑,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识相的呢。 这句话对何花太有震慑力了,她渐渐地放弃了挣扎,任由张庆阳的嘴在脸上、脖子上啄着,任由他把自己拉进了办公室的套间。 第106章 开启疯狂模式 中午的太阳很刺眼,何花木木地走出了省纪委有大门,这时刘洁打来了电话,她突然想起今天中午两个人约好吃饭, “花儿,你走哪了,我已经到了饭店包间了。”电话里传来刘洁爽朗的声音。 “哦,刚办完事,我正准备打车呢,你等着。”何花赶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听你的声音不对啊,不是出什么事了?”刘洁听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关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不说了,我打上车了,马上就到。”何花赶紧挂断电话。 她和刘洁好长时间没有见了,前几年趁过节或是刘洁出差回去偶尔聚聚,这两年刘洁出差很少,也就见不上了。 何花掏了随身携带的化妆镜,整理了一下稍有点凌乱的头发,补了个淡妆。 两个约在了环境比较优雅的茶餐厅,刘洁还是那么漂亮,依然留着帅气的短发,一个人潇洒地过日子。 “你这辈子真的不打算嫁人了?就当个不婚主义呀?”何花奇怪地问着。 “那不然呢,嫁人有什么好?看我现在过得多潇洒,一个人赚钱一个人花。”刘洁撇撇嘴说着。 “那老了以后怎么办?一个人会不会孤单?”何花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不想结婚生小孩的女人呢。 “老了?”刘洁哈哈大笑起来:“能不能活得老还不一定呢,反正让我整天洗衣做饭,养孩子还是赚钱,我可不干,不想活得像你那么累。” “唉!真是,我活得真够累的!”何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情绪不对呀,遇到难事了?需要钱了就说,姐姐我多没有,一百万左右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刘洁从一见到何花,就觉得她脸色不好看。 何花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眼泪扑愣扑愣地往下掉,刘洁一下子就慌了,两个人认识多少年了,她可从没有见过何花掉眼泪,在她心里,何花也是个轻易不透露情感的女人,内心坚强着呢。 她赶紧递了纸巾过去,不敢再言语,她觉得何花碰到的肯定不是一般事。如果她肯诉诉苦,自己就耐心听着,如果不肯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等到何花伤心劲过去了,止住了哭泣,两个人默默地又吃着饭。 “花儿,一会吃完饭,咱俩败家去,给你好好办几身行头。”刘洁故意转移着话题。 “我衣服那么多,穿都穿不过来了!”何花摇摇头,倒不是她舍不得花钱,主要还是没有心情去逛街。 “市里那几家像样的专卖店,档次不行,还得是省城,买完衣服再带你去个神仙地方,带你好好happy去。”看刘洁那神神秘秘的样子,何花扑哧一声笑了。 吃完饭后,何花给同事打了电话让他们先回去了,又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请了假,她也想在省城好好散散心。 她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刘洁逛街,这家伙的出手真叫个阔绰,一件衬衫三、四千眼睛也不眨一下,一套化妆品也是三、四万,何花有钱也不敢这么造哇。在她的游说和怂恿下,何花也开启了狂买模式。 刷卡购物让她暂时忘却了心头的悲伤,那种冲动的快感很是过瘾,自己担惊受怕挣下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花,为了享受,为了过上好日子么。 一会儿,两个人大包小包就塞满了刘洁保时捷的后座和备厢,何花也从头到脚一身贵妇打扮。 坐上刘洁的豪车,何花问:“下一步咱们去哪?” “保密,到了你就知道了。”刘洁潇洒地一挥手,唱着陈明的歌:“跟我走,天亮就出发……”,她脚踩油门带着何花飞一般地向省城的霓虹灯里冲去。 车子停在省城步行街深处的一处写字楼前,从外面看很不起眼的楼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门口站着两个帅气的保安,看见刘洁的车来了,小跑着迎过来。 “媛姐,您来了!今天带着新朋友过来了?”其中一个小伙子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机灵地开着车门。 何花纳闷,怎么称呼刘洁为媛姐呢? 另一个小伙子赶紧跑到副驾驶,也招呼着何花。 “嗯。”刘洁一边应着,一边将车钥匙递给了那个小伙子。小伙子赶紧接过钥匙,识相地泊车去了。 刘洁挽着何花,低声说道:“一会到了里面,我就叫你丽丽,你叫我媛姐,听到了!”何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估计就和周永生去了徽悦山庄一样。 很快,刘洁刷了门禁卡来到了23层,一出电梯,一排帅哥就鞠躬齐声道:“欢迎光临首席公馆!” 何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刘洁拖着她继续往里走,大厅里充盈着精致香气,水晶灯投射出万点闪烁的光芒,映照着奢华壁画和摆设。中间还有一个设计独特的小型喷泉。 何花仔细看着走廊墙上悬挂着的名家之作,每一幅都散发出浓郁的艺术气息,每一处细节都展现着无与伦比的奢华和尊贵。 “呀——媛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打扮妖娆的女人迎面向她们走来,满脸堆着笑打着招呼。 “凤姐,林明在不在?” “在呢,他们都是小厅里聚呢,今天梅姐姐过生日,小伙子们都在那里红火呢!哟,这位美女是?”这个叫凤姐的转向何花问道。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今天就是带她来这里开心的,一会给我们安排个包房,我先去梅姐那转转。” “好咧,那就v18,你们放心先去小厅热闹热闹。”凤姐扭着她的肥臀去安排了。 刘洁又拉着何花去了一个包间,一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彻全场,何花好容易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发现包间中间有个小小的舞台,台上有二、三十个人随着音乐狂热地蹦达着,台下的人欢呼声四起,有些女人甚至脱掉上衣在那带气氛躁动。 刘洁找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了个招呼,喝了杯酒,就带着何花退出来了,径直去了v18。 第107章 彻底走向癫狂 v18意思就是“我要发”,像这样的包间在首席总共有18个,每一个编号吉利,因为有钱人图得就是个讲究。 包间装修高档奢侈,音响是十几万,欧式的的大沙发围成一个半u字型,定制的大茶几上放着昂贵的洋酒。 “这个会所怎么没有男客人?”何花奇怪地问着刘洁。 “还是你心细,这里只有男服务生和女客人。”刘洁狡黠地笑着回道:“在这里,你想让他们提供什么服务就提供什么服务,包括……” 何花不由得脸红了,这个死刘洁可真会玩,怪不得不想男人,不结婚呢。 “你脸红什么!又不是十七、八岁未经事的雏,你家里那位已经那样了,你这如狼似虎的年龄了,难道不想?”刘洁继续坏坏地问着。 “你呀,还是那么不正经,闭嘴。”何花佯嗔地戳了一下刘洁额头。 “一会表现的放开点,别那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刘洁边说边将何花毛衣开衫的扣子又往下解了两颗,将整个细嫩的脖子和胸脯露出多半,“不错,这样才性感,let’s go!” 她拉着何花推开了v18包间的大门,从此,也推开了何花生命中的另一扇大门。 包间的茶几上放着十几瓶叫不上名字的洋酒,一个漂亮的大果盘,还有十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沙发正对面的站着二十个帅气、阳光、穿着时尚的男孩子。 一看到两个大美女进了包间,凤姐热情地迎上来。“媛儿,人我带来了,林明也在,你再选几个。” 刘洁看了一眼这些个小伙子,熟悉地叫了几人的名字,凡是叫到名字的全部留下来了,没有叫到名字的又被凤姐带走了。 何花惊讶地看着留下来的八个男孩子,二对八,这也有点浪费。 更让她惊讶的是,刘洁从包里拿出了两本现金,突然向空中撒出,只见她疯狂地吼道:“请开始我们的狂欢!!!” “噢——谢谢姐姐”几个男孩子吹着口哨,齐声欢呼着,并弯腰开心地捡着撒落一地的红票子,其中一个穿着白色t恤、白色长裤的男孩子象征性地捡了两张,就坐在了刘洁的身边,他边倒着酒边和刘洁低声聊着什么。 不一会,他就端着酒杯来到何花面前,优雅地将手中的酒递过去,脸上带着一股天然的松驰痞帅劲,微笑着问道:“丽姐姐,我叫林明,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那真诚清澈的眼神,温柔磁性的声音任哪个女人都无法拒绝。 何花点点头,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沙发,林明听话地坐在了她身边。 林明首先作了自我介绍,他目前在省城知名大学在读,学的是声乐。 何花心想怪不得样貌和声音这么出众呢,条件这么好的大学生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呢?她眼底闪过的那一丝不可思议被林明敏锐地捕捉到了。 “丽姐,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脸上的忧郁不禁让人心生怜爱,他不等何花回应,主动和何花碰了一下杯子,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何花。 何花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酒中放了冰块,甜中带着点芬香,一喝进去所有的味蕾为之欢愉,心立刻就放松下来。 林明又为她倒了一杯,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干起来,何花今天的心情也很压抑,想好好放松一下。 “你就好好跟着我,周永生不会再和你有关系了,你们之间已经划上了句号,他将你已经让给了我,别再死心眼了……” “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过些日子我把你调到市纪委,再调到省里来……” “钱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听权力的话,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 张庆阳的话今天一直在他的耳边萦绕着,挥之不去。她恨周永生再一次不辞而别,她恨自己的牵肠挂肚,一杯杯的酒灌进肚里,或许醉了就不会想这些事了,或许醉了就忘记那个人了,或许醉了一切都结束了。 包间里传来歌声、蹦迪声、欢呼声,刘洁将喝闷酒的何花拉进了舞池中央,夹杂在一伙狂舞的帅小伙中间,他们早就脱成了白色背心,个个头发湿漉漉的,青春的气息让人沉醉,荷尔蒙的味道让人癫狂,健硕的肌肉摩擦着两个女人饱满的胸、纤细的柳腰、坚实的屁股,任谁也心神荡漾,何花也随着音乐疯狂地摆动着身姿。 很快又送来了十几瓶洋酒,何花觉得今天自己的酒量超常发挥,场子里的男孩子都跑过来敬了一圈,其中还有一个来自韩国的留学生,普通话说得很标准,烫着一头小卷卷,有点憨憨的样子,那身扎实的肌肉成功吸引了刘洁,小奶狗的模样,却拥有小狼狗的身材,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突然梅姐带着几个珠光闪闪的女人推开了v18包间的门,顿时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包间,不知谁识趣地将劲爆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 “我的小媛媛,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谢谢来给姐姐捧场,我也来认识一下咱们的新朋友。”说着梅姐主动上前给了刘洁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时林明机灵地给来的每个人倒好了酒。 刘洁开心地将梅姐介绍给了何花,梅姐霸气地端起了桌上的酒连喝三杯,表示了诚意,何花也不好拒绝,回敬了三杯,博得在场所有人的掌声。 喝完后,梅姐在包间里又撒了一把钱,对着何花意味深长地说道:“丽妹妹,林明可是首席炙手可热的头牌,善解人意功夫好,可不要错过机会哟”,说完潇洒地带着她那几个姐妹们离去了。 划拳、摇骰子、真心话大冒险、走秀……,玩着玩着,何花突然发现刘洁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韩国小奶狗,她眼神迷离地望向林明:“媛不见了?” 林明迷人地一笑:“大概是休息去了,我也扶你去休息。”说罢就将她扶起来。 此时何花的酒劲上来了,软绵绵的,滚烫的身体紧贴着林明那健硕的肌肉,凉爽、舒服又饥渴,两个忍不住亲密地对视,近距离的蹭鼻,气氛瞬间就暧昧。 林明轻松地来了个公主抱,一步步走进了沙发后面的房间里。 沙发后面的软包墙上左右各有两个暗门,和背景早就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刘洁早就迫不及待地和韩国小奶狗在其中的一个里缠绵、云雨。 林明轻轻地将何花放在了欧式大床上,他从她的脚心开始吻起,一路向上、一路高歌,直到何花几次三番地尖叫着、享受着。 此刻她才感觉到人间真美好,有钱真美好,如果有权有钱,游戏人间会不会更美好呢?!! 第一卷终结。 第108章 神秘人来访 身份的转换何其的难,其实难是相对的,对普通人来说难于上青天,对于掌握绝对权力的人来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何花是企业员工的身份,要想进入行政事业单位,手续调动相当的麻烦和困难,但是这些都不用她来操心,没有用了两个月时间都已经办得妥妥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众所周知,随之何宝的升迁之路也变得异常的顺利,杜小娟孩子的上学、丈夫的调动,在何花打招呼下解决了。 权力,用了就显示出了它的威力,不用过期也就作废了。一时间她成了原单位所有巴结的红人,有事找何花,对于来找她办事的人,何花也是尽量能帮则帮,事后人们感激涕零的样子,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一天,一个神秘的陌生电话打破了平静。 “喂,是何主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是的,您哪位?”何花礼貌地回着。 “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可是你的老朋友了。”那边故意卖着关子。 何花平日里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卖着关子套近乎,但是这个声音确实似曾相识,但自己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呀,真是不好意思,您是?”何花不想和这样的人绕弯子了。 “我是田和平,你难道真得将我忘了吗?”电话里的声音略显失望。 一听这个名字,何花比吃了狗屎都恶心,她忍着胃里的翻腾,强装平静地说着:“哦,原来是田副县长呀!我记得有你的电话了呀,怎么你换号了?” 现在的田和平早就不是古县公安局局长了,前几年就提拔成了古县的副县长,如果不是打听到何花现在是市纪委的红人,他才不会打这个电话呢! “何主任,您现在在单位吗?”田和平压低声音说着。 “在呢,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何花打算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这个电话。 “我在你们单位门口,你要是方便的话,咱们见面聊。”田和平进一步提出了要求。 “我现在还走不开,要不改天咱们再见面!”何花心想着话也不想和你搭,还见面,想啥呢! “没事,我等你下班后见面,不耽误你的工作,怎么样?”田和平这是要死缠烂打了。 何花心想躲是躲不过的,晚见还不如早见,省得老打电话骚扰:“好,下班后怎么见?” “下班后坐我的车?咱们去翠山湖吃海鲜怎么样?”田和平赶紧回复道。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不去翠山湖,去隐士会西餐厅,六点半准时到。”何花直截了当地否定了田和平的安排,自己选择了一个相对较安全的地方,她可不想与田和平走得太近,这个人最近很危险。 等何花赶到隐士会西餐厅时,田和平已经安排了一个小包间,坐着一个人喝茶呢,看到何花来了,赶忙堆着笑起身迎上来,他礼节地伸出手想要握一下,何花假意没有看见,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 田和平假意将伸出去的手关了门,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给何花倒了一杯茶水。 “何主任,想吃点啥,随便点。”田和平殷勤地递过来菜单。 何花推了回去,笑着说:“田副县长点,今天你是客人,我来招待。” 这时服务生推门进来了,何花随口就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九成熟的黑椒牛排。 田和平平日里很少来西餐厅,他挠了挠头,不知该点些啥,本来他想着和何花喝点酒,叙叙旧,这西餐不得配红酒呀,自己也没有准备,他翻了翻菜单上价格不菲的红酒,点了一支标价2000多的拉菲。 “田副县长,咱们酒就免了,我这两天喝中药忌酒。”何花一听,这可是鸿门宴呢,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人这么多年也不联系了,肯定是为了举报的事来的。 “哦,原来这样啊,那我们就简单吃点”,田和平讪讪地笑笑,转头向服务员点了一份意面。 田和平不断地恭维着何花如何如何漂亮有气质,又如何如何能力出众,何花违心地和他寒暄着,餐不一会就上桌了,她不想再兜圈子了,直奔主题:“田副县长找我有什么事呀?” “看,何主任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和老朋友吃个饭叙叙旧。”田和平还在绕弯弯。 “你就不要再兜圈子了,是不是为举报的事来的?”何花直接就抛出了事情。 “这……这……何主任真是冰雪聪明呀,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要害。”田和平尴尬地笑着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我知道这事,但是无法插手,因为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长。”何花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 “怎么可能呢,我听说何主任今非昔比呀,在省里也是有背景有关系的,能不能帮帮老哥?” 看着田和平低眉顺眼的样子,何花心里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但她立刻表现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说道:“不是,你从哪听到的这传言,可不能信呀。” “无风不起浪,我相信妹子绝对有这个实力。你看以前哥也帮过你的份上,就给我找找关系摆平。”田和平低声下气地继续求着。 不提以前还好,一提何花差点没把嘴里的牛肉喷出来,这个厚颜无耻地家伙还好意思说,那是叫帮吗,那是趁人之危!!!害得自己孩子没了不说,还差点把命丢了。 “田副县长,实话实说,你的事不好办,你就别四处乱投人了,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调查。”何花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严肃地说道。 “就真得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田和平一脸的沮丧。 何花冷漠地摇摇头,还让她找关系摆平,如果犯在自己手里,不弄死姓田的才怪呢。 “田副县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先这样。”何花此刻再也不想呆了。 田和平看何花起身要走了,赶紧从包里拿出了五根金条,想要塞进她随身的挎包里,何花赶紧拒绝了,逃一般地离开了包间。 第109章 绝对不松口 “何主任,你真是一点也不念旧情,如果我真的有事,你也不会独善其身,十年前你为了救你弟弟,难道没有和我上床吗?” 一则短信看得何花触目惊心,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敢威胁她,简直就是下流卑鄙到极致。 她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如果不帮那个王八蛋,那件不堪往事真被他抖出来,可能性贿赂这个罪名就扣在了自己身上,搞不好也会吃官司;如果帮的话,这个畜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关于田和平的所有举报信,她已经全部浏览过了,在其任古县公安局长时,制造冤假错案是常有的事,最触目惊心的是将一位受害人在收押期间,严刑拷打以致大小便失禁,最后造成终身残疾。 这位受害人叫王衡,原来是古县矿工局的副局长,五年前决定在贵州开发铜矿,王衡作为发起人也是大股东,辞掉公职,拿出全部积蓄远赴贵州创业去了。 王衡很快就在贵州一个偏远的山区低价买下了一座铜矿,同时三个多年的好友也跃跃欲试入了股,其中就有田和平,不过三个人碍于公职原因,没有明入,而是借用亲戚的身份入了股。 自从买了这个矿后,铜的价格一路飙升,矿上的生意红红火火。两年以后几个人投入的成本就收回来了。 真正的矛盾是从第三年年底的分红开始的。因为几个朋友职务的原因无法签署什么分红或是经营协议,只是含糊地口头答应最后以出资占比分红。但在实际的分红中王衡认为自己是大股东又是实际经营者,除了正常分红还应该分得一部分报酬,按理来说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抛家舍业在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单打独斗,也不容易。 可是其他几个股东不干了,事先没有约定就不能算数,更何况没有几个人的支持,铜矿也不可能顺利开起来,从那以后几个人就各有各有小心思。 从去年开始,铜矿的生意好到了天际,三个小股东开始合谋要将王衡给干倒,彻底霸占铜矿。除了田和平以外,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检察院的,一个是法院的,都是手握重权的人。 年底王衡满心欢喜地回家过年,将几个兄弟叫到饭店聚会,将一年的成果给大家交了底,该说的说了,该分的分了,大家也算和和气气吃了团圆饭。 正月初五时,王衡因为偷税漏税被人举报了,进了古县公安局,他本以为自己的兄弟就是局长,自己关两天就没事了,没想到进去后非但没有出来,所有能用的刑都给用上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拳打脚踢都是稀松平常,“驾飞机”、跪拖把杆、搧耳光、逼迫自己搧耳光、用布袋将头套起来群殴、用电缆抽打脚底、用烟头烫、大冬天用空调吹冷风冻、禁止睡觉、禁止喝水、喂吃不明药物等种种残酷手段逼其口供。 导致原本身体健康的王衡左耳听不清,右眼视力下降,脑震荡,颌骨受伤,咬合困难,左臂关节变形,左手指关节变形,左胸骨、锁骨、肋骨变形隆起1公分多。其中有一根肋骨又单独弓起来,并凸出来,左边的锁骨扭曲,错位已经碰到了气管,导致胸闷气短,胸腔内部经常疼痛,腰部受伤,左腿受伤,不能正常行走,血尿,小便失禁,血压畸高,需要每日持续服用降压药。 看守所曾因王衡伤残而拒绝收押。 家人将所有的房产变卖,从此走上了申诉、举报的道路,老婆花重金买通其中一个办案人员偷偷见了一面,以前红光满面、身高一米八、体重将近两百斤的大汉,几个月功夫就被折磨成了不到一百斤、瘦骨嶙峋的老头,见了老婆只会痴痴呆呆反复地说着:“我不要死在里面,我不要死在里面!” 王衡的老婆几次三番告状无果,写的信石沉大海,打的电话杳无音讯,被这个部门推到那个部门,又被那个部门推回了这个部门,折腾了一年了除了无头无脑地花钱没有任何消息。 都说人心难测,但是利益就像一面照妖镜,能让很多人原形毕露,人性是趋利的,即便伪装得再好,在金钱面前也会露出獠牙,这是欲望,更是本性。 关于这样的举报信何花所在的部门每天收到很多,哪个被举报人背后没有靠山,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动他们!更何况这个的被举报人都是关键部门的领导,更是不好动,所以关于这些人的举报信最终只会封存在档案室里。 直到一个月前王衡的老婆在京城的投诉部门绝望的喝了农药,最终被及时送医救治,捡回了一条命,她的事才被重视起来。 事情被一级一级批下来,明确要求必须查明真相,还家属一个公道,有了这样的力度,这次田和平估计是跑不了了。 上周,何花知道市纪委已经秘密成立了专案小组了,就在这几天会对田和平下手。 应该是有人给田和平透露了消息,他听到风声开始四处找关系上上下下打点,想要摆平此事。 到何花这里求助也是最后的挣扎,说明田和平背后的人不打算再保他了,舍卒保车是利益小团体经常惯用的伎俩,也或许已经保不了他了。 何花的猜想没有错,田和平敏锐地嗅到了有人要放弃他,虽然口头上答应他不要着急,一步步来,但是他是谁,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了,玩了一辈子鹰,还看不出背后的阴谋?! 何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从发的短信可以看出他打算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在帮与不帮之间,何花纠结不已,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能一不小心要栽在姓田的手里,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会化为乌有。可姓田的这次拿捏住自己,以后会变本加厉,每次都会拿这个说事,更是会坠入无边的黑暗中,这个口绝对不能松。 在想了一天一夜后,何花拨通了手机通讯录中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 第110章 离奇的死亡 “田和平今天凌晨在古县的家中坠楼身亡!” 早上八点,何花刚到单位,就从办公室李姐的口中得知了这个重磅消息。 “什么???”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两天还发短信威胁自己,怎么会突然死亡呢。 “怎么就坠楼了呢?”她一脸懵逼地问李姐。 “估计是听到要被查的风声,畏罪自杀了,也有可能被人推下去了,像他那种人坏事做多了,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呢……”李姐自顾自地絮叨着。 后面的话,何花已经听不清了,她眉心蹙了蹙,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响,后面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在单位浑浑噩噩熬下来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田和平的死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前几天他发的短信不知道清除了没有,还有他还来找过自己,两个人还吃了一顿饭,这些都是有迹可寻的,如果公安机关调查起来,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慌起来。 如果他是被人谋杀,近期接触过的人,全部会被例行询问调查,自己也难逃这劫。如果再被曝出田和平还威胁过她,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列为嫌疑人,即便最后排除了嫌疑,之前她和田和平之间发生过的事无疑会被抖落出来, 怎么办???何花陷入了恐慌中。 自从听到田和平坠楼后,她开始坐卧不安,只要电话一响,就心惊肉跳,在单位也整天魂不守舍的,一有人开门叫她的名字,浑身就冒汗,就怕公安机关来找她了解情况。 甚至于几个晚上,她都在噩梦中惊醒,一脸的泪痕,湿漉漉:在黑漆漆、阴森森的房子里,一张大床上两个翻滚的裸体,她看不清床上人的容貌,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火烧一样的…… 她开始关心一切关于田和平的消息,只要同事们一聊起来,她的耳朵就不由得竖起来,甚至还参与到了谈论中,只为获得最新的、最可靠的内幕。 她开始后悔拒绝田和平的求助,开始后悔给张庆阳打了电话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凡自己再考虑考虑,结局就不一样了,也不至于将自己也逼到万劫不复。 她想给张庆阳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号码一个一个按出来了,又一个一个取消了,几次想要拔出去,又退缩了。万一自己真被调查,再把张庆阳拉出来怎么办?她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沉住气。 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绷不住了。按照惯例,三天以后官方的通报就应该出来了,这已经过了三天,什么消息也没有,古县城那边所有人都像是被封了口,有用的消息一条也没有打听出来了,老百姓的谣言倒是满天飞。 有人说,田和平是被灭口的,被人从窗户上推了下去;有人说,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说也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寻死呢,到时候少受点罪;甚至还有人说,死的并不是田和平,是个替身,真的田和平早就跑到国外去了…… 何花请了一天假,她开着车到了省城,想要在省纪委门口堵张庆阳去,在大门口守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五天后官方的通报出来了:根据法医鉴定,田和平大概是凌晨两点从家中的卧室坠楼,因为妻子和孩子都在省城居住,家中平常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被发现时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多,被晨练的邻居发现后随即报警,从21层摔下来,人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古县刑警队接到报警后,迅速勘查了现场,并进行了尸体解剖,发现家里卧室的床头放着抗抑郁的药物,尸检报告也显示田和平胃里有抗抑郁的药物,成分和家中的药物一致。现场勘查排除了撬锁、外人闯入等情况,现场也没有发现打斗等异常痕迹。 通过单位和朋友的走访调查:田和平近几年精神上出现焦虑和抑郁的倾向,脾气暴躁,晚上失眠等状况,并在省医院和市医院有就诊记录,这些也得到了家属的证实。 最后给出的结论是:田和平系自杀身亡。 官方的这个结果让人意外,但也完美的无懈可击,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对于这样的说法,熟悉他的人并不认同,但也三缄其口。 何花自然也不信,田和平有着这么强的求生欲望,怎么会选择自杀呢?纯粹是无稽之谈。 除非有人希望田和平死,并且这个人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将一个县公安局局长的意外死亡做到天衣无缝。 是不是他背后的人在逼迫?还是自己的那个电话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何花的后背不禁发凉,自己虽然恨他但也没有想过要取他的性命呀,如果真是自己的那个电话,这手段让她不寒而栗,这一切是谁在背后运作呢?是谁下的手呢?肯定不可能是张庆阳亲自操刀,那会是谁呢? 她不敢也不愿再往深想了。 所有的真相和秘密都随着田和平的“自杀身亡”烟消云散,何花只能安慰自己,这个人罪有应得,这样的结局不也正是她期望的吗?! “事太过,必有祸”。田和平的死也给王衡案中另外两个人敲响了警钟,凡事不能太过头。 王衡也从看守所里出来了,贵州的铜矿早已经被其他人卖掉了,卖的钱也早就被瓜分了。对于死里逃生的王衡来说,钱不钱的无所谓了,事业有没有也不在乎了,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田和平的死,最可笑的是:官方通报出来的那天,古县人民欢欣鼓舞,放鞭炮庆祝,还有人自发组织的上街扭起了秧歌,锣鼓宣天好不热闹。 随后唱词也编出来了:“都说钱多一张纸,贪欲膨胀总荒唐。机关算尽枉思量,欲壑难填贪肚肠。滥用权力竟疯狂,犹如饿虎似豺狼。到头反把性命丢,能做荣华梦几场。” 第111章 隔离审查中 她不由地轻轻挪动了一下屁股,木头椅子太硬了,已经坐了不知多少天的她,尾骨已经硌的隐隐作痛。 审讯人员已经对她渐渐失去了耐心,从前天开始上手铐和脚镣,前几天还能蜷腿在凳子上眯一会,这下手脚被束缚,打个盹怕更难了,这样直直地坐着,时间长了,任谁也受不了。 这样的待遇已经算是好的了,如果换作是个男的,殴打受刑是家常便饭,好在自己从小就是从苦窝窝出来的,挨饿、受点皮肉之痛也能忍受。 身陷囹圄之中,何花想起田和平的遭遇,其实那也是一种解脱,好过现在受这样的折磨。 在没有窗的房间里,何花活动了下脖子,扭了扭腰,舔舔裂了皮的嘴唇,这几天每天只送来三碗稀饭,前些天每天只有三个馒头,还限制上厕所,何花的肠胃开始痉挛。 从他们口中得知父亲已经着急上火住进了医院命悬一线,公婆也相继病倒,女儿也要被遣送回国。 何花心里清楚这些都是精神恐吓,自己作为办案人员之前一样也用过,谁要绷不住,谁就输了。你以为坦白了就真从宽了,交待的越多死得越快。 何花现在已经学会通过送饭来推断时间,自己进来估摸着有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她还有点懵,呆的时间越长,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她将自己走过的路、经过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心里也好有个谱。 保险柜里的一百多万现金,她是故意让搜查出来的。风声早就透露出来了,张庆阳已经畏罪自杀,有好多事完全可以推到他的身上,反正死人也不会开口说话了。现在她担心的是周永生,不知道他那边会有什么变化。 最先被调查的是已经退休三年的周永生,被带走时他在南平市郊区的家里。 省纪委一动他,何花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将所有的事打点安排好,除了没有和公婆和父亲透底。何宝和何叶那边已经提前说了,自己可能要配合调查一段时间,关于自己的事一概不知道,同时劝他们不要活动不要乱找人,安安稳稳上好班,照顾好家里就可以了。 正在思忖中,审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何花并不认识,应该是异地申请调过来的。 只见两人沉下脸来,眼色冷厉,端坐在了离他一米远的桌前。 那个女的先开口了:“你可真熬呀,即使你不说,你的小叔子也已经全部交待了,说说楼坪煤矿,谁是幕后的操纵者,卖了之后的钱去哪里了?” 何花慢悠悠地回着:“幕后没有操纵者,钱不是已经让你们搜走了吗?!” “你给我老实点,那么多钱到底去哪了?”男的毕竟年轻,已经沉不气了,眉头紧锁,拍着桌子怒吼着。 何花一看这情形,决定不再回答了,她再次闭上了眼,小嫩瓜还想在我面前耍横,她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问题已经问了三天了,每次的问题一字不差,每次的回答也一字不差,大家的耐心已经憋到了极致。 马强扛不住调查,何花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自从卖了枣林沟铁矿,小叔子就变了,整天眼高手低,给了五百万创业资金很快就霍霍完了,连锁超市经营的一塌糊涂,还沾上了赌瘾,每天结交一群不学无术的混混,就知道耍钱。 结婚后,王素素又生了一个儿子,最后穷得连奶粉钱都是何花接济,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就这样,马强也不念好,觉得嫂子变得小气抠门,自己为她赚了那么多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才给了五百万。隔三差五抱着儿子来家里和她哭穷,最后又给了一百万,说好了是去买几辆出租车来养,没想到让人骗了个精光。 何花彻底放手不管了,任他自生自灭。 张庆阳死了,在被抓有前一天晚上,在家里喝了一整瓶的安眠药,他的死让好多人得到了解脱,包括何花。 他死了,古县护城河的修建到底是谁在背后运作就无法考证了,那是2016年的春天。 刘洁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古县要斥巨资修护城河,她给何花打来了电话:“花,有个工程我想干,你帮我拿一下。” 这是刘洁第一次向她张口,何花不好拒绝,就试探性地给张庆阳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老头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张庆阳对何花真是没得说,简直是百依百顺。 后来,何花也看到了张庆阳已故未婚妻的照片,夹在老头子办公室的一本书中,照片中女人的确眉眼之间有几分和自己相似,她立马对张庆阳这个人增添了几分好感,觉得他还算有个有情有义的人。 刘洁找了一家公司成功竞标,三个亿的工程,她一转手就赚了六百万。她硬塞给何花三百万,就像最初给她保险佣金一样,执拗又不容回绝。 其实她俩之间,即使不表示,何花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和意见,她现在又不缺钱,但刘洁说了一句话,她非常认同:“这是规矩,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刘洁前前后后从她这里拿了七、八个项目,何花得到回报不再是钱了,她觉得她俩之间谈钱太俗了。 刘洁心领神会,将刘家庄的老房子推倒,盖了一座单层面积200平米的3层别墅。10间卧室, ktv、麻将室、花房、车库应有尽有,还全屋铺设了地暖,2个阳台望出去就能看见村口的小河。 “留学需趁早”是刘洁早就给她的灌输的思想,刘洁没有孩子,早就将童童似为己出,初中时就规划着让孩子出国留学,何花一直犹豫不决。殊不知,中考一结束,刘洁就带着孩子出国溜达了一圈,将国外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孩子也愿意出国见见世面,何花只能放手。 如此看来,提前将孩子送出去,也算是走对了一步棋,怪不得周永生和张庆阳的孩子都在国外呢,原来也是留了一手。 张庆阳和周永生不同的地方就是: 之前周永生和何花更像是生意伙伴,两个人挣得钱一起花,虽然没有明确谁多谁少,但是何花就是他的财政部长一样,需要了就拿,一个是老板不说原由,一个是员工不问去处,做好自己的本职,守好自己的本份。 而何花从张庆阳身上赚的钱,他一分钱也不要,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都会竭尽所能去办,从来不问事情的原因、经过与结果,所有的事发生过和没有发生过一样,风清云淡。 何花有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难道是由于两个人的性格使然,还是因为两个人的职级不一样了。 第112章 隐患差点爆雷 隐患之所以称之为隐患,就是因为它本身就存在危险的因子,如果没有诱因工,侥幸会平安过渡,一旦有了外在因素的干扰,就将体内存在的危险因子释放出来,时间越久,爆发力就越强。 当年,何花和刘洁信誓旦旦承诺的五年期的保险产品出事了,收益没有达到预期,还让客户的本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这下客户肯定不干,都是城郊的拆迁户,钱少了不就要了他们的命吗?堵门、告状、拉横幅、游行、静坐…… 一时间将原单位推到了风口浪尖,舆情事件是哪一个领导都不愿意看到的,媒体不分青红皂白大肆宣传,产品是怎么进入银行网点?销售中有没有诱导行为?领导们有没有拿回扣等等都成为了渲染的重点。 现任领导一下子成了救火员,和当地的保险公司到处救火,但是补偿方案几次三番,三番几次也和客户谈不拢,火越扑越大,大有燎原之势力。 原来的业务做得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保监会已经到了不得不介入调查的程度,必须要给客户一个交待,不然这件事再扩散开,怕是收不住。从本周调查小组已经进驻单位调查,凡是涉及到的员工全部询问,一个不漏。 自从何花离开原单位后,与原来的同事们联系的越来越少了,自然对这些事情不关注也不知道。 这两天,她正忙于调动的事,张庆阳想在退休前将她调到省纪委,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 陈金超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何花心里暗自吃惊,两个人因为邓遥的原因几乎处于不联系的状态。即使是原来在一个单位,仅仅只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了,不否认两个人都有避嫌的意思。 他突然来电话,何花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果然,何花担任网点负责人时,收保险公司巨额回扣的事被人咬出来了,咬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闺蜜邓遥。 本来邓遥不在网点工作,自然也不在询问的名单中,但是她硬是主动向调查组检举揭发,并将之前挪用公款的视频她提供给了调查组。 这下何花的麻烦大了。陈金超自知老婆这次做得过火了,大吵一架后,只能赶紧第一时间通知何花,让她早做打算。 这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如果是别人的话,何花还好应对,就怕曾经熟悉的人咬你,那可真叫个稳、准、狠。 纪检委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摆平。 何花很是苦恼,这可如何是好?她还真没有什么事能拿捏得住邓遥,要想制一个人必须找到她的软肋,邓遥最大的软肋就是孩子,但总不能拿孩子相要挟,最重要的是她也狠不了那个心。其次就是陈金超,只能让他受点委屈了。 何花连夜驱车到了省城找到了王秋明,虽然他现在退休了,但是影响力还是有的。原单位的事,他们都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一个被逮就是连累一串,这个道理相信大家都懂。 南平市保险客户闹事,王秋明也听说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见到何花后,他也不禁担忧,自己在南平市任职期间,难免会得罪一些人,蝼蚁之穴溃堤千里,有些口子一旦撕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紧皱着眉头,何花期望他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就不要连累陈金超了,毕竟他是无辜的。 良久,王秋明说道:“从老陈的儿子陈金超下手如何?” 说罢,他望向何花,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只能这样了吗?”何花垂下眼睑,无奈地问道。 “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王秋明叹了一口气。 保险回扣他差不多前前后后拿了有两千多万,这个在法律上会认定为受贿罪,“数额特别巨大”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到时候可真是晚节不保了。 两天后,关于陈金超的内部调查函就从省局下发到了市局。这在单位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陈金超是一个多么低调的人,平日里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和颜悦色,怎么会突然对他调查呢。 调查的原因就是:监控室的密码泄露,视频外流的事件。 其实这已经不用调查了,邓遥将视频已经提供给了调查组,肯定是造成了商业机密外泄的事实,陈金超的处分是背定了。 现在对这件事的定性成为了关键,可大可小,大的话就会定个重大违规,轻的话给个口头警告。 大与小的结果不一样,定为重大违规意味着陈金超两年内不考虑晋升。陈金超提拔得早得益于父亲在关键的位置上,一旦退休,人走茶凉,就基本没有什么戏了。 王秋明任职期间,老陈与他又不对付,更是不考虑陈金超,闲置了五、六年,好不容易新领导来了,陈金超有了机会,这次再背上处分,又得等好几年。 “娶妻不贤毁三代”。这次邓遥的举动终于招来了公婆的埋怨和数落,觉得儿媳妇做事太冲动了,非要在何花的身上较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难道就不懂吗?! 有时候世事就是那么奇怪,之前人们总是不齿贫寒人的出身、家庭以及晋升,但是等到这个人足够强大时,人们又开始慢慢向他靠拢,不敢轻易得罪这样的人,甚至还有巴结之意。 单位的人明显就开始不理解邓遥的行为,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说翻脸就翻脸,还那么无情那么彻底,这样的人敢深交吗?!转向更同情何花的遭遇。 很多旧同事纷纷给何花打电话安慰,好似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当然不排除人们借这个事向何花示好。 公婆的埋怨、老公的冷漠、同事的排挤、朋友的不理解一股脑涌向了邓遥,这个从来没有吃过苦受过罪、一直生活在蜜罐里的人儿,差点崩溃掉。 不过姜还是老得辣,老陈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根源,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让邓遥去和调查组解释,举报主要是因为个人恩怨,所有的事情是自己捏造的,视频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背后,他又托关系找到了保监会的领导,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陈金超的调查也就高举轻放了,最后给了一个口头警告。 保险客户的赔偿在保监会调查组的介入后,单位和保险公司各退一步,提高了赔偿标准,逐个对客户进行了走访,民愤自然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保险回扣的问题,又一次被压了下去,毕竟是陈年旧事,谁也不愿意在自己手上爆炸。 何花很诧异王秋明到底用什么办法,这么快就将事情解决了。 曾经被王秋明扶上马的罗婷,现在是省局人事处的处长,拿捏市里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的仕途,那不是死死的吗?! 真是感叹领导的驭人之术,提前布局,埋好棋子,不愧是高手。 第113章 不省心的小叔子 “咚咚咚——”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一家人从睡梦中惊醒,何花和公婆同时披衣服跑到了客厅。 原来是王素素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小儿子来敲门。 “嫂子,马强失踪了!呜呜呜呜……”王素素一进门就嚎啕大哭。 “素素,不要着急,慢慢说!慢慢说!”何花接过小宝,将门赶紧关上。 “马强七天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呜呜呜呜……” “那你怎么不早说?”何花也不禁着急起来。 “晚上不回家的情况时常有,但没有超过两天,呜呜呜呜……今天晚上还没有回来,我打电话还是打不通,呜呜呜呜……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王素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了没有?”何花提醒道。 “打了,都说没有见。嫂子,你说我可怎么办呀?”王素素六神无主地望着何花和公婆。 “花,你要不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婆婆也吓得脸色发白,浑身抖起来。 何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一个大活人凭空就消失了,怎么找呀? “嫂子,会不会是欠了别人钱,被人家砍了,还是逼的……”王素素不敢再往下说了。 “马强又欠人家钱了?”何花诧异地问道。 “前两天,有三个人来家里找他,说是马强欠了他们的钱,还拿着欠条,不还钱就来收房子”,王素素一抽一嗒地回答着。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回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一向讷言老实的公公气得脸憋得通红。 “回来回不来还不知道呢,我的儿呀——你可不能有事呀!”婆婆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天怆地的抹开了眼泪。 马超听见客厅这么大的动静,西西索索地穿好衣服,坐着轮椅从卧室里出来。 何花顿时觉得心烦意乱,半夜三更,这可上哪找人去呀?还得稳住一家人的情绪,不然邻居会找上门的。 “马强,你劝劝爹妈和弟妹,我去对门找何宝商量一下。”何花将怀中的小宝塞给了马强。 毕竟男的能稳住阵角,老话说的好:再精的女人也是半罐罐,再蠢的男人也是一阵阵。她去对门将何宝叫醒,想要商量商量对策。 “你不是原来有个同事考到了公安局了吗?能不能让打听一下。”何宝沉吟了一会,想出了一个办法。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何花顿时开了窍,这事应该找公安系统的人查一下。 “现在给人家打电话会不会不合适?”何宝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凌晨快一点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问问情况,万一打听不到,明天一早就报案,这样就不耽误时间。”何花赶紧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郭晶晶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睡意朦胧地声音。 “晶晶,我是何花,有事找你。”何花不再客套,简单地打了招呼。 “何花姐,有啥事,你说。”话筒那边的声音明显就清醒利落了。 自从郭晶晶到了公安系统,两个人虽然见面不多,但是一有事帮忙,都是全力以赴,在所不辞的。 “我小叔子找不见人了,已经七天联系不上了,我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人是死是活……”何花还没有说完,婆婆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嚎起来。 “好的,我这就打听一下,一有消息第一时间打给你。”郭晶晶马上就应承下来。她现在已经借调到了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管得就是这些事,和下面打个电话问问不是个难事。 挂了电话,一家人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等待中。 从王素素口中,何花知道了马强的近况,赌博的毛病根本就没有改,最近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染上了吸毒。王素素一数落,两口子就干仗,家里的电器已经被卖的差不多了。 说着,王素素还撩起了袖子和裤腿,胳膊和腿上全是烟头烫的印子,看得一家人触目惊心。 “日子咋就过成了这样?过不下去就别过了!”何花心疼地握住王素素瘦弱地胳膊,原本多么壮实的身子,现在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何花想起了第一次见王素素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皮肤紧实,人也精精神神的。 “嫂子,我哪敢提离婚,本来就是二婚了,现在再离婚,人们会怎么看我,更何况还有了孩子。”王素素抬起红肿的眼,无奈地说着。 马超这时狠狠地瞪了一眼何花,嫌她多嘴多舌的,爹娘还在,怎么能劝弟媳离婚呢,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何花避开了马超的暗示,她才不管呢,马强现在无药可救了,总不能让王素素死在他手里。 何花起身将熟睡的小宝安顿进了卧室,让公婆睡,他们几个等消息就可以了,可是公婆执意不肯睡,要一起等。就这样,一家人熬到了天亮。 六点多的时候,何花的电话响了,是郭晶晶打来的。 “何花姐,人找到了,在河东县公安局,今天让我们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去提人。” “怎么回事,人怎么进了公安局了?”何花一脸地疑惑。 “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你一会来我办公室,我和你详细说。”郭晶晶的电话里确实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好的好的,晶晶,真是太谢谢你了。”何花觉得让人家忙活了一晚上,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何花姐,咱俩就不要客气了,早上八点半准时来我这里,事情还比较复杂呢。”晶晶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 人总算找到了,至少命还在,一家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人在,何花觉得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安慰了几句王素素,让她带着孩子赶紧回去休息,把公婆也打发到了弟媳那边让多照顾一下小儿媳和孙子。 她赶紧做了点早餐,叫醒了女儿,准备收拾收拾将童童送到学校,就马不停蹄地去市公安局找郭晶晶。 第114章 陷入两难境地 当何花听了郭晶晶的讲述,不禁火冒三丈。 原来马强和一伙赌博鬼去河东县聚众赌博去了,包了当地最大的一个宾馆,七天前的晚上,正在他们赌的兴时,被人举报,河东县治安队出警将他们一窝全端了,一共抓回来一百多号人。 “现在参与的一百多人,被行政拘留了五日,缴纳了罚款,大部分都放回去了……” “那马强怎么没有回来,也没有人通知我们交罚款呀?”何花急切地打断了郭晶晶的话。 郭晶晶咧嘴苦笑了一下,将何花手里杯子拿过来,续了水又递过去。 “难就难在这里了,你家的马强可真是人才。他被关进去的时候,和别人吹牛说是他的嫂子如何如何厉害,这下可好,所有的人在录口供的时候,出奇一致地咬死了他是'摇把子'。” “啥叫'摇把子'?”何花听得是云里雾里。 “这是行话,'摇把子'就是组织赌博的人,这次一共缴获赌资300多万,属于涉案资金较大的,除了组织赌博的'摇把子',还有专门负责接送的司机、放风的、看场的、记账的、还有专门在赌场上放高利贷的。这些人员在赌博组织里各司其职,平时不相互打听对方的工作内容,连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 “马强怎么能是'摇把子'呢?他充其量也只是个赌徒而已。”何花已经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个河东县公安局已经调查过了,真正的'摇把子'在抓捕时早就跑了,单纯的赌徒都放了,只有这几个参与组织的人,今天要押回市局。难就难在了,其他人都把马强咬死了,河东县公安也愿意是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对上还是对外有个替罪鬼,好交待呀。” “如果定为'摇把子'会怎么样?”何花无奈地问道。 “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郭晶晶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已经找过领导了,这个案子已经定为重大案件,上报了省厅,谁也不让说情,可能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何花也无可奈何,她和郭晶晶道别后走出了市公安局的大门。 也许就不应该让马强从深圳回来,此时的何花心里万分的懊悔,不知道原本善良懂事的小叔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家人交待,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香车、美女、赌博、吸毒,有些人只是没有钱,所以不沾,有钱了,本性会暴露无遗。普通人,过着平淡的生活,是一种保护,一旦有钱有权了,或许德性就没了。 这次,她决意不再捞马强了,既然犯了事,犯了错,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一味的纵容,一味的让步,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一步步走向深渊。 中午,她提前回到了家,公婆、弟媳还有马超早就已经等在了家中。 “花儿,事打听得怎么样了?”一进家门,婆婆就迎了上来。 看着家人期盼的目光,何花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她默默地换了鞋子,坐在沙发旁边的凳子上,将上午郭晶晶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听得一家人目瞪口呆。 “今天马强作为重要犯人,要被提回市局来再审。”何花说完整个的事情经过,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此刻,客厅里一片安静,不一会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婆婆和王素素又开始抹眼泪。 “何花,马强不能坐牢,要是真进去了,他这一辈子就毁了。”马超打破了沉静,低低地说着。 “嫂子,你能不能找找人救救马强,他要进去了,你让我们母子可怎么办呢?”王素素哀求着。 “花儿,你再找找人,我两个儿子,就他一个全须全尾的囫囵人了,不能再让他进去遭罪呀!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婆婆说着说着,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只有公公抽着闷烟,一声不吭。 “这次的事真不好办,马强的确是犯法了,更何况还是群体性案件,如果是他一个人还好说,放了他,其他的人怎么办?也放了?我这不是救一个人,这是在救一窝人,我是神仙吗?有那么大的能耐吗?”何花终于绷不住内心压抑的怒气,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每次出了事都是我在擦屁股,看看他祸害了家里多少钱了,我给他填了多少窟窿,一千万扔进去了,就是个无底洞。这次你们以为花钱就能摆平吗?钱不是万能的,我也不是万能的。”何花越说越生气。 “你嚷什么嚷,能办就办,不能办就拉倒,你冲爹娘发什么邪火!”结婚这么多年,马超第一次冲何花生气地吼道。 “我就是火了,马强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就应该有人管管他。出来你们能管得了吗???这样护着他就是害他,出来他这一辈子才毁了呢,又是赌博又是吸毒,你们能帮他戒赌还是能帮他戒毒?”何花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一个个扫过家人,大家谁都无法回答。 沉默片刻,马超恨恨地说道:“就不应该让他回来!”。说完摇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咣——”一声巨响,他将门重重地摔上了。 马超这是在怨恨她,何花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摔门更像是在摔她的心,硬生生地疼。 “如果这次犯事的是何宝,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吗?”婆婆幽幽地说道。 这一句低沉的质问,顿时让何花哑口无言,她更是感觉到委屈,不禁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假如是何宝,自己真的会放手不管吗?她使劲摇了摇头,给不出答案。也许会不惜一切代价,毕竟那是何家的独苗,是自己的亲弟弟。 那换成马强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存着私心,为什么要让马强参与这些麻烦事呢,而不是让何宝来当什么法人、参与什么竞价、参与什么经营。 第115章 每个人的“七寸”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在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足以让人陷入两难的困境。 马强几天后给家里捎出来口信了,大致意思是:让嫂子赶紧救他出去。话是由郭晶晶带出来的。 公婆招呼也不打搬去了马强家,何花知道这是在和她置气呢。 自从马强和王素素结婚后,婆婆从来就不踏小儿子的家,她从内心根本就没有接受了小儿媳,也不准公公去。 按说王素素生了儿子,给马家添了大孙子,老两口子应该心里乐开了花,即使心里不痛快也应该冰释前嫌。但婆婆硬是狠了心没有去伺候月子,偶尔过去坐坐瞧瞧孙子,何花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不管用,也就随他去了,最后花钱雇的月嫂才将月子对付过去。 马超这两天也打起了冷战,何花回了家,他就去卧室,何花回卧室休息,他就去客厅呆着,晚上也搬到了小卧室睡觉,开启了分房睡的模式。 童童回家看不到爷爷奶奶,好奇地问:“妈妈,爷爷奶奶去哪了?” 何花只能慌张地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爷爷奶奶去叔叔家照顾弟弟去了,要住一段时间呢!” 孩子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爷爷奶奶,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 就连何宝也劝姐姐,还是要想办法先把人弄出来。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因为离蛇头七寸的地方是蛇的心脏,打那个要害部位最容易一招致命。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软肋,这个软肋就是“七寸”。 “七寸”一旦被人捏住,往往很难反击或挣脱,陷入被动地位,任人摆布,比如生活中的“七寸”,感情中的“七寸”,事业上的“七寸”等。 何花的“七寸”就是家人,这么多年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所有的忍辱负重和委屈求全都是为了能改变何家和马家的命运。 现在他们的冷漠像一把尖刀划拉着她的心,他们的不理解让她窒息、让她痛不欲生。 这两天她陷入了无边的矛盾之中,在救与不救之间摇摆不定,她不禁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她找郭晶晶诉苦,两个人又找回了当年惺惺相惜的感觉。 越是家庭困难的孩子,越是珍惜亲情,吃过苦受过难才越想解救家人于水火之中。但是有时候家人过分依赖那个他们自认为强大的人,会给彼此造成很大的伤害。 对于何花的苦恼,郭晶晶成分理解,她宽慰道: “其实对于家人来说,只要有救的行动或是表示,不管结果如何,尽力就好,胜过袖手旁观与无动于衷,这可能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何花突然理解了婆婆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在他们眼里,只要你竭尽所能,虽然早已预料到结局不如意,也不至于对自己心怀怨恨。 虽然何花从小穷怕了,对钱她万分依赖,只有充裕的钱握在自己的手里才会心安踏实。 这次马强的事,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怕花了钱又打了水漂,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岂不是损失太大了,这是犹豫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这个小叔子太不争气了,救出来以后也是个讨债鬼,真是感到心力交瘁,但是婆婆的埋怨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自己心里还是有亲疏之分的,如果是何宝,自己会袖手旁观吗? 最后即使舍了钱财没有将人捞出来,至少能用钱换回亲人之间的关系,像现在这样,相互之间的冷战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就像郭晶晶说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亲情没有了就彻底断了。 借郭晶晶的工作之便,她翻阅了马强所有的卷宗,作为执法部门的工作人员,何花知道唯一的机会就是翻案,但是翻案的过程非常艰辛,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从基层到上层,每一步都得打招呼。 她这两跟郭晶晶反复讨论案情,看哪里有突破口,最终只能从身份的确认上下手。 这次她不想借用任何人的力量,想要通过自己来把这件事情摆平。 光是河东县公安局,她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泡在那里,上至局长,中至治安队长,下至审案人员,送礼、请客、喝茶……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大家都在互相观察与揣摩、打听和评判。好在南平是个人情味很浓的地方,任何难事是没有一顿饭局解决不了的。 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内部人开始给何花出谋划策、指点迷津。事情好似也没有那么难解决,只要第一个突破口打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将七个“关键人的”第一口供重新搞定。 随后她又转战市局这边,开始了新的一轮公关,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绝不动用关系。 这次的事情不同于往常,不是能用关系就能摆平的,更何况她想速战速决,老话说的好“锣鼓长了没好戏”。 好在不管是县局和市局,在郭晶晶的引荐和打招呼下还算是顺利,不至于说是连庙门都找不到。 求人办事,最快的捷径就是掏钱,只有一种情况可以靠交情,不需要掏钱,那就是你求的人是你的亲人,其他任何关系都不好使,都得用钱来交换。 事情拖了将近两个多月终于一切都理顺了:何花将组织策划赌博的七个关键人家里都跑了一遍,每一家都放了五万块钱,让他们几个先翻了供。河东县公安局通过运作,又提供的“新的线索”,将马强“摇把子”的身份先洗清了;市公安局根据提供的线索进行核实补充,再将案子梳理清楚,重新上报了省厅。 马强在交了三十万罚款后终于被放了出来,在这件事上前前后后共花了三百多万,总算是摆平了。 何花通过这件事也见识到了郭晶晶的办事能力,到了公安系统这么多年,郭晶晶还是没有走上仕途,与她没有靠山后台、资源背景有着莫大的关系,丈夫是个律师,也是农村家庭身,一样靠不住。 此时的何花已经想好了怎么回报这个女孩。 第116章 人未走茶已凉 马强回家了,家里所有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安宁。 但是何花的内心再也不像往日一样平静,家庭也是需要强大的财力和关系作为后盾的,不然的话,一样会分崩离析。 公婆毕竟是公婆,表面关系再好也是因为自己强大,他们需要支撑才会紧紧依靠过来;儿媳毕竟是儿媳,不是婆婆身上掉下来的肉,羊毛长不在猪身上,是两利的;夫妻毕竟是夫妻,没有血缘关系,遇到自己亲人的事情上,两口子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她的手续调动就在这两天了,本来她想着去省城再买套大房子将家人接过去,可她改变了主意,此刻她只想带走的就是女儿童童。 很快,何花的调令就下来了; 很快,她在省城就站稳了脚跟; 很快,她就将女儿在省城入学的事情办妥了。 房子暂时租住在了孩子学校附近,在省城有了刘洁的帮忙,各种事情也很顺当。 在市纪委时,何花就瞅了个机会转了正科,成了信访科的科长,在市里,科长级别的说话还是有点用,但是在省里,她这样的科级干部根本就没有含金量,和一个普通的科员也没有什么两样,除非上处一级别。 自从调入省纪委信访处,何花就告别了原来清闲自在的工作状态,开始了疯狂工作的模式。 张庆阳年底就要正式退休,他将自己的人脉不遗余力地介绍给了何花,为心爱之人打算,也为自己退休后打算。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再怎么不遗余力,依然逃不脱人走茶凉的命运,单位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今年自己要退了,传言纪委副书记刘振刚会接自己的班,人们有事没事就往刘书记的办公室跑。 他拿出了包里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 “花儿,晚上一起吃个饭?”张庆阳最近心情有点不好,他想找个知心的人喝两杯。 “行,我订地方。一会给你发信息。”电话那头随即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下班后,张庆阳独自开车来到何花提前订的地方,那是郊区一座私人院落,坐落在景区内,不是熟人引荐,连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院落里总共有三个包间,每一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配备了两名厨师和两名服务员,房间各走各的门,互不影响,很是私密。 这个地方还是刘洁带着她来的,这个家伙才比何花早来几年省城,犄角旮旯哪都能找到,比省城土生土长的人都熟悉地理环境,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街溜子。 何花点了几个可口的饭菜,张庆阳只是一杯一杯地闷头喝酒,她觉得他今晚情况异常! “老张!有啥心事?说来听听。”何花看着喝得一脸通红的张庆阳问道。 “唉,今天中午我去灶上吃饭,看见单位的陈星从我身边走过,他居然只和我点头打了个招呼!却和我身后的刘书记点头哈腰,陪着他进了餐厅,看见就闹心,我还没走呢,茶就凉了啊!” “就是你去年把他从副科提拔到正科的那个?”何花疑惑地问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张庆阳牙痒痒地厉声说道,“想当初,我为他提拔的事,真下了不少的功夫,想不到这小子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何花拍了拍张庆阳的手:“人一走,茶就凉,这是江湖规矩;人没走,茶就凉,这是世态炎凉。” 说完她将酒壶抢了过来,怕他醉,老头子今年查出了高血压,闷酒还是少喝为妙。 “是啊,不看辉煌时谁敬的酒,只看落魄时剩下的友。”他落寞的神情惹得何花有点于心不忍,又给他续了一杯。 张庆阳军人出身,身上有着很明显的霸气、性子直又脾气倔,有啥说啥,这一点很招何花喜欢。 老张的退休对于何花来说也是很大的损失,以后自己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走,好在现在自己的平台已经很好了。 “明年争取给你提个副处,刘振刚也是我一手扶上来的,虽然明年我退休了,但是这个老面子他应该会买的。”张庆阳自顾自地说着。 “不着急,我才来多长时间,这么快提拔会惹非议的。”何花担忧地说道。 “咋不着急,再推迟一年,怕是我说话就不管用了,再说了在省里,迟一年可不是那么简单,有可能就错失几年的时间,一步差步步差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张庆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何花只能妥协,由着老爷子折腾去,有张庆阳的铺排,何花很是省心,就怕他说的人还未走茶就凉了,哪有那么容易。 最近一段时间,何花一直在思谋着郭晶晶的事,这个事情何花觉得还是得周永生出面合适。 自从出现了张庆阳,两个人再没有交集,也不曾打电话联系,就像两条交叉线一样,在经过一个交叉点以后便越来越远,保持自己既定的方向却永远也不可能再相交。 事隔两年后,何花再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小号,居然还是接通的状态,电话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等快要自动挂断时,对面接起来了。 “喂,花儿?”听筒的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周书记,说话方便吗?”何花不想多啰嗦,想直奔主题。 “方便方便,你说。”周永生听出了何花的生分。 何花将郭晶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其实她和他关系已经属于那种不需用钱来说事,不需要用钱来摆平的关系。 “好的,我尽力去办!……”周永生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两次分手都是他对不起何花的,所以只能尽力去弥补。 “没事,我就挂了。”何花不等周永生再回复,就先挂断了电话,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意难平,有些人有些事翻篇就是翻篇了,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郭晶晶的提拔是有难度的,相当于她既要正式调动到市公安治安大队,又要提拔成为副科,一般人分两步走的路,她要一步到位,这就是何花回报给她的大礼。 何花相信以周永生的能力应该能办到。 第117章 困在围墙里的人 一个人的绝望来自于希望的破灭。 何花工作的调动,童童的转学,马超的希望一下子全部破灭,只剩下苟延残喘,他每天如同行尸走肉,生活没有了动力、没有了活力。 每天 爹娘现在从早到晚呆在马强家里,照顾小孙子,而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孤苦无依,无所事事。 现在的马超通过自动轮椅完全可以生活自理,做饭、洗衣、甚至可以独自下楼散步。以前每天的锻炼是想让自己恢复得更好,想要好好活着陪伴女儿长大,现在女儿走了,他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饭懒得做,衣服不想洗,门不想出,晚上连灯也不愿意开,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也不想动,有时瞪着瞪着,就突然泪流满面。 晚上想吃碗面条,面对已经煮开的锅,他却无法下手,心跳得厉害,思维混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拿起挂面又放下,拿起鸡蛋又不知要干吗,陷入了一种无法遏制的惊恐状态。最终只能放弃煮面,回到卧室重新躺下,痛苦地大哭起来。 这个周五的晚上,马超和童童例行视频通话,可是也不知怎么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最后几乎失控,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童童,爸爸对不起你,赚不了钱养不了家,也对不起你妈妈,害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宁,拖累着爷爷奶奶……” 马超在电话的这边流泪,童童在电话的那边不停地哭闹着要回南平市的家,何花生气地将电话挂断了。 她不理解马超为什么就不能体谅自己的难处,能让孩子进入省重点小学有多么不容易,让孩子有更好的学习平台不应该是做父母的希望吗,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拖后腿呢。 她愈发地觉得他不可理喻。 他愈发地觉得她想要离开这个家,还要把唯一的女儿也从自己身边带走。爹娘现在有了马强、有了小孙子,怎么还得再顾及他这个大儿子的感受呢?! 一想到这些,马超就感觉呼吸困难、窒息,有时候还会感到心绞痛。 他去了医院找到了自己曾经的主治大夫,把自己的病情大致说了一下,大夫只是开了二十片安眠药,叮嘱要注意休息。 马超也想像以前一样正常睡觉,可是他的大脑根本不受控制,装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总觉得每天时间都过的太慢、太长、太多余。 久而久之,安眠药也逐渐没了效果,甚至他还一度怀疑医生给自己开的安眠药是假的。 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已经很折磨人了,凌晨时分的莫名烦躁更让他抓心挠肝地难受。 父母还在熟睡,马超慢慢地从床上挪到了轮椅边,再慢慢地挪到了轮椅上,此刻他的身体要炸裂了,身体里的血憋胀的难受,好似人喷涌而出,他需要透透气,需要冰镇一下自己。 他滑着轮椅走出了卧室,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等到马超父母发现他的时候,发现他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两只手痛苦地捶着胸口,手腕流出的血,抹得衣服上、沙发上到处都是,地上扔着半截水果刀。 马超被紧急送往南平市医院,通过胃镜将半个水果刀片取出。刀片在他的身体里断成了两片,一片卡在喉咙里,一片滑到胃里。 所有人都不理解马超的行为,包括爹妈,现在日子过好了,儿子却不想活了,这是什么逻辑?! 他被医生诊断为了重度抑郁症,对于这个病,农村出身的父母根本不知道这是个啥病,外表这么正常的人,怎么会得病呢? 躺在病床上的马超也知道自己精神上出了问题,并且问题还很严重,这次他不想再治愈了,不想再拖累任何人,只想要解脱,彻底的解脱。 何花带着童童匆匆忙忙回来看了他一眼,因为孩子周末还要学习舞蹈和钢琴,只待了半天就回了省城。 就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马眼觉得幸福得不得了,转而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因为自己生病,孩子耽误了奥数课。 半个月后,马超出院了,回到了依旧是一个人的屋子。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父母一日三餐会回来为他做好,看着他吃完才又去弟弟家,每天叮咛:“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甚至于每天早上父亲会陪着他在小区院子里散会步。 身为妻子,何花也没有重视这个病,只是觉得因为自己和童童的离开,马超暂时心情不好,只要多点关怀多点问候,病总会好起来的。 她比以前打电话勤快了,几乎保持每天一个电话,话语中多了些许的温柔,不外乎是希望他不要多想、瞎想,还有父母、还有妻子、还有女儿,不要再做傻事。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反倒觉得自己更加拖累了家人。 医生给马超加了药,晚上服药后他不再失眠,但是会做梦,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自己公司经营困难,债主上门讨债,陌生人的尖叫和怒吼,以及张牙舞爪撕扯的妖怪,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甚至于梦中的情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头脑中,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随时可能猝不及防地浮现出来,紧紧地抓住他的心。 一个人的时候,他时常会想一些事情,关于父母,关于自己的人生,然后发现“这么多的问题都无解。”他就会非常难过,在黑暗里勾着身子,抱着双膝大哭。 哭的时候,他想的并不是自己孤独无助,而是“人生如此,为什么要活着?” 一个傍晚,父亲推着他在小区里散步,后来驻足在了一个象棋摊前,沉迷起了棋局,马超想要继续往前走,又不忍心打扰父亲,便独自滑着轮椅来到了湖边。 夕阳照在小区的湖面上,金光闪闪。微风吹过,湖水中何花的身影显现,凌乱的头发和裙角朝着一个方向,卷起好看的弧度,童童牵着她的手,“咯咯咯”地笑着闹着,画面很美。 他伸出手想要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 第118章 “头七”闹鬼了 马强死了,溺毙而亡。 在岸边的马超娘对着打捞上来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瘫软在地。 父亲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喃喃自语着:“人刚刚还好好的啊,怎么会这样?” 小区里的人闻之皆悲戚有加,潸然泪目。 从省城赶回来的何花看着静静躺在家里的再也不会醒来的马超,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要是自己不调到省城工作,不就好了。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非要带走童童?! 为何第一次住院,不留下来陪陪他? 当初真不该对他说这样的话…… 此时何花除了自责、懊恼、震惊、悲伤、无语问苍天,还能做什么呢? 她抚摸着马超苍白的脸,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好似马超从没有认真对何花说过“我爱你”,也许是因为他的腼腆与内敛,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太沉重了,也许是他从来就未曾爱过…… 她痛哭着使劲拍打着马超已经僵硬的身体,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现在终于有盼头,却狠心将她们母子抛下? 她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痛哭流涕地嘶吼着:“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可是马超再也听不到了。 曾经在何花苦着、累着、难着的时候,有过怨恨,恨马超背叛了她,背叛了家,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过他,只要他活着,这个家就是完整的,这个家就是全活的,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天人永隔的命运。 她的努力和希望被马超亲手摧毁了,他是解脱了,留下活着的人生不如死,此刻她的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人死了放置时间不能太长,要尽快入土为安,马超第二天就被送回了孝堡镇马家村。按照当地的风俗,马超属于小口,就是年龄小的死亡人,出殡的当天,何花是不能出现在葬礼上,不然会被死了的人带走。 何花不想讲究这些个不着边际的说法,还是决定为马超披麻戴孝,送他最后一程,她凝视着马超的遗体被放入了棺材中,他安静地躺在里面,宛如沉睡一般静谧。 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早连夜准备了孝帽、孝衣和孝带,通过所穿的孝衣,戴的孝帽,就可大致辨别出一个人与主家和亡人的关系。 阴阳先生很快被请来了。在农村,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日常经商或务农,和常人无有不同,但方圆数里凡有婚丧嫁娶,其重要性和话语权便立刻重要起来,也因此又比其他人更受礼遇尊崇。 先生短短停留两个小时,掐指卜算,展纸研墨,就将几幅挽联,以及葬礼前前后后的日程甚至具体的时辰都安排妥当,以毛笔竖排书写,斜贴在墙上,成为整个治葬期间的根本遵循。 治丧期间,一些具体的事务则在宗族长辈的操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根本不用亲人们操持。 各种各样的讲究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几位老人坐在一起抽上一阵烟就一一话明。在当代农村的诸多事务中,尽管力量已不再那么强大,但他们依旧是传统和规矩所在,不可侵犯,很多时候,后辈们只需要依着他们说的做就是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公婆不愿意大操大办,只选择了两个唢呐手,在葬礼这一天迎亲,前来吊唁的人一拨一拨的从村口哭着迎入,灵堂就设在村道上。 从早上开始,村里的乡亲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前来祭奠。吊丧的亲朋入内,敬香行礼,何花和女儿两人长跪灵前,一一磕头谢礼。 到了晚上,是整个葬礼的高潮,先有专门在葬礼上表演的当地演员唱哭戏铺垫暖场,然后“献饭”、“献衣”、“洗脸”,每一道祭品都顶在头上从院中迎出,摆在灵前,众孝子要全程躬身缓行,起哭声,以丧棒扶地跟随……亲戚们还要再依次进行一次上香祭奠……等这些仪式全部结束,已是深夜。 这几日里,马强操持着打坟箍墓,火化,办各种手续,敲定丧仪鼓乐,更要为最终葬礼前后的吃席确定菜单、人数以及一应物料,这些事项要日日跟进,并不停的采买。 第二天一早即起灵出殡,孝子扯起白帐,牵引灵车缓行,送灵的队伍绵延行进在山麓间,人群疲惫,沉默不语。 青烟在坟前袅袅升起,一场葬礼即告结束,马超从此深埋在村庄以北的高地上,入土为安。 当地有一个风俗,传说下葬之后的前三天,亡人孤苦,前往阴间会害怕,因此活着的人要在每日黄昏到坟前来,和故去的亲人说话,称为“打怕怕”,这个重任交由弟弟马强来完成。 “头七”这天,一家人前去坟前烧过纸后,正围坐在炕上吃饭。何花实在是没有胃口,就去东边的屋子休息了。 和衣躺下刚刚睡去,王素素就推门将她一把拉起来:“嫂子,不好了,马强好像跟上我哥了。” “什么?!”何花还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王素素不再解释,只是将她拉着往正屋走去。 两个人踉踉跄跄来到正屋时,只见地上、炕上撒得全是粮食,马强一个人坐在炕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数落着众人。 公公婆婆、还有几个姑表兄弟都小心翼翼地站在屋内听着。 “我虽然拖累着大家伙,可你们也不能敷衍呢,下葬的当天,烧的纸钱都没有打钱印,那能用吗?” “爹娘,你们好狠心哪,就忍心这样打发你们的亲儿子吗?” …… 马强说话的神情和语态和哥哥马超一模一样,他逐一将每个人编排了一番后,开始嚎啕大哭,一屋子人吓得不轻。 何花也是第一次见这情形,不过他的爷爷和太爷爷就是给人看邪的,她没有乱了阵脚,赶紧让几个表兄弟打好印子钱去马超的坟头烧了。 几个人慌里慌张地办去了,没有半个小时,等烧纸钱的人回来,马强就缓过神来了,他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印象,看着屋子里的凌乱不堪,死活不信是自己的杰作,只是说自己睡了一觉…… 第119章 突然的遗产之争 求生很难,但求死,却很容易。 马超的死,对自己是一种解脱,对父母和妻女,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负罪。但活着的人终究还得往前看。 公婆搬出了大儿子的房子,去了小儿子家里,他们怕睹物思人。 “童童,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回省城。” 说完这句话,何花竟然愣住了,她居然听到了回音。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她感慨万千,以前总觉得房子小不够住,想要买一个大一点的,那时候家里人多、热闹,其乐融融。现在房子越住越大,人却越来越少,走的走、散的散,好不凄凉。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花心里嘀咕着,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家里,开门一看居然是马强。 互相寒暄几句后,马强没有说明来意,何花对现在的小叔子实在是没有几分好感了,就直接挑明了话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嫂子,也没啥事,就是过来和你道个别,你和童童去了省城,估计一年也见不上一面了。”马强支支吾吾起来,眼神躲闪、翘起的腿抖动不停,两只手来回搓着。 “嗯,你哥出殡的事,全靠你支撑着,虽说是一家人,那也要感谢你。”何花只能继续客套。 “见外了不是,你不是也说一家人吗,那就别说那两家话了。”马强满脸堆着笑。 “别绕弯子了,你肯定找我有事,有什么就说。”何花实在是太累了,这几天在村里办事,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她不想和马强再周旋了,需要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开车去省城。 “嫂子,我想把小宝的户口上到你这里,以后去省城上学也能沾个光,你看这样合适吗?”马强吞吞吐吐地问着。 “没有这个必要,小宝现在还小呢,到时候上学我给办就是了,不用迁户口,太麻烦了。”何花一口回绝了这样奇葩的要求。 “那要不过继给你当儿子,反正你也没有儿子,以后也需要一个撑门户的人,你说是?” 马强的不死心立刻引起了何花警觉。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旧俗,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何花疑惑地问着。 “你看我哥刚走了,我也不该和你提这件事,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才来的。”马强一看儿子落户的事情是没有戏了,索性心一横,将实话就说了出来。 马强一进门就言辞闪烁的样子,何花大致猜出来,估计是钱的事,她想着保险柜里还有五十万的现金,如果要马强开口要借就拿走,不过还不还的也无所谓了,就当是给公婆的养老钱。 “嫂子,我咨询过律师了,我哥走了以后,是可以进行遗产分配的,里面应该有我爹娘一份的……” “什么???你要和我分遗产???”何花猛然站起来,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叔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强居然要和她分遗产,这个雷击得她外焦里嫩,头冒青烟,又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你t给我滚!!!”何花怒不可遏地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在空荡的客厅又响起了回声。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爆粗口,也是唯一的一次。如果不是孩子在家,何花真想冲上去狠狠地扇他一耳光。 “嫂子,你别生气,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你说我现在没有工作,一家老小要养活,总得要生活呀,我也没有办法呀!……”马强继续无耻地唠叨着。 何花再也不想听,她失望地挥挥手,让马强赶紧走,再不走她就要崩溃了。 马强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意思:“嫂子,你听我说,我哥当时抢救的时候,我也是将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了,你赚的每一分钱也都有我的功劳,对不对?你不能眼看着我难,不管我呀!……” 人真得到失望透顶的时候,连一句分辩的话也懒得说,何花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看着眼睛通红的嫂子,马强才仓惶地起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她不甘心,拨通了公婆的电话:“娘,你和爹知道马强来和我要钱的事吗?” “花儿,你看我和你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马强现在也没一份像样的工作,你生的是汝子,马强生的是儿子,马家的家产总要让儿子来继承,不是吗?总不能将来那么大一份家产都给了一个外姓人……” “娘,你和爹不是不知道,马超车祸时,背了一屁股的外债,能有什么家产,他躺在床上就像个活死人,除了花钱为这个家赚过一分钱吗?”何花一想到这些,就肝肠寸断。 “我给了马强多少钱,你们问问他,在他身上我前前后后花了二千多万,给得还不够多吗,现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们只考虑你们的儿子和孙子,就不顾我们的死活吗?!” “花儿,是我们马家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总归是要靠儿子了呀?”对面传来了婆婆的抽泣声。 何花知道自己的哭诉已经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发泄一下情绪,曾经何花将婆婆似为自己的亲妈,但总归不是,自己永远不可能被当闺女待,即使是亲闺女,在儿子和孙子面前,依然啥也不是。 没有儿子,就要被当成“绝户”对待,这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事,何花知道这是要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瓜分掉。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贪婪,曾经她认为珍贵的亲情,今天变得如此的不堪,当年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时候,亲情就是最后的蹈草,伸出温暖的双手互相抱成团渡过难关。变质了的亲情只剩下无情了,疏远和冷漠才是真正的面孔! 一夜未眠,她从来没有觉得亲情会凉薄到如此地步。 第二天她踏上了返程的高速,她知道遗产的事肯定得解决,马强拿捏着她的“七寸”,两个人互撕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 “光脚得不怕穿鞋的”,马强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无赖,要是将一些事情抖出去,恐怕遭殃的就一止一个人。 但这个事情自己也不能太主动了,软弱和退让会让一些人更无耻更贪得无厌,所以这个事情只能是见招拆招,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得找一个专业的律师事先拟好一份遗产协议书,正好郭晶晶的老公是个律师,过些天再回来一趟,和他好好聊聊这个事。 第120章 彻底闹了分家 手里的银行卡里没有钱了,何花清楚地记得这几张卡里总共还有120多万,是留下在省城买房子的钱,怎么就没有了呢。 她立刻就猜到了谁把钱划走了,银行卡的名字不是自己的,银行是不给查询资金流水。 “这个王八蛋!”何花的心里窝火极了。 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马强的手机,厉声问道:“你是不是把卡里的钱转走了?” “对呀,我取自己银行卡的钱,有问题吗?”电话里传来了马强嬉皮笑脸的声音。 何花的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马强那无耻的嘴脸,她咬牙切齿地吼着:“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嫂子,才一百多万,这点钱对你来说,还不是毛毛雨吗?你手里有多少钱,我又不是不知道。” 厚颜无耻的话语气得何花浑身都颤抖,说话时连嘴皮都在打颤:“你知道光在你身上就花了多少钱吗?” “花多少都是应该的,我的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你们那些猫腻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惹急了我照样捅出去。”马强的语气也越来越强硬。 何花知道划出去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好,你不是吵着要分遗产吗,我现在就回去,找个律师,将遗产的事说清楚。” 既然埋下了马强这个祸根,只能尽量哄着、拖着,千万不能硬扛硬碰,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何花将女儿暂时托付给了刘洁,和单位请了几天假就动身回了南平市。 当天下午就约好了郭晶晶的老公安亚军,将家里的现状和盘托出,安亚军当下就拟了一份遗产分配协议。 晚上,何花带着安亚军直奔马强的家里,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今天她必须要和马家人好好算一算账了。 公婆一见到大儿媳来了,当下窘得不知所措,老两口将何花他们迎进门,正好马强和王素素都在家里。 何花不想互相耽误时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爹娘,今天我来就是为了马超遗产的事,也带了律师来了,彻底将这件事作个了断。” “花儿,我们……”公公一着急,说话也结巴起来。 “爹,你们不用难为情,我咨询了律师,这个遗产本来也有你们的份,本来我是没想着要分,因为您二老跟了我这么多年了,童童也是你们带大的,尽管马超没了,打算要为你们养老送终的。但是现在马强提出来要管你们,你们既然也也同意,我作为个外姓人,不好说什么。” 何花越说越伤心,但她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继续说着。 “马超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家里赚过一分钱,但只要没有离婚,家里的财产就有他的份,律师也说了,根据夫妻之间对家庭的贡献程度,将家里的房子和现金粗略评估了一下,差不多是300万,马超只能占其中的一半,那就是150万元。150万元里按照配偶、子女、父母的顺序分配,您二老也就是50万元,对于这个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何花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后,转头看向了公婆。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婆婆慌张地点了点头,随后公公也“嗯”了一声。 “好,那我继续说,今天马强将我卡里的120万的买房钱转走了,本来应该是50万,他多转走了70万,我现在要求他还给我。”何花打算先来个下马威。 “什么,混蛋!他怎么也没有和你商量一下呢?”公公听了气急败坏地朝歪坐在沙发上的马强吼着。 “嚷什么嚷,我转自己卡里的钱,怎么了?”马强豪横地冲着所有人叫嚷着。 “你自己有那么多钱吗?我先后给了你多少钱,你心里没有点数吗?这么多年,你管过爹娘吗?你管过你老婆吗?你给孩子买过奶粉和纸尿裤吗?上次,你被抓进去,你知道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花了多少钱才把你捞出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一连串的反问将马强噎得话也说不上来,一旁边的公婆也臊得脸红脖子粗的,王素素更是伤心得低声哭泣起来。 “花儿,你说的我们都没有意见,50万就50万,其余的70万让马强还给你,行不?”公婆低声下气地向何花哀求着。 “不还,凭什么要还,我没钱!”马强换上了无赖的嘴脸。 公公气得直接就扑上来扇了马强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后脱下脚上的拖鞋暴揍起了混蛋儿子,顿时吵闹声、哭泣声、谩骂声、埋怨声、拖鞋拍打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何花实在不想再看虚伪的众人演戏了,怒喝了一声:“闹够了没有!70万我不要了。” 大家都惊讶地齐齐望向了何花。 “爹娘,今天我最后一次叫二老一声爹娘,马超的遗产本来就与马强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既然你们也同意默许马强拿着这个钱,让他来给你们养老,我以后就不再管你们了,这是一份遗产分配协议,你们俩签字后就生效。” 何花示意了一下安亚军,只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早就拟好的合同、还有印泥和笔一同放在了茶几上。 公公拿起了合同,简单看了一遍正打算签字。 “嘶——”一声,马强抢过合同,一把就撕了,挑衅地看着何花。 何花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马强,缓缓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吗?才300万的共同财产,你骗三岁小孩呢,爹娘他们好哄,我可不好糊弄。”马强面目狰狞的样子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惊讶。 “我有多少钱,和你有关系吗?别不识抬举,我能把你捞出来,也能让你再进去,要不你试试?!”何花也失去了耐心,放了狠话。 安亚军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协议,放在了茶几上。 这次,马强并没有再抢夺,也没有撕,他不再嚣张不再吭气。他相信如果嫂子发了狠,肯定会办到,曾经一个多月的监狱生活他是真怂了。 公公拿起了桌上的合同,默默地签了字,又摁了手印,婆婆也依葫芦画瓢,照做了一遍。 “爹娘,二老保重!”何花拿起桌上签好的合同,扔下为公婆曾经买的重疾保险单,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身后传来了婆婆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响彻整个楼道。 第121章 大庭广众的耻辱 何叶被人打了,在南平市广场的步行街,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给扒了衣服。 何宝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震惊不已。 赶到了城中派出所时,他看到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坐在椅上低声哭泣的何叶,白色衬衫的袖子被撕掉了大半,衬衫上的扣子全部被扯掉,何叶双手紧紧地掖住破烂不堪、脏兮兮的上衣,裤子上也满是尘土。 隔壁办公室传来了一个女人谩骂,时不时还夹杂着民警的训斥声…… 何宝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来,递给了二姐,何叶没有接,转过了身子继续低头抽泣着,何宝将衣服轻轻地披在了姐姐的身上。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民警,上下打量着何宝问道:“你是?” “您好,我叫何宝,是何叶的弟弟。”何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哦,你坐,在哪工作?”民警同志指了指一下旁边的椅子。 “我在市煤炭局审批科。”何宝注意到桌子靠墙的一摞文件上放着一个小小工作牌,上面的照片正是眼前这位民警同志的,名字叫张国峰,还有警号。 听完何宝的回答,这个民警抬眼看了看何宝,停顿了半分钟后,继续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你姐被隔壁那个女人打了,原因是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情我们不好评判真假,打人肯定是不对的,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还扒了你姐的衣服,对方呢我们也做了批评教育,但是你姐这边,你回去好好劝劝,如果真有这事,就不要再执迷不悟。对方可不是个善茬。” “谢谢张警官,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是吗?”何宝想赶紧带着二姐离开这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姓张?”张警官惊讶地问道。 何宝笑笑,指了指角落里的工作牌。 “是个细心人,在这签个字,人就可以领回去了。”张警官微微一笑,递过来一张纸,随后将角落里的工作牌放进了抽屉里。 何宝快速签完字,扶起二姐,正准备走,一个高大粗壮的女人双手叉腰堵在门口,指着何叶开始破口大骂: “臭不要脸的,想走吗?怪不得你三十多了没人要呢,都快烂大街了,哪个男人会看上你这个破烂b玩意……” 何叶一见这个女人,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不已,何宝抱紧了二姐的肩,愤怒地盯着眼前的泼妇。 屋外的几个民警赶紧过来拉开了女人,刚才接待何宝张警官厉声喝斥道:“少在这里撒泼,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女人骂骂咧咧的被拉走了。 “谢谢您!”何宝感激地向张警官道了谢。 “没事,提醒一下你,如果你二姐要追究对方的法律责任,是可以的,聚众斗殴罪对方是跑不了,不过还得看你们的意思。”张警官和善地提醒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啦!”何宝边说边带着二姐出了接待室的门。 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瘦弱的、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扶起差点碰掉的眼镜,看清了迎面来的人。 他愧疚懊恼的看着何叶,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 何叶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何宝已经猜出这个男人是谁,他厌恶地瞪了一眼这个男人,带着何叶快速离开了城中派出所。 这个男人叫张少华,是南平市联通公司技术科的科长。 两人是在一次驴友的户外活动中认识的,几次出行后便慢慢熟络起来,互加了微信私聊。 聊得多了,发现彼此都是不快乐的人。张少华说他的婚姻生活很压抑,因为老婆太强势,和他没有共同语言,而何叶也将过往的不如意倾诉给对方。 都是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人,于是有了一种茫茫人海遇知己的温暖。 张少华是有家室的人,妻家家庭条件很好,凭着老丈人的帮衬,他才有今天小小的职位,他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也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羽毛,想要在仕途上继续有所突破。 他对自己的妻子充满了厌恶与恐惧,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家庭,也不愿意背负伤害亲人的责任。但是对何叶的喜欢又是那么的真实和强烈。 何叶则沉迷于廉价的嘘寒问暖,沉迷于自以为是的真爱,沉迷于虚幻的感情不可自拔,但她又不齿小三的身份,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渴望这份互相喜欢能够得到满足和回应,另一方面又深知这种关系的复杂性和危险性。 在张少华几次的暗示下,两个人还是没有管住欲望睡在了一起。 何叶自己购买的小一居室更是为两个人经常私会提供了便利,这种关系保持了大半年的时间。 一天,何叶给张少华发微信时,显示发送失败。这时,一条短信传进来: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影响我们的家庭。再让我发现,我不会放过你。 很显然是张少华的妻子。 何叶考虑很久,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等于玩火,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张少华再打来电话她不接,几次上门来找她,何叶没有开门。 张少华一个劲强调他老婆没有证据,完全是捕风捉影,不足为惧。 再坚定的决心也架不住渣男的软磨硬泡。在张少华的死皮赖脸、甜言蜜语的攻势下,何叶本就脆弱的防线再次土崩瓦解。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张少华的老婆再次发现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并偷偷跟踪张少华找到了何叶家。 张少华每天下班后,都会来何叶这里,两个人一起做饭,看电视,聊天、缠绵,直到深夜才回家,而这一切都编织成应酬的谎言欺骗着家里人。 今天张少华的老婆终于等到何叶出门买东西,她叫了几个朋友跟着出了小区。 阳光明媚,步行街行人如织。张少华的老婆动手了,她毫不犹豫地将何叶推倒在地,跨在了身下,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何花的脸上。 其他几个人撕扯着荷花的头发、衣服,何叶毫无招架之力,任凭她们殴打! 瞬间吃瓜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尖叫声,口哨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她就是要让何叶丢人败兴,就是让人们围观,才觉得解气。 别说三四个女人打一个了,就是张少华老婆一个人,三个何叶也对付不了,那打人的架势,就和训练过一样,招招在要害上,三八两下就将何叶的衣服扯得稀碎。 幸亏步行街的巡逻车赶到了,才解救了何叶,再晚一点儿就被扒的一丝不挂了。 “二姐,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何宝关心地问着。 “不用,送我回家。”何叶脸色苍白地回答着。 第122章 命运多舛的人儿 此刻的荷叶只想一个人待着。 被打的那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重复放映着,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冲进了卫生间,将身上的污秽清洗干净,胳膊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不是被掐的,就是被踢的。 “快看,衣服被扒了!” “身材不错,皮肤也挺白皙的!” “继续扒继续扒!” “小三儿,就活该被打!” …… 围观观众的麻木、冷漠与帮腔作势,还有很多人拿手机拍下这一幕,像看娱乐一样。 “不要脸的小三,sb!看你那下贱样!” “长得不错,怎么没拿你爸妈给你的这身装备去坐台啊?” “看你那骚样,天生就是小三的料,你妈咋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狐狸精?死不要脸。” …… 那几个女人一边恶毒地谩骂着,一边拳起脚落,在一阵狂轰滥炸的攻击下,裤子被扯烂,衣服被撕光,头发被扯断,脸也被扇的流血,又红又肿,内裤也差点被扯光,大庭广众之下被打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丢大了! 这样的场面,家人、亲戚、朋友若看到,以后怎么有脸在人前出现? 被这么多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将来该如何在人前挺起头颅? 为何不好好工作,却要与有家室的男人发生婚外情呢? 其实这样的结局,早在两人越界的时候,何叶就应该预料到了。 这不是个意外,这一天迟早要到来,毕竟偷吃禁果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多人看到,名誉彻底毁了,值得吗?! …… 被打的时候,荷叶的心情复杂无比,她无力反击也不想反击,负手坐在原地,任由张少华的老婆摆布,那个时刻的羞耻、恐惧与软弱无力的阴影估计此生都会伴随着她。 她陷入痛苦和绝望的地步,又开始整夜失眠,头痛欲裂的老毛病又犯了,人也精神恍惚日益憔悴。 回忆起被嘲弄、污蔑、威胁,身体被摧残的经历,那些刺耳的声音和狰狞的表情不断地在何叶脑海里盘旋和沸腾。 三天三夜了,张少华没有给他发一个短信,也没有打一个电话,更别说有一句安慰的话,这算什么呢? 果然,一切都是个笑话,她就是那个最滑稽的小丑。 何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张少华头像,将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又翻看了一遍。 “你是我此生所有遇见的人中、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也是我爱得最深,却不能执手一生的人。” “能在这个尴尬的年纪,跟你相爱一场,这一辈子,我死而无憾;尽管你我之间,无缘相伴一生,但是我不后悔真心爱过你一回。” “我明明知道,我是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我有责任好好的守护自己的家;可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我爱你的心;每一天,我都会神魂颠倒;在我的心里,想着的人就只有你;在我的心里,你成为了所有的一切;只要想着你,好像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那么的重要;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 这些情意绵绵的话,她一条也舍不得删除,每每翻出来都让她笑意盈盈,内心充满了甜蜜。可今天再看这一条条的信息,却如此的讽刺,像一把尖刀划拉着她的心。 泪流满面看完后,她将他的微信、qq、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速食时代的感情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始于私聊,终于互删或拉黑。 何宝怕二姐再次想不开,求助大姐何花。 听了何宝的讲述,何花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她心疼何叶,心疼她命怎么这么苦?心疼她为什么每次遇人不淑?心疼她怎么就找不到珍惜她的男人? 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就那样糊涂。 但是责备的话,现在不能说,她怕把何叶的弦绷断。 三天后,何花才给何叶打了个电话。 “叶儿,你来省城住两天,帮我看两天孩子,我要出几天差。” 何花想以这样的借口,让何叶离开南平市,出来散散心。 “姐,我知道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出去散散心,错了就是错了,谁也不要安慰我,有些坎还得自己迈,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想通,谁也帮不了我?” 何叶毫不留情就戳穿了姐姐的谎言。她要自渡,只有取出深藏内心的子弹,流很多血和泪,伤口才能真正开始了愈合。 “你没有错,勇敢的追求感情有什么错呢?”何花安慰道。 “不,错的一败涂地,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一段最为错误的感情,更是搬起石头砸我自己的脚。坦坦荡荡的婚姻,都无法保证相守一辈子,更何况这种隐藏在地下见不得光的感情呢?” 何叶自顾自的呢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姐姐听。 随后的几天里,何花每天早晚给何叶打两个电话,直到收到何叶的短信后,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短信的内容是:寻求他爱是借口,自爱才是出口。 何花不放心,开车回了南平市,回家取了何叶家的备用钥匙,和何宝直奔广场何叶家。 家里没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桌上有一封信: 大姐,弟弟: 我走了,你们放心,不是想不开要自杀,只有经历过生死,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会更加珍惜生命,也不会肆无忌惮。 第一站,我想去大草原,感受风,感受阳光,感受空气。去骑马,去驰骋万里,去触摸心灵的悠然自得。 第二站,我想去看大海,感受潮起潮落,听海风的声音,想海鸥鸣叫的声音,在柔软的沙子上散步。 接下来是第三站,第四站。 我会去很多陌生的城市,碰见很多陌生的人,见很多新奇的事物。 每走一站,都会给你们寄明信片报平安。 不知道下一站会走到哪里,就像一道无解的方程式。 不管怎样,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我迈不动步子,看不清路。直到荒漠开出花朵,直到世界终结。 记得和爹爹说一声,我去云游四方了。 何叶留 第123章 防线被突破 最初的防线是从罗婷那里被突破的。 被带走的那天,她正参加着省里的半年经营工作会,属实有点猝不及防,当时的场面震撼了在场参会的所有人员,有人开始坐立难安…… 那一刻,太出乎罗婷的意料了,她顿时感觉灵魂都已经不在了,大脑一片空白,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出会场时,她都有些站不稳了,被人架着从会场出来。 何花得到消息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因为这个案子不归她们科室负责,科室之间的案子也是有保密制度的。 她有些顾虑重重,想去找王秋明,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眼睛在盯着,轻举妄动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这个时候或许等待就是最好的办法。 随后系统内陆续有人被带走。 起因是长义市基层网点的维修基金出了问题,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 罗婷刚任长义市x局的一把手,基层的五十三个网点长年失修,一到了汛季,漏雨现象很普遍,县分和基层打了很多次报告了,都没有批复下来。如果再不修缮的话,出现坍塌事故,安全责任谁也担不起。 罗婷就向省局打了维修申请报告,当时是贺小平的省局一把手,审批流程异常的顺利,500万的资金很快就打到了市局财务账上。 有人向罗婷透露,空白乡镇金融网点还可以向各县的政府申请专项资金补贴,一个网点大概是5万至8万,最后经过打点运作,政府的300万资金也顺利审批。 施工毫无疑问通过“正常”的竞标,给到了罗婷的表弟手里,最终网点只做了基础的屋顶防水,根本没有进行基础土建维修。 省局验收科聘请了第三方来验收前,罗婷将所有网点跑了一遍,工程的敷衍程度连她自己也看不下去,她将表弟好一顿训斥。 她申请的是大修资金,一个网点20多万的维修预算,基本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没有动过,这怎么能验收通过呢? 她对表弟的办事能力大失所望,也对他的贪心不足厌恶到了极致,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工期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结束,只能是“亡羊补牢”。 工程队又没日没夜花了五天的时间,又将网点的外围重新“打造了一番”,贴上廉价的外墙瓷砖,做了防水屋檐,内部进行了粉刷,总算是看上去有些“崭新”的感觉了。 就这样三番两次的折腾,所有网点的维修费用还不到100多万,总共800万的专项维修费用。 罗婷知道如果正常验收,根本就过不了关。但谁又经得起“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钱美女一大堆”的招数,验收人员根本就招架不住这样的轰炸,很快就举手投降了,乖乖地出具了验收合格的报告。 但是事实是骗不了人的。第二年汛期时,网点室内的泥皮脱落很严重,室外的墙砖也扒不住了,开始慢慢脱落,第三年还砸中了来办业务的一位村民,不过通过协商赔偿最后解决了。 不能在自己手上出事,每年罗婷拆借其他的资金进行了二次、三次的补修,直到她从长义市调离,回到了省局人事处。 可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死孩子。去年,一个村镇网点终于承受不住雨水的冲刷,坍塌发生事故,屋内的两名营业员,一个当场死亡,一个重伤送医院后,双腿截肢。 豆腐渣工程的事情包也包不住了,自从出了安全事故,罗婷就开始心神不宁,一级一级的追查肯定会查到她这里。 她开始四处找关系打点,钱花了不少,效果也很明显。 面对长义市纪委的问话时,她态度诚恳,连连表示“歉意”,基层网点出事,她作为当时的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最终当时长义市局的分管副总将所有的责任扛下,今年年初被判了三年,而罗婷背了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 她以为这个事情平息下来了,也就不再忧心,谁知怎么又被翻起来了呢? 原来现任的长义市局领导将这件压下去的案子又翻了起来,年初的时候,他几次三番找罗婷想要将自己的侄子安排在省局财务上班,被罗婷一口回绝了,就此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点小事你都不替我办,我为什么要替你背安全的锅呢,别忘了长义市五十二个网点还处于危房的状态,如果再出了安全事故,这个责任谁来背?! 这个局长就暗中安排人写了检举信将事情捅到了省纪委。 在罗婷认为,这件事已经划上了句号,谁还会再揪住不放呢,上面有人说话,下面有人背锅,也就不会再节外生枝。 正当她以为高枕无忧时,省纪委突然找上了门…… 罗婷最初想要死扛,但是架不住纪委连续的讯问,很快就漏洞百出,无法自圆其说,只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交待了问题: 利用职务便利,大肆违规购买客户回馈礼品,从中抽取佣金;收受钱财,违规提拔干部;暗中收取合作单位的业务返点;搞权色交易,谋求职务晋升…… 罗婷的家被抄了,搜出了1200万现金,银行工作人员用5台点钞机连续清点了5个小时。家中的高档包包、金条、首饰让现场的搜查人员咂舌,一个国企小小的处级干部,就可以如此的“富有”。 “拔出萝卜带出泥”,凡是围绕在罗婷身边的人,都被陆续叫走谈话了…… 贺小平被揪出来的时候,已经退休了五年了,当纪委上门找他问话时,已经脑梗心梗瘫痪在床,话也说不利落。只能根据纪委所掌握的材料定他的罪责。 王秋明是罗婷的“伯乐”,没有他的发掘,没有他的提携,罗婷也不会有仕途上的“辉煌”,也没有今天的“落魄”,被调查讯问肯定是跑不了的。 系统内大面积崩塌,这是要“一锅端”的节奏,何花越来越焦虑…… 第124章 权力是个大诱饵 何花的内心满是悲哀,抱着膝盖坐在飘窗前,她呆呆地俯视着窗外的一切…… 夜幕无法掩盖城市的喧嚣,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夜幕无法阻挡城市的孤寂,人来人往,推杯换盏。 罗婷的事对何花的触动很大,对于这个女人,她们之间只不过是浅浅的交情,罗婷像是一只花瓶,但又不是一只简单的花瓶,更像是景德镇精心烧制的珍品,不仅有颜值还有内涵。 毕竟是上过大学的人,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事在系统内也是响当当的,很多男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的人都能半路折了,自己有什么本事在官场中站住脚,此刻的何花很是灰心丧气,想想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不禁潸然泪下。 中国几千年来男权的传统和性别角色的定位,使得女人的仕途之路充满了无奈,女人“与权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间隙”。 女人要想在官场中“上位”,比男人要容易得多,前提是你愿意走捷径,也要有走捷径的资本。 一旦你走上这条“不归路”: 你以为这个世界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在官场上大家都是凭能力和本事吃饭,不分男女了? 你以为拥有了权力,就可以大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抱负了,不再受束缚了? 你以为爬上了那个位置,就可以不受欺负,不再沦为他人的玩物,不必再受人摆布了? 你以为…… 那你就太天真了,有言道,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你的长相就是原罪,世上总有那么多的好事之人,给你制造一些花边新闻,添油加醋,说得有板有眼,好像是真的一样,让当事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男领导听到这些,不会去辩驳解释,口口声声说着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其实内心里早就沾沾自喜,花边新闻更彰显他们的魅力。 绯闻多了,女人们渐渐也就不在乎了,既然已经背上这样的锅,何必白背呢,不如坐实了,好在还有实惠可言。 权力这个大诱饵,一步步让人掉入更大更深更黑的陷阱,只能被动地运转着,越来越危险。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在经济上交织在一起,集体获利、互相合作、勾心斗角,走向不可自拔的深渊。 就像一粒小石子掉进河水中,产生的涟漪逐渐扩散,身边的其他人也被卷入进来,最终染料污浊了整个水池。 人人羡慕何花傍着贵人,但谁知道背后她有多累,无时无刻防着小人,对于政敌更要“像是猫盯老鼠一样,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盯着”。 自从调离原来的单位,她事必躬亲,生怕别人给下套使绊子,整天连轴转,她想攀上更高的官位,成为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罩在家人的头上,必须要改变原来的性子,脸要厚、心要毒、嘴要甜。 对于一些人的关系,关键时刻必须拎清,该断则断,比如周永生,即使多年的感情,也要适时划清界线,她已然不再是二十年前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了,否则就无法背靠张庆阳这棵大树。 官场就是“办事不看事情大小,只看官大官小”,要想在官阶之路上前行,得心应手地使用权力,获得和男人一样的地位,注定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代价,遭受更多的拷问,有时甚至付出健康和人格的代价。 “认清现实,资源最大化”就是她最大的收获。 “丽姐,屋里乌漆麻黑的,你怎么不开灯呀?” 屋里传来温柔磁性的呼唤声,紧接着是钥匙扔在桌子上尖锐的碰撞声、悉悉索索换衣服、换鞋。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她,何花轻轻一仰头,靠在了林明的胸前。 自从那一夜,何花成了首席的座上宾,每次去了都会钦点林明来陪,当然了去的时候会提前联系,要不然的话会和别的会员打架。 何花沉迷于这种简单的肉体关系,沉迷于这种“添狗”式的服侍,一个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一个只需要花钱就好。 时间长了,为了不和其他会员“打架”,何花彻底将林明包养在了外面,租房的费用自然有人为她付。 而林明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的筹码是去年毕业何花找人将他安排进了市里的一所专科院校当了声乐老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饭碗”。 当何花提出这个要求时,林明知道自己遇上了“贵人”。 在首席赚再多的钱,也只是富婆眼中的玩物,这样的生活终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出路之前,他只能继续委屈求全地在那里呆着,尽心竭力地伺候好每一位“金主姐姐”。 他早就窥视到何花不是一般人,大多数富婆来了以后,都是大把大把地撒钱取乐,叫很多的男孩子陪酒陪玩,提出的要求也很变态,诸如添酒杯、跳脱衣舞、学狗或是猫叫…… 而她从不这样,每次来了将林明约到晾台上,吹着风喝着啤酒,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只是碰杯。 酒到浓时,两个人相拥热吻,林明就抱着她进了包间…… 对她,林明格外地上心,服务起来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格外地卖力。 终于投资有了回报,一个本科生能到专科院校任教,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更是他这种没有背景和资源的穷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立马从首席辞职后搬进了省城最豪华最昂贵的世纪明珠公寓里。 林明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姐姐的真实名字和身份,何花对他的要求就是不要乱打听、不要多嘴问、更不要瞎猜疑。 他是个聪明人,逢场作戏吗,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说不定几年后就相忘于江湖了,何必那么认真呢?! 今天晚上“金主姐姐”的心情可不大好。林明一进门就发现在了放在鞋柜上的包包和车钥匙,但是房间却没有开灯。 他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何花的头发,指尖轻轻地划过头皮后,再用指腹在额头打着圈按摩,一遍遍重复着。 何花的身体瞬间就酥软下来,每当指尖划过,就是电流一样击打着她的身体,她忍不住轻哼起来。 林明俯身将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地呼唤着“宝贝”,何花沦陷了。 她转过头闭着眼,深情地抚摸着林明的脸颊。 窗外昏暗的灯光映射进来,四目交织在一起,嘴唇在相互寻找中紧紧地吸在了一起…… 第125章 暗中较量白热化 罗婷的案子在陈星所在的科室,何花无法打听也不敢打听。 陈星和她是平级,都是科级干部,两人也是这次升副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间的暗中较量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其实正科在省一级的单位根本算不上领导,和普通公务员一样,承担的都是事务性工作,只是一颗“螺丝钉”,只有拼到处级以上才能称之为领导。 从正科到副处这个坎是很难的,需要强大的人脉和实力。很多人都是卡死在了科长提拔副处这个硍节上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不动一步,甚至熬到退休才能解决四级调研员非领导岗位,甚至在正科岗位上退休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陈星今年已经四十五了,年纪轻轻就上了正科,之后的十几年里在科长的位置上止步不前。越往上走,有背景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你要想往上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努力,而且还要有运气相助,功亏一篑的可能性太大。 如果他这次再抓不住机会,估计也就没什么戏了。 陈星缺的就是强大的背景,运气好似也不是很顺当,为此他每年都会去五台山拜拜,希望能将自己的官运转一转。 好不容易通过同学的关系搭上了刘振刚的门路,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据说是张庆阳的关系,这对陈星的威胁就大了,张庆阳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机关中很多中层干部都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包括刘振刚。 这个突然调来的对手,为人低调,出手大方,情商极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在同事之中口碑极佳。如果张庆阳极力推荐她,几个副职多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为此陈星大伤脑筋。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紧紧抱牢刘振刚的大腿,也将对手何花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他断定何花一个没背景没学历没资源的人,近几年火箭式的提拔背后肯定大有文章,罗婷的案子也许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扳倒她。 对王秋明的调查应该会有实质性的突破,保不准会有大料爆出来。 他预想中何花会私下和自己打听一些消息或是通过别人辗转地打探案子的内幕,结果让他很失望;他也预想过何花会不会自乱阵脚,请假休养一段时间来避避风头,结果更让他大失所望。 经过这些日子的细心地观察,这个女人每天正常上下班,表面装的若无其事、淡定从容。这让陈星对她刮目相看,一个女人这么能沉得住气也是少有的。 此刻何花还不知道王秋明已经被带走了。就即使知道了,依然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很多时候,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慌,到处找人打探消息,想要做好应对之策,甚至是想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其实反而会适得其反。 往往是你的主动出击,给了对方拿捏住你弱点的机会,让对方了解到你的弱点,从而很快的把你打垮。 所以何花需要的是静心等待,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刘洁的到来打破了周末的平静,两个人从来都是电话联系,没有特殊的事不到家里来。 周六一大早,刘洁屁急火燎地来到她家,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出事啦,出事啦!”。 何花向她努努嘴,示意童童在自己房间看书呢,刘洁将她一把拉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王秋明被带走了,你知道不?”刘洁压低声音说道。 此时的她满脸通红,一脸愁容,得到消息后一路紧赶过来的。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何花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 “王局长的老婆今天早上五点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昨天晚上被带走了。” 此时的刘洁显然是有些意外,也难怪她不知道这些消息,前几年她就辞了保险公司高管的工作,自己跳出来单干。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老婆还说什么了没有?”何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了,只说了一句,估计也是不方便透露太多。”刘洁追问起关于王秋明被抓的一些事情。 何花将罗婷被调查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将自己近期的尴尬境遇也一股脑倒了出来。 “王秋明应该是被罗婷的案子牵扯出来的,现在咱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何花无奈地说着。 “那罗婷知道你的事有多少?”刘洁关切地问着。 “据我的推测是不多,罗婷在南平市局几乎就没有怎么呆过,我们两个人也没有业务上的往来和交集,私交更谈不上。如果她知道并吐了口的话,现在我也会被带走调查。” “那就好,那就好!”刘洁长松了一口气。 “不要太乐观,咱俩的要害在王秋明那里,如果他扛不住,下一个就是我或是你了。”何花说着又皱起了眉头。 “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刘洁听到这里也愁容满面。 何花摇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我出国避避风头,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业务,正好出去散散心,趁现在还能跑得了。”刘洁甩甩头,潇洒地说着。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何花对这个办法表示不赞同。 “你呀,就不要替我操心了,案子总会有了结的时候,说不定到时候就风平浪静了,我留下来对你、对王秋明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躲得远远的。”刘洁说完就拉开房间的门,准备离开。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何花一把拉住这个疯女人。 “不了,今天我就办签证去,早点出去,不然怕来不及。”刘洁推开何花挽留的手,笑着说道。 望着刘洁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何花不免一阵心慌起来,她担心王秋明扛不住,将保险佣金抖落出来,这可是要命的事,别说自己的仕途了,说不准还会被…… 今年六月份童童就要小考了,万一自己出什么事,孩子怎么办?这是最让她揪心的事。 第126章 突如其来的造访 血红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洒红了半边天。 何花收拾好办公桌,准备下班回家。王秋明被带走后的压力让她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白天,她隐藏起内心的不安,淡然地上下班,但每当夜晚来临,内心就会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一路从办公室到地下车库,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她吓了一跳。 她低头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能又是推销房子或是其他广告之类的,想也没想何花就摁了拒接。 挂断没有两秒,这个号码又打了过来,何花依然拒接。 陌生号码又打过来时,何花觉得这个电话一定是有来历的,她赶紧接起来。 “何主任,你在哪里?”对面的声音很熟悉,可是何花确实想不到是谁的声音了。 “你是?”她试探地问着。 对面倒是没有绕弯子,直接就报出了名字:“我是陈金超。” 何花顿时心生愧意,居然连陈金超的声音也没有听出来。 “哦,陈主任,你在哪里呀?”何花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两天我在省局培训,你……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想约你吃个饭。”陈金超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邀请。 “没问题呀,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何花爽快地答应了邀请,上次的事让陈金超背了锅,她心中始终有点过意不去,正好今天尽地主之谊,借机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这个点儿省城像样的饭店已经不好定了。荷花选在郊外的古城风景区内一个相对僻静,环境幽雅的农家山庄,吃饭住宿娱乐一体。 何花怕陈金超找不到这么偏的地方,开车去了省局培训中心把他接上直奔郊区。 春天已过大半,油菜花刚要谢幕,油菜籽也结出大半,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的气息,是春天的味道,是乡村的味道。 一路上两个人基本上处于沉默状态。 兜兜转转,逐步从水泥森林的城市喧嚣中慢慢进入森林缝隙中的那一点点自然恬淡中。 这是典型的北方农村四合院群,白色的院墙编着号,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坐落在山庄的正中间。东边是茂密的树林,西边是菜地。 每一个院子的正中央又是一个小的菜地,大门的正对面是餐厅和茶室,西厢房是厨房,东厢房是休息室。 预定的时候,何花已经将菜点好。要了一盆猪肉炖菜,拌了两个凉菜,又炒了两个家常菜,同时还现贴了几个玉米饼子。 何花带着陈金超走进了七号四合院,推开院门,烟囱里早已飘出袅袅炊烟,厨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因为是柴火做饭,味道显得格外醇厚,一进院子诱人的味道直钻鼻子迅速蔓延到胃里。 最近由于心情比较压抑烦躁,吃什么也没有胃口,荷花明显的消瘦了。 这个黛瓦白墙下的烟火气息让她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此刻的肚子咕咕直叫。 以前她非常羡慕城市的生活,总想逃离农村,住在高楼大厦里,开着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 现在她更想回归这种极其简单的生活,恬淡平静。或许自己骨子就属于土地,属于乡村,即使再漂泊、再风光还是要回归到土里 正房的客厅摆设也非常简单,一张小的八仙桌,四张椅子,考究的茶具摆放在桌子的正中间。 桌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碳火炉,红红的火炉上,烧着一壶滚烫的开水,是一个年代久远的铜壶,双提梁,无纹饰,表面早已发暗。 炉子上水已经烧开,壶盖的水蒸气直往上冒,把壶盖顶得一跳一跳地啪啪响,水壶嘴角里溢出轻烟薄雾般的水气。 茶盘中已经准备好了一盏白毫银针,只见荷花熟练地将茶拔进盖碗中,提起铜壶将烧开的水倒进去。 白衣白裙,婷婷袅袅,在水中缓缓升起,慢慢释放出那芳兰香…… 陈金超贪婪的吮吸了一下这股茶香,这是经过岁月沉淀的陈年北路银针,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喝茶,对茶道还是非常有研究的。 他看着动作优雅、恬静淡然的何花,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她,恍如隔世。 何花抿了一口茶,抬头朝他嫣然一笑。 “怎么这么看着我?” 陈金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讪讪一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咂咂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何花,罗婷的事你知道不?” “嗯,知道。” “王秋明被带走,你知道不?” “嗯,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只能静静等着呗” “坐以待毙可不是你的风格。” “唉,没办法,我现在的处境只能等待。” “注意邓遥,她听说罗婷和王秋明出事,这两天又开始不安分,最要命的是这次我爸支持她。”陈金超紧皱着眉头。 听到邓遥的名字,何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眉头紧皱,嘴唇紧闭,仿佛内心承受无尽的压力,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可能真的没办法了。” 邓遥就像她的死穴,只要她出手,何花觉得自己就被拿捏得死死的。 一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重的无话再聊下去,沉默中只能听到茶壶咕噜咕噜的翻腾声。 何花主动打破沉默,将茶碗中的水续上,随后提着铜壶到院子里打水。 菜园旁边就是一口深井,上面已经用水泥板覆盖,井沿边长着青苔。水泥板上面安了一个红色的手摇水泵,木?把柄被握得光亮、圆滑,何花反复压了几下,铜壶里就车满了清冽的井水。 怪不得今天的茶品起来味道和平常不一样,茶汤更稠,更滑,更绵柔,仿佛多了很多有嚼劲的东西。让他忍不住,一啜再啜,一嚼再嚼,细细感受其中的醇美风味。 虽说外面已经到了春末初夏,但是进到窑洞里,凉飕飕的,怪不得要生一个碳火炉。 陈金超将凳子往炉子跟前靠了靠,突然闻到了一股甜腻焦糖香气,是烤红薯的味道。 他将手伸向了炉子下面的碳渣铁皮兜子,“哎呦”伸出去的手被烫的又缩回来。 何花提着铜壶正好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竟扑哧笑出了声。 笑声惹的陈金超更不好意思,他满脸通红的又坐回凳子上。 何花把铜壶又坐在了炉子上,拿起炉子旁边的火柱,火柱的一边是直的,另一边是钩子形状。 她用火柱将碳渣兜勾出来,扒开炉灰,将三四个烤熟的红薯拨拉出来,磕了磕上面的灰,又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木盘,将红薯装进去。 刚烤好的地瓜,外皮焦脆,有些地方略见焦煳,外皮上还会渗出亮晶晶的糖稀,焦香的糖味上沾染着煤炭灰。 何花拿起一个,在左右手上来回倒腾几下,用手慢慢剥开,那黄中带红的瓤便暴露出来,香味愈加浓烈。 “吃!” 荷花将剥好的烤红薯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