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老婆带人来抓我了》 第章 序章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钢笔划过纸面发出的沙沙声。 办公桌后面,柳学冬翘着一只腿,快速在病历卡上做着这一次的诊疗记录。他穿着白大褂,白大褂的胸前挂着名牌——心理诊疗师,柳学冬。 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柳学冬眼角的余光却总是情不自禁瞥向不远处躺在治疗椅上的女人,从头到脚扫过她长裙下婀娜的身材曲线,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推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以作掩饰。 良久,书写声停下。 柳学冬轻轻放下笔,转头望着窗外出神,窗外的电线杆上,两只鸟儿正互相梳理着羽毛。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细不可闻的绵长呼吸声。 这一刻,医生和病人很默契地选择了将这份宁静保持下去。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病历档案—— 《第五次诊疗记录》,9月3日 姓名:虞红豆 性别:女 年龄:23 婚姻:未婚 职业:警察 社会功能:正常 生理状况:正常 行为状况:正常 情绪状况:正常 认知情况:正常 自我概念:正常 病情记录:以下内容为患者自述,自8月初起,患者本人每当闭上眼就能清晰感觉到来自他人的目光窥视,除了独处时间外,只要处于有其他人存在的空间内,这种窥视感就无时无刻不存在。起初患者怀疑被人跟踪,但根据后续调查,这些所谓的“窥视感”其实只是来自身边人(路人或同事等)的正常目光。 诊断记录:疑似轻度妄想症和心理洁癖导致的幻觉,经过前四轮的心理辅导以及治疗,目前患者称已经不再感受到“窥视感”。 『她在撒谎。』 柳学冬眼睑上抬,目光落在治疗椅上的虞红豆身上。在柳学冬看不见的方向,虞红豆的左手把盖在腿上的薄毯又攥紧了一些。 虽然病历档案是自己亲手写的,但柳学冬心里清楚,虞红豆其实根本没病,那所谓的“窥视感”也不是幻觉。 那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一种独特的“天赋”。 但那又如何,柳学冬不会点破,因为作为一名普通人是不该知道这些的。 柳学冬这辈子只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剩下这个愿望就是当一个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像普通人一样按时吃饭,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然后在某天娶一名妻子,她会和他一起把日子过成一碗平淡的白开水,却又充满了烟火气。 『她会煮好饭在家等我,当我下班回来,在楼道里就能闻见饭菜的香味。打开门时,她会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腰上缠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边抱怨着我又回来晚了,一边却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菜肴……』 柳学冬的思绪胡乱发散,一边想着,一边又情不自禁看向了虞红豆,从头审视到脚。 『话说这女人真的是警察?这脸蛋儿和身段,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了。』 “柳医生。”平静而又短促的声音打断了柳学冬的胡思乱想。 “嗯?”柳学冬微微抬头,目光落到虞红豆脸上。 虞红豆依然没有睁眼,只是相较于之前双眼闭得更加用力了一些,双颊也泛了丝丝粉红,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想努力表现出一副平静的表情。 局促,紧张,羞赧。 天赋将虞红豆当前的情绪准确地反馈回柳学冬的脑海。 虞红豆的呼吸频率明显变快,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然后努力维持着冷静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们结婚。” 『嗯?』 柳学冬愣了一下。 『我的愿望这就实现了?』 就在柳学冬愣神的这两秒,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下一刻,虞红豆突然坐起来,手足无措地盯着墙面,此时她再也维持不住强撑出来的冷静气场,语无伦次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开玩笑的——” 话语戛然而止,倏而,虞红豆的双肩垮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歉……”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准备起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好。” “嗯?” 虞红豆茫然地转过身,看见了柳学冬平静的眼神。 柳学冬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笃定。 “我说,” “好。” 第1章 窥视感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八月的太阳最是毒辣,特别是正晌午的时候,顶在头上的阳光泼洒下来,一点情面不留,任由炽热的温度炙烤着皮肤,烫得人两眼昏花。 虞红豆在刑警大队工作,目前主要负责内勤职务。虽然已经转正快一年了,但相对于警队里的其他同事来说,她依然属于后辈。再加上从小养成的坚韧性格,所以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工作上更加认真努力。 就比如今天,她因为要整理一些陈年卷宗,忙得连午饭都忘了吃,等回神再抬头看时间时,才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 虞红豆匆忙起身,打算去附近找家面馆随便对付一口,然后再抓紧回来继续工作。 从警队出来,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玻璃门仿佛把门里门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虞红豆就感觉背脊上开始出汗了,汗水迅速把警员制服的后背浸湿。 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连带着把远处的柏油路也折射得歪歪扭扭。 走在马路上,虞红豆忽然感觉脑袋昏沉,眼前也一阵发黑,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她刚从有空调的办公室出来,现在又被一通暴晒,再加上腹内空空,这俨然是有中暑的征兆了。 一名正从虞红豆身旁路过的大妈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大妈见虞红豆脸色苍白,嘴唇泛青,赶紧关心问道:“警察同志,侬还好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中海市方言口音。 虞红豆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想要站稳:“我没事阿姨,不用……” 话还没说完,虞红豆只感觉脚下一软,然后眼前昏天倒地,下一刻就没了意识。 大妈一个没抓住,虞红豆直接软倒在地,大妈惊叫一声:“哎呀!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可别吓我呀!” 看热闹似乎是刻在大夏国百姓遗传基因里的天性,短短几秒钟里,人群迅速围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是个警察跟一个大妈说话的时候晕倒了。” “什么?有个警察被大妈击倒了?” 七嘴八舌中,人群最中间的大妈依稀听到有人诽谤,跳起脚来辩解:“哎——是谁在乱讲话的?这跟我可没关系的好伐!” 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怎么了怎么了?” “别挤——有个大妈袭警,把警察给打晕了!” “袭警拒捕?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这我哪知道去,一把年纪了能犯什么罪?” “难道是诈骗?” 这时,人群中间有人大喊:“别吵了别吵了!是中暑——快把路让开!” “哦——”人群轰然让开一条道路,语气中纷纷透露着失望。 “那边有个电话亭,可以遮阴。”有人指着不远处。 人群中,之前那位大妈和另一位路人将虞红豆搀扶起来,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电话亭,将她扶坐在地上。 又有人走过来,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我这有水,先给她喝点。” 外界发生的一切虞红豆浑然不知,她紧闭着双眼,迷迷糊糊中听到耳边嘈杂纷乱,并且能感觉到数不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如有实质,即使隔着衣服,依然让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是有无数条蛇正围在自己身边,吐着信子舔舐着自己的皮肤,令她感到极度的不适。 随着一股清凉顺着食道滑进胃袋,虞红豆缓缓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周围围满了人,为她挡住炽热的阳光。 见虞红豆醒来,人群发出欢呼:“醒了!醒了!” “哎呀,小姑娘你可算醒啦,不然我可讲不清楚的咧!”要说最高兴的还是那个大妈,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就算是警察也要注意身体啦。”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快跑了过来。 虞红豆没有矫情地拒绝被送往医院,她只觉得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和麻烦,所以一直在对人们道谢。 躺在救护车里,虞红豆腾出一只手给医护人员测量血压,另一只手掏出电话,打给了警队队长徐晟。 电话接通,徐晟的声音传来:“小虞,什么事。” 虞红豆的语气中带着歉意:“徐队,我想请半天假。”电话里,虞红豆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徐晟表示下午队里会派代表来探望。 虞红豆刚被送进病房不久,门就被推开了。警队里另一位女性警员——陈洁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陈姐,我这又不是工伤,有必要这么隆重嘛。” 陈洁的年纪比虞红豆要大上个小十岁,加上都是女性,所以平日里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她。 陈洁瞪了虞红豆一眼:“算,当然算工伤。忙工作累病的凭什么不算工伤?徐队都发话了,你这次生病住院的钱队里报销。”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陈洁下午还要回去接着工作,所以不多时就告辞了,临走时嘱咐虞红豆好好休息,虞红豆哭笑不得:“我就只是象征性打个点滴,等这瓶挂完,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来了。” 等陈洁离开,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虞红豆一个人,她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小憩。 可才闭上眼片刻,之前那股令人不适的窥视感突然又出现了,虞红豆警觉地睁开眼——病房里空空荡荡。 虞红豆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种奇怪感受她之前从未有过,她也从未想过,目光也能带来感觉? 『难道是幻觉?』 虞红豆摇了摇头,重新闭眼躺下,这一次无事发生,足足几分钟那种窥视感都没有再出现。正当虞红豆要把心放回肚子里时,那该死的窥视感却又出现了。 这一次虞红豆立刻睁眼,可房间里除了她以外依旧空无一人,就连吊瓶都不曾晃一下。虞红豆有些不信邪,她举着吊瓶下床,先是走到病房内的厕所门外,用脚轻轻把门踢开,靠着厕所的墙向里面巡视,没人。然后她又来到病房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往外看,走廊里除了病人和医务人员,也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疑神疑鬼的虞红豆回到病床上躺下,这次她故意假寐,实则眼睛虚起一条缝,时刻扫视着病房,可足足十多分钟无事发生。虞红豆尝试着把眼睛真的闭上,可才闭上不久,她再一次感觉到了目光的窥视。虞红豆几乎是从病床上跳起来的,她手忙脚乱地拔掉针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院!不能待在这儿!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局里,办公室的同事对虞红豆的提前归队还很诧异,陈姐走过来,打趣道:“还真跟我前后脚啊?你坐飞机回来的。” 虞红豆只是摆了摆手,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水。徐姐这才注意到虞红豆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又担心起来:“你脸色怎么比刚才我去看你时还白了?真没事儿?” 虞红豆还是不答,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此时回到局里了心里才有了安全感,她闭上眼深呼吸,可半截气还没吸进肚里,那折磨人的窥视感竟然再次顺着背脊爬了上来! 虞红豆猛地撑起身子,瞪大了眼环视办公室,徐姐被她这幅模样吓得退了一步:“小虞,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虞红豆耳边传来了队长徐晟的声音:“小虞,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红豆仿佛找到了救星,她快步走到徐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又快速地说道:“徐队,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徐队微微皱眉:“详细说说。” 虞红豆把自己今天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生怕徐队不相信,她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就在刚刚我还感觉到了。” 徐队沉默片刻后点起一根烟:“照你说的,跟踪你的人从大街上跟到了医院,再从医院跟到了这里。啧,可是小虞啊……咱们这里是警局,谁有那个能耐?就算真有这么个有能耐的人,他是得多有病才会选择跟踪人跟到局里来?” 虞红豆一时语塞:“可是……” 徐队抬手打断道:“或许是你还没恢复好,要不我再给你批一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准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就这样,虞红豆被半强迫性地遣返回家,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当她躺在床上,半信半疑地闭上眼后,窥视感果然再也没出现过。 『果然是因为我太累了么……』 怀揣着这个念头,虞红豆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重新上班。 可还没等她这股高兴劲儿过去,中午趴在办公桌上小憩时……它又出现了。 虞红豆彻底慌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不过她同时也发现了窥视感出现的规律——只有当她闭上眼时,这种诡异的感觉才会出现。 最终还是徐队给出了解决方案,他递给虞红豆一张名片,并说道:“我之前有位老领导得过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曾陪他去过这个诊所。据那位老领导说,这位医生在治疗心理疾病方面很有建树,很多有钱人甚至明星都会去找他做诊疗。” 虞红豆把名片接过来,拿在手里端详着,名片只有简单几个字:闻舒心理诊疗,柳学冬。 “这家……”虞红豆犹豫地说道,“收费恐怕不便宜?” 徐队大手一挥:“我给局里打条子,让局里报。” 虞红豆艰难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去试试。” 第2章 柳医生 次日,虞红豆根据名片背面的地址,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一处老小区里找到了这个二层独栋小楼。 小楼向阳的一面长满了爬山虎,最顶端部分的叶蔓由于长时间被阳光照射已经泛红,给这栋建筑平添了一份不一样的色彩。 “这可不像是有钱人会来的地方。”虞红豆自言自语着,走上前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屋里传来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名中年妇女正站在门口,她笑着打量了一下虞红豆,问道:“是虞小姐吗?” 虞红豆点了点头:“是我,之前有预约过。” “快请进。”中年妇女让开身位,客气地说道,“不用换鞋,柳医生已经在二楼等你了。” 进门后穿过走廊,从走廊尽头的楼梯上到二楼,首先进入虞红豆视野的是简约干净的会客厅,以及那布满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阳光斜着洒进来,洒在窗边的茶几上,以及那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男人身上,他面前静置着一杯红茶,升腾的热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惬意。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男人抬起头看过来,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虞红豆的脸上。 虞红豆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的出众,所以并没有介意,不过由于职业的缘故,她很少化妆,今天也不例外。 “请坐,虞小姐。”男人抬手示意茶几对面的另一张椅子。 等虞红豆坐下,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取下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然后轻轻揉捏着眼角:“幸会,虞小姐。你应该已经认识我了,我叫柳学冬。”嘴里虽然说着幸会,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握手的打算。 这时之前那名中年妇女也走了上来,弯下腰轻声问道:“虞小姐,喝点什么?” 虞红豆正想开口,对面的柳学冬却先一步说道:“吕姐,给她一杯莲子茶。” 说完,不给虞红豆反问的机会,继续说道:“莲子茶可以辅助睡眠,同时具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睡眠状况似乎不太好。” 直到说完这句话,柳学冬才把手放下来,目光投向虞红豆。 虞红豆沉默了片刻:“我的睡眠状况挺好的。” 柳学冬愣了一下:“你的眼里有血丝,额心泛红,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噩梦,然后从梦中惊醒。” 虞红豆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反过来审视着柳学冬:“……你不会是骗子?” 柳学冬眨了眨眼,起身邀请:“走,我们去房间里详细聊聊。” …… “姓名?” 虞红豆:“……” “嗯,虞红豆。是虞美人的虞,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吗?” “……没错。” “性别?” 虞红豆:“……” “开个玩笑,别生气。”柳学冬笑着抬起头,“电影里警察审犯人时总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是觉得很有趣。职业呢?” “警察。” 柳学冬:“……” “咳,”柳学冬默默地把目光收回,“年龄?” “23岁。” “唔,比我小三岁。” “婚姻状况?” “未婚。” “家庭关系?” 虞红豆这次沉默了一阵:“……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柳学冬抬了抬眉毛,“不过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话题了,我也是孤儿。”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柳学冬,却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 “目前来看你的行为情况和认知情况都很正常。”柳学冬放下笔,两手交叉放在鼻子下面,“那么就来聊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躺在治疗椅上,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缓缓开口:“我最近……” 一番交谈下来,太阳逐渐西斜。 “也就是说,”柳学冬低头看着病历档案,“那种所谓的窥视感,已经强烈到足以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适的程度了?” 虞红豆想了想,随后笃定地点头:“没错。” 得到虞红豆的答复后,柳学冬在病历档案上沙沙落笔。 虞红豆追问:“柳医生,你心里有答案了?” 柳学冬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初步推断是轻度受迫害妄想症,不过这个结果还暂且存疑,出于负责任的角度考虑,我暂时不建议你进行药物治疗。等会儿我给你做心理疏导和头部按摩,应该能暂时缓解你的精神压力,其次鉴于那种‘窥视感’出现地比较频繁,我建议你每三到五天来我这里复查一次。” 几分钟后,柳学冬将病历归档,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他用毛巾将手上的水擦干,来到治疗椅旁,将治疗椅缓缓放平,然后走到虞红豆后面。 虞红豆听到脑后传来柳学冬平静舒缓的声音:“放松,不要紧张。”随后,两边太阳穴传来丝丝凉意,是柳学冬的手指贴了上来。 指腹按在穴位上,轻柔地揉动,柳学冬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可以试着闭眼,如果感受到了窥视感,不要害怕它,它无法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试着去无视它。” 虞红豆缓缓闭眼,眉头顿时微微一皱,那熟悉的窥视感再次袭来。 也许是看见虞红豆皱眉,指腹传来的力道也缓慢加重了一些。 虞红豆的眉毛稍微舒展,她自嘲似的一笑:“也许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我都快习惯它了。” 按摩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在快要结束时,虞红豆突然开口:“它消失了。” “嗯,很好。”脑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指腹传来的力道渐渐变轻,直至手指与皮肤分开。身后的脚步声远离,虞红豆睁开眼,看向正朝办公桌走去的柳学冬:“结束了?” “嗯。”柳学冬重新翻开了病历档案,用笔做起记录,他一边写着一边开口,“虞小姐,你是否清楚,只有当有人看着你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窥视感?或者说准确一点,只有当有人以你为目标将视线聚焦时,你才会感到被窥视——我是说,任何人的视线。” “嗯?”虞红豆有些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既然我感觉到了被窥视,不正代表着有人在看我吗?” 柳学冬放下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虞小姐……” “……人,是感受不到目光的啊。” 虞红豆瞳孔微缩:“……你说得对,人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目光这种东西……所以说,我确实得病了?好像病得还不轻。” 柳学冬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刚刚在给你做按摩时,从我把目光落到你身上开始,你就表示感觉到了窥视感,而在最后我试着把目光移开,望着墙壁,那时你则表示窥视感消失了。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果,如果不是巧合,你也没有骗我,那么你的感受就是真实的;而如果你的感受是真实的,那么妄想症这个诊断结果也就不成立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心理疾病。”柳学冬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看着虞红豆,“因此我不介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对此进行研究式治疗。当然,前提是你也不介意。” “下次再说。”柳学冬刚刚的结论让虞红豆感到有些心慌,她此时只想躲回家里,至少在家里她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丢下这句话,虞红豆匆匆离去。 等快走出小区时,虞红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隐约望见柳学冬的身影正站在二楼窗边,似乎也正望着这边。 『什么心理诊疗师,尽是骗人的,一天折腾下来反而心里更慌了,下次再不来了。』 虞红豆在心里打定主意。 老一辈早就说过,饭别吃太饱,话别说太满。 三天后,虞红豆准时出现在诊所门口。相较于三天前,她的神色显得更加失魂落魄。 第3章 一纸调令 门铃依旧响了三声。 吕姐打开门,看到虞红豆的脸色后顿时一慌:“哎哟,虞小姐,你病情加重了?” 虞红豆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默默走进屋子。 走上二楼,柳学冬依然坐在落地窗边,他看到虞红豆后也很惊奇:“应该不至于,治疗后就算没有好转,病情也该趋于稳定才对。” 虞红豆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需要心理辅导——不是关于窥视感的。” 柳学冬取下眼镜:“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仿佛悲从中来:“我被警队开除了。” 柳学冬细想片刻,问道:“是因为你这个病的缘故?” 虞红豆重重点头,却把眼眶也晃红了:“队长给局里打了条子,希望局里帮我报销这次的诊费。局里倒是把条子批了,但是也因为这个知道了我的病情,然后,然后——然后局里说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做刑侦工作,要把我转调到其他平级部门……” 说着说着,虞红豆就开始小声抽噎起来,也许是平时坚强惯了,所以就连哭都哭得很隐忍。 柳学冬递过去一张抽纸,安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把饭碗丢了,原来只是平调,还好还好。” 虞红豆接过纸巾,她抬头望着柳学冬,本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挂着眼泪显得更加灵动了:“哪里还好了?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啊,我通过福利院的资助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警校,然后成为实习警员,到今天转正才不到一年!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可现在就凭一张纸,就把我这些年的一切全部否定了!” “放松,不要激动。”柳学冬轻声安抚道,“冷静下来想想,这一切的根源依然在你的病症上,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心理疾病,等你痊愈后,说不定可以申请回调。” 等虞红豆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柳学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房间里,我给你做头部按摩,顺便可以聊聊天。” 虞红豆在治疗椅上躺下,随着头部穴位传来熟悉的凉意,她的心情逐渐平复。 这一次柳学冬没有提起她的病情,而是像拉家常一般随意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小时候是因为盲目崇拜心理作祟,又什么都不懂。每当福利院里有孩子打架,院长就会故意把脸黑着,说要叫警察叔叔来把坏孩子全部抓走,而我小时候性格有些软弱,总是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就觉得警察叔叔一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可以把坏人全部打跑,如果我也能成为一名警察,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小时候被同龄人欺负么,嗯……”柳学冬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这种经历我也有过。” “也是在福利院?”虞红豆问。 “唔,算是。” 虞红豆又问:“对了,当初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柳学冬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早就拆了——继续说你的事。” “嗯……等长大一些了,我意识到警察叔叔并不是天下无敌,那身警服也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会有牺牲,脱下警服也只是普通人,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崇拜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反而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敬佩。” “于是,我选择了考警校。在学校里系统地学习职业知识,也重新认识了什么叫做警察。” “警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种精神。” 柳学冬适时地问道:“什么精神?” 虞红豆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吐字清晰。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学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 他说道:“总结的很好。” “你呢,”虞红豆放松下来,反问,“你就没有梦想吗。” “我?”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心理医生?”虞红豆不疑有他,“那确实是已经实现了,真羡慕你。” “还没有完全实现。”柳学冬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成家,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 虞红豆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难找对象才对。” 柳学冬还是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想谈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虞红豆认为这是因为柳学冬童年时作为孤儿的经历,所以才导致他非常渴求家的感觉,于是虞红豆不打算在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却不料柳学冬反而问道:“你也没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虞红豆想了想,“是因为没有时间,不仅是没有时间拿来谈恋爱,甚至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调职的原因。从小到大,为了警察这个目标,我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学业和事业上,现在却因为一纸调令,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也许是因为在柳学冬面前哭过,展露出了自己女性柔弱的一面,所以虞红豆现在在面对柳学冬时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只是虞红豆下意识不想承认这点,她在心里想着:『一定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的缘故,心理医生最擅长这种博取他人信任的手段。』 一边想着,虞红豆一边缓缓闭眼,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窥视”,她闭着眼说:“你在看我。” 片刻的安静后,身后响起柳学冬的声音:“我很难做到不看你。” “因为我漂亮?”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自己亲口说出来时,虞红豆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阵沉默后,传来柳学冬平静的声音:“因为你是我的病人。” 虞红豆:“……”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柳学冬这次将虞红豆送到门外:“记得来复诊。” “再说。”虞红豆故意不去看柳学冬的眼睛,直到现在她还感到有些难堪。 虞红豆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 等虞红豆第三次来到诊所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气色已经好多了。 在和柳学冬聊天的过程中,虞红豆告诉他,虽然局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但由于要调职的关系,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进行交接,所以她依然忙得团团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来按时复诊。 虞红豆还说,她应局里的要求,将病情诊断结果汇报了上去,就目前来看,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至少不会再神经质地认为有人跟踪她,所以说不定能让局里撤销调职命令——虽然希望比较渺茫。 这一次柳学冬充当了一名称职的倾听者,不再多问,让虞红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偶尔附和或安慰一句。等治疗时间结束时,虞红豆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谢谢你,柳医生。”离开时,虞红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虞红豆第四次来到诊所是在八月末。 九月将近,这意味着虞红豆的假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她即将前往新部门任职。 看来调职的事基本已经定了。 相比起第一次的慌张,第二次的伤心,第三次的闷闷不乐,这一次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柳学冬没有多问,虞红豆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二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进房间,虞红豆躺下,柳学冬洗手,仿佛双方都已习惯。 按摩进行到一半,虞红豆鬼使神差地,突然开口问道:“柳医生,你对所有病人都这样吗?” “哪样?” “关心,紧张……”虞红豆微微咬了咬下唇,“还是说……挂念?” 太阳穴上传来的力道停顿了片刻,然后她听见柳学冬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上次我来时,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却几乎没怎么喝过,说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虞红豆闭着眼不敢睁开,却能清晰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还有今天,我还没进小区时就看见你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你是在等我吗?你知道的,我是警察,所以对这些细节……” 房间里陷入沉默,虞红豆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柳学冬会告诉她,这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话。 沉默过后,柳学冬终于开口。 “因为你漂亮。” 出于本能的,虞红豆心跳有些加速。 就在场面快要变得尴尬时,虞红豆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只觉得这铃声仿佛是她的救星,赶紧坐起来把电话接通。 电话显示是徐队。 “徐队,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徐队的声音有些严肃:“小虞,现在赶紧回局里,有人找,是关于你调职的事。” “是。”听徐队的语气似乎不是小事,虞红豆赶紧应下,挂掉电话后直接往外走去,看似雷厉风行,却连看都不敢看柳学冬一眼。 直到走出小区,二层小楼被其他建筑遮蔽,走在马路上的虞红豆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有些泛红的脸颊,打起精神往局里赶去。 …… 等回到局里,徐队已经在大厅等她了,不给虞红豆询问的机会,徐队直接领着她往三楼会议室走去,边走边快速小声地说道:“给你透个底,这次找你的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就连我都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这个部门职权不低,据说这次找你好像是跟你的病有关。待会儿上去以后,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心,也不需要隐瞒。” 虞红豆点了点头,在徐队的目送下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里很空旷,在会议桌的其中一侧并排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除了这三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虞红豆同志,请坐。”坐在最中间的那名中年男性站起来,示意虞红豆在他们对面坐下。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虞红豆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似乎是看出了虞红豆的紧张,中年男性露出笑容:“请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来对你进行审问的,你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葛文栋,我旁边这两位分别是贾亭西和陶萋萋,我们都隶属于特管九处。” “特管九处?”虞红豆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 葛文栋补充道:“全称是,大夏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 第4章 特管九处 虞红豆微微张嘴,表情茫然——就算说了全称她也依然没听说过。 葛文栋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过来:“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必须严格保密,严禁透露给其他人。” 虞红豆对保密协议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所以也并不觉得不妥,接过保密协议后粗略看了一遍,然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葛文栋转头看向身边那位和虞红豆差不多年纪的女性:“萋萋,你来讲。” 陶萋萋点了点头,看向虞红豆:“虞红豆同志,我们今天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昨天我来贵局公干时无意中看到你向局里反馈的诊断记录,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是拥有了一种独特的天赋。” 虞红豆正要皱眉询问,却被陶萋萋抬手打断:“有任何问题可以先记在心里,一会儿我们会给你提问的时间。” “咳,”陶萋萋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所谓‘天赋’,是指人类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偶然获得的特殊能力,截至目前为止,现有的科学手段依然无法对这种现象进行解释。” “或许我换一个说法你更容易理解——特异功能。不过天赋并不等同于特异功能,在文艺作品中,特异功能或许有着翻天倒海的伟力,但显然这都是虚构的。” “相比起电影里破坏力强大的异能,天赋更像是一种独属于个人的、随身携带的‘工具’,它有多大的用处完全取决于你怎么去使用它。就好比一把螺丝刀,你既可以用它来拧螺丝,也可以用它伤人。” “在现有的研究中,根据天赋的使用规则不同,可以分为两大类,分别是条件型天赋和代价型天赋。代价型是指使用者在使用天赋后,将会固定付出某种代价,比如毛发脱落,浑身麻痹之类的;条件型是指必须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使用天赋,比如跳一支舞,潮湿的环境,再比如……”说到这,陶萋萋默默看了虞红豆一眼,“……闭上眼睛。” 虞红豆神色一凛,心里有些明白了。 陶萋萋继续说着:“而这种拥有了天赋的人,我们称之为觉醒者。觉醒者并不是近代才开始出现的,从古至今,觉醒者一直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叫这名字。女巫、法师、仙人、妖怪等等等等,都是指的他们。” “最早有人提出这是一种人类的自然进化,但事实证明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是物竞天择式的进化,那么觉醒者的数量必然会随着时间推移持续增多或持续减少,可不论哪个年代,觉醒者的数量一直很少,从未出现过大规模的涨幅,足以证明天赋的出现和基因无关。” “现在比较主流的说法是,天赋与生俱来。大概意思是说,其实每个人都拥有获得天赋的机会,只不过需要通过某种方式触发,才能打开那个开关,而这个触发方式却是完全随机的,可能摔一跤就觉醒了,也可能到死都无法觉醒。” “同时这也是觉醒者这个名字的由来。西方国家习惯把这类人称作‘breaker’,意为打破上帝禁区的人。而天赋这个名字是目前国际通用的,有趣的是,早期西方人认为天赋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所以将它称为‘gift’,碰巧这个单词同时具有礼物和天赋两种意思。” 说到这,陶萋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贾亭西。 贾亭西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他点了点头:“虞红豆同志,接下来由我向你介绍特管九处。” “特管九处,全称大夏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是国家针对觉醒者群体而专门设立的机构。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对大夏境内的觉醒者进行发掘、吸纳、管理,以及处理任何和觉醒者有关的特殊事件。” “觉醒者的天赋具有唯一性,目前尚未发现存在完全相同的天赋。这也就意味着觉醒者的天赋是千奇百怪的,这些天赋里,有些可能具有强大的功能性,也可能是个完全鸡肋的能力,所以组织会有选择地对觉醒者进行吸纳,但不论天赋是否有用,我们都会将觉醒者的信息登记在册。” “除了我们特管九处以外,世界上还存在着其他类似的官方机构,比如自由联邦的白头鹰环境治理局,苏维埃公国的暴风雪委员会;也有一些非官方的民间组织,比如东瀛的苇原众;甚至还存在着犯罪机构,其中最臭名昭着的就是清道夫协会。这些境外势力,也是我们需要警惕的潜在敌人。” “说到这里你应该也猜到了,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觉醒者的存在是对普通民众保密的。我们无法像军人一样站在光明处保家卫国,只能在阴影中默默守护,即使是某一天牺牲了,人民也不会记得我们。” 这时葛文栋接过话茬:“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你。” “在看到你的诊断记录后,我们对你进行了调查。可以断定你觉醒的是一种典型的条件型天赋,只是由于你还没有学会控制它,所以才对你产生了困扰。不过没有关系,后续我们会对你进行指导性的训练,帮助你尽快学会怎么去使用天赋。” “其次,在对你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你的履历很干净。我指的是,咳,你是孤儿,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并且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同时还是一名警察。从各方面来看,你都非常适合进入特管九处工作。对了,还有,你的天赋在侦查和搜寻方面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 葛文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面色严肃地开口道:“虞红豆同志,我以中海市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副处长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特管九处。” 虞红豆啪的起身立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中一丝犹豫都没有。 “义不容辞!”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 虞红豆:中海市特管九处二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当有人以虞红豆为目标进行视线聚焦时,可被虞红豆感知到目光主人的方向来源。 代价:无。 条件:关闭视觉。 备注:经试验,使用眼罩、面具、头盔等物使实验目标完全失去视野,依然可达成条件,但综合考虑后,依然建议实验目标通过闭眼的方式使用天赋。顺便说一句,虞红豆真漂亮。 记录员:李四 第5章 求婚 看着眼神坚定的虞红豆,葛文栋眼里满是欣慰,可下一秒他却还是说道:“你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一时热血而做出的这个决定,所以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去考虑。” “不需要考虑,即使是以后,我也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虞红豆认真说道。 “不要着急,你先等我把话说完。”葛文栋坐了下来,并示意虞红豆也坐下。 “从加入特管九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你要开始牺牲很多东西了。”葛文栋盯着虞红豆的眼睛,“不仅要面对更多的危险,而且因为我们部门的特殊性,在以后你的很多事情都会被限制。比如你的工作需要保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甚至以后你想交朋友都会变得很困难。” 虞红豆有些不解:“正常交友都被限制吗?” 葛文栋摇了摇头:“组织不会限制你的社交,但出于安全防范考虑,每一个出现在你社交圈的新面孔都是组织必须调查的对象,毕竟没有人敢保证这个人会不会是境外势力派来接近你的,如果没有疑点还好,但只要有一丁点可疑的地方,那么我们会对这个人进行盘查审问。” “长此以往,你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就连你自己也会下意识地不再去交新朋友。” 虞红豆陷入了思考。 这时,葛文栋从文件夹里抽出了虞红豆的档案:“还有就是,我看你档案上写着你还未婚是。” 虞红豆抬起头,神情愕然。 葛文栋眉头皱起:“所以你更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加入特管九处,你说不定恋爱都没法谈,更别提结婚了。”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陶萋萋和贾亭西。 贾亭西眨了眨眼:“已婚。” 陶萋萋接道:“别看了,咱们九处里基本都是已婚的,你想从内部挑一个怕是有点难。” 葛文栋放下档案,看向虞红豆:“这几天你好好考虑一下,组织不会强迫你,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 回到家,虞红豆把自己丢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她很确定自己是真实的想要加入特管九处,但葛文栋最后的那番话也确实使她有了犹豫。 如果加入九处,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当一辈子单身狗了。 虞红豆又想起了那张调令,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就因为一纸调令给否定了。那这次,难道还要选择牺牲自己未来的人生吗。 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虞红豆仿佛看见一架摇摇晃晃的天平,一端是自己的人生,一端是自己的梦想。 三天后。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紧闭,虞红豆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许久之后,她从床头拿起电话,拨通了葛文栋的号码。 电话接通,话筒里传来葛文栋的声音:“你好,小虞同志。” 虞红豆开口:“你好葛处长,我想问一件事。” “你说。” “嗯……”虞红豆犹豫了一下,艰难开口,“我可以现在结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经过一阵思考后才理解到虞红豆话里的意思。 终于,葛文栋开口道:“你现在还不是九处的人,九处当然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随着电话挂断,虞红豆长舒了一口气。 …… 时间推移,9月3日,距离葛文栋给出的期限只剩两天。 昨晚虞红豆特意早睡,这样她今天起床后的气色就会很好。她给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又从衣柜里挑选出一件红色长裙,裙子上有浅色的印花,与她今天的妆很搭。 在对着镜子试衣服时,虞红豆想了很多,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不过被拒绝才是正常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太疯狂了。 但他确实也说过,不想谈恋爱,却想有一个家。 而且他也说了……她很漂亮。 当然他其实也不赖,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性格,也都在她的点上。 他们还都是孤儿,不是同病相怜,而是正好能互相依靠。 很合适,不是吗。 所以她想试试——即使是被拒绝,那也总得试试。 于是,虞红豆将户口本放进提包里,转身出门。 …… 来到诊所,虞红豆走上二楼,柳学冬转头看过来时愣了一下,然后不吝称赞:“你今天很漂亮。” 虞红豆点了点头,脸上装作平静,其实心里却羞赧到连话都不敢接,直接走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柳学冬走了进来,他已经洗了手,穿上白大褂。他先是疑惑地看了眼主动躺在床上的虞红豆,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嗯?”虞红豆疑惑,“什么?” “你的工作。”柳学冬说,“上次你离开时,我听见你在电话里说是关于调职的事。” “哦,那个啊……”虞红豆的思绪有些乱,随口答道,“已经没事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调到另一个部门去,新部门同样属于警察单位,不用担心。” 柳学冬点了点头:“如愿以偿,恭喜你。” “嗯……”虞红豆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对了,我的病好像已经痊愈了……最近我没有再出现过之前那种情况了。” 柳学冬神情一愣,然后默默点头:“那就好……我给你做按摩。” “不,不用。”虞红豆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明明来之前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但真和他面对面时,却又不自觉地感到难为情,以至于不敢像往常那样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柳学冬的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虞红豆故作镇静说道,然后在治疗椅上躺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柳学冬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 虞红豆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但其实她每隔不久就能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然后离开。 良久,书写声停下。 来自柳学冬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这也看太久了!』 虞红豆在心里呐喊着,左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薄毯。 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自己,这种如有实质的感觉,仿佛是有一只大手将自己从头抚摸到脚。 虞红豆感觉自己的呼吸频率开始变了,她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开口,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了。 于是,她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语气,开口道。 “柳医生。” “嗯?”柳学冬的语气里透着疑惑。 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睁眼,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说出那句话。 “我们结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两秒后,终于受不了了的虞红豆猛地坐起身来,她避开柳学冬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就逃离这里:“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是在开玩笑——” 就像是手足无措后的胡言乱语,虞红豆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下一秒,她选择了放弃,双肩颓然垮下,长叹了一口气:“抱歉……” 说完这句,虞红豆默默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柳学冬迟来的声音:“好。” “嗯?”虞红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茫然转身,看到柳学冬正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笃定。 “我说,” “好。” 第6章 清道夫协会 事情还得从……好多好多年前说起。 柳学冬从有记忆开始,哦,对,“柳学冬”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都没有名字。 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一座像监狱一样的巨大仓库,以及一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那时候他应该才五岁,也可能是六岁。 除了这一百名孩子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大人,他们自称教官。这些教官给每个孩子编号——柳学冬的编号是6137。然后教官们会教授孩子们知识,数不尽的知识,从艺术和历史,到射击和格斗;从电脑和化学,到追踪和驾驶。 除了教授知识和技能,教官还会带孩子们看“表演”。所谓的“表演”其实就是近距离观看野兽厮杀,这样孩子们才能迅速适应血液和死亡。 看完表演后,就是每天必不可少的集中式洗脑。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哭闹,不过没关系,在教官挑了几名不听话的孩子丢进兽笼后,大家就都不哭闹了。 等孩子们稍微大一些,笼子里就变成了人和野兽的表演,再后来,就变成了人和人的表演。 日复一日,永远都在那个巨大的仓库里,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没有人见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柳学冬14岁,他和剩余的33名孩子在教官的带领下走出了仓库。 乘坐直升机,教官把他们扔到一片森林的边缘,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把步枪,然后指着远处说道:“活下去,一年后回到这里,会有人来接。”说完,直升机升空远去。 远处隐约有断断续续枪声和爆炸声,这里是战场。 每个人都默默拿起了枪,却没有人逃跑——常年封闭环境生活的经历里,有过逃跑念头的人早就死光了,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然后在一年后回到这里。 一年后,当柳学冬重新回到这里时,当初的34个人,现在只剩下9个人了。 直升机如约而至,可最终登上飞机的只有柳学冬一个人。 飞机载着柳学冬飞向教官曾说起过的总部。 来到总部后,教官让他抽取了一张卡片,然后告诉他,卡片上就是他以后的代号,也是他的名字。柳学冬至今都还记得当时教官复杂的眼神,教官说:“6137,你们九个本可以一起回来,你为什么……算了。” 柳学冬抽到的是“raven”。 渡鸦。 后来柳学冬才知道,他所在的这个组织叫做清道夫协会。 清道夫协会做的是人命买卖,雇主出钱,指定目标;协会派遣清道夫,替雇主解决目标。 拿到代号也就意味着柳学冬正式成为了一名清道夫,协会会不定时地给他派遣任务,将他派往世界各地,替雇主清扫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协会给予清道夫们极大的自由,却从不担心清道夫叛离,毕竟能成为清道夫的都是经过了协会“考验”的人,是协会用十年时间打磨出来的“完美工具”,而且他们不存在个人情感,脑子里甚至不会出现“离开协会”这种念头。 从来只有死在外面的清道夫,而没有背叛的清道夫。 协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清道夫进行综合评估,根据任务的执行情况,将清道夫们分为从e到s六个等级,然后根据评级派发任务。 大多数时候清道夫都是单人行动,但为了应对难度系数更高的任务,协会会从清道夫中挑选出具备策划和组织才能的人担任执行官,执行官可以根据任务情况,临时从清道夫中挑选队员,组成最高不超过四人的行动小队,共同执行任务。但大多数情况下清道夫至少要达到b级才有资格成为执行官,这导致执行官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少数。 但在清道夫中还有一类特殊的人,比执行官还要稀有。 他们被称作觉醒者。 据柳学冬了解到的情况,协会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对觉醒者进行研究,做活体实验等等,他们的目的不是想要搞清楚觉醒者的本质,而是想知道怎么才能制造更多的觉醒者。柳学冬对此表示并不关心,虽然觉醒者使用的那种被称为“天赋”的特殊能力让人捉摸不透,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们在面对子弹时和正常人一样的结果。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也觉醒了天赋。 柳学冬用了三年的时间从e级晋升到a级,又用了两年时间从a级晋升到s级,让清道夫协会的s级从五人变成六人。 就在他成为s级后的某次任务中,柳学冬觉醒了天赋。 柳学冬记得,当时他走在纽约繁华的百老汇大街上,刚刚甩掉白头鹰的鹰崽子们。大街上人来人往,柳学冬混在人群中正准备离开,一种奇异的感觉突如其来,就像是有一滴雨点打在额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紧接着,柳学冬感觉眼中的世界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情绪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仿佛在自己的精神层面掀起了一场海啸。 柳学冬茫然无措地张望,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他们或有说有笑,或眉头紧皱,或愁云惨淡,每个人所代表的情绪飞速从脑海闪过,开心,紧张,伤心,恐惧,幸福……柳学冬无法理解这些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此时此刻却又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他的天赋跟情绪有关,天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使他本该沉寂的个人情感再次有了悸动。 随着个人情感的复苏,柳学冬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于是他决定隐瞒自己觉醒天赋这件事。可柳学冬却逐渐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活环境,生活在协会总部,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清道夫,他们既不会高兴也不会伤心,而少数具备情绪的人,柳学冬也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令人作呕的恶意,在柳学冬看来,整个总部就仿佛是一滩充满恶臭的死水。 于是,柳学冬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来策划逃离清道夫协会。 第7章 渡鸦之死(上) 清道夫不是死士,也不是恐怖分子,每一名清道夫的培养都需要耗费时间和资源,所以清道夫执行任务的首要准则是保全自身,然后才是在动静尽可能小的情况下隐秘解决目标。 这是每一名清道夫尚在训练营时就会被灌输的信息。 …… 夜色昏沉,月亮藏在云后,风平浪静的海面像是一块黑宝石,静谧而又深邃。 大海上,一艘渔船缓缓驶来。这是一艘常见的柴油打渔船,前后长短只有十多米,船的前端是不算宽敞的甲板,中部往后是逼仄的船舱。 船上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打捞起来的海鱼罩在渔网里,被随意堆在甲板上。 因为即将到达领海线的缘故,为了不引来海警,渔船早早地熄灭了灯光,关掉发动机,让渔船依靠惯性缓缓向前。 没错,这是一艘偷渡船,从缅掸国出发,走水路前往天竺。 船舱内,密密麻麻挤满了偷渡客,汗味脚臭味还有呕吐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比甲板上的鱼腥味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这时,船舱的门被打开,船老大走了进来,他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阴沉着脸开口:“前面就是领海线了,记住保持安静,有屎的有尿的也都给我憋着。大家都是花了钱想出去的,但谁要是敢闹出动静,就别怪我把他丢海里喂鱼。” 偷渡客们纷纷点头,船老大这才关上门离开,然后从外面把门锁死。 船舱内再次安静下来,偷渡客们就连呼吸都很小声,毕竟谁也不想引来海警。 可就在这时,船舱里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 “呵……呵呵……” 黑暗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笑声传来的角落。 足足过了好几秒,有人发问:“渡鸦前辈,您在笑什么。” “我高兴。” “是因为完成了任务吗?” “不……”黑暗中,坐在角落里的柳学冬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抑制不住,露出一排冒着寒光的牙齿,“……是因为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另一个方向有人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人群中不同方位,有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把手探向怀里,握住了枪柄。 由于他们是在用日语交流,所以这些来自缅掸国的偷渡客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担心他们的声音太大会害得自己偷渡失败。 对于那三个人的小动作柳学冬仿佛毫无察觉,自顾自说着答非所问的话:“呐,这次的任务也太过简单了,目标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种庄稼的,协会居然把这种任务交给我,农民伯伯有什么错?” 又一个声音说道:“抱歉前辈,我想纠正一下,那是缅掸最大的毒枭之一,不是什么种庄稼的。” “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柳学冬摇了摇头,“我一个s级还不够,东瀛分部还把你们也派来……” “渡鸦前辈,协会总部之所以请您出马,也是为了保证任务的成功率,毕竟我们只是一个b级和两个c级。” “啪。”黑暗中,柳学冬点起一根烟,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知道吗,如果有一个全世界最讨人厌民族榜单,你们东瀛人一定是排在第一的,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一肚子坏水。嘶——呼……”吐出一股青烟,柳学冬继续说道,“协会明知道我最讨厌东瀛人,却还把你们派来,要是让我来做计划,绝不会留下这种破绽。所以协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也许是因为协会以为我不认识你们?还是因为你们东瀛人骨子里信奉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精神,叫什么来着……玉碎?” “你们觉得呢?”柳学冬轻笑,“斋藤久秀,渡边俊介,武田昭,三个a级清道夫,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干掉我,但东瀛人就不一样了,你们敢于玉碎,所以说,你们已经做好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船舱里陷入沉默,那头不再回答,却传来三次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要着急,现在开枪可是会引来海警的哦。”柳学冬很淡定,“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摊牌。请不要觉得我啰嗦,主要是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所以就当是满足我这短暂的倾诉欲。” “所以协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弄死我的呢?” “是我私自注射协会新研发的泰坦3型药剂那次?” “还是我绕过协会防火墙偷看清道夫人员档案那次?” “哦,我知道了……嘿嘿……”压抑的笑声里透着癫狂,“是我把炸弹安在塔纳托斯办公桌下那次……难以想象,身为清道夫协会会长的他,在面对死亡时也会吓成那样。” 黑暗中烟头明灭。 “从始至终,协会都以为我只是不听话了,变得难以掌控了,甚至觉得我疯了。但由于我是s级,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在总部处理我,于是设置了这么一个蹩脚的陷阱。” “但即使是这样,协会也不曾想过我会背叛,看来他们对自己的洗脑模式很自信。所以协会甚至舍不得派一个s级过来,他们以为我不会猜到,自己身为s级有一天也会被协会选择抛弃,确实,如果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你们三个就够了……” “可我刚刚说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五年了,我终于等到协会派人来弄死我了……” “如果协会不派人来弄死我……” “我又怎么能迎来自己新的人生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船老大的声音:“进入公海了!” 话音刚落,三人几乎同时扣下扳机,射向角落里烟头明灭处! “砰!!!” 三声枪响汇成一声巨响,子弹命中处叮当作响,船舱墙壁溅起火星——原来烟头是被塞进了墙缝里。 『消失了?什么时候?!』 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升起疑问。 枪声突如其来,船舱里就像是被惊动的鱼群,偷渡客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疯狂地朝门的方向涌去,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三名清道夫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他们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抽出冲锋枪,直接对着人群开始扫射。 噗噗噗,是子弹射中肉体的声音,伴随着人群中的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骚乱中,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斋藤久秀身后。 第8章 渡鸦之死(下) 斋藤久秀面无表情地端着枪扫射,尽量把子弹覆盖进每个角落。 一梭弹夹很快打空,就在他准备换弹时,一只手从脖子后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斋藤君,我看过你的档案,任务完成率93,很漂亮的履历……不过到此为止了。”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股凉意从侧肋缝隙中刺入,毫厘不差地命中心脏。 船舱外,船老大听见骚乱后立刻来到门前,正打算打开门时,一发子弹穿透门板,贴着他的眉梢飞向天际,吓得船老大差点没尿了裤子。他连滚带爬地躲到甲板上,只听到船舱内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于是赶紧招呼唯一的那名船工去把双管猎枪拿出来,然后命令他在木箱后面躲好,将枪口对准船舱门。 “这是哪路煞星上了我的船?”船老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船工交代,“给我盯紧了,一会儿不管是谁出来,直接开枪!” 干他们这行,很少有手上不沾血的。 船舱里,哀嚎声有平息的迹象。 封闭环境中,少了一个枪声这件事很快就被其余二人发觉。渡边俊介和武田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后背紧贴墙壁。 趁着换弹的间隙,渡边俊介开口说道:“渡鸦君,放弃抵抗,这里是公海,就算你选择跳船逃跑,也游不回去的。” “哦?是吗。”声音刚刚响起,一梭子弹就已经射了过去,却只在墙壁上溅起火星。 武田昭未能命中,下意识看向渡边俊介的方向,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依稀瞥见一抹寒光,紧接着手腕一凉,痛意袭来,枪也脱手落下——武田昭立刻往前扑倒,同时大喊道:“在我这边!” “哒哒哒!”子弹毫不犹豫地朝着武田昭的方向倾泻。 而已经趴下的武田昭却在地上摸到了一样东西,他迅速辨认出来,这是一柄匕首,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匕首是被扔过来的!』 他下意识看向渡边俊介的方向。 此时,渡边俊介刚刚把子弹打空,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之前叫人家前辈,现在却叫人家渡鸦君,你们东瀛人可真会翻脸不认人……” 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渡边俊介正要抬手反击,一只有力的手掌却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咽喉——“咔嚓”,是喉骨断裂的声音。 另一头,右手已经废了的武田昭狠狠咬牙,他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他用仅存的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控制器。 就在他即将按下上面的按钮时,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手掌,顺便把控制器也踢到了一旁去。 柳学冬弯腰捡起控制器,拿在手里随意把玩:“我知道,我知道,玉碎嘛,你们早就在船上安好了炸弹,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武田昭狼狈地从地上起身,他勾起嘴角笑着:“哈……不愧是渡鸦前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然后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在嘴边一咬——咬下一枚拉环。 “那么这个呢!” 武田昭大吼一声,握着手榴弹朝柳学冬扑了上来。 “哦?”柳学冬微微挑眉。 …… “嘭!” 一声巨响,船舱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道人影倒飞出来,重重摔倒在船头。 船工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开枪,砰的一声炸响却打了个寂寞。 紧随人影其后飞出来的是一枚球状物,咻的飞出去落进海里。 “轰——”不远处的海面炸起一道水柱,将船老大和船工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这时,柳学冬不紧不慢地从船舱里走出来,路过船工时顺手拿走了他手中的双管猎枪。 武田昭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脚踩在胸口。 他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柳学冬,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支枪管却粗暴地塞进了嘴里。 “唔——”武田昭本能地呜咽。 柳学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眯眯说道:“武田君,你到底懂不懂s级的含金量啊。” “砰!” 枪声回荡在海面上,甲板迅速被染红。 柳学冬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把猎枪丢进海里,转身来到船老大身边,攀住船老大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在船舷上坐下。 柳学冬摸出打火机,重新点起一根烟,然后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做这行很赚钱。” 船老大缩着肩膀,他小幅度地快速摆手:“没有没有,糊口而已。” 柳学冬吐出一股长长的烟雾:“你有愿望吗?” 说完,他不等船老大回答,又继续说道:“我有,有两个。这件事我从没跟别人提起过,所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第一个愿望呢,就是离开协会,嗯,这个愿望可能要难一些,不过已经快要实现了。第二个愿望就要简单多了……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平平淡淡,幸福的普通人。” 船老大绞尽脑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祝你梦想成真?” “谢谢,我会努力的。”柳学冬低头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船老大心中没来由升起不好的预感。 柳学冬站起身看向船老大,认真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罢,柳学冬身体后仰,跌入水中。落水的那一刻,船老大依稀看见他的手里好像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片刻后,一团火球从海面升起,火光中,渔船的残骸缓缓沉没。 远处的海面,柳学冬从水里钻出,踩着水保持着浮力。过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一艘渔船从来时的方向驶来,柳学冬从衣领下掏出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哨子。 …… 在船老大的帮助下,柳学冬成功上船。 这名船老大比之前那位要精瘦一些,年纪也要大一些,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多岁了,眼神很精明。他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柳学冬,又看了看顺着海水飘来的零星残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兄弟,我是看你出价高,才专门为你跑这一趟,但你好像有事啊。”船老大悄悄把手摸向后腰,按住贴身携带的手枪,这艘船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真有情况,他必须抢占先机,“我做蛇头好多年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要真有事就说出来听听,你要是不讲明白,我可不敢做你这趟生意。” 柳学冬一边倒着裤子里的水,一边问道:“你这趟过来有其他人知道吗。” “那当然没有,做我们这行也是要讲信誉的。”船老大下意识答道,但刚说完就感觉到不对,他一把抽出枪,指向柳学冬,“年轻人,跟我玩黑吃黑?你还嫩……” 话还没说完,船老大眼前突然一花,手中的枪就散落成漫天的零件,叮叮当当落在甲板上。 柳学冬拍了拍手,继续整理着衣服。 “我,我……”船老大张了张嘴。 “别说了,上路。” 第9章 崭新人生 天亮之前,柳学冬在一片无人的沙滩上了岸。他把船沉在了近海,然后游泳上岸,至于船老大,柳学冬也不清楚他现在具体在哪条鱼的肚子里。 为了这一天,他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准备。 进入城市后,柳学冬先是回到一处隐秘的安全屋,取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然后多次转乘交通工具,几经辗转后来到了东瀛。 东瀛的安全屋内,柳学冬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是一整套身份证明。 和其他假证件不同的是,这是一份完全真实的身份证明。 打开文件袋,柳学冬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人跟柳学冬有着六七分相似,旁边的姓名一栏写着:柳学冬。 从出生日期来看,他今年刚刚25岁,和“柳学冬”一样。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柳学冬,“柳学冬”是三年前在东瀛执行某个任务时发现他的,这个倒霉蛋三年前刚刚22岁,却因为走错了路死于一场东瀛黑帮的火并中。他本身是一名大夏人,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自由联邦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专业,三年前成功毕业后前来东瀛进修博士,只不过他显然是来错地方了,只能白白便宜了“柳学冬”。 看着手中的大夏国身份证,柳学冬的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但他依然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行百里者半九十,在没有彻底成功之前,他还没有资格高兴。 翻开人物资料,虽然柳学冬早已把这些东西背在了心里,但他依然选择再浏览一遍,看着照片上那个带着眼镜的熟悉面孔,他在心里默默想道:『该去配副眼镜了。』 一天后,柳学冬买好机票飞往自由联邦,回到他的母校——斯坦福大学。 曾经给柳学冬推荐名额的教授虽然有些疑惑柳学冬为什么三年都没有消息,但也并未过多怀疑。 得到学校的证明后,“柳学冬”这个身份终于算是彻底回归了社会,柳学冬事不宜迟,直接购买了返回大夏国的机票。 …… 与此同时,清道夫协会总部。 办公室里,会长塔纳托斯正翻看着手中的一份事件调查报告。 半晌后,他把报告放下,抬眼看向一直侯在办公桌前面的白人女性:“那个疯子真的死了?” 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分部的三名清道夫最终选择了玉碎,就算他侥幸从爆炸中活下来,但那里是远离大陆的公海,在事先没有准备装备的情况下,他也只会迷失在大海里。” 塔纳托斯长舒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去。” …… 三天后,中海市国际机场。 柳学冬轻装简行地从机场出来,然后直奔银行。 这些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清道夫协会的资金流中偷偷截下来一部分,每次的金额都不大——这个“不大”也只是相对于协会那庞大的资金流来说的,并且胜在次数多,这几年积攒下来,也是一笔足够让他好几辈子衣食无忧的数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学冬开始为自己以后“普通人”的生活做准备。 他买了车,一辆中档价位的小轿车。 他又买了房,挑了个绿化不错的老小区,特意买在了六层顶楼,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楼顶可以用来种点小葱韭菜什么的。 买了房就该装修了,当施工队来问他想要装成什么样时,柳学冬指了指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最近很火热的《家有儿女》。 “就照这个装。”柳学冬说。 有车有房以后,柳学冬开始思考:有车有房以后该干什么? 花了半天的时间,柳学冬脑海中灵光一闪——事业。 经过慎重的斟酌,柳学冬还是决定将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作为自己未来的方向。 柳学冬想得很清楚,对于心理学专业,虽然自己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但好在自己还有天赋作为辅助手段,完全可以弥补自己前期经验不足的短板,并且这个职业也更加契合“柳学冬”这个身份。 于是,柳学冬把小区内那个二层独栋小楼买了下来——这栋楼原先是作为物业办公室用的,但后来由于业主和物业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业主们自发成立了业主委员会,然后就把物业给赶走了,这栋楼也因此而闲置下来。 装修队前脚刚走就又被柳学冬叫了回来,赶着趟地把小楼改造成了一座心理诊所。 在诊所装修期间,柳学冬顺便招聘了一名员工——一位名叫吕芳的中年女性,之前有过做护工的经验,不久前因为学历问题被裁员,她家就在小区内,这次碰巧遇到诊所招聘,就直接过来了。而柳学冬也没有嫌弃,毕竟他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平时负责开门关门,打扫卫生,有客时能够端茶递水的服务型员工,再说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也没资格去嫌弃别人。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柳学冬甚至给吕姐开出了一份不菲的工资。 当“闻舒心理诊疗”六个字被挂上去时,也意味着柳学冬正式拥有了一份事业。 柳学冬倒是没指望着靠诊所挣钱,一开始诊所也确实无人光顾。但在某一天,一位“急病乱投医”的有钱商人在柳学冬这里治好了某种因为心理障碍而导致的难言之隐后,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似乎在某个柳学冬接触不到的高级圈子里,他的诊所被吹得有些神乎其神了。从那以后,来找他看病的人就没断过,不是高官就是富豪,甚至还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明星。 日子不知不觉变得忙碌起来,在不断的实践中,柳学冬的心理诊疗技能也逐渐娴熟。在忙碌过后,他偶尔也会思考:现在事业也有了,那距离“圆满人生”还差点什么? 哦,是家。 直到一个月前,柳学冬遇到了那个女人。 第10章 虞小姐 那天柳学冬刚刚送走一位病人,正在打算要不要给自己放两天假时,身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柳医生吗?” 声音清冷中透着些许疲惫。 “是我,请问哪位。”柳学冬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抽出纸笔准备记录。 “我叫虞红豆,想要预约心理治疗。您看您那边多久有时间?” 柳学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明天下午两点,您看怎么样?” “好的。” 电话挂断,柳学冬在记录纸上写下“红豆”两个字,想了想又在这两个字前面加上了“虞”,然后打了个问号。 次日,柳学冬坐在二楼窗边,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着病人。 当听见脚步声时,柳学冬抬起头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匀称的小腿,然后是不盈一握的腰肢,再往上是大小和身材完美契合的胸围,最后,柳学冬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的脸上。 『好漂亮。』 她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眼里甚至还有淡淡的血丝,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使她多了一种西施捧心般的病态美感。 “请坐,虞小姐。”柳学冬伸手示意。 等虞红豆坐下后,柳学冬取下鼻梁上用来装样子的平光镜:“幸会,虞小姐。你应该已经认识我了,我叫柳学冬。” 这时,吕姐走了过来,对虞红豆问道:“虞小姐,喝点什么?” 不等虞红豆发话,柳学冬自作主张说道:“吕姐,给她一杯莲子茶。” 说完,柳学冬对虞红豆解释:“莲子茶辅助睡眠,同时有安神的功效——你的睡眠状况似乎不太好。” 不料虞红豆却说:“我的睡眠状况挺好的。” 柳学冬一愣:“眼里有血丝,额心泛红,你是不是常做噩梦,然后从梦中惊醒。” 柳学冬看见虞红豆微微皱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你不会是骗子?” 虽说柳学冬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但说他是个骗子,柳学冬属实有些接受不了,于是他站起身:“走,我们去房间里详细聊聊。” …… 房间里,柳学冬按照标准流程进行询问。 “姓名?” 虞红豆无语地看着柳学冬,没有说话。 柳学冬耸了耸肩:“嗯,虞红豆。是虞美人的虞,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吗?” “……没错。” “性别?” 虞红豆默默看着柳学冬,那表情仿佛再说:你特么在逗我? “开个玩笑,别生气。”柳学冬笑着抬起头,“电影里警察审犯人时总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是觉得很有趣。职业呢?” “警察。” 柳学冬:“……” 柳学冬心底直呼晦气,开玩笑开到正主身上来了。 一番询问后,柳学冬问到了她的家庭关系。 虞红豆这次沉默了一阵:“……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抱歉。”这个回答让柳学冬有些意外,“不过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话题了,我也是孤儿。” 『也算是。』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目前来看你的行为情况和认知情况都很正常。”柳学冬放下笔,将目光投向虞红豆,“那么就来聊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躺在治疗椅上,虞红豆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起最近的经历。 一番交谈下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也就是说,”柳学冬一边问,脑子里一边思考着病因,“那种所谓的窥视感,已经强烈到足以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适的程度了?” 虞红豆笃定地点头:“没错。” 柳学冬在病历档案上写下“妄想症”三个字。 虞红豆追问:“柳医生,你心里有答案了?” 柳学冬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初步推断是轻度受迫害妄想症,不过这个结果还暂且存疑,出于负责任的角度考虑,我暂时不建议你进行药物治疗。等会儿我给你做心理疏导和头部按摩,应该能暂时缓解你的精神压力,其次鉴于那种‘窥视感’出现地比较频繁,我建议你每三到五天来我这里复查一次。” 『有点奇怪。』柳学冬在心里思索着病情。 几分钟后,柳学冬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擦干水后来到治疗椅旁,将治疗椅缓缓放平,走到虞红豆后面。 柳学冬轻声开口:“放松,不要紧张。” 指腹按在穴位上,轻柔地揉动,柳学冬继续说道:“你可以试着闭眼,如果感受到了窥视感,不要害怕它,它无法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试着去无视它。” 虞红豆听话地缓缓闭眼,柳学冬却看到她眉头微微一皱,于是手上悄然加重了一些力道,虞红豆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她自嘲似的一笑:“也许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我都快习惯它了。” 柳学冬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虞红豆微微紧蹙的眉毛上。 『即使是倒着看,也好漂亮。』 按摩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在即将结束时,柳学冬却突然试着将眼神移开,看向正面的墙壁。 几乎是同时,虞红豆开口:“它消失了。” “嗯,很好。”柳学冬望着墙壁回道,他心里终于有答案了。 『条件型天赋么……』知道归知道,但柳学冬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可以给她一点提示。』 按摩结束,柳学冬转身走向办公桌,虞红豆睁开眼:“结束了?” “嗯。”柳学冬翻开病历档案,用笔做着记录,他一边写着一边说,“虞小姐,你是否清楚,其实只有当有人看着你的时候,你才会感受到窥视感?或者说准确一点,只有当有人以你为目标将视线聚焦时,你才会感到被窥视——我是说,任何人的视线。” “嗯?”虞红豆似乎没听明白柳学冬话里的意思,“既然我感觉到了被窥视,不正代表着有人在看我吗?” 柳学冬停笔,看向虞红豆:“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虞小姐……人是感受不到目光的啊。” 虞红豆立刻明白了:“……你说得对,人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目光……所以说我确实得病了?好像病得还不轻。” 『糟了,说太多把她吓着了。』 于是柳学冬不接她的话,赶紧说道:“刚刚给你做按摩时,从我 开始盯着你,你就有了窥视感,但在最后我试着把目光移开时,你就说窥视感消失了。这样的话就很有意思了,如果这不是巧合,你也没有骗我,那么就说明你的感受就是真实的;但如果你的感受是真实的,那显然这就不是你的妄想。” 『……这样说好像也还差了点意思。』 为了立住自己心理医生的人设,柳学冬作出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看着虞红豆:“当然了,也不排除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心理疾病。所以我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在你身上,对你进行研究式治疗。前提是你也不介意才行。” 这样的诊断结果显然让虞红豆感到无法接受,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丢下一句“下次再说。”然后就匆匆离去。 柳学冬站在二楼窗边,望着虞红豆离开时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她不会不来了?』 第11章 下次一定 柳学冬第二次见到她是三天后。 当虞红豆从楼梯走上来时,看到她的脸色,柳学冬是真的感到很惊讶:“不至于,就算没有好转,病情也该趋于稳定才对。” 柳学冬心里很清楚虞红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普通人刚获得天赋时确实可能会出现恐慌心理,但随着慢慢适应,抗拒和恐惧消失,觉醒者自然而然地就能学会怎么去使用和控制天赋。但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柳学冬才感到惊讶。 虞红豆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需要心理辅导……” 柳学冬取下眼镜:“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仿佛悲从中来:“我被警队开除了。” 柳学冬细想片刻,问道:“因为你的病?” …… 虞红豆边哭边说,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而对于柳学冬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对着自己哭,他看着对面那双挂着泪花的眼睛,思绪情不自禁有些发散。 『就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 等虞红豆的情绪逐渐平复,柳学冬说:“来房间,我给你做头部按摩,顺便聊聊天。” 虞红豆在治疗椅躺下,柳学冬来到她身后。 这一次,柳学冬突然不太想聊病情,而是想聊聊关于她的事。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小时候是因为崇拜心理,那时还什么都不懂。每次福利院里有孩子打架,院长就会黑着脸,说要让警察叔叔来把坏小孩抓走,而我小时候性格软身体弱,就总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就觉得警察叔叔肯定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所有坏人都怕他,如果我也能成为一名警察,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了。” “嗯……”柳学冬迟疑了一下,想起当初在大仓库时的日子,“这种经历我也有过。” “你小时候在福利院时?”虞红豆问。 “唔,算是。” 『清道夫协会每年都会收养好几百个孩子,凭什么不算福利院。』柳学冬默默点头。 虞红豆又问:“小时候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柳学冬被问得呼吸一紧:“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随后又赶紧补了一句,“早就拆了——继续说你的事。” “嗯……长大一些后,我意识到警察叔叔也并不是天下无敌,那身警服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会牺牲,脱下警服只是普通人。不过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崇拜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而是转变成由衷的敬佩。” “于是,我考了警校。在学校里学习职业知识,也重新认识到什么叫做警察。” “警察并不只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种精神。” 柳学冬发问:“什么精神?” 虞红豆望着天花板,眼神坚定,吐字清晰。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学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 『虽然道理没错,不过讲真的,这句话有些中二了……』 但他嘴上却说道:“总结的好。” “你呢,”虞红豆反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当心理医生?”虞红豆不疑有他,“那倒是已经实现了,恭喜你。” 对于虞红豆的误解,柳学冬不打算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完全实现。我还没有成家,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虞红豆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应该不难找对象才对。” 柳学冬继续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谈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虞红豆沉默了,反而是柳学冬问道:“你也没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虞红豆想了想,“是因为没有时间,不仅是没有时间用来谈恋爱,而是甚至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调职的原因。从小到大,我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警察这个职业上,现在却因为一纸调令,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说完,虞红豆缓缓闭眼,似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柳学冬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脸上。 应该是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目光,虞红豆突然闭着眼说:“你在看我。” 『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要说出来让大家都尴尬。』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我很难做到不看你。” “因为我漂亮?”虞红豆说完这句话,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一阵沉默后,柳学冬选择了口是心非:“因为你是我的病人。” 『因为我还要脸。』 得到这个答复,虞红豆再也没有开口,这让柳学冬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那样说。 『下次一定。』柳学冬在心里默默发誓。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柳学冬将虞红豆送到门外:“记得来复诊。” “再说。”虞红豆故意避开了柳学冬的眼睛。 …… 三天后,柳学冬依旧坐在老位置等她,可是她却没有如约出现。 第四天,没来。 第五天,也没来。 第六天,还是没来。 『难道真的不来了?』柳学冬把电话拿在手里把玩,一直重复“解锁”,“息屏”,“解锁”,“息屏”……他倒是存有虞红豆的电话,却总是下不定决心拨通。 柳学冬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现在书捧在手里也看不进去,动不动就分神,茶就摆在面前,却直到凉了都记不起喝上一口。 柳学冬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虞红豆天赋的另一种效果了。 『难道她的天赋还附带魅惑能力?』 第七天,虞红豆终于来了。 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在聊天的过程中,虞红豆告诉他,虽然局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但由于调职的原因,有很多事情需要进行交接,所以她依旧忙得团团转,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来按时复诊。 虞红豆还说,她应局里的要求,将病情诊断结果汇报了上去,就目前来看,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至少不会再认为有人跟踪她,所以局里说不定会撤回调职命令——只是希望依旧渺茫。 这一次柳学冬几乎没怎么开口,几乎全程都是虞红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只是偶尔附和或安慰一句,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看虞红豆了。 『这样盯着她看会不会有些不礼貌……不过她好像并不介意。』 “谢谢你,柳医生。”离开时,虞红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柳学冬表情有些茫然:『谢什么?我今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等虞红豆第四次来时,已经是八月末了。 相比起之前每一次的情绪不佳,这一次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种平静反而让柳学冬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而虞红豆好像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二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进房间,虞红豆躺下,柳学冬洗手,仿佛双方都已习惯。 但就在按摩进行到一半时,虞红豆突然开口问道:“柳医生,你对所有病人都这样吗?” 柳学冬一愣:“哪样?” “关心,紧张……”虞红豆微微咬着下唇,“还是说……挂念?” 柳学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手上按摩的力道也停顿了片刻,然后他选择把皮球踢回去,于是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上次我来时,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几乎没怎么喝过,这说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说话时,虞红豆始终闭着眼,“还有今天,我在小区外时就看见你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你是在等我?你知道,我是警察,所以对这些细节……” 『所以你察言观色的能力全用在这种地方了吗……还非要挑破,上次难道还不够尴尬吗。』 柳学冬沉默了。 『不过上次我发过誓了,我说下次一定。』 于是,柳学冬开口。 “因为你漂亮。” 柳学冬明显感觉到虞红豆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就在场面快要变得尴尬时,虞红豆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立刻起身,把电话接通。 “徐队,有什么事?” 柳学冬隐约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调职”之类的话。 “是。”虞红豆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后直接往外走去,雷厉风行,似乎很急。 柳学冬站在二楼窗边望着虞红豆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街角。 第12章 被求婚 今天是9月3号,是虞红豆第五次来诊所。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柳学冬转头看见虞红豆的一瞬间,不由得愣住了。 虞红豆今天显然好好打扮过,妆容精致,一袭红裙,脚下踩着高跟鞋,使她的小腿看起来更加完美了。 柳学冬回过神后,由衷称赞:“你今天很漂亮。” 虞红豆却只是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直接走进了房间。 『这是演的哪一出?』柳学冬心里疑惑。 等柳学冬进到房间时,虞红豆已经主动躺在了治疗椅上。柳学冬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嗯?”虞红豆疑惑,“什么?” “你的工作。”柳学冬说,“上次你离开时,我听见你在电话里说是关于调职的事。” “哦,那个啊……”虞红豆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已经没事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调到另一个部门去,新部门同样属于警察单位,不用担心。” 柳学冬点了点头:“如愿以偿,恭喜你。” “嗯……”虞红豆绷着俏脸,仿佛今天她的人设是高冷女神,“对了,我的病好像已经痊愈了……最近我没有再出现过之前那种情况了。” 柳学冬神情一愣,至今为止头一次对虞红豆使用了自己的天赋,从虞红豆身上反馈回她的情绪。 『紧张,局促……嗯?为什么还有害羞?不过她确实在撒谎——但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柳学冬默默看了一眼虞红豆,点头道:“那就好……我给你做按摩。” “不,不用。”虞红豆立马开口拒绝,表情中闪过一瞬间的慌张。 『害羞,局促,害怕……』 柳学冬的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虞红豆平静说道,然后在治疗椅上躺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柳学冬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 柳学冬时不时就会看向治疗椅上的虞红豆,他知道她是假装睡着。也许她以为自己演的很好,但其实在柳学冬“看”来,她是在:害羞、紧张、害怕、紧张、害羞、紧张、害怕…… 柳学冬做完记录,转头看向窗外。 『她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女人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有没有办法跳过谈恋爱的阶段呢,直接结婚不好么。』 『我未来的妻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她会煮好饭在家等我,当我下班回来,在楼道里就能味到饭菜的香味。打开门时,她会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腰上缠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边抱怨着我又回来晚了,一边却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菜肴……』 想到这,柳学冬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虞红豆。 『话说这女人真的是警察么?这脸蛋儿和身段,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就看不腻呢……』 思绪胡乱发散着,柳学冬这时却发觉虞红豆的呼吸频率出现了变化, “柳医生。”虞红豆突然开口,声音短促而平静。 “嗯?”柳学冬有些疑惑,因为他感觉到此时虞红豆的情绪起伏变得非常大。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然后努力维持着冷静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们结婚。” 『嗯?』 柳学冬愣住。 『我的愿望这就实现了?』 就在柳学冬愣神的这两秒,沉默的房间里气氛异常尴尬。 下一刻,虞红豆猛地坐起来,不敢跟柳学冬对视,此时她再也维持不住强撑出来的冷静气场,语无伦次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我是在开玩笑——” 话语戛然而止,倏而,虞红豆的双肩垮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歉……”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准备起身离去。 『到嘴的老婆要飞了!』 脑海中念头闪过,柳学冬终于想起来开口。 “好。” “嗯?” 虞红豆茫然地转过身,看见柳学冬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笃定。 “我说,” “好。” 第13章 可能是一见钟情 民政局大厅里,柳学冬和虞红豆并排坐在等候区,手里各拿着一个红色小本本。 沉默无言。 他们刚领完证出来,手里的结婚证还热乎,此时正不约而同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望着手里的结婚证出神。 照片上,虞红豆身穿红裙,旁边的柳学冬上身棕色西装,配夹克衬衣,脖子上系着领带。虞红豆挽着柳学冬的手臂,两个人靠得很近,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二人脸上的笑容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大厅里人来人往,成双成对,时不时就会有路过的男人不自觉地看向虞红豆,眼里的惊艳隐藏不住,然后又被身边的女人揪住耳朵把头拽回去。 “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柳学冬开口打破沉默。 “你真的不是因为想赖掉诊费才提出跟我结婚的吗?” 虞红豆用美眸瞪了他一眼,可一转头看见柳学冬正笑眯眯看着她时,又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我是看你有些紧张,跟你开个玩笑。” 虞红豆用手抚摸着结婚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吗?” “其实还好。”柳学冬望着前方出神,“如果你想告诉我那一定会说的,但如果不告诉我也肯定有你的原因,我尊重你的隐私——不管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还是丈夫。” “我确实有不能说的理由。”虞红豆偷偷看了一眼柳学冬,发现他没有表现出不悦后才继续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和我新调去的这个部门有关。” “新部门必须结婚才能进?条件这么刁钻的吗?”柳学冬很疑惑。 “……你就当是。”虞红豆捂脸,“具体的我不能说,你应该听说过,像我们这种警察机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涉及机密,我签了保密协议……” “我理解。”柳学冬点头。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冲动,但这确实是我经过思考后做出的决定。如果以后你后悔了,希望你不要瞒着我……我会同意离婚的。” “为什么要后悔?”柳学冬笑眯眯道,“你这么漂亮,我一点都不吃亏。” “可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也只见过几次面。”虞红豆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会尽快跟你磨合。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是因为性格原因导致我们出现矛盾,毕竟结婚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会尽量让步,优先迁就你;而在生活中,我也会慢慢去适应新身份,履行我作为妻子的义务。” “互相熟悉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柳学冬微微皱眉,他觉得虞红豆的话有些太官方了,在他的想象中夫妻生活可不是这样的,于是他岔开话题,“你会煮饭吗?” 虞红豆一愣:“会……但其实已经好几年没做过了,平时我都是在食堂吃的。” 柳学冬微微点头:“没关系,我会。那么你平时也不买菜咯?” 虞红豆有一点点羞愧,觉得自己刚刚才保证了一大堆,结果一来就让人失望了。她小声说:“我可以买菜……就是不太会讲价……” “没关系,我会。”柳学冬倒是没在意,继续问道“其他家务呢?你会做吗?” “会会会!”虞红豆赶紧点头,“洗衣服打扫卫生,洗碗叠被子,我都可以。” 柳学冬一愣:“我又不是娶了个保姆,这么积极干什么。” 虞红豆缩了缩脖子:“那你问这些干嘛……” “哦,因为这些都是我想跟你一起做的事。”柳学冬认真说道。 虞红豆怔住。 原来一本正经的情话,才最是打动人。 “走了。”柳学冬站起来拍了拍腿。 “好。”虞红豆紧跟着站起来。 柳学冬走在前面,虞红豆落后了他一个身位。 走到大门前,柳学冬正要推开门,一只手却突然从背上伸过来,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大臂处感觉到一片柔软。 柳学冬低头看向虞红豆,虞红豆也跟着微微低头,小声说道:“别看……我说了,我会适应新身份的。” 柳学冬愕然一笑,转而主动将虞红豆的手牵住,推开门向停车场走去。 …… 坐在车里,虞红豆捆上安全带,问道:“现在去哪儿?” 柳学冬一转头就看见她被安全带勾勒出的身材曲线,想了想道:“去买点菜,今天结婚,我们回家庆祝一下。” “好,”虞红豆点头,“那先送我回宿舍,今天就搬过去……嗯,东西不多。” 柳学冬一愣:“这么快?” 虞红豆:“……咱俩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柳学冬赶紧辩解:“没有,我是说,没想到你适应地这么快。” 虞红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没有揪着刚刚的话不放:“我原先是住在警队宿舍,这不是要换部门了么,再住在原宿舍上班也不方便。” “好,那你指路。” 有虞红豆的脸作通行证,柳学冬将车开进了警局院子里,他本想上去帮虞红豆搬东西,却被虞红豆以东西不多为由拒绝了——其实虞红豆是不想被同事看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她的东西确实不多,一个大行李箱就装完了,在离开之前,她回到队里打算跟同事们道个别,毕竟共事了一年多,怎么也不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她刚走进办公室,陈洁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小虞!” 虞红豆笑着点头:“陈姐。” 陈洁快步走过来,抓着虞红豆的手臂冲她挤眉弄眼,搞得虞红豆莫名其妙:“陈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还装呢?”陈姐目光捉狭,“刚才我在下面可看见了,开车送你来那个男的是谁?好英俊的嘛。” “额,那是……”虞红豆迟疑片刻,思考了一下后语气却变得笃定,“那是我丈夫。” “丈夫?”陈姐一脸震惊,“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单身吗?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丈夫?” 虞红豆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道。 “可能是一见钟情。” 第14章 砍价是一门艺术 等虞红豆从局里出来时,她脚步匆忙,把行李箱直接扔到后座,然后钻进副驾驶,快速说道:“快走快走。” 柳学冬眉头一皱,他立刻发动引擎,然后通过后视镜查看后面是否有追兵,沉声发问:“怎么了?” “再不走他们就要出来看你了。”虞红豆飞快系上安全带,“你要是不想被人像动物一样参观就快走。” 柳学冬恍然大悟,立刻挂挡踩下油门。 汽车驶上大路,直奔菜市场。 下车后,这次不需要提醒,柳学冬主动牵起虞红豆,一路边走边说:“一会儿你可以学习一下我是怎么砍价的,以后如果我工作忙,可能会需要你单独来买菜。” 看柳学冬一本正经的模样,虞红豆不由得紧张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我们去买。” “额,都行,我不挑食。” “那好。”柳学冬扫视了一圈热闹的菜市场,牵着虞红豆往肉类区走去。 …… 菜摊前,柳学冬指着挂在铁钩上的排骨:“这个多少钱?” 卖菜的是一位光着膀子的大叔,沾满油腥的手上夹着根烟,听柳学冬发问,他瞥过来一眼:“十五一斤,就剩这一块了,大概有三斤,四十块钱你拿走。” 虞红豆分明看到柳学冬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他冷笑一声说道:“五块一斤,我要了。” 大叔都给听愣了,半天憋出一句:“……小伙子,家里挺困难?” 柳学冬面色一沉,那表情好似在说:遇到高手了。 然后,柳学冬开口:“最多六块,不能再高了。” “哎卧槽——”大叔把烟一丢,噌地起身,“你小子是来找麻烦的?!” 最后,在虞红豆的连声道歉中,花了四十块钱把排骨买走。 柳学冬全程冷着一张脸,最后说道:“买贵了。” 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一直是这样买菜的?” 这次轮到柳学冬沉默了:“……之前都是吕姐买了送到家里来的,不过我看过相关书籍,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支持。” “什么书?”虞红豆很好奇是哪方面的书还会教人砍价。 “《商业谈判的九十九条小技巧》。” 虞红豆:……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柳学冬又说:“并且我也通过实践证明了理论的正确性。” “什么实践?”虞红豆问完就后悔了。 果然,只听柳学冬沉声说道:“上次在东泰路买了套餐具,对方喊价三万,我直接砍到两千,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东泰路那是古玩一条街啊大哥!全中海市都知道那是专坑外国人的地方啊老大! 虞红豆在心里无声呐喊。 在虞红豆的率领下,二人有惊无险地买完菜,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口袋回到车上。 柳学冬不死心地说道:“砍价是一门艺术,在某方面来说,砍价其实比砍人要有趣多了……” “嗯?”虞红豆斜眼看过来:“砍人?” “咳,”柳学冬面不改色,“我是说,砍价是需要看人的,通过观察对方的细微表情,来判断他的心理价位。” 虞红豆无语地翻着白眼:“这也是《商业谈判的九十九条小技巧》教你的?话说这书名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好么……还有你一个心理医生为什么会看这种书啊……” 车开到小区门口时,虞红豆突然开口:“家里有酒吗?既然要庆祝,不喝点酒好像说不过去。” 柳学冬其实是滴酒不沾的,因为酒精会麻痹神经系统,但此时他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去买。” 柳学冬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红酒,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不过也就三百来块钱,想必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回到家后,柳学冬从鞋柜里抽出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放在虞红豆脚下。 看着拖鞋,虞红豆装作不经意问道:“还有别的女人来过你家?” 柳学冬总不可能说他早就为了这一天做好了准备,于是说道:“除了吕姐,你是第一个。” 盯着拖鞋上还未剪掉的吊牌,虞红豆心里信了八分。 柳学冬提着东西走进厨房,虞红豆在外面问道:“我能参观一下吗。” 柳学冬在厨房里回:“随意。” 虞红豆把行李箱靠在门边,开始参观起这个“家”。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和厕所。茶几上没有东西,干净得几乎可以反光;桌上的杯具整齐排列,就连杯口的朝向都一模一样;床铺被单十分平整,找不到一丝皱褶;洗漱台一尘不染,只摆放着牙刷和剃须刀。 这里每一寸角落都透着干净整洁……干净得没有一丝“人味儿”。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灰尘,虞红豆差点就要以为这个房子根本没住过人。 厨房里,柳学冬刚打燃灶具,没一会儿虞红豆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开始帮他洗菜。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虞红豆坐在柳学冬对面,用开瓶器把红酒的木塞拔掉,先替柳学冬倒酒,然后才给自己的杯子盛上。 二人沉默片刻,虞红豆举起杯子,静静看着柳学冬:“新婚快乐,柳医生。” 柳学冬一愣,随即笑了,然后举杯跟虞红豆轻轻碰了下:“你也是,虞小姐。” 一顿饭下来,似乎是看出了柳学冬不怎么喝酒,所以一瓶红酒大半都进了虞红豆的肚子里。 …… 饭后,脸上带着酒后红晕的虞红豆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的工作,仿佛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柳学冬反而被弄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身为“丈夫”,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呢? 柳学冬思索片刻,然后转身走到阳台开始抽烟。 夜幕悄悄降临,柳学冬望着远处逐渐点亮的万家灯火,身后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碗筷碰撞的声音,此时此刻,柳学冬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温馨。 “这就是家么……”柳学冬喃喃自语,嘴角挂着笑容。 过了一段时间,虞红豆擦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柳学冬转头看向她:“要帮忙吗。” 虞红豆开口:“你歇着,我先去把东西整理出来。”说完就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主卧。 柳学冬脸色顿时一僵,赶紧跟了过去。 房间里,虞红豆蹲在地上刚把行李箱打开。 柳学冬沉默了一会儿:“我今晚去睡客房。” “不用。”虞红豆头也没抬,“我们是夫妻……不过如果是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去睡客房——可如果那样,我搬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这时候如果说介意恐怕有些太伤人了,柳学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呵呵,不介意。” 其实在他的预想中,虞红豆应该会主动提出来住客房才对,毕竟他们的关系还远没有进展到这一步。谁知道虞红豆这女人是真的狠,为了尽快代入妻子的角色,居然打算直接跟他睡到一张床上。 柳学冬倒不是不愿意……主要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解释自己身体各处的伤疤。 第15章 同房了,但没有完全同房 衣柜很宽敞,即使是虞红豆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挂了进去,依旧显得有些空旷——看来她和柳学冬都不是喜欢买衣服的人。 等全部整理完,虞红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柳学冬:“我可能要洗个澡……” 柳学冬茫然地眨了眨眼:“请便,随意就好。” “我的意思是,”虞红豆脸上微微发热,“我得先换衣服。” “哦——不好意思。”柳学冬后知后觉,赶紧转身出门,顺手把门也给带上。 柳学冬出去后,虞红豆背靠着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从拿到结婚证开始,虽然她表面看上去很平静,正在飞快代入自己的角色,但其实内心的紧张局促感一点儿没少,只不过一直绷着不想让柳学冬看出来。 柳学冬站在门外,默默望着门板,仿佛可以看见屋内跟他一门之隔的虞红豆。 在他看来,今天虞红豆看似表现地很正常,但其实她内心的情绪就像是股市里的数据线条,起起伏伏,跨度极大。 女人真难搞……一个会察言观色的女人更难搞。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愈发头疼起自己身上的伤疤该怎么解释。 还没等他想到办法,主卧的门打开了,穿着露肩睡裙的虞红豆出现在他面前。 似乎没想到柳学冬就站在门口,虞红豆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你站这儿干什么……那个,我先去洗澡。你记得把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我放洗衣机。” “好。”柳学冬点头。 目送着虞红豆走进浴室,听着她把门反锁上后,柳学冬立刻钻进卧室,将门反锁,迅速找出一套睡衣换上,然后来到书房翻开一本书摆在面前。 二十分钟后,外面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路过了书房,她先是走进了卧室,然后发现卧室没人后,来了书房门外。 “咔哒。”书房门打开,虞红豆走进来。 “衣服我先……”虞红豆的话半截卡住,她呆呆地看着书桌后面的柳学冬,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穿着一身臃肿棉睡衣的柳学冬平静地抬起头:“怎么了。” “你穿冬天的睡衣干嘛啊?”虞红豆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冷。”柳学冬淡定说道。 虞红豆下意识看向头顶被调到16度的空调:“……你确定?” 柳学冬点了点头:“嗯,你先睡,我再看会儿书。” “那好。”虞红豆无语地说道,“脏衣服放洗衣机里了,你明天出门吗,我先帮你把衣服准备好。” “不用麻烦了,明天我临时决定就好。” “好……那,那你早点休息。”虞红豆小声说了句,关上书房的门。 夜色渐深,主卧门悄无声息打开,一缕暖光从房间内偷偷钻了出来,洒在走廊地面上。 床头亮着一盏夜灯,是虞红豆给柳学冬留的。 薄被下隐约可以看清她身体的轮廓,虞红豆侧躺在床上,长发垂落在一旁,她的呼吸绵长,仿佛早已进入梦乡。 柳学冬知道她在装睡,毕竟一个睡着的人是不会有紧张这种情绪的。但柳学冬不会拆穿,既然虞红豆想要让他以为她已经睡着,那他也乐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走到床的另一侧,柳学冬掀开被子一角,取下眼镜后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然后伸出手关掉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黑暗中一切声音都变得明显。 柳学冬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耳边是虞红豆轻缓的呼吸声。 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彼此之间却隔了几十厘米,这几十厘米就像是一道会烫手的红线,谁也没有主动越过。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唉……” 柳学冬微微侧头,看向叹息声传来的方向,只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柳学冬,”她的声音里多少带上了些埋怨,“……虽然结婚是我提出来的,但真的什么都要我一个女的先迈出那一步么?” 柳学冬微微皱眉,迟疑片刻后翻身压了上去。 “啊——!”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叫,虞红豆惊恐地推着柳学冬的胸膛,“我说的不是这个!” 柳学冬身体一僵,悻悻然躺了回去。 虞红豆在被窝里满脸通红:“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夫妻,不能只有我在为了这段关系努力,你也得尽快适应新身份才行……” 虞红豆小声埋怨:“躺在同一张床上,你却连靠近一点都舍不得,所以你到底是在故意跟我保持距离,还是不敢离我近了?可如果连正常的肢体接触这种事都要我来主动,你会不会太……” 话还没说完,虞红豆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手臂,紧接着自己就被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 “睡觉。”耳边响起柳学冬的声音。 几分钟后。 “有点热……”虞红豆心跳地有点快,她不确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柳学冬的棉睡衣。 一阵沉默,柳学冬:“……我也是。” “要不你把睡衣脱了?” 柳学冬默默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还是各睡各的。” 虞红豆:“……” …… 虞红豆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知道再开眼时,天就已经亮了。 身旁空无一人,床上只有自己。 虞红豆坐起身,才发现睡裙的肩带不知何时滑了下来,这导致胸前一抹春光乍泄,露出一片白皙的滑腻。虞红豆脸一红,赶紧把肩带重新扶正。 趿着拖鞋出来,虞红豆在客厅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柳学冬,他戴着眼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见虞红豆出来,他抬起头看过来:“先洗漱,油条豆浆在锅里热着。” 虞红豆洗漱完,把早餐端到茶几上,自己则坐到了柳学冬的身边,一边小口抿着豆浆,一边把目光投向柳学冬手中的报纸:“哪来的报纸?” “楼下报亭订的。”柳学冬头也没回,淡淡答道,“有时候我自己下去拿,有时候是吕姐给我带。她有早上出去买菜的习惯,会帮我一起买了,然后送菜过来的时候就顺便把报纸拿上来。” 虞红豆一愣:“吕姐每天早上都要过来?” “嗯。”柳学冬低头看了下表,“差不多就这时候。” 话音刚落。 “叮咚——”门铃响起。 柳学冬放下报纸去开门,虞红豆身体僵硬,有心想躲进房间却来不及了,只能顺手把报纸拿起来,做出一副正在认真看新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吕姐。”门打开,柳学冬冲吕芳点了点头。 吕芳随口应了,提着菜就往厨房走去,可就在路过客厅时,她看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虞小姐?”吕芳试探着喊了一声。 虞红豆从报纸上方缓缓抬头,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吕姐……早啊。” 吕芳看了看虞红豆身上的露肩睡裙,又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柳学冬,脸上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神秘笑容:“早早早,你继续看,我放下东西就走。” 第16章 报到 吕姐走得很匆忙,走之前还冲柳学冬使了个赞扬的眼色。 虞红豆依然不敢抬头,只能通过看报纸来转移注意力。 报纸上某个角落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 【震惊!嘉南市周边一小乡村惊现“吸血鬼”!】 【近一个月内,嘉南市渔安村出现大批家畜家禽被吸干血液死亡的现象,此现象出现原因暂且不明,但据采访,不少村民纷纷表示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有人说看见了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僵屍,有人说看到了早已死去的熟人,也有人说看见了猛兽,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本刊建议市民夜晚关好门窗,做到不信谣不传谣,事件后续内容本刊会进行跟踪报道。】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虞红豆看得直皱眉,“怎么现在什么新闻都往报纸上印。” “八卦新闻也是新闻,当看个消遣就好。”柳学冬从虞红豆手中把报纸抽走,“先吃饭,再不吃凉了。” 趁着虞红豆吃饭的功夫,柳学冬跟她闲聊起来:“今天有事吗?” 虞红豆咬了口油条,点着头说:“要去新部门报到。第一天应该不会太忙,不过肯定会有要学的新东西。” “嗯,”柳学冬翘着腿看报纸,“我今天没有病人,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接送。我一会儿自己坐公交车去。”虞红豆摇头,她拒绝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现在就职于保密部门,她还不确定能不能让柳学冬知道工作地点。 柳学冬没有强求,继续问道:“会开车吗?” 虞红豆一愣:“会,大学时考的驾照。” 柳学冬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那你开车去,从家里到诊所就两步路,我用不着。” 说完,不等虞红豆拒绝,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这是家门钥匙,你揣好。” 这次虞红豆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了点头,把两把钥匙都放进了包里。 吃完饭后,虞红豆换好衣服就要出门。 柳学冬起身把她送到门口,在虞红豆即将关门时,柳学冬却突然把手按在了门上。 虞红豆疑惑地看向柳学冬,却发现柳学冬也正看着她,他像是考虑了很久,然后突然开口道。 “谢谢你,虞小姐。” “谢什么?”虞红豆更加疑惑。 “谢谢你让我愿望成真。” …… 汽车在郊区的一座食品加工厂门口停下,虞红豆又核对了一遍电话短信里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才把车开进大门。 看大门的是两位年轻保安,虽然他们穿着保安的制服,但虞红豆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身上独属于军人才有的气质。 亮出证件后,两名“保安”放行。 花了一些功夫将车停在院子里,虞红豆走向位于大厂房东面的四层办公楼,因为提前打过电话的缘故,陶萋萋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听说你结婚了?”在前往葛文栋办公室的路上,陶萋萋打趣虞红豆,“几天前不还未婚么?是不是你之前就谈着的,因为这次九处邀请的契机逼了你一把,然后就下定决心结婚了?” 陶萋萋比虞红豆大5岁,也算是同龄人。 陶萋萋现在表现出自来熟性格和签保密协议那天比简直就是两个人,虞红豆有些尴尬地笑道:“呃,也算是之前就认识。” 似乎是看出了虞红豆的尴尬,陶萋萋冲她眨了眨眼:“别介意,那天是因为有老葛在,要是不严肃点儿回头可是会挨批的。我平时性格就现在这样,还有贾亭西那小子,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他背地里是玩说唱的,对,就是那跟数来宝差不多的玩意儿。听说他去年还加入了中海市本地的一个地下说唱社团,但没过多久就因为东北口音太重被踢了。” 虞红豆:话说你们九处平时这么闲的吗…… 聊着聊着,二人很快来到副处长办公室,陶萋萋立刻闭嘴,抬手敲门。 “咚,咚,咚。” “请进。”屋内传来葛文栋的声音。 在陶萋萋的带领下,虞红豆跟着走进办公室。 见到虞红豆,葛文栋笑着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小虞同志,见到你出现在这里很高兴!想必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虞红豆坚定地点了点头:“葛处长,我选择加入特管九处。” “好好好!”葛文栋连说了三声好,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你的天赋在以后的工作中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甚至可以减少许多同志不必要的牺牲,你今天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救了很多人。” 虞红豆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葛处长,您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我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葛处长没有夸张。”旁边进入办公室后就再次变得严肃陶萋萋开口道,“你的天赋如果使用得当,可以辅助行动小组进行侦查和搜寻活动,甚至可以帮助我们提前规避敌人的伏击,无论是在城市还是野外,你的天赋都非常适用。所以说你今天的决定是在替九处减少未来的伤亡,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夸张。” “没事,不要有太大压力。”葛文栋摆了摆手,“我们会立刻安排关于你控制天赋方面的指导性训练,以及天赋使用方向的针对性训练。今天就先让萋萋带你四处逛逛,把该领的东西领了,再顺便讲讲关于九处的工作方向之类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陶萋萋立马又恢复了自来熟性格:“偷偷告诉你件事哦,其实你昨天刚领完证我们这边就知道了,然后对你老公进行了审查。你也知道嘛,毕竟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过你放心,他的底子很干净。” 虞红豆点了点头,柳学冬的情况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在五次的治疗过程中他们也聊了挺多。 “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很厉害啊。”陶萋萋说得两眼放光,“海归高材生,在自由联邦斯坦福大学读完研究生,又去了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到博士,回国后开设自己的心理诊所,妥妥的高薪人群哎!而且他还认识好多富豪和当官的,甚至还有明星,这些人在他那里治过病,这都是人脉关系。” 虞红豆愣了一下,关于柳学冬的求学经历她倒是不清楚,不过也能猜到他应该挺有钱,因为据她所知,家里房子和诊所小楼都是柳学冬全款买下来的。 第17章 欢迎来到……老年活动中心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进电梯。 虞红豆注意到,电梯内只有六个按钮,分别是“关门”和“开门”,以及1到4的楼层号。在所有按钮的最上方,有一块方形的光滑区域。 进入电梯后,只见陶萋萋从胸前兜里拿出一张卡片,在上方光滑区域扫了一下,然后再按下2层按钮,紧接着电梯就开始下行。 陶萋萋解释道:“其实在我们脚下还隐藏着两层地下空间,用我手中这张通行卡扫描电梯的验证区后,按下“1”就是通往负一层,按下“2”就是通往负二层。一会儿你也会领到一张这样的卡片,不过通行卡严禁带出厂区,刚刚路过一楼时你应该注意到那一排柜子了?那其实是个人保险柜,以后你下班了就得把通行卡放进去,等第二天来了再取,保险柜是通过虹膜加指纹解锁的,所以不用担心被盗窃。” “这么先进?”虞红豆惊叹道,“我还以为只在电影里才有这种技术呢。” “不用大惊小怪,你以后会习惯的。”话说完,电梯正好停下,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处巨大无比的空间出现在虞红豆眼前,耳边传来陶萋萋自豪的声音。 “欢迎来到九处。” …… 整个地下区域大致呈矩形,从上到下的高度目测有近三十米。虽说被分为了上下两层,但其实矩形中间的很大一部分区域都是“露天”的,站在底下抬头望,一眼就能看见最顶部的网状钢架结构和换气管道。 “我们现在处于负二层。”陶萋萋领着虞红豆进入内部空间,“这一层主要是我们平时的训练场地,比如枪械训练场、体能训练场、天赋测试训练场,以及休息室武器库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陶萋萋指向不远处的枪械训练场,虞红豆顺着望过去,此时里面正有两个人在做着射击训练,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陶萋萋继续说:“每个训练场都使用了特种玻璃进行隔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通过开关使玻璃雾化,以达到隔绝视线的目的。” 陶萋萋又指了指头顶:“上面,也就是负一层。你应该看出来了,负一层其实是沿着整个区域的内边悬空环绕搭建的,在负一层活动的主要是技术型人员,所以那里就是他们的办公区域,比如技术人员观测室,技术人员研究室之类的,这一类房间面朝场地内的一侧都采用了玻璃结构,以方便他们对下层训练场进行观察研究,哦对,档案库也在负一层。” “现在先大概逛逛就行了,以后你会慢慢熟悉的。”陶萋萋带着虞红豆围着场地大致转了一圈,然后重新回到电梯门前,“现在先带你去档案库拿你的通行卡和部门证件,然后再去武器库领取配枪。对了,我们部门是没有制服的,你应该不会介意?”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哟,软骨仔!”陶萋萋抬起头,“你不是在轮休吗?”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估计有将近两米高,以至于一米七的虞红豆也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他虽然长得高,但身材其实并不肥硕,反而显得有些精瘦。 “软骨仔”被这样称呼也不生气,他低头看向电梯门口的二人,笑着说:“在家闲不住,不如回处里训练。” 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到虞红豆身上,惊叹道:“这就是你们二组新收的那个觉醒者?之前就听他们提起过,说美得直冒泡,现在一看果然跟仙女似的。” 虞红豆有些尴尬的笑着。 陶萋萋向虞红豆介绍:“这高个儿叫韩常笑,是一组的人。” 虞红豆冲韩常笑点了点头:“你好,韩大哥。” “别叫哥,”韩常笑摆着手:“我还年轻,叫我名字就好。” 韩常笑离开,陶萋萋虞红豆进入电梯,按下负一层,一路转悠到档案库。 整个档案库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进门处是面积不大的办公室,办公室最深处还有一道大铁门,铁门后面才是档案存放仓库。 “咚咚咚!”陶萋萋象征性的敲了下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不过都戴着眼镜,此时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哪怕是听见有人敲门也没反应。 陶萋萋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我们来领虞红豆的通行卡和证件。” “虞红豆?”听见这个名字,二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在哪儿呢?” 直到看见站在陶萋萋身后的虞红豆,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手,然后朝虞红豆伸手,满脸殷勤:“虞小姐你好,我叫李四。” “啪!”陶萋萋一把打掉李四伸出来的手,转头对虞红豆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处里少有的未婚人士,张三和李四,他们既是档案库管理员,也是实验记录员。” 说完,又回头瞪着李四:“把口水擦擦,别人都已经结婚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一番流程走完。 望着虞红豆离开的背影,李四失魂落魄地对张三说道:“三哥……我失恋了。” 张三瞥了李四一眼:“……傻逼。” …… 随后,虞红豆去武器库领了配枪,陶萋萋伸了个懒腰:“呼——忙碌的一天又结束了,终于可以下班了!” 虞红豆脑袋上冒起一个问号——话说到底哪里忙碌了? 于是,她拿出电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说罢,陶萋萋拖着虞红豆返回地面,还不忘提醒道:“走之前别忘了把配枪和通行卡放回保险柜。对了,我记得你是开车来的,要不你送我一程?” “好的。”虞红豆点头,认领保险柜放好东西后,她却又有点犹豫,“萋萋姐,我们现在走算早退……确定没问题吗?” “安啦。”陶萋萋攀着虞红豆的肩膀——她比虞红豆要矮上不少,以至于得垫着脚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你没发现其实处里都没几个人吗?虽然加入九处后限制不少,但其实组织对我们的日常生活管得很松,毕竟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太少了,半年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平时这里就跟老年活动中心似的。也就老葛那种当领导的才每天勤勤恳恳坐班,反倒是我们这些打工仔清闲得很。” 虞红豆哭笑不得,被陶萋萋拖着走出了办公楼。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丙) 韩常笑:男,30岁,中海市特管九处一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天赋拥有者可使自身四肢部位的关节暂时无视人体骨骼的局限性,进行最多不超过180°的多角度多方向活动。天赋使用过程中,拥有者四肢的肌肉、韧带、关节囊等部位不会因关节的反常活动而出现损伤。 代价:天赋使用结束后,由于关节反常活动而本应出现的肌肉、韧带、关节囊等部位的损伤,会由拥有者四肢部位的所有肌肉平均分担。视损伤程度,可能导致拥有者出现麻痹、脱力、暂时性瘫痪等症状。 条件:无。 备注:1该天赋在贴身战斗中具有极高的实用性。 2不排除该天赋具有阈值上限的可能性,代价最高可能会导致拥有者终身瘫痪。 3研究员郑万松曾提出对拥有者进行截肢实验,被拥有者礼貌拒绝后未果。 记录员:张三 第18章 叫老公 坐上车后,虞红豆发问:“对了,咱们下午几点上班?顺路的话我可以来接你。” 坐在副驾驶的陶萋萋一脸坦然:“我下午还有一场辩论赛,就不回处里了。” “辩论赛?”虞红豆一脸懵。 “嗯。”陶萋萋语气理所当然,仿佛翘班的不是她,“在中海理工大学,他们每年都要在学校内举办一次辩论赛,这次的辩题是‘在辩论赛中是当正方比较好还是当反方比较好’。我会作为反方的外援担任二辩,我们的论点是:当正方比较好。” 虞红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辩论赛…… “你下午其实也没必要来。”陶萋萋望着窗外,“反正你的训练也要明天才正式开始,下午来了也没事做。” “嗯……”虞红豆轻咬嘴唇,“其实,我这两天自己也摸索出来了一些东西,现在已经可以初步控制天赋了,在我不想使用它的时候,即使闭上眼也不再有感觉。并且当我使用天赋时,还隐约能感觉到目光的方向来源。” “那你确实很有天赋啊。”陶萋萋惊讶道,“我对天赋的使用还是比较有心得,我们可以多交流下。” 这次轮到虞红豆惊讶了:“萋萋姐你也是觉醒者?你的天赋是什么?” 陶萋萋捉狭地眨了眨眼睛:“先卖个关子,以后你会知道的。友情提示一下,我对你用过天赋哦。” 虞红豆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现在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你说个地方,我请你吃顿饭,吃饭时我们再好好聊聊。” “这多不好意思——”陶萋萋捂着嘴笑道,“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得好好宰你这个狗大户一顿。” 虞红豆愣了一下:“我哪是什么狗大户……”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陶萋萋指的是柳学冬——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夫人,也难怪陶萋萋会这样说。只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和柳学冬分得太清了,所以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 车停在一座星级酒店门前,门口的侍者走过来接过车钥匙,自觉地帮忙泊车。 望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虞红豆感觉一阵肉痛。 陶萋萋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虞红豆:“天赋的使用经验换你一顿饭,应该不算贵……” 虞红豆赶紧摆手:“不贵不贵,应该的。” 在侍者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三楼用餐,很快就有一名侍应生用托盘盛着菜谱走过来,他弯腰小声开口:“女士您好,我们这边单人最低消费500,这是菜谱。” 虞红豆心想自己在警队时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左右,就算算上各种补贴也才不到三千,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贵的饭?但想归想,她还是把菜谱递给了陶萋萋。 陶萋萋倒是不知道虞红豆心里的想法,接过菜谱很利索地点了四个菜,完了还问侍应生:“应该差不多够低消了?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侍应生点头离开,随着菜陆陆续续上来,二人边吃边聊。 餐厅里人不多,每一桌也都隔着一定的距离,所以不用担心她们的聊天内容被别人听到。 虞红豆看得出来陶萋萋的谈兴很浓,以至于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饭菜差不多见底,酒足饭饱后,虞红豆从旁边拿起提包,准备叫侍应生过来结账。 可这一看不要紧——提包里居然没有钱夹的影子,虞红豆又仔细翻找了一遍,终于想起原来是昨晚收拾行李时,把钱夹拿出来放在床头了。 虞红豆感觉到一阵尴尬,她看向对面还在兀自滔滔不绝的陶萋萋,张了张嘴却终究不好意思开口让陶萋萋掏这顿饭钱。一番纠结后,她起身道:“稍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 来到洗手池前,虞红豆回头看了看没人后,她拨通柳学冬的电话。 电话接通,柳学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怎么了。” “那个,柳医生。”她面带歉意,“我钱包忘带了,应该是落在了床头柜上,我现在和同事在外面吃饭……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电话另一头,柳学冬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他听虞红豆说完,不知为何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开口道。 “叫老公。” 这三个字传进耳朵,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洗手池前,虞红豆分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这人怎么还带趁人之危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于是,虞红豆微微咬牙,小声又快速地喊了声:“老公。”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宝莱利酒店三楼餐厅。” “知道了。”电话挂断。 虞红豆对着镜子平复了心情,等脸色恢复正常,才重新回到餐桌前。 “再聊一会儿,我……”虞红豆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暗自咬牙,“……我老公说要过来接我。” “哦哦!”陶萋萋双眼放光,“之前我只看过一眼他的照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真人了。” 柳学冬并没有让虞红豆等太久,大约半小时后,柳学冬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虞红豆起身去迎接。 柳学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虞红豆,他大概能猜到虞红豆当下的尴尬处境,所以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虞红豆过来。 等虞红豆来到面前,他才从西装内兜里掏出虞红豆的钱夹,然后翻开钱夹掏出一张银行卡——虞红豆很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这张卡。 虞红豆正奇怪,耳边却突然传来柳学冬低沉的声音。 “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件事。”柳学冬把卡递过来,“这张卡里有500万,密码是我们结婚日期。” 虞红豆惊讶得张大了嘴,正想把卡退还给他,陶萋萋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难道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虞红豆转身,看见正摆出一脸姨母笑的陶萋萋,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位是……我先生,柳学冬。柳医,咳,老……咳,学冬,这是我同事,陶萋萋。” 柳学冬主动伸出手:“你好,陶小姐,以后还得麻烦你在工作中多多照顾红豆。” “好说好说。”陶萋萋用捉狭目光打量着柳学冬,“柳先生年少有为又多金,跟红豆还真是郎才女貌,放心,以后我会帮你看好你家红豆的,连只公蚊子都别想叮到她。” “公蚊子本来就不叮人……”虞红豆小声反驳。 陶萋萋没理她,反正拉着柳学冬开始问东问西:“柳先生,你们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你俩谁追的谁?” “……”陶萋萋旺盛的交谈欲使柳学冬感到有些负担,他赶紧招手唤来侍应生,然后说道,“我先去埋单,你们聊。”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乙) 陶萋萋:女,28岁,中海市特管九处二组组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在交谈环境中,可使目标下意识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代价:随着使用天赋的次数增多,天赋拥有者的倾诉欲望也会逐渐增长,且此过程不可逆。 条件:无。 备注:1在审讯、刺探情报等情况中,此天赋具有极大作用。 2经试验,若目标事先知道该天赋的效果,且有意识地选择保密,则天赋无法生效。 3经试验,若目标事先不知道该天赋的效果,并经由催眠等方式封存目标某段记忆,则依然无法通过天赋使目标说出被封存的记忆。 4由上述三点,建议组织对该天赋拥有者的信息进行严格保密。(但其实我觉得最有可能把信息暴露出去的是这个话痨妹自己。) 记录员:李四 第19章 我玩儿的就是西海岸 等柳学冬结完账回来后,发现陶萋萋已经离开了,说是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那我们也走。”柳学冬说,“先回家?” “嗯……”虞红豆默默点头,“你怎么来的?” “开车。” 开车?开什么车?车不是自己开着的么? 虞红豆满脸问号,正想发问,二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刚从门口出来,虞红豆就看见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把后面的车全堵住了,嘀嘀的喇叭声响了半天也没见出租车挪窝,门童正在和出租车司机“交涉”,双方吵得面红耳赤。 见二人出来,出租车司机立马迎了上来,不等他发话,柳学冬淡定地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块钱递了过去:“这是车费和交违章罚款的钱。” 虞红豆在旁边看着司机把钱拿走,终于忍不住了:“等一下,什么车费这么贵?你这是从京城开过来的!” 司机一脸苦笑:“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哥们拦下车就把我拽到副驾驶去了,然后自己开着车一路飙车过来,要不是还有红灯拦着,我估计他能把我这破出租开飞起来——你给我透个底,你家这位以前是开f1的?” 虞红豆惊疑不定地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没理她,对司机淡淡说道:“你该去挪车了。” …… 回到自家的车上,虞红豆习惯性地要坐进驾驶座,但想了想又把钥匙丢给了柳学冬:“……还是你来。” 柳学冬也没拒绝,默默接过钥匙。 一路沉默无言。 到家后,柳学冬正想往书房里钻,却被虞红豆拽住,拉着他来到沙发上坐下。 虞红豆从钱夹里摸出那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推到柳学冬面前:“这钱你收回去。” 此话一出,虞红豆分明看到柳学冬的眉毛微微一皱,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柳学冬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语气有些严肃:“你这种做法,显得我们很不像夫妻——性质和之前你在电话里叫我柳医生一样。” 虞红豆欲言又止,柳学冬又反问道:“忘了昨晚你自己怎么说的了?我今天做了反省,作为婚姻中的男性一方,我之前确实过于被动了,所以我会努力纠正过来。” “今天给你钱,不是因为什么‘丈夫挣的钱就该给妻子花’这种无脑理由,而是因为,我们现在作为合法夫妻,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够亲近,所以不该用你的钱’这种理由而陷入今天这种尴尬局面,发生这种情况,同样也是我作为‘丈夫’的不合格。”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虽然这番话说得很有‘丈夫’的威严,但把这种事情剖析地这么清晰明了,反而显得你更像是我的理论课老师……”虞红豆语气弱弱地说道,见柳学冬眉头又是一皱,她赶紧抬手,“打住!这卡我收着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有钱?你的心理诊所才开不到一年?” “嗯,之前在自由联邦的时候挣了些钱。”柳学冬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虞红豆奇怪:“你那时不是在读大学么?” “……勤工俭学。” “在自由联邦勤工俭学这么有赚头?”没出过国的虞红豆大感惊讶。 “呃,”柳学冬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站有些不住脚,于是又补充道,“是通过勤工俭学挣到了第一桶金后,用这笔钱在西海岸投了几个项目,然后就赚了。” “合着你玩儿的就是——呸,”虞红豆差点嘴瓢,“那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开出租车的都是老司机了,你开车的技术能把他都吓着——飙车也是在自由联邦学的?” “呃……”柳学冬望着天花板想了想,“你知道的,自由联邦那边比较乱……像什么洛圣都啊,圣安地列斯什么的,街上飙车的比较多,慢慢就习惯了。” “我知道什么知道——自由联邦是没交警还是怎么的?没人管吗?”虞红豆严重怀疑柳学冬是在跟她斗咳嗽。 “管啊,所以我遇到红灯都是停了的。”柳学冬觉得不能聊下去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你今下午不上班吗?” 虞红豆摇头:“萋萋姐说下午没事,可以不用去。” “那好,”柳学冬点了点头,“我下午要看会儿资料,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做晚饭。” 说完,柳学冬走进书房,不给虞红豆继续追问的机会。 …… 过了十多分钟,书房门被轻轻打开,虞红豆端着杯子走进来。她把杯子放在柳学冬手边:“茶。刚沏的,小心烫。” 柳学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嘴里道了声谢。 “那个……”虞红豆在柳学冬书桌对面坐下来,她像是有话想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刚刚在客厅想了一下,我如果还叫你柳医生确实是有些太生分了。” 柳学冬抬起头看着虞红豆,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我还是觉得……叫老公……有些太肉麻了,”虞红豆下意识不去跟柳学冬对视,“所以……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可以,”柳学冬平静点头,“慢慢来,我不急。只要你愿意改变就好。” “那就先从柳先生开始……”虞红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柳学冬,“好么?” 等看到柳学冬点头,虞红豆才终于松了口气。 柳学冬端起杯子,吹了吹面上的茶沫:“那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就叫你红豆了,这个名字很好听。” “好的好的!”虞红豆连连点头——她正准备说这个,如果柳学冬要叫她老婆的话,她反而会觉得受不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了眼虞红豆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柳学冬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淡淡开口:“你如果想在这里陪着我,可以在书架上找本书看。” “叮铃铃——叮铃铃——”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传来了响铃声——是虞红豆的电话。 虞红豆小跑着出去,在客厅里接起电话,柳学冬隐约听见她说了句什么“马上下来”之类的话。 没过一会儿,虞红豆重新进来,她面带歉意,对柳学冬说:“萋萋姐打电话说处里临时开会,我得抓紧回去。抱歉,下午没法陪你了。” “没事,工作重要。”柳学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把车钥匙拿出来,“开车去。” 虞红豆摆手道:“不用,萋萋姐打车顺路来接我,让我下楼等。” “好,那你路上小心。” 第20章 虞红豆要出差 出租车上,陶萋萋语气里满是抱怨:“开什么玩笑,我刚准备上台就让我回去开会,失去我这个实力选手,我们反方岂不是输定了?” 这种不正经的辩论赛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虞红豆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次是因为什么开会?”虞红豆把话题引开。 “不清楚,老葛在电话里没说。”陶萋萋摇头,“但是像这种临时紧急召开的会议,一般来说都是出现涉及到那方面的事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事情真的很急,处里早就直接派人过去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先开个会。” 虞红豆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出租车开到大门口停下,司机把门上的名字看了又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之前听她们说得神神秘秘,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结果就是个食品加工厂。 二人紧赶慢赶来到会议室。 虞红豆本以为她们已经迟到了,却没想到会议室里也没几个人,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也都刚到不久的样子。 拉着虞红豆在会议桌右边坐下,陶萋萋小声给她介绍着:“右边排头的是咱们二组组长陆石君,左边排头那个是一组组长林仁杰,他旁边那个你见过,贾亭西,他也是一组的。” 不时就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等人陆陆续续来齐后,葛处长也终于现身了。 只见葛处长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在最上首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咚咚咚!”葛处长使劲敲了敲桌子。 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二组组长陆石君顿时惊醒。 “每次叫你们开个会都要等半天!”葛处长痛心疾首地说道,“特别是你们二组!” 陆石君睡得有些迷糊,他的脸上挂着一对浓浓的黑眼圈,闻言正茫然地四处张望。 虞红豆听见陶萋萋在旁边小声嘟囔:“其实是因为老葛每次开会都要讲半天废话,所以大家故意拖着时间来,这样就没多少时间留给他讲话了。” “哼!”老葛仿佛提前预判到陶萋萋会说他坏话,于是瞪了她一眼,然后才开口进入正题,“那我就长话短说,是这么个事……” “前段时间,嘉南市渔安村出现了大批家畜死亡的现象,还有不少村民称见到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迷信的说见到了鬼,也有人说看到了猛兽,甚至有人因此被吓得住院了。报案后,当地警方展开了调查,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调查这段时间里,甚至家畜死亡现象的范围还在向渔安村周边的其他乡村扩散。这些死亡的家畜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体内血液明显不足,甚至有些被直接吸干了血。最开始当地警方觉得是野兽干的,因为在家畜尸体身上发现了被野兽撕咬的痕迹,但在后续调查中,又有不少村民表示,他们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发现家中丢失了财物。当地警方目前是认为有人在趁乱作案,利用村民这段时间的惶恐情绪进行盗窃。” “因为家畜死亡现象在往周边扩散,所以当地警方加派人手对周边村落同时进行追查,可就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一天前,两名警员在竹桥村进行夜间巡逻时,被袭击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起床的村民发现,送去就医。检查发现这两名警员身上并没有外伤,但据他们描述,在昏迷前都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其中一人称见到了一口井,一名白衣长发的女鬼正从井里爬出来;另一人称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河里扑上来,想要一口把他吃掉。” 虞红豆分明看到身旁的陶萋萋打了个颤。 葛处长继续说道:“当地警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然后层层上报,报到了咱们九处来。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诡异,但其实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人员伤亡。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决定,这次一组二组各出一个人,去嘉南市跑一趟,协助当地警方进行调查。” 葛处长目光扫向左边的一组,坐在下面的一组成员要么玩手机,要么低着头不跟他对视,这样一来,就显得近两米高的韩常笑最为显眼了——他就算是低了头也没用。 葛处长指过去:“韩常笑,就你了!” 韩常笑无奈点头。 “至于二组,”葛处长目光移过来,最终落到了虞红豆身上,“我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小虞同志,就麻烦你跑一趟。” “啊?我?”虞红豆满脸讶异,“葛处,我这才刚来,还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葛处长挥手打断:“之前在电话里我听陶萋萋说了,你目前已经能初步控制自己的天赋。而且之所以让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这次的事情跟搜寻有关,你的天赋正好派上用场;并且你是警队出身,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也能跟当地警方更好的配合。而且就算真有危险,这不是还有韩常笑吗,你别小看他,他是正宗的北派武术世家子弟,再配合上他的天赋,做你的保镖绰绰有余。所以不用推辞了,事不宜迟,你们一会儿就出发。” 既然领导已经下了决定,习惯服从命令的虞红豆也不再拒绝,她像以前一样,起身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这番动作引来会议室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葛处长满眼欣慰,但转头看向其他人时又变成了痛心疾首:“你们看看人家小虞同志——再看看你们自己!唉!就这样,散会!” 散会后,虞红豆跟陶萋萋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前往嘉南市的火车票。 韩常笑也从隔壁一组办公室找过来,他提醒虞红豆:“别忘了戴上配枪和部门证件,哦,还有身份证,这次出差估计又得好几天才能回来……本来我还说后天回一趟老家的,看来只有等回来再做打算了。” 旁边陶萋萋跳起来一巴掌扇在韩常笑后腰上:“别立这种fg啊!你要作死别带着红豆啊!” 第21章 边缘人胡满 临出发前,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电话里柳学冬的声音仿佛永远那么波澜不惊。 “柳先生……”火车站里,虞红豆坐在候车室,语气中带着歉意,“我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了,部门里临时要求出差。” 电话那头柳学冬沉默了一阵,问道:“去哪里出差?去多久?” “嘉南市。”虞红豆抿着嘴唇,“可能要个几天,得看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完,不过我会尽快的。” “好的,你去。”柳学冬叹了口气,“记住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又像今天在酒店一样,临到头了才知道联系我。” 二人又聊了一阵,虞红豆多少还是能听出柳学冬语气中透着些微不满,直到大厅里响起火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声,虞红豆才挂断了电话。 坐在旁边的韩常笑随口问道:“男朋友?” “嗯……”虞红豆摇了摇头,“是我先生。” …… 家里,柳学冬放下电话,走进厨房开始张罗自己一个人的晚饭。 “才结婚第一天就分居,到底哪个部门这么不人性化……也不知道照顾一下新婚夫妻。不过也好,至少今晚不用穿睡衣睡觉了。”柳学冬自言自语着,“嘉南市,我记得好像离中海不远……” 这名字柳学冬感觉有些耳熟,突然,他眉头一皱,放下菜刀快步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目光飞速扫过,最后停留在角落里的一篇报道上。 柳学冬眼神一凝。 “不会这么巧……” 是夜。 中海是座没有夜晚的城市,每当夜幕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起,就会将这座城市的繁华用一种光怪陆离的方式展现出来。 街上,一道身影从街尾慢慢走来。 这条街开满了酒和夜场,一到晚上,路边就停满了豪车。除此之外,蹲在路边呕吐的人、一边走一边吵闹的人、耍酒疯被扔出来的人,甚至还有喝得醉醺醺倒在地上等待被“捡尸”的人,这类人同样是这条街上的一道风景线。 那个仿佛是在散步的身影跟这条街显得格格不入,他头上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但从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的法令纹来看,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易容是一门快要失传的技艺,也是柳学冬清道夫生涯中最擅长的一项技能。 为了以后平稳的生活,他为自己准备了好几个假身份,这只是他诸多“马甲”中的一个——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柳学冬在一座私人会所大门前停下,两名负责守门的壮硕黑衣保安拦住了他的去路。柳学冬掏出一张卡晃了晃,黑衣保安这才放行。 这是一所邀请制的高端私人会所,里面包含了酒、唱k、吃饭、洗浴以及各种不能见光的娱乐方式,总得来说就是,只要那些交得起一年几十万会费的会员们需要什么,它就可以提供什么服务。 柳学冬来这里可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找这里的老板。 也许那些会员们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这里真正做的是买卖情报的生意。 “我要见你们老板。”柳学冬对保安说道。 保安低头审视了一眼柳学冬,皱起眉毛:“周总今天不在。” “我说的是你们真正的老板。”柳学冬晃了晃手中的卡片,“这张卡就是他亲手给我的——你应该是新来的?看来一年前你不在。” 保安变了脸色,他想起自己来这里后曾听其他员工提起过的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忍不住又打量了柳学冬两眼,随即放低了姿态,恭恭敬敬说道:“您跟我来。” 保安领着柳学冬来到二楼酒的台前,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昏暗灯光下,台上只有柳学冬和调酒师两个人。调酒师在柳学冬面前放下一个酒杯,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大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情报贩子,你能不逮着我一个人祸祸吗?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中海其他两个情报贩子的地址给你,你找他们去。” “果汁,谢谢。”柳学冬拦住调酒师正准备倒酒的手,“这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那两位是情报贩子没错,但你不是。你是中海目前唯一的一位边缘人——也许之前不止你这一个,但现在肯定只剩你了。” “我早该猜到的。”调酒师又叹了口气,老实地给柳学冬倒了杯果汁,“之前我只以为你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过江龙,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阴影世界的人。你说的没错,之前中海的边缘人一共有三个,但前些年严打,他们树大招风,被九处给拔掉了。还好我那年反应快,早早地选择了沉寂,这才避过了风头。” 像柳学冬这种清道夫,还有白头鹰环境治理局、暴风雪委员会,以及其他官方的非官方的这一类人,因为他们常年活动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他们通常戏称自己活在“阴影世界”中。而所谓边缘人,其实是指阴影世界中的另一类人,他们主要靠买卖关于阴影世界各方面的情报,以此来获利。这种人存在于世界各处,规模做的有大有小,而要判断一位边缘人生意做的大不大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是否知道关于觉醒者的事。不论是哪个组织,都会默认一个原则:对外界保密关于觉醒者的事。所以就导致了并不是所有边缘人都知道觉醒者的存在。 而因为国情的原因,大夏几乎没有把生意做大的边缘人,大多都是独行侠在小打小闹。 比如眼前这位调酒师,他本名叫胡满,道上认识他的人会叫他一声狐狸哥。胡满最开始其实真的是一名调酒师,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接触到了一位中海本地的边缘人,那位边缘人看中了胡满身上的机灵劲,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又过了几年后,那位边缘人死在了国外,于是胡满接手了他手上的资源,慢慢发展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因为这层特殊身份的缘故,胡满在中海的“道上”很有面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眼前这位面前摆谱,直至今天他都还记忆犹新——一年前,就是眼前这个老头,从楼下一路打到他办公室,沿途撂倒了他几十名手下,然后用枪顶着他的脑门逼着他拿出一张会员卡,后来又让胡满替他用假身份置办了一些房产。 但最令胡满胆战心惊的是,作为中海的地头蛇,他直到今天都没有查到这个人的身份。 “今天你老人家肯定不是来喝果汁的。”胡满苦着脸,“有事你就吩咐,你不说话我心里慌。” 柳学冬用手指敲着桌子:“帮我查查最近嘉南市渔安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什么事……”胡满松了口气,“这事我确实知道点儿。” 第22章 查案小能手虞红豆 一番交谈后。 柳学冬微微皱眉:“也就是说,警方也有人看见鬼了?” “嗨!”胡满哂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我觉得无非就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因为当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导致那两个警员看花眼了,要么就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当然,第二种的可能更高一些,毕竟两个人同时看花眼的几率太低了。” 柳学冬默然点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摆在台上。 胡满竖起一个大拇指:“大佬是个讲规矩的人,敞亮。” 放下钱,柳学冬就准备离开了,这时胡满在身后突然开口:“大佬,能不能给透个底,你到底是谁?你懂的,干我们这行总是免不了对各种事情好奇。” 柳学冬侧头:“你真想知道?” 胡满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本来想知道的,但听完你这句话我就懂了——不该想的不要想。” 柳学冬微微一笑:“不好奇了?” 胡满摇头:“好奇还是好奇的,但我们这行还有一个规矩——好奇心没有命重要。” “懂事,难怪你活得久。”柳学冬挥了挥手,下了楼去。 …… 从会所出来,柳学冬绕了几次路,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回到家里。 换了套衣服后,柳学冬下楼坐上车,在车里拨通了虞红豆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被挂断了。隔了几秒钟后,虞红豆的短信发了过来:在执行任务。 柳学冬回道:好,你忙。 放下电话,柳学冬发动汽车直奔高速。 …… 虞红豆早在下午时就已经抵达嘉南市。从火车站出来,她和韩常笑直奔警队,在亮出证件后见到了负责此次案件的调查组。 趁着韩常笑和调查组交涉的功夫,她去要来了这次案件的详细资料,一个人坐在旁边慢慢察看。 过了一段时间,韩常笑走过来:“调查组那边说,他们现在分成了两拨人,分开调查。问我们打算跟哪边一起行动?” “分开调查?”虞红豆感到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分开调查?” 韩常笑挠了挠头:“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又不懂查案。那边说,他们现在是一拨人查家畜死亡的案子,另一拨人查盗窃案。” “那两名警员昏迷的事情怎么解释?”虞红豆追问。 韩常笑回道:“他们猜测是有人趁着天黑故意假扮成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警方查案——所以他们把这件事并到盗窃案里了,目前来看最有动机这么做的就是偷东西的人。” 虞红豆皱着眉思考了半晌:“那他们这两拨人现在分别是在哪里调查?” “查盗窃案的在竹桥村,也就是昨天警员昏迷的地方。”韩常笑回忆着刚才和调查组的对话,“查家畜死亡案的在黄果村,昨晚还发生一次家畜死亡事件,就在这个村子里。” “这两个村子隔得远吗?”虞红豆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算远,竹桥村在渔安村南面,黄果村在渔安村东南面。”韩常笑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一阵脆响,“怎么说?我比较倾向于跟着查家畜死亡案的人一起行动,万一他们真的遇上了猛兽,又是在晚上,咱们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不,”虞红豆打断了他的话,“今晚我想先去渔安村碰碰运气,如果没有收获再说之后的事。” “为什么?”韩常笑奇怪道,“除了最开始那几天,现在的渔安村已经没有异常情况了。” 虞红豆默默翻着手中的资料,她小声解释道:“调查组可能陷入思维误区了,我总感觉这其实是一起案子……” “怎么说?”韩常笑沉声问道。 虞红豆抿了抿嘴:“调查组先入为主地认为家畜死亡案是野兽干的,而后来家畜死亡的范围扩大,是因为野兽为了捕猎而进行的自然迁徙,并且他们在家畜尸体身上也找到了野兽的撕咬痕迹来佐证这一点……但是你看这里。” 虞红豆指着资料上的一张照片:“我刚刚按时间顺序把这些照片全部对比了一遍,发现第一具死亡的家畜身上并没有撕咬痕迹,尸体只有脖子上的一处伤口,伤口光滑平整,明显是被利器割开的,并且血液也是通过这个伤口流干的。而从这具尸体之后,后续发现的家畜尸体才出现了被撕咬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常笑眯起眼睛。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我怀疑家畜死亡案是人为的,后面出现的撕咬痕迹也全是人为伪造的。人和野兽不同的地方在于,人是有家的,第一具家畜尸体出现在渔安村,那么这个凶手的家也极有可能就在渔安村,后来为了不被警方查到自己身上,所以凶手才选择去周边其余村庄作案。但不管他去哪里作案,最终肯定都要回自己家……这就是我今晚打算去渔安村蹲守的原因。” “不过目前这些都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虞红豆瞥了眼办公室里的调查组人员,“他们现在分成两拨人,人手本就紧张,所以今晚就我们两个去碰碰运气。我负责找人,你负责动手,只要小心一些,问题不大。” “好,那听你的。” 做出决定后,二人跟调查组打了个招呼,直接赶往渔安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甚至连警车都没开,而是打了个车过去。 第23章 夜下渔安村 进村前,虞红豆二人在城郊的路边找了家面馆把晚饭解决了,然后步行进村。 夏末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再加上又是农村,免不了蚊虫扰人,旁边穿短袖短裤的韩常笑被咬得烦不胜烦,虞红豆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穿的是长袖衬衫。 渔安村是座典型的江南风格小村庄,依水而建,伴水而居。一条宽不足十米的小河将村子分成南北两个部分,河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修筑起一座小桥,将村子两边连通,沿着两边河岸,青瓦灰墙鳞次栉比,脚下石砖满布青苔,无一不透露着这里的年代感。 但不正常的是,乡间小路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按理说,现在才刚刚入夜,农村里就算有早睡的习惯,但也不至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看到新闻时还觉得有些荒诞好笑,”虞红豆柳眉微皱,“但真到这儿了,才知道村民们被这件事闹得有多不安,才这个时候就已经没人敢出门了。” 韩常笑一眼望去,幽暗的街道两旁全是紧闭的房门,偶尔能见到亮着灯的窗户,却也没多少人声传出来。 “听说还有不少人吓得不敢住家里,跑城里去住亲戚家了。”韩常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估计现在村里人也不多了。” “不过也好,这样也方便了我们调查。”虞红豆望向村庄中央最大的那座石桥,站在桥上可以前后纵览渔安村全貌,“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在街上游荡,就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我们去那里。”虞红豆指着石桥,“正好桥上有灯,我的天赋能感知到目光,我们站在灯下会十分显眼,只要有人看向我我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在出发前二人已经互相了解过彼此的天赋,所以不需要多解释。 二人来到桥中心的路灯下——在灯泡下还安着一对喇叭,应该是平日里村子放广播用的。 “那我就闭眼了。”虞红豆深吸一口气,默默使用天赋,“每当我感知到目光都会第一时间用手指出来,但我无法区分目光的拥有者,所以你尽量不要看我,如果是你看向我,就立刻说话告诉我。” “好。”韩常笑点头,默默移开目光,开始观察黑暗中的街道。 期间风平浪静,虞红豆最开始也偶尔感知到了几次目光,但韩常笑找过去后,发现只是河边住户从窗户里看过来的目光,韩常笑亮明身份后,表示他们在执行巡逻任务,并要求村民拉上了窗帘。在这之后,虞红豆就再也没有感知到目光。 随着时间来到11:30左右,闭着眼睛的虞红豆感觉到裤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睁开眼摸出电话,屏幕上显示是柳学冬打来的。 虞红豆把电话挂断,然后回了条短信过去:在执行任务。 几秒钟后,柳学冬的短信回过来:好,你忙。 『他这个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虞红豆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柳学冬波澜不惊的脸。 『对他来说,就算有事也能自己处理好。』 虞红豆甩了甩头,掐掉念头,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 “怎么了?”旁边韩常笑随口问道。 虞红豆笑了笑:“没事,我先生的电话。” “还真是关心你啊,”韩常笑也轻笑道,“我每次出任务都会先给老婆打报告,最开始她也担心我,但后来慢慢习惯了她就再不会在工作期间联系我了。” 闲聊两句后,虞红豆再次闭上眼睛。 …… 柳学冬下高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 进入嘉南市后,他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把车停在路边。 柜台上,柳学冬拆开刚买的烟,顺手递给了老板一根,然后开口道:“老板,我问个路,渔安村怎么走?” 老板接过烟:“渔安村?你去那儿干什么,最近那地方可不太平。” “有个朋友住那。”柳学冬客气地回道。 老板摇了摇头,把烟点燃:“渔安村在嘉南市南边,开车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你沿着出城的路,盯着点儿路牌就能找着。不过我还是劝你过段时间再去,听说最近那村里闹鬼,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全市的人都知道。” 柳学冬笑着说:“这都是迷信,现在要讲科学。” 老板眼睛一瞪:“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有亲戚就是渔安村的,亲口告诉我说看见了僵屍!你还别不信,前几天警察都去了,要真是假的,警察能管这事儿?” 柳学冬不打算继续跟老板斗咳嗽,道了声谢就转身离开了。 …… 凌晨三点。 石桥上,虞红豆揉了揉眉心,长时间保持专注状态难免会有些疲惫。 “还行吗?”韩常笑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我今天听调查组那边说,家畜死亡大多发生了前半夜,这都已经快后半夜了,还是连个响动都没有,要不咱们撤?” 虞红豆依旧闭着眼,她默默点了点头:“看来之前是我推测错了,或许确实是野兽做的……” “……可是第一具尸体的伤口又该怎么解释呢?”百思不得其解中,虞红豆正要睁眼,突然身体一僵,紧接着她立刻抬手,指向远处某个方向,“那边——!” 韩常笑反应慢了一拍,愣了一下后才猛地窜出去,起身一跃,直接从栏杆上跳到岸边,身形如一只迅捷的猎豹,飞速冲进幽暗的夜色。 虞红豆保持着闭眼姿势,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感觉到了目光的窥视感——她松了口气,以为目光来自韩常笑,但下一刻却没有声音传来。 虞红豆意识到不对,她猛地睁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目光来源处——黑暗中毫无声息,韩常笑也没有出现,仿佛那里躲着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躲在阴影里跟虞红豆对视。 “韩常笑!”虞红豆大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传来。 『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解决了?!说好的武术世家传人呢?!说好的战斗型天赋呢?!』 虞红豆感觉背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她一把抽出后腰的配枪,然后闭上眼感知,之前的窥视感已经消失不见。 虞红豆掏出电话拨给调查组,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调查组表示会马上派人过来。 做完这一切,虞红豆的脸色愈发严肃,她把枪握在手里,朝着韩常笑冲出去的地方走去。 回忆着刚刚窥视感来源的方向,虞红豆走进一条小巷子,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压低声音小声呼唤:“韩常笑!你在哪?” 依然没有回应。 她双手持枪举在耳边,使自己背靠墙壁,然后再次尝试着闭眼。这一次,窥视感再次袭来——虞红豆猛地睁眼,转头看向小巷另一头的同时举枪瞄准:“谁在那!不许动!” 几乎就在她举枪的瞬间,一阵脚步声迅速跑远。 虞红豆来不及想,提枪就追了上去。 第24章 让你给人民警察添麻烦 虞红豆全力奔跑着,幸好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勉强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周围东西的轮廓,这才不至于被障碍物绊倒——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看见前面那个身影,只能凭借耳边听到的脚步声勉强跟着。 跟着脚步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来绕去,很快虞红豆就迷失了方向,而且这是在村里,虞红豆为了避免罪犯威胁到村民的人身安全,所以她不能大声喊叫引来其他人注意。 正想着,虞红豆不知不觉又绕回了街上,再反应过来时,她突然发现前方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虞红豆心头一紧,赶紧就要停下来,但终究是晚了一瞬—— 耳后破风声骤起! 好在虞红豆反应不慢,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往前扑倒,她感觉到一件硬物擦着自己的后脑勺掠过。 往前扑倒的过程中,虞红豆强行扭身,同时努力抬手举枪想要瞄准身后。 半空中,勉强转过身的虞红豆看见一道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用围巾蒙面,看不清长相,手里还举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凳子腿。 虞红豆分明看见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手枪——是韩常笑的配枪。 『他不想杀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虞红豆扣扳机的手指也迟疑了一瞬。 也许是因为袭击落空的缘故,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就在虞红豆迟疑的这一下,她突然看见面前这名袭击者举起右手,张开五指将手掌对准了她。 什么意思? 虞红豆心里正感到疑惑,但紧接着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恐怖画面——虞红豆瞳孔一颤,下一刻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见虞红豆陷入昏迷,袭击者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再去管地上的虞红豆,揉着太阳穴迈步离开。 他朝着村尾的方向走去,可才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鞋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回荡很远。 袭击者猛地回头,看见十米开外站着一道身影——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即使现在不是晚上,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袭击者没有动,戒备地盯着来人。他快速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这人手中没有枪后,然后转身就朝旁边的巷子钻去。 他叫徐小军,是住在渔安村的一名惯偷。距离不久前他无意中获得这种神奇能力以来,今天是他最惊险,也是最接近暴露的一次。 狂奔中,徐小军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身后没有脚步声,那人似乎没有追来。 徐小军心中感到有些疑惑,他用手掌在墙壁上一撑,准备拐进另一条巷子,可刚转头就眼前一黑——一只手覆盖在他脸上。 徐小军只感觉那五根手指就像是铁箍,捏得自己颧骨生疼,仿佛要裂开。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尚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双脚就离开了地面,身体腾空,眼前景色飞速变换,然后后背触地—— “嘭——!” 徐小军被狠狠掼在地上,疼痛感传来,痛得他下意识后仰,嘴里正要痛呼,一只拳头又狠狠凿在他的小腹,痛呼声又生生咽了回去,变成倒吸冷气。 徐小军惊恐的眼中分明看到那人又举起了拳头,千钧一发之时,徐小军硬生生忍住痛,朝那人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用手掌对准了他。 “给我倒!”徐小军心里发狠。 目光中,鸭舌帽举起的拳头停滞了片刻。 可还没等徐小军眼中升起喜色,他看到鸭舌帽歪了歪头,像是疑惑了一下,下一刻拳头直接落了下来。 “让你特么给人民警察添麻烦。” …… 夜色下,一个带鸭舌帽的身影沿街走来,他的身后还拖着另一个不省人事的身影。 鸭舌帽下是一张五十多岁的男人的脸——正是易容后的柳学冬。 因为不熟悉路,柳学冬看错了路牌,以至于多开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自己走过了。重新倒回来后,他步行进村,正好看见了虞红豆被袭击的那一幕。 柳学冬拖着徐小军回到虞红豆处,虞红豆还在昏迷中。 根据天赋反馈回来的信息,柳学冬仿佛看到虞红豆头上飘着一行字:害怕……好吓人…… 『这是做噩梦了……』 柳学冬默默想道,他随手把徐小军丢在一旁,然后来到虞红豆身旁蹲下,静静地看着她眉头紧蹙的小脸。 蹲在地上,柳学冬用手指戳着虞红豆的脸蛋儿,小声自言自语:“你说你,怎么就会是九处的呢……” “怪不得你说工作内容保密,怪不得不要我送你上班,怪不得……你急着结婚。” “难办,难搞。”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大的身影从柳学冬身后一个猛扑过来,柳学冬双腿一弹,纵身跃开。 偷袭未果,半空中的高大身影双臂撑墙止住去势,然后片刻都未耽搁,虎腰一拧,再次揉身朝柳学冬扑来。 来者正是韩常笑,他从昏迷中醒来后发现桥上没了虞红豆的影子,身上的配枪也不见了,于是立刻一路找过来,终于在此处街边看见了昏倒在地的虞红豆,同时发现的还有两道身影,一个不省人事趴在街边,还有一个正蹲在虞红豆面前,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种情况早该大喊救命了,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蹲在那儿?所以韩常笑直接扑了上去,不管是对是错都先把人拿下再说。 可才刚交上手,韩常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连打被眼前这名带鸭舌帽的男人防得水泼不进,甚至他还没有还手。 就在韩常笑眼中露出惊愕的瞬间,他感觉到一只脚踩住自己的脚面,紧接着一只手臂横插进来,一掌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力道袭来,脚下重心不稳,韩常笑攻势一顿,身体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差点摔倒。 “八步小连手,通背拳?” 那人语气揶揄,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韩常笑揉了揉胸口,抬头看去,可鸭舌帽下那张脸瞧不真切,只依稀看见一个下颚。 韩常笑马步缓缓下扎,面色严肃地摆出架势。 柳学冬微微一笑,握拳前伸,同样摆出一个起手式。 见到这起手式,韩常笑下意识目光一凝,吸气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八极拳。” 第25章 我会控制力道的 通背拳听上去像是一门拳法,但这门功夫的基础其实是杆法和刀法,它是一门教人如何把自己的四肢化作兵器杀敌的拳脚功夫。通背拳讲究“冷弹脆快硬,沉长活巧柔”,所以在实战中表现出来的是快且柔的打法,通常是一击沾身,后劲不绝,就仿佛软杆鞭肉,痛入骨髓。 而八极拳则是一门以刚猛着称的拳法,风格大开大阖,力贯全身,在贴身缠斗中最擅长破开敌方门户,然后一击毙命。 这些是很久以前柳学冬学习格斗时教官的原话。有趣的是,清道夫协会很少会传授跆拳道和柔道这一类常见的格斗术,教得最多的反而是被现代人嗤之以鼻的大夏武术。 武术最早的起源地是在战场,那时候武术还不是现在这种花架子,姿势也没这么漂亮,甚至很多动作在旁人看来会十分怪异,但这都是为了能够更好更快的杀敌——毕竟战场上也不会有人打到一半时突然给你鼓掌,大喊“打得漂亮!”。 所以柳学冬在看到韩常笑的功夫后才会表现得那么意外,自从他从清道夫协会出来后,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正宗的武术了。 大夏武术的实质本来就是杀人技,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要把人弄死而创造的。除了武术之外,柳学冬还学过卡波耶拉、马伽术这一类同样杀伤力强大的格斗术。 柳学冬这边还在回忆着,对面的韩常笑却突然动了——他后脚一蹬,先发制人疾冲过来。 柳学冬丝毫不慌,他后退半步,挺身迎上,一记炮拳出手,直击韩常笑当胸。韩常笑反应不慢,眼见柳学冬出拳,他伸出两手在柳学冬双臂一搭,似跳马一般纵身跃起,在半空中当场给柳学冬表演了一个大劈叉——只见他出臂如雷,两只手掌朝着柳学冬太阳穴拍去。 眼看双手就要合拢,韩常笑下意识都以为一击竟功时,柳学冬却不退反进,主动撞进韩常笑怀里——正是旧力不及新力未生之际,韩常笑在半空中有力无处使,只感觉自己胸前连续遭到重击,一股殷甜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最后,又是一记凶猛的肘击,将他从哪来的打回了哪去。 “咳——咳咳——”躺倒在地的韩常笑咳出一口鲜血,他有心想翻身起来,却眼前发黑,脚下也阵阵发软,胸口更是有一股郁气上下不得。 此时,柳学冬已经提步走来,他的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一不小心手重了。” 话音刚落,本来正虚弱的韩常笑突然一个扫腿,趁着柳学冬后退避开时,韩常笑再次前扑过来,他嘴角尚还挂着血迹,眼神却无比凶狠,左手伸指探出,直取柳学冬双眼。 柳学冬架臂防住,韩常笑的左手却趁势扣住他的手腕,然后整个人扭身翻转——在柳学冬视野中,他看到韩常笑竟然往后转身三百六十度,然后右臂像是一把长鞭一般,从另一个方向抽了过来! 柳学冬微微眯眼,当下抬腿踹向韩常笑腿弯,可这一脚下去,他竟感觉韩常笑像是没有关节一般,大腿和小腿之间弯曲成了一个足以骨折的弧度,可韩常笑却似没事人一样,下盘依旧稳扎,丝毫没有影响朝面门抽来的右臂。 不得已,柳学冬抽身后撤,堪堪避过右臂,但脸颊却被韩常笑的指尖刮得火辣辣的。 “好家伙,原来还藏了一手。”柳学冬笑道。 韩常笑可不会给柳学冬喘气的时间,一击落空后,他翻身顺势四肢着地,如猛兽扑食的姿势再次拉近距离,不给柳学冬继续后撤的机会。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是调查组的人到了。 韩常笑大喜过望,深知这时只要把眼前这个人拖住就行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就听见柳学冬在他耳边开口:“今天还算尽兴,就到这。” 『这话什么意思?』 韩常笑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下一刻眼前一花,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手钳住了——他甚至没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手的! “不好意思,我现在要打晕你了……我会尽量控制好力道的。” 韩常笑听见那个人说道。 韩常笑闻言立刻开始挣扎,拳脚如雨点般落到那人身上,那人却全无反应,韩常笑有心想要喊叫,却因为被扼住咽喉而无法出声。 韩常笑从未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是性格还是身手。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韩常笑眼中的惊恐变成了决绝,正当他打算掀掉那个人的帽子时,那人却先一步动手了。 “砰!” 这一拳正中下颚,打得韩常笑凌空飞起半米高,半空中韩常笑双眼遏制不住地翻白,却勉强还保有一点意识,他大张开嘴想要喊叫吸引调查组的注意力,可眼角余光却瞥见—— 柳学冬下腰托肘,身体微倾,左肩前递。 眼前这一幕让韩常笑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这,这姿势是……不是说好的控制力道吗!』 身影下落,柳学冬屈膝紧跟,往前一步踏出—— 铁!山!靠! 两米高的身躯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直到撞上一面砖墙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才停下,黑暗中升腾起烟尘,韩常笑靠墙而坐,他双眼翻白仰头望天,早已失去意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柳学冬压了压帽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26章 审问徐小军 虞红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墙坐着,面前是两名身穿警服的同志,四周还有不少警员,有人在四处查看寻索,有人敲响周围村民的门进行询问,也有人在给警队打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调查组的人。 虞红豆瞬间清醒,她一把拽住面前警员的袖子,着急问道:“人呢!抓住了吗?!” 警员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没,我们到的时候只看见你们三个昏迷在这里。” 虞红豆一惊:“难道给他跑了——等等,三个?” “不对,”虞红豆在警员的搀扶下站起来,“怎么会是三个?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那警员也愣了,他让开身,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徐小军和韩常笑正并排躺在一起。 警员说:“喏,都在那儿。” 虞红豆一看徐小军脖子上的围巾,差点就跳了起来:“就是他——今晚袭击我们的就是他!” 面前的警员脸色顿时严肃,他快步走到人群中,对其他人说了几句,立刻有人掏出手铐戴在了徐小军手腕上。 此时虞红豆来到旁边,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韩常笑,也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 有警员靠过来,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同伴状况不太好,他是被人使用暴力打晕的,身上多处受伤,我们发现他时他就昏迷在那里。”警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堵墙。 虞红豆顺着望去,只见那堵砖墙上的某处凹进去一大块儿,龟裂出了圆盘状裂纹。 虞红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回过头看向昏迷的徐小军,眼神不可置信中还带着愤怒:“是他干的?” “还不能确定。”警员摇了摇头,“不过他的身上也有淤青,但从衣着上看,又没有搏斗的痕迹……似乎是被人瞬间制伏的。” 这时,远处终于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 韩常笑和徐小军都被送上了救护车,虞红豆也跟着一起。 在车上,虞红豆拨通了葛处长的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后,葛处长说会立刻派人过来。随后,虞红豆又把电话打到了调查组负责人那里,利用九处的职权直接告知他,必须将徐小军单独关押,并且等待九处来人进行保密性的单独审问。 原因无他,因为虞红豆在昏迷的前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了徐小军是一名觉醒者。 来到医院,医生给韩常笑做了检查后,告诉虞红豆虽然他的伤势看上去严重,但并没有伤到内脏,所以情况还算乐观。 虞红豆这才松了口气。 嘱咐两名警员看护韩常笑后,她又来到了徐小军的病房。 徐小军的伤势比韩常笑要轻多了,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外,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以至于被推到病房不久他就醒了过来。 徐小军清醒后,一睁眼就看到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和站在病床两侧的一众警察,吓得他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于是下一刻他就哭喊起来:“我招!我招了!都是我干的!东西是我偷的,那些鸡鸭鹅也是我杀的!求求别把我切片——我不想被研究!我还不想死!” 这时虞红豆走进来,她先让警员把徐小军牢牢铐在病床上,然后示意警员们全部出去。等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虞红豆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徐小军对面,也不说话,就这样冷冷看着他。 徐小军被盯得终于受不了了,他现在完全想象不到等待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他几乎要哭出来:“领导,给句痛快话,要杀要剐也得让我明白吗不是!” 虞红豆知道差不多了,她翻开膝上的笔记本,冷冷开口:“姓名。” “徐小军。” 虞红豆抬头瞥了他一眼:“性别。” 徐小军:“……男。” “年龄。” “25。” “职业。” “呃……”徐小军开始犹豫。 虞红豆眉头一皱,徐小军赶紧说道:“小偷!我没工作,是个小偷!” 虞红豆放下笔,目光落在徐小军脸上,严肃地开口:“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要是交代得清楚,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但要是不小心遗漏了什么,再被我们查出来,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明白——还有你那稀奇古怪的能力,也最好收起来,现在外面至少站了二十个警察,你就算能解决我,也逃不出这医院。” 徐小军点头如捣蒜:“交代交代,我全部坦白,感谢组织给我这个机会……” “少废话!”虞红豆语气一提,“快说!” “说!我这就说!”徐小军吓得一激灵,“事,事情是这样的……” “两周前,我晚上出来溜达,走在半路上突然尿急,就跑到巷子里想解决一下,放水才放到一半,一只蝙蝠突然飞出来扑到我手上,吓得我赶紧想把它甩掉,结果那蝙蝠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本来我看那伤口不大,就没想着去管,直接回家了。结果那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得狂犬病什么的了,但家里就我一个人住,而且我也没钱去打疫苗,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却好像又没什么事情,我就没放在心上。然后等到半夜,我像往常一样打算去别家撬门偷点钱花……”说到这,徐小军偷摸抬头瞥了眼虞红豆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后才继续说,“我之前就踩过点,这家人几天前就出远门了,一直没回来。等我得手后正准备离开时,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开门,我当时站在院子里没地方躲,就只能藏在角落阴影里,打算等人进屋后再溜,可没成想那人进来后竟然直接朝我这边走过来,我当时就下意识伸手想要遮挡自己的脸,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人竟然眼睛一瞪就昏过去了。” “然后我就赶紧逃了。可那天以后,我慢慢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似乎只要我盯着面前的人一伸手,那人就会昏倒……”说到这,徐小军神情有些激动,“就仿佛——就仿佛我有了超能力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变成蝙蝠侠了?” 虞红豆一瞪眼:“蝙蝠侠可不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偷鸡摸狗,继续讲!” 徐小军顿时焉了下去:“后来我发现了它还有的副作用。那次也是我晚上去一家偷东西,结果那户人家里住了三个人,我不得不连用三次能力,让他们在床上昏迷,可用完后我就感觉到了头晕,最开始我还以为是能力用得太频繁了,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很诡异的饥饿感,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肚子饿了。可当我偷完东西出去时,我看到了院子里的鸡……我几乎是忍耐不住地扑上去,用小刀隔开了鸡的喉咙,然后饥渴地吞咽着涌出来的鸡血……等那种饥饿感消退时,鸡已经被我吸干了。” 徐小军的脸色微微发白,可以想象他最开始这样做时,是承担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当时我也怀疑过,我是不是要变成妖怪了。”徐小军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时候如果我不及时去喝动物的血,我甚至会想要去喝人的血!我也试过去克制那种感觉,但是真的忍不住啊——我甚至去菜市场买了毛血旺回来吃,结果那玩意儿根本不管用!只要我每天使用能力超过三次,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喝血!” “那段时间开始大家就都在传闹鬼,我不敢让自己暴露——不是怕偷东西暴露,而是怕自己身上的情况暴露,要是被抓住,我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切片?解剖?我想都不敢想。” “于是从第一次喝血之后,我偷偷用一些尖石头做了一副假的野兽牙齿模具,每次吸血都会伪装成是野兽干的。” 虞红豆目光奇怪地看着徐小军:“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导致那些人晕倒的吗?” 徐小军面色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想过……不就是我一伸手他们就晕了么?” 虞红豆颇感无语:“……你继续。” “再后来警察就来了,我不敢继续在渔安村作案,也为了把警察引开,所以偶尔会趁着夜色溜到竹桥村去。结果那天晚上刚到竹桥村,就碰到了巡逻的警察,所以就把他们放倒了,后来又连夜跑去黄果村喝血。” “再后来就是今晚了,我刚从黄果村喝完血回来,远远的就看见你俩站在桥上,然后你一指我,那高个儿的哥们就冲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到我脸上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对他伸手,那哥们就直接晕倒了。” “我当时本来想直接溜了,但没想到领导你又追了过来,我只好躲在暗处盯着你,想等你走了再溜。但不知道怎么的又被你发现了,我看你有枪,吓得转头就跑,然后你就开始追……”徐小军又偷偷瞥了虞红豆一眼,“我心里怕得要死,又不想被抓,所以就故意躲在转角,想用东西把你打晕——今天我已经用过太多次能力了,脑袋昏得不得。”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没有打到你,只好强行又用了一次能力,才把你弄晕。但就在我正准备回家时,你的同伴又追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一顿揍,再醒来时我就在医院里了。” “等等,同伴?”虞红豆皱起眉毛,不解问道,“他不是被你弄晕了吗?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徐小军一愣,赶紧摇头:“不是那个高个儿,是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 虞红豆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不是我的同伴……说,他到底是谁?” 第27章 还要什么自行车 见虞红豆脸色不对,徐小军也慌了,他连连摆手:“领导,我真不认识他啊,再说了他戴着帽子,就算我认识也看不出来他长什么样啊。” “其他的呢?”虞红豆赶着追问,“你就没注意到其他特征?” “其他的其他的……我,我想想!”徐小军望着天花板紧张地回忆,半晌后苦着脸道,“领导,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太紧张了,就记得那人出手特别快,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见徐小军这里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虞红豆只能作罢。她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病床前,掏出九处的证件给徐小军看了看,然后用严肃地语气说道:“我隶属于一个特殊部门,我们的职责就是负责管理并处理像你这样的人。所以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只要是涉及到你的能力相关的,都必须严格对外面的警员保密。如果你能做到保密,我们对你会有妥善的处置方式,并且不会危害你的人身安全,但如果你泄密了,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懂懂懂!”徐小军惊呆了,“领导,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虞红豆冷冷丢下一句,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来到医院走廊,虞红豆此时终于有空给柳学冬回个电话了,可当她掏出电话时,却发现已经快五点了。 『他应该早就睡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虞红豆心想。 …… 第二天中午。 虞红豆在睡梦中仿佛依稀听见了陶萋萋的声音,她正奇怪怎么做梦都逃不开陶萋萋的唠叨时,就醒了过来。 昨晚她在韩常笑的病房守夜,后来实在撑不住困意了,就在隔壁的看护房睡了过去。 隔壁传来陶萋萋的嘲笑声:“哟哟哟,这就是通背拳当代第一弟子啊,不会不会,不会真有人能把第一弟子打成这样?” 紧接着是韩常笑有气无力的声音:“话痨妹你等我好了的……我要让老葛把你调到大兴安岭去……” 虞红豆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进病房。 陶萋萋一见她就来劲了:“大功臣醒啦!” “什么大功臣?”虞红豆满头问号。 陶萋萋一把挽住虞红豆的手臂:“昨晚不是你把人抓住的吗?到时候发了奖金你得请我吃饭!” “不是我……”虞红豆说了一半,忽然盯住陶萋萋,“葛处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 “还有我。”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一个人手里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虞红豆转头看去,原来是一组组长林仁杰。 “林组长。”虞红豆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嗯。”林仁杰点头应道。 不等林仁杰继续开口,陶萋萋抢先说道:“林老大是听说软骨仔受伤后,主动要求过来的。” 虞红豆轻笑:“林组长这么关心韩常笑的伤势吗。” 谁知陶萋萋答道:“不,他才不关心软骨仔死没死,林老大只是好奇是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虞红豆:“……” 好在林仁杰解围道:“我的单兵作战能力比韩常笑更强,萋萋的能力不在正面作战上,我跟着她更有保障。并且这次过来还要对那名觉醒者进行审问,要用上萋萋的天赋,所以葛处才派我们俩过来,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一些。” 虞红豆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个正常理由了……” 林仁杰把菜摆在上桌,然后给虞红豆和陶萋萋一人递了一盒饭,病床上的韩常笑眼巴巴望着,等了半天只闻到饭菜的香味,却不见有人给自己也递一碗饭,他顿时嚷嚷道:“合着没我的份啊?” 林仁杰指了指他床头的吊瓶:“你喝葡萄糖就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韩常笑不干了,他正要开口,却被林仁杰打断:“你现在还能喝上葡萄糖都得感谢昨晚那人没下死手,你就偷着乐。” 被林仁杰一提,虞红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韩常笑:“对了,昨晚你交手那人是不是戴着鸭舌帽?” “没错,就是他。”韩常笑闷声闷气地答道,“他应该是先打晕了徐小军才和我交手的,昨晚我去逮徐小军那小子,结果着了道被吓……被弄晕了,醒来后我立刻就去找你,在街边看到你和徐小军躺在地上,当时那人就蹲在你面前。” “他蹲在我面前干嘛?”虞红豆不解。 “这我哪知道去?”韩常笑耸了耸肩,结果不小心牵动了伤处,疼得他直咧嘴,“兴许是看你漂亮,想多看两眼?” 虞红豆狠狠瞪了他一眼。 韩常笑瘪了瘪嘴,继续说道:“后来我就跟他打起来了,一开始还打得有来有回,后面突然调查组的人到了,你猜怎么着?那人居然说不跟我玩儿了,然后一记铁山靠就把我顶飞了出去——合着他之前一直在跟我闹着玩儿!然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铁山靠?”林仁杰听得皱眉,“他是练八极拳的?” “看起来像,”韩常笑点头,“但从他跟我交手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会别家的功夫,出手非常狠辣。” “还有没有别的信息?”林仁杰问。 “嗯……”韩常笑回忆着,“虽然他戴着帽子看不清全脸,但我注意到他的鼻翼两侧有法令纹,嘴角天然偏下,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林仁杰思索片刻:“回头你问问家里长辈,这个年纪能把八极拳练出这威力的老人不多了,也许他们知道些。不过从你现在还活着这事来看,昨晚那人没下死手,还帮你们抓住了徐小军,我估计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先动手,他也不至于把你打成这样。” 韩常笑不吭声了,他知道林仁杰说得在理。 刚把饭吃完,虞红豆正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兜里的电话响了。 屏幕显示:柳学冬来电。 虞红豆这下想起来了,原来她忘了给柳先生回电话。 虞红豆赶紧把电话接起来,有些心虚地开口:“喂……” 第28章 我想讨好你 话筒里传来柳学冬平淡的声音:“忙完了吗。” “嗯嗯,”虞红豆忙不迭点头,然后赶紧解释,“昨晚后半夜就忙完了,但想着你肯定睡了,就没给你回电话。” “没事,你现在在哪儿?”柳学冬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不悦,虞红豆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我在医院,有一名同事受伤了,我在这边陪同照看。” “那你呢,你没事。” “我没事,放心。” “没事就好,”柳学冬答,“我来嘉南市了,你下午没事的话我来接你。” “嗯,好……啊?”虞红豆一愣,“你来嘉南市了?” “嗯,今上午过来的。”柳学冬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最近没有病人预约,我正好有空,就过来了。怎么,你下午还要忙吗?” “呃,我还不知道……”虞红豆正要开口,旁边一直偷听的陶萋萋突然凑近话筒喊道,“不忙不忙!下午她有空!” “好,那我一会儿就来接你。”柳学冬丝毫没觉得不妥,“你在哪个医院。” 事已至此,虞红豆只好回道:“在市第一医院,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虞红豆挂断电话后,陶萋萋拍着她的肩膀说:“这边有我和林老大,下午我们就把徐小军弄回去审问。你昨晚忙了那么久,还把罪魁祸首给抓住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所以你就轻轻松松地跟你家柳医生过二人世界去——要我说,就该直接让老葛给你批个假,然后你和柳医生度蜜月去,虽然你现在暂时不能出国,但国内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跑嘛。” 虞红豆被说得脸色泛红,她瞪了陶萋萋一眼:“闭嘴你!” …… 等接到电话,虞红豆下楼时发现柳学冬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上车后,虞红豆有些不自然地喊了一声:“柳先生。” 柳学冬点了点头,将车驶出医院。 副驾驶上,虞红豆用余光偷偷瞥着柳学冬:“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柳学冬的回答不置可否:“之前有个病人是嘉南的,正好过来做回访。” “呃,好。”虞红豆没来由感到一丝失落,就一丝丝。 却不料柳学冬末了又补上一句:“主要是来看你,做回访只是顺便。” 不等虞红豆反应过来,柳学冬又把话题扯开了:“你说你有同事受伤了,怎么,这次行动很危险吗?” 虞红豆不想让柳学冬担心,也不能多聊她的具体工作,于是摇头道:“不危险,只是出了点意外。我们这是去哪儿?” “先去做回访。”柳学冬答,“既然你工作忙完了,那我们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去逛逛——嘉南市你熟吗?” “不熟……”虞红豆摇头,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上次来还是高中的时候,跟一个朋友来博物馆做课外实践。” “朋友?”柳学冬第一次听虞红豆说起她的社交圈,“你还没跟我聊过这方面。” 虞红豆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风吹进来,吹乱她耳边一缕缕秀发。 虞红豆把乱发捋到耳后:“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我指的不是工作上关系好的同事,而是那种关系更近的……” 柳学冬瞥了她一眼:“闺中密友?” 虞红豆被这个词逗笑了:“你说闺蜜?这个我好像确实没有,不过硬要掰着指头算的话,高中那位朋友算是半个。” “半个是怎么算出来的?” 虞红豆无奈地轻笑:“高中那会儿我们的关系确实挺好来着,那时候我甚至认为她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是毕业后,我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柳学冬问。 虞红豆耸了耸肩:“就是字面意思。那时我考上了警校,却不知道她最终去了哪里读书,后来我也曾联系过她,可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变成了空号。后来我趁着假期去她家找过她,结果发现那里的住户已经不是她了,现任住户说她搬家了,但具体搬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搬家前也没给你说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嗯……”虞红豆沉默了一会儿,“就是不告而别,或许是因为只有我单方面地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 “你后来不是去警队了吗,想找个人应该不难。”柳学冬提醒她。 虞红豆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确实不难,只是没必要了,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柳学冬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这天是怎么聊的,怎么话题不知不觉就越聊越沉重了。 旁边虞红豆还沉浸在回忆里,她正要开口:“她叫龙……” “到了。”柳学冬打断了她。 虞红豆望向窗外,发现这里是位于嘉南市城郊的别墅区。 柳学冬报了业主的名字,保安放行,汽车一路开到一栋别墅外。 此时,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他一见柳学冬下来,笑着走上前伸手:“柳医生,辛苦辛苦,还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柳学冬跟他握了握手:“没事,应该的。” 这时,中年男人看见了刚从车上下来的虞红豆,他顿时眼睛一亮:“哟,这位是?” 柳学冬侧身示意:“这是我太太,虞红豆。红豆,这位是高锦邑,鑫邑集团的老总。” 虞红豆冲他点了点头,露出礼节性的微笑:“高总你好。” “原来是柳太太,你好你好。”高锦邑忙不迭伸出手,跟虞红豆轻轻握了一下,“柳太太真是光彩照人,不知道从事什么职业?难道是明星吗,哈哈哈……” 虞红豆客气地说道:“在警务部门上班,奋战在一线,比不上高总家大业大。” 高锦邑一愣,他打量一番虞红豆简洁的着装,赶紧回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个搞金属加工的技术工,小打小闹……小打小闹。” 柳学冬此时说道:“高总,进去说,我们聊聊令千金最近的情况。” “哦对对对,”高锦邑赶紧伸手,“二位请进,我们慢慢聊。” …… 一番回访下来,等结束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拒绝了高锦邑的晚饭邀约,二人开车离开。 回去路上,柳学冬问道:“你明天还要留在嘉南市工作吗?” “不用了。”虞红豆摇头,“今天我的同事都已经回中海了,其实我下午也该跟着回去的。” “好,那我们直接回家了。”柳学冬接着说,“等回中海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去给你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虞红豆转头看过来。 柳学冬看了眼反光镜,淡淡说道:“衣服,首饰,包,所有。” 虞红豆下意识又要拒绝:“不要,你别给我买,你不用像别人谈恋爱那样靠买东西来讨好我,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追求——而且以我的工作性质,你买了我也用不上啊。” 柳学冬却说道:“这不是在讨好你。以后你难免还会像今天这样跟我一起出席正式场合,所以买了总会用得上的。” 虞红豆小嘴微张:“所以你是在……嫌弃我?” “没有。”柳学冬矢口否认。 虞红豆沉默片刻:“那个……今天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有。”柳学冬再次否认。 虞红豆低头攥着衣角:“其实我也可以不跟着你出席这种场合……我也确实不太习惯的……” 柳学冬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捏紧——硬了,拳头硬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上一句问的什么。” “嗯?”虞红豆歪了歪头,“我说,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不是,再上一句。” “呃,你嫌弃我?” “也不是,最开始那句。” “我说你不用讨好我,买了我也用不上。” 柳学冬缓缓吐气,双肩垮下:“没错,我就是在讨好你——现在,跟我去买。” 第29章 来之不易的生活 等他们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由于东西买的太多,柳学冬上下楼足足跑了三趟才算把购物袋全部提上来。 二人又是一番忙活,空旷的大衣柜也总算有了它该有的用处。 忙碌过后,虞红豆抱着睡衣去卫生间换了出来,发现柳学冬也已经换好了睡衣——他身上这套明显是新买的,依然长袖长裤,但好在至少不是冬天穿的那种了。 二人相继上床,随着柳学冬关掉床头夜灯,房间里陷入黑暗。 虞红豆又有些紧张,片刻后突然听见被子下窸窸窣窣,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睡觉。”柳学冬说道。 …… 清晨,虞红豆睁开眼,她侧头看过去,身边又一次空荡荡的。 走到客厅后,柳学冬果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了。看见虞红豆出来,他抬起头说:“早餐在锅里,车钥匙给你。”说着,拿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一切都犹如昨日重现。 虞红豆正吃着早饭,吕姐又来送菜了,这次看到虞红豆她一点也没惊讶,笑眯眯地跟虞红豆打着招呼。 吃完饭收拾完毕,虞红豆开车来到处里,从今天开始她终于可以开始那个一直没来得及开始的针对性训练了。 久违的,虞红豆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白天上班、打卡、训练,晚上回家陪柳学冬看会儿书然后睡觉——也仅仅只停留在睡觉上了,他俩很默契地谁也没提出要更进一步。 在没有训练计划时,虞红豆也会提前下班跟柳学冬一起去买菜逛街,比较好的情况是,现在柳学冬会习惯性地牵她手或是揽住她的腰肢,甚至偶尔会“不小心”发生一些更亲密的接触,而虞红豆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习惯了柳学冬这些“主动”的行为,不再会感到局促。 慢慢来,我们都会习惯彼此的。 值得一提的是,韩常笑转回九处的医疗部门,休养了几天后,凭借着不俗的身体素质很快就又能下地了。 还有徐小军,他被押回了九处,可还没等九处的人对他怎么着,他自己就哭喊着:“我接受招安!求组织放过!我还年轻——我不想被切片研究!” 用葛处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显然是电影看多了。 当时负责审讯的是陶萋萋,她往审讯室里一坐,只用了一下午就把徐小军的底刨了个干净,令所有人忍俊不禁的是,徐小军除了知道自己这个能力能把人弄晕以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直到后续研究人员进行了多方面的测试后,大家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天赋。 不过最后徐小军并没有加入九处——也就是他口中的“招安”。相比起光荣,他还是选择了自由。但由于他的天赋在实战中拥有很强的效果,所以九处给了他一个“编外人员”的身份,也就是说他并不享有九处人员的权利,但必须有召必回,并且未经报备不能出国。而用这些换来的是,在签署保密协议后,他可以回去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且每个月还有一份工资拿。 对于这个结果徐小军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再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了,等拿到工资后一定把之前偷的钱全部退回去。 在这段时间里,虞红豆和九处的其他人也都熟络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组二组加起来一共就只有十一个人,更多的则是像徐小军这样的“编外人员”。据陶萋萋透露,在京城九处总部那边,觉醒者成员更多一些,而且听说京城还有一批保密等级更高的觉醒者,高到连像她们这种在编内部人员的权限等级都不能被告知。 而柳学冬这段日子也过得十分舒坦,他觉得自己已经收获了梦寐以求的美满人生,从每天醒来再到晚上闭眼,他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除了偶尔要小心不要被虞红豆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以外,他确实已经很满足了。 …… 一个月后。 九处召集人员开会。 虞红豆来得最早,然后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组员磨磨蹭蹭地陆续进入会议室,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贾亭西,虞红豆看着他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走进来,路过时她还隐约听到贾亭西嘴里哼着什么“哈利波特骑着扫帚自由自在地飞而我的扫帚只能用来清理垃圾堆”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众人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葛处长走了进来,他照例先训斥了一番大伙儿开会的积极性,然后才开始讲正事。 “前段时间,女王冠冕派了一支团队过来进行学术交流,嗯,是关于天赋和觉醒者方面的。大家应该知道,这几年在这方面我们大夏和日不落帝国的关系比较良好。” 陶萋萋在虞红豆耳边小声解释道:“女王冠冕是日不落帝国的官方组织,在硬实力上只能说中规中矩,但由于他们对天赋的研究开始得比较早,所以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老葛在上面继续说着:“目前他们已经在京城结束了谈论会,下一站就是咱们中海。” 二组组长陆石君顶着熊猫眼,有气无力地插话道:“这种学术性质的交流去京城就好了啊,来咱们中海干什么?” “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老葛瞪了他一眼,然后解释道,“因为他们来中海并不全是为了学术交流,他们随行还带了一位犯人,是一名来自清道夫协会的c级清道夫。他的嘴巴很严,女王冠冕那边一直没审出什么来,他们听说咱们中海在审问犯人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才专程过来一趟,这也是他们此次来大夏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着,老葛把目光移到了陶萋萋身上:“萋萋,这件事你负责抓起来,你可以从组里再挑一个人配合你完成工作。” “那我选红豆!”陶萋萋举手。 “不行。”老葛瞪了她一眼,“小虞的天赋能帮上你忙吗就选?我还有别的任务交给她,重选。” 陶萋萋翻了个白眼:“……那我选熊猫眼。”她口中的熊猫眼就是二组组长陆石君。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绝密) 徐小军:男,25岁,中海市特管九处挂职人员,觉醒者。 天赋效果:天赋拥有者可指定十米范围内的目标,使目标在一瞬间回忆起自己记忆中所有曾令其感受到恐惧、害怕等情绪的画面。 代价:渴血症。拥有者使用天赋后,会对活性血液产生进食欲望,且使用天赋越频繁,进食欲望越强烈。 条件:无。 备注:1在测试中,承受天赋效果的绝大部分实验者都出现了昏迷、晕厥、致幻等症状。经研究,已证实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由于大脑瞬时承受记忆信息过多,且叠加了巨大的恐惧情绪所导致的。 2经试验,真正使拥有者产生进食欲望的是活性红细胞,而非纯粹的血液。 3已证实,拥有者之所以觉醒天赋与蝙蝠无关。 4经试验,拥有者如果在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天赋,会出现头晕等现象,这是使用天赋后精力骤减所导致的正常现象,所以并不属于代价。 5经试验,该天赋在面对意志力强大、或更加勇敢的目标时,天赋效果会大幅减弱。由此可猜测,在极端情况下,若目标不存在恐惧情绪,则天赋无法生效。 记录员:张三 第30章 女王冠冕 会议还在继续。 “虽然最近几年咱们九处跟女王冠冕来往较为密切,但该做的防范还是不能落下。”老葛站在会议室前郑重地说道,“根据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这次女王冠冕派来的人中,除了由五人组成的科研团队以外,还有三名女王冠冕正式成员以及那名犯人。” 老葛用遥控器打开投影仪,他身后的白幕出现了三个人的照片:“这三位就是女王冠冕的正式成员。分别是卡洛琳·埃文斯(carole·evans),科克·庞德(kirk·pond),伦恩·布鲁克(len·brook),其中唯一的女性卡洛琳是团队负责人,也是他们这次团队中唯一一名觉醒者。她的天赋情况我们并不了解,但她既然能作为团队负责人,那么就必然具备相应的实力。” 白幕上画面切换,这次出现的是一名黄种人男子,老葛说道:“这就是那个c级清道夫,崔载胜,高丽人,代号打渔人。”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清道夫协会总部的清道夫只有代号,而不会有名字,所以这个崔载胜大概率是来自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他是在日不落帝国执行某个任务的过程中暴露了,然后被科克·庞德所抓获。”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还有小虞,你的训练计划先停下来,女王冠冕来的那几天我需要你去档案库守着。”老葛吩咐道,“到时候他们过来,我们作为东道主肯定要带着他们参观一下,但有些地方是不能让他们进去的,特别是档案库这种重要地点,里面全是机密文件。” 虞红豆点头:“是。” “最后总结下来就是,”老葛双手撑着桌面,环视了一圈众人,“在不失最基本警惕心的前提下,我们要保持友好友善地完成这次交流任务,并且还要在国外组织面前展现出我们九处的专业性和纪律性!都明白了吗?” “明白!”全场只有虞红豆一个人回答。 但葛处对这种情况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满意地看了看虞红豆,然后点头道:“散会!” 回家后,虞红豆在饭桌上给柳学冬提了一嘴这件事,不过她说的是:“过几天我们部门会有外国友人过来考察学习,可能会加班,如果我赶不及回来吃晚饭的话,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要加班?”柳学冬听得直皱眉。 虞红豆给他碗里夹了排骨,安抚道:“也不一定加班,只不过那几天可能没法像之前一样翘班了。” 柳学冬给虞红豆也夹了一筷子豆芽:“考察学习有你这个跑一线的干员什么事?你能懂那些技术方面的问题?” 虞红豆笑着白了他一眼:“比你懂就行了。” “随便你。”柳学冬埋头吃饭,“还是那句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嗯……”虞红豆敷衍地应了。 …… 三天后,女王冠冕交流团如期抵达。 大家在会议室迎接了他们,并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在会议上九处和女王冠冕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定下了这次学术交流的基调。 会议上,女王冠冕的人在打量九处的人时,九处的人也在观察这三位外国“同事”。 卡洛琳是名年近四十的干练女性,短发齐肩,脸颊削瘦,说话时总是下意识抬着下巴,看上去似乎不太好相处的样子,相反科克和伦恩两位男性就要显得随和多了,有着一头金发的科克先生要年轻一些,他样貌英俊,很有日不落帝国男性的绅士气质,说话时总会习惯性露出笑容;而棕色短发的伦恩先生则看上去很敦厚,他的身材微胖,在跟任何人交谈时都很客气。 会议结束后,一切事宜就有条不紊地展开了。研究团队有九处的科研人员负责接洽;卡洛琳三人则把崔载胜带去了审讯室,那边会有陶萋萋和陆石君负责;至于虞红豆,在会议结束后,她直接把办公桌临时搬到了档案库,就坐在李四对面,把李四给高兴坏了。 下午坐班时,虞红豆还遇到了过来参观的卡洛琳和科克,带领他们的是贾亭西。虞红豆问起伦恩先生为什么不在,科克告诉她,伦恩在审讯室那边,他们中总得有个人守着崔载胜。 科克一来就凑到了虞红豆办公桌旁:“虞小姐,请你跟我说实话,你一定是混血儿?我保证,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完美的东方女性。” 虞红豆有些吃不消这个英国男人的“浪漫吹捧”,她笑着摇头:“我不是混血儿。” “那上帝一定很偏爱你。”科克微笑着向虞红豆投来目光,“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细心地雕琢出你这张脸。” “呵呵……”虞红豆笑得有些尴尬了,“科克探员,你中文真好。” 科克朝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我总是停不下来学习。” 对面的李四早就看不下去了,他冷冷地开口:“科克探员,请你自重,虞小姐已经结婚了。” 科克脸色愕然:“这……这真是我今年听到最坏的一个消息。” “也是我今年听到最坏的一个消息……”李四小声哔哔。 科克最后是被卡洛琳揪着领子离开的。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女王冠冕(een\\u0027s crown) 女王冠冕是目前日不落帝国唯一和觉醒者相关的官方组织,它的前身是“艾尔兰巫师院”,于1919年接受日不落帝国抛来的橄榄枝,成为官方组织,并更名为“女王冠冕”。 女王冠冕只受帝国当前在位君主的管辖,是君主手中最后的盾牌与利剑。女王冠冕拥有涉及阴影世界的军事行动权,但没有政治决策权。 女王冠冕成员由觉醒者和从军队挑选出的普通人共同组成,在以小组为单位进行行动时,通常会由觉醒者担任负责人,组长会根据自己的天赋从普通人成员中挑选组员,以配合自己行动。 当前女王冠冕在阴影世界中的主要敌人是清道夫协会,但其实由于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女王冠冕与苏维埃公国的暴风雪委员会向来不和。 第31章 尾行 虽然葛处在会上说了要保持防范,还让虞红豆去档案库守着,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这只是在例行公事。且不提女王冠冕这次过来走的是正规程序,而且他们还是先去的京城,然后才来的中海——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不轨心思,那京城九处总部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中海,那就说明京城那边是给他们亮了绿灯的。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虞红豆整理了一番办公桌,跟张三李四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回家。 等电梯时,她看到卡洛琳三人押着崔载胜从审讯室出来,身后还跟着陶萋萋和陆石君。 因为卡洛琳他们还押着犯人,所以陆石君领着他们先上了电梯,虞红豆则跟着陶萋萋等下一趟。 “审出什么了吗?”虞红豆随口问了一句。 陶萋萋撇了撇嘴:“没有,他翻来覆去就只说了‘我叫崔载胜’,‘代号打渔人’。‘来自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这类早就知道的信息,其余一律回答不知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熊猫眼和我同时使用了天赋进行审问,按理说他不可能说谎才对。我怀疑他要么接受过催眠或心理暗示,要么就是他们清道夫都受过某种防拷问训练。”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二人走进电梯,继续聊着。 “那怎么办?”虞红豆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要在他身上用点手段吗?” 陶萋萋摇头道:“我估计不行,毕竟崔载胜不是我们的犯人,我们没资格这么做。再说了,你以为卡洛琳他们在抓到崔载胜后没给他上刑吗?还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要不怎么会来找我们帮忙。” 虞红豆微微皱眉:“话说回来,他们到底想从崔载胜嘴里撬出什么?” “还能是什么?清道夫协会在日不落帝国布置的联络点呗。”陶萋萋解释道,“你刚来,所以很多事情还不清楚。清道夫协会在很多国家都设置了不少联络点,这些联络点可以给在当地执行任务的清道夫给予各方面的援助,比如物资、信息、装备、藏匿等等,同时还会向清道夫协会总部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如果联络点不多倒还不难办,大不了一个个慢慢挖出来。可一旦联络点多了,这些联络点形成了网络,这就很麻烦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日不落帝国遇到的就是这种问题,好不容易找出一个联络点拔掉,其余的联络点就会马上沉寂,然后等风头过去就又冒出来了,并且利用手中的资源迅速构建新的联络点。” “啧,这种模式一旦形成框架确实令人头疼……”虞红豆皱着眉,“那咱们大夏境内也有清道夫协会的联络点吗?” “哼。”陶萋萋皱了皱鼻子,“我估计是没有——就算有,那肯定也少得可怜。” 刚从电梯出来,二人就看见卡洛琳他们也站在办公楼门口,崔载胜戴着眼罩,双手被铐住,也站在旁边。 崔载胜作为女王冠冕的“俘虏”,他不能离开女王冠冕的视线,所以他这几天不会被关押在九处,而是由女王冠冕自行监管。九处在外面给女王冠冕的团队安排了住所,距离食品加工厂不超过两公里,所以就算有什么事九处也能及时支援。 虞红豆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朝停车场走去。就在她正准备上车时,科克却从后面小跑过来:“虞小姐,我能蹭个车吗?” 虞红豆以为他又想来套近乎,下意识就要拒绝,科克却先一步开口:“我要去一趟市里,他们说你可以顺我一程。” 说完,科克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为了证明我不是来搭讪的,所以我还是坐后面好了。” 话已至此,虞红豆不好再拒绝了:“那就走。” “虞小姐你住在哪儿?我看看我该在哪里下车。”科克把车窗放下来,挥手跟远处的同伴道别。 “我住在江北区,老平安路那块儿。”虞红豆说完又有些奇怪,“科克先生对中海市很熟悉吗?” 科克爽朗地笑道:“以前还没调到女王冠冕时,我几乎每年都来中海出差——那你把我放到麦马沃商场,我正好去买点东西。” “没问题。” 汽车驶上大路,虞红豆跟科克才第一天见面,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所以没有聊天。直到快抵达商场时,后排的科克突然说道:“虞小姐,有纸巾吗?” 虞红豆一愣,思绪不知为何仿佛慢了半拍,然后才从手边抽屉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科克接过纸巾。 虞红豆抬头从后视镜看过去,却正好看见科克把目光移开。 虞红豆没有多想,把科克放在路边下车,随后开车离开。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下车后的科克又立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对司机说道:“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一下来了劲头:“跟踪?哥们儿你中文说挺好啊。” 科克掏出两百块钱,冷着脸说道:“前面那是我女朋友,我怀疑她出轨了,你别跟太近。” 司机顿时把眉头一皱:“还有这事儿?那您瞧好的,保证不给您跟丢咯!” 这司机张口闭口都是您,话里还带着儿化音,科克沉默片刻:“师傅你京城来的?” 司机憨厚一笑:“被您给看出来了。” 最后,出租车停在路边,科克目送着虞红豆的车驶进了一个老小区,小区大门上挂着名字:幸福花园。 “走。”科克深深看了小区一眼,点燃一支烟,“送我回麦马沃。” 司机却不干了:“怎么?你不跟上去?光看着有什么用啊!这绿帽子搁谁身上受得了?” 科克无语:“……你再说我可不给钱了啊。” 第32章 不存在的记忆 另一头。 下午时,柳学冬也没在家待着。他趁着虞红豆去上班,易容后再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也就是胡满的大本营。 这次的保安还是上次那个,他看到柳学冬后,立刻把他带到了二楼酒。 由于是白天的缘故,这时候酒里几乎没什么人。柳学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胡满就快步走了过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胡满知道柳学冬是个讲规矩的人,所以也不再那么拘谨。他在柳学冬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大佬,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柳学冬也开门见山:“最近有没有关于九处的消息?” “九处?”胡满吸了口冷气,“嘶——我说大佬,你不会是想打九处的主意?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甚至连这种想法都不要有,这纯属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大夏国——九处的地盘!就连白头鹰的鹰崽子们都不敢来九处的地盘闹事,更何况你呢?” 柳学冬打断他:“我不找九处麻烦,就只是打听消息。” 胡满沉默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学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他有没有撒谎,半晌后,胡满开口:“大佬,我给你讲实话,这趟生意我不敢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九处到时候查到消息是从我这里漏出去的,我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柳学冬沉默片刻:“少废话,开价。” “爽快!”胡满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一口价,50万!” 柳学冬从衣服内兜摸出一张银行卡:“我本来准备了100万,你却只喊出50万,看来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那剩下这50万就先存在你这里。” 胡满收了钱,消息也提供地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来哪里像是害怕的样子:“8天前,女王冠冕打着学术交流的旗号派遣团队抵达京城,然后昨天在九处总部结束了交流活动,但女王冠冕却没有回国,反而于今天中午抵达了中海。” “如果只是学术交流那完全没有来中海的必要,”柳学冬说道,“他们肯定有其他目的。” “那就是九处的事了,这我确实不清楚。”胡满耸了耸肩,“不过最近还有一件关于女王冠冕的事,就当是附赠品送给你。” “说。” “差不多一个月前,女王冠冕在艾丁堡市活捉了一名c级清道夫。这事还比较稀奇,因为很少有清道夫协会的人被活捉的——你知道清道夫协会么?”胡满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胡满没有多想,继续解释道:“那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些清道夫不仅个人能力突出,并且都十分谨慎,在生死关头又能像亡命徒一般疯狂。所以到目前为止,阴影世界中各方势力抓捕清道夫的行动大多数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清道夫逃走,要么清道夫被直接击毙。” “所以就显得这次活捉很稀奇了。不过我其实也才收到这个消息不久,你也能理解,毕竟咱们这里是大夏,国外的消息要传进来总会慢一些。” 柳学冬沉思片刻:“这件事情过后,清道夫协会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胡满摇头,“也许是因为只是一个c级清道夫,清道夫协会也没必要专门为了他出来冒头。还有就是,据说那个c级是名亚洲男性,这条消息还不能确定真假,所以就不收你钱了。” 柳学冬点了点头:“谢了。” 这时,胡满偷偷瞥了眼柳学冬,装作不经意问道:“大佬,上个月渔安村的事是你出手了?你才从我这打听完消息的第二天,警方就通报结案了,要说跟你没关系我可不信。” 柳学冬微微抬头,目光从帽檐下望向胡满:“你想说什么?” 胡满讨好一笑:“知道这件事后,我原本怀疑过你是九处的人,直到今天你来找我,我才确定你不是九处的。这样的话我就更好奇你的身份了……要知道以目前大夏的情况,就连清道夫协会都不敢轻易伸爪子进来,更别提你这种长期待在中海的了,所以你到底是哪边的?” 所以这也是柳学冬当初选择定居大夏的原因。清道夫协会在全世界很多国家都埋了大量的联络点,就连自由联邦也不例外,但唯独大夏是协会一直啃不下来的肥肉——其实协会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往大夏境内的沿海城市渗透,只是屡屡不见成效,常常是用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埋下的联络点,却刚开始有所动作就被大夏发现并拔除。 这其中除了和大夏的国情有关系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柳学冬曾在协会总部偷看过机密档案,据协会的猜测,九处疑似是拥有着具备某种“观测”类天赋的觉醒者。 “我?”柳学冬起身,“我就只是一个普通好市民罢了。” …… “咔嚓。” 柳学冬刚打开门,就看见虞红豆的鞋摆在门口。 听见开门声,虞红豆从屋里走出来:“回来了?” “嗯,出去买了点东西。”柳学冬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你是该下去走走,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虞红豆走过来接过柳学冬手里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饺子皮和肉馅儿。 “今晚给你包饺子。”柳学冬推了推眼镜,“今天工作累吗?” 虞红豆把东西放进厨房后走出来:“不累。坐下,我想咨询你点事。” 柳学冬笑着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这么认真?” 虞红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柳学冬大腿上:“你不是心理医生么,关于催眠这方面你了解吗?” “嗯……”柳学冬沉吟片刻,“你得先搞清楚一件事,虽然心理治疗中有催眠治疗这个说法,但其实心理医生和催眠师是两个不同的职业。对于催眠我可能不是特别专业,不过一些必要的了解还是有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说出来,我可以试着给你解答。” 虞红豆组织了一下语言(编了一会儿怎么说):“是这样的,最近我听同事说了一个案子,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但在审问过程中发现嫌疑人像是被催眠过,不管怎么审问,他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住处以外,其他的案件经过之类的都只说不知道,并且不像是在说谎。所以现在我们怀疑他曾经接受过催眠,通过催眠的方式将案件经过等关键信息的记忆遗忘了。以你的角度来看,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想起来?” 柳学冬深深看了虞红豆一眼,半晌后才开口道:“其实所谓的用催眠封闭某段记忆,并不是说让被催眠者遗忘了这段记忆,而其实是给了被催眠者一个‘不主动想起’的心理暗示。这二者的区别在于,‘遗忘’是主动性行为,而‘不主动想起’是被动的。其中催眠是做不到让人‘遗忘’记忆的,而‘不主动想起’的心理暗示的本质其实是将这段记忆埋进更深层次的潜意识中,只留下一个触发这段记忆的‘钥匙’,这个‘钥匙’一定是跟这段记忆有关的东西,可能是一个物品,也可能是一个单词。只有通过这个‘钥匙’,被催眠者才能重新想起这段记忆。或者换个说法,你可以理解为将某段记忆埋进了土里,只留下一小截线头在外面,想要挖出被埋起来的记忆,你就必须找到并抓住这根线头,才能把记忆拽出来。” “那如果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这根线头呢?”虞红豆追问道。 柳学冬笑了笑:“如果是这样,那你们就要考虑……这段记忆是否真的存在了。” 第33章 不对劲的科克 第二天,虞红豆照常上班。 她到处里后把昨晚柳学冬的看法说给陶萋萋听了,但不知道陶萋萋听进去没有。 中午虞红豆和陶萋萋在食堂吃的午饭,吃饭时虞红豆又一次问起审讯的情况,但陶萋萋告诉她说,进展并不理想,女王冠冕也基本打算放弃了,中午下班时卡洛琳他们已经把崔载胜带回了住所监管。 吃完午饭回来,虞红豆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听见屋内传来科克的声音。 “李四先生,能帮我拿支笔吗?”科克这样说道。 虞红豆走进去,正好看到李四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递给了科克:“拿去用,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纸笔。” 这时,虞红豆大脑突兀出现一瞬的恍惚,又是那种思绪仿佛慢了半拍的感觉。 科克拿起笔,转身就看见了虞红豆,他顿时露出笑容:“虞小姐,下午好。” 虞红豆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她面带狐疑,快速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然后问道:“科克先生,你们不是带崔载胜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科克自然地答道:“我们的科研团队还在这里,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着,他还举起笔晃了晃:“瞧,我已经准备好做点实验记录之类的工作了。” 科克离开后,李四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他看着虞红豆说:“科克先生其实人挺好的,你刚刚不该用那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跟他说话。” 虞红豆奇怪地看了眼李四,发现到他正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盯着自己,虞红豆不禁微微皱眉:“你……算了,张三呢?” “吃饭去了。”李四老实回答道,“我让他帮我也带一份,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张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把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到李四桌上:“喏,快吃,今天食堂做的红烧茄子,味道还不错。” 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可虞红豆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于是她对张三说:“你们接着忙,我出去转转。”说完,直接沿着刚才科克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一间研究室里,虞红豆找到了科克。房间内,女王冠冕的研究团队正和数名九处的研究员围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着虞红豆听不懂的内容,而科克就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拿着笔和记录本,正认真地听着他们讨论。 虞红豆在门口停住脚步,没有进去打扰,她此时不禁有些自我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红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虞红豆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肩膀,她转头一看,是陶萋萋。 陶萋萋一把拽住虞红豆的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刚刚去档案库找你,张三说你不在。” “你不去忙自己的事,找我干嘛?”虞红豆随口回了一句。 她注意到,科克好像听见了她们的交谈声,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与虞红豆的目光对上后,他微笑着点头示意。 “嘿嘿。”陶萋萋不好意思一笑,“审讯工作结束了,我才不忙。反正下午也没事做,我打算回市里,这不想着可以坐你的顺风车嘛。” 虞红豆正欲拒绝,兜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柳学冬。 “喂,柳先生。” “嗯。”柳学冬在那头说道,“你今晚回来吃饭吗?我看你这两天工作有点累了,给你炖了鸡汤。” 这两天累么? 看到就连柳学冬都这么说,虞红豆心想或许确实是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于是决定让自己的神经不再那么紧绷,所以她说道:“回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挂掉电话,虞红豆无奈地看了陶萋萋一眼:“走——都怪你,又害我翘班。” 陶萋萋冲她捉狭地眨了眨眼睛:“你那是因为我嘛?你是为了你家柳医生翘的班好。” 二人边聊边朝外走去,在路过档案库时,虞红豆隐约听见李四在跟张三聊天:“今晚我留下来值班,你替我值明晚,我明晚有事,咱俩换一下。” …… 晚上八点。 九处安排的招待所里,伦恩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对面的床上坐着崔载胜,崔载胜的双手被铐在床头,两条腿也被铐着。 这时,敲门声响起,伦恩来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科克。 伦恩打开门放科克进来:“回来了?” “嗯。”科克扫了眼房间:“卡洛琳呢。” “在隔壁睡觉,她要守下半夜,我就让她先去休息了。”伦恩答道。 科克点了点头:“我来换班了,你也去休息,我守完上半夜就去叫醒卡洛琳。” 伦恩打了个哈欠,他拍了拍科克的肩膀:“交给你了,别松懈,辛苦完最后这两天,等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然后再睡上一整天。” 伦恩离开后,科克将门反锁,随后对面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科克透过猫眼确定走廊上没有人了,他这才来到椅子上坐下。 科克从烟盒里掏出两根香烟,塞进嘴里用打火机一起打燃,然后自己叼着一根,把另一根递到了崔载胜嘴里。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 科克低着头吐出一股烟雾:“没时间了,我打算今晚就动手。” 崔载胜深吸了一口香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的神经放松了些:“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九处那个审讯我的女人是觉醒者,还有那个老是打瞌睡的男人也是,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天赋具体是什么,但在他们面前我一直犯困,集中不了精神,总是下意识就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幸好这两天他们问的都是和清道夫协会相关的事,但要是再拖下去,他们问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 “我打算提前动手不是因为这个。”科克不耐烦地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崔载胜面前,“是因为她——这个叫虞红豆的女人,她可能已经怀疑我了。” 崔载胜认真看了眼照片,面色严肃:“你暴露了?” “暂时还没有,她应该只是怀疑。”科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档案管理员,但是——fxck!谁能想到一个守档案库的居然也是觉醒者?!” 第34章 手套和刀 “因为她是负责守档案库的,所以我本来打算直接用天赋控制住她,结果没想到她是觉醒者,导致我的计划落空了。”科克冷静下来,“不过她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种失神的感觉是天赋相排斥时导致的现象,但我们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打算今晚就去偷那份文件,我已经控制了九处另一名档案管理员。”科克语气郑重,“为了方便我行动,我需要你帮我把九处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我要怎么做。”崔载胜沉声发问。 科克说道:“等时间再晚一些,我把你放走,然后伪造成你袭击我后逃跑的假象——我最多可以帮你拖延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九处会派人全城追查你,我会给你一个安全屋地址,这期间你就躲在安全屋里等我过来汇合。我已经提前联系过鹰巢,鹰巢让我们今晚凌晨在码头待命,到时候会有人来接。” “除此之外,我还要你在去安全屋之前,去一趟这个地方。”科克把照片翻过来,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地址,“这里是她家,如果说今晚有谁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我身上的话,那只可能是这个女人,所以我需要你去守在她家门口,只要看见她出来……就直接让她消失。” 崔载胜默默点头:“明白。” 接近晚上十点时,一道身影趁着夜色翻出了窗户,悄无声息地来到楼下,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离开。 半个小时后,伦恩的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是科克来电,他接起电话后,那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伦恩心里一紧,跳下床冲出房间,来到对面敲门:“科克!科克!” 房间里没有回应。 伦恩一咬牙,一脚踹开房门,抬眼就看见科克正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他的外衣外裤也被扒去,床上却早没了崔载胜的身影。 伦恩赶紧冲到科克身旁,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还有心跳后,大声喊道:“科克!快醒醒!” 半晌,科克幽幽转醒,他吃力地睁开眼,声音虚弱:“崔载胜……他袭击了我,逃走了……我头好痛……” 这时,隔壁的卡洛琳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她迅速判断了当下的情况,说道:“我来联系九处,你去开车,送科克去治疗。” 当然不是去医院,附近拥有最先进治疗手段的地方只有一个——特管九处。 …… 阳台上,柳学冬正在抽烟,他注意到小区对面街道上,有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那里好久了。 这时,虞红豆刚洗了碗从厨房出来:“洗碗手套破了,我明天去重新买一副。” 话音刚落,茶几上虞红豆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拿起电话接通,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是,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柳学冬已经把烟掐掉,回头看着虞红豆,等她挂断电话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虞红豆快步走到门边,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处里有急事,我要赶紧回去,今晚估计要加班,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就不用等我了。” “我陪你下去。”柳学冬也走过来,“正好我下去买包烟,顺便把手套也买了。” “那快走。”虞红豆拿起车钥匙,先一步下了楼。 来到楼下,虞红豆向柳学冬挥手告别,然后匆匆朝停车处跑去,柳学冬则走向了小区外的超市。 小区对面的街道旁,崔载胜坐在车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他终于看见了照片上那个女人驾车离开,于是他也立刻启动引擎,可就在他准备挂挡跟上去时,副驾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紧接着一个人坐了进来。 “走错了,”崔载胜皱眉呵斥,“下去!” 坐上副驾驶的是一名戴金丝圆框眼镜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超市名字的塑料袋,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没走错。”柳学冬转过头,看向崔载胜,“我说,你在这里停这么久,真就觉得这个点不会有交警来贴罚单吗。” 崔载胜沉着脸:“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滚下去!” 柳学冬置若罔闻,他从袋子里摸出了一副洗碗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对了,你就是那个九处在审的犯人?” 话音一落,崔载胜浑身骤然绷紧,抬手就朝柳学冬挥拳。 但柳学冬却比他更快,只见他伸手往塑料袋里一抓,下一瞬刀光闪过——噗的一声,崔载胜挥来的手臂垂落下去,崔载胜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刀光从眼前晃过去,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传来痛感。 崔载胜低头愕然看去,自己两臂腋窝下各插着一柄尖刀——刀柄的末端还挂着吊牌,上面写着:建议零售价21元。 “你——”崔载胜刚要开口,柳学冬居然又抽出两把刀,双手握住下插—— “噗!” 两把尖刀没入大腿根。 鲜血从衣服下浸透出来,崔载胜脸色惨白,死死咬住牙才未叫出声来。 “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柳学冬笑眯眯地看着崔载胜,“姓谁名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嘶——哈——”崔载胜张开嘴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额头滴落,“我……我叫崔载胜,代号打渔人,是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的c级清道夫……” “嗯?”柳学冬挑起眉,掰着崔载胜的下颚凑近看了看,“难怪九处什么都审不出来,原来你在撒谎——你根本就不是清道夫协会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审,你当然只会回答不知道,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假扮清道夫协会的人呢?” 崔载胜甩开头,恶狠狠盯着柳学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学冬不以为意:“我说不是就不是,我看过东瀛分部的人员档案,压根没你这号人。” 崔载胜瞳孔猛地一缩:“你到底是谁!?” “你猜。”柳学冬瞥过去一眼,然后伸手将崔载胜拽到了后座去,自己坐上驾驶座,“换个地方说话,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像传说的嘴那么硬——提醒你一下,我不打晕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没有必要,所以建议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坐好。” 第35章 进击的科克探员 城郊某处安全屋内。 柳学冬正在水池边清理不小心沾在袖口的血迹。在他身后,只穿了一条底裤的崔载胜被禁锢在一架铁质靠椅上,他的指甲,牙齿已被全部拔光,耳朵也只剩下一只,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血液淌下来在脚下积成一滩小湖,正在向四周缓慢蔓延。 头发被汗水湿透,软趴趴贴在额头上,崔载胜这时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的神志不清状态,他歪头靠在椅子上,目光无神,嘴里一直喃喃念着那句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话:“? ? ? ?……(杀了我)” “果然官方组织的审讯手段还是太柔和了。”柳学冬淡淡开口,“原来你的嘴也并没有那么硬。” “所以,你和那个叫科克·庞德的人,都是白头鹰环治局的鹰崽子。哦,你刚刚说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来着,内森·黑尔?(nathan·hale)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据你所说,他是一名觉醒者,三年前白头鹰花了大力气把他弄进女王冠冕,以此来源源不断地获取女王冠冕的情报。但在大约半年前,白头鹰通过别的渠道获知特管九处新出现了一位保密级别达到‘甲’级的觉醒者,这个人的档案代号叫做‘青鸟’,白头鹰为了获得这份档案,所以才策划了这次的事件——由你假扮清道夫,被内森探员抓捕,在审讯无果后,内森探员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女王冠冕提出建议,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将你带来中海。” “但我还有一点想不通,这种甲级保密文件不应该在京城九处总部才对吗?为什么你们会来中海?”柳学冬转身,提出自己的疑问,平静的表情仿佛是在进行朋友间的谈论。 崔载胜的声音细若蚊吟:“九处总部守备太严了……我们没机会下手。但我们还收到消息,那个觉醒者……最早是被中海九处分部被发现的,所以在中海的档案库一定还有档案备份……所以我们原计划就是,在京城那几天表现得很安分,这样来到中海后才能获取九处信任……” 柳学冬恍然点头,伸手扶了扶眼镜:“原来如此,想必内森探员这时候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如果他得手了,之后你们该去哪里汇合呢?” “计划出问题了……嗬……”崔载胜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个女人,她是负责看守档案库的觉醒者,我今晚本来该干掉她,阻止她回去,但是我失败了……内森可能会被她干扰行动……” 柳学冬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他微微侧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 整个九处犹如一台精密的庞大机器,全力运转起来。 一条条命令被葛文栋通过电话下达出去,陆续回到处里的觉醒者们接受命令后分批次散布出去,除此之外,中海各区警务部门也全部接到指令,在夜色中全程寻找那个逃跑了的“c级清道夫”。 被送到九处医疗室的科克刚接受完医务人员的检查,确定了只是皮外伤。 科克头上包着纱布,他对守在床边的伦恩说道:“伦恩,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职,是我让女王冠冕蒙羞,我一个人躺在这就够了,你不能也在这里陪着我毫无作为,你去帮卡洛琳,不要让她独自承受这些压力。” “我会的。”伦恩沉声点头,“你好好休养,我现在就去找卡洛琳。” 等伦恩离开,科克借口需要休息,将陪护的医务人员支走。又等了一会儿,科克听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现在是晚上,留在九处的只有例行值班的人,再加上为了搜寻崔载胜,这个时候九处能够外派出去的一线人员几乎已经全派出去了,所以现在还留在九处的人就更少了。 科克不动声色下床,透过门缝发现外面走廊空荡荡的,于是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神色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心怀不轨的样子。 他快速穿越走廊,来到档案库办公室,推开门进去,李四正坐在办公桌前。 李四抬头看见科克,立刻起身:“科克先生。” 科克点头,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开口边说:“帮我找一份代号‘青鸟’的甲级保密文件。” “甲级保密文件?这个等级的档案以我的权限没有资格经手,我得先查一下。”李四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坐下来就开始在电脑上查阅起来。 过了几分钟,李四眼前一亮:“找到了,确定就在档案库中。” “快,帮我取出来。”科克面露喜色。 “等我几分钟。”李四起身,他快步走到档案库的大铁门前,输入密码,验证指纹虹膜,铁门缓缓打开。 李四进入档案库,科克留在办公室等候。 …… 汽车驶出主城区后,道路上的车就没那么多了,虞红豆默默加速,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似乎很多地方都透着古怪。 李四明明对科克没什么好感,为什么今天他的态度突然变化? 为什么每次遇到科克都会出现恍惚感觉?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崔载胜今天突然就有能力逃跑了? 为什么今晚负责监管崔载胜的恰好就是科克? 心中念头逐一闪过,不远处终于看见了食品加工厂的大门。 虞红豆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所以她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从保险柜里取出通行卡,犹豫片刻后,她又把配枪取了出来,随后乘坐电梯往地下基地赶去。 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档案库门前时发现门关着。虞红豆想起白天离开时隐约听到李四说今晚他负责值夜班,于是上前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可刚把门推开,她却看到李四的办公桌后空荡荡的,在房间最深处,那向来紧闭的档案库铁门此时居然大开着。 虞红豆心底一沉,但就在这时,耳后突然风声响起,下一刻虞红豆感觉自己脑后遭到重击,她下意识痛呼一声,往前扑倒在地。 虽然还不确定袭击者是谁,但虞红豆反应不慢,头也不回直接伸手摸向后腰的配枪,可才把手臂抬起,虞红豆就感觉到一只膝盖递在了自己的背上,往后伸的手臂也被抓住反绞。 虞红豆忍痛回头,看见的是一脸冷漠的科克。 科克一把抽出虞红豆腰间配枪,抵在她的头上,他冷笑道:“虞小姐,你真不愧是警队出身,很敏锐嘛,但防范心还有待加强,不过作为一名刚加入九处不久的干员,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果然是你。”虞红豆咬牙切齿,“不管你想干什么,但我劝你最好停手,因为你这样做只会让九处跟女王冠冕开战!” “这不是我的目的。”科克耸了耸肩,“但如果真的能这样,也算是锦上添花。” “女王冠冕本就做好要跟九处开战的准备了?”虞红豆又惊又怒,但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你不是女王冠冕的人——” 第36章 回答我的问题 “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回到九处的?”科克眼中带着疑惑,“崔载胜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女人?还是说他正好跟你错过了?” 虞红豆一听顿时就全明白了:“崔载胜跟你是一伙的!你说他去找我了?” “原来你不知道?那看来确实是错过了。”科克摇了摇头,“那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突然,虞红豆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科克眉头一皱,他掏出电话,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柳学冬三个字。 “柳学冬是谁?”科克冲虞红豆问道。 虞红豆咬着牙说道:“是负责指挥今晚行动的九处长官,我要是不接电话,他肯定会起疑心。” 科克回忆了一下,确定九处里没有这个人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顺手关机。 “小伎俩,并没有骗到我。”科克轻笑一声。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呃,你们这是……?” 虞红豆转头一看,正看见李四手里拿着一个黄色文件袋从档案库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李四——!?” 李四刚从档案库出来就看见了眼前一幕,虞红豆被科克押倒在地上,科克拿枪指着虞红豆的脑袋,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随即眼神中的疑惑开始缓慢加深,大脑不停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一幕的违和,他的眉毛逐渐皱起,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李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虞红豆几乎是尖叫着。 嘭! 科克毫不迟疑,一拳将虞红豆打晕过去,他微微皱眉,解释道:“虞小姐是责怪我今晚的失职,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只能先控制住她。” 随着虞红豆不再说话,李四的眼神逐渐恢复正常,他怔怔点头:“好的。” “这就是那份文件?”科克站起身,顺手把配枪装进衣兜,然后接过李四手中的文件,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确认是代号“青鸟”的甲级文件后,他把文件袋塞进衣服下藏好,然后朝李四伸手,“把你的通行卡给我,快。” 李四乖乖递上自己的通行卡,还不忘提醒道:“通行卡不能带出厂区啊,用完记得还给我。” “知道了。”科克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指了指地上的虞红豆,“就让她在这里休息会儿,记得别让人来打扰。” “好的。” 交代完这句话,李四走出档案库,离开时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在去电梯的路上,科克正好遇到了出来找他的医务人员,他摆出一副严肃紧张的表情:“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找卡洛琳,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所以不用担心。” 乘坐电梯回到地面,出办公楼前,他顺手就把通行卡丢进了垃圾桶里。 …… 夜空多云无月。 由于出了虞红豆这个变故,科克知道自己瞒不了九处多久,所以一路过来步履匆匆,尽量绕开可能会遇见人的地方。 他给崔载胜的安全屋地址距离码头不远,只要能在安全屋躲到凌晨,就能跟鹰巢派来接应的人碰头离开。 这里是一片老式居民点,密集修筑着大片自建房屋,这些建筑有着一个共同点就是,陈旧而又简陋。最高的建筑也不超过四层,没有繁杂的风格,也没有多余的颜色,甚至连外墙砖都没有贴,就仿佛是毛坯房。 由于靠近码头,再加上政府开发的缘故,附近很多地皮都被划出去修建厂房,导致附近的居民许多都已经搬离了这里。 此时已是深夜,这片居民点沉寂在黑暗中,除了偶有虫鸣,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 穿过前面这条巷子,就到安全屋了。 由于紧张和长时间的赶路,科克有些微微的气喘,他扶着墙歇了几秒,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有没有跟踪者。 确认身后没人后,科克终于有时间松了口气,随后提步走进黑漆漆的小巷。 刚走到小巷中央,科克突然顿住脚步——前方黑暗中,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火星正在忽明忽暗。 “谁在那里?”科克悄悄把手伸进衣兜,握住配枪。 啪嗒,啪嗒。 脚步声响起,那点火星渐渐靠近了。 科克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看清来人戴着鸭舌帽,借着那人嘴里叼着的烟头,微弱的火光映出半张生有法令纹的下颚。 一个中年男人。 不是九处的人。 科克判断出这一点,但手里的枪却没有松开,他装作生气的样子:“吓我一跳!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躲在这里抽烟,你有病啊!” 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在科克面前两米处停下,他像是没听见科克说话,自顾自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第一个,虞红豆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科克果断在兜里扣下扳机—— “砰——” 子弹打在脚下的地面,溅起几粒碎石。 科克面露惊恐,因为就在刚才他扣下扳机的前一刻,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他的动作,先一步贴近按住了自己握枪的手腕,导致自己无法抬起手臂。 还没等科克眼中的惊恐情绪消失,一只张开的手掌覆盖住视野,五指紧紧箍住他的脸颊,然后按着他的脸,狠狠撞在墙上! 嘭! 科克被这一下撞得头晕脑胀,他赶紧将手枪抽出来,可刚要对准,中年男人另一只手却直接抓住了枪管,下一秒配枪零件飞快散落。 “qsc92式,大夏警方制式配枪,9毫米口径,弹容量15发,有效射程50米。”柳学冬将科克死死按在墙上,他缓缓凑近,眼神冷漠,“很显然,这把枪不是你的。”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第37章 全城搜寻 柳学冬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他手里握着的是配枪的弹夹:“你应该庆幸这弹夹里还剩14发子弹,不然你连等我提问的机会都不会有。” 透过指缝,科克惊恐的眼神一览无遗:“她没事——等等,你不是九处的人,我们可以谈谈!” 柳学冬不理会他提出的要求,继续问道:“那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是那个打电话的人?柳——柳学冬!”科克感觉到颧骨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重,赶紧答道,“电话是我挂的!我只是把她打晕了!” 柳学冬看着科克的眼睛,片刻后:“你没说谎,现在我心情好多了。” “那我们谈谈!”科克趁现在赶紧说道,“你一定不是九处的人,不然你不会不知道虞红豆的情况,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有利益冲突不是吗?” “咔嚓!” 回应他的是一记猛踹,柳学冬抬腿踢在科克膝弯,小腿顿时向内翻折。 “唔——!!”科克被柳学冬捂住嘴,痛呼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大睁着眼。 “这是你挂我电话的代价。”柳学冬松开手,科克背靠墙往下滑去,浑身颤抖着坐在地上。 柳学冬也跟着蹲下来,他仔细打量着科克的脸:“我是说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起来了。” “内森·黑尔,隶属于白头鹰环治局国际情报侦查组一组,我记得你在白头鹰的个人能力评估上只有b级,但因为天赋比较特殊,所以保密等级达到了s。” 闻言,科克猛地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柳学冬:“你到底是谁?!” “我们没见过。”柳学冬眯眼微笑,“不过六年前在纽约,我在艾登·戴维斯的办公桌上见过你的资料。我记得那时戴维斯先生已经是白头鹰驻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部长,可惜啊,要是他没死,现在说不定已经是白头鹰的大人物了呢。” “不过也没什么不一样,毕竟不管是多大的人物……脑袋上中一枪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说对。” 科克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是六年前那个——” 柳学冬笑眯眯点头:“看来你想起我了。” “清道夫协会……”科克失神着喃喃自语,“s级执行官……渡鸦。” “既然想明白了,那就走。”柳学冬指了指巷子深处的安全屋,“你的老朋友已经等你好久了。” …… 另一头,食品加工厂。 虞红豆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柔和的光线填满房间,虞红豆大脑清醒的瞬间,她立刻就要翻身坐起,一只手却从旁边伸过来按住她的胸口。 “别急,好好休息。”身旁响起陶萋萋的声音。 虞红豆转头看向陶萋萋,焦急开口道:“是科克!这一切都是科克干的!包括崔载胜也是跟他一伙的!” 陶萋萋面色严肃:“我们已经知道了,是研究员去档案库提取资料室发现的你,同时也发现了李四的不对劲。目前我们已经把李四监管了起来,他疑似是受到了未知天赋的影响。除此之外,我们还将女王冠冕的所有人暂时控制住了,我们和警方正在配合行动,全城搜捕科克和崔载胜。” “不,科克不是女王冠冕的人。”虞红豆立刻回道,“他应该是其他某个组织的间谍。” “我们也有这方面的猜想。”陶萋萋点头道,“因为就目前来看,女王冠冕确实对科克的行为不知情。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都必须老老实实接受九处的安排。” “而且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陶萋萋这时根本看不出平时跳脱的模样,她的眼神很严肃,“我们丢失了一份极为重要的觉醒者档案,保密等级达到了‘甲’级,所以现在女王冠冕必须更加小心翼翼才对,毕竟这件事还是因为他们而起的,稍有不慎,可能真的会让双方自此交恶。” “‘甲’级!”虞红豆低呼一声,在九处这段时间,诸多事宜她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她知道每个保密等级都必须需要对于等级权限的人才能知晓,她自己的档案保密级别是“丙”级,而陶萋萋由于天赋的特殊性,也只不过才“乙”级而已。由此可以大概判断,丢失的那份觉醒者档案上记录的天赋是有多么重要。 “那现在怎么办?”虞红豆紧张地发问,“需要我帮忙吗?我感觉自己已经没事了,随时可以参与行动。” 陶萋萋安抚道:“你还是安心休息,现在参与搜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而且在这种全城性的搜索中,你的天赋作用没那么大。老葛已经给京城总部汇报过情况了,据说京城那边的答复是,只给我们中海分部一天的时间,如果一天内解决不了,京城就会派人过来接手这次事件。其实等他们一天后再过来希望就更渺茫了,所谓的接手,更多也是指对事件后续的应对了。” 陶萋萋伸手递过来一物:“喏,你的电话,发现你时就掉在你旁边。” 虞红豆看到电话,这才想起之前又没接到柳学冬的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两点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给他回一个电话——毕竟这次连短信都没发一个,柳先生恐怕又要担心了。 想到这里,虞红豆不禁有些自责,她其实心里清楚,柳先生会因为这份工作而担心自己,所以在平时工作中她有在努力养成主动报平安的习惯,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让柳先生担心了。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红豆。”柳学冬淡淡问道,“你没事。” “我没事。”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儿?”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看了眼身上的白色被子:“在处里,还在工作。” “还在加班吗……”柳学冬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等忙完了,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估计明天白天还要继续忙,要等下午下班才能回来……应该。”虞红豆语气中带着歉意,忽然,她似乎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奇怪的呻吟声,声音很小,轻微到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呃,你那边……在干什么?”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s) 内森·黑尔(nathan·hale):男,国际情报侦查部探员,35岁,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b 个人履历:26岁通过军队选拔进入白头鹰,就任于白头鹰驻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作为一组探员执行常规任务,期间获铜星勋章两次。29岁时受纽约国际情报侦查部部长艾登·戴维斯(已死亡)推荐,于30岁调任白头鹰华盛盾总部。32岁接受白头鹰总部机密任务,顺利潜伏进日不落帝国女王冠冕,至今。 天赋效果:在认知层面,强制与目标组成同盟关系。拥有者在对目标使用天赋后,目标会将拥有者视为“值得信任的人”,并且愿意主动帮助拥有者。 代价:无。 条件:索求帮助。拥有者需向天赋目标提出索求某种帮助的要求,在目标同意帮助拥有者,且完成帮助行为后,即可对目标使用天赋。 备注:1经试验,该天赋绑定的同盟关系最多不超过三个人,当人数超出后,根据时间顺序,之前绑定的目标会自动脱离天赋影响。 2该天赋在“天赋相斥性”上的表现极为明显,该天赋无法对觉醒者产生效果,且在觉醒者附近使用天赋时,也会被觉醒者察觉。 3该天赋的效果只是为目标强行增加“同盟”认知,而非改变其原本认知,所以当“同盟”认知和目标原本认知发生强烈冲突时,目标可能会脱离天赋影响。 第38章 代号:青鸟 “呃,你那边……在干什么?” 柳学冬把电话夹在耳朵上,一只手握着刀,刀尖距离科克的眼球只有一厘米,另一只手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作出“嘘”的手势。 “我有些失眠。”柳学冬面不改色,“刚刚在看电视。” “好……别担心我,你早点休息。”虞红豆的语气更加自责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导致柳学冬失眠的。 电话挂断,柳学冬把电话收进口袋里,然后举刀挥下—— 唰! 半截小拇指掉在地上,嘴巴被堵住的科克发出痛呼的呜咽。 “唔——呜呜……” “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员,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该闭嘴。”柳学冬冷漠看着被禁锢在床上的科克。 这里是科克的安全屋,但在柳学冬看来这个安全屋有些太简陋了——不是指装修方面,而是缺少了很多东西,比如审讯用的刑具之类的。 由于客厅已经被崔载胜占着了,所以柳学冬只好把科克带到卧室里来。客厅里的崔载胜由于失血过多,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虽然没死,但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科克的情况还不错,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至少还有力气惨叫。 不理会床上的科克,柳学冬拿起旁边刚刚从科克衣服下找到的文件袋。 “这就是那份代号‘青鸟’的文件么?”柳学冬自顾自说道,“白头鹰为了这份文件,甚至愿意把你这枚藏得这么深的钉子暴露出来,看来它确实很不一般咯?” 打开袋子,柳学冬抽出这份档案。 特管九处档案库(中海副本)——代号:青鸟(绝密,甲) 青鸟:青鸟为三名孪生女性(长女东方大梨,二女东方少梨,三女东方小青),21岁,大夏特管九处总部挂职人员,觉醒者。 天赋:三名女性分别具有三种不同天赋。 1东方大梨:极速。使用天赋后,天赋拥有者的奔跑速度最高可达到180公里每小时。 代价:无。 条件:以拥有者为圆心,东方少梨或东方小青中至少有一人处于半径200米的球形范围之内。 备注:该天赋仅提高了拥有者的奔跑速度,对拥有者的其余行为速度、反应速度等,并没有改变。 2东方少梨:心灵感应。使用天赋后,拥有者可与东方大梨以及东方小青进行无视距离的双向心灵沟通。 代价:无。 条件:以拥有者为圆心,东方大梨或东方小青中至少有一人处于半径200米的球形范围之外。 备注:该天赋可进行超远距离的实时沟通,且无时间延迟。但该天赋仅支持东方少梨与东方大梨、或东方少梨与东方小青之间进行双向沟通,东方大梨与东方小青无法进行心灵感应。 3东方小青:能力增幅。使用天赋后,可使指定女性目标的身体机能获得大幅度增强,包括力量、耐力、敏捷等,同时可使目标迅速恢复体力,伤口愈合,甚至做到修复肢体。 代价:无。 条件:东方大梨或东方少梨中至少一人失去意识。 备注:1经试验,确认该天赋是通过激发目标身体潜力以达到“强化”与“治疗”的目的,但目标并不会出现后遗症。 2且在实验过程中,发现天赋对目标的影响最高可持续27分钟,但在试验中并没有测试出天赋可指定的目标的上限,根据目前最高测试结果,拥有者可同时对70人进行能力增幅。 3该天赋可以作用于觉醒者,但由于“天赋相斥性”,增幅效果明显弱于非觉醒者。 4根据观测,拥有者在使用天赋时,手臂与后背会浮现固定的纹身图案,经调查,这种图案疑似一种古老图腾,与历史记载中的西王母母性崇拜有关。 记录员:葛文栋 看完档案,柳学冬忍不住吸了口气:“难怪会是‘甲’级……这三个女生每个人的天赋都具有强大的功能性,特别是这个小青……” 说着,柳学冬又看向了科克:“不过白头鹰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们在中海还有线人,现在你又有可以交代的了。” 柳学冬脸上的微笑在科克看来却显得格外渗人,他眼睁睁看着柳学冬走过来,嘴里绝望地发出不知所云的呜咽:“唔——唔唔!唔!” “你不会是想直接招了?”柳学冬疑惑地问道,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不信,所以还是先活动活动筋骨,放心,我会给你留一口气说话的。” 第39章 让九处早点下班 在天快亮时,柳学冬又一次来到花花世界私人会所。 由于会所大门紧闭,所以柳学冬是从三楼窗户翻进去的。 其实柳学冬的心情有些糟糕。他用了五年时间摆脱了阴影世界,又用了一年时间来为自己后半生的安稳做准备,最后好不容易结婚了,眼看一切都圆满了,到头来却没想到还会被这些事情纠缠上。 这让他感到有些挫败,所以在见到胡满之前,他已经解决掉好几名前来阻拦他的保安——下手难免重了些。 还是二楼酒,胡满一脸为难地看着柳学冬:“大佬,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今晚九处的行动跟你有关?” “今晚九处和警方全城找人,我门都不敢开,这事儿要真跟您有关系,可千万别把我也给拖下水了——您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是真不敢插手。” 柳学冬敲着桌子:“送你一份大礼。九处要找的人在我手上,你自己想办法把人交给九处。这件事办成了,九处欠你大人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胡满双眼一亮:“还有这种好事?大佬,能给透露一下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么?我可以花钱买。今晚这件事可不小,估计海外有很多组织都会想要知道。” “我不要钱,拿别的消息来换。”柳学冬摆了摆手,“我想知道关于白头鹰最近的消息。” “白头鹰?”胡满眼珠子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九处今晚找的人是白头鹰的?” 柳学冬点了点头:“嗯,那人是白头鹰埋在女王冠冕的钉子,这次窃取了九处的一份重要文件。除了他以外,还有女王冠冕逮捕的c级清道夫,其实也是白头鹰的人,这次带来九处,他们俩合作玩了手声东击西,就是为了给这个钉子窃取文件提供机会。” 柳学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现在这俩人就在这个地址,我给他们上过刑,估计场面不太好看,你记得派心理素质强一些的人过去。九处要找的那份文件也在这个地方,让你的人不要手欠打开看,不然九处会找麻烦的。其次就是,白头鹰在中海还有线人,我一会儿给你名单,你可以一并交给九处,我不想管了。” “这种事怎么处理你应该有经验,”柳学冬看着胡满的眼睛,“该怎么去跟九处那边说,你明白的——提醒你一下,九处似乎有擅长审讯的人才,你最好派一个跟你关联不大的人去办这件事。” 胡满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保证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对,是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柳学冬默默点头:“说说,白头鹰最近的消息。九处在大夏境内是不容挑衅的,白头鹰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少在大夏作出过激的行动。我觉得他们这一次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试探,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们有了这份底气。” 胡满耸了耸肩:“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边缘人,白头鹰的目的我可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白头鹰最近在东瀛的动作比较大。” “你应该清楚,东瀛这个国家,因为国情原因,他们在阴影世界中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官方组织,在处理相关事宜上,东瀛依靠的一直都是白头鹰在他们国内设立的环治局分局。但其实东瀛暗地里一直在扶持着苇原众,只不过这件事从不拿到明面上说,并且东瀛也一直没有给苇原众官方组织的名头,所以白头鹰也就一直当做不知道,在明面上白头鹰和苇原众也很少发生冲突——这其中也有东瀛内还存在着清道夫东瀛分部的原因,要是他们双方掐起来,清道夫协会就成了最终受益者。”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白头鹰和苇原众发生冲突的频率越来越高,就像吃了枪药一样。更奇怪的是,清道夫协会也没闲着,他们居然在偷偷帮着白头鹰对付苇原众。据可靠消息,已经有好几个东瀛大家族的掌权人死于清道夫协会的暗杀了——而这些家族无一例外,都是苇原众所支持的。” 柳学冬挑着眉毛:“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了,他们想先把苇原众踢出局。” 胡满摊手:“这里面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暂时这样。”柳学冬起身,“尽快把事情办完。” 胡满搓了搓手:“大佬,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既然不是九处的人,为什么事事都帮着九处?” 柳学冬回头瞥他一眼:“……为了让九处早点下班。” …… 虞红豆昨晚后半夜在病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但天刚亮就醒了,心里的责任感使她不允许同事们忙碌时自己却在睡大觉。所以她醒来后直接加入了陶萋萋所在的小组,协同警方进行搜寻。 除此之外,警方已经把通缉令发布到了全城,今早的新闻也报道了这件事,发动全城的市民一起搜寻,但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半下午时,虞红豆和陶萋萋坐在一个小区外,陶萋萋手里捧着杯咖啡,眼里有血丝——她已经一整天没睡觉了。 除她们二人以外,她们这个搜寻小组还有三名警员,此时正在小区里挨家挨户地询问。 陶萋萋面色疲惫:“要是今天找不到,京城就要派人过来了。” 虞红豆脸上也挂着担忧:“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失职,在对科克起疑心后没有第一时间上报。” 陶萋萋摆了摆手:“不怪你,严格来说你还是第一个怀疑科克有问题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立功了。” 虞红豆又问:“那李四这次会被处分吗?” “不会的。”陶萋萋叹了口气,“他只是普通人,被天赋影响也不怪他。不过这次上面肯定会下达处分,但这个处分多半会落在老葛头上,还有就是京城那边也有失职的地方,他们没有察觉到科克的问题。” 就在这时,陶萋萋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片刻,双眼顿时亮了。 “好,我们马上过来!” 第40章 下班下班 陀山区公安分局。 虞红豆和陶萋萋推门而入,亮出九处证件后,警员把他们带到会议室门口。 “报案人刚来不久,正在接受例行问询。”警员小声说道。 透过会议室门上的窗户,虞红豆看到房间里坐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壮实男子,他穿着无袖背心,露出两条大花臂,他拘谨地坐在会议桌一侧,对面则坐着一排警员。 警员又道:“接到报案第一时间,我们就派人去现场查看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传回来。我们简单调查了一下,报案人是一名无业混混,据他所说,他家住在码头附近的居民点,昨夜喝完酒回家后,路过一家住户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因为好奇就走过去查看,结果发现门没锁,进屋后就看到了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尸体?”虞红豆挑眉,“是科克和崔载胜?” 警员点头道:“已经确认过,就是在找的那两人。” 陶萋萋点头道:“我们进去听一下。”说罢,二人推门走进会议室,在旁边坐下来。 会议室里,花臂男缩着脖子说道:“警察叔叔,我知道就这么多了,你们问的那些我真不清楚,那两具尸体你们也看到了?那惨的,就跟被压路机轧过似的,可给我吓坏了,你们别看我这纹得花花绿绿的,其实我胆子很小的!这事儿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随后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有人进入会议室,全是九处的人,这些人进来后也不说话,就默默坐在旁边盯着花臂男。 花臂男被这阵仗吓得都快哭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警察叔叔,我是报案人没错……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把我当犯人来审了?” 为首的警队队长抬头看了眼花臂男:“你要是犯人,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坐在审讯室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已经涉及到国家安全,你要是肯好好交代,那就是立功;但要是敢有所隐瞒,那就是大错特错!我们已经去查过了,你的邻居告诉我们,你虽然家在那里,但你平时根本就不住在那,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花臂男苦笑着:“我只是很少回去,又不是永远不回家了,难道警察也管夜不归宿?” 一旁的陶萋萋早就看不下去了,她直接起身,对花臂男使用天赋:“你昨晚为什么要去居民点?” 花臂男下意识就说道:“是铁老大让我去的。” 话音刚落,花臂男满眼震惊地看向陶萋萋,但下一刻他又把目光移开了。 “铁老大是谁?”陶萋萋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答复。 警队队长答道:“是金椰树ktv的老板,这花臂男就是他手下的小弟。” 陶萋萋点了点头,正欲继续发问,花臂男却先一步开口了,他看着陶萋萋:“不用问了,警察同志,我全都交代——来之前铁老大吩咐了,让我不要说实话,但如果我被审出来了,就让我全部告诉你们。” 所有人默默看着花臂男,等着他的下文。 “昨天我之所以去那里,是铁老大让我去的,确认有事后就让我报警。但其实这件事并不是铁老大提出来的,而是一个叫狐狸哥的人交给铁老大去办,然后铁老大才交到我身上——但我真不知道这个狐狸哥是谁,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狐狸哥?”虞红豆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坐在她身旁的陆石君打了个哈欠,小声解释道:“没记错的话是个中海本地的边缘人,前几年严打的时候抓过两个边缘人,从他们嘴里审出过这个名字。但这个狐狸哥是个很谨慎机灵的人,我们从没找到过他。” “狐狸哥让我给审出我的人带句话。”花臂男还在继续,他看向陶萋萋,“他说,这两个人他替九处找到了,但这两个人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找到时就已经是这幅惨样了。虽然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本质上依然是大夏人,所以尸体身上找到的文件没有任何人动过,请九处的同志放心。” 九处的人不约而同看向陶萋萋,陶萋萋使用天赋又审问了一遍花臂男,但得到的答复没有变化,陶萋萋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警员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交到队长手中。 “是刚从现场反馈回来的报告。”警队队长看着资料上的照片,眉头不禁皱紧了,“两具尸体身上都有着密集的受刑痕迹,他们生前应该被拷问过,行刑者的手段非常残忍。” “现场还发现了一张手写的记录纸,应该是行刑者拷问出来的——应该只有你们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警队队长把资料递给了九处的人,几番传下去,最终传到了一组组长林仁杰手中。 林仁杰看着手里的资料,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是科克和崔载胜的真实资料——原来他们是白头鹰的间谍。这笔迹……应该不是用惯用手写的,行刑者很谨慎。等等,这是什么?一份名单?” “白头鹰在中海的线人?!” 所有九处的干员纷纷起身。 “通知老葛……”林仁杰环视了一圈众人,“抓人!” 九处和警方纷纷行动,花臂男也被放走了——毕竟他是报案人,而那个狐狸哥在这件事上还立了大功,所以九处就算是捏着鼻子,也得承这份人情。 赶回九处的路上,陶萋萋凑在虞红豆身边说道:“这算啥?现实版超级英雄吗?做好事不留名?” 虞红豆回忆着照片上的尸体惨状,忍不住直皱眉:“超级变态还差不多……我刚刚听说好多去现场的警员都吐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还算是好事,虽然没抓住活口,但至少把文件和人都找到了。”虞红豆长舒一口气,缓解胸口的烦闷,“而且还拔掉了一堆潜伏在中海的白头鹰间谍。” 陶萋萋伸了个懒腰:“下班下班!抓人是一组和警方的事,我们回去报个到就能走了——我觉得自己现在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虞红豆正想着自己回去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没想到又要被陶萋萋蹭车。但转念一想,毕竟已经快两天没见着柳先生了,自己总不能今晚还不回家,所以也就默认陶萋萋的说法了。 第41章 往事不堪回首 由于崔载胜那辆车被柳学冬留在居民点了,所以他昨晚是走路回来的。 两天一夜没合眼,再加上奔波了整晚,饶是柳学冬精力旺盛,此时也不免感觉到有些疲倦。 “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的柳学冬不禁喃喃自语。 柳学冬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是半下午,距离虞红豆下班还要一会儿。柳学冬揉了揉眼角,打算回卧室小憩一阵。 上床前,他也没忘记把睡衣换上——毕竟在虞红豆看来,他昨晚可是一直待在家里的。 像柳学冬这种人,为了要应付各种环境,所以必须要学会让自己随时随地的进入深度睡眠,以求快速恢复精力。 随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柳学冬陷入沉睡。 ……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柳学冬模模糊糊感觉到胸口凉丝丝的,像是指尖划过时的舒服感觉。 下一刻,柳学冬蓦地睁眼,凌厉的目光迸射出来,正好和虞红豆漂亮的眼睛对上。 虞红豆像是受惊的小鹿,正搭在柳学冬睡衣扣子上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去,结巴着解释道:“我,我看你睡着了,只是不想吵醒你……你这件睡衣穿挺久了,我想帮你脱下来拿去洗……” 柳学冬翻身坐起,他低头一看,发现胸前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两颗了。 柳学冬心里一紧,暗道自己这一年真是过得太闲适了,警惕心都被丢到了太平洋,居然连虞红豆开门都没听见。 但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虞红豆正要回答,目光却下意识落到柳学冬正有所动作的手上,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她好像隐约看见衣服下有一道疤痕。 “这是……?”虞红豆伸手就要去拨开柳学冬的手,却被柳学冬一把抓住了手腕。 虞红豆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沉默了一阵:“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虞红豆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使劲甩开柳学冬的手:“谁在说那个了!我是说你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说着,再次伸手想要掀开柳学冬的衣领。 柳学冬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只是这次却一时想不到理由了。 柳学冬三番五次的阻拦,虞红豆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她嗔视着柳学冬:“把手拿开。” 柳学冬避开目光,看向房间外:“我该去煮饭了。” 虞红豆懒得再跟他兜圈子,只见她甩开柳学冬的手,伸手就去撕扯他的衣服,而柳学冬一只手紧紧抓着衣领,另一只手仓促地阻挠虞红豆。 虞红豆跟他纠缠了半天都没有得手,她心里暗自纳闷——怎么自己一个警察的身手还搞不定一个心理医生? 半晌未果,虞红豆心里一发狠,直接往前一撞,整个人扑进柳学冬怀里——柳学冬也没想到她来这一出,下意识就抱住虞红豆,身体却情不自禁被撞得往后摔倒。 二人一起摔进床里,虞红豆骑在柳学冬身上,趁现在抓住柳学冬衣领,狠狠往两边一撕—— 撕拉! 布帛破裂声响起,扣子绷飞,赤裸的男性上半身呈现在虞红豆眼中。 虞红豆怔住了。 她知道柳学冬有按时健身的习惯,平时睡觉时也曾隔着睡衣摸到过柳学冬身上的肌肉,但她却从未想过,那居家的睡衣下面藏着的居然是一具这么凶悍的肉体——块状的肌肉隆起,线条像是刀刻斧凿般精雕出来的,这种棱角分明的肌肉根本就不是通过健身能够锻炼出来。更可怖的是,他的皮肤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疤,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甚至还有枪伤。如果非要给这具身体套上一个形容词的话,虞红豆只能想得到“狰狞”。 虞红豆捂着嘴,从柳学冬身上爬起来,站在床边呆呆看着他。 柳学冬默默翻身坐起,单手扯下身上已经没有扣子的睡衣,把它随意丢到地上。 一阵沉默过后,虞红豆低声开口:“我……我需要一个解释。” 柳学冬从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打燃。 咔哒。 “呼……”吐出一股青雾,柳学冬沉闷说道,“当年为了挣学费,我去了叙利亚打暑假工……到军营后,一个黑叔叔发给我一把ak47,然后用吉普把我送到了战场……结果发现对面全是我的同学……” 虞红豆:“……?”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虞红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她按住柳学冬的肩膀,指着肩上的一处伤疤大喊道,“柳学冬——这是枪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以前到底做过什么?!” 虞红豆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使柳学冬再次陷入沉默,又过了好一阵,直到烟头烫到手指了,柳学冬才默默掐灭香烟,低声道:“你了解东瀛那边的情况吗?” 虞红豆看着柳学冬:“没去过,不了解,但我可以听你说。” 柳学冬继续说道:“东瀛那边,存在着很多社团组织,我在东瀛进修硕士那几年,因为学的是心理学专业,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通过替人治病认识了一位社团的社长——其实就是帮派老大,他说他很欣赏我,就让我加入了他的社团。像他们这种东瀛的帮派成员,大多都是无业游民,再加上东瀛的国情,其实每个人心理压力都很大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疾病,那个社长愿意支付我工资,我那时也还没挣到这么多钱,所以就答应了。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经常参与帮派抢地盘抢生意的火并,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帮派双花红棍的位置。” “双花红棍?”虞红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我看电影里,这名头不是香江那边的么?” 柳学冬语气一滞:“呃,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懂才这样说的。” “我身上这些伤……也是在那几年留下的。”柳学冬叹了口气,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不过你放心,我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跟那边一点联系都没有。” 虞红豆盯着柳学冬,过了好久,她终于叹了口气:“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谁还没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过去呢?”柳学冬在心底松了口气,然后他突然起身,一把将虞红豆的双手手腕抓过头顶,然后伸手一推,将她按在墙上。 虞红豆一惊,瞪大了眼看着柳学冬:“你干什么?” 柳学冬缓缓凑近,鼻息喷吐在虞红豆脸上:“刚刚你看够了,现在该给我看看了。” 第42章 宁死不屈江子轩 客厅沙发上,虞红豆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满脸通红。 柳学冬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也是个讲求公平的人,说看,那就只看,不该做的什么也没做。 厨房里飘来香味,是柳学冬在张罗着二人的晚饭。 “端菜了。”厨房里传来柳学冬的喊声。 虞红豆揉着还有些生疼的手腕,起身朝厨房走去,端起菜路过柳学冬身边时,她小声嘟囔了一嘴:“斯文败类……” “你说什么?”柳学冬回头。 虞红豆脸一红:“我说,你累不累?”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在她胸前一瞥:“不累,精神着呢。” 虞红豆赶紧败退。 …… 第二天,虞红豆照常上班,因为九处这次抓了不少人,处里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审讯任务,所以这几天她应该会比较忙——但至少不用加班了。 而柳学冬,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新病人。 一想到又可以回归正常生活的他不免有些激动,所以早早地就在诊所里等着了。 上午,吕姐把人带了上来,柳学冬还是坐在老地方——二楼落地窗旁边。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这次来的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半大小子,看上去像是一家人。 那男的看上去有四十左右,见到柳学冬后赶紧快步走过来,远远就伸出手:“您好,您就是柳医生,久仰大名。” 说着,男人从胸前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鄙人姓江,江军宏,这位是内人尹玉兰和犬子江子轩。” “江先生你好。”柳学冬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名片,上面写着:永江电子科技集团总裁,江军宏。 在柳学冬的示意下,江军宏带着家人在茶几对面坐下,江军宏客气地说道:“柳医生,是严总介绍我过来的。” 见柳学冬露出思索的表情,江军宏又补充道:“严总,您还记得吗?涛声传媒的严新杰,我跟严总有些业务往来,是老熟人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记得,上次他们公司有两个明星在我这做过心理诊疗。” “对对对。”江军宏接话道,“严总给我说,您在治疗心理疾病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才给我推荐了您。” 柳学冬把目光投向江军宏身旁的两位,尹玉兰是位容貌姣好的成熟女性,虽然三十多岁了,但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而江子轩看上去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此时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台最新款任天堂gbasp掌上游戏机,玩得正起劲。 柳学冬心里有了点猜测:“直接进入正题江总,是令公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江军宏闻言一怔:“柳医生看出来了?” “猜的。”柳学冬摆了摆手,“说说,怎么回事。” 柳学冬说话时盯着的是江子轩,但江子轩却根本不理柳学冬,自顾自玩着自己的,反而是江军宏回答了:“唉——我要是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好了。子轩这学期刚升高中,他原本成绩一直很好的,但升学考试不知怎么回事,就发挥失常了,没考上重点高中,我就花了些钱,把他塞进了私立贵族学校。但从新学期开始,他的成绩一直没有回升,反而一落千丈,我也跟他们老师聊过,老师给我说,子轩在学校里很沉闷,也不主动去交朋友,上课也从来不认真,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也什么都不说。” 江军宏愁容满面:“我和他母亲也都私下跟他谈过心,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可他自己不说,我们又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呀?后来,老师就建议我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这不就找到您这来了嘛。” “那一会儿我单独跟他聊聊。”柳学冬瞥了一眼江子轩,发现他竟然正斜着眼偷看自己,见被发现后,又赶紧把眼珠子转了回去。 柳学冬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江总和江太太今天不上班吗?” “本来是要上的。”江军宏叹着气点头,“但孩子重要,这不特意请了假么。” 柳学冬笑了笑:“那你们还是回去忙自己的,你们在这里孩子估计依然什么都不肯表达,你们离开了或许对他更好。” 尹玉兰面露犹豫,反而是江军宏果断道:“好,那就听柳医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来接他?” 柳学冬抬手看表:“下午午饭后。” 等江氏夫妇离开后,柳学冬看了眼还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江子轩,起身说道:“走,我们进屋里聊。” 江子轩瞥了柳学冬一眼,然后也不说话,端着游戏机跟柳学冬走进诊疗室。 柳学冬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江子轩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他见诊疗椅舒服,就直接走过去躺了下来——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游戏机。 柳学冬手里转着笔,盯了江子轩一会儿后,轻声笑道:“装的。” 江子轩斜了柳学冬一眼,没有说话。 柳学冬又笑了:“不是装的,你紧张什么?” 游戏里响起“gaover”的电子音,江子轩有些气恼地放下游戏机,然后用自以为有气势的眼神瞪着柳学冬:“别那么多废话,我就给你直说了。你呢,就随便编一个病因,把我爸妈糊弄过去,然后从我爸那乖乖拿钱,其他什么都别管,懂?” 柳学冬笑着起身,走到江子轩跟前:“你也知道付我钱的是你爸,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帮也是帮你爸,凭什么帮你糊弄他们?” “呵,”江子轩冷笑一声,“那就是谈不拢咯?那好,今晚我就叫兄弟把你这破诊所砸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柳学冬盯着江子轩嘴唇上的青涩绒毛,一时有些无语:“你的兄弟都和你一样毛还没长齐吗?” “你!”江子轩气急,“你个穷医生——不信邪是,那你就等着瞧!”说完这句,就又埋头玩起了游戏机。 柳学冬无奈摊手:“好家伙,原来是叛逆期。” “哼。”江子轩冷笑一声,不理他。 柳学冬一把抢走他手上的游戏机,揣进了自己包里。 江子轩跳下诊疗椅,挺起胸膛横着眼瞪过来:“你特么别给脸不要脸——” “给我好好说话。”柳学冬叹了口气。 “我说你大爷说……”江子轩冷笑连连,然后对着柳学冬一张嘴,“嗬——忒!” 一口唾沫落在白大褂胸前。 柳学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所以说,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下一刻,右臂高高扬起—— 在江子轩瞳孔中,一只手掌迅速放大。 “啪——!” 这一巴掌,直接把江子轩抽得原地打了个转,然后才捂着脸发出痛呼:“嗷!!!” 泪水明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江子轩硬是吸着鼻子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捂着脸,用惊恐中夹带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柳学冬:“你敢打我?!” 回应他的是另一巴掌——柳学冬根本不答,果断抬起左手抽下去。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江子轩之前怎么转的,这次就怎么转了回去。 回过神来,江子轩还来不及开口,抬眼就看到柳学冬又把手举了起来,他赶紧抬手抱头,嘴里慌忙喊着:“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嗯?”柳学冬低头,“能好好说话了?” “能了能了!”江子轩缩着脖子抱着头,惊恐的眼神从双臂之间望出来,“大哥有话好说,先停手……”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伸手一指治疗椅:“滚回去坐好。” 第43章 从小爱拖地 江子轩赶紧爬上治疗椅,看似老实了,但其实眼珠子一直往门边瞟。 柳学冬走过去将门反锁,正好听见吕姐在门外问道:“柳医生,我听到了叫声,有事吗?” 江子轩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张嘴就喊:“救命——” 柳学冬看他一眼,不以为意,对门外说:“没事吕姐,你去忙。” “好嘞。”吕姐应了一声就走了,仿佛没听见江子轩的喊话。 回过头,柳学冬看见江子轩正用怒中带怯的眼神看着自己,柳学冬搓了搓手指,江子轩赶紧缩了缩脖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学冬笑道,“是不是想先暂时‘忍辱负重’,然后等到下午你爸妈来接你时告状?” 提起父母,江子轩又有了底气,他下意识想指柳学冬,但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明明是想硬气却又怂得慌:“你完了!” 柳学冬情不自禁想笑:“我刚刚抽你那两巴掌是用巧劲打的,打人生疼,却一点外伤都不会留下,不信你可以去照照镜子。”说着,柳学冬指了指诊疗室的洗手间。 江子轩明显不信,登登登跑进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登登登跑了回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柳学冬:“你会功夫?!” “我不仅会功夫,我这里还有一套祖传的杨氏电击疗法,专门针对你这种叛逆期小屁孩的。”柳学冬脱下白大褂,直接扔到江子轩头上,“你要是不想尝尝滋味,就去把衣服洗了。” 说罢,柳学冬旁若无人地点起烟,再把腿撬到桌子上,一脸混不吝道:“你要真硬气,就去你爹妈那告我,你看他们信我还是信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衣服给我洗干净了,你等下次复查的,看我不把你头拧下来。” 江子轩打了个哆嗦,本想再嘴硬几句,但张了半天的口却说道:“……洗衣机在哪?” “手洗!”柳学冬一瞪眼,江子轩赶紧抱着衣服跑进了洗手间。 十多分钟后,江子轩提着白大褂出来了:“洗好了大哥……晾哪?” 柳学冬指了指旁边:“就搭治疗椅上。” 江子轩弱弱地看着柳学冬:“……那我坐哪?” “你站着。”柳学冬瞥过去一眼,江子轩不敢再问。 江子轩老实了,柳学冬总算可以开始跟他正常交流。 一番询问下来,柳学冬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这江子轩从始至终成绩就没有好过,江氏夫妇还以为他之前成绩好,其实是因为他每次考试都靠着花钱买通成绩好的同学帮他作弊,才给了江氏夫妇这种错觉。可后来中考时就没人能帮他了,所以才“遗憾”落榜。进入贵族学校后,身边的同学都和他一样都是家里不差钱的主,再加上和新同学不熟,自然没人肯帮他,也就渐渐成了老师眼中“孤僻”的差生。而他自己也不敢跟父母说明真实情况,当父母误以为他患上心理疾病后,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啧啧啧……”柳学冬听得连连摇头,“没救了,埋了。” 江子轩鼓起勇气瞪着柳学冬:“这件事你不准告诉我爸妈!” “那不然怎么办?”柳学冬无奈地说道,“你这又不是病,我怎么治?你来我这里就是磨洋工,一个疗程后我再跟你爸妈说我治不好?那不是败坏我声誉么。” “那我管不着。”江子轩偏开头,“反正你要是敢暴露我,我就,我就……” 被柳学冬冷冷盯着,江子轩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柳学冬道:“又皮痒了?” 江子轩小声嘟囔:“大不了我今天回去给他们说我下次不来了……” 柳学冬不怀好意地笑道:“不来可不行,那不还是相当于我没治好?反正治病也是治,治熊孩子也是治,咱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江子轩被柳学冬笑得直发怵,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绝对不来了!” 柳学冬眉毛一挑,起身来到江子轩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你试试?三天后我要是准点见不着你,我立刻给你爸妈打电话,我不仅要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还要让他们断你经济来源,让他们把电脑、游戏机全给你砸了,我还要给你学校写信,把你花钱作弊的事通报全校,让你提前丧失高中择偶权。” 江子轩气得直跳脚,他指着柳学冬就开喷:“你特么别逼我——” 柳学冬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扯得他弯下腰去:“你特么再指一个试试?” 望着柳学冬高高举起的巴掌,江子轩赶紧服软:“错了错了——大哥我错了!” …… 午饭后,江氏夫妇准时来接江子轩。 江子轩看见父母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车里。 江军宏看向柳学冬,关切问道:“柳医生,怎么样?” 柳学冬笑着回:“小问题,令公子只是有些自闭,能治。” “那就好那就好。”江军宏与尹玉兰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柳学冬的目光看向江军宏身后的汽车,车窗里,江子轩也正偷偷打量着这边。柳学冬玩味一笑:“记得三天后来复查,还是今天这个时间——哦对了,这段时间就别让他玩游戏了,让他多和其他同龄人接触一下。” “呃……怎么接触?柳医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嗯。”柳学冬笑着点头,“给他多报几个补习班。” 晚上回家后,柳学冬把今天的经历当做趣事讲给了虞红豆听,虞红豆被逗得直乐,末了又问道:“你都说了他不是患病,那你打算怎么治?” “不考虑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那江氏夫妇自然就会买账。”柳学冬说道,“他们的核心目的其实还是孩子的成绩问题,所以只要江子轩的成绩有起色,那‘病’就算是治好了。” “你难道要给他补习?”虞红豆好奇地发问。 柳学冬笑着摆手:“我哪有那闲心,怎么学是他的事,我只负责给他动力。这人呐,不逼自己一把,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个地步。” …… 三天后,江子轩果然如约而至。 站在诊所门口,江子轩望着父母离开的背影,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眼看着汽车出了小区大门,柳学冬直接揪着江子轩回了屋子。 柳学冬把吕姐叫来:“吕姐,今天你歇着,把活交给他。” 说完,柳学冬把拖把递到江子轩面前:“反正你也不需要治病,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要是我最后检查不满意,那你就等着我把事实告诉你爹妈。” 江子轩盯着眼前的拖把,鼻孔冒着粗气,一副“我江某此生从未受过这般折辱”的表情,但眼看着柳学冬又把手举起来了,他终究还是选择忍气吞声,一把抢过拖把,理直气壮地喊道:“我特么从小就爱拖地!” 一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江子轩走进诊疗室,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来:“干完了!” 柳学冬瞥了他一笑,笑道:“我直接给你明说,以后你每次来我这复诊,都得像今天一样干活,我诊所要是没活干了你就去扫小区,反正不会让你闲着。” 江子轩瞪着柳学冬,正要开口却被柳学冬抬手打断:“你要想结束治疗也可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实情告诉你爸妈;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把成绩提上去。” 江子轩沉默了,低着头像是在考虑着该选哪个。 柳学冬安慰道:“想开点,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坎坷。” 直到江氏夫妇来接他时,江子轩依然没做出选择,但柳学冬相信下次见面时江子轩心里肯定有答案了。 目送着江家三人离开,柳学冬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柳学冬吗?这里是中海市长宁区公安局。”电话那头是个很正式女声。 闻言,柳学冬不禁皱眉:“我是柳学冬,请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女声道:“是这样的,这边有位来自东瀛的女士自称是你的朋友,可是她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才通过向我们求助找到的你。” 柳学冬微微眯眼:“我不认识什么东瀛的朋友。” “呃,她说她叫……”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 “……胧月暻。” 第44章 胧月暻 站在公安局门口,柳学冬抽了支烟。 在听到“胧月”这个姓氏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测,并且针对这些猜测作出了相应的决定。 胧月,在日语中通常是指十二月。而胧月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是东瀛的一个大家族。 当年柳学冬在东瀛执行某个任务时,曾机缘巧合救过一个胧月家的人,他叫胧月泉治——是这一代胧月家的第三子,算算时间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后来柳学冬通过胧月泉治在东瀛做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找到“柳学冬”这个人,以及安排“柳学冬”死后三年里的动向,保证他依旧“活”在大众视野中。 抽完最后一口,柳学冬丢掉烟,用脚踩熄烟蒂,然后转身走进公安局大门。 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柳学冬在角落的休息区见到这个名叫胧月暻的女人。 她穿着卫衣加短裤,用卫衣帽子罩着头,在看到柳学冬后,她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赶紧起身,然后摘掉帽子。 柳学冬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有着不输虞红豆的身高,笔直纤细的小腿下踩着一双小白鞋。她的脸蛋像是瓷娃娃般精致,和虞红豆不一样,虞红豆有着立体的五官,眼眶深邃鼻梁直挺,而胧月暻的容貌更偏向东方美,脸部线条更柔和一些,而且相比起虞红豆有些自来卷的长发,胧月暻是典型的黑长直,留着齐眉刘海,耳侧两旁是整齐的公主切,后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开。 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无悲无喜,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蒙了层灰色。 带路的工作人员朝胧月暻问道:“你要找的是他吗?” 胧月暻双手垂在小腹,微微鞠了一躬:“是的,万分感谢。” 工作人员离开后,二人对视了一眼,胧月暻咬了咬嘴唇,正想开口却被柳学冬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 …… 回到家,柳学冬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也没有邀请胧月暻坐下的意思,就任由她站在自己对面。 柳学冬颇感烦躁,他点起一根烟:“你跟胧月泉治是什么关系。” 胧月暻微微弯腰:“他是我父亲。渡鸦桑,这次冒昧拜访……” 柳学冬眼睑一抬,胧月暻仿佛感觉有一把刀从自己脸上刮过,她赶紧改口:“万分抱歉,柳先生,我无意冒犯。” “看来胧月泉治跟你说了不少事。”柳学冬翘起二郎腿,审视着面前的胧月暻,“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胧月暻低下头,眼睑半垂,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我知道您是清道夫协会的那位……s级执行官,也知道您曾经救过我父亲。‘柳学冬’这个身份是我父亲为您找到的,家族内只有父亲知道您的身份,您和他一直是单方面联系,所以即使是我父亲也无法确定您的去向。但是在半年前,父亲发现您取走了安全屋里的身份证明,所以他断定你应该是换过身份了。” “继续。”柳学冬默默点头。 “父亲知道您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即使知道您离开了,但也从未声张过这件事,也从未想过要找您。”胧月暻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突然面朝柳学冬跪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胧月暻双手撑膝,盯着地面缓缓说道,“这次,胧月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已经没有办法了,父亲只好向您求助。” “柳先生应该清楚,我们胧月家坐落于江户,是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实就是这样——胧月家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已经趋于没落,这些年也一直在走下坡路。而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胧月家背后一直有苇原众的支持。” “可就在几个月前,清道夫协会东瀛分部和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开始联手,一起对抗苇原众。而苇原众作为东瀛本土的组织,它的背后是像胧月家一样许许多多的大家族,这些大家族一直都是苇原众的经济来源和权利基础。于是从那天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大家族的实权人物遭遇暗杀——比如我的大伯,胧月金太郎。” “我大伯是现任家主,他死后,家主位置本该由二伯胧月岩介接任。但爷爷却不顾家人反对,自己重新接任了家主大权。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下一个被暗杀的大概率就会是我爷爷——爷爷过后就是二伯,二伯过后就轮到我父亲了。” 柳学冬已经有些厌倦了,他挥了挥手:“这件事你该去找苇原众,而不是找我……” “苇原众已经放弃胧月家了。”胧月暻直接打断了柳学冬的话,“苇原众面对清道夫协会和白头鹰两方,仅仅只能做到勉强支撑罢了。而胧月家只是一个快要没落的家族,苇原众的人手要负责去保护其他能给它们带来更多利益的家族。” “没有苇原众的庇护,光凭家族自己的力量,根本拦不住暗杀者。” “所以……父亲才想到了您。他利用家族的人脉,查到‘柳学冬’这个身份最终去了中海。而我正好曾经在中海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会说中文,所以父亲才派我过来找您。” 虽然嘴里说着关乎家族存亡的事情,但胧月暻的眼神却还是那副没有感情波动的样子,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父亲知道您的性格,但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胧月家也不会向您乞求帮助——并且父亲说了,我们胧月家不是不识礼数的人,您这次帮忙的报酬……我将作为胧月家的礼物,献给您。” “所以……拜托了,渡鸦桑!”说完这句,胧月暻直接一拜到底,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长发泼散一地。 “你别把我地板磕坏了……”柳学冬心疼的说。 胧月暻一动不动,仿佛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不打算起身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礼物就要有礼物的自觉,连个绑带都不扎,算哪门子礼物……” 胧月暻还是不动,但头发下却传来声音:“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可以的。” 柳学冬沉默了。 半晌后,柳学冬终于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如果你担心回去有危险,你可以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柳学冬把烟头狠狠摁熄在烟灰缸里——最近烦心事太多,导致他抽烟也变勤了。 “但你要想让我跟你回东瀛,那不好意思,免谈。”柳学冬烦躁地看了眼还跪在那里的胧月暻,“别说我跟你父亲的交情还没那么深,况且我现在早就不管阴影世界的事了,我根本没必要为了你们胧月家的死活再让自己陷进去。” 胧月暻依然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柳学冬心脏顿时一紧,转头看向玄关;注意到柳学冬的紧张情绪,胧月暻也直起身子跟着看了过去。 下一刻,虞红豆从玄关走了出来,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你回来了?你今天不是有病人……” 声音戛然而止,虞红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龙暻?!” 第45章 有朋自远方来,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玄关旁,虞红豆呆呆地看着胧月暻;客厅里,胧月暻和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望着虞红豆。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柳学冬:急,老婆刚回家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跪在我面前,该怎么办? 虞红豆:急,刚回家就看见闺蜜正跪在我老公面前,这是什么情况? 胧月暻:急,闺蜜刚回家就看见我正跪在她老公面前,我该怎么解释? 累了,毁灭。 柳学冬在心里说道,他默默点起一根烟:“红豆,你听我解释。” “红豆?” 回答他的不是虞红豆,而是胧月暻,她撑着茶几站起来,却没想到因为跪太久,脚下一个趔趄,虞红豆赶紧上前把她扶住。 抓着虞红豆的手臂,胧月暻怔怔看着她的脸:“虞红豆!真的是你!” 虞红豆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然后给了柳学冬一个眼神,柳学冬讪讪地挪开屁股,坐到了对面去。 “是我。”虞红豆可还没忘记刚才那一幕,她给胧月暻倒了杯水,然后自己坐到柳学冬身边,对柳学冬说道,“还记得之前给你说的那个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么,就是她,龙暻。” 柳学冬面无表情,心说我只听说过龙井茶。 胧月暻脸色尴尬:“那个,红豆,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是东瀛人,真名叫胧月暻。” 见虞红豆眼睛逐渐睁大,胧月暻赶紧举手:“我是有理由的!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初中时家里就把我送到了大夏来读书,为了不被同学区别对待,所以才谎称自己是大夏人,等读完高中后,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就被直接带回去了……因为走得急,所以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但你相信我,我原本是打算要跟你坦白的……真的是因为没来得及!” “等等等等——”虞红豆抬手打断,她的目光在柳学冬和胧月暻脸上游移,“这些都是后话,你们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刚刚那是什么情况?你们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胧月暻迟疑地看向柳学冬,柳学冬抬头望着天花板,心里把胧月暻骂了千百遍:傻逼女人这时候看我搞毛? “你俩对什么眼色呢!”虞红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吓得胧月暻赶紧收回目光。 “你来说!”虞红豆瞪着柳学冬。 “红豆,都是巧合。”柳学冬叹了口气,他盯着手里的香烟,目光逐渐深邃。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在东瀛那几年加入过社团,还给他们社长治过病。”柳学冬缓缓吸了口烟,语气沧桑,“这次胧月暻过来找我,是因为他们社长又病了,想请我回去治病……没错,她就是那个社长的孙女,江户赫赫有名的黑道千金——胧月暻小姐。” 胧月暻:“???” 虞红豆惊疑不定地看向胧月暻,柳学冬在旁边狠狠瞪了胧月暻一眼。 胧月暻立刻会意,她把双臂往身后沙发上一搭,右腿蹬着茶几边缘,头一歪眼睛一瞪,表情顿时桀骜:“八——格牙路!不听话死啦死啦滴!”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是大佐级别。 柳学冬太阳穴直突突,恨不得现在就把胧月暻从窗户丢下去。 “太君……啊呸!”虞红豆差点没回过神,“不是,这啥?中式日语?东瀛也能收到央台了?抗日剧的传播度已经这么广了吗?这槽点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了啊!” 胧月暻默默把脚放下去:“我怕说日语你听不懂,所以就换个方式……” “话说……”胧月暻小心翼翼打量了柳学冬一眼,然后转头对虞红豆问,“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多年不见的好闺蜜,虞红豆反而有些扭捏:“其实……我刚结婚不久,他是我先生。” 这次轮到胧月暻睁大眼睛了,她小嘴微张:“结,结婚了!斯国一!你居然和渡——和柳先生结婚了!” 虞红豆脸蛋微红,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掩饰害羞:“确实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们居然也认识。对了,你爷爷的病情如何了?很急吗?” 胧月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回道:“急!很不乐观!可是柳先生不愿意跟我回东瀛,所以我才求他。” 虞红豆看了眼柳学冬,柳学冬对她微微摇头,于是她又转向胧月暻:“那个,要找心理医生,其实在东瀛找更方便?为什么非他不可?” 胧月暻沉默了,仿佛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但柳学冬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一定是在想该怎么编。 可就在片刻后,胧月暻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噙满了泪水,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不想继续瞒下去了!我跟你们说实话,其实欧吉酱(爷爷)他……他老人家已经快不行了!柳先生是欧吉酱这辈子最欣赏和敬佩的人,我来之前,他躺在病床上亲口告诉我,说他只想在合眼之前再见柳先生一次,哪怕只看一眼,他也死而无憾了。但是欧吉酱却不想柳先生为此徒增负担,所以才让我隐瞒这件事……” 柳学冬额头青筋乍现。 虞红豆不禁动容:“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家……明明已经是最后的遗愿了,居然还在替别人考虑……” 说着,虞红豆转头看向柳学冬,眼神很复杂:“柳先生……” 柳学冬捂着脸:“这可太他妈令人感动了……别说了,我去。” 第46章 叫声小姨不过分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柳学冬也就不再纠结,当下打电话联系机场订机票。 期间他还假惺惺问虞红豆:“要不你跟我一起?就当出去旅游一趟。”其实他清楚得很,虞红豆刚加入九处,根本没法出国。 果然,虞红豆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我才刚来新部门,不合适。” 机票订在明天下午。胧月暻倒是想越快越好,但决定权在柳学冬手上,她也没法提出异议。 这时,虞红豆起身:“龙暻你今晚就在家里住,我给你收拾房间——哎,忘了这不是你真名,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叫你?” 胧月暻赶紧道:“怎么叫都可以,我家人一般叫我暻子或暻酱。” “行暻酱。”虞红豆还有些不适应这个日式的亲昵称呼,“那今晚就只有委屈柳先生睡客房了。” 胧月暻有些不好意思:“啊,这样真的好吗?” 柳学冬脸色顿时一沉,他拉着虞红豆走进卧室,转身把门一关:“什么意思?” 虞红豆安抚道:“来者是客,再说我跟她好多年没见了,正好可以叙叙旧。” 柳学冬很不理解——说好的美满人生,怎么还没尝到味道就要被迫分居了呢? “那也不能因为她影响我们正常的夫妻生活。”柳学冬语气严肃,“明天我就要去东瀛了,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难道最后一晚也要被她给占了?” 虞红豆脸颊飞起红霞,她轻轻推了一把柳学冬:“别占我便宜,我们哪来的什么‘夫妻生活’?” “你不准说了,这事听我的。”虞红豆翻了个白眼。 柳学冬冷笑一声:“那你问问她同不同意。”说罢,一把拉开房门,正趴在门上偷听的胧月暻差点没摔进来。 胧月暻扶着门尴尬一笑:“你们继续。” “说,今晚你想睡哪儿?”柳学冬冷眼看着她。 胧月暻小心翼翼看了眼柳学冬,然后一把抱住虞红豆手臂,躲到虞红豆身后:“我跟红豆睡!” 虞红豆朝柳学冬摊了摊手。 柳学冬面色不虞地盯着胧月暻。 胧月暻在虞红豆背后冲他挑了挑眉毛:“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咱俩睡?” 柳学冬情不自禁倒吸了口冷气,他发现胧月暻自从搞清楚他跟虞红豆的关系后,突然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仿佛之前跪在他面前乞求帮助的是另一个人。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行了行了,别争了。”虞红豆站出来当和事佬,“柳先生,你就委屈一下。这样,今晚别做饭了,你先歇一下,等我把客房收拾出来,我们出去吃。” 说完,虞红豆把柳学冬拉了出去,自己去收拾房间。 …… 客厅里,柳学冬和胧月暻并排坐在沙发上,虞红豆进进出出忙碌,电视虽然开着,但两人谁也没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柳学冬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旁边胧月暻正襟危坐。 忽然,胧月暻依稀听见了轻微的“咯咯”响声,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柳学冬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个……”胧月暻往旁边挪了挪,她小声说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跟红豆商量一下,今晚咱俩睡一床?” 柳学冬气极反笑:“你就作,作不死你。” 胧月暻展颜一笑,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她看了眼虞红豆不在,然后悄悄把嘴唇凑到柳学冬耳边:“渡鸦桑,话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绑带?黑色的?还是粉红色?” 这时,客房传来脚步声,胧月暻赶紧坐直了身子。 虞红豆走出来,她看了眼沙发上“毫无交流”的二人,不禁对柳学冬说道:“你倒是给人削个苹果呀,干坐着干什么?” 柳学冬笑着点头:“好的,我这就削。”说罢,抓起桌上的小刀,噌的一下弹出刀锋。 柳学冬侧身看向胧月暻:“暻酱,你是喜欢削皮吃还是切片吃?”说话时,刀尖若有若无地对着胧月暻。 胧月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闪着寒光的刀锋,不禁咽了口唾沫:“我……洗洗就能吃。” 看虞红豆拿了东西又进去了,柳学冬直接把苹果扔进胧月暻怀里:“是不是给你脸了?自己去洗。” 胧月暻现在是觉得有了虞红豆撑腰,壮着胆子疯狂试探柳学冬:“红豆让你帮我洗——说起来我比红豆还小一岁,我叫你一声姐夫,你叫我一声小姨不过分?” 神特么小姨……柳学冬额头青筋又绷起来了:“那叫小姨子!” 柳学冬一把夺过苹果,拿进厨房冲洗。 胧月暻屁颠屁颠跟了过来,斜倚在门口看着柳学冬忙活。 “这次有什么是需要我们这边准备的吗?”胧月暻低声问道,“我联系家族,让他们提前准备。” 柳学冬洗着苹果:“无非是些带不上飞机的武器设备——还有那边阴影世界最新的情报,让胧月家去找苇原众要,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胧月家就等死好了。” …… 在胧月暻的强烈要求下,三人晚上吃了顿中餐。 席间,虞红豆和胧月暻倒是有说有笑兴致高昂,柳学冬却吃得味同嚼蜡。 回家后,三人各自洗漱上床,胧月暻被虞红豆拉进卧室去试新买的睡裙,把柳学冬一个人丢在外面。 听着从卧室中传来的莺莺燕燕声,柳学冬叹了口气,默默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只见他十指如飞,快速敲击键盘,没一会儿,桌面上凭空弹出了一个黑色的聊天室。 柳学冬发送消息:【苇原众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秒钟后,聊天框弹出一连串的“!”,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最后才是一段消息:【你不是死了吗?!】 柳学冬没动,果不其然,几秒钟后,电脑屏幕开始疯狂弹出窗口,无数数据代码像雨幕一样滚动,倒映在眼镜镜片上。柳学冬终于落下双手,飞快敲击键盘,冷静应对。 不一会儿,弹窗代码逐一消失,屏幕恢复整洁,柳学冬这才回复道:【不要试图找我的位置,是我没错。】 对面发来消息:【该死,这熟悉的挫败感!不过这还不够,你要怎么证明?】 柳学冬想了想:【在非洲那次,你被一个两百斤的岗比亚女人睡过。】 【够了!现在我信了!一会儿我就把你要的东西发你!】即使是文字,也能看出对面的气急败坏。 柳学冬回:【守口如瓶。】 【明白。】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柳学冬在键盘上一敲,聊天室立刻消失。他抬起头,看见虞红豆正站在门边:“怎么了。” 虞红豆问:“还在忙工作?” “不了。”柳学冬把电脑关机,起身道,“早点休息,明天我先回趟诊所,把江子轩安排好,然后就去乘机。” (第一卷完) 第47章 会下跪的暻酱最可爱了 『等干完这票,我就退休。』 早上睁开眼,柳学冬就给自己立了个fg。 起床,准备早餐。家里突然多了一张嘴,所以柳学冬就多买了些回来。 可能是由于昨夜二人聊得太晚的缘故,虞红豆今天罕见的起晚了,等她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跑出来,随意喝了两口粥就又赶着去收拾,最后,她只来得及跟柳学冬匆匆告了个别,然后抓起一个包子便出门了。 虞红豆走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胧月暻才揉着眼睛走出来。 她看到餐桌上的食物,一屁股坐在柳学冬对面,然后伸手拿起一颗茶叶蛋。 啪! “啊!”一双筷子打在她的手背,胧月暻疼得叫了一声,茶叶蛋也掉在了桌上。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把茶叶蛋放回盘子里,然后用筷子指了指旁边:“站过去。” 胧月暻瞌睡一下清醒,这才想起现在屋里可没有虞红豆当她的挡箭牌了。想到这里,胧月暻就像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昨天那股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下去。 她挪着步子,走到旁边乖乖站好,可怜巴巴地望着柳学冬:“柳先生……” 柳学冬冷眼看着她:“怎么不叫渡鸦桑了?” 胧月暻笑得很勉强:“那都是跟您开玩笑的,渡鸦桑是谁?真的不熟……” “我还是比较喜欢昨天跪在我面前那个你。”柳学冬的语气逐渐变冷,“我是该说你不懂分寸好,还是不知收敛好?是因为有虞红豆在,才给了你底气?还是说你觉得我真的很在意你们胧月家的死活?” 森冷的话语使房间里弥漫着低气压,胧月暻笑不出来了,手指微微发颤:“很,很抱歉……渡鸦桑,我……” “跪下。”柳学冬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 胧月暻双膝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虽然面朝着柳学冬,但胧月暻却不敢抬起头看他。 柳学冬夹起一个馒头,随手扔过去,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胧月暻面前。 “这是你今天的早饭。”柳学冬慢条细理地剥着茶叶蛋,“再有下次,你就去厕所吃。” 胧月暻直直盯着地面上的馒头,沉默片刻后,一言不发地将馒头捡起来,开始用手撕着放进嘴里。 胧月暻吃得很慢,直到柳学冬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报纸了,她才终于吃完,她用手指轻轻擦拭了嘴角,轻声说道:“ごちそうさま。(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柳学冬头也没抬:“收拾干净。” “嗨。”胧月暻点头起身,开始打扫桌面上的食物残渣。 又等了一会儿,把一切都整理好的胧月暻从厨房出来,站到柳学冬面前。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安静得像一个瓷娃娃——这时才体现得出她是一个接受过东瀛家族式教育的女人。 柳学冬从报纸上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果然还是这样子的暻酱最可爱呢。” “您喜欢就好。”胧月暻轻声回道。 “去换衣服。”柳学冬挥了挥手,“一会儿跟我出门,把事情安排完我们就出发。” …… 柳学冬要带的行李不多,一只手提包就能装下。 等他们二人来到诊所后,吕姐已经把门打开了。 吕姐诧异地看着跟在柳学冬身后的胧月暻:“柳医生,这位是……?” 柳学冬笑着答道:“一个朋友。对了吕姐,今天关门后你就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工资照发。我要去东瀛出一趟差,等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柳医生。”吕姐点头应了。 交代完吕芳,柳学冬就坐在一楼等着,没有得到示意,胧月暻就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没过多久,江子轩再次被江氏夫妇送来。 看到柳学冬时,江子轩深吸一口气:“我想通了,我选——”话还没说完,江子轩就注意到了柳学冬身后的胧月暻,眼珠子像是长在了胧月暻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哎哎,看哪儿呢?”柳学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了回来。 “难怪他们都说食物链顶端的是姐姐……”江子轩还没回过神,直到柳学冬站起来挡住他的视线。 “再漂亮的姐姐也不是你的。”柳学冬把拖把塞进江子轩手里,“况且话说回来,食物链顶端的那是富婆。” 然后柳学冬又转头招呼胧月暻:“你站这儿添什么乱?去给我泡茶。” “我这就去。”胧月暻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江子轩一把握住柳学冬的手,满脸郑重地说道:“大哥我想好了,我选第二项,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过你能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像你这么优秀吗?” “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柳学冬痛心疾首,“少年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江子轩干劲满满地去干活了。 等他干完活回来,看见柳学冬正坐在二楼落地窗边,那个“漂亮姐姐”就站在他身后。 看见江子轩过来,柳学冬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开口道:“给你说件事,你的‘治疗’要延迟了,我临时要出差,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就不用来了,等我回来会通知你父母的。” 江子轩偷偷看了眼胧月暻,却发现胧月暻垂着眼睑不知在看什么,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等你回来,我的成绩一定有起色。” 打发走江子轩后,柳学冬给吕芳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胧月暻打车直奔机场。 登机前,柳学冬在候机室给虞红豆最后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 “柳先生,登机了吗?” “马上了。”柳学冬语气温柔,“所以给你说一声,落地后我给你报平安。” “嗯,好的。” 双方不约而同沉默了一阵,还是柳学冬先打破平静:“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每次都这句,耳朵都起茧了。”虞红豆轻声笑着,“对了,小暻在你旁边么,我跟她说几句——也真是的,明明好多年没见了,这才一天不到就又要分开。” “好。”柳学冬打开免提,把电话递给胧月暻,默默盯着她。 胧月暻接过电话,打量着柳学冬的脸色:“喂,红豆……” “暻酱,真是不好意思,这次都没有好好陪你。” “没事的。”胧月暻露出笑容,“你工作重要。” “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来中海呢?我们到时候再聚。” “下次……”胧月暻看了眼柳学冬,“我倒是随时都有空,不过这得看柳先生愿不愿意了。” 柳学冬眼珠子一斜。 “哈哈哈,那就继续让他睡客房好了。”虞红豆还以为胧月暻在拿昨晚的事开玩笑。 这时,大厅里响起广播声,柳学冬抢过电话:“好了不说了,该登机了。” “嗯,一路平安。” 第48章 兄友弟恭胧月家 (本章开始,柳医生的东瀛之行全程使用日语,但考虑到你们会看不懂,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用中文表述好了——真不是因为我不会日语,笑。) 飞机上,空姐送来了飞机餐。 看了眼餐板上的咖喱饭和小面包,胧月暻转头望向身旁的柳学冬。 “干什么?”柳学冬没好气道。 “我可以吃吗?”胧月暻问,“还是说你只允许我吃面包?” 柳学冬眯起眼睛:“你又作什么妖。” 胧月暻用手指捏着小面包的包装袋:“刚刚在电话里,我又当着红豆的面试探你了,你不惩罚我吗?” 柳学冬冷笑数声,伸手拿走胧月暻面前的咖喱饭:“还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难得你主动要求,那你就吃面包——还有,不准喝水。” 胧月暻默默点头:“明白了。” 撕开包装袋,胧月暻撕下一条面包,突然又问:“那需要我去厕所吃吗?” 柳学冬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胧月暻垂着眼睑,身体却慢慢靠近柳学冬,她舔了舔嘴唇,凑到他耳边道:“渡鸦桑,我发现了哟,你是抖s……” …… 中海到江户,乘机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从机场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路边,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很久了。在见到胧月暻时,司机立刻下车,来到柳学冬面前鞠了一躬:“柳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泉治君的司机,田中宇兵,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胧月暻小声提醒道:“田中桑是跟随我父亲多年的亲信。” 等柳学冬点头后,田中宇兵才再次开口:“泉治君知道您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只派了我一个人来接柳先生。多有怠慢,泉治君让我替他转达他的歉意。”说完,田中宇兵再一次深深鞠躬。 柳学冬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直接坐进了后座。 车外,田中宇兵对着胧月暻微微鞠躬:“暻小姐,这次辛苦你了。” 胧月暻回以同样的动作,淡淡道:“这是我应做的。” 坐在车里的柳学冬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胧月暻自从踏上东瀛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既不是和虞红豆在一起时跳脱的模样,也不是和自己独处时爱作妖的性格,而是变得寡言少语,眼睛里也没了神采——就像柳学冬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样子。 仿佛整个人都蒙了层灰。 汽车驶离机场,朝着远处亮起万家灯火的城市驶去。 严格来讲,东瀛这个国家其实没有首都这个说法,但江户却确实是东瀛经济、文化、交通等众多领域的枢纽中心。 胧月家作为在江户经营超百年的大氏族,虽然已经逐步走向没落,但底蕴还是在的。 汽车来到一座山脚下,等田中宇兵放下车窗,接受了守卫的盘查后,才得以放行。 对于寸土寸金的江户来说,很难想象闹市中有这么大一座山头是属于私人领地。 山路蜿蜒,道路两旁种植着竹子和常青树,透过影影绰绰的叶子,偶尔还能见到古色宅邸的屋檐。 在路过半山腰时,坐在柳学冬身旁的胧月暻突然指着窗外某处,说道:“那是我住的地方。” 柳学冬顺着看去,只见竹林后隐约能看见一个小院,只是小院内黑漆漆一片,不见灯光,显然并没有住人。 “自从大伯出事后,爷爷就把家族的人都叫到山顶去住了。”胧月暻额头靠在窗户上,侧头望着窗外,既像是说给柳学冬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似是在保护大家,但其实我知道,这是在保护爷爷自己——人多了,暗杀者就更难找到机会下手。” “我猜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点,大家肯定也知道,住在山顶,说不定哪天就会撞见暗杀者。”胧月暻望着窗外逐渐出神,“谁都不想死,可大家还是听了爷爷的……因为家族大于一切。” 柳学冬沉默不答。 汽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柳学冬看向前方——山顶,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庭院出现在视野中。 应付过守卫后,汽车直接开进中庭。 三个男人神色肃穆地迎了出来——分别是现任家主胧月千树,和他的两个儿子:胧月岩介和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先一步上前,替柳学冬拉开车门,他垂着手低头:“渡鸦君,好久不见。” 柳学冬提着包下车,胧月泉治伸手想要接过包,却被柳学冬躲开:“泉治君,你还是这么客气。” “嗨依,应该的。”胧月泉治微笑点头,他侧身露出身后的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和兄长。” 胧月千树上前一步,微微鞠躬:“渡鸦桑,在下是胧月家家主,胧月千树。” 柳学冬直勾勾盯着胧月千树那张带着岁月沧桑的脸,此举颇有些不礼貌,但胧月千树却只是笑着对他点头,俨然一副慈祥老头的模样。 胧月千树身后,胧月岩介上前一步,他伸出手的同时,目光也一直上下打量着柳学冬:“渡鸦君你好,我是泉治的哥哥,胧月岩介。” 柳学冬歪了歪头,他没有伸手,反而看向了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听完哥哥的话后顿时脸色一变,他赶紧按下胧月岩介的手,咬着牙急切说道:“给我放尊重一些啊混蛋!”(注:在日语中,“君”是只有相对亲密的平辈人之间才会用的称呼) “八嘎!”胧月千树一巴掌扇在岩介头上,“快向渡鸦桑道歉!” 柳学冬无语地挥了挥手,不理会这场拙劣的闹剧,一个人径直向屋内走去,胧月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胧月千树也快步跟了上来,伸手邀请:“渡鸦桑,我们准备了简单的家宴……” “吃过了。”柳学冬直接打断。 身后隐约传来兄弟二人的争吵声。 胧月岩介:“他明明就是个普通人!真搞不懂老爷子为什么信了你的鬼话!” 胧月泉治:“你小声点!哥哥,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胧月岩介:“我宁愿相信警卫厅的废物!不管他有多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能干什么?胧月家这么大,他能顾得上哪里?” “至少他可以保护父亲。”胧月泉治沉声道,“这就够了。” “那谁来保护我们?!” 身旁的胧月千树叹了口气,带着歉意说道:“渡鸦桑,见笑了。” 这时,刚走到门口的柳学冬突然停步,他转过身,看了眼还在院子里争吵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眼身边面带笑意的胧月千树,他想了想,说道。 “对了,胧月泉治有没有给你们说过……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东瀛人?” 第49章 胧月家的茶 争吵声也停了。 除了胧月暻依旧半垂眼睑盯着地面,所有人都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游移,先是落到胧月泉治身上:“虚伪。” 然后又移到胧月岩介身上:“自大。” 手指晃了半天,最后,柳学冬偏头看向胧月千树:“以及……自私。” 胧月泉治拦住想要发怒的哥哥,千树老头笑着朝柳学冬微微鞠躬:“渡鸦桑,谬赞了。” 柳学冬微微眯眼。 千树老头再次伸手邀请:“渡鸦桑,既然已经吃过了,那就喝茶。” 柳学冬这次没有拒绝,他跟着千树老头来到内室。 内室很暖和,柳学冬脱下外套,胧月暻很自然地接过,然后替柳学冬叠好放在一旁,然后自己悄然退下,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胧月暻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紫色和服,和服上花纹繁复却不杂乱,衣摆袖口纳着金边,淡雅中透着华贵。她的衣领处微微张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千树老头拍了拍手,立刻有数名身穿和服的女人迈着碎步从外面进来,她们搬来木制小几和软垫,将名贵的茶具摆放上去。 千树老头在柳学冬对面跪坐下来,挺直腰杆伸手道:“渡鸦桑,请坐。” 柳学冬随意地盘腿坐下,拿起一枚杯盏在手里把玩。 最后,和服女人拉开一旁的障子(纸拉门),柳学冬这才看到,原来外面是一个露天庭院,两座错落的假山之间铺着弯绕的石子路,石子路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用行灯照亮,行灯投射出淡淡的暖黄色光线,把周围照得一片朦胧。 幽静而又雅致。 “每当在下被烦郁所困时,就会来此地小坐。”千树老头笑着说道,“以景佐茶,心绪就能得到安宁。” 谈话间,又有两名和服女人进来,一人用托盘盛着精致糕点和碗筷,另一人则捧着一个小瓷盒,她们把东西放到木制小几上,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瓷盒的盖子,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贵客上眼。”千树老头摊开手掌。 柳学冬低头看看,只见瓷盒中的茶叶粒粒分明,红中带金。 千树老头语气中不乏自得:“东瀛市面上的茶叶,有近一半都来自胧月家,除了进口茶叶外,胧月家还有属于自己的茶庄和茶田,而您眼前这一份,是在下的珍藏。” 和服女人奉上茶叶后,弯腰后退着离开。千树老头看了眼胧月暻,胧月暻默默起身,来到正对门的位置跪坐,开始繁复的茶道礼仪。 她坐直身体,向柳学冬和胧月千树微微弯腰行礼,千树老头向她点头,算作回礼。 净手焚香,洗茶三沐,洗杯温杯,熏杯盛汤,双手奉茶。 一套流程下来,柳学冬已经把盘子里的点心吃了好几块,丝毫不顾对面千树老头的感受。 胧月暻双手举杯至齐眉高度,然后将茶陈到柳学冬面前。 柳学冬赶紧接过来,仰天一口喝干——他刚刚不小心噎着了。 “如何?”千树老头面带笑意地看着柳学冬。 柳学冬咂摸了一下嘴,摇头道:“一般,毕竟珠玉在前。” “哦?”千树老头眉毛一扬,“何解?” 柳学冬轻笑一声,他将筷子的一端捏在手心,用另一端轻佻地托起旁边胧月暻的下巴——胧月暻被强迫着微微抬头,却毫无表情。 柳学冬戏谑道:“瞧,胧月家最好的茶,我已经见识过了。” 胧月千树先是一愣,随后抚掌大笑:“渡鸦桑真是个妙人,您满意就好。” 显然他理解错了——柳学冬说的“茶”和他以为的“茶”不是一个意思。 “乏了。”柳学冬把筷子一丢,起身道,“回去休息。” 千树老头紧跟着起身:“已经为您安排了房间,我让人带您过去。” “不用了,”柳学冬摆手,然后指了指胧月暻,“她在山腰不是有自己的院子么,我喜欢清静。” 千树老头一愣:“您可能不清楚,自从出事后,暻子现在也搬来山顶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我这句话的重点是,我喜欢清静,你还有什么问题?” 千树老头回过神,摇头道:“没有了,那我立刻吩咐人把暻子的住所收拾出来——今晚就让暻子随您一起,方便随时侍奉。” …… 离开山顶前,柳学冬和泉治打了声招呼。 泉治满面愁容:“渡鸦君,你一定要住到山腰去么,我很担心父亲的安危。” 柳学冬扫了他一眼:“担心老头子活得太久?” “啊?”泉治愕然地抬起头,但柳学冬又改口道,“算了,不必担心,我住哪里都一样。” “唉……”泉治叹了口气,“还有我的兄长,他的话,请渡鸦君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柳学冬挥了挥手:“走了。” 在泉治的安排下,柳学冬和胧月暻回到了山腰小院。 胧月家的效率很快,此时小院已经被收拾出来,完全看不出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这座属于胧月暻的庭院面积不大,建筑整体呈回字形,回字形的中央是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座小池塘,池塘边缘立着一个竹制的惊鹿,每当蓄满水后惊鹿就会倾斜下来,撞击在石头上发出“咚”的空灵响声。 屋檐上挂着晴天娃娃,夜晚无风,晴天娃娃也一动不动。晴天娃娃下方,柳学冬坐在回廊边,望着池塘里的惊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障子被拉开,胧月暻静静走出来,她把一套和服放在柳学冬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 柳学冬回头:“今晚我睡哪儿?” 胧月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柳学冬顺着看去,才发现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厚实的被褥。 胧月暻说道:“我就在隔壁,如果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柳学冬抬起头,默默看着这个自从回家后就仿佛没了魂儿的东瀛女人,他张口问道:“哪种需要?” 胧月暻咬了咬嘴唇:“……任何需要,只要您开口。” 柳学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摆了摆手:“去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嗨依。”胧月暻轻声应了,默默退下。 第50章 一障之隔 十一月,江户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但令柳学冬比较惊喜的是,胧月暻的庭院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汤池。 柳学冬在池边除去衣物,暴露出彪炳的身躯,让各式各样的伤疤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凶悍气息。 缓缓迈步走进汤池,柳学冬将胸口以下全部浸没到热水中,双臂搭在池边,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柳学冬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用水浸透后拧干,叠成方条状搭在自己眼睛上,最后仰头靠在汤池边缘,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脚步声走到近前,一阵窸窸窣窣后,水波荡漾,身边传来轻轻的入水声——柳学冬不用猜也知道,是胧月暻这个妖精。 柳学冬没动,他感觉到水底有一只柔软的玉足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柳学冬依旧没有反应,他开口道:“胧月金太郎有儿子吗。” 耳边传来胧月暻的声音:“没有,大伯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很早前就已经嫁人了。” “胧月岩介呢。” 胧月暻停顿了片刻:“二伯有两个儿子,今天没有叫他们出来见您,是因为他们还不够格。” “继续。”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交谈声停下,汤池内只有若有若无的水声。 过了好一阵,柳学冬才开口:“为什么不说完。” 胧月暻回道:“您明明早就查清楚了,为什么非要问我。” 柳学冬轻笑了一声:“只是想看看你对家族的不满到哪种程度了。” 胧月暻用沉默当做回答。 柳学冬继续说着胧月暻没有说完的话:“胧月泉治还有个儿子,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虽然私生子什么的并不好听,但对于胧月家的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连你爷爷胧月千树也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 “巧合的是,胧月泉治就是你爷爷的小老婆生的,所以从小在家族里就没有他大哥二哥受宠。”柳学冬微微抬腿,把一只脚搭在胧月暻膝盖上,“但跟胧月千树不同的是,胧月泉治显然更喜欢自己小老婆生的儿子。” 胧月暻很自觉地伸出双手,替他按摩起小腿。 “也许这和他童年被区别对待的经历有关,也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柳学冬舒服地抬了抬眉毛,“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在东瀛这个国家,家族中的女人从来都没什么地位。” 像是被柳学冬的话刺激到,小腿上按摩的柔荑一僵,随后指甲在皮肤上轻轻划过,胧月暻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把毛巾拿下来,您不敢看我么。” 柳学冬笑了:“你瞧瞧,虽然回到这里你就一副死了爹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爱作妖的龙井茶。” 柳学冬一把摘下毛巾,戏谑看着坐在对面的胧月暻:“玩不起啊?” 对面,胧月暻自胸口以下裹着一张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失望了?”胧月暻横了柳学冬一眼。 哗啦一声,柳学冬破水起身,胧月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柳学冬已经把毛巾围在了腰上,正朝庭院走去,末了抛下一句:“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 等胧月暻披上和服回到和室时,柳学冬已经躺进了被褥里。 胧月暻来到柳学冬身旁,跪坐下来。 柳学冬睁开眼:“又作什么妖?” 胧月暻盯着地面不说话。 “来,”柳学冬掀开被子,“你进来。” 胧月暻眼神中透着挣扎,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柳学冬却又把被子合上了,他翻了个身,背对胧月暻:“活着累不累啊,累就赶紧去死,别来烦我。” 和室里灯光昏暗。 胧月暻的身影静静跪坐,良久后,她轻声开口:“万分抱歉……晚安了。”说罢,她独自起身,拉开旁边的障子,走进隔壁房间后再轻轻将障子合上。 夜色渐深,一切都归于寂静。 由于入冬的缘故,庭院里连虫鸣都没有,唯独惊鹿偶尔响起。 隔壁不时就会传来翻身时摩擦被子的声音,是胧月暻在辗转反侧。 很久之后,隔壁突然响起胧月暻的声音。 “渡鸦桑……” “嗯?”柳学冬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胧月暻声音轻柔:“您为什么不留在爷爷身边,这样您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柳学冬说道:“我现在住在胧月家,这就是意义所在。” “……我不明白。” 柳学冬眨了眨眼:“两个月前,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对苇原众开战,在胧月金太郎没有出事之前,胧月家就已经向苇原众提出过想要接受庇护的要求,但被苇原众拒绝了。” “是这样没错,”胧月暻翻了个身,面朝障子,仿佛想要透过门看见隔壁的柳学冬,“所以后来大伯才出事了。” 柳学冬伸出一只手,做握枪状指着天花板:“金太郎是被枪杀的,暗杀者站在外面,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开枪射击,子弹穿透门板击中金太郎,导致他当场死亡。事发时金太郎正在自己住所的房间里跟人谈事情,而暗杀者逃进了山中,最终从容离开,并没有被你们抓住。” 隔壁,胧月暻叹了口气:“大伯的住所距离山顶不远,但那时毕竟谁也没想到暗杀者会来得这么快。事后调查,暗杀者应该是以藏在车底的方式混进来的。从那天以后,胧月家就加大了盘查力度,效果很显着,直到今天都没有再次发生胧月家的人被暗杀的事情。” 柳学冬停顿片刻,突然问了个无关的话题:“你了解你的父亲么。” “嗯?”话题被岔开,胧月暻一愣,“我父亲……虽然他在家族里没有大伯二伯那么受重视,但他依然是个很随和的人。即便父亲更喜欢他的儿子,但其实也并没有故意冷落过我。” “所以这就是他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的理由?”柳学冬笑道。 胧月家沉默了一会儿:“这是爷爷做的决定。” “但他也默认了。”柳学冬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显,“你那个父亲啊……” “……他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呢。” 第51章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清晨,鸟鸣,灿烂的阳光透过障子上的格栅照射进来,洒在被子上,把被子晒得暖洋洋的。 胧月暻睁开眼,她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掀开被子起身,披上和服,系紧束腰。她拉开隔壁的障子,发现被褥整齐叠放,却不见柳学冬的身影。 胧月暻转身推开门,顿时大片阳光洒了进来。 阳光下的庭院里,柳学冬正蹲在惊鹿旁,一只手用木棍逗弄着池塘里的锦鲤,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 虽然阳光明媚,但清早的温度还是有些低的,胧月暻感觉到了凉意,不禁把衣领收紧了些。她走到回廊上坐下来,头斜靠在柱子上,任由和服在地面上随意铺开——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柳学冬的侧脸。 打电话时,柳学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样的柳学冬胧月暻也见过,只不过每次都只有虞红豆在场时,她才会看到柳学冬露出这种笑容。 就好比现在,虽然听不清柳学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她就是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虞红豆。 没来由的,她竟然有些羡慕。 过了好一会儿,柳学冬打完了电话,脸上温暖的笑容瞬间消失。 『原来也是假的么……』 胧月暻歪了歪头想道,然后起身朝柳学冬走去。 听到脚步声,柳学冬也没有回头,继续用木棍“调戏”着池塘里的鱼儿。 池塘里的锦鲤不多,就两三尾,个头也都小小的——想来也是,自从胧月暻搬走后,应该很久没人喂过它们了。 “这些鱼是你养的?”柳学冬随口问道。 “是的。”胧月暻微微点头,“但没有精心照顾过,死了很多。” “看得出来。”柳学冬也点头道,“瞧它们瘦的,跟你有的一拼。” 胧月暻瞥了柳学冬一眼,又悄然收回目光:“但其实大多数都不是饿死的。池塘太小了,它们总是会自己跳出来。” 柳学冬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那把它们再丢回去不就行了。” 胧月暻沉默片刻:“我从未想过要这样做。毕竟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它们也只是想要离开罢了……” 柳学冬索然无味地丢掉木棍,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把它们全部放生了,江户这么大,随便往哪条河里一扔就行了。” 胧月暻望着鱼儿出神:“有区别吗,它们依然困在这座城市里。” 柳学冬看了眼胧月暻,不答。 胧月暻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希冀:“除非顺着水流而上,拼命地游,直到逃进大海,才算真正的自由。” “可是啊,小茶。”柳学冬默默看着胧月暻,“淡水鱼进入大海……会死的。” 胧月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咚咚。” 有人敲响小院外的门柱。 二人转头看去,原来是胧月泉治亲自提着食盒过来了。 院门没锁,胧月泉治得到示意后,推开门走进来。 他从房间里搬出矮桌摆在回廊上,将食盒打开,逐一摆放出各式早点。 “渡鸦君,请过来用餐。”胧月泉治恭敬站在屋檐下,招呼柳学冬。 矮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显然,胧月泉治没有准备自己和胧月暻的。 “坐,一起吃。”这句话柳学冬是对胧月暻说的,说着,把碗筷推到了胧月暻面前,自己则随手抓起一块紫菜饭团咬了一口。 胧月暻安静跪坐在旁边,没有动筷。 “这不合适。”胧月泉治说道,随后用眼神示意胧月暻离开。 不管是亲自送饭过来,还是只准备了一副碗筷,胧月泉治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很明了——他有事要跟柳学冬谈。 但柳学冬显然不想领这个情,胧月暻正要起身,却被柳学冬按住了大腿,让她无法站起。 “就这样说。”柳学冬嘴里咀嚼着饭团,斜着眼看向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看了看柳学冬,又看了看胧月暻,然后重重点头:“嗨依!渡鸦君,是这样的,我父亲那边的意思是,依然希望您能搬到山顶居住,他会为您安排一个安静的住所,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您,同时如果您愿意的话,暻酱也可以随您一起搬过去。” “还有一件事……”胧月泉治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些,“我父亲那边仍在继续与苇原众沟通,希望他们能够施以援手。我父亲让我转达给您,他并不是不相信您的实力,只是这样做会更加保险。” “不用放在心上。”柳学冬摆了摆手。 胧月泉治赶紧低头:“感谢您不计较这件事。” 柳学冬又看了眼胧月泉治,缓缓开口:“我是说,泉治君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苇原众来不来,对你我都没有影响。”在“你”这个字上,柳学冬明显加重了读音。 胧月泉治猛地抬头,深深看了柳学冬一眼:“渡鸦君……” 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饭团,柳学冬拍了拍手:“来之前让你们找苇原众要的情报呢,要来了么?” 胧月泉治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双手奉到柳学冬面前:“都在这里了。” 柳学冬也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这些是需要你替我去准备的,记得不要留下尾巴。” “嗨依。”胧月泉治点头双手接过。 柳学冬挥了挥手,胧月泉治起身告辞,没有再继续说让柳学冬搬走的事。 “我送您。” 胧月暻此时起身,却被胧月泉治抬手拒绝:“不用了,陪好渡鸦君。” 目送着胧月泉治离开后,胧月暻收回目光,看向柳学冬:“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学冬却直接起身回了房间:“社会上的事,少打听。”说罢,关上了门。 胧月暻:“……” 她能感觉到,柳学冬和父亲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但就像柳学冬说的,少打听——他们如果真的不想告诉她,那她也一定问不出来。 胧月暻重新坐下,拿起碗筷吃起柳学冬剩下的早点。等吃完后,她又把桌子碗筷全部收拾妥当了,才推开和室的门。 胧月暻愣住。 屋内空荡荡的。 不见柳学冬的踪影。 第52章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胧月暻并没有声张柳学冬失踪的消息,毕竟她也知道柳学冬这次过来是带着目的的。 她像往常一样,打扫庭院,修剪树枝,坐在回廊上休息,仿佛一切并没有因为少了柳学冬而出现变化。 半下午时,二伯胧月岩介来了一趟,被胧月暻以“渡鸦桑在休息”为由拦在了门外,这个理由让胧月岩介很生气,但还不等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就被匆匆赶来的胧月泉治劝走了。 更晚一些时,家主胧月千树也来了,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要拜访柳学冬。这次胧月暻如实相告,胧月千树也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可是在离开时,胧月暻分明看到爷爷和父亲对视了很久,但最终爷爷却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自从柳学冬来了后,胧月家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胧月暻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柳学冬不住在爷爷身边。 柳学冬和父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爷爷又知道些什么。 胧月暻在心里默默思考着。 但也仅限于思考罢了,因为她知道这些事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因为在家族眼里,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附属品”罢了。 深夜,胧月暻躺进被褥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隔壁的人依然没回来。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胧月暻突然听见庭院里传来水声。 她披上和服起身,拉开门后,看见柳学冬正蹲在池塘边洗手。 夜里凉意重,从屋内走出来后,胧月暻不禁打了个寒颤。 “什么时候回来的?”胧月暻裹着和服轻轻来到柳学冬身边,她注意到柳学冬手上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血迹。 “就刚刚。”柳学冬随口答道,他翻转着袖子查看,确认没有其他痕迹了才起身朝和室走去。 胧月暻跟上来:“爷爷来找过你……” 犹豫了一下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那句话:“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 本来她以为柳学冬也不会告诉她,却没想到柳学冬回头看她一眼,答道:“去找几个边缘人聊了聊,确认某些事情的真实性。” 从他手上的血迹来看,这次聊天恐怕不太友好。 “边缘人?”胧月暻不理解。 柳学冬笑道:“你看,说了你也不知道,回去睡,我也休息了。” 次日,胧月泉治又来了,这次来他只给柳学冬带了一个消息,说是东西都准备好了,全部放在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其实就是指的柳学冬在江户的安全屋。 胧月泉治离开后,柳学冬告诉胧月暻:“今晚我就不回来了,不用管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胧月暻下意识问道。 柳学冬想了想:“不知道,但只要我回来了,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吃完午饭后,柳学冬就又消失了,胧月暻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山庄守卫视线的。 …… 柳学冬来到安全屋。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多了个大木箱,里面装着的是柳学冬要求胧月泉治准备的东西。 柳学冬暂时没有去动箱子,而是来到书房,将书架往两边推开,一扇巨大的白幕出现在眼前。拿起藏在暗格中的遥控器,柳学冬按下开关,隐蔽装设在天花板里的投影仪被打开,白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繁复线条,以及一些人物照片。 白幕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是一名容貌硬朗的中年白人男性,照片下方标注着:海顿·罗伯茨(hayden·roberts),白头鹰环治局驻东瀛分局局长。 作为阴影世界中的官方组织,白头鹰在管理觉醒者的方式上和其他势力有着明显区别。比如九处,九处将部门内的觉醒者集中到一起,然后以行动小组的方式进行编队,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方便管理,以及便于对天赋进行实时的测试研究——话说回来,这其实也和国情有关,大夏境内涉及到觉醒者的事件并不多,所以不会有太多事需要他们每天到处跑。 而白头鹰环治局不同,隶属于环治局的觉醒者更像是工具人,环治局会根据他们天赋的适用性,给他们安排新的身份,然后再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就比如科克探员。他们会以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工作,直到白头鹰给他们下达命令。 这一点其实和清道夫协会对待觉醒者的态度很像,并且柳学冬也认为,这种管理方式更加科学和实用。 不过这也导致,真正会固定在环治局总部里坐班的觉醒者几乎没有,这里面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成员其实都来自于军方,而这些从军队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的主要任务也只是负责保护一些重要人物以及文件的安全。 所以在白头鹰环治局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你不是觉醒者,那一定要来环治局,事少工资高,还安全。 在这些大兵眼中,如果说还有哪里比环治局的工作还要轻松的话,那就只能是驻东瀛分局了。 这同样也是因为东瀛这个国家的国情。自由联邦不允许东瀛组建自己在阴影世界中的势力,并且以帮助的名义在东瀛境内设驻白头鹰分局,而东瀛由于某些历史原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这样一来,东瀛境内的阴影世界就成了白头鹰分局的后花园,如果不是因为还存在着清道夫分部和苇原众,白头鹰的大爷们几乎可以在这里横着走。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白头鹰探员们把这里当成最好的养老去处。 而柳学冬这次的目标,就是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海顿·罗伯茨。 这件事,是柳学冬从坐上飞机来到江户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不管是向那名“网友”索要情报,还是让胧月泉治去搜集信息,或是昨天找边缘人打听消息,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而展开的。 “我可没有当保镖的经验。”柳学冬面朝白幕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手枪,“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情。” 清道夫最擅长的事情从来只有一个。 “就让我们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53章 小心走火 在白头鹰探员们眼中,作为长官的海顿·罗伯茨其实并不是一个严厉的人,相反他很爱和下属们打成一片。上班时,他会主动给探员们带咖啡,和他们聚在饮水机旁聊天,偶尔还会说一些荤笑话;而工作结束后,他也乐意带探员们一起聚会吃饭,以及参与一些娱乐活动。所以白头鹰探员们私下里都叫他“风趣的海顿先生”。 而还有一件众所周知,但所有人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海顿先生不喜欢女人。 不过探员们并不担心海顿先生会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因为大家都清楚,海顿先生喜欢的是那种柔弱清秀的男孩,而不是满身肌肉的健美先生。 况且办公室恋情也不可取,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海顿先生都不会对探员们下手。 最近大家都看得出来,海顿先生的心情很不错。自从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达成某个协议后,一直令他们头疼的苇原众问题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以前,苇原众总会在各种事情上给他们使绊子,比如阻碍白头鹰执行任务,又或者是利用麾下的家族势力在商界对他们进行金融狙击等等。 但相信以后这种事情就很少会出现了,据说苇原众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在面对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的双重压力下,苇原众只能疲于防备,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请求停战求和——白头鹰分局从未想过要将苇原众彻底摁死,毕竟谁都知道,苇原众背后一直有东瀛官方在暗中支持,真到那一步,东瀛方面是肯定无法接受的。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把苇原众彻底消灭了,那以后谁又来帮着白头鹰对付清道夫协会呢? 但只要苇原众发出求和信号,白头鹰就一定会从苇原众身上狠狠啃下一大块肉来,听说海顿先生都已经把条约拟好了,上面列出来的一系列不平等条件,仿佛让人梦回1853年。(注:1853年,幕府签订《神奈川条约》) 虽然现在形式一片大好,但海顿先生也从未放松警惕,就比如今天。 今天是海顿先生每个月例行“放松”的日子,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去一家名叫“狐の梦想乡”的night cb——据说他自己就是这家夜店的股东。而海顿先生之所以愿意入股,主要是因为他需要通过这家夜店老板的人脉,定期给自己物色合眼缘的小帅哥。 由于海顿先生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所以每个月的今天,狐の梦想乡都会对外宣称被包场,只对海顿先生和白头鹰服务。 海顿先生早就迫不及待了——早在几天前,夜店老板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海顿先生看上的那个小歌星已经答应今晚出席了。 于是还没等到下班,海顿先生就让秘书来通知探员们,让他们今晚要去参加聚会的人别忘了把枪带上——团建归团建,但该有的警惕性也要保持住。 尽管没有人认为苇原众有这个本事——如果他们真有这个实力,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才动手。 …… 夜幕降临,位于新宿区的歌舞伎町如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将繁华的灯火点亮,开启新一夜的狂欢。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柳学冬身穿一套宽松的深蓝色亮片西服,头上戴着棕色的半长自来卷假发,与密集的人流擦肩而过——这一套装束使他整个人散发着颓废不羁的气质。 这时,一个女人带着浑身酒气突然靠了过来,她穿着深v裙,目光迷离,说话时酒气喷吐在柳学冬脸上:“小狼狗……你是哪家的?多少钱一晚?” 说话间,女人已经把手朝下伸去,突然摸到一物,她朝柳学冬抛了个媚眼:“喔……?” “抱歉,顶到你了。”柳学冬笑着推开她,不动声色地把裤兜里那把格洛克手枪挪开,“小心走火。” 女人舔了舔嘴唇,媚笑道:“跟姐姐走,让我看看你子弹带够没。” “不了,我今天还有事。”柳学冬挥手拒绝,那女人却又追了上来。 她掏出电话:“那就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我约你。” 柳学冬笑着点头,然后飞快报出了胧月泉治的号码。女人拍了个飞吻过来,满意地离去。 一路向歌舞伎町深处走去,直到柳学冬看见那个硕大的霓虹灯招牌:狐の梦想乡。 夜店门口,两名身材魁梧的东瀛男人已经背着手站在门口,旁边放着的牌子上写着——本日贷切(今日包场)。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 这地方他昨天已经来踩过点了,对建筑内部的结构了熟于心,并且也做了一些准备。 但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这条小巷通往夜店的后厨,弥漫着食物残渣的腐臭味。 柳学冬没想到的是,巷子里还有一名正扶着墙呕吐的中年男人——话说在这里吐真的不会越吐越厉害么? 柳学冬微微皱眉,在从男人身后路过时,他顺手揪住他的后领,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真不会挑地方。”柳学冬右手下垂,一柄细直锋利的尖刀从袖口滑出。 男人还在醉酒状态,就连挣扎都没什么力道,他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想要回头看是谁在拽自己,却只看到一抹刺来的寒芒。 尖刀从胸口插入,瞬间连刺三下,男人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柳学冬丢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浑浊的水面冒出一串气泡,很快就没了动静,殷红的血色也无法改变泔水本身的颜色。 柳学冬拍了拍袖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路过一处陈年堆积的木箱时,他掀开表层,翻出了一套清洁工制服,快速给自己套上。 巷子最里已经能听见有人说话,是后厨的员工正在忙碌。 铁门未锁,戴着口罩的柳学冬淡定地推门走了进去,而正在忙碌的厨房员工们没有一个管他——清洁工每晚都要负责倾倒泔水,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这样,柳学冬从容地离开厨房,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化妆间。 第54章 可能是艺名 化妆间内,水野良正在独自化妆。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水野良是不愿意自己做这件事的,平时化妆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但今天这场“演出”,确实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了。 水野良是一名出道不久的男歌星,凭借磁性的嗓音和俊美的面容一炮而红。他本以为自己的星途会是一片光明,却没想到就在一周前,自己的经纪人前来告知,说是有一个大人物想邀请自己出席一场“宴会”,并且经纪人还很隐晦的表示,那位大人物很“欣赏”他。 水野良表示,自己作为一名正常男人,是肯定接受不了这种男上加男的事情的。 但经纪人却告诉他,这件事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就连天皇都保不了他。 水野良怕了,于是在纠结了两天后,他决定把眼睛一闭,就当做这是一场噩梦,熬过去就好了。 所以他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不仅要防着狗仔,就连团队都没有带,只带了知道这件事情的经纪人。 脑子里思绪万千,但他手上化妆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经纪人专门交代了,让他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 按照既定的流程,到他出场时,会先在台上唱一首歌暖场,然后再下到酒池去陪那位大人物喝酒。至于喝酒的过程,想必不会太愉快——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经纪人的声音:“水野先生正在化妆,现在还不能进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我就是来找他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水野良皱眉,转头就欲呵斥,可刚把嘴张开,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见一名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推门进来后又顺手把门反锁上,他戴着口罩,用手臂死死夹着经纪人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声音,由于无法呼吸,经纪人的脸迅速涨红。 “你你你——”水野良慌忙起身,伸出双手安抚,“有话好说,你是私生饭?想要签名?还是握手拥抱?我都可以答应——你先放开他。” 清洁工歪了歪头:“你好像有些搞不清情况。”说完这句话,只见他胳膊一扭,咔嚓一声,经纪人被扭断了脖子。 水野良瞳孔疯狂颤抖起来,还不等他发出恐惧的尖叫,清洁工已经先一步冲到他的面前,一只大手覆盖上来,拇指和食指死死钳住他上下颚之间,使他无法出声。 “咚!” 在那只手的驱使下,水野良的脑袋被重重砸在桌面上,短暂的眩晕过后,疼痛感如潮水袭来。 恐惧和疼痛混杂在一起,水野良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涌出,他嘴里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斯,斯密马赛……求求你,饶了我……” 手依然按在他脸上,使他无法动弹。 柳学冬取下口罩,嘴里自言自语:“干什么不好,学别人当兔儿爷卖屁股……”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柳学冬全当没听见,拎着水野良的脖子走进了更衣室,水野良求饶不停,眼泪鼻涕沾了柳学冬满手。 “……恶心死了。”也不知柳学冬是在说人还是说事,他完全不搭理水野良,干净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又将经纪人的尸体搬进来,两具尸体并排挂在更衣室的挂钩上,最后顺手将门锁死。 之所以不用刀枪,是因为柳学冬暂时不希望更衣室里有血腥味。 解决掉两个人,脱下清洁工制服的柳学冬坐到水野良的位置上,手指从桌面一大堆化妆品上拂过,最终挑选出一样,开始给自己化妆。 化妆是易容的一部分。通过按摩穴位,调节脸部肌肉,就能达到改变面部轮廓的目的,最后再通过化妆来修饰——原则上来讲,柳学冬甚至可以把自己变成女人。 但显然不是这次。 很快,镜子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柳学冬原本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完全陌生的亚洲男人,他的容貌还算清秀,但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他的左半边脸完全被刺青所覆盖,花纹繁美,如果仔细看得话,能看出纹的是无数小鬼正在肢解尸体的图案。 刺青当然是画上去,这张脸也不是柳学冬随意化的。这个人他见过,严格来说其实还挺熟悉——他是清道夫协会仅存的五名s级之一。 代号:黑冢。清道夫协会总部s级清道夫,东瀛人。 一个心理扭曲,喜欢分尸,却自以为是艺术家,还总喜欢让人叫他黑冢嘛思哒(大师)的精神病。 柳学冬一直想给他治一治。 刚放下眉笔,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柳学冬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夜店经理,他看见柳学冬后先是一愣,随后赶紧问道:“你是谁?水野君呢?该他上场了——” 柳学冬客气地朝经理鞠躬:“实在抱歉,水野君说他有重要的东西忘在家里了,不过他和经纪人已经抓紧回去拿了,马上就能回来。我是他的艺人朋友,他让我先替他顶一下。” “你是艺人?”经理盯着柳学冬脸上夸张的刺青,眼神透着怀疑。 柳学冬笑道:“我是一名rapper。” 经理恍然大悟,顿时深信不疑。他看了眼表,神色有些焦急:“怎么就突然要回去?他难道不知道今晚的客人有多重要么?”说着,他又看向了柳学冬:“他让你顶替他……你会唱歌吗?” 柳学冬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p3。 …… 大厅里人不多,白头鹰探员们稀稀散散地坐着,几乎每个人身旁都围着穿着暴露的浓妆女子。正对高台的卡座上,海顿先生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身边没有陪酒女的男性了。 在他身旁,夜店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聊天。 这时,经理小跑过来,俯身在老板耳边说了几句。 “纳尼?!”夜店老板猛地坐直,他瞪着经理,“有没有搞错?跑了?!” 经理连忙鞠躬道歉。 海顿先生问道:“发生了什么?” 夜店老板苦笑道:“海顿君,万分抱歉,那个水野良居然这个时候跑回去拿东西,不过你放心,我立刻就派人把他抓回来。” “哦?”海顿先生微微眯眼,片刻后微笑摆手,“没事,我可以多等他一会儿,但只限这一次。” “当然!”夜店老板赶紧点头,“不过水野良临走前还拉了个朋友过来顶替,据说也是艺人。海顿君,你看……要不要先让他过来唱首歌?” 海顿先生轻轻挥手:“行,就当是餐前甜点了。” 经理得到示意,赶紧小跑着去通知后台。 片刻后,大厅里灯光熄灭,黑暗中响起主持人的报幕声:“下面让我们有请rapper艺人佑仁尧史带来一首经典老歌——《我衷心感谢你》!” 悠扬的萨克斯琴声响起,黑暗中一道身影走上了表演台。 海顿先生微微偏头,对夜店老板提出自己的疑问:“佑仁尧史?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呃,”夜店老板迟疑了一下,“……可能是他的艺名?” 第55章 我衷心感谢你 悠扬的前奏回荡,在场很多东瀛人都听过这首歌,情不自禁跟着哼了起来。 “话说他不是rapper吗?”海顿先生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唱老歌?” 夜店老板赶紧一记马屁奉上:“一定是为了海顿君特意准备的。” 海顿先生很受用,用略带赞赏的目光看向表演台上方。 这时,前奏结束,一个清澈的男声切了进来。 “わたしのせいなら,(如果是我的错,)” “ゆるしてください。(请原谅我。)” 随着男声响起,舞台上灯光照亮,打在那个身穿亮片西装的男人身上——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个白色面具,使人看不见他的脸。 海顿先生不禁微微皱眉:“我不喜欢这种神秘感。” 夜店老板赶紧凑近说道:“海顿君放心,我听经理说了,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呢。” 海顿先生这才满意点头:“好,他的歌唱得确实不错。” 舞台上,柳学冬微微低着头,他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口,即使隔着面具,在场听众也能感受到他的深情。 “あなたをこんなに,(让你如此痛苦,)” “くるしめたことを。(请求你能够原谅我。)” 第一小段结束,柳学冬握拳的手缓缓张开,随着歌曲的节奏上升,他的手也逐渐抬高,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音乐中。 “わたしのことなど,(我还求你,从今以后)” “これきりゎすめて。(完完全全,把我遗忘。)” “あかるぃひなたを,(希望你珍惜你自己,)” “あるいてほしい。(迈步走向阳光。)” 歌曲进入高潮,柳学冬猛地收回手按住胸口,目光透过面具,深情地望着台下献唱。 “かれはがひとつずつこぼれるたびに,(秋风阵阵吹,树叶枯黄,一片一片飘零,)” “かなしいおわかれちがずいてます。(分手时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临近。)” “ないったり,(我爱笑,我爱流泪,)” “わらったり,(我爱闹又任性,)” “けんかをしたり,(只是自从和你在一起,)” “あなたといるかぎり……(温柔清泉滋润我心田……)” 音乐从高潮开始回落,最后是一个经久不绝的叹音,直至消失。 柳学冬双手握着话筒,放在自己嘴边。 上半阙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句,没有任何音调。 于是在短暂的停歇过后,柳学冬低着头轻声开口,念出最后一句歌词。 “……ずなおになれました。(……我衷心地感谢你。)” 随着最后这句出来,全场都愣住了——这个低沉的声音和刚刚清澈的男音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海顿先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伸手指着柳学冬,不可置信地说道,“他居然假唱!” 台上,柳学冬伸手扣住面具:“衷心地感谢您,海顿桑……” “……给我这个加班的机会。” 啪嗒一声,面具掉落在地,露出那张纹着恶鬼分尸的脸庞。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平静,海顿在看到柳学冬抬手时就已经下意识往旁边躲避了,可回头看时,才发现这一枪不是奔着自己来的——夜店老板胸口中弹,倒在沙发上抽搐。 短暂的死寂后,陪酒女和夜店工作人员纷纷发出尖叫,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歌曲的下半阙响起,清澈的男音再次回荡——果然,柳学冬就是在假唱。 四周的白头鹰探员们虽然过惯了安逸日子,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迅速拔出枪准备射击,可依然快不过柳学冬。 柳学冬抬手射出第二枪,这一发子弹横跨整座大厅,精准击中角落里的电源总闸——火花嘭地炸起,大厅里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脚步声四起,场内的普通人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不时就会响起摔倒声和痛呼声。 白头鹰探员们没有慌乱,而是循着记忆朝海顿先生的方向摸索过去。 黑暗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几秒后,应急灯亮起,虽然依旧昏暗,但至少不会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了光线,那些普通人头也不敢回,径直朝着出口跑去,此时他们什么也不管了,一心只想着逃命,所以哪怕是白头鹰探员挡在面前,他们也一头撞了过去。 这些探员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直接开枪射击,一时又是不少人倒在血泊中,使得大厅里愈发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可是舞台上的柳学冬不见了踪影。 这时,角落里有回过神来的探员喊道:“大家小心——是清道夫协会的黑冢!”话音未落,枪声炸响,一发子弹从斜侧里射了过来,正在这名探员眉心。 “他转移了!”又有人大喊,回应他的又是一发子弹。 要不怎么说他们只是探员,而海顿先生是长官呢,海顿先生就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但这时候却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不然大家就是一盘散沙,只会被逐个击破。 于是有人快速喊道:“环绕战术——收缩包围圈!” “砰!”一发子弹射来,打在了掩体上。 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下了命令,众探员纷纷开始行动。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刺耳的尖锐鸣叫,紧接着柳学冬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咳咳,试音。” 海顿气得咬牙切齿,他低声咒骂:“他居然还把话筒拿走了!?” “海顿桑,躲好没?我要来找你了哦……诶?” 随着最后一声惊讶,大厅东南侧的角落里突然响起枪声——伴随着枪声的是一名探员的惨叫:“啊——在我这里!” 一众探员纷纷从掩体后起身,一边朝角落射击一边快速移动过去。 可是等众人包围过来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具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尸体。 “威尔逊!你还好么?!”一名探员就地蹲下,伸手将威尔逊翻过来。 随着尸体被翻动,一枚球状物从尸体袖中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当……当……” 探员们的目光下意识跟着它移动,只是瞬间过后,有人大喊出口:“手雷——” “轰——!!” 爆炸声响起,地面震动,弹片飞溅。 一地尸体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正发出阵阵哀嚎。 “哈,哈哈……”音响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东瀛分局……你们是来搞笑的么?” 躲在掩体后,海顿先生心惊胆战。 所幸这时,仅存的还有行动能力的探员们逐渐聚拢到了海顿先生的身边,海顿先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黑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早有准备,于是他躲在掩体后大声喊道:“黑冢——” “喂喂,叫我黑冢嘛思哒。” 海顿先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改口:“黑冢嘛思哒!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们和清道夫协会达成了协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嗯,嗯,没错,协议,但显然我们打算违约了。哦对,违约费记得去找总部结一下——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的话。” 第56章 火力压制 “这不可能!”海顿先生大喊,“为了这次合作,清道夫协会将东瀛境内十五个联络点地址主动告诉了我们——你知道违约的后果吗?!” 音响沉默片刻后,传来柳学冬的声音:“关我什么事?” “疯子!”海顿先生低声咒骂。 话音落下,一枚手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探员们脚下。幸好探员们一直戒备着,早在手雷还没落地时就已经有人大声提醒:“手雷——” 众人四散扑开,各自找掩体卧倒。 “轰——!!” 烟尘散去,探员们躲在掩体后,举枪瞄准手雷抛来的方向。 夜店大厅的环境本就很复杂,舞池、表演台、卡座、台、桌子椅子几乎每个地方都能藏人,再加上今晚这场骚乱,使场地内显得更加杂乱。 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探员,灰头土脸的海顿先生用手势向其他探员下达命令:“保持戒备,缓慢向出口转移!” 一众探员点头示意,纷纷行动起来。 可显然柳学冬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只要他们有人敢露出掩体,角落里便会立刻射来子弹,把他们逼退回去。其他人也不是不想反击,可是柳学冬实在是太快了,每当有人想趁着其他人被射击时向柳学冬回击,却总会被柳学冬先一步用子弹逼回掩体。 “他只有一个人!两只手!两把枪!”海顿先生气急败坏,发出压抑的低吼,“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他一个人火力压制!?我要把你们全部丢回军事学院重修!” 身边的一名探员捂住血流如注的手掌——刚刚他探出枪口正想要射击时,却被一发子弹射中手枪,导致手枪炸膛,也伤到了握枪的手。他惨笑着说道:“长官,那可是黑冢啊……全世界都只有五个的s级清道夫。” 海顿其实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他只不过是在用愤怒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罢了。 这时音响里传来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逃跑是。省省海顿桑,我在出口安装了炸弹,只要你敢靠近那里,我就立刻引爆——猜猜会怎么样?嘣的一声,你就被炸上了天!” “当然我也可能是骗你的,要不要赌一把?” “要是不敢赌,就接受现实。”音响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掉!这是你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 伴随着狂笑回声一起的还有一连串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密集的子弹射击在墙体上,打飞大片的碎片残渣。 海顿先生躲在墙后弯腰抱头,他低着头眼皮直跳:“他居然还带了微冲?!” 一名探员匍匐来到海顿先生的身边,说道:“长官!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不上外界!” 见海顿先生不说话,探员继续焦急地发问:“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海顿先生沉着脸:“尽量拖下去,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东瀛警署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这时,一直守在海顿先生旁边的一名探员突然开口:“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黑冢也能想到,他不会给我们拖下去的机会的。” 海顿先生难道不知道这一点么?只是这番话太影响士气,所以他才会那样说,此时被探员点破,他顿时就想喝骂回去,可那名探员却突然说道:“长官,我们互换衣服。我去帮你试试出口处到底有没有炸弹。” “你……”海顿先生愣住了。 探员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说道:“长官,我家在马萨州的一个小村庄,我妻子叫索菲亚,请替我转告她,我很爱她。” 说话间,这名探员已经扒下了海顿的衣服给自己披上。 其余探员包括海顿,都神色复杂地默默看着他,探员深呼吸几口气后,睁开眼环视众人,然后点了点头:“掩护我。” 其余探员郑重点头。 “……我去了。” 话音落下,探员挥手将属于自己的衣服抛了出去,枪声顿时响起,密集的子弹将衣服被瞬间撕碎——紧接着,其余探员同时探出枪口,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开枪射击。 一时之间,大厅内枪声不绝。 激烈的枪战中,有探员大吼道:“跑——!” 身穿海顿衣服的探员像一只猎豹一般,从掩体后猛地冲了出去,以蛇形走位的方式快速靠近出口。 “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音响里传出声音。 “我还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令我眼前一亮的操作……”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枚棍状物从大厅上空划出弧线,抛向白头鹰探员们。 时间仿佛要定格在这一刻,分布在掩体后的探员们不约而同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那枚棍状物。 有反应快的已经张开嘴,眼看就要脱口而出:“震——” 紧跟在棍状物后面,又是一枚相同的东西——一连四枚,分别落向探员们头顶。 这时,终于有人喊出了那个词。 “震撼弹——!!” 话音刚落。 “嗡——” 世界一片雪白,耳鸣,眩晕,眼花。 头晕目眩中,海顿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野中刺眼的雪白才开始渐渐褪去,眼前的画面变成无数个重影,正在以缓慢的速度逐渐重合。 海顿用双手撑住地面,他努力地抬起头,想要缓解眩晕带来的恶心感,却一眼看到了身穿自己衣服的探员就趴在不远处,他的后脑勺被子弹打穿,身下已经积起了血泊——出口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海顿使劲晃头,再用力眨眼,他转头看向四周,刚才抬出头开枪的探员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倒下了,或倒在地上,或趴伏在掩体上。 随着震撼弹带来的不适感消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就疯狂地往鼻孔里钻。 啪哒,啪哒,啪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朝这边走来。 柳学冬丢掉打空子弹的微冲,手里转着格洛克。他一边朝海顿躲藏处走去,一边好整以暇地查看是否还有活口。 “海顿桑,我要过来咯。”柳学冬嘴里也没闲着,“要不你主动出来,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早点下班对谁都好。” 海顿满身狼狈,头发早已被冷汗湿透,胡乱贴在额头上。他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没有回答柳学冬,而是转头看向左边。 与他隔着过道的沙发后面,一位探员正静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海顿没有记错的话,刚才这名探员并没有出去开枪。 他叫艾登·加西亚(ayden·garcia),是海顿的秘书——兼保镖。 同时也是一名觉醒者。 当初海顿被调来东瀛当分局长时,他亲自点名要求艾登随他一起过来。除了海顿和艾登自己以外,东瀛分局没人知道艾登是作为海顿的保镖而存在的。 突然,一只枪口从墙边探出,柳学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晚上好啊,海顿先生。” 第57章 尘埃落定 枪口缓缓抵上海顿的太阳穴。 额角冷汗滑落,海顿举起双手,缓缓起身:“黑冢嘛思哒,能谈谈么?” “可是……”柳学冬笑着歪了歪头,“你不太像是想跟我谈的样子啊。” 话音刚落,柳学冬身后,趴在地上的艾登突然暴起,他一把抄起落在旁边的手枪,朝柳学冬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入天花板,溅起一团火星。 下方,柳学冬不知何时已经侧身,用枪指着海顿的那只手依然保持不动,另一只手则握在艾登的枪口上,迫使他将手臂抬起,把枪口对着天。 “知道么,”柳学冬笑眯眯看着艾登,“死人是不会有情绪的。” 就在这时,海顿突然挥臂,一把打开柳学冬握枪的手,自己则就地一滚,扑向不远处探员的尸体——比起从柳学冬手中夺枪,显然去捡探员的枪更容易成功。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登也直接松开枪,只见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往后跃开,半空中他将大拇指伸进嘴里狠狠一咬,腥甜的血液涌进嘴里,然后他朝柳学冬猛地挥臂,一串血线洒向柳学冬。 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柳学冬疑惑地微微皱眉:“嗯?” 下一刻——视野明明没有变化,他却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大脑的认知中,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自己虽然站在原地没动,却感觉马上就要朝着头顶的天花板“跌”去。 『觉醒者……』 虽然暂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不影响柳学冬迅速作出理智的判断——他侧身想要躲进右边的掩体,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左边横跨了一步。 “砰!”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过去,如果不是刚刚移动了那一下,他现在已经中弹了。 柳学冬大概有些明白了。 于是,他开始保持移动,虽然身体总是会根据大脑的命令作出相反的运动,但好在大厅里环境复杂,海顿连续扣动扳机都打在了掩体上。 见子弹无法奏效,艾登毫不犹豫地直接扑了上来,他似乎胸有成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凭借肉搏制伏柳学冬。 但在柳学冬的认知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他刚恢复正常,抬头就看见艾登从沙发后面翻了过来——讲真,柳学冬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主动上来送人头的了。 于是他顺势一把抓住艾登的手臂,转身拧腰,一记过肩摔将艾登重重砸在桌子上。 哗啦一声,玻璃桌面碎了一地。 玻璃扎进皮肤,艾登痛得绷直了身体,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柳学冬:“怎么可能这么快?!不对——你是觉醒者!” 柳学冬刚直起腰。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手臂打在身旁的沙发上,炸起一团棉花。 手臂处传来火辣感觉,柳学冬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海顿,海顿正在给手枪换弹夹,只是他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以至于发挥不出平时训练有素的水准。 柳学冬低头看了眼正挣扎着起身的艾登,然后丢掉了手里的枪——他不确定艾登还能不能使用刚才的那种天赋,如果能的话,那么枪在手里就只是累赘。 眼看艾登就要爬起来了,柳学冬却不讲武德,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扯得艾登一个趔趄,紧接着一击势大力沉的膝撞正中面门—— 嘭的一声闷响,艾登身体猛地一颤——由于被柳学冬揪着头发,他连往后仰头都做不到,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的鼻骨断裂,双眼翻白,鼻血汩汩地往下滴着。 “差点儿意思。”柳学冬随手丢开艾登,艾登摔在一地碎玻璃中。 暂时不再去管艾登,柳学冬转身朝海顿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几秒钟,海顿刚给手枪换好弹夹,正要抬枪瞄准时,柳学冬却突然加速—— “砰砰砰砰砰!”海顿连续扣动扳机,但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柳学冬扑进一处掩体后就不见了踪影。 大厅里仿佛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寒意从尾椎骨开始往上蔓延,迅速爬满全身。 海顿掩饰不住自己的害怕了,他神经质地四处张望,浑身紧绷,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调转枪口,他嘴里还不住呼喊道:“艾登!艾登!快给我起来!” “当啷……当啷……当啷……” 异响从过道方向传来,海顿猛地转身,手枪指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玻璃酒杯在过道上滚动。 海顿的精神下意识松懈了一瞬,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从侧面跃出! 海顿愕然回头,分明看见半空中的柳学冬从衣摆下抽出一柄胁差,然后拔刀出鞘——不足半米的刀锋上闪烁着烨烨寒光。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就只是瞬息,海顿便看见柳学冬来到了自己面前。那寒光从眼前闪过,海顿却只觉得晃眼,再反应过来时,却感受到了手肘处传来的凉意——随后,剧痛才姗姗来迟。 柳学冬垂手甩刀,在地上甩出一条血线。 海顿低头看去,自己的右臂齐肘而断,断臂就掉在脚边,手里还紧紧握着枪。 海顿没有惨叫,和眼下的绝境相比,肉体上的痛苦也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柳学冬用脚尖挑起手枪,他头也不回,抬起左臂朝着来时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艾登刚扶着沙发艰难爬起来,就被子弹掀飞了头盖骨,尸体缓缓仰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柳学冬没有跟海顿继续斗咳嗽的功夫——他今天加班已经够久了。 于是他拽着海顿往舞池中央走去,海顿走得踉踉跄跄,脸色灰败。 关掉兜里的信号屏蔽器后,柳学冬从海顿身上翻出了他的电话,递到海顿面前。 “斯米马赛,可以帮我给史密斯先生打个电话嘛。” 巴洛·史密斯(barlow·sith),白头鹰环境治理局局长。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a) 艾登·加西亚(ayden·garcia):男,36岁,白头鹰环治局驻东瀛分局行政部助手,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a 个人履历:22岁至27岁期间于自由联邦海军部队服役;27岁于尤卡坦半岛执行某项登陆任务时觉醒天赋,后被选拔进入白头鹰环治局,任职于特殊治理行动部;30岁调职驻东瀛分局至今。 天赋效果:扭转目标在方向上的认知。拥有者对目标使用天赋后,目标的方向感会被完全反转,即:认知中的“左”变成“右”,“前”变成“后”,“上”变成“下”等。 代价:无。 条件:拥有者的血液与目标产生直接接触。 备注:1经试验,天赋产生的效果持续时间最多不超过33秒。且目标的方向感和逻辑能力越强,效果持续时间越短,试验中最短持续时间为11秒。 2经试验,由于“天赋相斥性”的影响,该天赋在以觉醒者为目标时,效果会大幅降低,其余影响因素同上。 3经试验,拥有者必须使用活性血液才可触发天赋效果,且该天赋对每个目标只能生效一次。考伯特博士对此项问题提出了“毒素猜想”,他认为这种现象的出现是因为拥有者的血液中可能含有某种不可知的“毒素”,血液接触目标皮肤后,该“毒素”会对目标的大脑产生影响。但同时目标会对这种“毒素”产生抗性,所以才导致了天赋无法二次生效。(注:抽取拥有者血液进行检验后,未发现“毒素”的存在,所以该猜想仍处于未证实阶段。) 第58章 乱套了 江户和华府有着14小时的时差,这时候华府刚好是上午。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那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柳学冬把电话放在耳边:“哈喽,莫西莫西,请问史密斯先生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是巴洛·史密斯,你是谁,海顿在哪。” “呐,这里是黑冢嘛思哒。”柳学冬看了眼旁边脸色惨白的海顿,“海顿桑在我旁边,不过他可能暂时不方便跟你说话。” “清道夫协会的黑冢……”史密斯局长的语气变得沉重,“你做了什么?” “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学冬压抑地笑道,“就是告诉你一声,协会觉得白头鹰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所以让我问一下……你们准备好开战了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些,半晌后才恢复冷静:“我一直以为清道夫协会是很讲信誉的。” “别这样说哦,协会只是在做生意,那当然是谁出价高就跟谁好啦。”柳学冬摊了摊手。 史密斯局长惊怒道:“你们跟谁合作了?苇原众吗?!” “商业机密。”柳学冬低声笑道,“嘿……对了,还有一件事。” “科克探员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被推动的声音,似乎是史密斯局长震惊地站了起来,但柳学冬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现在轮到你了,海顿桑。”柳学冬说完,一脚踹在海顿腿弯,海顿被踢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柳学冬缓缓举起胁差,目光在海顿的后脖颈上打量。 就在这时,海顿却突然开口了:“我想明白了。” “嗯?”柳学冬微微歪头。 “其实你不是黑冢。”海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肘,惨笑道,“清道夫协会的五名s级里,只有一个人是觉醒者,但这个人不是黑冢。白头鹰的情报部门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失误,而黑冢在近期觉醒天赋这件事的几率也太低了,再加上你刚刚那通电话……所以你其实不是清道夫协会的人,你是想引起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之间的矛盾。” “太晚了。”柳学冬摇了摇头,“现在才明白过来太晚了。”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海顿低声说道,“苇原众里没有你这种实力的人,而易容和暗杀也不是特管九处的手段,暴风雪委员会又很少在东瀛活动,所以你到底是谁?”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请求么。” 海顿背后,柳学冬双手高举胁差。 海顿脚下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裤腿全部染红,他点了点头:“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柳学冬想了想,果断挥刀:“问穿山甲去。” 唰—— 寒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掉在地上后在舞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海顿疑惑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显然柳学冬最后那句话他并没有听懂,为什么要问穿山甲?穿山甲又是谁? 无头尸体向一旁倒去,柳学冬干净利落地挥刀,将尸体四肢全部切下,然后才从容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街上后,柳学冬注意到已经有警署的人开始疏散人群,他没有上去凑热闹,也没有直接回胧月家——虽然他的工作结束了,但对于白头鹰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还有苇原众来说,今晚才刚刚开始。 …… 另一头,史密斯局长刚刚砸完东西,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一个小时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史密斯迅速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局长,已经去现场查看过了。” “直接告诉我结论!”史密斯咆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赶紧报告:“海顿长官确认殉职,尸体被肢解,其余殉职的探员一共16名,其中还包括艾登·加西亚。从现场情况来看,行凶者只有一个人,并且拥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根据目击者的对行凶者的外貌描述,以及分尸的习惯,再加上这份实力……初步断定,确实是s级清道夫,黑冢。”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史密斯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半晌后,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是一个不带感情的女声:“您好,史密斯局长。” 史密斯压抑着怒火:“让塔纳托斯接电话。” “会长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女声一板一眼地说道。 史密斯冷笑:“所以他在躲着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史密斯大声咆哮,“就在一个小时前!黑冢把我的驻东瀛分局长砍了脑袋!你们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声音:“请稍等,我现在把电话转给会长。” 几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史密斯先生,我是塔纳托斯。” 史密斯冷笑着不说话,等待着那边的解释。 塔纳托斯开口道:“我刚刚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跟清道夫协会无关。就在刚才,我已经确认过了,黑冢此时此刻正在夏威夷度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东瀛。” “废话!”史密斯一脚把老板椅踢到了墙角去,“你们还有十五个重要联络点在我手上,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但眼下的问题是,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是他!海顿身边跟着15名配枪的探员,外加一名觉醒者!这种配置,你猜凶手用了多久就把海顿干掉了?不到二十分钟!全世界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懂我的意思吗?”史密斯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不管是个人能力,还是杀人习惯,再或者是样貌,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的是黑冢!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黑冢干的,只要找不到真凶,那这个人就只能是黑冢!” 塔纳托斯沉默片刻:“史密斯,你冷静一下。” “我现在没法冷静!”不说还好,这一说史密斯局长更加炸毛了,“海顿是分局长!驻东瀛分局现在全部乱套了!这简直就是一场恐怖袭击!你知道为了达成我们这次合作,我承受了多大的政治压力吗?!现在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塔纳托斯正欲解释,又被史密斯打断:“现在你就两个选择!要么——把真凶找出来!要么就乖乖把黑冢拿给我交差!” 塔纳托斯轻笑一声:“把黑冢交给你……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我把他交给你,你敢收么?” 史密斯的语气变得森冷:“塔纳托斯,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合作只能取消了,等着白头鹰的报复。” “没关系。”塔纳托斯无所谓道,“反正清道夫协会早就习惯与全世界为敌了,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合作。” “对了,”史密斯冷笑道,“还有一件事,前不久有一名白头鹰探员死在了大夏……现在看来,这件事也得算在你们头上了。” 啪嗒,电话挂断。 第59章 九处紧急会议 虞红豆最近过得很充实。 虽然柳学冬不在身边,但每天他们都会通过电话联系,所以在她心里也并没有因为异地而产生落差感。 自从上次科克那件事后,京城九处总部派了专人过来,对女王冠冕团队的所有人进行了重新审查,而女王冠冕也表现得很配合。得益于那位“无名英雄”留下来的线索,中海九处顺藤摸瓜,揪出了一大片白头鹰埋下的钉子,也很快确认了科克和崔载胜的真实身份。 老葛前天把虞红豆叫去谈了谈话,大概意思是说,因为她这次在科克事件中表现地比较突出,再加上上次徐小军那件事,所以九处总部那边在考虑给她记一次三等功,还有一笔数额不菲的奖金。然后就是鼓励她再接再厉,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之类的官面话。 虞红豆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其实只是做了分内的事而已。 但老葛却比较隐晦地告诉她,总部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想拿虞红豆做一个表率,因为现目前以大夏境内所有觉醒者的基数来看,真正愿意为九处卖力的其实并不多,最多就只接受挂职和登记,所以这次给虞红豆记功,也是九处在向大夏境内的觉醒者们表达自己态度——九处是公正规范的国家组织,不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九处都一视同仁,有功必赏。 由于审讯并不是虞红豆强项,所以这几天她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训练和学习。 通过这几天了解到的知识,她也终于搞清楚了当时面对科克是感受到的恍惚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关于觉醒者和天赋,目前全世界有一个比较主流的理论。那就是天赋的相斥性和觉醒者的相吸性。 简单来说,天赋相斥性指的是,当某项天赋作用到另一名觉醒者身上时,会与该觉醒者本身拥有的天赋产生排斥,最终导致天赋效果减弱,这个减弱的幅度是不确定的,有些几乎感觉不出来效果被削减过,而有些甚至根本无法对觉醒者产生效果。 觉醒者相吸性是指,觉醒者与觉醒者之间的行动轨迹更容易产生交汇。全世界有超过60亿人,两个陌生人能够相遇的概率大约是04,按照觉醒者占全世界人口的比例来计算,觉醒者与觉醒者之间相遇的概率只会比04更低,低很多很多。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自由联邦曾做过关于这方面的统计,得出的结论是,两位完全陌生的觉醒者相遇的概率实际超过了17。所以才得出了“觉醒者相吸性”的理论。 但因为以目前全世界现有的科研进度,还无法对这两个理论进行实际论证,所以这两个理论还依旧只是理论罢了,无法成为定论。但即便如此,天赋相斥性和觉醒者相吸性依旧被认定为是真实存在的。 这天下午,虞红豆刚到办公室坐下,陶萋萋就小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大新闻!你听说了没?” 虞红豆一脸懵:“什么大新闻?” “不是不是?你还不知道?”陶萋萋一脸夸张地看着虞红豆,“我还以为贾亭西把事情都传遍了呢!” “我才刚到办公室……”虞红豆扬了扬眉毛,“可能还没传到我这来?” 陶萋萋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俯身凑到虞红豆耳边:“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消息我是听贾亭西说的,贾亭西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别告诉其他人,免得大家到处乱传。” 虞红豆无语:“所以贾亭西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你啊……话说贾亭西又是怎么知道的?” “贾亭西是从老葛那里听说的,他听到老葛和总部那边打电话时说了这件事——可能是他觉得我口风比较严。”陶萋萋摆了摆手。 “算了,既然他能告诉你就说明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了。”虞红豆捂着脸,“你说。” 陶萋萋眯着眼睛,一脸严肃:“就在今天上午,白头鹰环治局在阴影世界放话了,他居然造谣咱们九处跟清道夫协会达成了某种隐秘合作,你说这事儿谁能信啊?但白头鹰倒是信誓旦旦的,居然还强烈谴责咱们九处,说我们这是在与全世界的正义组织为敌。” 虞红豆满脸茫然:“这无凭无据的,谁能信他?清道夫协会怎么说?” 陶萋萋耸了耸肩:“清道夫协会没有动静,估计是不想搭理他们。” “那白头鹰那边为什么这样做?” 陶萋萋做思考状:“我觉得,还得是因为科克那件事,白头鹰吃了闷亏,所以才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那总部那边怎么说?”虞红豆又问。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骂回去呗。”陶萋萋展颜笑道,“总部收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对此作出了回应发言,说白头鹰是在恶意诽谤,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如果继续造谣,九处不排除会使用武力手段让白头鹰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陶萋萋又嘱咐了一遍让虞红豆不要告诉别人,然后转头就看见挂着黑眼圈的陆石君走了进来,陶萋萋赶紧跑了过去,拽着陆石君神秘兮兮道:“熊猫眼,那件事……你听说了没?” 虞红豆:“……” 就在这时,有人跑来办公室通知所有人去会议室开会。 一番磨磨蹭蹭后,终于所有人都到齐了。 老葛最后一个进来,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并没有训斥大家的积极性,反而面色严肃。在座所有人见老葛表情不对,也纷纷认真了起来。 “今天开会就一件事。”老葛双手撑着桌子,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我刚刚收到来自总部的最新消息,就在昨晚,白头鹰驻东瀛分局局长,海顿·罗伯茨被暗杀身亡,凶手是清道夫协会的黑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清道夫协会这样做的原因,但这无疑是清道夫协会要与白头鹰开战的信号,现在整个东瀛阴影世界都乱套了,白头鹰分局,清道夫分部,还有苇原众,全部都进入了作战状态。总部猜测,这件事可能和今天白头鹰在阴影世界的发言有关……” “……这极有可能是清道夫协会正在策划某个和我们九处相关的阴谋,所以才导致白头鹰急着跳出来说了那么一番话。” “所以总部紧急下达命令,要求大夏各区域所有分处进入二级警戒状态,一旦发现可疑事态,立即向总部汇报。而对于境外,总部的态度是:不参与,不表态,但保持关注。” “从今天开始,这里在座的所有人,必须随时保持通讯畅通,一直持续到警戒解除为止,明白了吗?” “明白!”这一次终于不止是虞红豆了,所有人同时表态。 会议结束后,虞红豆莫名的有些担心柳学冬,虽然她知道柳学冬不可能接触到阴影世界,但毕竟都是在东瀛,所以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传来柳学冬的声音。 “怎么了,红豆。” 虞红豆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好该从哪里说起——毕竟她也不好一开口就说让他注意安全这种话。 于是她想了想,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小暻她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柳学冬回道:“快好了,昨晚刚替他解决了病因。” “解决了病因?”虞红豆一愣:“不是说她爷爷快不行了吗?” 柳学冬沉吟了一下:“……因为我妙手回春?”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虞红豆更加疑惑了,“你还能给他做手术?” 柳学冬赶紧补救:“没错,他的病其实就是心理原因导致的,因为一直得不到妥善治疗才最终反馈成了生理层面的恶化。不过在见到我后,他的心结就解开了,我也给他进行了心理治疗,现在他只需要慢慢疗养身体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虞红豆松了口气,然后她装作不经意说道,“对了,我看新闻说最近东瀛那边挺乱的,你要注意安全,晚上可别乱跑啊。” “好的,我知道了。”柳学冬认真答道,“你也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第60章 出鞘,胧月泉治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胧月暻就醒了。 隔壁静悄悄的,胧月暻披上和服,拉开障子门。 和室内空无一人,被褥还保持着昨天柳学冬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胧月暻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她想试着说服自己,自己什么都没有期待,可这也确实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整夜都没有睡好,以至于天刚亮就醒了。 不过令她觉得有些好笑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从未有过担心这种感觉,即使是知道他要去做的事伴随着鲜血和死亡,但就是不曾担心过。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永远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太云淡风轻了,瞧瞧他说的什么——“只要我回来了,就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仿佛他只是出门买菜那般轻松。 不过倒也没错,对于他来说,如果没有把握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跟着自己回东瀛的。 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胧月暻伸了个懒腰,心情放松了许多,然后就开始整理起了衣物——等他这次回来,肯定就要急着离开了,所以得提前把东西收拾好。 毕竟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和自己一样。 胧月暻使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收拾完衣物后,她又开始打扫起庭院,毕竟这次离开后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所以一定要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才行。 在清理到池塘边时,她看到了水里的锦鲤,犹豫片刻后,她从厨房提来木桶,蓄满水后将锦鲤捞起来放进桶里——她打算一会儿找个时间去把鱼放生了。 快到中午时,胧月泉治来了。 他站在门口敲响门柱,胧月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去:“父亲。” 胧月泉治神色有些紧张,问道:“他回来了吗?” 胧月暻摇头:“还没有,进来坐,我给您泡茶。” 胧月泉治看了看正在打扫的庭院,又看了看胧月暻,摇头道:“不用了,我就站在这里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胧月暻简单做了些吃的当做午饭,给胧月泉治也送了一份过去。在注意到门口的胧月泉治吃完后,她走过去准备将碗筷收回来,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竹林小道上传来了说话声,正朝着这边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 “嗯,你也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石子路上,柳学冬的身影从竹林间走出来。 胧月泉治正想迎上去,却看见柳学冬抬起手掌,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胧月泉治顿时不敢动了。 柳学冬对着电话说道:“就这样,挂了。” 电话挂断,胧月泉治依然不敢动,直到柳学冬走到他面前开口:“吃了吗?” 胧月泉治飞快点头:“吃了。” “那就进来。” 柳学冬走进庭院,在路过池塘时,他看见了那个木桶。柳学冬目光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胧月暻走过来:“要吃午饭吗。” “不用。”柳学冬抬头看她,觉得有些奇怪。 天赋反馈回来,在柳学冬眼里,她现在的心情是:『期待……有点开心……』 柳学冬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小茶又要作妖了?』 这时,胧月泉治跟了上来,等柳学冬在回廊上坐下后,胧月泉治也跪坐在一旁:“渡鸦君……” 柳学冬偏头看过去:“听说了?” 胧月泉治惊喜道:“真的是您做的吗!” 柳学冬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看着庭院里正在清扫落叶的胧月暻。 庭院,池塘,美人。每一处定格都是绝妙的风景。 如果没有旁边煞风景的胧月泉治就更好了。 胧月泉治浑然不知柳学冬的念头,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今天上午苇原众依次通知了各大氏族,说是危机已经解除,让我们不必再担心暗杀者了——我猜一定是您出手了,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很简单,我把白头鹰东瀛分鹰的脑袋砍了。”柳学冬点了点头,“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砍了脑袋。” 说着,柳学冬从衣服下抽出那柄胁差,横放到胧月泉治的膝上。 “就是用这把刀砍的,你拿去送给苇原众。有了苇原众的支持,你的计划就完美无缺了……我们也算是两清了,泉治君。” 正在庭院里默默打扫的胧月暻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依旧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胧月泉治低头死死盯着这把刀,他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将刀刃抽出半截——刀刃的血槽里,还残留有已经结痂的暗红血迹。 良久后,胧月泉治咬着牙开口:“还不够。” “嗯?”柳学冬挑眉。 胧月泉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又恢复那副随和的表情,他面带着微笑说道:“渡鸦君,今晚父亲大人组织了家宴,既是庆祝这次危机过去,也是为了缅怀我大哥。届时我们全家人都会到场,希望您也能出席。” 柳学冬深深看了胧月泉治一眼:“……有必要做的这么绝么。” 胧月泉治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柳学冬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行,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我会来的。” 说完,柳学冬抬手:“小茶!” 胧月暻蓦然回头:“怎么了?” “去帮我买机票,明天的。” 胧月暻双眼一亮:“好的,我这就去。” 第61章 妈妈的礼物 胧月泉治接了个电话后就离开了。 离开时,柳学冬隐约听见胧月泉治对着电话里说:“女士,我觉得你真的认错人了,请你务必不要再打来了……” 胧月泉治走后不久,胧月暻也回来了,她来到柳学冬身边坐下:“我已经安排人去订机票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柳学冬望着远处出神,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胧月暻也就不再发问。 过了好一会儿,柳学冬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暻酱,胧月家你跟谁的感情最深?” “妈妈。”她的声音不大,却没有一丝犹豫。 柳学冬愣了,这是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因为他从未听胧月暻提起过这个称呼,就连胧月泉治,她也只用了更显得生分的“父亲”。 “你的母亲她……”柳学冬只迟疑了片刻,胧月暻就主动说了起来。 “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胧月暻小声说道,“她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十一年前,当那个女人怀上我父亲的孩子后,妈妈就独自搬到了这里,从此和父亲分居。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妈妈在向父亲妥协,默许他……和别的女人组成新家庭。为此妈妈只向父亲提了一个要求——让我离开胧月家,所以我后来才被送去中海。” “我猜是因为妈妈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胧月家就是一座逃不出去的樊笼,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重蹈她的覆辙,所以才会向父亲提出这个要求。” “可惜的是,父亲并没有遵守诺言。在五年前妈妈离世后,父亲就把我接了回来,而这座庭院也作为妈妈的遗物被归到了我的名下。” 柳学冬没有说话,他坐在回廊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身旁立柱上的刻痕——这些刻痕他第一天就发现了,上面的每一个文字都透露着斑驳的岁月痕迹。 那是一段话,写的是—— “暻酱,或许自由并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对于从未拥有过的人来说,却永远形容不出它的美妙。如果他们不愿意给你,那就把妈妈的那份送给你好了。” 落款留的是,“妈妈”。 而在这段话下面,还有一段岁月痕迹稍浅的文字—— “妈妈,我回来了。” 落款是,“暻”。 两段话的字迹虽然不同,但刻痕却同样的深,看得出来当时两位刻字者都写得很认真,似乎想要隔着岁月长河进行对话。 “那除了你母亲呢。”柳学冬在心里叹了口气,淡淡问道,“胧月家其他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胧月暻歪头想了想:“除了妈妈的话,我最喜欢大伯一家。大伯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但其实私下里对我们这些小辈很和善,他还总是教导惠子姐姐——也就是他的女儿,他给惠子姐姐说,作为我们这一辈的长女,要维护和谦让自己的弟弟妹妹。所以小时候我和惠子姐姐的关系也挺好的,但自从她嫁人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不过今晚她应该会来。” “至于二伯一家……”胧月暻轻轻咬了下嘴唇,“二伯一直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自从我父亲的儿子出生后,他就更加不喜欢父亲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二伯的两个儿子也从不跟我们家打交道。” “然后是爷爷。”胧月暻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其实爷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他一直很严厉。在我还没有去中海之前,家主位置就已经交到了大伯手上,但在胧月家,爷爷才是永远说一不二的那个人,不论是大伯还是二伯,亦或者我父亲,都很尊敬他。” “好的,我明白了。”柳学冬点了点头。 …… 下午时间过半。 柳学冬独自坐在和室里,正在给手枪弹夹一枚枚上弹。 这时,障子被拉开,胧月暻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原本还挂着笑意,但看到柳学冬手上的枪后,顿时脚步一顿。 咔嚓一声,柳学冬将子弹上膛,然后把枪收进衣服里。他抬头看向胧月暻:“什么事?” 胧月暻回过神,赶紧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机票买好了。” 柳学冬刚接过机票,就感觉到手感不对,他拇指食指一搓,手中的机票顿时呈扇形展开——原来是两张机票重叠在一起了。 柳学冬拿起来一看,两张机票,一张上写着他的名字,另一张上写的是“胧月暻”。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眼胧月暻,胧月暻脸上带笑,只是这笑容里怎么看都有些讨好意味。 看着手里的机票,沉默片刻后,柳学冬抽出胧月暻那张机票,塞回了她的手里。 “事情已经结束,胧月家不会再有威胁了——你也不用再把自己当做筹码……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拿着机票的手悬在半空中,胧月暻眼里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过了很久,她重新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柳学冬。 和室里响起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回答。 “……嗨依。” 第62章 图穷匕见 一直到晚上的家宴即将开始时,胧月暻才重新出现在柳学冬面前。 此时她已经换上一身华美正式的和服,柔顺的长发也盘在脑后,用两枚鹤羽形状的簪子固定,再加上精致的妆容,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美艳——只是眼眸中一丝光彩都没有。 胧月暻将一套崭新的纹付羽织袴呈到柳学冬面前,低声说道:“因为今晚的宴席要缅怀大伯,所以请您穿上这个。” 柳学冬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羽织袴衣袖上的白鹤花纹——这是胧月家的家纹。 柳学冬摆了摆手:“不想穿。” 纹付羽织袴是东瀛礼服的一种,只有在出席重要的场合和仪式中才会用到——比如葬礼。 柳学冬自言自语道:“留给你们胧月家的人穿,很快就会用到了。” 胧月暻没有强求,默默将羽织袴收回:“父亲派来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我们出发。” “走。”柳学冬拍了拍腿起身。 等在院外的不是别人,正是胧月泉治的司机兼心腹——田中宇兵。 二人坐上后排,汽车朝山顶驶去。 很快,还是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庭院,汽车直接开进中庭。 在柳学冬下车前,田中宇兵突然开口:“渡鸦桑,泉治君让我转告您——他已经将那把刀给苇原众看了。” “我知道了。”柳学冬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 在胧月暻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 大厅地面铺着榻榻米,此时已经摆上五张矮桌,分别在正对门的最上首位置,以及左右两侧各摆了两张,两两相对。上首主座上,中间坐着的是千树老头,两边则是他的两位妻子。 左侧靠里的矮桌只坐了两个人,但桌子上却摆了三幅碗筷。从坐的位置和年龄来看,应该是胧月暻口中的惠子姐姐和她的丈夫——空出来那副碗筷是给胧月金太郎留的。 左侧靠外的矮桌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因为后面坐了四个人,是胧月岩介和他的妻子,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年龄都不小了,看上去应该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在胧月岩介正对面,右侧靠外的矮桌坐着三个人,是胧月泉治和他的妻子儿子,他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岁。 而右侧靠里的矮桌是全场唯一空着的,显然是为柳学冬留的。 看到柳学冬出现在门口,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胧月泉治起身想要迎接,却被柳学冬抬手拒绝。 胧月岩介横过来一眼,显然对柳学冬的迟到感觉到不忿。 而千树老头的眼神很奇怪,他深深地看着柳学冬,目光戒备中仿佛还带着警告意味。 唯独浅野惠子和她丈夫的目光最单纯——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柳学冬,所以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边。 而柳学冬全然不顾,径直走进大厅,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矮桌上准备了两幅碗筷——现在在他们眼里,胧月暻俨然已经是柳学冬的“所有物”了,自然应该跟柳学冬坐一起。 二人并排落座,胧月暻保持着标准的跪坐礼仪,而柳学冬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单腿盘坐在地,把右手搭在膝盖上。 “开始。”千树老头吩咐一句,旁边的侍从点头退下,不一会儿菜肴就陆陆续续端到了每个人的桌上。 不知道是因为要缅怀胧月金太郎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总之晚宴的气氛很沉闷,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觥筹交错,每个人都默默夹着菜,就连和同桌人偶尔的交流也很小声。 安静得仿佛是怕惊扰到已经埋在地下的胧月金太郎。 柳学冬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胧月泉治。于是他把筷子一丢——这个举动吓到了旁边的胧月暻,她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柳学冬。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柳学冬。 千树老头目光一沉:“渡鸦桑,饭菜不合胃口吗。” 柳学冬冷冷看了千树老头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胧月泉治:“你们这是在吃饭还是招魂?” 胧月泉治不着痕迹地跟柳学冬对视了一眼,他深吸一口气后起身:“渡鸦君说得对,今晚实在太过冷清了,既然是宴席,那怎么能没有表演呢?” 千树老头眉头一皱,语气顿了顿:“既然如此……那就让暻子为您跳舞助兴。” “寡淡,无趣。”柳学冬轻声开口。 千树老头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可旁边的胧月泉治却笑了起来:“跳舞确实无趣,不过渡鸦君请放心,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个刺激的节目。” 说罢,胧月泉治从矮桌下抽出那柄胁差,用双手奉到胧月岩介面前。 胧月岩介生气地瞪着胧月泉治:“泉治,你要干什么?” 胧月泉治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脸上的笑意却逐渐变得狂妄起来:“我尊敬的二哥啊……” “麻烦您……给渡鸦君表演一个切腹。” 胧月岩介被泉治脸上的笑容吓得打了个哆嗦,下一刻赶紧站起来后退一步,用手指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坐在最上方的千树老头狠狠一拍桌子:“泉治,你想干什么!?” 柳学冬身旁,胧月暻茫然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发生了什么。 柳学冬拍了拍她的手:“吃你的,不用管。” 另一头,被千树老头厉声训斥后,泉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他不解地看着千树老头:“父亲大人,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 话语停顿片刻,泉治突然拔出刀来,指着岩介歇斯底里地大吼:“我——要看他切腹!” 说罢,泉治一脚踢翻岩介面前的矮桌,提着刀逼到近前——岩介的妻子儿子已经被吓傻了,躲在一旁不敢动弹。 “你疯了……”胧月岩介声音颤抖,他有心想要后退,却被泉治一把扯住了衣袖。 “切腹!”泉治抓起岩介的手臂,想要把胁差塞进他手里,可岩介却死死攥着拳头不敢去接。 “该死的混蛋——我让你切腹啊!” “砰!” 随着泉治的一声咆哮,枪声响了。 第63章 狗血家庭伦理剧 胧月岩介的二儿子眉心中弹,倒在了他母亲怀里,红白之物正从伤口汩汩地往外冒。 胧月暻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边:“切腹,不然下一个就是你大儿子。” 片刻的死寂后,浅野惠子率先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就像是一声信号,紧接着岩介的妻子也发疯似的哭喊起来,他的大儿子呆呆地望着弟弟的尸体,仿佛失了魂儿。 对面,泉治的妻子正在安抚受了惊的年幼儿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小孩子哭泣。 “不许哭!”泉治突然回头大吼,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连这种小场面都怕,以后拿什么当家主!?” 泉治的妻子只能死死捂着儿子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这时,岩介望着儿子的尸体,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胧月岩介的妻子倒在了地上。 “美香子——!啊!!!”胧月岩介发出悲痛欲绝的喊叫,他想要挣脱泉治,却被泉治用刀抵住了喉咙。 胧月泉治强迫着他跟自己对视,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全是疯狂:“别再让我重复了——哥哥!不然下一个就是你的大儿子了。” 奇怪的是,这时候千树老头反而不说话了,他只是失神地望着门口——按理说,家族的守卫早就该进来了。 可此时门外却一片寂静。 胧月暻抬着头,呆呆地望着柳学冬。 她不明白。 不明白柳学冬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开枪杀人。 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发疯。 而这一切显然都是早有预谋的。 柳学冬缓缓移动枪口,对准岩介的大儿子。 岩介看见这一幕,顿时瞳孔一缩,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伸手接过了胁差。 他保持着跪坐姿势,反手握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然后双手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 感受到刀刃的寒冷,岩介却迟迟下不去手。 他的大儿子正在看着他,绝望地大睁着眼睛:“父亲……” “咣当——” 胁差掉落在地,胧月岩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啊儿子——我真的不敢!爸爸做不到——” 就在柳学冬准备开枪时,上方的千树老爷子突然开口了:“够了,泉治。” 声音疲惫,仿佛这位老人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柳学冬和胧月泉治都转头看向他。 千树老头佝偻着身躯,他身边两位妻子也在掩面无声哭泣。千树老头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全部给你,家主也给你,放过岩介,还有你侄子。” “呵呵呵……”泉治歪着头笑出了声,“都这个时候了,您才说这句话……父亲大人,会不会太晚了?” 随着泉治表态,柳学冬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砰!” 这一次倒下的是胧月岩介。 泉治疑惑地看着柳学冬:“渡鸦君,您不看切腹了吗?” 柳学冬面无表情道:“我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跟你们格格不入……算了,差不多了,结束这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说罢,柳学冬的枪口缓缓移向胧月岩介仅剩的子嗣。 千树老头猛地站起来,双目睚眦欲裂:“放过他——!” 回应他的是一声枪响。 “砰!” 柳学冬放下手臂,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泉治的妻子抱着孩子,强作镇定;岩介一家已经全部倒在血泊里;浅野惠子夫妇紧紧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引起柳学冬的注意。 目光收回,柳学冬低头看向胧月暻,胧月暻也正望着他,可眼神里却只有害怕。 千树老头颓然坐倒,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精气神。 胧月泉治提着刀走上前,每一步走出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个血脚印。他笑着摊开手:“父亲大人,现在您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 说罢,他又看向胧月千树右边的妇人,温柔地说道:“母亲……您为我感到骄傲吗?” 妇人捂着嘴无声流泪:“泉治……全都怪我……” 胧月泉治怒斥:“为什么怪你?难道您也觉得我做错了?!” 这时,千树老头无力地抬起一只手:“不必再说了,家主位置给你。我现在唯一欣慰的是……泉治,你让我看见了你的野心,也见识到了你的能力,这很好,胧月家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今天做的这一切,苇原众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用担心,父亲大人。”胧月泉治露出开怀的笑容,他将胁差放到千树老头面前,“苇原众已经见过这把刀了。” 千树老头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意思?” 胧月泉治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二哥本来可以跟白头鹰分局长死在同一柄刀下的,看来他没这个福分。” 千树老头愣了两秒,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猛地看向柳学冬,目光中掩饰不住震惊,嘴唇微颤:“他……他……” 胧月泉治弯下腰,在千树老头耳边说道:“父亲,你是胧月家最睿智的人,可即便是你,也从未想过渡鸦君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从未真正相信过渡鸦君。”胧月泉治转过身,向柳学冬伸出双臂,“——除了我!我相信他,我永远相信他!你们以为我把渡鸦君请来,是让他拯救胧月家——但他从始至终其实只拯救了我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胧月千树双目失焦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没理会千树老头的疑问,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于是挥了挥手,径直朝外走去。 但胧月泉治却好像有些兴奋过头了,他伸手一指柳学冬,神情激动:“你问他是谁?我来告诉你,他是——” “泉治君。”柳学冬回身打断,冷眼看着胧月泉治。 胧月泉治打了个激灵,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渡鸦君,万分抱歉,我失言了!” 柳学冬深深看了他一眼:“泉治君,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渡鸦君’这个称呼,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哦不……没有以后了。” “嗨依!”胧月泉治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柳学冬,“我明白了……渡鸦桑。” 第64章 真相大白 柳学冬离开时,胧月暻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来。 也没有人送他,柳学冬独自走回了半山腰的小庭院。 进入和室,柳学冬打算先把东西收拾出来,明天可以直接出发,但等他翻出手提包时,才发现胧月暻早就替他把东西全部整理好了。 夜色渐深。 距离柳学冬回到庭院已经过了很久,但胧月暻一直没有回来。 柳学冬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晚宴时胧月暻看自己的眼神。 胧月泉治说的没错,整个胧月家,除了胧月泉治以外,没有人清楚柳学冬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也不了解他的能力,所以自然不会对他感到畏惧。 就连小茶,也仅仅只是从她父亲那里知道柳学冬是一名“s级执行官”,但她却不知道这个头衔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对柳学冬表现出敬畏、服从,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柳学冬这个人,而仅仅只是因为胧月家要求她这么做罢了。 但过了今晚,一切都不一样了。 胧月暻当时的眼神在柳学冬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把手枕在脑后,自嘲一笑。 『现在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作妖。』 柳学冬猜,小茶今晚估计是不敢回来了。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外面突然传来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走进庭院,踩上回廊,最终停在了和室门外。 柳学冬睁开眼,回廊上的行灯将胧月暻的影子打在障子上,她在门外安静地站了很久,最终却什么也没做,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重归寂静。 『胆子变大了嘛小茶。』 柳学冬翻了个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隔壁一片死寂,即使隔着障子,柳学冬也能猜到胧月暻此时肯定是僵着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才传来回答:“……其实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 柳学冬觉得有些好笑,但嘴上却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要作妖了。” 隔壁:“……” 柳学冬继续打趣道:“现在还要跟我走吗?可能我哪天突然看你不爽就把你灭口了哦。理由我都想好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隔壁依旧沉默,这次过了很久,胧月暻的声音才响起:“渡鸦桑,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今晚……不,不止是今晚,你和父亲应该预谋很久了。” “没什么不能讲的。”柳学冬望着天花板,轻松地笑道,“嗯……从哪里开始说呢?” “好,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柳学冬想了想,开口道,“你为什么来中海找我?” 胧月暻立刻答道:“因为胧月家面临暗杀者的威胁,父亲让我来寻求你的帮助,希望你为胧月家提供庇护。” “回答错误。”柳学冬低声笑了笑,“真实情况是,胧月泉治需要我给他撑腰,同时也是在向千树老头表明他的态度——他要家主的位置。” “我不明白。”胧月暻更加疑惑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未表现出过想当家主的欲望。” “那是因为之前,不管他怎么表现,表现得再好,家主位置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柳学冬语带讥讽,“因为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第三子,还是千树老头的小老婆生的。在他头上还有大哥二哥,二哥下面还有嫡系的两个儿子,轮到死也轮不到他来当家主,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野心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直到他等来了这次机会。” “什么机会?”胧月暻急切问道。 柳学冬摆了摆手:“呐,当然是白头鹰分局和清道夫分部联手的机会。” “其实一开始在中海听你说起这件事时,我也没怀疑这么多,直到我通过别的渠道把整件事的脉络整理出来,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想想你大伯是怎么死的。” “在金太郎出事之前,胧月家就已经向苇原众提出过庇护请求,可惜被拒绝了。但这反而给胧月泉治提供了契机——要是苇原众派人驻守胧月家,说不定胧月泉治还真找不到机会对你大伯下手呢。” “什么?!”胧月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天花板,“你是说——是父亲派人杀了大伯?” 柳学冬回忆了片刻:“凶手隔着门精准命中金太郎,这说明他十分了解房间内部结构,也了解金太郎的座位习惯。得手后凶手钻进山中,在那么多人的追捕下逃脱,说明他对山势地形很熟悉。” “而且,胧月家只是个走向没落的家族,就连苇原众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们了,白头鹰和清道夫还有必要对胧月家下手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真正能够给苇原众提供帮助的家族。” “所以稍微动动脑子都该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你们胧月家自己人做的。只不过胧月泉治找对了时机,金太郎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顺理成章地就会以为是清道夫或白头鹰干的。” “金太郎一死,家主位置本该顺延给老二胧月岩介。但在胧月泉治的计划里,他认定胧月岩介是个怕死的人,所以肯定不敢在这个时候接任家主,而他的两个儿子也完全没有当家主的能力,这样一来,能当家主的人就只剩下胧月泉治自己了,并且当得名正言顺。” “不过可惜的是,胧月家还是有一个聪明人,就是你的爷爷,胧月千树。” “对于金太郎的死,千树老头应该早有所怀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同时还要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维持住家族的稳定,所以他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但当他察觉到胧月泉治的目的是家主时,他不得不站出来了,主动接任家主位置。”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胧月岩介是自大,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蠢人,偏偏自己还不觉得;胧月泉治是虚伪,看似随和恭敬,其实一肚子坏水;而胧月千树是自私,哪怕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他都依然想把权利交给自己的嫡出子嗣,而不愿意选择明明能力更强的胧月泉治。” “至此,胧月泉治的第一步计划算是失败了,他未能顺理成章地接任家主。所以才有了后面他让你来中海求我的故事。” “千树老头接任家主后,胧月泉治就以‘给父亲大人找个保镖’这种白痴理由,把我给叫来了东瀛。”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在告诉千树老头,‘我的朋友很厉害,所以我有能力当家主’;第二个目的是在向千树老头摊牌,‘你要是不让我当家主,那我也有能力把你们全弄死’。” “总结下来就是那句话——我胧月泉治今天当定家主了,我说的,谁也拦不住!” “对于胧月泉治的这些暗示,千树老头其实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现在坐在家主位置上的是他,那么苇原众就只认他一个人。而只要苇原众不认可胧月泉治,那么胧月泉治就翻不出浪花来——而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苇原众。” “虽然千树老头对我的认识有亿点点错误,但道理其实是没错的,胧月泉治如果想通过篡位成为家主,就必须要得到苇原众的认可才行,如果苇原众不认可他,那么就算他成为胧月家的家主,胧月家以后也别想再得到苇原众的支持了。” “所以呢……我那晚就去把白头鹰的分局长宰了。” “我做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帮助胧月泉治,也是为了自己。解决掉白头鹰后,苇原众当下面临的困局就解开了,胧月泉治也就可以拿着这份功劳去获取苇原众的信任。” “同时我这样做也是在警告胧月泉治——就算他以后有苇原众撑腰,但只要我想弄死他,也不会比弄死白头鹰分局长更难。” “所以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他以前帮我做过一些事情,但这次过后,我和他就两清了。胧月泉治是个懂分寸的人,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要他还不想死,那么从今以后他便不会透露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胧月泉治不仅是个狠人,还是个狼灭。” “他不仅要自己当家主,还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所以他当时给我说,‘还不够’。” “为了从此没有后顾之忧,胧月泉治打算一次性把事情做绝。” “也就是你今晚所看到的——只有胧月岩介和他的两个儿子死干净了,胧月家的血脉只剩下胧月泉治这一脉了,他才放心。” 说到这里,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等过了今晚,胧月泉治就是胧月家真正的主人了。” 隔壁沉默着,胧月暻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故事。 “小茶啊,你只觉得作为大家族的女人就已经够辛苦了。却不知道这种大家族的内部斗争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且令人作呕。不过幸好我明天就要走了——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还是当个普通老百姓比较幸福。” 柳学冬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哦,忘了恭喜你了,明天开始你就是胧月家的长公主了,想必会有很多人来提亲的。” “那么晚安了,长公主。” 第65章 江户雨歇鱼归海 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 这也是柳学冬来江户这几天里,遇到的第一场雨。 和雨一起来临的还有骤降的气温,这也意味着江户开始入冬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迹象,池塘边惊鹿敲打岩石的频率也因此变快,咚咚咚响个不停。 小小庭院里蒸腾着稀薄的水汽,雨珠从屋檐滑落,连成一根根水线,在地上溅出朵朵水花。 屋檐下,柳学冬穿戴整齐,身边放着手提包。胧月暻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二人看着烟雨朦胧的庭院一言不发,似乎各有心事。 “渡鸦桑……”胧月暻欲言又止。 柳学冬抬头:“嗯?” 胧月暻微微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我……” 可就在这时,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从山上驶来,停在了小院门口。 田中宇兵从车上下来,站在院门外朝柳学冬微微躬身。 柳学冬提起包走下回廊,胧月暻撑开伞打在他头上,跟着他往外走去。 来到门口,田中宇兵再次鞠躬,恭敬说道:“渡鸦桑,泉治君祝您一路顺风。” “父亲没来么?”透过车窗,胧月暻发现车内空无一人。 田中宇兵解释道:“泉治君说了,他明白渡鸦桑的意思。既然渡鸦桑说过两清了,那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渡鸦桑面前。” 柳学冬微微颔首,他转身想要从胧月暻手中接过雨伞,可握住伞柄时,却感觉到了抗拒。 柳学冬抬头,发现胧月暻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柳学冬轻声问道。 “渡鸦桑……”胧月暻的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的话……我可以去中海找你吗?” 柳学冬想了想:“这件事你不需要问我,以你和红豆的关系,你问她就好了。” 说着,柳学冬就要把伞拿过来,可胧月暻依然没有松手,甚至把伞更往回拽了一些。 “嗯?”柳学冬歪头看着胧月暻。 胧月暻咬着嘴唇,倔强的表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哀求,她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现在就想去……” 柳学冬沉默一阵,他叹了口气:“小茶,胧月家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不再是礼物了。” “这次不是,那下次呢?走了一个渡鸦桑,还会有下一个渡鸦桑,只要我还在胧月家——” 胧月暻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柳学冬说话,于是又戛然而止。沉默了两秒后,她抬起头看向柳学冬,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强撑着讨好的笑。 “求你了……渡鸦桑。” “带我走……” 她的姿态低到仿佛是一只等待着被领养的小狗,正使劲地摇着尾巴。 柳学冬平静地与她对视,然后默默拿走了胧月暻手中的伞,转身坐进车里。 “开车。”柳学冬关上门,对田中宇兵说道。 车窗外,胧月暻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发丝沾在脸上,她却仿佛毫无感觉,只是一直流泪,隔着车窗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转头看向她,胧月暻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嘴唇翕动,但声音却被雨声掩盖了下去。通过嘴形,柳学冬辨认出她反复说的那句是—— “带我走。” “走。”这句话是对田中宇兵说的。 汽车发动引擎,向前驶去。 通过后视镜,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独自站在雨幕中,怔怔地望着这边。 柳学冬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再去想。 可就在片刻后,田中宇兵看了眼后视镜突然说道:“呃,暻小姐她……追上来了。” 柳学冬蓦然抬起头。 后视镜中,胧月暻正迎着雨幕奔跑,即使身穿和服奔跑不便,她也在尽全力追赶着。 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打开窗户,柳学冬终于听清了她在喊什么。 “柳先生!” “带我走——!!!” 自从来到东瀛以来,这是胧月暻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 泪水模糊了视线,视野中汽车越来越远,绝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自己整个人淹没。 脚下一滑,胧月暻往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求求你……呜呜呜……” 胧月暻趴在水泊中哭泣,任由雨水将全身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 “我说啊,耍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胧月暻愕然地抬起头,她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此时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可笑。 她看到柳学冬正蹲在她的前方,一只手撑着伞,替她挡住了雨幕,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语气无奈:“先说好,伙食费还是要交的。” 胧月暻破涕为笑,她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攥得死死的,像是生怕他消失了。 柳学冬无奈道:“机票带了吗?” “嗯!”胧月暻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机票。 …… 雨停了。 田中宇兵回来时并没有去山顶,而是再次来到了半山腰的小庭院。 他走进小院,抬头就看见胧月泉治正站在屋檐下,望着面前的立柱出神。 “暻小姐她……跟渡鸦桑走了。”田中宇兵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胧月泉治微微颔首,没有回头。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立柱上的刻字,用极小的声音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我还给她了……从此不亏欠你们了。” 田总宇兵环视了一圈四周:“那这座庭院以后……” “就让它闲置,以后也不需要有人住在这里了。”胧月泉治开口,“定期安排人来打扫就好。” “嗨依。”田中宇兵点头应道,这时他的视野余光突然瞥见池塘边的木桶,桶里有三尾锦鲤正闷闷不乐地游着。 “这些鲤鱼也安排人定期喂养吗?” 胧月泉治回过头,他盯着木桶里的鱼看了很久,最后挥了挥手。 “把它们放生。” 第66章 不愧是你啊小茶 正午,中海。 柳学冬和胧月暻刚从机场出来,随便找了家餐厅对付午饭。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把电话放在耳边,正在和虞红豆打电话。 “那个,给你说一声,我落地了。” 虞红豆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办公室:“平安落地就好,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 “好。”柳学冬往夹了口菜,“还有个事儿得告诉你,小茶……呸,胧月暻也回来了。” “哦?她过来玩吗?待几天?”虞红豆颇有些惊喜。 『她过来当白嫖怪,一分钱不带还要吃你的住你的……』 柳学冬抬头瞥了对面的胧月暻一眼:“她估计要在中海待很长一段时间。” 嘴里正塞着炸鸡腿的胧月暻奇怪地看过来,她不明白刚刚柳学冬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她家里出事了?”虞红豆紧张地问道。 “呃,不是。”柳学冬想了想,“她可能觉得混社会终究不是什么出路,所以想来中海打工。” 虞红豆:“……说的也是。” “那就这样,一会儿我先带她回去。” 电话挂断,柳学冬朝胧月暻扬了扬下巴:“刚刚说的听见了吗,红豆要是问起来,知道该怎么说吗?” “嗯嗯!”胧月暻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混社会不好,打工才是人上人。” 『理解得过于透彻了……』 柳学冬揉了揉太阳穴。 吃完饭后,柳学冬没有急着回家,他打算先去趟商场。 胧月暻因为离开得太过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兜里更是一分钱都没有,就连她现在这身衣服,都是上飞机前在机场临时买的——毕竟总不能让她穿着那身湿透了的和服上飞机。 所以柳学冬得先带她去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 …… 商场里,柳学冬看着直奔高档服饰店的胧月暻,不禁有些紧张。 『完了,读者又要喷我了,我还没跟红豆逛过几次商场,居然就敢带小茶来,我真是飘了。』 不管胧月暻以前生活过得是多么不如意,但她毕竟是胧月家的千金,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钱发愁过。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些衣服有些贵,但对于她来说,却根本没有看价格的习惯。 所以当胧月暻注意到柳学冬的紧张情绪时,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太贵了……” 柳学冬摆了摆手:“没事,随便买——这钱当我借你的。” 胧月暻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还是再逛逛。” 一个小时后,柳学冬和胧月暻手里各拎着几个口袋从商场出来。 他们除了买了一些应季的衣服外,还买了洗漱用具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柳学冬还顺便在超市把菜也买了——其中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砍价上。 柳学冬沉着脸,心情十分糟糕——他觉得自己又买贵了。 胧月暻在旁边也跟着气愤:“你没错,错的是他们,超市凭什么不能讲价?” 在路边打了个车,二人就直奔幸福花园。 当出租车驶过东泰路时,柳学冬面色严肃地提醒胧月暻:“这条街全是卖假货的,专坑外国人,以后你不要来这边。” 胧月暻认真地点了点头。 健谈的司机接嘴道:“那可不是?全中海谁不知道东泰路全是赝品?傻子才上当呢!” 柳学冬:“……” …… 回到家,胧月暻主动帮忙把买来的菜提到了厨房去,然后又哼着歌去摆放自己的洗漱用具。 柳学冬坐到沙发上,顺手把电视打开,但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胧月暻。 他发现自从坐上飞机离开东瀛后,胧月暻又像变了个人——既不是在中海时那个故意撩拨他的妖精,也不是在东瀛时没有精气神的人偶娃娃。 她仿佛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明媚了起来。如果非要为她现在的状态想一个说法的话,那就是丢了的魂儿又回来了,无形的枷锁解开了,阴霾遇见了阳光,整个世界都亮了。 柳学冬看得出来,她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也许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但相信如果不是他还在这里的话,胧月暻估计会欢呼雀跃地跳起来。 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却不知道天赋早就把她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反馈回了柳学冬脑海,就差没在她头顶写上“开心”两个字了。 等整理完东西,胧月暻从房间里出来,她朝柳学冬明媚一笑:“今晚我来下厨,就当报答你的收留之恩了。” 柳学冬下意识看了眼厨房:“你特么不会是想毒死我……” 胧月暻佯装气恼:“我厨艺很好的,自从妈妈走后我一直独自住在庭院里,从来都是自己做饭。” 柳学冬一愣,不是因为她的经历,而是不作妖的小茶让他还有些不习惯。 “可以么?”胧月暻双手合十,希冀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慢慢点头:“那……你看着弄。” 得到柳学冬同意后,胧月暻小跑着进了厨房,就差没边走边跳了。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柳学冬心底突然泛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胧月暻的确没有说谎,她的手艺比柳学冬要强得多——等虞红豆下班回来时,她已经做好满满一桌子菜了。 “好香啊!”虞红豆换了鞋从玄关出来,一眼就看见柳学冬坐在沙发上,而厨房里却传来碗筷碰撞声。 “谁在做饭?”说着,虞红豆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么香?” 柳学冬朝她身后示意,虞红豆转头,正好看见围着围裙的胧月暻把最后一个菜端了出来。 “小暻!”虞红豆惊喜道,“你也太贤惠了!” 胧月暻放下盘子,快速搓了搓耳垂,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至于……”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 柳学冬看着对面谈兴正浓的两个女人,既不好意思打断她们,又怕先动筷子会让虞红豆觉得对客人不礼貌,于是只能默默坐着当背景板。 这时,胧月暻突然看了一眼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柳学冬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胧月暻突然主动起身替柳学冬盛了一碗饭,规规矩矩地放到他的面前。 虞红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暻,你不用这么客气……” 胧月暻满脸认真地看着虞红豆:“在我们东瀛,都是要一家之主先动筷子的,这是为了表达尊重。怎么,大夏不是这样的么?” 柳学冬心里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不愧是你啊小茶,下午算是白夸你了。这茶言茶语说的,怕是没个十年茶艺练不出来。』 “而且……”胧月暻不经意地扫了眼柳学冬,“我现在又没有收入,你们还肯收留我,我也只能做做这些保姆的活报答了。” 虞红豆牵强地笑着:“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家又不困难,无非就是多副碗筷,你没必要……” “啪!”柳学冬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将虞红豆的话打断。 虞红豆倒是没什么,胧月暻却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柳学冬深吸了一口气。 “你明天就去找工作。” 随笔(一) 最近胧月暻这个角色的争议比较大,所以在这里聊几句。 首先要告诉大家的是,胧月暻这个角色不是临时加进书里的,她是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人物,是组成故事的一部分。 虞红豆和胧月暻是两个能够互补,却又完全相反的角色。从构思这本书开始,我就为她们赋予了完整的角色构建和性格塑造。 所以接下来我会为大家详细地剖析这两个女角色是什么样的。 【性格标签】 虞红豆—— 表层性格:1坚韧 2勇敢 3伪独立 内在性格:1(防剧透,暂不透露) 2感性 3渴望依赖 胧月暻—— 表层性格:1作妖 2抖 3伪绿茶 内在性格:1贤惠 2懂事 3习惯付出 —————— 从上面可以看出来,在表层性格上,我给虞红豆的全是正面、褒义的形容,而胧月暻的则相对不那么讨喜,这也是很多人不能接受她的原因。 但人物塑造本来就不该是片面的,人物要丰满,要立体,就必须赋予角色内在的东西,而这些内在不是通过文字描述直接告诉读者的,而是要通过人物背景、行为习惯、以及语言对话这些更加含蓄隐晦的东西从侧面体现出来。 虞红豆和胧月暻虽然在表层性格上完全相反,但内在性格却是完全互补的。所以胧月暻的内在性格全部变成了正面向的形容,而相较于虞红豆,显然胧月暻的内在性格更符合“男人心中完美妻子”的形象。 但胧月暻就更适合柳学冬吗,显然并不是。 在柳学冬的愿望里,他需要的是一名能陪伴他过柴米油盐日子的普通人。而胧月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永远无法把柳学冬当一个普通人看待。 而虞红豆虽然不知道柳学冬的过去,但她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理念。所以虽然她愿意跟柳学冬组成家庭,也愿意陪柳学冬过普通人的日子,但她依然避免不了被九处牵绊——并且她还不会煮饭。 结合以上你们就会发现,如果两位女角色各取一半,那正好就是柳学冬梦寐以求的妻子形象了。 现在为了划分读者群体,网文也进行了分类,比如你们常说的“后宫”,“纯爱”什么的,但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因为在我看来每一个故事都是独特的。 所以别再说我这本书是后宫了,柳学冬是想当普通老百姓,又不是想当皇上,哪来的后宫三千佳丽?再说了,如果有那么多女的要写,你们不嫌看得累,我还嫌写得累呢,光是为了塑造胧月暻就用了几十章,要真有那么多女的,那我也不用干别的了,每天写各种各样的女人就够我写到几千章后了——哦不好意思忘了,后宫文是不会这么仔细去塑造她们的。 所以,不管你们是喜欢红豆还是喜欢小茶,我欢迎你们站队,欢迎你们为她摇旗呐喊。 但为了两个虚构的角色撕逼吵架就完全没必要了,更没有必要因为单女主或双女主的问题给我留个低星,既影响你的心情也影响我的心情。 差不多就这样,下次想到再写。 瑞思拜。 第67章 他人感受和自我怀疑 虞红豆横了柳学冬一眼:“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那么大声干什么?” 说完,她又转头对胧月暻说:“没事,工作慢慢找,不急。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得好像这一桌子饭是你做的一样……』 柳学冬在心里腹诽,然后偷偷瞪了胧月暻一眼。 胧月暻正感动着,假装没看到柳学冬的眼神。 吃完饭后,胧月暻开始收拾碗筷,虞红豆也主动凑上去帮忙,反而把柳学冬给落下了。 柳学冬看着两个女人忙活,莫名感觉自己有种地主老财的既视感,于是他赶紧起身:“有要我帮忙的吗?” 不等虞红豆说话,胧月暻先开口了:“不用,你坐着,在我们东瀛……” “咳咳!!”柳学冬使劲咳嗽,及时打断小茶施法,然后抽烟遁走。 老地方,阳台。 万家灯火升起,就像是星辰洒落到了地上。 身后厨房里传来碗盘碰撞声,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今天还多了一些清脆的笑声。 唯一不变的,是让柳学冬甘之如饴的人间烟火气。 吐出一口青烟,柳学冬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 厨房里,胧月暻一边洗碗一边说道:“今晚我睡客房,要是再打扰你俩的夫妻生活,柳先生估计会恨不得把我赶出去了。” 正在擦拭案台的虞红豆赶紧放下抹布,她拽了胧月暻一把,把手指竖在唇边,焦急说道:“嘘——听话,今晚还是咱俩睡。” 胧月暻有些懵:“什么情况?” 虞红豆紧张兮兮把头伸出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柳学冬还在阳台抽烟后,才重新凑回来。她面色微红,局促地小声说道:“其实我俩还……还没到那一步。” 胧月暻惊了:“啊——?难道他……” 虞红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俩都没问题,只是——哎呀,说来话长,今晚在被窝里慢慢给你说。” 胧月暻连连点头,放光的眼睛里写满了八卦。 收拾完厨房,两个女人跟做贼一样钻进了卧室,把柳学冬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柳学冬大概能理解虞红豆现在的心情,就像小时候朋友来家里玩一样,自己总是会莫名很兴奋。 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笑声,柳学冬转身走进了书房。 打开电脑,一番熟悉的操作后,黑色聊天框弹了出来。 【上号。】 很快,消息回复过来:【我adc,你辅助。】 紧跟着又是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回错人了……该死的,我一定要研发一个可以撤回消息的功能!】 柳学冬回道:【不如先弄个能发语音的功能?】 那边回得很快:【有道理啊!】 【少废话,问你点事。】柳学冬十指如飞,【特管九处在中海有个擅长审讯的觉醒者,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啧啧啧,别开玩笑了,九处的事可不好打听。】 虽然这样说着,但那头很快又发了消息过来:【关于中海九处存在擅长审讯觉醒者这件事,目前在阴影世界范围内也只是猜测而已,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不确定。而且话说回来,就算真有这么个人,那他的信息也属于九处的高级保密内容,很难打听到。】 柳学冬想了想,打字回复:【那对于这种“强制性吐真”类型的天赋,是否有办法反制或预防?】 这一次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在不知道天赋效果的前提下,很难做到预防。但不管是什么天赋,必然是存在局限性的。如果是代价型,那就不能频繁使用;如果是条件型,那就存在很大限制。而且我猜测这个天赋肯定不是万能的,不然九处就不会有审讯不出来的犯人了。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试着从根源切入,比如通过催眠等手段暂时性屏蔽记忆。】 这番话反倒是提醒了柳学冬,他记得之前虞红豆曾经向他咨询过关于催眠的问题,这不正是从侧面说明了这种手段对那名觉醒者的天赋有效吗? 念及此处,柳学冬立刻打字:【我知道了,就这样。】 正在他打算关闭聊天框时,那头快速回复过来一连串消息:【等等等等等等】 【!!!!!!!】 【上次过后我就想明白了】 【你几乎从不在白天给我发消息,但我现在这里还是半下午,说明你跟我至少隔了往后五个时区,或往前11个时区】 【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东经90度到西经150度之间】 【再加上你刚刚找我打听中海九处的事……而中海正好在这个范围内】 【所以……】 【你在中海?】 柳学冬眯了眯眼,开始打字:【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我想想……你那里还是半下午,往前五个时区往后11个时区……你在瑞仕那座安全屋?】 那边回道:【再见。】 聊天框关闭,正巧虞红豆也在这时推门进来。 柳学冬抬头一看,发现胧月暻也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地偷窥。 “怎么了?”柳学冬问。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我说……今晚还是我跟小暻睡,你会生气吗?” 柳学冬突然愣住了。 不是因为虞红豆要跟胧月暻睡一起这件事,而是因为虞红豆这种“小心翼翼”的发问语气。 他这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自己为了进入“丈夫”这个角色,做了很多他觉得“丈夫”该做的事,而这一切却都只是为了尽快达到他心中的那个目标——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他却忘了考虑虞红豆的感受,这未免对她有些不公平。 虽然虞红豆嘴上也口口声声说着会尽快适应“妻子”的角色,并且一直努力着。但和柳学冬不一样的是,她是为了柳学冬和心里的亏欠感而强迫着自己作出这些改变的,所以就连一点小事都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柳学冬的感受。 二者的区别在于,柳学冬是为了自己,虞红豆是为了他。 而柳学冬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还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所以当柳学冬在此时此刻突然想明白这件事后,他突然感到了茫然——他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虞红豆相处了。 甚至就连“照顾妻子的感受是丈夫分内的事”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柳学冬都觉得这是自己为了达成目标而想到的。 人的感受是复杂且多变的,即使柳学冬可以直观地感知到情绪,可他依然无法准确判断情绪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我到底是真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情绪,还是只是因为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才给了我这种自己也拥有的错觉?』 柳学冬大脑有些乱,同时还带来了深深的挫败感——他突然觉得,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像比当清道夫要复杂多了。 注意到柳学冬的表情变化,虞红豆关切地走上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学冬揉着额角,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以后这种事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虞红豆没有注意到的是,柳学冬藏在桌子下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 第68章 取巧的催眠方式 人生是一场修行,生活也是如此。 柳学冬觉得自己还差点火候,似乎是因为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新的一天。 昨晚柳学冬睡得并不好,一整夜思绪都乱糟糟的——这当然不是认床的缘故。 早上起来后,柳学冬打算出门去买早餐回来,可刚推开客房的门,就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 柳学冬来到客厅一看,原来是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她刚把粥盛出来,抬头就看见了柳学冬:“你醒了,先去洗漱,我把粥盛出来晾着,等红豆起来就可以吃了。” 柳学冬怔怔地点了点头:“好的。” 不一会儿,柳学冬洗漱完出来时,虞红豆也起床了,等她再洗漱完,三人来到餐桌上坐下。 柳学冬注意到,胧月暻在坐下时还偷偷打量了自己一眼,见自己没反应,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小茶依然是那个小茶,但又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茶了。柳学冬知道这一点,所以自然不会再用之前那种态度去对待她。并且柳学冬是个负责任的人,既然自己选择了接下这个“烂摊子”,那就必须为这个“烂摊子”后续可能带来的后果负责——不管是为了小茶,还是为了自己。 所以在早饭后,柳学冬把胧月暻叫来了身边。 虞红豆吃过早饭就匆匆上班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柳学冬,让他帮胧月暻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沙发上,柳学冬坐在胧月暻对面。 “有些事得跟你提前交代一下。”柳学冬斟酌了片刻开口,“红豆给你说过关于她工作的事吗?” 也许是柳学冬的表情太过严肃,所以她也感到了紧张,于是赶紧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她是警察。” “嗯……其实不是。”柳学冬抿了抿嘴,“她其实是特管九处的人——就和白头鹰环治局差不多性质。” 胧月暻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你——” “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柳学冬抬手打断,“听我说,她的工作保密级别很高,你作为一个东瀛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后续肯定会有人来对你进行审查。” 胧月暻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眼里掩饰不住担忧:“这是不是意味着……因为我的关系,可能会拖累你?” 胧月暻咬了咬牙:“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回东瀛——” 柳学冬无语道:“你现在回东瀛不是明摆着告诉九处你有问题吗?动动脑子行不行。” “那现在怎么办嘛!”胧月暻哭丧着脸。 “还来得及。”柳学冬说道,“上飞机前我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所以我让田中宇兵给胧月泉治带了话——他作为胧月家的家主,在东瀛帮你伪造一个新身份并不难。也幸好你是东瀛人,九处的手还伸不到东瀛境内去……” “所以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你现在的身份很干净;坏消息是你被胧月家除名了,从此以后跟胧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明明两个都是好消息。』 胧月暻在心里想道。 “毕竟东瀛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姓胧月——现在你的新身份是江户某个社团大佬的孙女,这个社团在不久前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影响,大多数管理层都被抓了进去,社团大佬因此心灰意冷,于是决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走他的老路,所以将你送来了大夏。” 胧月暻:“……” 『所以黑道千金的梗是过不去了是。』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但她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新身份认了下来:“我记住了。” “光记住还不够。”柳学冬摆了摆手,“现在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据我所知,中海九处里有很擅长审讯的人,所以你依然有暴露的风险。” “那怎么办?”胧月暻急道。 柳学冬顿了顿,他看向胧月暻,认真道:“我要对你进行催眠。” 听完,胧月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片刻后她一咬牙,胸一挺,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来!” 柳学冬哭笑不得:“你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把你怎么样。” 胧月暻声音渐渐变小,目光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我看电视里那些人被催眠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是被随意摆弄的玩偶……” 感受着天赋反馈回来的情绪,柳学冬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你这电视好像不太正经啊。” “言归正传,你别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影视作品影响, 也不要有害怕情绪。”柳学冬回过神来,“因为真正的催眠是需要双方互相配合的,哪怕有一丝抗拒心理都会导致催眠失败。” “并且我不是专业的催眠师,还无法做到将你的某段记忆屏蔽埋藏,所以我打算用一个比较取巧的方式,来帮助你应付审查。” 胧月暻正打算发问,却被柳学冬抬手打断。 “你知道膝跳反应吗?这是一种神经反射,直接越过你大脑的思考环节,让你下意识作出某种行为。”为了防止胧月暻听不明白,柳学冬只能尽量讲得通俗易懂一些,“简单来说就是,我会针对审查时你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给你提前灌输一个预设的答案。然后通过催眠的方式,使你在被问到相似问题时,条件反射地回答出我给你预设的那句话。”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胧月暻赶紧点头,神态无比认真。 “好的,那你准备一下,我要开始了。”柳学冬深吸一口气起身,直视着胧月暻。 胧月暻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在对上柳学冬眼神时却莫名脸蛋一红。 柳学冬微微皱眉,不满道:“大脑放空,别胡思乱想。” 第69章 拒绝背锅的清道夫协会 大洋彼岸,清道夫协会总部。 实验室里,一众研究员垂手并排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会长塔纳托斯阴沉着脸,盯着面前桌子上的三枚安瓿瓶一言不发。 安瓿瓶内装着的是一种淡蓝色液体,瓶身从左到右分别写着:泰坦1型、泰坦2型、泰坦4型。 “三年了,”塔纳托斯压抑着怒火,“已经三年了。我给了你们三年时间去研究怎么复刻它,结果你们用了三年时间,得出的结论就是做不到?!”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这时,为首的那名最为年长的研究员站了出来:“会长先生,您得明白,泰坦药剂是通过对身体强化类觉醒者进行活体提取而产出的,但天赋的觉醒方向是完全随机的,哪怕在整个觉醒者群体中,身体强化类觉醒者也只占不到10……在没有足够研究对象的前提下,目前能制造出四瓶泰坦药剂已经是极限了。” 塔纳托斯眼皮一跳,年长的研究员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呃,抱歉,现在只剩下三瓶了。但这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那个人为我们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泰坦药剂确实有效,至于后续会不会有排异反应,由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们无从证明。” “所以我现在的建议是,我们可以选一个人来进行注射试验,以便长期观察——希望您能够理解,毕竟每个型号的泰坦药剂强化方向是不同的,那个人能注射成功,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就在这时,塔纳托斯的秘书,菲丝(faith)小姐走了进来。 她来到塔纳托斯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老板,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塔纳托斯挥了挥手,对研究员说道:“我会尽量给你们找来更多的觉醒者,研究还要继续——至于选人注射药剂这件事……我会留意的。” 说完,他带着菲丝小姐回到办公室,在坐下的同时,他顺手往桌子底下摸了摸——这已经快成他的习惯了。 “说。”塔纳托斯仰头靠在老板椅上,“史密斯当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名小间谍的死要算在我们头上。” 菲丝小姐翻开手中的文件夹,目光落下,冷冷开口:“那名白头鹰探员叫内森·黑尔,是白头鹰安插在女王冠冕的间谍,但就在不久前,他死在了大夏中海市,连带着还暴露出了许多被白头鹰渗透的中海联络人。这一系列的原因,最终导致白头鹰在中海的情报网崩盘——中海作为大夏的重要沿海城市,白头鹰能做到这一步起码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但现在看来,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全部打水漂了,也难怪史密斯局长会那么生气。” “大夏就是一个坚硬的乌龟壳,九处看似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但谁也不敢低估它。在潜伏和渗透方面,白头鹰是世界顶尖的,但即使是他们,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才能做到这一步。可是话说回来……”塔纳托斯突然拔高了音调,“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九处搞的事情凭什么算在清道夫协会头上?!” 菲丝小姐不为所动,她的手指在文件上下移,最后停在一排小字上:“嗯……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据调查,那名假扮黑冢的暗杀者在干掉海顿之前,曾给史密斯局长打过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里表示,内森·黑尔也是他弄死的。” 塔纳托斯气极反笑:“难不成史密斯觉得,我还专门把黑冢派去中海,顺手帮九处揪出了他的小间谍?” “史密斯局长没有那么蠢。”菲丝像是没听出塔纳托斯的反问,依旧一板一眼答道,“但是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他只能把罪名安在清道夫协会头上,这样一来,他既能逃避上面的问责,同时还能给九处泼脏水——一石二鸟,对他来说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塔纳托斯心累地摆了摆手:“不用你再给我解释一遍。对了,那十五座联络点怎么样了?” “被白头鹰清剿了八处。”菲丝答道,“不过我们已经通过有把柄在手的民主党政客向自由联邦军方和白头鹰施压,白头鹰的清剿行动只能暂停。” “赞美自由联邦,只要他们双党派之间还有矛盾,就总免不了要跟我们做生意。不过这种手段不能常用,这次暴露出来的政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清算。”塔纳托斯冷笑几声,“白头鹰那边的动向继续盯着,然后还有件事——” “去找一些跟大夏境内有联系的边缘人,我要知道那个白头鹰间谍去中海到底是想干什么,同时也打听一下九处最近的动向。而且那个假冒黑冢的人在中海出现过,如果有线索的话,我们再自己派人去中海调查。” …… 与此同时,中海特管九处。 葛文栋的办公室里,陶萋萋正站在办公桌对面。 老葛把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陶萋萋拿起文件一看,发现是一份人员档案,上面的名字写的是:胧月暻。 老葛说道:“这份档案是通过警务系统查到的。她是小虞的朋友,但其实是东瀛人,之前在中海待过六年,读完中学后又回了东瀛。她和小虞是高中同学。虽然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但总体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这个时期比较特殊,所以我们必须要严谨对待。” “所以说呢?”陶萋萋看完档案抬起头。 “我这边会安排一名负责信息登记的警员去找她做个调查。”老葛给了陶萋萋一个眼神,“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和她简单的聊两句。” “懂。”陶萋萋点头,说白了就是让她用天赋套话呗。 老葛满意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当然我们并不是不信任小虞,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小虞才刚来,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我担心她会有情绪,所以就暂时不用告诉她了,你在处里和小虞关系最好,所以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也最合适。” “我明白。”陶萋萋回道,“那什么时候去?先说我明天还有个辩论赛……” 老葛无奈道:“就今下午。” 第70章 外来人员登记 “嗯——” 胧月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刚才跟柳学冬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眼时就已经是中午了。 胧月暻抬头一看,看见柳学冬正把一张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从本子上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烧成灰烬,然后清理好丢进垃圾桶里。 不等胧月暻开口,柳学冬突然发问:“你父亲是谁。” “胧月三平。”明明脑海里浮现的是胧月泉治那张脸,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柳学冬又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胧月谷。”胧月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柳学冬拍了拍手:“很好,保持下去。” 说罢,柳学冬起身:“我下午要去诊所,你可以跟我一起,顺便想想自己想找什么工作,想明白了就去人才市场转转。” “好的。”胧月暻呆呆地点头,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柳学冬指了指厨房:“那还愣着干嘛?煮饭去呀。” …… 吃完饭后,二人来到诊所。 柳学冬给吕姐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可以来正常上班了。挂掉电话后,他又给江氏夫妇打了过去,让他们抽空把江子轩送过来“复诊”。 看得出来江氏夫妇对孩子很上心,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江子轩送来了。 柳学冬看见江子轩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不是,你这是去传销组织体验生活了?” 削瘦了一整圈的江子轩疲惫地说道:“我爸妈给我报了六个补习班……我现在看到作业本就想吐。” “没事,来我这你不用学习。”柳学冬顺手把拖把塞进他手里,“做点体力劳动,让头脑放松一下。” 江子轩恨恨地盯着柳学冬,鼻孔又开始冒粗气。 正巧这时胧月暻走了过来,她手上端着刚泡好的茶,把茶放到柳学冬面前后,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江子轩的眼睛又直了。 柳学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往回拽:“你这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难怪你成绩差呢。” 江子轩的脑袋虽然回来了,但眼珠子还盯在胧月暻身上。 “再看也不是你的。”柳学冬用手挡住江子轩的视线。 像是为了证明柳学冬话的正确性,胧月暻主动往柳学冬身边靠了靠,然后抱住他的手臂。 感觉到大臂处传来的柔软,柳学冬斜了胧月暻一眼,然后对江子轩说道:“你看,男人只要成功,全世界都是你的。” 江子轩眼睛瞪得溜圆:“你们……你们难道是夫妻?” 柳学冬正想否认,胧月暻却先开口了,她夹着嗓子说道:“哎——哪有那个福气?柳医生的妻子可是仙女一样的人儿,我可比不上——像柳医生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做小妾就已经妥妥的知足啦。” 这语气让柳学冬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直接把她甩出去。但江子轩却当真了,他看上去十分激动,紧紧地握着拖把:“老大,教我!” 柳学冬把手从胧月暻怀里抽出来,拍了拍江子轩的肩膀:“年轻人少做梦,要务实,从眼下出发。如果还不清醒,建议先去超市门口摇明白了再说。” 江子轩大受启发,干劲满满地扛着拖把干活去了。 江子轩出去后,柳学冬痛心疾首地看着胧月暻:“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去人才市场卖身去。” “找工作就找工作,说那么难听干嘛……再说了我刚刚还不是为了帮你?”胧月暻还觉得委屈了,“而且我身上连坐公交的钱都没,难道你要让我走路去……” 柳学冬赶紧把钱包掏出来,翻出两张50的纸币:“小区门口的超市可以兑零钱,够你坐一个月公交车了,渴了饿了你就自己买矿泉水和小面包对付着。” 胧月暻瞪大了眼:“就100?红豆昨晚都跟我说了,你给她五百万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100?” 柳学冬当场就拿她刚刚的话怼了回去:“你自己也说了是小妾,所以就别奢望和正妻一个待遇了,有的拿就知足。” 胧月暻气鼓鼓地瞪了柳学冬一眼,一把抽走他手里的钞票后,愤愤然朝外走去。 可当她打开诊所门时,两个身穿警服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柳,柳先生……”胧月暻紧张地回过头。 柳学冬抬头看过去,发现居然是熟人——陶萋萋和一名男警员正站在诊所门口,他们似乎也刚到,正打算敲门时门就自己开了。 “陶小姐。”柳学冬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进来,“你们找谁?” 陶萋萋看了眼胧月暻:“找胧月小姐。” 柳学冬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然后领着他们来到会客厅坐下:“是有什么事吗?” 陶萋萋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做个简单的外来人员登记,因为胧月小姐正好是红豆的朋友嘛,熟人好办事,所以我就跟来了。” 柳学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罢,他朝旁边神经紧绷的胧月暻招手:“找你的,过来外国人。” 等胧月暻坐下后,陶萋萋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于是安抚道:“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而已,来,先把这张登记表填了。” 陶萋萋从旁边警员手中接过一张表格,递到胧月暻面前。等胧月暻拿起笔开始填了,她冷不丁问道:“胧月小姐,你们家在东瀛是做什么的?” “黑帮社团。”话脱口而出,胧月暻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陶萋萋。 旁边,柳学冬双眼微微一眯,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陶萋萋却没有停止,她立刻又问:“那你这次为什么来中海?” “找工作,定居。”胧月暻答得也很快,几乎是在陶萋萋刚问完就回答了出来。 陶萋萋在心底松了口气,然后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在东瀛发展呢?” “因为我想走正道。”由于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胧月暻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说出了这番话。 听到这果断的语气,陶萋萋肃然起敬。 第71章 家庭讨论会 现在的陶萋萋眼里,她仿佛看见胧月暻整个人都散发着正道的光芒。 明明是黑道世家的继承人,明明生活在刀光剑影的圈子里,她却下定了决心要走正道,这是什么?这是对恶的憎恶,这是对善的向往,这是她生而为人的信念。 胧月暻可猜不到陶萋萋的心理活动,她战战兢兢地填完表,递到男警员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陶萋萋:“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陶萋萋抿着嘴摇了摇头,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胧月暻:“没有了,胧月小姐……大夏欢迎你,中海欢迎你——祝你早日完成心中的理想。” 胧月暻:“?” “事情办完了,我们这就走了。”陶萋萋和男警员起身,她转头看向柳学冬,“今天我来的事就不要告诉红豆了,我怕她知道了会觉得我是故意来调查她朋友的,为避免误会,所以还是别给她说了。” “红豆没那么小心眼。”柳学冬起身送他们,“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听你的好了。” 胧月暻站在诊所门口,直到亲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外,她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柳学冬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该干啥干啥去。” 胧月暻缩了缩肩膀:“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他们又找到我问话怎么办?” “不会了,相信我。”柳学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加油,打工人。” …… 晚上,收工,回家。 柳学冬刚把电视打开,打算看看新闻联播时,门开了。 两道身影从玄关出来,虞红豆用埋怨的眼神盯着柳学冬,她身后跟着一脸受气包模样的胧月暻。 柳学冬有些懵:“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小暻一个人去人才市场?”虞红豆嗔怪着柳学冬,“她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既没钱也没电话,要不是她记住了我的号码,在路边电话亭联系了我,她连怎么回来都找不着。” “她不是在中海待过吗?怎么会不熟?”柳学冬坐直了身体,“再说了,我不是给她拿了钱了吗。” “就一百块能干什么呀!”虞红豆叉着腰瞪着柳学冬,那神态仿佛一只护崽的小母鸡,“而且现在中海一天一个样,她上学那会儿金贸大厦还没建好呢,怎么能找得到路?” “她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走丢了,实在不行还可以问路……”柳学冬一时语塞。 他的目光越过虞红豆,落到胧月暻身上。胧月暻双手合十作抱歉状,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柳学冬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于是柳学冬看向胧月暻,开口道:“是我欠考虑了,抱歉。” 胧月暻一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虞红豆也愣了,柳学冬的道歉如此干脆,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苛责了。作为仓促组成的“夫妻关系”,柳学冬进入“丈夫”这个角色也才两个月,一切都还在适应阶段,自己却突然要求他还得学着照顾自己朋友的感受,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虞红豆突然感到有些愧疚,她在柳学冬身边坐下来,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抱歉。” 这下柳学冬也愣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虞红豆的愧疚源至何处,他轻轻拍了拍虞红豆的手臂:“不用道歉,问题出在我身上。” “柳先生……”虞红豆抬起头看着柳学冬。 “感动了?”柳学冬打趣道,“那今晚咱俩睡?” 虞红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红霞,她白了柳学冬一眼:“那你打地铺,我和小暻睡床。” 柳学冬无趣地瘪了瘪嘴。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胧月暻也走上前:“那个,红豆给我买了电话……我帮你把号码存一下。” 柳学冬把电话从兜里掏出来,拿给了胧月暻。 胧月暻一番操作后,递回柳学冬手里。 柳学冬拿到面前一看,只见一串电话号码上面备注的名字是:小茶。 柳学冬古怪地看了眼胧月暻,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要说搞刺激还是你比较会。』 胧月暻被看得脸蛋微微一烫。 虞红豆也看见了电话上的备注,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叫小茶?” 胧月暻张嘴就来:“呃,小名。” 虞红豆没有纠结称呼的问题,她转头对柳学冬说起另一件事:“还有就是,我打算给小暻拿点钱,毕竟她一个女孩子身上没钱确实不太好……但是那些钱是你给我的,严格来说是属于你的,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句话里柳学冬听出了两个意思,一是“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二是虞红豆依然把他和自己分得太清了,在柳学冬的理解里,既然已经结婚了,那这些钱不应该是“共同财产”才对么? 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柳学冬发现自己又有些钻牛角尖了,又在用“家庭”这个概念去强行绑定自己和虞红豆,而没有考虑虞红豆的感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逻辑思维中缺失了一块,导致他在看待事物时和正常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柳学冬下意识皱眉,揉起了太阳穴。 虞红豆和胧月暻都以为他是因为给钱这件事烦躁了。 虞红豆关切地说道:“这些钱是你的,决定权在你,不用考虑我的意见,你有任何想法直接说出来就行了……不要生气。” 胧月暻也很紧张:“那个,那个——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不花钱的……” 柳学冬抬起一只手打断她们:“你打算给多少?” 虞红豆跟胧月暻对了个眼神,然后试探性开口:“……十万?” “不行。”柳学冬果断拒绝。 他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刚刚的问题,头痛的感觉逐渐平复。 柳学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是来中海找工作的,不是来当千金小姐的,你一下给她那么多钱,那她还找什么工作?没钱了就找你要,反正我的钱她这辈子也花不完——那这样她跟个花瓶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个花瓶还至少还能让人看个乐呵,她能给我看什么?” 胧月暻在一旁委屈地小声说道:“你要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柳学冬横过去一眼,胧月暻赶紧闭嘴。 不给虞红豆开口的机会,柳学冬直接作出决定:“每个月给她三千块生活费,反正她现在不愁吃不愁住,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如果真有要花钱的地方,就让她找我要。并且等她找到工作有薪水了,生活费也得断掉。” 也许是语气太过不容置疑,胧月暻的眼里竟然泛起了水雾,她忿忿地看了柳学冬一眼,抛下一句:“你好狠的心呐!” 说完就噔噔噔地跑进了卧室里,将门重重摔上。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也看向虞红豆,他指着卧室道:“怎么搞得跟我始乱终弃了她似的……” 虞红豆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了,听你的。” 第72章 截胡达人 “我去看看她。”虞红豆给柳学冬说了声,然后也进了卧室。 卧室里,胧月暻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虞红豆走过去,把手搭在胧月暻的肩膀上:“没必要这么伤心?” 由于被枕头捂着,胧月暻说话时闷声闷气的:“我就是有些不平衡,明明对他来说,投喂一个和投喂两个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我也没说一定要跟你一个待遇,可这差距也太大了!” “投喂”这个词让虞红豆有些汗颜:“没事没事,以后我偷偷给你拿钱花。” 胧月暻感动得一把抱住虞红豆:“呜呜——还是红豆你最好了!” 可抱着抱着虞红豆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胧月暻的手不知不觉攀附上来,在她胸上捏了捏,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根据大小来给钱的?那我也没小多少啊……” “好烦呐你!”虞红豆一把推开她,脸色通红,“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怎么可能一样。” “你也说了是名义上的啊。”胧月暻眼珠滴溜溜地转,“而且你们不是还没那个么,还是临时凑成一对没有感情基础的——即使是这样,五百万说拿就拿了,说明这点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结果就给我三千?我每天还煮饭呢,就算是保姆每个月工资也不止这么点儿。”胧月暻朝虞红豆挤着眼睛,“要不你再去薅他一笔羊毛,你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 “我才不去,又不是我没工作。”虞红豆故意捉弄胧月暻,“要去你自己去,反正到时候挨骂的不是我。” 胧月暻惊道:“他还骂过你?” 虞红豆冲她挑眉:“这倒没有,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胧月暻扑上来就挠虞红豆的软肉。 三十秒后。 “错了错了!” 胧月暻被虞红豆压在身下,手臂被反绞在背后,整个人动弹不得。虞红豆骑在她身上,二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现在才知道错了——当我四年警院是白读的?”虞红豆单手制住胧月暻,腾出另一只手去捏她的痒痒肉。 胧月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连连求饶:“饶了我叭——”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激烈时刻,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二女齐齐看向门口,虞红豆还保持着骑在胧月暻背上的姿势,全都僵着一动不动。 柳学冬面无表情:“……打扰了。” “嘭。” 门被关上。 两分钟后,二女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卧室走出来。 “咳,”虞红豆看向沙发上的柳学冬,“你刚刚想说什么?” 柳学冬指了指墙壁上的时钟:“该吃晚饭了。”说罢,目光投向胧月暻。 胧月暻小嘴撅了撅:“知道了……那我去煮饭……” “哎,”虞红豆一把拉过她,转头对柳学冬说道,“小暻都跑了一天了,就让她歇一歇,我们出去吃怎么样?” 『你就宠她。』 柳学冬无奈地看了眼虞红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 日子像是回到了正轨。 那天过后,柳学冬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起来。 每天一早,胧月暻会第一个起来弄早饭,等三人一起吃完饭后就各奔东西,柳学冬去诊所,虞红豆去上班,胧月暻去找工作。等到下午时,胧月暻也总会第一个回来,忙活着把晚饭张罗出来,然后等着其余二人回家。 唯一让柳学冬有些想不通的是,虞红豆和胧月暻的感情升温速度似乎比他和虞红豆要快多了。 以前虞红豆偶尔下午没事时会提前下班来陪他,但现在反而总是和胧月暻凑一块儿去,难得有空了,两女不是去逛街就是去逛街,再加上有车的缘故,柳学冬连拎包的机会都没有。 以至于现在柳学冬看胧月暻的眼神都有些怨念了,心里无比期盼她能赶紧找到工作,最好是那种一周上一次班,一次上一周的工作,好让他有机会跟虞红豆增进“夫妻感情”。 但胧月暻就像是知道柳学冬的想法似的,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给虞红豆打电话,如果虞红豆不能提前下班她就回家做饭,如果能提前下班就把虞红豆约出去逛街,直接给柳学冬来了手截胡。 柳学冬最近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厂把她送进去拧螺丝了。 至于诊所这边,这一个月下来,江子轩的学习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据江氏夫妇所说,江子轩这次月考成绩大幅提升,于是柳学冬也顺水推舟地告诉他们江子轩的心理疾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稳定住他的情绪就可以了。 江氏夫妇问:“什么才算是一个合适的环境?” 柳医生答:“再报几个补习班。” 江子轩最后一次离开时,他依依不舍地抓着柳学冬的手:“大哥,以后我能来你这里上班吗?” 柳学冬冷笑道:“来干什么?当标本吗?” 江子轩的“治疗”结束后,诊所再一次清闲了下来。 虽然平静的生活因为胧月暻有了一点“小变数”,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让柳学冬满意的。 这天中午,他从诊所出来,打算去小区外买包烟,刚走到超市门口,他抬头发现多了个东西——那是一颗红红绿绿的小圣诞树。 这颗圣诞树还没有柳学冬高,树身上缠着红色的彩带,叶子间挂着泡沫做的假礼盒,顶端还有一颗金色的塑料五角星——一股劣质感扑面而来。 柳学冬喃喃道:“圣诞节要到了啊……” 愣神过后,柳学冬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正好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吗?天赐良机啊! 买完烟后,柳学冬匆匆赶回诊所,他得好好想想要送个什么礼物比较好。 可当他刚上二楼,吕姐就走了过来。 “柳医生,刚刚有电话找你——好像说是什么大学的?” 第73章 来自大学的聘请 时间回到上午。 虞红豆今天一到处里就被通知开会,等人磨磨蹭蹭地到齐后,老葛又絮絮叨叨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11点前结束了会议。 从老葛的絮叨中可以看出来,显然并不是什么紧急事态。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场会议从头到尾只讲了一件事——鉴于当下情况,九处将与警务部门配合,在全市进行布防。 这个决定无可厚非,眼下清道夫协会还不知道在策划着什么阴谋,白头鹰那边没头没脑的“诽谤”也让九处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感。所以九处决定与警务部门配合,组成临时的行动小组,在全市各处的人口集中区域设立驻防点。 行动小组由三至五名警员,外加一名九处派遣的觉醒者构成,由警员担任组长,九处的觉醒者担任副组长——这也是为了预防出现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有九处的人从中策应,也是多加了一层保险。所以虽然组长由警员担任,但作为副组长的九处干员才是真正拥有指挥权的人。 这些驻防点分布在中海各处,形成了完整的联络网,只要有任何一个地方出事,其余各处的驻防点也能及时支援——但由于在九处任职的觉醒者数量不足,所以这次九处还临时召回了不少在九处挂职的觉醒者,其中就包括不久前被虞红豆抓住的徐小军。 虞红豆刚回到办公室,才坐下没一会儿,陶萋萋就像只吵闹的麻雀一样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红豆红豆——调遣令下来了。” 说着,她把名单拍在虞红豆桌子上:“我都帮你看了,你这次被调去负责枞光外国语大学,我负责南华商业街那一片儿,咱俩都在城南,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 说罢,陶萋萋又指了指名单:“喏,这是你的组员名单,你到时候记得联系他们。” 虞红豆无奈道:“明明是在执行任务,你怎么老想着玩啊……要是葛处听见又要训你了。” ……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也在开会。 枞光外国语大学。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校董坐在最上方,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校长和副校长,然后依次往下是各系主任。 这时校长正在发言:“上面新下达了通知,从明天起,会派遣一个临时小组到我们学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针对学生安全进行安保防卫工作。他们的人员构成全部来自于公安部门,所以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务必要以上级单位进行视察的标准来对待。” 校长顿了顿,环视一圈后发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听得很认真。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大家不仅要积极配合明天到来的上级领导的工作,还要紧抓自己院系的纪律规范,不仅要做到不犯错不出错,还要尽量展现出我们学校的良好风范。要让领导们看到,虽然我们是一所私立大学,但我们的学生素质和学院风气是不输任何国立大学的。” “什么叫不输给别人?”校董皱着眉打断道,“谁都知道,来咱们这里读书的大多数都是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他们的成绩跟国立大学的学生有什么可比性?学习成绩好的谁来咱们这里读书?所以你做这些花样子有什么意义?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长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私立大学里,校董就是一言九鼎的那个人,所以即使是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但校长也只能悻悻地赔个笑脸。 校董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展现就要展现出我们的长处,我们的长处是什么?是别的学校没有的东西——是贵族式教育!是硬件上的优越性!与此同时才是要表现出我们学校的正规性!” 校董沉声了片刻又说:“从明天开始,食堂的餐饭再往上调一个档次,什么甜点寿司披萨都给安排上;再给学生们安排更多的课余时间,让他们去搞搞兴趣爱好,这叫科学规划教育体系;还有外教课,外教课的排课量也往上提,多发点工资无所谓,主要是得让领导看到我们教育的先进性;再专门腾一个大教室出来做室内健身房,弄点健身器材回来;不仅是身体要健康,还有心理方面的,我记得上一个心理咨询老师辞职了是?想想办法,赶紧再招一个,并且要请就请最好的——这叫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 “还有就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除了刚刚校长说的紧抓学生纪律性以外,像什么消防隐患、环境卫生,这些也必须尽快落实下去,务必要做到让上级领导找不出问题来的程度。” …… “大学?”柳学冬有些疑惑,“打电话的人有说名字吗?” 吕姐回忆了一下:“叫什么……许问渠?好像说是副校长来着。” “我回过去问问。”柳学冬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 拿起座机,拨回上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许问渠。” 柳学冬坐下来:“这里是闻舒心理诊疗,我是柳学冬,刚才你来过电话。” 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急切:“你好柳医生,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中海枞光外国语大学副校长,许问渠。” “你好许校长。”柳学冬还是很客气的,他直接切入正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咳,是这样的。”许问渠清了清嗓子,“我们想聘请柳医生担任本校的校医,主要负责学生的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 “呃……”柳学冬张了张嘴,“我和贵校之前并没有交集,贵校是怎么想到要聘请我的?” 许问渠道:“其实我和鑫邑集团的高总是旧识,早就久仰柳医生的大名了。我校完全信任柳医生您在心理治疗上的专业性,也了解过您在这方面的建树。我还知道您毕业于自由联邦的斯坦福大学,又在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过,以您的成就,哪怕去任何一个学校担任讲师都绰绰有余。” 柳学冬尴尬地摸了摸脸颊。 那边许问渠继续说道:“或许对柳医生来说,我们学校只能算是‘小庙’,但是请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亏待您,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校付的薪水绝对是业内最高的。” “我们枞光外国语大学虽然是一所私立学校,但一切标准都是向世界一流院校对齐的,不仅师资力量雄厚,在教育方面一直采用的是贵族式规范化教育,而且在硬件实力上也是国内顶尖水准……” 许问渠显然是吹得有些过头了,柳学冬不想再听下去,于是委婉打断道:“这个,许校长,实不相瞒,我有自己的诊所,恐怕没有时间再去兼顾另一份工作。” “没关系!”许问渠似乎是听出了柳学冬话里的婉拒意思,但他还在继续争取,“柳医生,这完全不是问题——我实话给你说了,这份工作非常清闲,根本没有几个学生真的会遇到心理问题,甚至你每天只需要上午坐班就行了,并且还有双休——” “我再考虑考虑。”柳学冬怕他继续纠缠,当即挂断了电话。 第74章 这该死的迫切的上班欲 下午快五点时,胧月暻回到了诊所,她整个人都有些焉耷耷的,跟柳学冬打了个招呼后,就一个人回家做饭了。 看到她这幅样子,柳学冬知道她今天果然还是没什么收获。 这么久下来,胧月暻确实有在认真找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柳学冬的话刺激到她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找到个月入百万的工作,然后把那三千块钱狠狠拍在柳学冬脸上,理直气壮地质问他:“打发叫花子呐?你看不起谁?”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找工作这一个月以来,胧月暻可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她看上的工作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不愿意——说白了就是眼高手低,过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去扫大街?这又不是狗血的言情剧,不会有霸道总裁开着玛莎拉蒂来对她说:“你扫大街的姿势好美,我好喜欢。” 虽然胧月暻平时看上去还是那副小妖精的模样,但连碰一个月的壁,饶是她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就连对柳学冬作妖都不那么积极了。 柳学冬又在诊所等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六点时,他看见虞红豆的车开进了小区,于是跟吕姐打了个招呼,也往家走去。 走到楼下时刚好遇上停完车的虞红豆,二人一起上楼。 “今天忙么?”柳学冬随口搭话。 虞红豆浅笑道:“还好,最近事情不多。” 柳学冬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始旁敲侧击:“你喜欢什么颜色?” 虞红豆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学冬目光偏开:“呃,只是一直没跟你聊过这些,随便问问。” 虞红豆想了想:“我吗?没什么特别偏爱的颜色,非要说喜欢的话,那就是五颜六色。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生活就像是一场黑白电影,所以长大了反而更喜欢色彩缤纷的东西了。” 柳学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胧月暻还在厨房忙活着,虞红豆脱下外套也进去帮忙。 柳学冬隐约听见胧月暻在抱怨着今天找工作遇到的糟心事,虞红豆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柳学冬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简单查了查枞光外国语大学。 结果发现,许问渠果然是在王婆卖瓜。这个大学只是个不入流的私立大学,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大多都是因为成绩太差,考不上正牌大学的富家子弟。而他们之所以来这里读书的最终目的是要出国留学——枞光外国语大学跟国外很多野鸡大学有着联系渠道,每年都有大批的少爷千金通过枞光的介绍出国“深造”。 不过许问渠没有说错的是,枞光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但它在硬件设施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并且还高薪聘请了不少名师,当然这也和这所学校的面相群体是富家子弟有关。 没过一会儿,书房门被推开,虞红豆来叫他:“晚饭上桌了。”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吃到一半,柳学冬突然听见虞红豆跟胧月暻闲聊起:“明天开始我要出外勤了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 柳学冬紧张地抬起头:“出外勤?去哪儿?” 虞红豆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还是在中海。” 柳学冬松了口气。 虞红豆解释道:“临近年关了,上面下达了指令,要我们紧抓治安问题,所以我们部门的人全部都被外派出去,每个人都要负责一个片区——我的小组负责的是枞光外国语大学,就是城南那个民办大学。” 柳学冬愣了。 胧月暻插嘴问道:“你要长期待在学校里吗?那你不是跟学校保安抢饭碗了……” 虞红豆:“……” “咚。” 柳学冬突然放下碗,二女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了?”虞红豆发问。 柳学冬使劲搓了把脸——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没事,我吃饱了。” 说罢,柳学冬飞快钻进书房,他努力回想了一遍下午在办公室座机上看到的号码,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响起许问渠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柳学冬。”柳学冬快速说道,“许校长,我想通了,我接受这份工作。” 许问渠还有些愣,但片刻后迅速回过神:“真的吗!真是太荣幸了柳医生!您看,您那边多久有空?我们可以当面聊聊。” “明天。”柳学冬答。 “明天有空吗?”许问渠的语气有点激动,“好的,那您看明天上午几点,我好腾出时间……” “不,”柳学冬打断道,“我的意思是,我明天就要来上班。” …… 等柳学冬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胧月暻正把头埋在虞红豆怀里,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虞红豆看见柳学冬,尴尬得赶紧把胧月暻推开。 不过柳学冬现在心情不错,所以就选择性忽略了胧月暻的“逾矩”行为。 “刚刚怎么了,看你匆匆忙忙的。”虞红豆发问,顺便岔开话题。 “没什么。”柳学冬摆摆手,他打算先暂时不告诉虞红豆,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他也把话题岔开:“对了,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或者是有什么想要的?” 虞红豆奇怪地看了眼柳学冬:“没有……” 胧月暻在旁边忙不迭举手:“我有我有!” 柳学冬直接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人,继续问虞红豆:“确定?要不再想想?” “我已经想到了!”胧月暻恨不得跳起来。 虞红豆看向柳学冬的眼神愈发奇怪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学冬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明显了,他摸着后脑勺往沙发走去:“哎,我就是觉得太久没出去转转了,打算抽时间去趟商场,顺便采购点东西,就随便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真的没有吗?包包?首饰?衣服?” “我要我要!”胧月暻喊得倒是起劲。 虞红豆摇头道:“真的不用,你知道我很少用得上这些。” “……好。”柳学冬有些气馁。 “我用得上啊!”胧月暻晃着虞红豆的手臂,“给我买给我买!我现在连衣服都没几件呢!” 柳学冬瞪过去一眼:“自己挣钱买去。” 胧月暻脖子一缩,可怜巴巴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看了眼柳学冬,然后悄悄对胧月暻说:“嘘,我给你买。” 第75章 《惊喜》 次日。 因为要出外勤,所以虞红豆特意换上了一身更显干练的衣服。 她上身穿着简洁的白衬衫,下身笔直的灰色西装裤衬得她的双腿更加修长,最后再在外面套上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配上她的身高,妥妥地够拍时装周封面了。 胧月暻看得双眼直放光:“姐姐好飒!”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套衣服是前几天她和胧月暻逛街时买的,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穿上了。虞红豆扭捏地说道:“要不是这次出外勤要求穿便服,我也不至于这样穿。” 俩人从卧室出来,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柳学冬也不禁眼前一亮,但下一刻他却说道:“这样穿你不冷吗?” 虞红豆扯开衬衫的领口给他检查:“喏,我穿了保暖内衣的。” “那还行。”柳学冬点了点头。 “我上班去了啊。”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顺路把小暻送街上去。” 正在换鞋的胧月暻也冲柳学冬挥了挥手:“拜拜——想吃什么就打电话告诉我,我晚上回来做。” 柳学冬跟她俩摆手道别,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虞红豆和胧月暻走后,柳学冬立刻起身回房间换好衣服,然后也跟着出了门。 …… 打车来到枞光外国语大学。 虽然之前就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柳学冬依然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 他是一名中年男性,个子不算高,身材有些削瘦,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很有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只不过他头顶的发际线已经后移了很多,光滑的额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破坏他整体的气质。 他跑到柳学冬面前,明明是大冬天,却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他嘴里连连抱歉:“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所以出来晚了。” 许问渠擦着额角的汗水,然后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柳医生你好,我就是许问渠,枞光的副校长。” “许校长你好。”柳学冬伸手跟他握了握,然后递出手里的文件袋,“这是我的学位证书。” 许问渠接过去简单的翻了两下就还给了柳学冬:“不用看了,我相信柳医生。” 他的态度拘谨得有些不正常,柳学冬好奇问道:“许校长对每位老师都这么尊敬吗?” 许问渠陪了个笑脸:“老师本来就是值得尊敬的,但柳医生更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许问渠领着柳学冬往学校内走去:“我听高总说起过,平日里来找柳医生看病的都是达官贵人,柳医生来咱们这里上班确实算是‘屈尊’了——说实话,我其实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柳医生您居然真的答应了我们的邀请,并且还这么急着入职,看得出来您一定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所以对您再尊敬都不为过。”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一栋二层小楼的下面。 许问渠指着小楼说道:“这就是学校的医务室了,这里距离操场和教学楼都不算远,位置很合适。我们在二楼为您预留了一间办公室,如果柳医生还有其他要求的话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来,我可以代表学校尽量满足你。” “没有了。”柳学冬摆了摆手,然后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我好像听说最近要加强治安管理,还专门派了人到咱们学校协助治安工作是?” 许问渠一愣:“柳医生也知道这件事?是这样没错,他们是直接由上级部门派下来的专员,今天才到,刚刚开会就是在说这件事。” “哦——”柳学冬作恍然大悟状,“那他们在哪里办公?我就随便问问,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也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许问渠侧过身,指向来时的方向:“就离校门口不远。学校给他们专门划分了一处办公区域,就在保卫科隔壁。” 柳学冬喃喃自语:“还真是来跟保安抢饭碗的啊……” “什么?”许问渠没听清。 “没什么。”柳学冬摇了摇头,“那我没问题了,你去忙许校长。” 许校长愣了好半天:“这就没问题了?薪资待遇什么的不用再谈谈吗?” 柳学冬摆手:“你们看着给。” …… 另一头,学校会议室里正在开小会。 参会人员除了校董和正副校长外,就只有行动小组的组员。 除了副校长许问渠以外,校董和校长都是大腹便便的身材。校董名叫曾烨,已经年近六十。校长要年轻一些,名叫莫志升,据说是校董妻子的弟弟。这三人当下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全都正襟危坐,就像是小学生听课一般认真。 坐在最上方正在发言的是组长马春安,他的左边坐着虞红豆。 唯一令校董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这个上级派下来的临时小组,所有人都穿的是便服,而没有一个人穿警服,要不是有文件证明,他差点都要以为他们是来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 不知道,但也不敢问。 会开到一半,虞红豆看见副校长许问渠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他凑到校董跟前耳语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等马春安简单说明了这次任务的工作要点后,他转头看向了虞红豆。 跟着他的眼神,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虞红豆的脸上。 校董心里当时就明白了,原来这里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这个长得跟大明星似的女人。 虞红豆被看得有些懵——她知道刚才马春安说的都是应付学校的场面话,真实的任务内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所以她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可一回过神怎么就都盯着她了?这来之前也没人给她说还要会议发言啊。 马春安轻咳一声:“咳,虞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虞红豆沉吟了片刻:“嗯……刚刚我进校门的时候,听见有两位老师在聊一件事……” 曾烨和莫志升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生怕从虞红豆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听虞红豆继续说道。 “我听说……贵校好像在招外教老师?” 第76章 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柳学冬把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再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下楼朝着保卫科走去。 这个点是上课时间,道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学生走过,人行道上零星撒落着枯叶,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打球学生的呼喊声。 保卫科隔壁是一间昨天才腾出来的大办公室,就连门上贴的牌子都还是崭新的,上面写着:治安巡查小组。 办公室里,队长马春安正在分配工作:“现在进行分组。丁杨泽,郝良才,再加上我,我们三个人组成一队,每两个小时以学校为中心向周边一公里内进行日常巡逻;高卓,石金鹏,你们两人组成二队,在校内进行日常巡逻,依然保持每两个小时一次的频率。” 说罢,马春安又看向虞红豆,他沉声道:“虞队,我知道你的任务内容跟我们或许不太一样,但我知道条例,就不多问了。所以接下来就由你作为支援人员常驻办公室,如果遇到任何突发情况,一组和二组会通过对讲机与你联系——你是否有意见?” 虞红豆点头道:“我服从安排。”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他身材颀长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正笑吟吟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小嘴微张,满脸惊讶。 马春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学冬,客气地发问:“请问找谁?” 柳学冬笑着指了指虞红豆:“找我老婆。” 所有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转头,齐齐看向虞红豆。 虞红豆的脸又有些发烫,下意识想回避这些目光。 虞红豆不回答,直到马春安都有些怀疑柳学冬是不是来找茬的了,虞红豆才摆出一副镇定表情:“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柳学冬笑眯眯回道。 “上班?”虞红豆搞不懂了。 柳学冬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好奇表情,说道:“不给你同事们介绍一下我吗?” “咳……”也许是觉得柳学冬有些咄咄逼人,虞红豆莫名有些窘迫,但脸上依然是那副镇定表情,她指了指柳学冬,“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柳学冬。” 马春安率先回过神,他冲柳学冬点了点头:“你好,柳先生。” 被所有人盯着,虞红豆感到很不自在,于是她快步拉着柳学冬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办公室里,响起马春安的呵斥:“都看什么看!忙你们自己的去!”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校园内,直到看不见办公室了,虞红豆才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又被柳学冬紧紧攥住。 虞红豆抬起头,发现柳学冬正笑吟吟盯着她。 『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虞红豆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手上也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柳学冬说道:“手好冰,我就说让你多穿点。” 说罢,柳学冬抓着虞红豆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还挑逗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虞红豆脸颊微微泛红。 “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在这里。”虞红豆小声发问。 柳学冬撇了撇嘴:“枞光大学高薪聘请我来坐班,我想着反正我平时也不忙,就当挣外快了——毕竟现在家里两张嘴,不多挣点怕养不起你们。” “你就贫。”虞红豆翻了个白眼,转瞬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昨晚听见我要来这里出外勤才答应枞光的?” 柳学冬作夸张状:“哇,不愧是你呀虞警官,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衣兜里,虞红豆在柳学冬手背上掐了一把。 柳学冬不以为意,他扬了扬下巴,指向远处的急诊小楼:“喏,那就是学校医务室,我的办公室也在那里。你认认路,下次才知道该来哪里找我。” 虞红豆轻轻点头,像是有些羞怯,一双美目里眼波流转,小声问道:“那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 柳学冬笑着看向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虞红豆却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 二人就这样走在小路上,不约而同地把步子放慢了。 偶尔路过的行人总会情不自禁地看过来,也不知是被虞红豆的美貌所吸引,还是被这一对身上的恬静气质所吸引。 突然,虞红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说道:“对了,我也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什么惊喜?”柳学冬嘴角带笑——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虞红豆眨了眨眼,笑道:“我帮小暻找到工作了,也在枞光,当外教老师。” 口袋里的手僵住了,柳学冬嘴角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柳学冬脑门上仿佛冒起一个问号。 虞红豆继续说道:“这件事我跟枞光的校董沟通过了,他说没问题——估计小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即刻就能入职。” 柳学冬有些急了:“不是,她也能当老师?她有教师资格证吗?” 虞红豆笑嘻嘻说道:“不用担心,校董说了,教师资格证的事他可以帮忙解决。而且枞光是私立大学,一切都是校董说了算,他说可以先让小暻入职,只不过暂时不在编制内,教师资格证后面可以慢慢考。” 柳学冬痛心疾首道:“你这是滥用职权呀小虞同志!” “哈?”虞红豆柳眉一竖,“那难道就让小暻这样蹉跎下去?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她都愁瘦了,可你又从不帮着她,我帮她你也不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学冬脑筋急转,当下又换了个思路,“当老师可没那么简单,她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不是误人子弟么?到时候害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学生。” 虞红豆冲柳学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别跟我上纲上线,我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学生没几个是真来学习的。就算有认真学习的,那小暻又不是什么都不懂,难不成她还能故意把学生往坏了教?而且她作为一个东瀛人,比我们谁都清楚怎么才能更快学会她的母语。”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柳学冬垂死挣扎。 虞红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虞红豆问。 “把她的课排满。” 第77章 哪个是你女朋友 对于柳学冬的要求,虞红豆只当做没听见——毕竟排课量的事又不归她管。 中午,柳学冬和虞红豆相约在学校里吃午饭,也顺便看看这里的食堂伙食怎么样。 柳学冬刚端着餐盘坐下来,就看见对面的虞红豆正朝着自己身后招手。 柳学冬回头一看——只见胧月暻像一只兴奋的小鹿,兴高采烈一路小跑过来,然后一把抱住了虞红豆。 “红豆——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胧月暻激动地语无伦次。 虞红豆笑着推开她:“怎么样?入职成功了?” 胧月暻使劲点着头:“嗯嗯嗯!简直就是一路开绿灯,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不过我打算先花两天时间钻研一下课程。” “应该的。”虞红豆点头道,“既然当老师了,就得真的教会学生东西才行。” 柳学冬在旁边默默咬着面包,心里腹诽连篇。 『好家伙,这一家子从老师到校医再到保安,可把枞光给渗透彻底了。』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来人往。 但由于虞红豆和胧月暻这两个风格迥异的可人儿坐在一起的缘故,那些正值躁动期的大学男生们总会情不自禁投来注目礼。 胧月暻冲柳学冬挑眉:“柳医生,怎么没有女生看你呀?是不是你魅力不够呀?” 柳学冬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因为你俩太漂亮了,那些女生看到你们就感觉到自卑,所以当然不敢看我。” 这顿饭吃得柳学冬索然无味,短短不到二十分钟里,就来了好几拨找虞红豆和胧月暻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一直到柳学冬都吃完了,竟然有俩男生组着队凑了过来,一人找上虞红豆,一人找上胧月暻,舔着脸说道:“同学,给个联系方式。” 胧月暻单手拖着下巴,笑眯眯道:“同学,我是老师哦,你是哪个系的?我找你们系主任聊聊。” 虞红豆也不胜其烦,她直接掏出证件拍在桌上,把有国徽那一面亮出来:“我是警察——你刚刚说什么?” 柳学冬长叹一口气,起身伸出双手—— 两名男生只感觉脚下一空,然后就被柳学冬拎到了自己面前。 俩男生面面相觑,盯着柳学冬不敢说话。 食堂里本来就好多人都看着这边,柳学冬一有动作,顿时更多人看过来了。 柳学冬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被人说欺负小孩子,但你们好歹也别无视我啊,我这么大个人坐在她俩对面你们是看不着还是怎么的?” 其中一个男生弱弱地问道:“……大哥,那她们哪个是你女朋友?我找另一个。” 此话一出,所有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男生纷纷竖起了耳朵,同时也看向了虞红豆和胧月暻。 柳学冬一瞪眼,那问话的男生赶紧缩回脖子:“问问也不行啊……” 这时,已经吃完饭的虞红豆和胧月暻端着餐盘起身。虞红豆走到柳学冬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说道:“不是女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还有,学生的职责是学习,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说完,虞红豆直接挽着柳学冬离开了。 胧月暻跟在他们后面,在路过那男生身边时,她悄悄说道:“再告诉你件事,其实我是他小老婆——哎哟,这不会打击到你小弟弟?”丢下这句,胧月暻掩嘴笑着追了上去。 …… 最近枞光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有两件事热度比较高。 一件是保卫科隔壁突然多出来的那间“巡查小组”办公室有一位仙女姐姐,据说又美又飒,只不过她总是坐在办公室里不经常出来,而这间办公室又不能随意进入,就导致真正见过她的人不多。但这反而使她增添了一抹神秘感,渐渐就有越来越多不信邪的男学生往保卫科跑,想要找机会一睹真容。 另一件事是日语系来了一名新外教,名叫胧月暻,也是个漂亮姐姐。由于要上课的原因,所以见过这位漂亮姐姐的人很多,使消息极具可信度。并且据好事者添油加醋,说是胧月老师人美声甜脾气还好,导致这段时间下来,胧月老师的每一堂课都人满为患。 在这两件事下面,热度排第三的讨论帖则是:胧月老师和巡查组姐姐到底哪个更漂亮? 排第四的帖子是:枞光外国语大学校花排行榜——这原本是排第一的帖子,目前已经快无人问津了。 再往下就是些来得快沉得也快的毫无意义的帖子了,比如什么“求胧月老师联系方式”、“用什么理由才能混进巡查小组办公室”、“求日语系排课时间”、“巡查组姐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实名举报医务处某柳姓医生婚内出轨”、“我爸是科伦集团董事,巡查组姐姐和胧月老师看到请联系我”等等。 但这些跟柳学冬都关系不大,他已经来枞光大学快两周了。 这段时间下来,他有事没事就往巡查小组办公室跑,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跟虞红豆的关系正在以稳定的趋势上升。除了偶尔会遇到小茶也跑过来横插一脚,闯入他们二人世界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是令人顺心如意的。 眼看着就要到圣诞节了,柳学冬的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紧迫感。 枞光外国语大学向来推广的都是“西方化教育”那一套,所以虽然国内不会给学生在圣诞节那天放假,但枞光依然以“课外活动”为由,每年圣诞节都会在校内举办游行活动。 这离圣诞节还有几天,但校内俨然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每栋系教学楼门口都摆上了圣诞树,挂着红红绿绿的装饰物,道路两旁也装饰上了彩带气球等物,还有不少学生组成的社团也开始摆弄起摊位,或是准备着表演。 几乎校园里每个地方都能看到正在为圣诞节做准备的人。 办公室里,柳学冬看了看表。 『嗯,今天又可以和红豆一起下班了。』 第78章 大雄去哪儿 新的一天。 周日。 柳学冬和胧月暻放周末,正好虞红豆今天也轮休,所以三人难得的在上午全待在家里。 长沙发上,虞红豆和胧月暻并排坐在一起,柳学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电视开着,虞红豆津津有味地看着《家有儿女》,旁边胧月暻捧着本《中华上下五千年》正费劲巴拉地啃着。 而柳学冬,他的手里也捧着一本书,从他皱眉的状态可以看出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书的封面上用粗体英文写着书名:《eotion》 对于自身存在问题,柳学冬依然没找到答案,所以他打算从专业书籍里去寻求收获。 “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就收脑白金——” 电视里的情节卡在关键位置,广告插了进来。 趁着放广告的时间,虞红豆给胧月暻搭话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研究历史了?” 胧月暻头也不抬:“我想用日语的方式去给学生们讲他们自己所熟知的历史,这样他们的接受度会更高。” 虞红豆眼睛一亮:“很有想法嘛小暻。” 胧月暻皱了皱鼻子:“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在历史这块儿我反而没有他们懂得多,好多地方都看得云里雾里的。” 虞红豆汗颜:“你在大夏那初中三年白读了?” “我那会儿汉语都说得磕巴,光是听老师讲话都够费劲了,更别提听课了。”胧月暻苦着一张小脸。 虞红豆往她身边凑了凑,看见她刚翻到“秦灭六国”那一页,于是她问道:“你要是哪里不明白就问我呗,我给你讲。” “现在就有,”胧月暻摸着下巴,“为什么明明是战国七雄,可秦却只灭了六雄就统一了全国?” 虞红豆整个人都惊了:“……你这已经不是历史差能解释的了。” 旁边柳学冬冷不丁插嘴:“要没个十年脑血栓还真问不出来这问题,要不你还是买点脑白金。” 胧月暻看过来:“那你倒是解释解释?” 柳学冬冷笑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大雄去了东瀛。” 胧月暻震惊:“真的?!” 虞红豆:“……” …… 下午,柳学冬提出要带虞红豆去看电影。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着想跟虞红豆过“二人世界”。 虞红豆看向沙发上的胧月暻:“那小暻呢?” 胧月暻看了眼柳学冬,但看到柳学冬警惕的眼神后,她莫名感到有些失落。然后她就像是突然转了性,摆手说道:“去去,别管我,我下午还要备课。” 柳学冬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偷偷给胧月暻竖了个大拇指。 胧月暻冲他展颜一笑,只是多少有些勉强。 二人来到电影院,柳学冬去排队买票,虞红豆在门口等待。 可就在柳学冬买票的这一会儿功夫,他回来就看到一位梳着油头、西装革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正舔着脸站在虞红豆身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时不时抹一把自己的头发。 柳学冬走到虞红豆身边:“这位是?” 虞红豆抬头看了柳学冬一眼,介绍道:“这是秦老师,秦庚,也是学校的。”说罢,她凑近柳学冬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前几天在学校里见过一面,后来就老往我办公室跑,我都给他说了我结婚了,他非不信。” 高质量男性注意到他俩亲昵的动作,他眼睛眯了起来,盯着柳学冬问道:“您又是?” 柳学冬笑眯眯看着虞红豆,他在等虞红豆介绍。 虞红豆横了他一眼,她知道柳学冬的心思,但也顺着他的意思说道:“秦老师,之前给你说过我结婚了。他就是我先生,柳学冬。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在学校医务科任职。” 高质量男性看了看柳学冬,然后目光又回到虞红豆身上,玩味自信地笑着:“虞小姐,你俩不会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 虞红豆感到无语,突然柳学冬一把揽过她的腰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虞红豆先是一愣,然后脸蛋噌的一下就红了。 柳学冬笑眯眯看着秦庚:“羡慕?这是我演戏的出场费。” 秦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柳学冬冲他挥了挥手:“别看了,羡慕不来的。等你什么时候也能拿五百万给老婆当零花钱了,才有资格跟我家红豆说话——所以哪来的回哪去。” 听完这句话,秦庚就像是抓住了虞红豆的把柄一般,他作出一副痛心的表情,看着虞红豆说道:“虞小姐,难道你就是因为钱跟他在一起的?没想到你是……” 虞红豆的俏脸冷了下来,下一刻,她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柳学冬走过去一把攀住秦庚的肩膀,半推半拖地带着他往外面走去:“秦老师挺会说话呀?咱俩去厕所聊聊。” 虞红豆嘴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她没有什么圣母属性,虽然出于之前做警察的经历,她知道柳学冬现在打算做的事是不好的,但从妻子这个身份来讲,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阻拦柳学冬。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是,柳学冬会不会有“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这种隐藏性格——她还没忘记柳学冬以前可是混过社团的。 厕所隔间里,秦庚的嘴里塞着自己的袜子,颓然坐在地上——但除了衣服有些凌乱外,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 水池边,柳学冬一边洗手一边说道:“现在有点痛没关系,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如果明天还有哪里不舒服,就来医务科找我。” 回到电影院门口,虞红豆主动走过来挽住柳学冬手臂,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一句话都没问。 柳学冬笑着挠了挠她的下巴,惹得虞红豆又翻了他个白眼。 “下次有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毕竟我有出场费,稳赚不亏。” 虞红豆小声啐了他一口,然后果断把话题岔开:“看哪场电影?” 柳学冬从兜里摸出电影票:“《三十八度》,最近才上的。”柳学冬刚刚选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部爱情喜剧。 电影好不好看柳学冬不知道,因为他全程都把心思放在了虞红豆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下一次该约虞红豆去做什么。 今天是他和虞红豆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柳学冬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 他和虞红豆结婚后,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能过上“平淡如水”的日子就已经很满足了。但自从那天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虞红豆的感受后,他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想要培养自己和虞红豆的感情。虽然这样有点“为了做而做”的意思,显得很刻意——但至少比之前什么也不做要好。 柳学冬的思绪正在发散,突然他感觉到虞红豆主动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柳学冬转头看去,借着大荧幕的微光,他隐约看见虞红豆的脸蛋又红了。柳学冬有些奇怪,心里寻思自己不是什么都没做么,怎么就又红了? 像是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虞红豆也转头看了过来,双眸含俏地嗔了他一眼:“你是故意选这个电影的?” 第79章 怎么又是你 次日,周一,三人正常上班。 值得一提的是,从昨天柳学冬和虞红豆看完电影回来,胧月暻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直接导致昨晚的晚饭太咸了——她加了两次盐。 吃晚饭时,虞红豆看出了胧月暻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却没有多问——她看向胧月暻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有些猜测,却又欲言又止。 而柳学冬只怀疑胧月暻是故意的:『肯定是因为看电影没带她,想故意咸死我。』 于是,在今早去上班时,虞红豆提议今天晚上三人一起去外面聚餐,就当改善生活,让柳学冬和胧月暻下班了就来保卫科等她。 柳学冬在医务科等了一天都没等到秦庚来找他,他估计秦庚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下午,眼瞅着差不多要到下班时间了,柳学冬就提前收拾好东西离开医务科往校门口走去。 前文有提,保卫科距离校门口不远,而从医务科到保卫科正巧要路过日语系。 柳学冬提着手提包走到日语系教学楼下时,一眼就看见胧月暻正被一个竖着油头,西装革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拦住。(这一段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直到柳学冬走到秦庚身后,秦庚都没有发现,还在一脸微笑地对胧月暻说道:“胧月小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胧月暻看到柳学冬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她绕过秦庚跑过来,一把挽住了柳学冬的手臂:“柳先生,带我走。” 柳学冬默默看了她一眼:“下次记得哭着说。” 胧月暻哼了一声,不理他。 见到这一幕,秦庚又露出了那副没见过世面的震惊表情:“不是,你,你们……” 柳学冬叹了口气:“怎么哪儿都有你啊……剧情太狗血读者会骂我的好。” 秦庚张了张嘴,一副想说话又怕挨揍的表情,最后只敢对胧月暻发问:“你又跟他是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秦庚为什么要说“又,”但胧月暻没有多想,她把柳学冬的手臂又抱紧了一点,面带羞涩道:“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可可可——”秦庚指着柳学冬,“可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胧月小姐,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我知道的。”胧月暻直接打断他,然后风情万种地给柳学冬抛了个媚眼,“但是我不介意。” 柳学冬默默看着这个妖精飙演技,一言不发。 秦庚像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吗……” 柳学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错,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好好努力打工人。” 秦庚失魂落魄地走了。 柳学冬把胧月暻从身上拽下来,揪着她的耳朵说道:“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胧月暻打掉柳学冬的手,然后用围巾把自己的脑袋裹住,不让他有机会再揪自己耳朵。她朝柳学冬扮了个鬼脸:“我就演,气死你!” 柳学冬笑眯眯道:“不闹情绪了?这才是小茶嘛。” 胧月暻哼了一声,先一步跑到前面去了。 …… 三人在外面吃过晚饭,柳学冬借口要回学校拿资料,于是让二女先回家,自己则重新回到了枞光大学。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学校教学楼里只有零星几间教室还亮着灯——这依然是因为枞光的“西式教育方针”,枞光不仅下午放课早,而且不会强制要求学生上晚自习,所以一到晚上,教学楼里就几乎没人了。 而枞光最高的建筑是位于学校最西面的一栋十层高教学楼。 柳学冬这时就站在楼下,正抬头望着楼顶。 静静思索片刻后,柳学冬走进教学楼,通过电梯直接上到十楼。 从电梯里出来后,柳学冬在楼道里绕了绕,终于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就在他准备上楼时,突然有人在楼道另一侧喊道:“喂,那边的同学,天台不能上去。” 柳学冬回头一看,看到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人正朝他走来。 那人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仅有些一瘸一拐的,而且随着走动手臂摆动的弧度也有些不正常。 等他走近了柳学冬才看出来问题所在——这名清洁工应该是曾经患过小儿麻痹,这种怪异的行动姿势就是这个病留下的后遗症。 柳学冬从衣兜里掏出学校发的证件:“我不是学生,我是医务科的心理医生,柳学冬。” 清洁工凑近仔细看了看柳学冬的证件,然后又打量了两眼柳学冬:“原来如此……” 清洁工在打量柳学冬时,柳学冬也正在打量着他。 清洁工胸前夹着名牌,名牌上的照片旁边标注着他的名字:郑鑫,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同时柳学冬还发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淤青,拿着扫帚的那只手背上也有些红肿——这不太像是意外造成的。 清洁工没有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他指了指楼梯:“柳医生,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是不允许学生上天台的,所以平时天台大门都锁着……你要上去干嘛?” 柳学冬答道:“我想上去看看学校的全貌,这栋楼是学校里最高的地方了。” “呃,这样啊。”清洁工迟疑了一下,“我有钥匙,可以给你开门,不过看了你就赶紧下来,毕竟高处危险。” “没问题。”柳学冬笑着点头。 在清洁工的帮助下,柳学冬上到天台。 站在天台边缘,校园的全貌一览无遗,操场、小湖、食堂、宿舍,每个地方都能看见——这同样意味着,每个地方都能看见这里。 柳学冬满意了。 在清洁工的催促下,柳学冬从天台下来,他给清洁工道谢后顺口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清洁工下意识偏了一下脸,像是不想让柳学冬看见他嘴角的淤青:“不,不小心摔的……” 他不愿意提这件事的态度很明显,柳学冬便不再多嘴了。 第80章 平安夜(一) 任何事情只要变得有规律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很多人都希望生活需要刺激,需要新东西,但柳学冬显然不是这一类人,刺激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现在巴不得日子永远平静下去。 平安夜到了。 在平安夜这一天,枞光历来的传统都是只上上午半天课,从下午就开始“课外活动”,然后一直持续到晚上。 在此期间,会有各系的学生会和一些学生社团在校园内摆摊、派发小礼品、或是进行一些表演,甚至还会有一些比较有商业头脑的学生会趁着今天来卖一些零食花束和圣诞相关的小饰品之类的——这和他们是否是富二代无关,纯粹是为了在节日当天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这一天,本校的学生们还会邀请许多外校的朋友一起来过节——虽然其他学校不一定放假,但大学管理相对宽松,所以每年应邀来玩的外校学生还是不少的。并且除了学生以外,枞光的很多老师也会欣然加入到圣诞节的狂欢中。 柳学冬和虞红豆其实都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反而东瀛人是要过圣诞节的,所以小茶早就在期盼着这一天了。 胧月暻上午只有一堂课,下课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虞红豆,却被涌上来的学生们挡住去路。 “胧月老师,我有问题要问!” “胧月老师,刚刚有几个地方我没听懂!” 这些学生总会用这种光明正大地理由把胧月暻留下来,胧月暻又不能真的不理睬他们——万一他们是真的有关于学习上的问题要问呢? 胧月暻叹了口气:“好,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 见胧月暻停下脚步,这些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吵开了,胧月暻随便点了一个:“你先说。” 这名男生笑了两声:“嘿嘿,胧月老师有喜欢的人吗?” “有,下一个。”胧月暻点了点头,指向另一个人。 第二个学生赶紧说道:“胧月老师,听说你和巡查组那个姐姐认识?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比珍珠还真。下一个。” “胧月老师,我喜欢巡查组姐姐,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呀!”这明显是个来搞怪的。 胧月暻摆着手指:“不能哦,因为巡查组姐姐就是老师喜欢的人。” “哇——”惊呼四起。 “胧月老师居然是拉拉!”有不嫌事大的人大声喊出来。 “哦——”又是一阵起哄声。 胧月暻掩嘴轻笑,明媚的笑容把一众男生都看呆了:“所以你们就别想了,巡查组姐姐是属于老师的,你们没戏了。” “姐妹成对,快乐翻倍!”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引得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打发了学生,胧月暻把教材放回办公室后,就马不停蹄往保卫科赶去。 校园各处,已经满是圣诞节的氛围。 虽然在东瀛时也会过圣诞节,但这一次对胧月暻来说格外的不一样。这是她时隔五年来第一次不用顶着“胧月家”这个头衔过圣诞——没有沉闷的酒会,没有各种规矩礼节束缚,可以欢呼,可以大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逛哪里就逛哪里。 所以她迫不及待,就连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加快了一些。 来到巡查组,办公室里依然只有虞红豆一个人。 “亲爱的红豆姐姐——”胧月暻跑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虞红豆,“我好开心啊!外面到处都是彩灯,到处都是气球!就连小湖里的船都被扮成了驯鹿的样子,还有还有——他们还在操场上弄了一颗好大的圣诞树,已经开始往上面挂礼物了!” 虞红豆拽开她:“别闹,我上班呢。” “你这不是闲着嘛。”胧月暻想拽着虞红豆去校园里到处闲逛。 可还不等虞红豆开口拒绝,恰好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二组的高卓和石金鹏完成巡逻任务回来了。 办公室里有了其他同事,虞红豆不好再多留胧月暻,便让她先去找柳学冬,等中午时再一起去食堂吃饭。 等胧月暻走后,高卓和石金鹏闲聊起刚刚看见的事。 虞红豆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刚才二人巡逻回来,在路过操场时遇见几个学生正在推攘一名清洁工。 “闹矛盾了?”虞红豆插话问道。 石金鹏摆手道:“算不上。我和老高制止他们后顺口问了几句,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是那几个学生吃饱了撑的,非要逼那清洁工说到底是虞队你漂亮还是胧月老师漂亮。那清洁工就回了一嘴,说学生不能跟老师谈恋爱,然后就被那几个学生围住了。” 虞红豆皱眉道:“这不是欺负人么?” “可不就是欺负人?”高卓忿忿道,“他们纯就是故意找那清洁工麻烦的,我看那清洁工有点像是残疾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你说他能怎么招惹别人?” 石金鹏叹了口气:“这种事我们管得了一次管不了第二次,严格来说这种事甚至都不归咱们管。可问题在于该管这件事的学校保安也不想管,这个别的学生就像是老鼠屎,仗着家里有钱,才嚣张跋扈惯了。学校保安都是普通人,哪里管得了他们?” 虞红豆想了想:“我记得上次开会时好像听校方提起过一件事,说是枞光大学出于公益心的考虑,会向残障人士提供一些职位。不管校方这么做是为了作秀还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件事的本质是好的。”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部怪学校。”高卓依旧有些意难平,“就是纯粹的看不过去那些学生的做法。” 虞红豆沉吟片刻:“可我们也确实管不到,这件事也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这样,等马队长回来我跟他说一下这件事,让他找机会跟校方沟通一下……希望能有改善。” 另一头,胧月暻刚到医务科楼下就看见柳学冬正抱着两个大纸箱上楼。 “这是装的什么?”胧月暻赶紧凑上去,顺势就想动手翻箱子。 柳学冬侧身避开她:“一边去,跟你没关系。” 胧月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会是给我们准备的礼物?” “去睡一觉,梦里啥都有。”柳学冬噔噔噔上楼去了。 第81章 平安夜(二) 中午,三人在食堂解决了午饭。 顺便一提,最近校园论坛上已经有不少人发帖子问:每天中午跟胧月老师和巡查组姐姐坐一起吃饭那男的到底是谁? 饭桌上,胧月暻拿胳膊肘碰了碰虞红豆:“红豆,你下午还要忙吗?不忙的话我们去玩,我看到外面已经有好多卖小东西的摊子了。” 虞红豆摇了摇头:“现在学校里的人比平时更多,我更应加班才对。” 看着胧月暻露出失望的眼神,虞红豆却突然笑道:“所以我就不能老在办公室里待着了,下午你就陪我一起在学校里巡逻。” “nice!”胧月暻小小欢呼了一声。 柳学冬瞥了虞红豆一眼,没有说话。 『以公事的名义干私事,红豆你可真是堕落了。』 吃完饭后,三人就在学校里转悠起来。 正如胧月暻所说,校园里无比地热闹,路上行人如织,道路两旁每隔不远就能看见挂着彩灯的小摊,宽敞处还有人进行着街舞之类的表演,间或还能看见一些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正在给路人派发气球和糖果。 三人还没走多久,虞红豆和胧月暻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糖果和气球——那些“圣诞老人”们总是会主动凑过来把东西塞进她们手里。 但相较于柳学冬三人而言,学生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几乎路上见到的每个学生都好好打扮了一番,他们或男女结伴,或成群结队,有人互送礼物,有人拿着充气棍追打,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入眼每一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胧月暻的精力像是用不完,每路过一个小摊都要凑过去看一看。但柳学冬倒是乐见于此,这样他就可以牵着虞红豆慢慢逛了。 “你以前过过圣诞节吗?”柳学冬问。 虞红豆摇头道:“好像很小的时候在福利院时过过,但因为太久远已经快记不清了。上学后就没有了,那时候心思都在学习上。” “唔……”柳学冬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苹果递到虞红豆眼前。 “我看他们平安夜都送苹果,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柳学冬笑了笑,“但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想必是没错的。” 虞红豆有些惊喜地把苹果接过来,拿在手里却舍不得吃。 这时,胧月暻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赶紧小跑过来,眼巴巴望着柳学冬:“我有吗?” “呃……”柳学冬磨磨蹭蹭地翻着衣兜,半晌后又掏出了一个苹果——只不过这次是个青苹果。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手里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解释道:“水果店老板说,今天红苹果实在是太好卖了,红豆手里的正好是最后一个,所以就只好买了个青苹果凑数……反正都是苹果对。” 胧月暻撅了噘嘴,柳学冬顺势说道:“不要拉倒,我留着自己吃。” 胧月暻赶紧把苹果从柳学冬手里抢过来:“谁说我不要了——”然后又小声嘟囔:“总比没有的好……” 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胧月暻的心情,她反而好像更开心了。她拽着虞红豆,虞红豆又拽着柳学冬,三个人一起一家家挨着逛起小摊。 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校园里彩灯亮起,各色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比白天还要漂亮。 与此同时,一辆面包车从校门口驶入,保安走上前查看,发现里面坐着几名身穿维修工制服的人。 司机递出来一张纸:“送道具的。” 保安接过纸一看,发现上面印着教务处的印章,于是便不再多疑,挥手放行。 …… 小湖边的长椅上,柳学冬和虞红豆并肩坐在一起休息,胧月暻又跑去前面的小摊凑热闹了。 胧月暻依然精力旺盛,但虞红豆却已经有些疲惫了——他们今天连晚饭都没吃,光是这一下午吃的各种小吃都够垫饱肚子了。 小湖里有人划船,装扮成驯鹿模样的脚踏船在湖心漂荡着,船头挂着彩灯,把湖面映得流光溢彩。 这时,胧月暻小跑回来,来到二人面前,她从身后拿出两顶会发光的鹿角发箍,和一捧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以及帽子。 她给自己戴上发箍,又给虞红豆也戴上,然后再和虞红豆联手把白胡子和圣诞帽给柳学冬戴上,把他装扮成了圣诞老人。 一番打闹结束,柳学冬看了看表,然后又转身看向身后,这边的小湖恰好正对着那栋十层教学楼。 于是柳学冬起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打完招呼后,柳学冬起身离开,快步朝医务科走去。 来到医务科,柳学冬从办公桌下拖出那两个大纸箱,抱在怀里又赶紧朝教学楼赶。 这个时候教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静悄悄的。 柳学冬走进电梯,他抬起一只脚用膝盖顶住箱子,然后按下了十层。 电梯上行,显示屏上的数字却停在了六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全都身穿维修工制服,脸上带着口罩。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被胶带捆住手脚的男生——他似乎已经昏迷了,但从衣着面相上看,应该是个学生。 三人惊恐地望着电梯里的“圣诞老人”,抱着箱子的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最终还是柳学冬打破了平静,他朝那三人点了点头:“我往上,你们等下一趟。” 电梯门关闭,电梯继续上行。 六楼楼道里,三名“维修工”面面相觑,他们互相对视两眼后,其中一人对为首那人说道:“哥,那圣诞老头……怎么办?” 为首那人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娘的,能怎么办?你跟上去看看,悄悄盯着他,要是发现他报警——” 刚刚说话那人急道:“就弄死他?” “我弄死你啊!”为首那人大骂,“我们只是求财,弄出人命你去扛锅啊?!要是他报警,就把他打晕!” 一直没说话的老二点了点头,把昏迷的男生交给了老大抬着,然后顺着楼梯追了上去。 第82章 平安夜(三) 姚树林是个无业游民,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导致皮肤黝黑,所以道上的人喜欢叫他黑皮哥。黑皮哥自诩是个狠人,因为他曾经在缅掸国混过几年,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缅掸国他跟了一名老大,老大手底下兄弟虽然不多,但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手,硬是凭着一腔血性在码头那一片打下了自己的地盘。 平日里,他们只是打渔跑船的泥腿子,但其实他们真正的收入来源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勒索、偷渡、人口贩卖——懂行的喜欢叫他们蛇头,而那些通过他们的船运出去的“货物”,被称作人蛇。 虽然这生意早出晚归,还要随时绷紧神经,做起来是累了点,但架不住挣的钱多,所以黑皮哥从不后悔自己当年决定出国这个选择。 可就在一年前,他们的老大某一天突然说有一趟大生意要出海,雇主还特意要求他不能声张,只允许他一个人去。当时兄弟们也没觉得担心,毕竟老大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向来是他们中最有脑子也是最有经验的,况且对方也只有一个人,老大还带着枪,怎么看都不会出岔子。 但偏偏就是出岔子了,老大这一出海就再也没回来。 群龙无首,他们这些年打下来的“江山”很快被别的帮派吞并,兄弟们要么跑路,要么就投奔了别的帮派,好好的一大家子就这么散了。 黑皮哥早年是老大的左膀右臂,得罪了不少人,他害怕被仇家报复,于是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弟弟含泪回国。 黑皮哥的亲弟弟名叫姚树根,当年跟着他一起出国,又一起跟着老大混。虽然姚树根不怎么爱说话,但火并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所以黑皮哥很信任他,任何事交给他做都很放心。 黑皮哥带着弟弟回了农村老家,一边避风头,一边想着要搞点事出来,好让自己“东山再起”。 这一年来,凭借着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倒也拉了两名小弟入伙,一个叫癞子,一个叫骡子。但他们的整体素质显然是比不上当年在缅掸国那些人,这让黑皮哥很是苦恼——同时一年下来,因为大手大脚再加上要养一帮人,自己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黑皮哥急需找“生意”做。 说来也巧,就在三天前,生意自己送上门了。 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那天,癞子告诉他,说是有个人通过介绍想要找他们帮忙,一起合作搞笔大钱。据说那人还是个大学老师,他有个亲戚和癞子是同乡,这才认识上的。 黑皮哥问清楚后,觉得这件事可以搞,于是把大学老师约出来见了一面。 通过见面,黑皮哥了解到,这大学老师名叫秦庚,在一所“贵族式”大学当老师——虽然黑皮哥也搞不清楚这个贵族式学校究竟是个什么名堂,但他只知道一件事就够了:这里的学生家里都非常有钱。 但是黑皮哥看秦老师的面貌衣着却不像是缺钱的主,于是黑皮哥就问了一嘴:“你也不像个穷鬼,为啥这么急着搞钱?家里出事了?” 却不料秦老师义愤填膺地说道:“不够!每个月领的那点工资算得了什么?我要花不完的钱!只有变成有钱人才能为所欲为!” 黑皮哥肃然起敬,觉得秦老师是个有大理想的人。 于是,二人迅速敲定了行动计划。 其实秦老师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叫丁俊楚的男学生,他是学校话剧社的采购员。早在几天前,丁俊楚就向教务处提交了这次圣诞节话剧社要用到的道具采购清单,正好被同在教务处任职的秦老师看见了。 正常情况下,卖道具的厂家会把东西送货上门,但如果想进学校,就必须要有教务处开出的临时通行证。于是秦老师利用职务之便,将临时通行证拿给了黑皮哥一行人,再让黑皮哥他们开车直接去找厂家取货,他们用有教务处签章的证明谎称自己是学校职工,表示这次不需要厂家送货上门,然后直接拉走道具。 领到道具后,黑皮哥一行人再赶往学校,假扮成送道具的工人混进学校,然后通过电话联系丁俊楚来教学楼签字确认领取道具,最后趁此机会将丁俊楚绑架。此时如果只有丁俊楚一个人来就只绑一个,如果有同学和他结伴前来,就一起绑了——反正这学校里的学生家里都有钱,绑一个不亏,绑两个是赚。 见秦老师计划得这么周密,黑皮哥更加确信他是个想搞大钱的人,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只是令黑皮哥有些想不通的是——秦老师明明说了,今晚这时候教学楼不会有人,可电梯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圣诞老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他明明看见自己绑人了,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黑皮哥决定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姚树根跟上去看看,如果刚才那人真的是因为楼道昏暗没看清,就不管他;但只要发现他想要报警,就直接撂倒再说。 出了刚刚那档子事,黑皮哥担心再出变故,索性直接连电梯都不坐了,领着那脑袋不太灵光的骡子直接走楼梯下来。二人累得气喘吁吁,姚树林却不敢歇息,他们将昏迷的丁俊楚扔进后备箱,然后吩咐开车的癞子先离开学校再说——至于老二姚树根,他自己知道想办法回来。 另一头,姚树根一路狂奔到十楼,楼道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他疑惑时,突然听到天台传来声音,于是他放轻脚步,顺着楼梯往天台走去。 在走到天台门口时,他脚下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打开的u型锁。 姚树根想了想,把锁捡起来拿在手里。 天台门大开着,姚树根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看见那个“圣诞老人”蹲在天台边缘,正背对着这边捣鼓着那两个大纸箱。 姚树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圣诞老人似乎没有拿电话报警。 他现在反而有些犹豫了,是上去打晕圣诞老人然后溜走,还是不管他直接撤? 打晕他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打草惊蛇;但要是不管他,万一他一会儿反应过来真的报警了怎么办? 就在姚树根纠结时,他突然看到圣诞老人站了起来,他撩了撩白胡子,伸手在裤兜里摸索半天,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个东西—— 是一部电话。 姚树根瞳孔一缩,知道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从墙后走了出来,缓缓向背对着他的圣诞老人走去。 第83章 平安夜(四) 向马克思保证,柳学冬是真不打算管他们那帮人到底想干什么好事。 前提是他们别来干扰自己。 柳学冬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先知先觉地往左边迈了一步。 “呼——” 破风声响起,钢制锁头几乎是擦着头发掠过。 柳学冬转身抽臂横扫,脚尖抬起一勾——姚树根被抽中胸口,小腿再被一绊,顿时把握不住重心,仰天摔倒。 不等姚树根翻身爬起,柳学冬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姚树根吃痛,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只大虾米。 柳学冬蹲下来,把电话屏幕杵在姚树根脸上,深恶痛疾地说道:“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给自己老婆打个电话都能惹到你?” 姚树根定睛一看,那电话屏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红豆。 姚树根沉默了,他不知道这时候说句“误会”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我让你说话呢!”柳学冬一巴掌抽在姚树根脸上。 “啪”的一声,姚树根被抽得有些懵——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耳光也能打人这么疼。 “你倒是说啊——我给自己老婆打电话碍着你没?” 眼看柳学冬又把手抬起来了,姚树根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碍着!” “那我能不能打电话?”柳学冬又问。 姚树根使劲点头:“能!能打!” “这还差不多。”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拨通电话时,他又追问了一句,“对了,我老婆是警察,你不介意?” “不介——”下意识的,姚树根刚要回答,却突然反应过来——只见他抄起u型锁就朝柳学冬挥来。 手臂僵在半空中。 姚树根仿佛感觉是有一把钢钳箍在了自己手腕上,令他拿着u型锁的手动弹不得。 柳学冬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抓在姚树根手腕上。 “我就知道。”柳学冬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是介意。”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加重,痛感袭来,姚树根差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裂开了,他下意识想要痛呼,一只拳头却先一步命中了他的下颚,将他的惨叫声堵回去的同时,还顺带打晕了他。 “真特么麻烦。”柳学冬自言自语一句,然后给虞红豆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虞红豆的声音传来:“喂,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天台边,柳学冬望向远处小湖的方向,然后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再把打火机凑到脚边烟花的引线上。 “嘶……” 引线窜出火星,快速缩短,最终没入烟花内部。 “红豆,往后看。”柳学冬轻声笑着。 虞红豆蓦然转身,电话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与声音一起到来的是,远处楼顶上一团火星冲天而起,在升到最高处时炸成了漫天的五彩斑斓。 虞红豆一时有些失神:“这是……” “圣诞礼物。”电话里响起柳学冬的声音,“你说你喜欢五颜六色,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烟花最合适。所以……” “……圣诞快乐,红豆。” 电话开着免提,旁边的胧月暻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望着远处的烟花,最后收回目光看向了虞红豆,居然反常地没有吵着闹着说“我也要”,只是眼神却有些复杂。 “哇——” 烟花一枚接一枚升空,周围的人们欢呼跳跃,反而显得平静的胧月暻有些落寞。 “柳先生……”话到嘴边,虞红豆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捂着嘴,眼睛里水汪汪的。 “感动么。”柳学冬的声音里带上了调戏意味,“感动就叫声老公来听听。” 噗嗤一声,虞红豆破涕为笑,她红着脸看了看四周,然后把话筒凑到嘴边:“老……” 可就在这时,虞红豆腰间的对讲机里突然响了:“虞队虞队,听到请回话。” 虞红豆瞬间正色,拿起对讲机:“我在,什么事。” 柳学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电话没挂,他能听见对讲机里的交谈。 虞红豆拿起对讲机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对讲机里传来高卓的声音:“就在不久前,学校保安说有一辆送道具的车离开了。但奇怪的是,保安看到他们的道具还留在车里,没有卸货。保安觉得有些奇怪,就来找我汇报了这件事。我不太确定这属不属于可疑事件,就去找教务处问了一下,教务处今天值班的老师说可能是负责送货的道具厂家出现了工作失误,让我不用担心——但我还是觉得把这件事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虞红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今天学校里外来人员很多,我们确实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情况,我现在就去教务处,让值班老师立刻跟道具厂家确认情况,如果有问题,我们后续再联系。” “明白。” 放下对讲机,虞红豆这才发现电话还没挂,于是她拿起电话,语气里带着歉意:“柳先生……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去忙了。”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事,工作重要。” 电话挂断了。 柳学冬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收回望向小湖的目光,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姚树根。 …… 另一头,虞红豆让胧月暻去找柳学冬,然后独自朝着教务处跑去。 她来到教务处找到值班老师,亲自盯着值班老师给厂家拨了过去。 电话挂断后,值班老师的表情有些茫然:“厂家那边说……他们今天压根就没有送道具过来,是我们学校自己派人去取的。” “这件事你不知道?”虞红豆眉头皱了起来。 值班老师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件事又不是我在管。” 虞红豆沉思片刻:“谁管这件事就给谁打电话。” “哦哦!”值班老师再次拿起电话。 一番通话后,值班老师看向虞红豆:“仓库管理员说,这种事向来是厂家送货过来,学校从来没有派人上门去取过——包括今天也是。” “那就有问题。”虞红豆的眉毛皱得更紧了,虽然这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以她当警察的经验,她仿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84章 平安夜(五) “咔嚓!” 锁头重重砸下,砸断了姚树根的胫骨。 由于嘴里塞着袜子,姚树根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柳学冬用脚踩着姚树根的手掌,举起u型锁对准了他的左手臂——这是姚树根唯一还能动弹的一只手。 姚树根脸上涕泗横流,惊恐欲绝地望着柳学冬。 柳学冬面无表情,镜片上反射着寒光——再配上那顶圣诞帽和滑稽的白胡子,这一幕在姚树根眼里反而显得更加荒诞。 姚树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圣诞老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什么也没问,二话不说就拿起u型锁对自己施暴——他实在是不理解,即便是在缅掸国那几年,被敌对帮派抓了好歹也会让人死个明白。 锁头落下,又是“咔嚓”一声,小臂反折成一个令人牙酸的弧度。 “呜呜——!!!”姚树根浑身剧烈颤抖,抖如筛糠,痛苦中汗水把头发全部打湿。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谢谢,我现在舒服多了。” 随手丢掉u型锁,柳学冬在姚树根面前蹲下来,认真说道:“我现在要问你点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姚树根眼里包着泪,忙不迭地点头——他早就在等柳学冬说这句话了。 …… 小湖边,胧月暻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虽然虞红豆让她去找柳学冬,可她连柳学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孤零零等在原地。 “叮铃铃——” 电话响起,胧月暻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柳学冬。 胧月暻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惊喜道:“柳……” 她才开口,却直接被柳学冬的声音打断:“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要办——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今晚一直跟你在一起。” 说完,电话直接挂断了。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胧月暻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又在长椅上坐了好久,然后才默默起身往回走去。 天台上,挂掉电话的柳学冬低头看了眼已经再次昏过去的姚树根,蹲下来从他身上翻出了电话,然后转身离开天台。 柳学冬在路边的小摊上随便买了个圣诞老人的塑料面具和红色外套,然后快步走出了学校。 离开学校,柳学冬披上外套,戴上面具,直接在路边拦下一辆摩托车。 骑手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这个“圣诞老人”:“我这不是摩的……” 柳学冬从怀里摸出一沓钞票,拍在骑手胸前:“圣诞快乐,这车我买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把骑手从车上拽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 骑手手忙脚乱地抱住钱,脸上浮现出惊喜神色:“这么多?!” 等他再抬头时,摩托车已经轰鸣着飙了出去。 骑手大声喊道:“别超速啊——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圣诞老人”挥了挥手,风声送来最后一句话。 “送礼物。” 摩托车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中,留下骑士一个人站在路边凌乱:“圣诞老人都改骑摩托车了?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摩托飞驰,一路向着中海南部城郊驶去。 姚树根的嘴不算硬,柳学冬还没动什么手段他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况且柳学冬也不傻。姚树根这个人不能杀,甚至不能把酷刑用在他身上,打断个手脚就已经是极限了。 从姚树根口中得知,他们绑完人后,会直奔位于中海南边的雨来村,雨来村再往南有一座小山,山上树木丛生,在山腰处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守林人小屋——那里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柳医生很生气,他本来是想跟虞红豆过一个有意义的圣诞节的,结果全被这帮人毁了。他完全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学校发现有学生失踪,劫匪打电话勒索巨额赎金,虞红豆不得不开始加班,并且她还是枞光大学驻防点的负责人,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处分,这样一来红豆就会心情不好,而一旦红豆心情不好,柳医生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柳学冬把车停在了村里,没有上锁——这样要不了多久这辆摩托就会被人骑到不知道哪里去。 抛下摩托车后,柳学冬步行往南面小山走去,在走到山脚下时,他拿出姚树根的电话,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那边的接线员开口,柳学冬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枞光大学有学生遭到绑架,绑匪共四名,现在位于……” 柳学冬一顿连珠炮似的说完,接线员赶紧追问:“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柳学冬停顿了一下:“热心群众。” 说罢,果断挂掉电话。 …… 另一头,虞红豆刚刚回到巡查组办公室,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突然对讲机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组长马春安的声音:“虞队虞队,收到请回话。” 虞红豆拿起对讲机:“我在,请说。” “刚刚警务中心联系我,说他们接到了报警电话,有人声称枞光大学里有学生遭到绑架,需要向我们小组确认情况。我紧急联系了校方,但目前并没有收到有学生失踪的消息……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虞红豆先是愣了一下,忽然脑海中灵光闪过,她快速说道:“应该是出事了,你等一下,我要先打个电话。” 放下对讲机,虞红豆一边拨通教务处的电话一边往外跑去。 电话接通。 “今晚那批道具是由谁签收的?”虞红豆焦急问道。 那头的值班老师感受到虞红豆语气里的急迫,赶紧回答:“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是由话剧社的采购员去办。” “采购员是学生?”虞红豆又问。 值班老师点头道:“没错,这是社团内职务,都是由学生自己选拔的。” 虞红豆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快……快去确认一下这名学生现在在哪里——” 挂掉电话后,虞红豆立刻联系了马春安和校董,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 双方在教务处碰头。 校长莫志升脸色惨白,校董曾烨反而还算镇定,他正在给那名学生的辅导员打电话确认情况。 一会儿后,曾烨挂掉电话,脸色不太好看:“辅导员那边问了丁俊楚话剧社的同学,说是今晚丁俊楚接了个电话去签收道具后,然后就一直没回来。但因为学生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所以就没有告诉老师。” 这时,马春安也拿着电话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严肃:“我刚刚已经跟学生家长联系过了。家长那边确实在不久前接到过勒索电话,但因为绑匪威胁撕票,导致他们不敢报警,再加上学校这边也无人察觉,所以我们才迟迟不知道这件事。” 第85章 平安夜(六) 就在这时,虞红豆的电话又响了。 电话显示:葛处长。 虞红豆接起电话,葛处直切主题:“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根据报案人提供的地址,我已经让离那边最近的驻防点小组先过去了,后续会有警方跟进支援,你那边就不用动了,继续留在学校,配合警方做后续的调查工作。” 听葛处这样说,虞红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我明白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次正好遇上我们在中海布置了驻防点——对了,赶过去的是哪个小组?” 葛处说道:“徐小军那组。” …… 废弃的守林人小屋里。 丁俊楚双手双脚被胶带死死束缚着,嘴里塞着散发不明异味的破抹布,就连眼睛上都缠了几圈胶布,将视野全部遮蔽。 他其实已经醒了,并且意识到了自己当下是个什么处境,所以才更加不敢出声,只能继续装作昏迷。 小屋里没有开灯,只点了一根蜡烛照明。 黑皮哥坐在木板床上,手边放着一杆猎枪。他瞥了眼角落里的丁俊楚,嘴里小声骂道:“狗曰的,这贵族学校出来的是不一样,一千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老子肯定是要少了。” 癞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的声音闷闷的:“黑皮哥,咱们跟姓秦的五五分会不会太便宜他了?这脏活累活全是咱们兄弟几个干的,他自己倒摘得干净。” 黑皮哥摇了摇头:“做生意讲诚信,哪一行都是这样——这是我以前的老大教我的。况且姓秦的跟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反水,咱们谁都跑不掉。” 癞子默默点头,不说话了。 靠在门边放风的骡子此时兴冲冲说道:“哥,要不咱再给这小子的老爹打回去,让他把赎金再加点儿。” “你他妈脑子是真不好使!”黑皮哥骂骂咧咧,“你当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呢?还再加点儿——小心到头来一分钱都拿不到!” 骡子被骂得灰头土脸,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吱声了。 黑皮哥掏出电话看了看,皱起眉毛:“老二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骡子惊道:“他不会被条子给抓了!” “放你妈的屁!”黑皮哥大骂,“再乌鸦嘴老子先崩了你!” 还是癞子的脑子比较清醒,他摇头说道:“刚刚给这小子爹打电话时,我听他那语气很紧张他这个儿子,应该不敢报警。再加上我们这趟活儿干得利索,警察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二哥遇上别的事给耽搁了?” “他有个屁的事。”黑皮哥冷哼道,“老二当年在缅掸手上可是沾过不少血的,发起狠来寻常个人近不了身,我估计他应该是找不到车回来,这会儿正坐着11路呢。”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癞子提议。 黑皮哥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姚树根打了过去。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黑皮哥瞪向骡子,压低声音骂道:“你望的什么风?!人都走到脸上了都没听见?!” 骡子一脸无辜:“我没听见脚步声啊!” 这片刻的沉默,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与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阵电话铃声——也是在门外。 黑皮哥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又看向门外,脸色有些疑惑。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骡子去看看,同时把猎枪拿在了手中,对着门的方向。 骡子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出去—— 黑皮哥舔了舔嘴唇,出声问道:“谁啊——这么晚了干什么?” 门外传来声音:“圣诞老人。” “来送温暖了。” 黑皮哥和癞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骡子从门缝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屋内的二人,呆呆地说道:“哥,我看到了,真是圣诞老人。” 黑皮哥端着猎枪起身,低声咒骂:“圣你妈的老人,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圣诞老人?来茬子了!抄家伙——” 话音刚落。 “嘭——!” 木门被一脚踹开,门后的骡子也被撞得倒飞回屋内。 黑皮哥眼尖,隐约看到黑夜中一抹红色闪进了屋内,直扑骡子而去,他抬起枪口就扣了下去—— “砰”的一声炸响,子弹把木墙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向屋内唯一的光源——蜡烛紧跟着熄灭。 房间里陷入黑暗。 “人呐!?”黑皮哥大吼一声,自己却先一步跳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黑漆漆的屋内。 屋子另一头传来癞子的怒骂声:“骡子——你他妈倒是开灯啊!” 灯的开关就在门边。 但却迟迟没有骡子的回应传来。 癞子咽了口唾沫,悄悄往旁边挪去。 黑皮哥额头冷汗滴落,手忙脚乱地给猎枪重新填装火药。 因为黑暗中看不清楚,黑皮哥连续两次都把火药洒在了外面,等到第三次才终于填装成功。他把枪管一拍,心里顿时又有了底气——可还没等黑皮哥把猎枪捂热和,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握住枪管一拽,黑皮哥顿时感觉手里空荡荡的。 『我枪呢?』 黑皮哥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枪声如炸雷般在身边响起——趁着一瞬的火光,黑皮哥依稀看见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个人! 钢珠在火药爆炸的冲击中散射,屋子另一端,癞子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冒出火光这边,双眼都瞪大了:“黑皮哥……你……”话语戛然而止,癞子也咽气了。 黑皮哥突然大叫一声,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刚刚看见人的方向——他心里清楚,这种猎枪每打一发都要重新装弹,所以现在是反击的最佳时刻,是死是活都看这一下了。 破风声响起,迎接黑皮哥的是一记狠狠的撞击。枪托正中面门,砸断了黑皮哥的鼻梁骨——眼泪遏制不住地涌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黑皮哥像个瞎子似的四处挥手,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 房间里,柳学冬双手握住枪管,他瞄了瞄黑皮哥的脑袋,摆出了挥舞棒球棍的姿势—— “砰——!” 一声闷响,墙壁上溅出一团红白色痕迹。 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在了蜷缩在角落的丁俊楚脸上,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然后赶紧继续绷紧身体不敢动弹——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看得见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第86章 平安夜(七) 徐小军所在的巡查小组位于中海南郊,这一片有许多老小区。 徐小军算半个九处的人,所以在组内依然是挂的副组长的职位,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具备天赋以外就是个普通人,所以平时队里的一切事宜都交给组长杜钧做决定。 今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九处葛文栋的电话,说是出现了一起性质恶劣的绑架案,据报案人描述,绑匪劫持学生后逃往雨来村南面的山内,而他所在的小组是距离最近的。 葛处要求他们小组立刻前往查探情况,确认报案情况真假的同时,顺便等待后续警方增援。 留下一名组员驻守,徐小军和杜钧立刻带着其余两名组员赶往雨来村。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去找村民询问情况,而是直奔山脚。 望着黑漆漆的深山,杜钧低声下达命令:“所有人检查配枪,原地待命。” 在九处挂职后,徐小军也接受过短暂的基础训练,所以对手枪不算陌生。他从腰间拔出手枪检查一番后,小声说道:“杜组长,我晚上看得比普通人清楚,可以先一个人摸上去侦查一下。” “不行。”杜钧果断摇头,“我们对环境不熟悉,还不知道绑匪是否持有枪械,这样太冒险了——即使你是特殊部门派来的,对自己有自信,但我身为组长也必须为你们每个人的安全负责,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等待大部队支援。” 徐小军苦笑道:“可刚刚我领导在电话里交代了,让我们确认报案信息的真假,光在这里待着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杜钧皱着眉毛:“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这种环境下,贸然靠近只会加大风险。” 徐小军摊了摊手:“那听你的。” 话音刚落。 “砰——” 一声炸响从山上传来,枪声在树林间回荡。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徐小军猛地转头看向杜钧:“杜队长,那是枪声?” 杜钧缓缓点头。 “那现在怎么说?”徐小军咽了口唾沫,“看来报案信息没错,我们是继续等着还是……” 其余两名组员也看向了杜钧,等待着他的命令。 “劫匪不可能无缘无故开枪,人质可能有危险。”杜钧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都把枪拿出来,我们不能等了。” 四人摸着黑往山上走去,树林里太黑,导致大家的速度快不起来。 还没走多远,突然又是一声枪声响起。 “砰——” 徐小军暗骂:“一枪接一枪的,他们当是放爆竹庆祝呢?” 杜钧的脸色愈发严肃:“绑匪又不是傻子,枪声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才导致他们连续开枪。” “会不会是内讧?”组员杨建华发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杜钧点头道,“但他们赎金还没拿到手里呢,这时候内讧的可能性不大。” 另一名组员罗敏学催促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先别出声了。” 众人噤声,继续往枪声传来处摸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尖的徐小军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压低声音:“找到了,就在前面。” 大家眯着眼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木屋的轮廓。 “应该就是这儿了。”杜钧也把声音压得很低,“都小心些,悄悄摸过去。” 一直到大家来到近前,小屋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杜钧用手势安排杨建华在外围警戒,又让徐小军和罗敏学一左一右守住门口,自己则站在侧面,把枪口对准屋内。 随着杜钧把手一挥,罗敏学一脚踹开门——屋内静悄悄。 杜钧举着枪大喝道:“警察!屋里的人出来!” 没有回应。 众人没有放松警惕,三把枪纹丝不动指着屋内。直到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唔唔——唔唔!唔——” 众人面面相觑。 徐小军率先看到了屋内门边的开关,他小心翼翼地将枪口探进屋内,然后快速伸手打开开关——灯光亮起,把屋内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墙壁破开了一个大窟窿,正对门的角落里,一具脖子被扭断的尸体正倒在那里;在这具尸体的左边是一张床,又一具尸体上半身趴伏在床板上,旁边是一杆土制猎枪,尸体的脑袋遭受过重击,颅骨碎裂,面前的墙壁上有一滩溅射形血迹;床的正对面,一具尸体歪头坐在地上,他的胸前血肉模糊,由于天气冷的缘故,流到地面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状。 第一具尸体旁边,还有一个人侧躺在那里,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眼睛上缠着胶布,嘴里塞着破布——从他的穿着看,应该就是那名被绑架的学生了。 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徐小军脸色发白,捂着嘴转身跑出门去。 而身为老刑警杜钧也不禁吸了口冷气,但他还算镇定,赶紧跑过去给丁俊楚松绑。 随着堵嘴的破布被取下,丁俊楚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等眼睛上的胶带被扯下来,他赶紧说道:“圣诞老人!警察叔叔——我听见了!我听见他们说圣诞老人来过!” 徐小军此时正好缓了口气回来,他听见丁俊楚的话,苦笑道:“完了,这孩子被吓傻了。” “我没傻!”丁俊楚手忙脚乱地扯下眼睛上的胶带,“是真的——我亲耳……”话还没说完,屋内的血腥场景闯入视野,丁俊楚的脸一下变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杜钧的经验显然要丰富得多,他一下就抓住了丁俊楚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麻烦说清楚些。” 丁俊楚吐完,他下意识不再去看那些血腥场景,喘着气说道:“我其实早就醒了,他们给我爸打了电话后就一直在屋里等人,过了好久突然有人来敲门,然后有个人去看了,说外面是圣诞老人——那个敲门的人也说自己是圣诞老人,还说是什么来社区送温暖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然后没一会儿枪就响了,一共响了两声,最后我又听见一声闷响,就像是砸西瓜一样的声音,再然后……再然后我听见脚步声停在我面前,我不敢动,就只能装昏迷,没过几秒那个脚步声就离开了,最后听见的是关门声。” 听完,杜钧突然起身:“小军,建华,你们两个负责护送学生下山,记得给总部汇报当下的情况。敏学,你跟我一起,我们继续搜索,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是!”杨建华和罗敏学齐声应道。 “等一下。”徐小军突然打断,他看向杜钧,“杜队长,我跟你一起,让建华和敏学护送。” 徐小军目光真挚,杜钧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开始行动。” 第87章 平安夜(八) 杀人不是目的,让红豆早点下班才是。 所以姚树根不能杀,弄死姚树根才会引火烧身。姚树根活着,事后警方能追查到柳学冬身上,那他顶多也就是个正当防卫——况且本来就是姚树根先袭击他的。 制伏歹徒后报个警很正常?为了不让红豆加班,甚至受处分,那么柳学冬当个热心群众,替警察加快工作进度不过分? 所以柳学冬计划好了。他故意来到山脚才报警,就是为了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把事情都解决完,毕竟他解决事情的方式警察可能不太认同,所以还是不要碰面比较好。 弄死绑匪,警察结案,红豆下班,大家皆大欢喜。 柳学冬认为自己这事儿做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为了不和赶来的警察撞上,柳学冬搞定绑匪后继续往山顶走,打算翻过山从另一头离开。 可刚到山顶,柳学冬正准备辨认一下方向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声响——那是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动静。 柳学冬微微皱眉,就近爬上身旁的大树,在树枝丛中屏息凝神注视着来时的方向。 不多时,两道身影来到山顶,就站在柳学冬藏身的树下歇脚。 其中一道身影说道:“我们来时没有和凶手遇上,说明他大概率是往山上走了,支援的同志很快就能到,我已经吩咐了建华他们,等大部队到了会立刻对整座山进行包围式搜查。所以小军,我们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另一个道身影正背靠着树:“我知道的,只是这山也太难爬了,我先喘口气……” 这声音一开口,就给柳学冬整无语了——好嘛,还是个老熟人。 想归想,柳学冬又不可能这时候跑出来认亲,并且刚刚杜钧的话也让他有了些许的紧迫感。 这时,杜钧说道:“那你歇一下,我往那边去看看,你自己小心。” 徐小军点头道:“好,你也小心。” 黑暗中,从他们有动作时的身体轮廓,柳学冬判断出他们都是带着枪的,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拉开距离。所以柳学冬当机立断—— 就在杜钧准备迈步离开时,一个大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半空中一记膝撞正中他的脑门,然后将他撞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徐小军看呆了,他定睛看去:“卧槽!?还真特么是圣诞老人啊!” 杜钧被撞得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好在枪还没有脱手,他下意识就要举起枪时,那大红色身影却先他一步扑了上来,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然后杜钧就看到——那个带着圣诞老人面具,挂着白胡子,穿着红外套的人,用武松打虎的姿势朝自己重重挥下拳头。 『圣诞老人打人犯法吗?』 这是杜钧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徐小军这时才刚刚回过神来,还不等他抬起枪,那“圣诞老人”就已经到了面前。只见他一只手擒住徐小军手腕,另一只手在枪管上一抹,咔哒一声,弹匣掉在了地上。 因为之前检查过配枪,所以现在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只要扣下扳机就能射出——意识到这一点,徐小军当机立断,手指发力! 扳机卡住了。 徐小军低头一看,圣诞老人握住枪管那只手,一根手指卡在扳机后面,导致他无法扣下。 徐小军讷讷地抬起头,圣诞老人的面具后,一双平静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个……”徐小军苦涩道,“还有的谈吗?” 话音刚落,徐小军突然对柳学冬伸出手掌:“给爷倒!” 柳学冬微微歪头,没有任何反应。 徐小军愣了。 下一刻,柳学冬猛地揪起徐小军的头发,拽着他狠狠撞上旁边的树干——脑门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 “嘭!” 大片的树叶被震落,徐小军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怎么感觉这一幕好熟悉……』 解决掉两个“尾巴”,柳学冬不再耽搁,在警方包围整座山之前快速离开了这里。 …… 回到家,打开门。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柳学冬随手把圣诞帽和白胡子扔在沙发上——后来买的面具和外套已经在进城时丢进了街上的垃圾桶里。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扎着彩带的礼物盒。 柳学冬只瞥了一眼,没有去管,然后转身往房间走去。在路过主卧时,柳学冬看见门开着,屋内却空无一人。 柳学冬想了想,又回到玄关,发现胧月暻的鞋子摆在门口——她确实是回来了。 可是人呢? 柳学冬思忖片刻,开门上楼。 楼顶天台,柳学冬弄了一块菜圃出来,在菜圃旁边他还搭了一架秋千长椅,长椅正对着天台外,可以看见远处的城市,柳学冬偶尔上来浇水时也会在长椅上小坐一会儿。 推开天台的门,柳学冬走上来,看见胧月暻果然在这里。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穿着睡裙,任由白皙紧致的小腿露在外面,脚下趿着白色棉拖鞋,正随着长椅的摇晃幅度轻轻摆动。 听见脚步声,胧月暻偏头看了柳学冬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望着远处发呆。 “红豆刚刚打电话回来了。”胧月暻轻声说道,“她说今晚要加班,就不回来了。她还问起你,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我说你在洗澡……你记得给她回过去。” 柳学冬拿出电话,发现是没电关机了。 把电话放回口袋,柳学冬瞥了眼胧月暻的小腿:“这么晚了还坐在这里,不冷吗?” 胧月暻摇了摇头:“还好,反而家里比较冷清,在这里至少有风景看。” 柳学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像星辰一样撒在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暖色的光分外迷人。 “其实……”胧月暻忽然叹了口气,“我给你和红豆都准备了礼物,结果你们今晚都不在家。” “我本来想今晚回来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柳学冬这下知道茶几上那两个礼物盒是哪里来的了。 第88章 平安夜(九) 柳学冬没有接话,他在胧月暻身旁坐了下来。 胧月暻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的这个动作让柳学冬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小茶会靠过来。 但他没有在意。 “咳。”柳学冬轻咳一声,把手伸进衣服内兜,像是抓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握着拳头伸到胧月暻面前。 胧月暻奇怪地看了柳学冬一眼:“怎么了?” 柳学冬淡淡一笑,张开手掌。 胧月暻低头看去,柳学冬的手里,一朵蒲公英正安静地躺在手心——也许是因为被挤压过的缘故,蒲公英的顶端只剩下一小半绒毛了。 “早就计划好要送你这个的,但跑了很多花店都没有,他们说蒲公英的花季已经过了。”柳学冬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结果没想到今晚出去一趟,反而在山上看见了。呃,但刚刚运动比较激烈,不小心压坏了……抱歉。” “还有就是……” “圣诞快乐。” 胧月暻怔怔看着掌心里的蒲公英,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蒲公英化作朵朵小伞飞了出去。 “蒲公英象征着自由。” 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侧脸,继续说着。 胧月暻抬头望着已经飞到快看不见的蒲公英,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你想说什么?” 柳学冬轻声说道:“蒲公英之所以能飞到每个地方,是因为风推了它们一把,但最终要落向哪里是它们自己决定的,这才是自由,不是风给的,而是它们自己给自己的。但如果一直被风裹挟着无法落地,风去哪儿它们就去哪儿,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束缚?” 胧月暻突然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出一道美丽又晶莹的弧线,胧月暻的声线有些微颤:“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风?还是我是蒲公英?”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答?”胧月暻不想哭,她拼命地去擦眼泪,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让我不再打扰你的二人世界?” “还是要我主动提出离开?” “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一天会暴露你?” “你心里想的全是你自己,从没考虑过我,也没考虑过红豆——不管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永远是你自己。” “你说爷爷自私,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冠冕堂皇地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让我离开。” “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们,你想让我去哪儿?” “我喜欢红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刚来中海时,汉语都不会说,因为我是东瀛人,同学都孤立我,就连他们家长都不要他们跟我玩,所以我努力学中文,所以我后来上高中撒谎说自己是大夏人,就连红豆跟我成为朋友后,我都没敢告诉她这件事——因为红豆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她是我心里的白月光,是她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生活不该是原来那样。” “我还喜欢你,是你带我离开的那里,你是风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但总之都是你。当你下车对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切的希望都是你给我的——红豆让我知道我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而你才是那个给我机会的人,你让我怎么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们,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喜欢。” “所以如果你非要我回答的话,那我的答案就是……” 胧月暻望着柳学冬,她咬着嘴唇,目光倔强得让人心疼。 “我不。” “我不走。” “你说我耍赖也好,说我不要脸也好……我都不管。” “我就是想跟你们在一起,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也有错么?” 柳学冬突然抬起手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胧月暻以为柳学冬是要拒绝自己了,她突然绝望哭出了声来:“你不许说!” 胧月暻一把抱住了柳学冬抬起来的那只手:“我就要赖着你——” “柳学冬,你不许赶我走——!” 手中一沉,胧月暻感觉到柳学冬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哭声戛然而止,胧月暻愣住了,她感觉到柳学冬半边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 胧月暻抬起头,看见柳学冬紧闭着双眼,眉头深深皱起,呼吸沉重而又急促。 “柳学冬?”胧月暻微微张嘴,试探性喊了一声。 毫无回应,柳学冬没有动静。 “渡鸦桑?”胧月暻又小声喊了一句,但柳学冬还是没有反应。 胧月暻擦了擦眼泪:“你不能装睡耍赖——我知道你听见了!” 依旧没有反应。 胧月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赶紧推了推柳学冬:“柳学冬,你别吓我。” 随着她移开肩膀,柳学冬的身体缓缓向一旁歪倒,胧月暻赶紧扶住了他。 胧月暻擦掉眼角的泪花,她心里焦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你别这样,我要当真了……你到底怎么了……” 手指蹭到柳学冬的额头,胧月暻突然发觉烫手,她赶紧又把手背贴了上去,再仔细一看,柳学冬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也一片滚烫。 “发烧了?怎么会这么烫!”一番手足无措后,胧月暻这才想起打120,“对了——上,上医院!” 胧月暻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刚按下一个“1”,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握住她拿电话的手。 “别打。”柳学冬缓缓直起身体,声音有些虚弱,他用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神色疲惫,“……我没事了。” 胧月暻呆呆地看着他,下一刻突然生气道:“你刚刚果然在骗我!” “没骗你,我可能有点发烧。”柳学冬朝她淡淡一笑,轻轻捏了捏胧月暻冰凉的小手。 “不过我都听见了。” “留下来小茶,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第89章 平安夜(十) 事情的起因是胧月暻那句话。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和红豆,做的所有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自己。” 这句话点醒了柳学冬,就像是一把直切要害的尖刀,把柳学冬长久以来为自己构筑的幻想城堡切得粉碎。 再回头想想,什么普通人的生活,什么结婚,什么柴米油盐,当这些都是以自私为出发点时,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也许自私是每个人都有的劣根性,但柳学冬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该是这样的,所以当胧月暻点醒他后,柳学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一方面在否定自己这一年所做的一切,另一方面却又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继续。 最终所有问题又回归了原点——逻辑闭环中所缺失的那一部分。 真实的情感。 当胧月暻说,虞红豆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柳学冬可以想象到,当年虞红豆之所以跟胧月暻交朋友,一定是没有任何私心的,因为真正的朋友相交本就该这样。 可为什么这一年来自己却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柳学冬可以想到,但无法理解。 当胧月暻说她喜欢他时,柳学冬知道这是因为他给了她希望,所以她心怀感激,但柳学冬却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感激?因为他自己从未对谁有过感激——即使是虞红豆跟他结婚,圆了他的梦,他嘴上虽然说着谢谢,但这声谢谢也只是对事不对人。 当胧月暻说,她的喜欢,是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喜欢时,柳学冬的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就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丢了一颗高爆炸弹,所有纷乱的念头都被撕得粉碎,一切逻辑都没有了意义。 因为只这一句话,就否定了柳学冬之前的一切作为。 真实的情感是不该有目的性的,而一旦有了目的性,就不再纯粹了。 就像是一杯清水里滴入一滴墨,水自己或许察觉不到,但在旁观者眼里却分外明显。 所以胧月暻才能看得那么清楚。 而反观胧月暻,她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情感,不管是对虞红豆还是对他,一直都很纯粹。所以柳学冬觉得,现在反而是自己没有资格去否定她。 有时候拒绝也是一种自私。 所以当柳学冬缓过来时,他的念头通达了许多。于是他让胧月暻留下来,这无关私心,无关风月,只是单纯的向胧月暻作出最纯粹的回应。 蒲公英落地是自己的选择,随风而去也是自己的选择。 风不会替蒲公英做决定。 “留下来小茶,我不会再赶你走了。” 说出这句话后,柳学冬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郁气消散,柳学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胧月暻双手握住柳学冬的手腕,像是生怕他反悔:“那以后呢,以后要是我又惹你生气怎么办?” 柳学冬顺着她说道:“你想怎么办?” 胧月暻泪汪汪地看着柳学冬:“你打我罚我都可以,但不许赶我走。” 柳学冬斜着眼看过去:“……怎么罚?” 胧月暻小脸一红:“要不我再给你跪一个?” 柳学冬揪起她的耳朵,笑骂:“你个妖精,一回生二回熟是,小心我把你赶到客房去睡,把红豆还给我。” 胧月暻打掉柳学冬的手,噘着嘴说道:“红豆不是说了让你来主卧一起睡嘛,我也不介意,你倒是来啊。” 柳学冬冷笑,用手指去戳胧月暻的额头:“我不信你这狼子野心能瞒一辈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胧月暻满不在乎地白了柳学冬一眼:“那我就先搞定红豆,再搞定你。” 柳学冬警惕地看着她:“我再重申一次啊,红豆是我的,要搞定也是我来,有你什么事?” 胧月暻冲他挑了挑眉:“是谁的还不一定,你和红豆才认识多久?我跟她的感情不比你深多了?你跟她的感情要真到位了,那为什么还没进行最后一步?” 柳学冬倒吸一口冷气,他觉得胧月暻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这时,胧月暻眼珠子一转:“做个交易,我帮你搞定红豆。” 柳学冬一惊,心说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可转念又怀疑地盯着胧月暻:“那你想要什么?” 胧月暻不满地看向柳学冬:“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的要求又不过分,我只想要你以后对我好点儿——你什么事都只想着红豆,从来没我的份……”声音越来越小,胧月暻又委屈起来。 这地主老爷哄被冷落的小妾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封建主义要不得。 柳学冬使劲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掉。 就在这时,胧月暻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胧月暻拿起电话一看,然后紧张地抬头望着柳学冬:“红豆打的。” 柳学冬气道:“你这被捉奸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倒是接啊!” “哦哦!”胧月暻手忙脚乱地按下免提,声音还有些紧张。 “喂,红豆……” 虞红豆的声音却显得有些严肃:“柳学冬在吗?” 胧月暻咽了口唾沫,看向身旁的柳学冬:“他在。” 柳学冬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因为虞红豆很少直呼他的全名。于是他直接接话道:“红豆,怎么了。” 虞红豆问道:“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关机了。”柳学冬答得很自然,“刚刚在洗澡,没注意。” 电话那头,虞红豆沉默了好一阵才继续开口:“你今晚在教学楼天台……” 声音没有了下文,似乎虞红豆也在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 但柳学冬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道:“你是想问那个在天台袭击我的人?是我干的。” 良久,虞红豆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柳学冬也沉默了一阵,语气变得低沉:“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过圣诞节的,不想被人打扰。如果告诉了你,你又要加班了。” 虞红豆突然激动起来,但听得出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这是一起绑架案——” “我全都知道。”柳学冬打断道,“那人全告诉我了,并且还是我报的案。我之所以报案就是想让警察去处理这件事,这样你就有空陪我了。” “全告诉你了?”虞红豆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把人手脚全打断的理由?!而且学校本就是我的巡查范围,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柳学冬沉默片刻:“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电话里又一次陷入沉默,虞红豆也稍稍平复了情绪:“这件事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但那名绑匪不认识你,所以警察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我也是因为他是在天台被发现的才联想到你身上……但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他先袭击我的,我是正当防卫。”柳学冬插话道。 “我知道!”虞红豆气急,“所以我才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确认!” 柳学冬没有开口,等待着虞红豆发问——不过他知道虞红豆想问什么。 只听虞红豆缓缓开口,语气无比严肃:“同样是在今晚,那名劫匪的其余三名同伙在中海南面的雨来村被杀害了,同时我们还有两位同事被人袭击打晕。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是被一名打扮成圣诞老人模样的男子袭击的……而天台那名劫匪也交代了,打断他手脚的你,当时也戴着红帽子和白胡子。” “所以……雨来村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90章 吓一吓就老实了 “不是我。” 柳学冬答得很冷静,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虽然我从天台绑匪口中知道了他的同伙在雨来村藏匿,但雨来村发生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不给虞红豆质疑的机会,柳学冬反客为主道:“你是做刑侦的,应该比我清楚这一点。我一没有作案动机,二没有作案时间。” “况且退一步说,如果雨来村的事真是我做的,既然我敢杀人,那我何必还要对天台的绑匪手下留情,留着他暴露我吗?并且我还是主动报警的人,这显然不合逻辑。” “其次是我没有交通工具,虽然不知道雨来村具体在哪里,但想必不会在中海市内,如果是靠徒步的方式从学校走到雨来村,那我现在可能还在半路上。” “我今晚是和胧月暻一起回来的,期间还下楼在小区门口买了包烟,这一点胧月暻和超市老板都可以作证。”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电话那头,虞红豆沉默了一阵:“……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柳学冬抿了抿嘴:“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习惯,我能理解。” “不过我现在反而有些好奇了,照你说的,那个‘圣诞老人’虽然杀了人,但死的都是绑匪,这不应该是好事吗?你们找他是想干什么,给他定罪?” 不再怀疑柳学冬后,虞红豆也轻松了很多,她苦笑道:“就只是单纯地想找到他罢了,但是定罪应该不至于。这件事的性质有点像去年那场银行抢劫案,劫匪在作案途中,被路过的人夺枪反杀,事后这名路人不仅没被定罪,反而还给他送了见义勇为锦旗。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存在不法侵害,且不法侵害正在发生’的情况,并且绑匪还随身带着枪,所以严格算下来,也属于正当防卫的一种——只不过那个‘圣诞老人’是主动找上门去的。所以具体怎么判定还是得找到人问了才知道,如果他是奔着杀人去的,那就有罪;但如果他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人质,那就是见义勇为。” “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柳学冬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其实就是我做的,麻烦转告警方,让他们把锦旗直接送到诊所——可以的话记得把见义勇为换成妙手回春。” “少来了。”虞红豆哭笑不得,柳学冬越是认真,她反而越觉得他在开玩笑。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你今晚还要加班吗?”柳学冬问道。 “嗯……”虞红豆想了想,“要加的,虽然人质救回来了,但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你不用担心,巡查组只是配合警方做调查工作,我不会累着的。” 柳学冬又问:“那你会因为这件事背处分吗?毕竟是在你的巡查范围内发生的。” “放心,不会的。”虞红豆摇头道,“反而是学校可能会承担很大的舆论压力,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圣诞活动,绑匪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因为虞红豆还有工作要忙,所以二人没有聊太久就挂了电话。 柳学冬身旁,胧月暻担心地看着他:“你今晚出去是……” 柳学冬朝她淡淡一笑,把手指竖在唇边:“嘘。” 胧月暻懂事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回去。”柳学冬从长椅上站起来,“晚上凉,再待下去你该感冒了。” 胧月暻没有动,而是朝柳学冬伸出手。 “干嘛?”柳学冬汗颜。 “牵我。”胧月暻下巴微微一扬,坐在秋千上晃着小腿,“我都帮你瞒红豆好几次了,不得给我点报酬?” 柳学冬眼皮直跳,他突然弯腰,一把抄起胧月暻将她抗在肩上,不由分说朝楼下走去。 胧月暻吓得直蹬腿,拖鞋也掉了。柳学冬狠狠往她屁股上一拍,胧月暻这才老实下来。 回到家,柳学冬把胧月暻扔在沙发上,胧月暻被摔得发出一声低呼。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柳学冬盯着胧月暻,目光扫过——只见胧月暻满脸通红,睡裙也因为之前的挣扎变得凌乱,露出白皙圆润的大腿。 胧月暻赶紧把睡裙往下扯了扯,脸更红了,她小声说道:“我拖鞋还在外面……” “不管它。”柳学冬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手掌按上纤细紧致的小腿。 指尖轻轻抚过,顺着小腿往上,渐渐要往裙摆深处伸去。 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温热,胧月暻浑身骤然绷紧,大腿被指尖抚过的地方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死死攥着裙摆,声音细若蚊吟:“你,你干什么……” 柳学冬不知不觉已经靠到了她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你把红豆霸占着,那我只好先从你身上收点利息了——” 柳学冬冷笑道:“正好你不是也想要报酬么?” 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喷吐在脸上,胧月暻紧张地闭上眼睛,在感觉到裙底的大手马上就要触碰到大腿根时,胧月暻突然尖叫一声,她一把推开柳学冬,头也不回地跑进卧室里,然后把门给反锁了。 沙发上,柳学冬无趣地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个雏却非要装千年的妖精——吓一吓就老实了。” …… 第二天,二人正常上班,只是在路上时胧月暻连话都不敢跟柳学冬说。 来到学校后,胧月暻逃也似的朝办公室跑去,把柳学冬丢在了后面。 值得一提的是,警察昨晚连夜审讯姚树根后,从姚树根口中得知他们还有一名同伙,正是学校教务处的老师秦庚。 警察紧急出动,发现教师宿舍里早已人去楼空,但好在总算是赶在中午之前,于西面出城的高速上将秦庚成功抓获,并带回警局审问。 这一审问,却审问出了一件看似和案件有关,但又好像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当警察问秦庚为什么要策划绑架学生时,他说是为了钱。 这算是很常见的作案动机。 但坏就坏在,警察多嘴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这么想要钱?” 此问一出,秦庚整个人顿时就激动了,他悲愤欲绝地告诉警察,自己什么都可以认,但要求警察务必要向巡查组的虞红豆转告一件事—— 她的老公,医务科柳学冬,在背着她养小老婆。 第91章 清洁工郑鑫 “呃,虞队,醒醒。” 警局会议室里,虞红豆正趴在会议桌上小憩,高卓站在旁边轻轻敲着桌子。 因为学校那边还需要巡查组的人留守,所以只派了虞红豆和高卓二人跟警方继续对接这次的案子。 敲击声中,虞红豆被惊醒,她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高卓面色古怪,他指了指审讯室:“秦庚交代了一些事情,是关于你的……你还是亲自去看看。” 虞红豆疑惑地看了高卓一眼,不明白秦庚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但既然高卓都这样说了,那想必是真的有事,于是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提步向审讯室走去。 推开审讯室的门,虞红豆看见秦庚坐在小桌后面,他的对面是负责审讯的警员。 看见虞红豆进来,审讯员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虞红豆,然后起身朝外面走去,路过虞红豆身边时,他小声说道:“你们聊,这是你的私事,我先回避。” 虞红豆更加奇怪了,她走到椅子边坐下来,看向对面的秦庚:“你找我?” 此时的秦庚看上去颇为狼狈,向来一丝不苟的油头发型已经凌乱不堪,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听见虞红豆发问,秦庚激动地用双手死死扣住椅子扶手:“虞小姐!你被骗了!” 虞红豆:“?” 只听秦庚继续说道:“你老公——那个柳学冬!他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就是——就是我们学校的胧月老师!” 虞红豆:“??” 见虞红豆一副不信的样子,秦庚更急了:“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他俩走在一起——还有还有,胧月老师亲口说的,说她是柳学冬的情人,还说什么不介意柳学冬有老婆之类的话……” 虞红豆沉吟了一下:“那个,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知道这事呢?” “离开那个渣——”秦庚的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你,你知道?” 虞红豆点点头,面无表情:“我知道的应该比你多多了,比如胧月老师和我关系很好,再加上柳先生,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秦庚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活像一只快断气的鸭子:“你……你和胧月老师关系还很好?你们三个还住在一起了?” “没错。”虞红豆突然想起每次在一起时胧月暻不安分的小手,她的脸红了一下,“还有,下次要诋毁人的话建议换一个角度,比如我和胧月老师才是情侣之类的,毕竟在我看来,胧月老师对我的兴趣可能比对柳先生的兴趣要大一些。” “而且今天这番话要是被柳先生听到,你估计又要挨揍了——你该庆幸这里是警局,我没法对你怎么样,因为我也很生气。” 秦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什么玩笑……” 虞红豆起身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秦庚低头沉默着,直到虞红豆离开了都没有再开口。 …… 下午,枞光大学对外作出了回应,表示会对此次事件进行深刻反省,接受各界的批评和教育部的处罚。对内则发出通知,要求各系加强安全防范,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并且取消了每年例行的圣诞活动。 其次,在通知下面还有一条补充——严禁学生在校内放烟花。 当然,这些事跟柳医生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依旧照常上班。 胧月暻“逃跑”后,柳学冬来到医务科——由于家里的车被虞红豆开着,所以二人今天其实是坐公交来的,导致他们迟到了。 刚走进医务科大门,柳学冬正好与一个身影撞上——是那个名叫郑鑫的清洁工,他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右手手腕处缠着绷带。 撞到柳学冬,郑鑫赶紧退后一步,头也没抬就朝柳学冬弯腰道歉:“抱,抱歉……”丢下这句话,然后匆匆走出了医务科大门。 柳学冬回头望了一眼郑鑫的背影。 “柳医生,难得见你迟到哟。”走廊里有人喊道。 柳学冬回头,发现是今天负责值班的急诊医生邹萍,她是一名快六十岁的老阿姨,对每个人都很热情。 柳学冬笑着朝她点头:“邹阿姨早啊,今天起晚了点。” 柳学冬顺口跟邹萍聊了起来:“刚刚出去那人,我记得好像是学校的清洁工,他怎么了?” 说到这,邹萍也不禁叹气皱眉:“还能怎么,又被欺负了呗。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见邹萍愿意说,柳学冬便放下手提包,和邹萍一起在大厅沙发上坐下来,并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邹萍叹了口气,娓娓道来:“那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医务科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身体有些残疾。” 柳学冬点头:“脊髓灰质炎的后遗症。” “没错。”邹萍又一次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学校里那帮兔崽子总是取笑他,甚至故意欺负他。我给他治过几次伤,也试图问他一些情况,但那孩子性子倔强,每次都是什么也不肯说。” “那这次是什么情况?”柳学冬问道。 “还不是昨天那圣诞活动闹的?”邹萍没好气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说是有学生假惺惺地骗他,请他去活动上帮忙,那孩子好心答应了下来,结果一去,一帮兔崽子把他好一番捉弄,给他化了乱七八糟的妆,最后还用绳子把他给吊在了树上,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把手腕扭伤了。” “那时太晚了医务科没人,他为了省钱又不肯去医院,就硬是捱到今早才来医务科。” 柳学冬默默点头:“从心理方面分析,他的性格可能有些自闭,多参与一些集体活动还是不错的。” 邹萍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学冬:“柳医生,你在说什么呢?他那哪是参加集体活动,分明就是被故意骗过去受欺负的!” 柳学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他做心理诊疗,或许对他能有帮助。” 第92章 苦恼的红豆 下午时,虞红豆回到了学校。 她先去医务科找了柳学冬,将他约出来,二人在学校里找了个僻静处聊了很久。 虞红豆给柳学冬大致说了说案件的后续,警方虽然依旧没有放弃寻找那位“见义勇为”的圣诞老人,但相比起这起绑架案的恶劣性,找人反而是次要的了。 虞红豆话里话外,总有些隐晦地暗示柳学冬关于他暴力倾向方面的问题,除此之外,她还比较好奇柳学冬的“武力值”,因为他们审问后发现,那个姚树根就是个妥妥的亡命徒,在缅掸国打打杀杀那么多年都全身而退了,结果居然栽在了柳学冬手上。 虽然警方不知道制伏姚树根的人是谁,但虞红豆很清楚。她知道柳学冬在东瀛三年混过社团,却拿不准一件事——就算他是黑帮社团里的金牌打手,但不管怎么想,黑帮成员和真正的亡命徒都不该是一个量级的。 虽然十分好奇,但虞红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她觉得这应该属于柳学冬不愿主动提起的隐私,要是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让柳学冬感觉到不舒服。 “对了,还有一件事。”虞红豆突然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秦老师吗,就是我们在电影院遇上的那人。” “记得,怎么了。”柳学冬点头。 “他也参与了这次的绑架案,已经被抓住了。”虞红豆抿了抿嘴,眉宇间有些苦恼,“他之所以参与绑架案,多少有些被你当时那番话影响了,最终导致他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唔……”柳学冬不置可否。 虞红豆悄悄看了眼柳学冬:“审问的时候,他还给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小暻是你养的小老婆之类的。” 柳学冬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后背微微冒汗。 『这天聊得可真刺激。』 “他应该是在学校里见到过你和小暻走在一起。”虞红豆继续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好多时候小暻都在故意讨好你,但真要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你的问题,要不是你总是嫌弃她,她也不至于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柳学冬面无表情说道:“他说的倒也没错,胧月暻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发,可不就是我养着的。” 虞红豆在柳学冬腰上掐了一把:“你可别这样说,小暻平时哪里花钱了?偶尔出去逛街给她买东西我用的也是自己的工资,才没动你给的钱,要说养也是我在养才对。” “但相比起这个,其实我更苦恼另一件事。”虞红豆托着下巴,手肘杵在膝盖上,“小暻好像有些太‘喜欢’我了。” 柳学冬目光一凝:“哦?” 虞红豆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组织了半晌语言:“自从她这里来到中海后,她好像总喜欢跟我做一些很亲密的行为……” 说到这儿,虞红豆的脸蛋儿有些微微泛红:“除了搂搂抱抱,她还总是用手来……捏我。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她都缠在我身上。” 柳学冬的目光下意识游移到了虞红豆的胸前,微微咬牙——心里有些不平衡。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来后整个人就通达了许多:“其实我对女生这方面的感情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其他女生和朋友相处时是什么样的,没有对比和参考,但我也确实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这些——所以就只好跟你聊。” 旁边的柳学冬暗自咬牙切齿。 『好嘛,别人遇到感情问题都是找闺蜜倾诉,到你这居然还反过来了——合着我就是你的知心老公?』 虞红豆继续说着:“其实也不是说她这次来了以后才这样的,小暻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你没有见过以前的她,但我见过。当年还在读书时,小暻的性格其实是有些孤僻的,那时我因为是孤儿院出来的缘故,也没什么朋友,但后来碰巧帮过她一次后,她就赖上我了,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好朋友。” “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她就喜欢用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喜欢,只不过那时候太小,意识不到这些,现在长大了反而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反而有些羡慕她。她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身边人的依赖,我就做不到这点——但是扪心自问,我其实是愿意被她依赖的,我和她都是彼此唯一的好朋友,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当被依赖的那个,那我也愿意当这个角色。” “就像她喜欢我一样,既然我做不到像她那样赤裸裸地把感情表达出来,但我至少可以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去回应她,告诉她,其实我也喜欢她。” 虞红豆说得很认真,就像是单纯地把柳学冬当成了一名倾听者,而这番话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冬天的寒风吹起了落叶,明明身体上没感觉冷,柳学冬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原来这就是孤独么……』 『啊,好冷……』 虞红豆一回头就看见了柳学冬生无可恋的眼神,她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单纯的女生对女生的喜欢……” “没事,”柳学冬伸手握住虞红豆的手,“你愿意给我说这些我还是很开心的,这代表你信任我。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跟胧月暻谈过了,虽然我可能不太理解,但确实能感觉到她是依赖你的,所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了——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 …… 下班后,三人一起回家。 柳学冬负责开车,虞红豆和胧月暻坐在后排。 胧月暻挽着虞红豆的手臂,二人小声聊天,却依然没敢看柳学冬一眼。 柳学冬瞥了眼后视镜,心想这妖精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 圣诞节的事似乎并没有对三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吃完饭,柳学冬进书房看书,胧月暻拿出资料备课,虞红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时间差不多后,三人洗漱完毕,互道晚安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柳学冬关掉灯,躺下睡觉。 但对面房间里二人都毫无睡意。 第9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窝里,虞红豆和胧月暻都只穿了单薄的睡裙——由于家里安装了地暖的缘故,所以即使是这个天了也不会觉得寒冷。 虞红豆刚熄掉床头的夜灯,胧月暻就习以为常地从后面抱了上来,把脸贴在虞红豆背上。双手先是摸了摸虞红豆的小腹,然后又顺势沿着往上。 虞红豆缩进被窝,“啪”的一声打在胧月暻手上,把不安分的小手打了下去。 “每晚都不安生。”虞红豆嘟囔道。 胧月暻摸着虞红豆紧致的小腹,又在她背上蹭了蹭:“红豆,你的马甲线是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呗。” “自己报瑜伽班去,我哪有空操练你。”虞红豆想要翻身,却被胧月暻紧紧抱住。 见胧月暻耍赖似的不肯松手,虞红豆便把手伸进被窝,在胧月暻腰间软肉上一掐,胧月暻咯咯笑着躲开了。 虞红豆刚转过身面对着胧月暻,胧月暻又报复似的伸手过来回击,却被虞红豆一把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别闹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虞红豆轻声说道,“安安静静聊会天就睡了。” “嗯嗯。”胧月暻点了点头,等虞红豆松开她后,她又抱住了虞红豆的手臂,“那聊什么?” “嗯——”虞红豆想了想,“对了,你是不是给秦庚老师说你是柳学冬的小情人来着?” 胧月暻浑身一僵:“那,那是因为秦庚老缠着我,我故意借柳医生骗他的。” “他还纠缠过你?”虞红豆忿忿道,“他之前也一直给我献殷勤,上次去看电影我也遇见他,他又跑来跟我搭讪,正好被柳学冬撞见,结果就被收拾了。” “柳医生也收拾你了?”胧月暻惊道。 “怎么可能!”虞红豆诧异道,“还有你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胧月暻脸一红:“没有,我以为柳医生看你太招蜂引蝶所以吃醋了。” “怎么说话呢,你才招蜂引蝶!”虞红豆气得又来掐胧月暻。 胧月暻连连求饶,她一把抱住虞红豆:“好了好了,就算我招蜂引蝶,那也只想招你这只小蝴蝶。” 这反倒把虞红豆的脸说红了,她嫌弃地推开胧月暻:“你从哪儿学来的土味情话——离我远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胧月暻却依依不饶:“哎,我说,你总不能永远跟我睡一起,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柳医生迈那一步?” 虞红豆往被窝里缩了缩:“唔……我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但是我想顺其自然。” “你不主动,他也不主动,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胧月暻无语道。 虞红豆也颇为无奈:“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跟他没有谈恋爱培养感情的过程,平时日常生活中还好,但在那方面也想一蹴而就怎么想也不可能。这种事不管是谁提出来都感觉怪怪的,如果是我主动提,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如果是他主动提都还好,但我又该不该直接答应?答应的话会不会依然显得不够矜持?而且再说了,这种事不顺其自然,还要专门口头提出来,这不是更加显得突兀了嘛。” “说到底还是你们结婚结得太仓促了。”胧月暻凑到虞红豆耳边,“要不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虞红豆好奇了。 胧月暻冲她挤了挤眼睛:“酒后乱性,我帮你把他灌醉,事后就说你俩都醉了。” “他不喝酒。”虞红豆摇头。 胧月暻想了想:“那就给他下药!” 虞红豆脸更红了:“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不愧是你啊黑道千金,做事这么剑走偏锋!” 随着困意来袭,二人聊着聊着就没了声音,抱在一起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红豆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 小腹处压着胧月暻的腿,因为被铃声惊扰,她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吟咛声。 虞红豆不耐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在床头摸到电话后拿到面前。 屏幕的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定睛看去,上面显示现在才凌晨五点过。 当虞红豆目光下移,看见来电显示后,她顿时清醒了许多——是马春安打来的。 今晚是马春安负责在学校值班。 推开胧月暻横在胸口的手臂,虞红豆接起电话:“马队长,怎么了。” “虞队,出事了——命案。” 声音严肃中带着一丝疲惫。 虞红豆这下彻底清醒了,她赶紧坐起身:“怎么回事?” “刚刚有人报警,说是在伙夫巷居民点一处住户家中发现了尸体。报案人报警后,警务中心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办公室,让我们立刻去现场,和赶来的出勤警员配合调查。” 伙夫巷距离学校不远,同属于虞红豆小组的巡查范围。在以前,这条巷子里的餐馆和小吃摊很多,所以渐渐就被人称作伙夫巷了,这一片的房子都是那种老式居民楼,很多囊中羞涩的人都会选择到这里来租房子。 虞红豆掀开被子下床,她把电话夹在耳边,动作利索地换起衣服:“我马上赶过来,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后:“已经确认了,报案人是死者的房东,与死者认识,他说死者叫……” 虞红豆正在扣扣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表情愕然:“……居然是他?” 这时,胧月暻揉着惺忪地睡眼坐了起来:“红豆……怎么了?” 虞红豆挂掉电话,回头安抚道:“巡查组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你继续睡,睡醒了记得给柳学冬说一声。” 说罢,虞红豆推门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关门声。 胧月暻坐在床上呆呆地发了会儿神,等睡意渐渐消退了,她突然爬起来去敲柳学冬的门。 片刻后门开了,穿着睡衣的柳学冬站在屋内,脸上一丝刚睡醒的疲态都没有,他看了眼头发凌乱的胧月暻:“刚刚出去的是红豆?” 胧月暻一愣:“你听到了?” 柳学冬点头,拉开门走向客厅,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六点,出什么事了吗?” 胧月暻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睁眼就看到红豆在打电话,表情很严肃的样子,然后她急匆匆地就走了。” “有听见是谁打的电话吗?”柳学冬又问。 胧月暻想了想:“依稀听到红豆叫了声马队长?” 柳学冬松了口气:“应该是巡查组的事。那还好,只要不是九处打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继续睡。” 胧月暻也看了眼时间:“算了,这时候睡也睡不了多久了,我去给你弄早餐。” 说罢,转身走进了厨房。 第94章 他死于谋杀(一) 虞红豆驱车赶到伙夫巷时,案发现场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街边停着警车,身穿警服的警员在楼道里进进出出。 虞红豆停好车,快步向那栋老楼走去。来到警戒线外,不等守在此处的警员开口,虞红豆主动亮出证件,警员拉开警戒线放行。 这时候天都还没亮,警方的行动没有惊动太多人,除了有几名早起的邻居站在外面看热闹以外,就没有太多无关人员了。 虞红豆走到楼下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座只有四层高的自建楼,因为上了年头的缘故,水泥外墙已经有些斑驳——这条街上几乎全是这种水泥自建房,案发这座楼的正门甚至不在街道上,要进去还得钻小巷。 进入楼道,虞红豆在二楼转角处遇见了马春安,他正蹲在角落里发神,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 马春安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似乎有些疲惫,直到虞红豆都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案发现场不要抽烟。”虞红豆轻轻踢了踢马春安的鞋子。 马春安蓦然回神,他抬头看了眼虞红豆:“虞队你来了……我没点着,就闻闻味儿。” 此时楼上下来一位戴着口罩手套的警员,与二人擦肩而过。 虞红豆偏头往三楼看了看:“三楼出的事?” 马春安点头:“嗯,刚刚救护车来过,已经把尸体拉走了。” “上去看看。”马春安把烟放回烟盒,撑着膝盖起身,“虞队,你说咱们这片儿是不是风水不太好,这才多久,就接连着出这种大案子。” “我看你是累昏头了,你一警察说这种话合适吗?” 虞红豆丢下这句,先一步往楼上走了。 虞红豆走进302,正好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虞红豆的老上司,徐晟。 “徐队?”虞红豆惊道,“这次是你带队?” 徐晟点了点头:“小虞,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我也是刚听老马说的,你是这一片巡查组的。” 302这一户总面积才不到一百平,却被隔出了足足六个房间,是典型地用来出租的房屋。屋里不时有警员走来走去,有人就地取证,有人正在对其他租客进行询问。 “先不叙旧了,聊聊正事。”虞红豆目光扫过屋子,最终停留在某一个隔间的门上。 透过门,虞红豆看见房间内的床上描绘着人形轮廓的白线。 徐晟笑着翻开手中的笔记本:“行,那这次就由我来给你汇报一下。 这反倒把虞红豆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徐队你别拿我开玩笑,破案还是刑警队的事,我们巡查组只是辅助调查。” “这有什么开玩笑的。”徐晟摆手道,“你现在隶属保密部门,该我给你汇报。” 这时,刚跟上来的马春安听见,于是他顺势说道:“那徐队你领着虞队看看,我先出去抽支烟。”说罢,直接转身下楼去了。 徐晟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开口道:“死者名叫郑鑫,他高一就辍学出来打工了,现在是枞光外国语大学的一名清洁工,这里是他租住的房子,平时生活很拮据。他在农村老家还有一对父母,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过平时好像很少来往。据这里的其他租客说,郑鑫这个人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这可能和他小时候患过脊髓灰质炎的经历有关。” 虞红豆沉吟片刻:“是他杀还是自杀?” “呃……”徐晟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像是自杀。” “像是?”虞红豆皱眉,“现场被破坏过?” “这倒没有。”徐晟也皱了皱眉,“不过有点奇怪,我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事。” “奇怪?”虞红豆挑眉,“什么意思?找不着线索?” 徐晟看了虞红豆一眼,苦笑道:“恰恰相反,是线索太多了——算了,你还是自己进去看。” 徐晟领着虞红豆走进过道,狭窄的过道里还挤着两个人,一名技术部的女警员正拿着纸笔对另一人进行问话,看样子是这里的租客。 从他们身边路过时,虞红豆听见那租客说道:“我平时很少见到他,郑鑫每天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屋里,压根不怎么出来。上次见他还是一周前了,那天一个老头来找他,好像是他爸,敲了半天的门还是我给开的……” 二人刚走到房间门口,虞红豆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扇了扇鼻子:“怎么有股臭鸡蛋味?” 虞红豆又仔细嗅了嗅,突然反应过来:“是硫化氢……煤气?” 此时徐晟已经先一步进屋了,他指着屋内墙角的一个煤气罐:“没错,就是煤气。” 在他们二人进来之前,屋内已经有两名技术部的警员正在调查取证,此时徐晟和虞红豆再一进来,本就不大的屋子顿时显得拥挤了。 虞红豆环视了一圈屋内:“死者是死于煤气中毒吗?” 一名技术部警员正趴在地上朝床底张望,顺嘴答道:“这谁说得清,得等法医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才能确定。” 硬板床上画着死者的人形轮廓,虞红豆辨认出死者当时应该是保持着侧躺的姿势。 徐晟小声提醒道:“我们没戴手套,尽量别动屋里的东西。” 虞红豆点了点头,她走到床靠近窗户的一边,把头伸出去张望:“这屋子没装防护栏?” 徐晟点头道:“嗯,这种毛坯房没装防护栏也正常,你看这一片的楼,大多都没有装,平时从屋里把窗户反锁好就行了。” 虞红豆伸出一根手指在窗台上摸了摸,然后拿到眼前一看,指尖干净,她的眉头紧锁:“几乎没有灰尘,窗台好像被擦过。” 然后她又探头朝楼下望去,眉毛顿时皱得更紧了:“这个高度想翻上来也不难。” 手掌按在窗台上,指尖传来水泥墙特有的颗粒硌手的感觉,虞红豆喃喃道:“连瓷砖都没贴,这种简陋的水泥窗台还有清洗的必要吗?”她转头看向徐晟,提出自己的猜测。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害怕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徐晟不置可否:“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你的猜测很合理。” 第95章 他死于谋杀(二) 得到徐晟的答复,虞红豆回头看向屋内的陈设。 床边摆着一个破旧的长沙发,座位上的软垫已经有了破孔,露出里面的黄色海绵。沙发前是一个不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茶几,木制桌腿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剐蹭痕迹,看来也有些年头了。 这样看来,反而显得茶几上那个崭新的果篮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果篮就是水果店里很常见的那种,卖二十块钱一提,裹着塑料纸扎着红带子。眼前茶几上这篮还未开封,里面的橙子香蕉还很新鲜,似乎自从放在这里后就没动过。 这时,一名技术部警员蹲下来拉开了茶几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纸质文件来。虞红豆发现那名警员看到文件后眉毛微微一皱,于是连忙也把目光落到文件上,但警员很快又把文件收了起来,虞红豆只依稀辨认出那好像是一份保险单。 “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徐晟走过来,“第一个发现的是房东,死者因为拖欠房租,房东怕他一早就去上班了找不着人,所以今天特地一早过来堵他,结果在门口闻到了异味,敲门很久都没人开,房东撞开门时就看见死者躺在床上,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虞红豆听见声音回头,却正好看见那名趴在地上的技术部警员从床底摸出了一小截烟蒂,然后小心翼翼装进塑料袋里。 “这里就先交给技术部。”徐晟领着虞红豆往外走去,“等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进行对接。” 下楼时,虞红豆突然偏头问道:“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当然通知了。”徐晟答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可能把这事忘了。” “嗯……”虞红豆默默点头。 徐晟轻笑一声:“怎么样,没骗你。” 虞红豆知道他指的什么,点头道:“嗯,线索确实很多,并且很杂乱。” 徐晟摊开手:“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有些线索实在是太明显了。” 虞红豆沉吟片刻:“如果从他杀的角度去考虑,这会不会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误导性线索?” 徐晟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凶手不是太蠢,就是过于精明。” 二人刚从楼道出来,就看到马春安蹲在巷子边吞云吐雾,徐晟走过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抽烟也不知道躲远些!巷子外还有人民群众看着呢,到时候又该说咱们警察工作期间吊儿郎当了,再一封举报信给你捅上面去,小心你这个月奖金都拿不着。” 马春安悻悻地把烟掐灭,站起来说道:“虞队,看出什么来了吗?” 虞红豆摇了摇头:“等后续调查,这案子是徐队带领的一队在抓,我跟他们熟,就由我来跟刑警队那边对接。我先跟徐队回局里,你回学校后跟校方沟通一下这件事,记得嘱咐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放心,我又不是新兵蛋子,都懂。”马春安点头。 虞红豆把车停回学校,然后和徐晟坐警车往警局赶去。 坐在车上,徐晟继续跟虞红豆聊着案情。 “你来晚了,没有看见尸体,不然你的疑惑会更多。”徐晟说道。 “尸体怎么了?”虞红豆看着窗外,还在思索着刚才看到的线索,把它们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组合推理,想要拼凑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真相。 “哼。”徐晟冷笑了一声,“死者的身体表面状态与煤气中毒身亡的表现一致。但除此之外,尸体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和淤青,并且从痕迹来看,这些伤势的造成时间是不一致的。显然死者生前遭遇过长期的欺凌。” 虞红豆沉默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并没有重视,所以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但真正让我对‘自杀’这个结论持怀疑态度的还是另一件事。”徐晟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死者的右手腕还包裹着纱布,纱布很新,所以应该是近期受的伤。” 虞红豆眼皮一跳,立刻明白了徐晟想说什么。 徐晟瞥过来一眼,目光严肃:“如果他真是一个想求死的人,那何必还要给自己治疗伤势?” …… 由于上次坐公交迟到了,所以柳学冬今天和胧月暻打出租来的学校。 进校门时柳学冬特意去巡查组办公室看了一眼,却发现虞红豆不在,马春安告诉他,说虞红豆去警局处理案件了。 柳学冬不便多问,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医务科办公室,柳学冬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虞红豆打个电话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柳学冬把刚拿出来的电话又放回了兜里,他看向门外:“请进。” 门被推开,一名戴眼镜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他很年轻,大概接近三十岁的样子,但显然不是学生。 柳学冬快速打量他一番,发现他额心郁气聚结,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眉毛也下意识皱着。 柳学冬眨眨眼,对男子使用了天赋,天赋反馈回来—— 『纠结、惶恐、紧张……』 柳学冬起身取下一旁衣架上的白大褂,伸手邀请男子坐下来:“坐,你好像遇上烦心事了——我们聊聊。” 等男子坐下,柳学冬用一次性纸杯给他接了杯水,然后在男子对面坐下来:“你是学校里的老师吗?” 男子终于回神,他抬头看了一眼柳学冬,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医生,我听说你们做心理治疗的都会对病人的情况保密是吗?” 柳学冬点头:“没错,所以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放心地跟我说。” 男子深吸一口气,等情绪平复了一些后,他开口说道:“我叫詹博明,是西班牙语专业的一名老师。”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涉及到我的隐私,甚至可能影响到我的名誉和未来的职业生涯,所以希望您一定要替我保密。” 柳学冬点了点头,因为还只是正常聊天,所以他并没有拿出纸笔记录。 詹博明继续说道:“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单身,但其实我有一个不能对外公布的女朋友……” “她之前追了我一年我都没有答应,但其实我也喜欢她,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我一直不敢答应。” “直到半年前,我终于下了决心,和她正式在一起了,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和她约法三章,让她不能对其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特别是在学校里。” 柳学冬微微抬头:“她是……” 詹博明使劲点了点头:“……她是我学生。” 第96章 他死于谋杀(三) “师生恋?”柳学冬翘起一条腿,“难怪,这种事传出去对你和她都不好。” “她叫朱钰,你可能也听过这名字,就是学生在论坛弄的那个校花排行榜上排第三的女生。”詹博明颓然点头,“我原计划是等她毕业再公开这段关系,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其他学生发现的?” “不是。”詹博明微微摇头,“是学校的一名清洁工……” “那天……”詹博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朱钰来办公室找我,我以为教学楼没人了,情难自禁,就在办公室跟她,跟她亲热,结果不小心被那名清洁工撞见了。” “我正想追出去,他却直接跑了。” “我当时很害怕。但后来朱钰却告诉我,说那名清洁工名叫郑鑫,还是她的高中同学,只不过读完高一就辍学了。” “我从朱钰那里了解到,郑鑫是一名残疾人,当年读书时还给朱钰写过情书。朱钰让我不要担心,说她去跟郑鑫谈谈,我就答应了。” “回头想想,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了让朱钰去找郑鑫谈。”詹博明懊恼地握紧了拳头,“朱钰是个娇蛮惯了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去跟一名清洁工谈这件事?果然,第二天朱钰就来找我,说郑鑫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她跟他没谈拢。” “没办法,我未免夜长梦多,于是亲自去找了郑鑫,可是当我见到他时却发现——他的脸上有伤。” “我不知道是不是朱钰打了他,我甚至都不敢问这个问题。” “我只好尽量把姿态放低,还承诺可以给他一笔封口费,只要他不把我和朱钰的事说出去,一切都好说,我还把电话给了他,让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打给我。” 柳学冬挑眉道:“他答应了?” 詹博明先是点头,然后又飞快摇了摇头:“他答应了不会说出去,但是他也没有要钱。” “他很倔强,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情况,他的自尊心只会更强。”柳学冬轻声开口,“他应该是真的喜欢朱钰,如果收了你的钱,反而是玷污了这份喜欢。而且归根结底,他其实是希望你能把他当一名正常人看待的,你给钱的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封口费,但在他眼里倒更像是一种施舍。”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而不会做出给封口费这种行为——这反而会激怒他。” 柳学冬眼睑微抬:“但你今天来找我……他后面是不是变卦了?” “你怎么知道——”詹博明惊愕地抬起头,“我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就在昨天,他突然给我发短信,言辞激烈地说了一大段话,大概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要揭发我,让我名声扫地,再也无法做老师。” “嗯?”柳学冬疑惑地皱起眉毛,“前后行为逻辑不符,他这期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詹博明叹气道:“我不知道。但我收到短信后立马给他打了过去,表示想跟他见面谈谈,他却说自己受伤了卧病在床,如果想谈的话就去家里找他。” “他给了我地址,我还专门去水果店买了果篮去看他。但谈话的结果很糟糕,他的态度很强硬,后来我忍不住在房间里跟他吵了起来,大家不欢而散。” “回来后我就一直很惶恐,生怕突然接到学校打来的辞退电话,这导致我昨晚整晚都睡不好,精神压力快把我压垮了——所以今天才来找你。” “唔,这件事……”柳学冬沉吟两秒,“你应该清楚,我顶多只能为你做心理疏通,但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你还是得去找他才行。” “我明白,求个心安罢了。”詹博明点了点头。 这句话刚说完,詹博明的电话响了。 詹博明浑身一颤,战战兢兢拿出电话,看清来电显示后,他不禁松了口气,然后才接通电话:“喂,你好。” 柳学冬就坐在他对面,隐约能听到话筒里的声音。 “请问是詹博明吗,这里是中海市公安局——请问你是否认识郑鑫?” 詹博明怔住了:“认识……怎么了?” “郑鑫于昨晚在自己家中死亡,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你和这次案件有关联,所以现在正式传唤你,请你立刻来警局配合调查。” 詹博明走了,离开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中午,柳学冬和胧月暻二人在食堂对付了午饭。 餐桌上,胧月暻闲聊时提起:“你听说了没,今天有学生被警局传唤了,你觉得会不会和红豆那边的案子有关?” 柳学冬抬起头:“学生?我只知道有老师被警局传唤了。” “老师?这我倒是不知道,我这边是在办公室听其他老师说的。”胧月暻压低声音,“听说当时正在上课呢,人就被叫走了。不过你说的老师是怎么回事?” 柳学冬敲了敲餐盘:“又不关你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饭。” 胧月暻翻了个白眼:“怎么就无关了,说不定这就是红豆在查的案子,还让我少打听,到时候说不定谁最上心呢。” …… 警局里。 虞红豆坐在审讯室里,她的身旁还有一名负责审讯的警员,她在这里只是作为旁听记录。 二人对面,坐着一名刚刚被带到警局的学生。他叫李凯乐,是枞光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专业的一名学生。 “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吗?”审讯警员面无表情说道。 李凯乐平时在学校里总是一副嚣张德行,但毕竟是个学生,这会儿到警局立马变成了鹌鹑。只见他瑟缩着说道;“知,知道。来的时候听你们说了,好像是郑鑫死了。” 审讯警员抬眼看过去:“还没问什么呢,你紧张什么?” 李凯乐手指微微颤抖,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没,没紧张。” 虞红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刚刚她已经看过初步的调查报告,知道这个李凯乐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在学校里欺负郑鑫最狠的就是他,仗着家里有钱,学校又不管,就越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人。 第97章 他死于谋杀(四) “没紧张你抖个什么?”审讯警员翻了翻手中的调查报告,“据我们这边知道的情况,平时在学校里,你曾多次和郑鑫发生肢体冲突,并且每次都是你主动挑衅,而郑鑫本人几乎不会还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李凯乐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时虞红豆却突然插话,她冷冷说道:“警察在郑鑫的尸体身上发现了不少造成时间不等的淤青伤势,这里面有多少是你打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所以想好了再开口。” 李凯乐嘴唇一颤,眼眶泛红,几乎要吓哭了:“警察,警察叔叔,警察阿姨……” 虞红豆眼皮一跳:“阿姨?” 李凯乐赶紧改口:“姐姐!警察姐姐!” “叫警官!”虞红豆在桌子上一拍,“谁是你姐姐!” “是——警官!”李凯乐吓得一抖,眼泪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杀人,我是打过他,但我怎么敢杀人啊……” 审讯警员揉了揉眼角:“你杀没杀人我们还没下结论,你也不用急着为自己辩解,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的是你为什么要欺负郑鑫。” “就,就纯粹是找点乐子……”李凯乐缩了缩脖子。 虞红豆听得是心头无名火直冒:“找乐子?!” 李凯乐又被吓得闭嘴了。 旁边的审讯警员赶紧安抚虞红豆:“先听他说完。” 虞红豆深吸一口气,朝李凯乐扬了扬下巴:“继续说。” 李凯乐小心翼翼打量着虞红豆的脸色,缓缓开口:“其实郑鑫跟我是高中同学,那时候他就是班上最受欺负的那个……” “但是他就像个闷葫芦,其他人被欺负了还知道求饶服软,他偏不,每次都一声不吭地受着,但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喜欢欺负他……就是,就是想看他服软时是什么样的……” “可高一还没读完,郑鑫就辍学了,听说是因为家庭比较困难,不过他的成绩本来也不怎么好……” “结果没想到,我来到枞光读大学时又遇见了他,他居然成了学校里的清洁工。我把郑鑫的事情给身边玩得好的朋友说了,大家就又开始找他寻乐子……但也不是每次都因为无聊了才找他。” 李凯乐胆怯地看了一眼虞红豆:“如果你们是要查案子,我觉得你们可以去问问朱钰。” “朱钰?”虞红豆皱眉。 “嗯。”李凯乐赶紧点头,“她和我都是郑鑫高中时的同学,现在和我一样是西班牙语专业的学生。” “朱钰很漂亮,在校花榜上排第三呢。”说到这,李凯乐看着虞红豆阴沉的脸色赶紧又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没有警官你漂亮。” 虞红豆的脸更黑了:“少拍马屁——快说!” 李凯乐连忙点头:“我现在就说。高中那会儿,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郑鑫其实喜欢朱钰,因为他给朱钰写过情书,结果被朱钰当着全班的面给念出来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郑鑫就成了被全班嘲笑的对象。” “我本来以为郑鑫和朱钰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可就在不久前,朱钰突然找到我,让我去揍郑鑫一顿,还让我给郑鑫带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审讯警员笔尖一停,他抬起头:“什么话?” 李凯乐抬起头想了想:“她让我给郑鑫说:‘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小心连清洁工都没得做。’” “这话是什么意思?”虞红豆追问道,“朱钰还给你说什么了?” 李凯乐战战兢兢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当时我也问朱钰了,她告诉我的是,郑鑫跑来骚扰她了,所以让我去教训郑鑫。” “我说实话,朱钰长得漂亮,我对她也是有好感的,所以听完她说的后我也很气愤,就什么也没管就去打了郑鑫。但郑鑫还是那样,被打了也不吭声,我把话带给他了,他居然说让朱钰亲自来给他道歉。” 虞红豆给气笑了:“你什么脑子,这分明是给别人当枪使了。” 李凯乐又缩了缩脖子:“所以我说让你们去找朱钰啊……郑鑫的死真跟我没关系。” “不用你教警察做事。”虞红豆瞪着李凯乐,“继续说,你还对郑鑫做过什么?” “真没了——我跟郑鑫就是欺负人和被欺负的关系。”李凯乐哭丧着脸,“我最近一次见他就是平安夜那晚,我找人把他骗过来,然后把他挂到了树上去,结果他自己不小心摔了下来——我也不想的!当时他摔得挺重,但肯定不至于死人啊!”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徐晟沉着脸走了进来,他低声说道:“李凯乐的父母来了……让我们放人。” 虞红豆眉毛一竖:“放人?这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呢放什么人?” 徐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凯乐,低头对虞红豆说道:“他爸叫李光济,是弘济集团的老总,认识不少人,有关系……上面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放人。” 虞红豆与徐晟对视了两秒:“徐队……” 徐晟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虞红豆转头看向对面的李凯乐,李凯乐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眼底冒出了希冀光芒:“我爸来了?” 虞红豆冷笑道:“别急着高兴,今天就是你祖宗来了,你也得把事情交代清楚才能走。” 说罢,虞红豆起身走出审讯室。 徐晟赶紧跟了上来,他小声说道:“人就在会议室等着,你别激动。” “我有分寸。”虞红豆侧头瞥了徐晟一眼,“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让我去出头么。” 徐晟憨厚一笑,不答。 “嘭!”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披着风衣的虞红豆大步走了进来。 “谁是李光济?”虞红豆扫视一圈。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像是夫妇,剩下那人虞红豆见过,是局里的一位主任,此时正陪在夫妇身边。 虞红豆的目光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虞红豆毫不客气的语气令陌生男人微微皱眉,他坐着没动:“我是李光济,你哪位?” 虞红豆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起案子现在是我在跟,李凯乐要配合调查,暂时还不能放。” 李光济的脸顿时阴沉下去,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主任:“她是谁?她能说了算?” 主任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茬。 李光济琢磨出点儿意思了,他低头拿出电话就准备拨号。 “啪!”的一声,一张印有国徽的证件直接摔在李光济面前,虞红豆冷漠的声音传来。 “特管九处虞红豆。” “不信邪你就打电话试试,我看今天谁敢管。” 第98章 他死于谋杀(五) 李光济默默盯着虞红豆看了两秒,然后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喂,刘局你好,是我。” “对对,还是我儿子的事,我已经到警局了,但是遇上点麻烦,这边不放人。” “没有没有,曲主任就在我旁边,我们已经聊过了,只是突然冒出来个年轻女人,她说她在管这个案子,一切她说了算。” “她叫什么?” 李光济抬头看了眼虞红豆,随后目光又落到面前的证件上:“她说她叫虞红豆,是什么……特管九处的?这是个什么部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挂断了。 李光济愣了,他拿下电话怔怔地看了眼屏幕,然后又抬起头看向虞红豆,心知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虞红豆冷冷地盯着李光济,朝他微微一扬下巴:“继续,还想给谁打。” “虞警官……”李光济咽了口唾沫,却忽然觉得这样叫不合适,于是又改口道,“领导,我儿子胆子很小的,他不可能和杀人案扯上关系。” “胆子小?”虞红豆笑了,“真看不出,令公子在学校里欺凌同学,殴打残疾人士,这不像是胆子小的人会做的事。” 丢下这句,虞红豆转身朝外走去。 李光济的妻子顿时急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喊道:“他还是个学生!一个孩子能犯什么罪?!” 虞红豆停步,她转过身来,冷漠地说道:“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们要是愿意等就继续在这里等着,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祈祷他真的跟这起案件没什么关系,不然就不止是拘留这么简单了。” 说罢,虞红豆摔门而去。 正往审讯室走的路上,虞红豆接到了葛文栋打来的电话。 “喂,葛处,什么事?” 葛文栋:“小虞,你现在在哪儿?” “在靖江区分局,怎么了?” “哦,没事。”葛文栋顿了顿,“刚刚你那边分局的一个副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九处在查案子,提到了你。” “只是一个普通刑事案件。”虞红豆停住脚步,“九处不能管吗?” 电话那头的葛文栋笑了笑:“呵呵,没事,能管,你放宽心,我就是以为你遇上了和觉醒者相关的事件,所以多问一嘴。你是以九处人员的身份入驻巡查组的,只要是在你的巡查片区,不管是否涉及到觉醒者,只要危害到了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该管。” “有困难就找我。布防巡查组是从大局考量的,任何想要从中阻挠的小人心思都是我们要杜绝的存在,往小了说是利己主义作祟,往大了说是危害国家安全,所以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事,谁有意见,就让他来九处找我谈。” 虞红豆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谢谢葛处。” “嗨,说什么谢。”葛文栋爽朗一笑,“反倒是我该谢谢你,你是不知道咱们处里其他人是怎么做的,你们二组组长陆石君,天天去了巡查组就是睡大觉,陶萋萋动不动就翘班去参加辩论会,只要没涉及到觉醒者相关的事,他们才不会管,就跟换了个地方度假似的。像你这样把所有案件一视同仁的反而是独一份。等下次回处里开会时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批他们,让他们多向你学习。” 挂掉电话,虞红豆回到审讯室。 李凯乐看到虞红豆进来,他怀着希望问道:“我爸呢?” 虞红豆抱着双臂:“别盼了,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你爸捞不走你。” 李凯乐眼里的光芒熄灭,顿时又焉了下去:“……我想抽支烟。” 虞红豆示意旁边的审讯警员:“给他一支。” 审讯警员掏出烟,李凯乐看了眼烟盒,摇头道:“抽不惯,我自己有,在我裤兜里,能帮我拿一下吗。” “你小子还挺挑,抽我这个咳嗽?”审讯警员没好气地起身,从李凯乐包里掏出一包写满外文的进口烟,抽出一根塞进他嘴里。 正准备点燃时,旁边的虞红豆突然靠了过来:“等一下。” 审讯警员回头,看见虞红豆目光紧紧盯着李凯乐嘴里的香烟,她一把夺过烟盒,目不转睛地看着过滤嘴。 “怎么了虞队?”审讯警员问道。 “这个烟外面有卖的吗?”虞红豆盯着李凯乐问道。 李凯乐紧张地摇头:“没有,这是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虞红豆豁然起身,对审讯警员快速说道:“今早在现场取证时,技术部的人在死者床下发现了一枚烟蒂,和这个一模一样。” “去找技术部的人,让他们采集李凯乐的唾液进行比对。” 吩咐完这些,审讯警员匆忙走了出去。 虞红豆双手撑着桌子,沉着脸居高临下看着李凯乐:“你什么时候去的郑鑫家里?” 李凯乐连连摇头:“我没有!我去他家干嘛?我连他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等比对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虞红豆冷冷抛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审讯室。 刚从审讯室出来,徐晟就招手把虞红豆叫到了办公室。 “另一边詹博明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徐晟从桌上拿起笔记本递给虞红豆。 虞红豆接过来:“就是他给郑鑫打过电话?” 徐晟点头:“没错就是他。郑鑫的电话被删除过通话记录和短信,我们恢复后发现被删除的内容全都是关于这个詹博明的。这个詹博明和自己的一个女学生搞师生恋,不小心被郑鑫给撞破了,詹博明想让郑鑫不要举报他,但是郑鑫好像没有同意——短信内容就是关于这个的。” “除此之外房间里那个果篮也是詹博明送来的,他来郑鑫家里和他面谈这件事,结果二人发生了争吵,我们找邻居确认过了,确有其事。” 虞红豆想了想:“难道郑鑫电话里的记录是被詹博明删除的?” “詹博明不承认。”徐晟摇头,“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假设记录真是詹博明删除的,可在詹博明自己的电话里,记录并没有被删除,如果真是他干的,没道理留下这个破绽。” “倒也没错……”虞红豆沉思着,然后随口问道,“他搞师生恋的那个女同学跟郑鑫有关系吗?” “有,她叫朱钰,是郑鑫的高中同学。” 虞红豆猛地抬头:“朱钰?” 第99章 他死于谋杀(六) 下午,警方把朱钰带回了警局。 在办公室等待审讯结果时,虞红豆看见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大爷被警员带进了会议室。 老头面色沧桑,脸上布满了苦累留下的沟壑,看上去六十多岁。他头戴毡帽,身上穿的是打着补丁的棉服,脚下踩着双沾满泥土的棉鞋。自从进入警局后他的神色就很拘谨,眼神瑟缩着不敢到处张望。 那警员给他接了杯水进去,出来时走到虞红豆身边,小声说道:“虞队,徐老大叫你进去旁听。” 虞红豆问道:“刚刚那是谁?” 警员小声答道:“郑鑫他爸。” 虞红豆诧异道:“这么老?” 警员看了眼会议室的方向:“其实只有四十多岁……农村人,干了一辈子活,老得快。” 虞红豆心里了然,起身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徐晟正坐在郑父身边,虞红豆进来时他正说着:“郑大爷,这件事我们同事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节哀,等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你们家属就可以去看了,所以耐心等等。” 虞红豆看向郑父,发现他一直低着头,不管徐晟说了什么都只是唯唯诺诺地点头,他的脸色虽然悲伤,却也远没到丧子后悲痛欲绝的地步。 虞红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旁听。 徐晟继续说道:“郑大爷,今天找你来除了向你说明一下情况以外,我们还有些事要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配合配合。”郑父还是点头,“你问就是了。” “是这样的。”徐晟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们在郑鑫租住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的保单,通过联系保险公司我们知道这份保险是不久前你主动替郑鑫买的。能给我说说原因吗?” 郑父点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思考了很久后,他小声地说道:“鑫娃子命苦……从小就得了那个劳什子怪病,我们家穷,折腾来折腾去治了这么久,连供他读书都供不起了,结果还是落下个残疾。” “现在家里还有个小的娃要供,但鑫娃子懂事,不读书后就出来找活干,挣的钱基本都拿给了家里。这娃从小就受别人白眼,性子倔得很,被欺负也从不肯拿回家说……” 郑父的声音逐渐沉闷:“说到底还是我没用,家里那个小的还在读书,今年前半年老婆子的肝又检查出来问题,每个月都要吃药……” 郑父吸了吸鼻子:“……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我只好去找鑫娃子,让他帮着想想办法——但其实我也知道,鑫娃子的钱大部分都拿给了家里,自己手头哪有什么钱,我就只是……只是试试。” “然后就是前段时间,我在电视上看到卖保险的广告,说是万一出事了可以赔好多好多钱。” 说到这,郑父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徐晟,他嘴唇微颤:“警察同志,我当时真没想着鑫娃子真的会出什么事,但他身体不好,又一个人在外面,我,我,我只是……” “我只是以防万一!” 说完这句话,郑父像是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背脊更加佝偻了:“鑫娃子是我的崽,我不可能想他死的,也许——也许我给他买保险时是想过这种可能,但那也是因为他的身体……说不定哪天就……” 郑父的情绪起伏,有些激动,徐晟拍着他的肩膀安抚:“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急,慢慢说。” 郑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买保险这件事我给鑫娃子说过,他当时也是同意的,亲手签的字。” “做了这件事后我的心里也难受,当爹的给儿子买人身意外险,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村里人都说我是盼着鑫娃子死,好拿鑫娃子的买命钱去养无病无灾的小儿子,但这些我都可以当做听不见,我唯独只怕鑫娃子怪我。”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同意了,签字了,唯一说的一句还是,还是……说我这个当爹的做得对,该买。” 郑父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呜咽。 “可,可这比他怪我怨我还让我难受……”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会议室里沉默了许久,只有郑父轻不可闻的啜泣声。 半晌后,徐晟打破了沉默:“郑大爷,但是我得告诉你一声,如果最后案件侦破,郑鑫是自杀的话,是不在保险理赔范围内的。” 郑父抬起头来:“不是他杀吗?来接我的那名警察同志不是说是鑫娃子是被别人杀害的吗?” “只是猜测。”徐晟打断道,“目前我们还不能断定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我只是告诉你如果是自杀的后果。” 郑父突然一把抓住徐晟的手臂,死死地望着:“怎么可能是自杀?鑫娃子不可能自杀!他必须是被别人杀的!不然——” “不然他就真的白死了啊!” …… 下班之前,虞红豆回到了学校。 审问还在继续,尸检报告也要明天才能出来,在听完徐晟和郑父的对话后,虞红豆很是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 所以她给徐晟打了个招呼后,就先回学校了。 因为马上就到下班时间,所以虞红豆索性没有再回巡查组,而是直接来医务科找柳学冬。 推开办公室门,虞红豆走进来,看见柳学冬正坐在办公桌后看书。 听到声音,柳学冬抬起头,看到虞红豆后露出了笑容:“忙完了?” 虞红豆摇了摇头:“没呢,明天还得去警局。” 柳学冬起身,牵起虞红豆来到沙发上坐下:“怎么感觉你没什么精神?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虞红豆勉强笑了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柳学冬看了看表:“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回家。” 二人开车接上了胧月暻,往家驶去。 依然是柳学冬开车。车上,胧月暻因为好奇问起了案子,结果发现白天听到的传闻果然和虞红豆手里的案子有关。 但因为案件还未明了,虞红豆不能透露详细内容,所以就隐去真实人物姓名后,把案件经过简单地给二人说了说。 当听到死者生前曾长期遭受欺凌后,胧月暻很是愤慨,这反而让虞红豆感到奇怪了:“以你的家庭不应该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吗?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胧月暻一时语塞,还是柳学冬帮她解了围:“她不参与社团的生意,所以没怎么见过这种事。” 胧月暻奇怪的表现让虞红豆有一丝疑惑,她打量了一眼柳学冬的后脑勺,然后对胧月暻问道:“对了,你当年是怎么和柳先生认识的?” 第100章 他死于谋杀(七) “哎呀哈哈,什么认识,我其实跟他不熟。”胧月暻用笑声掩饰尴尬,转头去打开窗户,不跟虞红豆对视,“我跟他都没见过几面,就逢年过节社团里聚餐的时候碰过面。” “撒谎!”虞红豆一把将胧月暻拽到自己怀里,勾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动弹,“你笑得也太假了。” 柳学冬适时地解围道:“别逼她了,她不喜欢社团的氛围,所以才不愿意提,要不她怎么会选择来中海?你要是感兴趣,等有空了我给你讲。” 虞红豆将信将疑地看向柳学冬,然后放开了胧月暻。 车开进小区,在诊所门前停了下来。 自从柳学冬一家人开始固定早起上班后,吕姐就不再在上午送菜过来了,她每天买好菜就带回诊所,等柳学冬下班后再来取。 敲开门,吕姐把菜递了出来。 柳学冬接到手上:“别忙了吕姐,最近没病人,早点下班。”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吕姐像是突然被提醒,“下午有人打过电话,但因为不是病人,我才没联系你。” “谁打的?”柳学冬问道。 “是个男的,说是叫什么本杰明?” 柳学冬也有些懵:“英文名?说中文?” “嗯。”吕姐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着上了二楼,“你等等,我记了电话的。” 等吕姐再下来时,手里拿着张纸条,她递给柳学冬:“他说了半天我没太听懂,好像是有个什么论坛想邀请你参加之类的事。” 柳学冬恍然大悟,不再感到奇怪,这一年来他也陆续接到过几次类似的邀请,比如心理学讲座之类的,毕竟他的照片现在还在斯坦福大学的官网上挂着,收到这种邀请并不奇怪。 柳学冬接过纸条看了看,随口说道:“帮我拒了,没时间。” 吕姐摆着手:“不太好,人打电话来你没接着,现在拒绝也是我去说,恐怕有些不礼貌,还是柳医生你亲自给他回一个。” 柳学冬一想也是,便点头了。 回到家后,二女去厨房忙活晚饭,柳学冬听见胧月暻还在兴致勃勃地打听着关于案子的事。 他从兜里拿出那张纸条,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喂你好。” “我是柳学冬,听说下午你来过电话。请问你是……” 还不等柳学冬说完,那头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柳学冬?是在斯坦福大学读完又去东瀛名古屋大学进修的那个柳学冬吗?” 这番话精准得让柳学冬有些发愣:“呃,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本杰明。”对方答得很快,也很简短,说完这句就闭口了,似乎在等着柳学冬的回应。 柳学冬微微皱眉,对方的反应让他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嗯,你好本杰明先生,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柳学冬客套了一句,那边却笑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大夏人啊。”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直入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最近国际上有个关于‘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学术研讨会,不知道你收到邀请了吗?如果没收到估计也快给你打电话了,咱俩都是中海的,所以想到时候一起过去,也好有个伴儿。” 柳学冬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抱歉,我可能没什么时间……还有,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收到了邀请是吗,所以你也是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者?” “嘿嘿嘿……”那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柳医生,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的你反应,所以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柳学冬眯起了眼睛:“我想我确实没见过你。” 那头发出夸张的惊呼声:“没见过我?怎么可能没见过我?你再好好想想——” 话语声停顿了一下,随后变得捉狭:“毕竟,我们可是在名古屋大学时的同学啊。不然我为什么也会收到邀请?” “你说对吗,柳,学,冬。” 柳学冬看了眼厨房,二女正聊着天,没有注意到他这边。于是柳学冬起身走进书房,将门给关上。 “那我可能是记错了,本杰明同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柳学冬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打开了电脑。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连串的笑声,“你也太好骗了!我随便说了个假名字你就敢往下接?” “哦。”柳学冬淡淡回了一句,他把电话打开免提放在桌上,双手十指如飞,电脑屏幕上的窗口飞快闪过。 “咳咳,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电话那头清了清喉咙,克制住笑声,“我只是有些好奇。在名古屋大学那三年,你只在第一学年出现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可最后领取学位证书时却依然有你的名字——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侵入防火墙,获得管理员权限,柳学冬进入了名古屋大学的学籍管理后台。 很快柳学冬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同期的学员中,除他以外只有一个大夏人。 王利川。 照片上是一名露出玩世不恭笑容的寸头男生。 “然后呢?你还想问什么?”柳学冬随口问了一句,然后针对王利川这个名字继续查询起来。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公安系统中查不到这个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是个假名字,要么就是这个人所代表的保密级别太高,就连公安系统的权限都无法查询。 这时,那头的王利川也再次开口了:“最有趣的是,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被黑帮的人砍中了脖子,救护车赶来时你是被蒙着白布直接抬走的……” 柳学冬微微偏头,冷眼看向电话屏幕。 “所以,你是死而复生了?”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第101章 他死于谋杀(八) “哒,哒,哒。” 手指轻敲桌面,柳学冬长时间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电话。 “请不要误会。”电话那头似乎猜到了柳学冬现在的心情,“我无意破坏你现在的生活,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你知道,这种离奇的事情并不是每天都能遇上。” “王利川,”柳学冬开口道,“我该怎么叫你,王医生?还是王老师?” “这么快就查到我名字了?”王利川小小惊讶了一下,“那看来我应该是猜对了。” “叫我神父,或者本杰明神父。”王利川轻笑一声,“这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称呼。” “好的神棍。”柳学冬的语气毫无感情。 王利川:“……” “这种逞口舌之利的报复恰好说明了你现在很焦躁。”王利川转念又笑了,“没有意义。” “那就聊点有意义的。”柳学冬拿起电话,“这次的学术研讨会要怎么参加,我现在突然有兴趣了。” “唔。”王利川发出一个鼻音,“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考虑,你感兴趣的不是研讨会,而是我。你想让我闭嘴,最好是永远闭嘴。但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在搞清楚我的身份之前是不会轻易对我下手的——而且话说回来,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要不你先把脑子里那些危险的想法收一收?” 柳学冬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王利川的照片,只感觉那个笑容仿佛是在嘲讽自己。 柳学冬深呼吸了一次:“杀人是犯法的,我只是个普通市民,不敢做那些事。” “哈哈哈!”王利川又大笑起来,“柳医生你真有趣——我是说,你比之前那个柳学冬有趣多了。” 柳学冬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好好,咱们说正事。”王利川赶紧收敛,“这次的研讨会全称叫做‘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这是一次国际性的会议,由多个国家的学术界泰斗牵头举办,分别会在自由联邦、高卢、大夏三个国家举行共三次研讨会,届时会有很多相应的专业人士参加。大夏是研讨会的最后一站,会议就在中海召开。” “我也是在邀请人员名单上看到的你的名字。”王利川轻笑一声,“开始我以为是重名,凭借着好奇查了查,才发现当年意外身亡的同学居然也领到了学位证书,而且现在居然还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开了家心理诊所。” 柳学冬想了想:“既然研讨会要到中海来,那前两次我就不去了,等会议开到中海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参加——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见一面。” 王利川像是丝毫不担心,他笑着答道:“荣幸之至。” 挂掉电话后,柳学冬又在电脑上查询起来。 王利川刚刚在电话里说了,他喜欢别人叫他“神父”。 中海的教堂不少,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利川故意给出的误导性信息,但试试总没错。 但结果并未如柳学冬的意,网络上虽然能查到每座教堂的地址,但却没有神职人员的统计信息。 这时,胧月暻悄悄推开门进来,她腰上围着围裙,两条裹着黑丝的大长腿走到柳学冬边上:“吃饭了——我发现红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的小腿:“她是查案累着了。今晚你们睡觉别折腾太晚,让她早点休息。” 胧月暻捂嘴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晚上睡觉折腾?你听墙角?!”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每晚都跟闹觉似的,不叫唤两声不舒服,还用我听墙角?” …… 次日一早。 三人一起来到学校。 汽车还没进校门,柳学冬就看见一个身影蹲在路边,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头上裹着纱布,弯着腰埋着头,双手环抱缩在袖子里,活脱一个盲流似的。 柳学冬疑惑地皱了皱眉,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还不等他想起是谁,后排的虞红豆先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去:“徐小军?” “盲流”抬起头来,看到虞红豆后赶紧起身跑了过来:“虞姐,你可算来了!” 柳学冬定睛一看,好嘛,还真是那个被他打晕两次的徐小军。 柳学冬踩下刹车,把车停下。 虞红豆哭笑不得:“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徐小军吸了吸鼻涕,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啊,问题是保安不放我进去。” 柳学冬瞥过去打量他一眼,心说就这幅打扮,放进去才不正常。 这时胧月暻说道:“我记得学校昨天发通知来着,说这段时间非校方人员都不准随意入校。” 然后她又看了眼虞红豆,小声提醒:“可能是这次案子的缘故,校方应该是怕有记者混进学校,到时候又有舆论压力。” 虞红豆点了点头,看向徐小军:“先上车。” 徐小军坐上副驾,讨好地冲柳学冬笑了笑:“柳哥,你好。” 看来他应该听说过柳学冬了。 “呵呵。”柳学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声。 “我记得你不是在休病假吗,怎么突然来找我?”虞红豆问道。 徐小军却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柳哥的。” “找他?”虞红豆眨了眨眼。 这时,柳学冬已经把车开进学校,胧月暻因为马上就有课,所以打过招呼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徐小军和虞红豆先一步下车,他瞥了眼正在停车的柳学冬,小声对虞红豆说道:“自从我上次被打晕后,我就有些不敢出任务了,我也不知道是我胆子变小了还是上次留下了心理阴影,我最开始觉醒天赋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但我现在却只觉得自己觉醒了天赋却依然是个废物……” “萋萋姐说我这是遇到心理障碍了,她告诉我你丈夫是心理医生,让我来找他咨询一下。” 虞红豆颇感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 徐小军苦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小偷,本以为有了天赋就不同了,但没想到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虞红豆无奈地看了眼徐小军:“你这想法没有来由,还是让柳先生给你疏导一下。” “对了。”徐小军突然说道,“这两天躺床上我还想到一件事,但不知道对不对,所以都还没给葛处汇报。” “什么事?” 徐小军的脸色严肃起来:“我自从拥有天赋以来,不管是对谁用都能使人中招,但唯独在两个人身上没有效果,一次是在渔安村,还有一次就是上次抓绑匪的山上……” “我就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102章 他死于谋杀(九) 办公室里,柳学冬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徐小军。 徐小军坐在沙发上,拘束地搓了搓手。 徐小军的病倒是不棘手,无非就是个重塑自信心,帮助他找回本我的一个过程。但令柳学冬头疼的是,他在知道既定结果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感觉自己是在忽悠人。 徐小军的情况就像是话本中武林高手一朝战败有了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苦练武功然后打败昔日的对手,心魔自然就解除了。 但柳学冬心里却很清楚,现实情况是,徐小军就算是练一辈子——在面对他时顶多也不过是从一拳打晕变成两拳打晕。 还让柳学冬有些惊讶的是,根据徐小军自己的说法,他俨然已经将打晕他的那“两个人”默认成了同一个人。 柳学冬心想这当过小偷的脑筋是转得挺快,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徐小军憋着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感觉,就只是一种感觉——还有他揍我时那股果断劲儿,每次都如出一辙。” 柳学冬在心里默默点头,心想要是还有下次,得给徐小军弄出点新花样来了。 柳学冬沉吟片刻:“照你说的,你原本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再遇到打晕你的那两个人后,你就产生了自我怀疑心理。但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谁也无法保证不会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也无法保证比自己厉害的人不止一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柳哥……”徐小军咬了咬牙,“柳哥,有些事情因为涉及到保密条例,所以我没法给你明说,但我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被人打晕这么简单。我这样给你说,就好像我对人动刀子,正常情况下人的身体是挡不住刀子的,但偏偏那个人就挡住了,你说他挡住就算了,偏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也能挡住刀子,你说我能不怀疑他俩是同一个人吗?” “万一是因为你这把刀还不够快呢?”柳学冬笑道,“你的情况我大概有数了,是由于逃避心理给自己施加了某种心理暗示,下意识不想承认自己会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栽跟头,所以你更宁愿相信他俩是同一个人,而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你的心理负担就不会那么重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就把他们当作是同一个人。” 徐小军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就在这时,徐小军突然鬼使神差地朝柳学冬伸出手,使用天赋。 只见柳学冬双眼猛地一瞪,下一秒“嘭”的一声趴在了办公桌上,昏死过去。 徐小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猛地一哆嗦:“我草草草草草草——完了完了,我特么到底在想什么?!” 徐小军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跑进洗手间,用毛巾沾水后来到柳学冬身边,把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同时小声喊着:“柳哥……快醒醒……柳哥……” 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的声音小得像是生怕把柳学冬喊醒了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分钟后,柳学冬幽幽转醒。 “我……怎么了?”柳学冬皱眉揉着太阳穴。 徐小军目光游移:“那个,嗯……刚刚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柳学冬皱了皱眉:“我好像做噩梦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徐小军装模作样问道。 “可能是。”柳学冬顺势说道,“昨晚没怎么睡好。” 二人互飙演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那,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啊。”徐小军不敢去看柳学冬的眼睛,“柳哥你好好休息。” 柳学冬客气地说道:“诶,好的,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你随时来找我就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徐小军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朝门走去,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 早上三人到学校后,虞红豆刚到巡查组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徐晟的电话,说是尸检报告出来。 于是虞红豆事不宜迟,直接开车去了警局。 走进大办公室,警员们正各自忙碌着,前面的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脉络——看来大家昨晚都加班了。 看到虞红豆,陈洁迎上来,她对虞红豆说道:“去,老徐在会议室等你。” 虞红豆听出陈洁的语气不对,于是小声问道:“怎么了?” 陈洁朝会议室努了努嘴:“你自己去问他,抽一早上的烟了。” 虞红豆看向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走进去,虞红豆看见徐晟正坐在角落里,盯着面前用来整理案情的笔记本发呆。 他手里夹着烟,已经快燃到头了都没有发觉。 听见开门声,徐晟抬起头来:“小虞,你来了。” “嗯。”虞红豆轻轻把门敞开,通通气散烟味,然后走到徐晟对面坐下,“徐队,你有心事?” “我没事。”徐晟摇了摇头,把手边的一份文件推到虞红豆面前,“尸检报告夹在里面,你先看看,我们边看边聊。” 等虞红豆拿起文件,徐晟忍不住开口道:“死因已经确定了,确实是煤气中毒。” 虞红豆瞥过去一眼:“所以是自杀?” 徐晟把烟蒂狠狠地按进烟灰缸,转头却又点起了一支。 他没有回答虞红豆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李凯乐、朱钰、詹博明,我把他们都放回去了,该审的都审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继续关下去也不是事。” “放了?”虞红豆下意识拔高了音调。 虞红豆质疑的语气仿佛一根针,扎在了徐晟的身上——他的声音也跟着拔高,却偏偏还是只盯着面前的笔记本,不跟虞红豆对视:“不放还要怎样!他们跟郑鑫的死无关,拿什么关他们?搞师生恋?还是霸凌同学?你觉得这种理由够吗?谁起诉他们了?” “你说郑鑫的死跟他们无关?”虞红豆放下文件,她盯着徐晟,目光逐渐变冷。 第103章 他死于谋杀(十) 徐晟猛吸了一口烟,脸色阴郁:“那天晚上没人去过郑鑫房间,煤气是他自己开的。” “那烟蒂怎么解释?”虞红豆问道。 “平安夜那晚,郑鑫从树上掉下来时在李凯乐脚下捡的。”徐晟吐出一条烟柱,又仿佛是叹了口气,“烟蒂是被他故意丢在床底的。” “窗台也是他擦的。”不再等虞红豆继续问,徐晟主动把调查结果和盘托出。 “就在詹博明走后,郑鑫自己把窗台擦了一遍,他在卫生间洗抹布时被其他租客看见了。” “擦完窗台后,他就把和詹博明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删除了。” “那手腕的伤呢?”虞红豆打断道,“你不是也说了么,一个想自杀的人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伤势?” “也是故意的,他利用了反向思维。”徐晟沉默了一阵后才继续开口,“侧写师根据郑鑫的行为逻辑为他做了人格侧写,他其实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这很正常,以他的经历来看,很难做到不出问题。”虞红豆冷声接过话,“郑鑫的父亲也说了,他的性子很倔强。从小就被歧视欺凌,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残疾的身体带来的,所以他最渴望的事一直都是被人当成一名正常人看待,所以他努力地像正常人一样去独立生活,打工挣钱,但却依然改变不了人们看他的眼神。” “而不管这些眼神后面所代表的是什么,是歧视也好,是怜悯也好。在他眼里都只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不正常。” “所以他倔强。越是被这样看待,他就越是想表现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正常。” “所以即使自己依然长期生活在被欺凌中,但有人来邀请他时,他还是兴然应允跟着去了——但结果却是被吊在树上。他可能事先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也可能没猜到,但都无所谓了,因为没有区别,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徐晟愕然地抬起头,看着虞红豆。 虞红豆眼睑低垂,神色郁郁:“我丈夫是心理医生,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一些了。” 徐晟默默点了点头:“没错,他应该就是从平安夜那晚后开始计划自杀的。” “根据侧写师的说法,郑鑫的自杀和寻常自杀是有区别的。正常人自杀多是因为厌世和绝望,但这种心理在郑鑫身上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他除了对人生感到绝望以外,他其实还有私心。” “骗保。”虞红豆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徐晟抿了抿嘴,点头:“没错,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报复。” “所以他选择把李凯乐和詹博明卷进来。” “他故意留下了那么多线索,拿走烟蒂,引发争吵,删除记录,擦窗台等等,都是为了把自杀定性成谋杀。” “对他来说,如果成功了,那就死他一个,家里拿钱。” “他其实不笨,只是没什么经验,所以做的这些事就显得有些幼稚了——他低估了我们警察的办案能力。” “所以……”徐晟苦笑了一声,“呵,骗保……” 徐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一切不言而喻。 “不,其实他成功了。”虞红豆开口道。 徐晟抬起头看过来。 “虽然骗保失败了,但他另一个目的达到了。”虞红豆手里的文件刚好翻到审讯记录那一页。 “报复。” “李凯乐永远都甩不掉间接杀人的骂名,他要背着这种负罪感过一辈子;詹博明和朱钰的师生恋情也瞒不住,他们的结果要么是分手,要么是詹博明被学校辞退。”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呼……”虞红豆长出一口气,然后抬眼看向徐晟。 “其实我刚刚问的是,你真的觉得郑鑫是自杀的吗?” 徐晟闭上眼,不答。 指尖烟雾缭绕。 虞红豆缓缓开口。 “在我眼里,这就是谋杀。” “他是被言语和眼神组成的刀子,一刀刀砍断活下去的希望的。” …… 案子结束了。 警方发了通告,是自杀。 自加入九处以来,虞红豆第一次向处里提交了请假申请。 这无关玻璃心,也无关对什么失望,只是单纯的意难平。 柳学冬担心虞红豆,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但因为虞红豆不想再提起,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仓皇地开始,然后草草地结束。 学校里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照常上课照常放假,除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流传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学校里少了一名清洁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受影响。 三天后,柳学冬的办公室来了一名学生,他说他叫李凯乐,最近压力很大,想要请柳医生开导一下。 从他那里,柳学冬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了虞红豆郁郁寡欢的原因。 “你知道学校里最高的那座教学楼吗。”柳学冬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将他玩味的眼神遮蔽住。 “郑鑫是清洁工,要负责打扫天台,所以天台门的钥匙一直在他手上。” “他担心有学生上去打闹会出危险,所以一直是把天台门锁着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善良。” 对面,李凯乐躺在沙发里,听了柳学冬的话,他情不自禁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柳学冬继续说着。 “但自从郑鑫死后,天台门好像再也没锁上过了。” 二人聊了很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柳学冬在说。 李凯乐离开时,柳学冬仿佛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人都是会犯错的,关键在于要怎么去弥补。” “赎罪,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无非是用时间去区分,它可以是一辈子。” “……也可以是一瞬间。” 李凯乐走了,情绪似乎并没有好转。 下午,一个帖子在校园论坛上被置顶加精,帖子里详细讲述了郑鑫案件的一切经过,并且用激昂饱满的情绪控诉了李凯乐、詹博明、以及朱钰的“罪行”。 管理员满头大汗,因为帖子删不掉,也撤不下来,最后不得已只能暂时关闭了论坛。 但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第二天,西班牙语专业的詹博明老师辞职了,一个人拖着行李孤零零地离开。 当天下午,朱钰的父母为她办理了退学,听说她的父亲当着全办公室老师面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第三天中午,刚刚下课的时间,学校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最高的那栋教学楼上,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柏油路上,摔成了一摊肉泥。 李凯乐死了,他选择了一瞬间。 柳学冬本来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一点的。 不过柳学冬并不在意,就像他也没做什么一样,无非是一点心理暗示再加一点推波助澜而已。 柳学冬并不是在替郑鑫复仇,也不是出于怜悯,他甚至连那个清洁工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他之所以做这些,纯粹是因为,他觉得郑鑫策划了这么久,又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这场报复里却连一个人都没死……实在有些太可惜了。 既然他努力过了,就该得偿所愿。 举手之劳罢了。 第104章 研讨会提前 “叮铃铃——” 电话响了,柳学冬拿出电话一看。 王利川打来的。 柳学冬觉得有些蛋疼。 自从上次他们通过电话以后,这个王利川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要打电话过来问候几句。 所谓问候,其实就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他有时会说说自己今天参加研讨会遇见了哪位学术界大牛,又或者是今天会上听到了什么新的理论和猜想,研讨会的进度如何了,要么就是自作多情地替柳学冬觉得惋惜,觉得他没有才参加真是太可惜了巴拉巴拉的。 王利川的出现使柳学冬有了一丝丝的紧迫感,所以每次电话打来了柳学冬都会接起来,就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王利川就好像是真的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所以才给柳学冬打电话,单纯的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郑鑫的案子结束后,虞红豆请了两周的假,用来平复心情。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自我调节得差不多了,柳学冬的担心也消退了下去。 相比三人重归平静的生活,反而是枞光大学更加焦头烂额,郑鑫的死他们可以压下去,但后续李凯乐跳楼的事他们却不可能压得住了。 短时间内连出几件大事,柳学冬都替枞光觉得冤枉。 对于这种情况,学校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等时间去消磨记忆,同时加强自身各方面的防范,以及对学生的心理教育。 昨天副校长许问渠专门把柳学冬请到了办公室,就谈了一件事。 校方打算给学生开一门关于心理健康教育的大课,想让柳学冬来担任讲师。 许问渠的态度很客气,他明确表示会给柳学冬开两份工资,一份校医的,一份讲师的。因为负责这门课的讲师也不止柳学冬一个,所以他每周只用上一次课,就在学校最大的那间教室。 柳学冬本来不想答应,但回家在虞红豆面前提了一嘴这件事后,虞红豆却劝他答应下来。 这是源于郑鑫案件对虞红豆的影响,她不想再一次看见类似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 所以柳学冬就答应了许问渠,从下学期开始担任心理健康课的讲师。 今天是周末,除了虞红豆本就休假外,柳学冬和胧月暻也放假了。 胧月暻见虞红豆心情好了许多,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公园划船。 现在三人就在湖心的船上。 这是一艘天鹅造型的脚踏船,柳学冬坐在船头,他的对面坐着虞红豆和胧月暻,她俩一人一边正蹬得起劲。 虞红豆的风衣下,修身的牛仔裤勾勒出身材曲线,再往下是齐膝的长靴;胧月暻不怕冷,上半身穿着毛绒外套,下面却依旧是裙子配丝袜,再蹬了双小棉鞋。 两双大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惹得柳学冬时不时就情不自禁瞥过去一眼。 “叮铃铃——” 电话已经响过一轮了,柳学冬还在出神。 “怎么不接?”虞红豆的声音传来,喊醒了柳学冬。 “嗯?”柳学冬抬头,“在想事情。” 说罢,柳学冬接起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那头的王利川就先一步说道:“柳医生,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你病危了?”柳学冬眼前一亮。 “呃……还没。” “哦。”柳学冬失望地叹了口气。 “华府这边的研讨会结束了。”王利川没有在意柳学冬的语气,“我刚刚收到消息,最后一站中海的会议举办时间提前了,我现在正在收拾行李,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啧……”柳学冬龇着牙花,“你别替我做决定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这个会议,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跟我见面?” “咱们是老同学,又都是心理学领域的钻研者,多交流交流有什么不好?”王利川笑着说道。 “呵呵。”柳学冬假笑两声,“你要真把我当老同学那我也放心了,就怕你有别的目的。” “嘿嘿……”王利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好奇也是一方面。不过请放心,虽然我对你以前的经历挺感兴趣,但如果你不想提我也可以不打听,我单纯地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交个朋友罢了。” “所以你是没有其他朋友了么?”柳学冬嘲弄道,“不然为什么你每次都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 王利川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着答道:“因为我只和有趣的人交朋友。” “但愿如此。”柳学冬不想聊了,挂断电话。 虞红豆见柳学冬冷着脸,于是发问道:“谁打的?” 柳学冬脸上的冷意顿时消退,笑着回道:“一个同行,老想劝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国际研讨会,我拒绝好几次了。” “去呗,既然别人都这么诚心了,说明是相信你的专业水准。”虞红豆眨了眨眼,“只要你有空,去参加这种会议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应该是有好处的。” 柳学冬摆了摆手:“再说,过几天这个会议要来中海,到时候我再考虑一下去不去。” 柳学冬是想终止这个话题的,但旁边的胧月暻却突然抬起头来:“来中海?” “嗯,怎么了?”柳学冬看过去。 胧月暻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我听办公室里老师说起过,好像最近好几所大学在竞标一个什么研讨会的举办场地,我们学校正在托关系,打算把这个名额拿下来,到时候把举办场地定在我们学校——会不会就是你说的这个研讨会?” “多半是了。”柳学冬点头道,“这场会议的规格不低,也只有这种会议才会让好几所大学都争着抢。” “可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虞红豆颇为不解,“枞光又不是什么知名大学,就只是个举办场地的名额,甚至不惜托关系都要争?争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提高明年的招生率。” 柳学冬思忖片刻后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这件事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枞光最近才出了事,现在正是急需一件好事来宣扬自己正面形象的时候。” “并且枞光虽然软实力不行,但在硬件实力上还是很有排面的。它的外表光鲜,场地大环境好,从这方面来看把举办场地定在枞光也是挺合适的——毕竟到时候还有不少外国人,大夏人好面子,没什么毛病。”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会议多半就是定在枞光了。”柳学冬点了点头。 虞红豆撇了撇嘴:“就因为枞光有钱?这事你说了又不算。” “哎,可不仅是这样。”柳学冬摆手,“你只看到枞光有钱,但你忘了枞光背后都是谁?” “在枞光读书的学生都是些什么人?这件事要是成了,枞光提升了知名度,对学生也有好处,所以只要枞光开口了,这些学生的家里是不介意顺手帮一把的。” 第105章 柳医生爱看 “是这个道理没错。”胧月暻肯定了柳学冬的说法。 和虞红豆不同的是,胧月暻的出身决定了她在这种涉及利益纠葛的事情上看得比虞红豆要透彻些。 胧月暻继续说道:“不仅仅只是开一场会那么简略,学校最大的作用是提供了一个供所有人交流的场合,可想而知,到时候来的不仅有学术界的专家,还会有政界商界的人物,有了这些人,那肯定还会有酒会之类的繁琐的东西。” “而且学校之所以这么急着把这件事定下来,可能也是想赶在放假之前把会议举办完成,这样也能给学生一个‘亲身参与’到这种国际性学术会议的机会。” 胧月暻这么一提,柳学冬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放寒假了,他点了点头:“应该是了,听说最后一站的会议提前了,可能也是有这层考虑在。” 小船渐渐漂到了湖心,虞红豆和胧月暻不再继续蹬脚踏板,任由小船随波荡漾。 湖面上风大,三人闲聊不久,柳学冬就发现胧月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揣进了袖子里,脖子也情不自禁往下缩着,两条腿冻得微微发抖。 柳学冬看了眼时间,还不到11点。 “往回划,回去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柳学冬把目光从胧月暻的丝袜上挪开。 虞红豆有些心疼:“这船按小时收费呢,这还不到一个小时。” 柳学冬朝胧月暻努努嘴:“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小老婆都快冻成狗了。” 虞红豆转头一看,胧月暻朝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还好,也没那么冷。” 只是说这话时她整个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虞红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让你露,早让你多穿点非不听。” 胧月暻明目张胆地朝柳学冬抛了个媚眼:“谁叫你不穿,那就只有我来穿咯——不然柳医生看什么?” “咳咳——”柳学冬赶紧偏开头看向湖面。 “误会,你脚离我太近了,我是怕脚气熏着我。”柳学冬胡乱解释。 “哼!”胧月暻气得鼓起小脸,转头不理柳学冬了。 虞红豆却脸一红,她刚刚其实有注意到柳学冬的眼神,心里大概也猜到柳学冬应该是喜欢丝袜这种东西的,这时被胧月暻不轻不重一点拨,倒真的考虑起来自己要不要也学习一下。 小船缓缓转向,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柳学冬去游船管理处交钱,顺便拿回押金。 这时胧月暻又不冷了,正赖着虞红豆说不想这么早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玩,回去了又只能在家闷一下午。” 虞红豆无奈道:“那你想去哪儿玩?” 刚走回来的柳学冬听到她俩的对话,觉得胧月暻说得有道理,虞红豆也确实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于是他便提议道:“去游乐园。” 其实这么久以来,柳学冬在脑海里作过很多类似的“计划”,用来提升自己和虞红豆之间的感情,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尽快有一个“家”的样子。但自从那次被胧月暻点醒后,他意识到自己以私心为目的地去做计划是和自己想要过上正常人生活这个想法是相悖的——正常人不会把“过日子”当成一种目的,过日子就只是过日子。 虽然以后的生活可能会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但当胧月暻在此刻引出这个话题时,也并不妨碍柳学冬把当初的计划当成一个提议说出来。 “游乐园?”虞红豆诧异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看着她:“你去过游乐园吗?” 虞红豆轻咬一下嘴唇:“见过,但从没真正意义上的去玩过。” “那就去。”柳学冬微笑道,“第一次,该我陪你去。” …… 游乐园这种东西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时代淘汰,在城市的某一处一定能找到它。 柳学冬三人都没去过中海的游乐园,但好在虞红豆能找到。 在虞红豆的指路下,三人来到位于城西的游乐园。 这座游乐园占地面积很大,虽然已经经营了好些年头了,但因为不缺客源,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买了三张门票,三人走进游乐园的大门,站在入口广场上环顾,不知该从哪儿开始。 胧月暻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双眼都在放光,仿佛每个项目都想玩。 虞红豆则是因为对每个项目都很陌生,没有经验加上对那些刺激项目的紧张感,让她有些犹豫。 柳学冬其实也没什么经验,他上一次来游乐园还是四年前在高丽,他扮成道路旁卖气球的小丑,一枪毙了带儿子出来玩的nc财团掌权人金昌浩。 柳学冬感觉到他牵着的虞红豆的手微微收紧,他转头看了眼虞红豆,看出了她有些紧张。 “慢慢玩过去。”柳学冬笑道,“先从小的开始。” 说罢,柳学冬主动牵着虞红豆往前走去——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打气球的小摊。 见有客人上前,小摊老板赶紧殷勤地招呼道:“来看看,来看看。30块钱50发子弹,50块钱100发,分数高还有奖品。” 柳学冬掏出两张五十面值的纸币:“奖品是怎么个说法?” 老板笑嘻嘻地把钱收下,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展示墙:“100发中60发奖励橡皮擦或圆珠笔,中80发奖励钥匙扣,中90发可以拿个小公仔,要是100发全中,我后面这些两米高的大娃娃你随便挑。” 柳学冬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朝虞红豆弯腰,做了个夸张的邀请动作:“来虞警官,展示你枪法的时候到了。” 虞红豆嗔了他一眼,上去挑了一把枪,试着瞄准。 柳学冬又回头看向胧月暻:“你也去试试?” 胧月暻嘟了嘟嘴:“我不玩这个,玩不好。” 谈话间,虞红豆已经开始了。 “啪!” 一发子弹射出,墙上的一个气球应声爆开。 虞红豆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直起身又仔细看了眼手里的枪,然后才再次举枪瞄准。 上膛,扣扳机,气球爆炸。 一百发子弹很快打完,一旁的老板偷偷松了口气,笑着走过来:“美女枪法真好,中了94发,挑个小公仔。” 虞红豆叹了口气:“老板,你这摊开挺久了,枪保养得挺好的。” 老板一愣,随即换上笑脸:“美女懂得真多,你看是先打完,还是我现在把奖励给你?” “先打完。”柳学冬上前打断。 然后柳学冬把每把枪都端起来看了看,最终选定了一把。 端起枪,准心瞄准,柳学冬微微眯眼,扣下扳机。 “啪!” 气球炸裂。 拉栓,柳学冬继续开枪,然后再拉栓,再开枪。 他手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一点迟疑都没有,子弹出膛声和气球炸裂声几乎响成了一片。 速度快到老板甚至无法再通过听声音辨别他到底打破了几个气球。 又是“啪”的一声,柳学冬放下枪,对老板示意道:“还差三个,吹气球。” 此时墙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花花绿绿的气球破裂后留下的碎橡胶。 老板苦笑道:“不用吹了,这位先生是行家,大娃娃你们随便挑。” 最后,虞红豆挑了个维尼熊,近两米高的布娃娃被她抱在怀里,饶是她身材高挑,也不由得感觉到有些费力。 柳学冬笑着帮她把维尼熊接了过来:“一会我先给放车里去。” 说着就欲往大门处走去,可才迈出一步,柳学冬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回头一看,胧月暻小嘴微微撅着:“我也要。” “你不是不玩吗?”虞红豆听见后哭笑不得。 “柳医生这么厉害,你让他给我打。”胧月暻指了指墙上的一只粉红豹公仔。 柳学冬无奈地把维尼熊又塞给了虞红豆,转身掏出50块钱想再买100发子弹,老板却赶紧摆手,不去接钱:“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快走。” 柳学冬也笑了:“还有把生意往外赶的?” 老板哭丧着脸:“那也不能亏本做生意呀。” 柳学冬想了想,把手里那个熊猫小公仔递给老板:“这样,这个小的还你,钱我照给,你让我再打一次,要成功了就给我那个大的粉红豹,失败了这小的我也不要了。” 老板依旧摆手:“还是算了。” 胧月暻眼里掩饰不住失望,可怜巴巴地望着虞红豆。 虞红豆故作生气地掐了一把胧月暻的脸蛋儿,然后把维尼熊塞给胧月暻抱着,自己则走上前,拿起一把枪道:“老板,你这不是玩具枪,我刚刚看了看,是打钢珠的气枪。” “这东西是有杀伤力的,你去警局备案了没?” 老板一愣,盯着虞红豆看了看:“这你管不着。” 虞红豆摆了摆手:“我管不管得着的另说,但你要是被举报了,该罚款罚款,该没收没收——你心里应该有数。” 老板一声不吭,转身就把粉红豹拿了下来塞给柳学冬:“算我倒霉遇见你们几个丧门星,行了,你们可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胧月暻眉笑颜开地抱过粉红豹,可算是满意了。 三人在老板讨嫌的目光中离去,等走远了,虞红豆默默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举报号码。 等她放下电话后,柳学冬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虞警官,你心可真是大大滴坏了。” 虞红豆白他一眼:“去你的,我这是秉公办事。” 柳学冬把两个大布偶放回了车里,三人继续在游乐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胧月暻从不远处买了三支回来,三人一人拿着一支慢慢舔着。 “下一个玩什么?”虞红豆主动问道。 经过刚才的“预热”,她也稍稍有些期待了起来。 柳学冬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眼前一亮。 “摩天轮。” “过山车!” 柳学冬和胧月暻几乎是同时开口。 摩天轮作为言情剧里必不可少的“重要道具”,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柳学冬就想到了要跟虞红豆一起去坐一次。 但胧月暻显然对刺激的项目更感兴趣。 胧月暻嫌弃地看了一眼柳学冬:“你还坐摩天轮?我8岁以后就不坐那个了,太无聊了。” 柳学冬看向虞红豆:“红豆决定。” 虞红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胧月暻:“小暻,要不先玩摩天轮?” 胧月暻气得在虞红豆腰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好呀,你这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虞红豆赶紧求饶躲开:“我都没玩过,先从温柔点的开始体验嘛。” 两票对一票,结果已经注定了。 胧月暻负气似的对两人说道:“要去你俩去,我才不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于是,最终上到摩天轮的只有虞红豆和柳学冬二人。 第106章 追寻的烟火气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通票年票的说法,除了进游乐园要买门票以外,游乐园内的每项设施都是要单独收费的。 因为周末的缘故,游乐园里人不少,大多都是情侣和带小孩出来玩的父母。 趁着柳学冬买票的功夫,虞红豆先排起了队。 站队伍长龙中,虞红豆抬头往上看—— 眼前这个摩天轮并不是什么城市地标建筑,高度未超过百米,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就站在脚下,所以虞红豆依然得把头高高仰起才能看到全貌。 即使知道它并没有高到离谱,但从这个角度看去,虞红豆还是觉得眼晕。 买好票的柳学冬小跑回来,挤进虞红豆身边。 身后的人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发出不满的“啧”声。 柳学冬牵起虞红豆,朝身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一起的。” 人群缓缓向前蛹动,很快,柳学冬和虞红豆来到了检票员面前。 拉开栅门,在检票员的催促中柳学冬和虞红豆弯腰钻进了座舱。 随着脚踩进去,座舱顿时微微晃动。 柳学冬本想拉着虞红豆跟自己坐同一侧,但二人刚坐下,座舱因为两侧重力不平衡顿时晃动幅度变大了。 虞红豆赶紧起身坐到了对面去。 座舱内空间不大,即使二人相对而坐也不影响他们把手牵着。 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开始上升。 狭小的空间内,能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电机运行时发出的微小嗡嗡声。 摩天轮的转动速度很慢,此时座舱的高度还处在一个低点。 但柳学冬突然感觉到指尖湿漉漉的,他抬头一看,虞红豆嘴唇紧抿,神色带着些紧张——她手心出汗了。 柳学冬微微笑着,捏了捏虞红豆的手:“别怕。” 虞红豆看了他一眼,却更加窘迫了。 时间推移流逝,座舱渐渐抵达半空。 柳学冬探头往下俯视,地面上人来人往,道路旁的长椅上,胧月暻正轻轻跺脚,双手捂在嘴巴前哈气。 “你看,她在那。”柳学冬指了指下面。 他想转移虞红豆的注意力,让她不再那么紧张。 虞红豆下意识伸出头往下望去。 手中传来的力道加重,柳学冬感觉到虞红豆的手握得更紧了。 虞红豆只看了一眼就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柳学冬恍然大悟:“你恐高?” 虞红豆局促地双膝并拢,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脚尖,笑得很勉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柳学冬抓着虞红豆的手腕,把她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擦掉汗水后又重新放进手心。 然后柳学冬把手伸进衣兜,摸索一会儿后掏出一小块巧克力。 撕开糖纸,柳学冬先自己咬了小半块,然后把剩下的递到虞红豆嘴边:“吃点甜的,有助于缓解紧张。” 虞红豆低头,听话地把巧克力含进嘴里,冰凉的嘴唇与指尖轻轻触碰。 把巧克力咬碎,嘴里有了咀嚼物,虞红豆确实感觉好些了,她好奇问道:“哪来的?” 柳学冬轻笑一声:“偷胧月暻的,她买了好多零食放在家里,我有时看书会偷偷拿几块放兜里慢慢吃,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虞红豆下意识又白了她一眼,转头却又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了肯定要让你赔。” “那你就别告诉她。”柳学冬朝她挤了挤眼睛,“下次我再偷给你吃。” 虞红豆长舒一口气,她尝试着往下面看了一眼,却又迅速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缓了缓后,她突然说道:“小暻昨晚好像做噩梦了,我半夜听见她说梦话,含糊不清地说着‘别丢下我’什么的。” 虞红豆顿了顿,再次把目光投向地面,看着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胧月暻:“……她其实很没安全感,一个人离开家来这里,无亲无故的。” 柳学冬沉默了一会儿:“会好起来的。” “不仅是她,我也是需要安全感的。”虞红豆语气突然变轻。 “对你的事,我好像知道得很少,甚至还没有小暻多。” “你拿枪的姿势很标准。”虞红豆轻声开口,她转头看向柳学冬,“而且很熟练。” “如果你想瞒我,刚刚就不会那样表现。既然你没有刻意假装不会用枪,说明你觉得这件事是可以告诉我的。” “现在小暻不在,你想说可以趁现在。” “我不想从小暻那里去了解你,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柳学冬温和地笑着,目光停留在虞红豆脸上。 他轻轻点头:“我的枪法很好,可能全中海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我今天之所以展示给你看,是我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在我之前的打算里,有很多事最好能瞒你一辈子。” “但我现在想通了,这不现实,对你也不公平,所以我打算慢慢告诉你。” “不过得一点一点的来,细水长流地去了解一个人,或许你更容易接受一些。” 虞红豆回以一个明媚的笑脸:“好,我会等你说的。” …… 二人从摩天轮上下来,小茶看见了赶紧跑了过来,拽住虞红豆另一条手臂就往过山车的方向拖:“快点快点,该陪我玩了。” 两个地方隔得不远,在胧月暻的催促下没一会儿三人就到了地方。 依旧是柳学冬去买票。 站在护栏外,虞红豆听着头顶不时响起的尖叫声,她望向上方飞驰而过的过山车,不禁咽了口唾沫。 “那个,小暻……”虞红豆打起了结巴。 胧月暻刚从柳学冬手上拿到票,听到虞红豆叫她,她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要不你俩去玩。”虞红豆推了推身边的柳学冬,“我怕我晕在上面。” “啊……”胧月暻失望地把票递到虞红豆面前,“可是票都买了呀,不玩浪费了。” 虞红豆的性格比较节俭,但此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浪费就浪费,我不想遭这个罪。” 柳学冬也开口附和道:“红豆恐高,别劝她了。” 胧月暻只好点头同意。 二人把身上的小物件拿给虞红豆抱着,然后排进了队伍里。 排队时,柳学冬看了眼身边的胧月暻,发现她好像很兴奋。 “刚刚在上面,红豆给我说你昨晚说梦话了。”柳学冬开口说道。 胧月暻一愣,呆呆地看了眼柳学冬。 柳学冬又说:“她说你在梦里说什么‘不要丢下我’,她担心你是不是有些缺乏安全感。” “所以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胧月暻脸微微一红,偏开头去:“梦哪记得住,醒来就忘了。” 过山车属于游乐园里的大型项目,本该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但真实情况却是,在这里排队的人远没有摩天轮多,所以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检票员面前。 车舱停靠在轨道上,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挤上来,柳学冬还没想好要坐哪儿,就被胧月暻拉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你知道吗,过山车最刺激的位置其实是最后一排。”胧月暻兴奋地给柳学冬说着。 “因为过山车要爬斜坡,前排先到顶点然后往下走,但这时候后排还在爬坡,所以速度快不起来,只有等最后一排到达顶点时,过山车才会整体下冲加速,但这时前排已经在下坡的半道上了,再刺激也只剩半个路程,所以只有最后一排才能体验到全程最刺激的部分。” 柳学冬弯腰给她系上安全带,用手使劲晃了晃,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抬起头:“原来你胆子这么大的?” 这时,安全员从前排逐个检查过来,确认每个人都系好安全带后,就放下了横置在胸前的栏杆。 柳学冬此时注意到,胧月暻双手攀在栏杆上,正做着深呼吸。 柳学冬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怕嘛?” “谁说我不怕了?”胧月暻反问道,“不怕谁还玩这个,就是因为怕,所以玩起来才有意思。” 柳学冬无语:“……你说得好有道理。” 就在这时,车舱猛地一震,启动了。 胧月暻瞬间抓紧了栏杆,浑身紧绷起来。 过山车以平稳的速度来到第一个斜坡,然后车身倾斜,开始缓缓爬升。 胧月暻呼吸的频率变快,眼看爬到了顶点,车舱忽然又是一震,然后停下来不动了。 柳学冬和胧月暻所在的最后一排位于最高点,趁着这暂停的功夫,柳学冬往下看去,恰好看见了正趴在外围栏杆上的虞红豆,见柳学冬投来目光,虞红豆朝他这边招了招手。 柳学冬也挥手回应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向胧月暻,却发现她脸色微微泛白。 “你还好?”柳学冬问道。 “嗯!”胧月暻使劲点了下头。 “应该要来了。”柳学冬说道。 话音刚落,过山车突然往下坠落—— “呀啊——!!!” 狂风扑面,柳学冬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耳边胧月暻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柳学冬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发现胧月暻即使是都吓成这样了,却还努力地睁开眼睛,像是生怕看漏了风景。 随着她长长的尖叫声告一段落,柳学冬眼看她深吸一口气又要开始下一声尖叫——他赶紧一把揽过胧月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姑奶奶你放过我,再来一次我魂都要被你喊没了!” 胧月暻被捂得透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推开柳学冬,然后一把抓住柳学冬的一条手臂,再次发出惊声尖叫。 “呀啊——咳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拍着自己的耳朵——它到现在都还在耳鸣。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胧月暻抱进了怀里,小臂处传来柔软的触感。 柳学冬转头看向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胧月暻,发现她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狂风吹得她头发凌乱,却一点没影响那张俏脸的美感。 “我,我怕……”胧月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柳学冬觉得有些好笑:“现在才怕,早干嘛去了。” 过山车呼啸而过,爬坡、回旋、翻转。 最后速度放慢,渐渐停回了起始处。 出口,虞红豆迎了上来,看见柳学冬正扶着脚步虚浮的胧月暻走出来。 虞红豆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胧月暻,对柳学冬问道:“她没事?” 胧月暻埋着头摆摆手:“我没——” 话还没说完,她一把甩开柳学冬朝路边的垃圾桶冲去。 虞红豆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掏着耳朵,无奈道:“别理她,人菜瘾大。” …… 胧月暻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精神,柳学冬把手里刚买的矿泉水递过去:“又菜又爱玩,就你这水平,实在不行我给你拿几个钢镚,你去小区的超市门口摇一摇得了,何必要来这跟自己过不去?” 胧月暻接过水漱了漱口,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又开始嘴硬:“下一个,大摆锤!” “我看你像大摆锤。”虞红豆瞪了她一眼,当即投了反对票。 柳学冬紧跟虞红豆的步伐,也表示了反对——他的耳朵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又是两票对一票的局面,最终胧月暻被二人拖着去捞金鱼了。 就是那种十块钱一个人,一人一个小网兜,一坐就能坐一下午的项目。 柳学冬倒也不觉得无聊,他蹲在小板凳上,挤在一堆小朋友中间,没一会儿就把鱼池里的鱼全捞进了自己的水桶里,急得身旁的小女孩哇哇大哭,一个人哭起来,就像起了连锁反应,没一会儿他这个池子边的小孩儿全都开始哭闹,场面顿时乱成一片。 老板急得当场把钱退给了柳学冬三人,把他们撵走了。 虞红豆嗔怪柳学冬是恶趣味作祟,胧月暻趁机再次提出要玩大摆锤,却又被虞红豆一票否决。 后续三人便只挑着没什么刺激性的项目玩,像什么碰碰车旋转木马之类的,柳学冬从始至终都跟着参与了,并没有出现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之类的感觉——毕竟这种经历他也是第一次,他反而觉得甘之若饴。 趴在旋转木马的头上,柳学冬望着前方。 前面,虞红豆正侧着身子跟旁边的胧月暻打闹,笑得很开心。 四周响着欢快的音乐,绚烂华丽的灯光下,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身影仿佛定格成了一副充满烟火气的画。 柳学冬突然开始后悔今天没带相机。 他的心里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自己一直追寻的到底是什么,柳学冬好像有了些明悟。 第107章 分子神经活性异常与天赋 柳学冬猜对了。 研讨会的举办地点最终还是定在了枞光。 甚至都不需要去打听,枞光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在学校大门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各国专家莅临。 还是用中英法三语写的。 枞光还联系了报社和媒体,接下来这段时间新闻会持续报道这件事,一直持续到研讨会结束。 同时柳学冬在学校里还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枞光在上面领导那里立了军令状,保证一定会把这次研讨会办得漂漂亮亮,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再比如到时候参会的不仅有各国专家,中海知名的几所大学也会派代表和相关专业的教授参会,以及各行各业的商界大佬也不会缺席。 这倒是挺好理解的,枞光这么多学生,他们家里做什么的都有,肯定会有和这次研讨会相关的行业,比如医药,生物领域之类的。这些人代表的是商界,有他们参会,那其他即使跟研讨会无关的行业人物也不会缺席——到了这一步,在商界的人眼里研讨会讨论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甚至可以只参加研讨会结束后的那场酒会,这俨然是一个扩展人脉交流感情的机会,同时还能带着自家后辈混个脸熟。 百利而无一害。 有了这些人加入进来,那人数可就不少了,所以枞光直接租了一艘游轮,作为举办酒会的场地,就在研讨会结束后的最后一天晚上,游轮会从沿海的码头出发,在外海区域巡游,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前回来。 不要以为搞科研的就全是书呆子,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每一项科研项目背后都需要资金支持,专家都是很乐意和商人攀上关系的,所以可以预见,届时的这场酒会大部分专家都会参与进来,并不是只属于商人们的狂欢。 就在研讨会正式举办的两天前,许问渠找到了柳学冬。 许问渠是主动来医务科办公室找的柳学冬。 办公室里,许问渠搓了搓手:“柳医生,这个,过两天研讨会就要开始了,这个你知道?” 柳学冬坐在办公桌后面,漫无目的地在记录本上画着圆圈,脑子里正想着今晚该带她俩去哪儿吃晚饭——小茶这两天正在来例假,不适合做饭。 “嗯。”柳学冬随口应了一声,“听说有好多专家已经提前到了,学校正在给他们安排住的酒店。” “是这样没错。”许问渠笑着点头。 柳学冬抬起头,许问渠今天的态度显然是有求于人,于是他直接问道:“许校长找我什么事?” 许问渠又笑了两声:“哈哈,其实是这样的,莫校长拿到研讨会的名单后,在上面看到了柳医生的名字,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柳医生也是被邀请的专家之一,所以学校派我来问问,柳医生怎么没去参加前两次的会议呢?” 柳学冬疑惑地看了许问渠一眼:“我这不是在上班么?没空啊。” 许问渠:“……” “呵呵,原来如此……”许问渠发出尴尬的笑声,“那,那最后这次呢?柳医生应该有空了?毕竟就在咱们学校……” 柳学冬摆了摆手:“许校长,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想让我作为枞光的代表参会是。” 许问渠赶紧点头,依然陪着笑脸:“跟柳医生说话就是不费劲。学校是这个意思,咱们枞光虽然也有不少老资历的教授,但和这次研讨会的专业相关的就只有柳医生,你是这个——” 许问渠朝柳学冬竖起大拇指:“这件事往小了说,是给柳医生你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眼界放宽了说是给咱们枞光提升知名度;再往大了说,那就是给咱们中海和国家长脸。这是三全其美的好事,柳医生总不会拒绝?” 柳学冬手里转着圆珠笔,微微一笑:“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的。” 许问渠赶紧接道:“有空,必须有空。我可以代表学校给你批假,带薪休假。” …… 虞红豆结束休假的第一天,就被召回九处开会。 会议室里。 陶萋萋有段时间没见到虞红豆了,正拉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 诸如哪家卖衣服正在打折,谁在加油站旁边抽烟被罚款了,商业街那个推小车卖了十年春卷的阿姨被城管逮了之类的。 陶萋萋所在的巡查组位于一条商业街附近,从她说的内容来看——她最近确实没干什么正事。 等人到齐后,没过一会儿葛处也走了进来。 他先是挑了几个典型出来,狠批了一番他们“消极怠工”的工作作风,然后又着重把虞红豆叫起来进行表扬,并语重心长地告诫在座各位,让大家多向虞红豆同志学习,不论大事小事,都要一视同仁。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虞红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会议的后半段,葛处提起了另一件事——关于这次即将在枞光外国语大学举办的研讨会。 应葛文栋的安排,届时会抽调两名觉醒者和一名研究员参与研讨会,并且由于枞光是虞红豆的巡查范围,到时候虞红豆要负责进行相应的配合。 虞红豆这时举起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九处为什么也要参加研讨会?” “你不是搞科研的,所以有所不知。”葛文栋摆摆手,“这次研讨会的核心内容是分子神经活性。” “在阴影世界中,知晓觉醒者存在的科研人员已经证实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在觉醒者使用天赋时,觉醒者大脑垂体下方的某个区域会使分子神经产生异常的活性表现。” “但这是我们在提前知道觉醒者存在的前提下反证得到的结论。而对于那些不知晓觉醒者存在的普通科研人员,他们正在研究的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异常。” “分子神经的活性异常表现达到某种程度时会造成什么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是觉醒天赋。”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异常?这也是我们目前的研究方向之一。说简单点就是,是什么原因导致普通人觉醒天赋。” “所以在这个研究方向上,我们和普通科研人员是一致的。即使我们知道觉醒者的存在,但我们在这方面的研究进度并不比他们更靠前。” “这就是我们派遣研究员参会的原因,我们不能闭门造车。” “而派遣觉醒者是为了保护我们研究员的人身安全,不是去参与安保工作。涉及到这么多外国专家的会议,安保工作自有警务部门负责。” “我没有问题了。”虞红豆点点头,重新坐下。 “嗯。”葛处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环视在座所有人,“那就还是一组二组各出一个人。” 除虞红豆外,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埋了下去。 和上次一样,个子最高的韩常笑又一次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葛文栋的目光看过来,韩常笑苦笑道:“葛处……” 葛文栋微微皱眉:“苦着脸干什么?这次去参会的是郑万松教授,跟着他能学不少东西。”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韩常笑脸色大变:“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葛文栋无奈地把目光投向二组,这次他不等谁开口,直接指定道:“陆石君,你最近睡够了没?也该活动活动了,这次你来带队。”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一组,对一组组长林仁杰说道:“你挑个人出来。” 林仁杰点了点头,转头看过去,然后目光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贾亭西,你去。” 第108章 你相信有超人吗 时间回到两周前。 自由联邦,华府。 程姝丽是中海江东理工大学生物神经学的一名教授,四十多岁,对于搞科研的人来说,她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在大夏,对于大学里的教授而言,他们很多时候会被潜移默化地分为两类,授课类和科研类。因为并不是所有教授都能做到两头兼顾,有些人在教学方面很厉害,带出了很多学生,但在科研这块儿却难以寸进;而有些人却不善言辞,教学方式死板,但在搞研究上却能屡有突破。 程姝丽是少有的在这两个方面都能做好的人。 她受邀参加了这次的研讨会。 第一次会议刚刚结束,人流缓缓退场时,程姝丽逆着人流跑到前排,拦住了来自自由联邦的考伯特博士。(这个人在前文出现过一次,谁还记得?) 考伯特博士已经年近七十,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钻研相关领域,在分子神经领域的造诣很深。 程姝丽有很多问题想要跟他一起探讨。 幸运的是,考伯特博士对她也有印象,于是欣然应允程姝丽的谈话请求。 二人从会场一直聊回酒店房间,然后就坐在房间落地窗边的茶几旁继续聊,双方都谈兴正浓,共同话题多到聊不完。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直到窗外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考伯特博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然反应过来:“真是抱歉,聊了这么久,连杯水都忘了给你倒。” 程姝丽赶紧摆手:“没事,我不渴。” 考伯特博士起身,走到房间里的小台前拿起两个杯子:“看来我们今晚还可以聊很久,咖啡可以么?” “可以。”程姝丽点头道,“能和您共同探讨是我的荣幸。” 没一会儿,考伯特端着两个杯子回来,将其中一个放在程姝丽面前:“速溶的,不介意。” “没问题。”程姝丽道了声谢。 考伯特爽朗地笑道:“老实说,比起手磨咖啡,我更喜欢速溶的,可能是我不懂情调,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磨咖啡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您说得没错,而且速溶的更好喝。”程姝丽开了个小玩笑,然后端起杯子朝考伯特虚敬一下,“敬速溶咖啡。” “哈哈,敬速溶咖啡。”考伯特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后,考伯特看向程姝丽,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赞赏:“程,你是个天才。” 程姝丽谦虚道:“不,我还远比不上您。” 考伯特摆了摆手:“不一样的,程。瞧瞧,你才四十多岁,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科学的道路没有尽头,但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却是有限的,我已经老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剩多少。” “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钻研,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你未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的,比我走得更远。” 程姝丽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但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你有心事。”考伯特和煦的目光落在程姝丽脸上,“我感觉得出来,从你跟我聊天开始,你问的问题总是意有所指。” “让我猜猜,困扰你的事情一定不是学术上的问题,不然你可以直接向我发问。所以,一定是某些其他方面的事对你的研究造成了阻碍?” “您是个智者,教授。”程姝丽苦笑一声,“确实,我现在因为某些原因遇到了瓶颈。” “是资金方面的事吗?”考伯特问道。 程姝丽摇头:“不是的。” “严格来说,应该是我身处的环境阻碍了我的研究进度。” 考伯特微微挑眉,“难道是缺少更先进的仪器?” 程姝丽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却还是摇头:“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并且是可以解决的。但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考伯特微微一笑:“别卖关子了,如果你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心,那你已经成功了。” 程姝丽嘴唇紧抿,神色迟疑。 考伯特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默默等待着她开口。 安静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快一分钟,终于,程姝丽打破了沉默。 “在目前的科研界,研究者们通过对现有的大脑标本进行切片观测,发现了大脑垂体对分子神经活性的影响。” 考伯特附和着点头:“没错,这个结论在学术界已经是公认的了。” “在研究的过程中,”程姝丽继续说道,“研究者们发现了一些分子神经活性程度超过正常阈值的少数个例,通过调查发现,这些标本的所有者生前都或多或少具备远超常人的……” 程姝丽突然卡顿,她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一个更加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们具备远超常人的……技能?或者说天赋?” 考伯特神色不变,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嗯,我知道这个,请继续。” “嗯,比如说……”程姝丽想了想,“比如说有人是长跑健将,有人天生更加耐寒,有人能在水下闭气更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大脑的分子神经活性比正常人更强。” 考伯特回过头来:“这是已有的结论,所以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是,是因为什么,导致了他们的分子神经活性异于常人,使他们有了这些远超正常人的……嗯,表现。” “我觉得我能搞清楚这一点。”程姝丽急切地开口,“但前提是——” 程姝丽又突然闭嘴了。 “嗯?”考伯特狐疑地看向她,“怎么了?” 程姝丽咬了咬牙:“但前提是,我要做……” “活体实验。” “……人类活体实验。” 考伯特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程姝丽缓缓说道:“这就是我现在遇到的瓶颈,我在大夏,我做不了人类活体实验——不管是道德层面的影响还是社会层面的其他原因,我都不具备做这种实验的条件。” 考伯特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沉吟片刻道:“我想冒昧地问一句,程,你应该清楚,无数研究者都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最终的那个答案,其中也不乏有做过活体实验的人存在,但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解出答案的人?” “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程姝丽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杯子把咖啡一饮而尽,狠狠地咽下去,然后她满脸认真地盯着考伯特。 “因为我亲眼见过。” 考伯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变幻一瞬,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什么意思?” 程姝丽的眼神变得更加严肃了,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教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超人吗?” 第109章 她变成了神 “超人?” 中午,食堂里,柳学冬端着餐盘,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面前这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学生。 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大冷天的却只穿了一套蓝色条纹运动服,她的个子快赶上柳学冬了,虽然穿着长袖长裤,但袖子下隐隐能看出肌肉的线条轮廓,不难猜到衣服下是一副矫健的身躯。 “没错,就是一拳能把你打穿的那种超人。”女孩扬着下巴,冲柳学冬扬了扬左手拳头。 她的右手拿着取餐用的夹子,正伸进取餐口,夹住了仅剩的那只卤鸭腿。 卤鸭腿的另一端,同样被另一只夹子夹住——夹子上的手是柳学冬的。 “所以识相点儿。”女孩见柳学冬还不松手,又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这是我先看到的。” 柳学冬目光偏移,看向女孩身后,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孩,正替她端着餐盘。 身后这个女孩个子要矮上不少,脸上带着窄框眼镜,身上裹着羽绒服。此时正见怪不怪地看着这边寸步不让的二人。 从容貌上看,两个女孩长得有几分相似。 柳学冬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运动服女孩:“同学,做人做事要讲道理,这鸭腿明明是我先夹到的,你才是那个……” 柳学冬顿了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运动服女孩的身材:“……半道杀出的程咬金。” 运动服女孩气得直咬牙:“你才程咬金!你全家都是程咬金!” 说罢,她狠狠把夹子一拽——柳学冬的夹子依然稳稳夹着,反倒是卤鸭腿被撕成了两半。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看向女孩:“你力气可真大。” 运动服女孩忿忿地把半只鸭腿夹到餐盘里,转头正想再对柳学冬放几句狠话时,身后的戴眼镜女孩却开口了:“大姐,别闹了,他不是学生,小心他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眼镜女孩指了指别在柳学冬胸前的铭牌。 运动服女孩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后偃旗息鼓。 这时,柳学冬发现眼镜女孩突然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对运动服女孩说道:“小青让我们不用等她了,她要和程老师去见几个知名教授。” 运动服女孩点了点头,最后又瞪了柳学冬一眼后,端着餐盘和眼镜女孩离开了。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柳学冬若有所思。 今天是研讨会正式召开前的最后一天,学校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除了金发碧眼的外国研究者外,还有许多其他学校的老师也来了,他们很多人还带着自己的学生,算是提前来见见世面。 胧月暻下午有课,她手头还有许多课业没有批改完成,忙得没时间来吃午饭;而虞红豆那边,听说是有同事到学校了,她正领着同事熟悉环境,也没能来吃饭。 所以今天柳学冬很难得地自己一个人来食堂吃午饭。 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代号:青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那两个女孩应该就是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了。从东方少梨口中的那个“小青”,和她刚刚表现出的行为,柳学冬大致能猜出来她们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明明是三胞胎,结果外形差距却那么大。 那份“甲”级档案还在柳学冬脑海里。 这三姐妹因为保密级别高的缘故,所以是直接由京城九处总部负责的,但由于她们还在读书的年纪,所以并未入职九处,只是象征性地搞了个挂职的名头。 虽然她们是被中海九处发掘的,但柳学冬一直以为她们已经转学去了京城,待在九处总部眼皮子底下,却没想到还在中海。 但转念想想其实也正常——哪怕放在全世界来说,九处对待觉醒者的态度都是最好的了。对于那些在九处进行了登记的觉醒者,只要不违法乱纪,九处并不会过分干涉觉醒者的生活和行为自由。这也是柳学冬在知道虞红豆是九处的人后,却没有表现出“应激”反应的原因。 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她们的天赋能力,确认对自己没有影响后,柳学冬甩头把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就在这时,有电话打了进来。 柳学冬端着餐盘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才掏出电话。 低头一看,又是王利川。 柳学冬盯着屏幕想了想,然后挂掉了电话。 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柳学冬无奈地把电话接通。 “哈喽啊,柳医生,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关心,再见。” 王利川:“……” 柳学冬正欲挂电话,王利川赶紧说道:“等一下等一下!你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一个准确答复到底参不参加研讨会——我现在已经到举办地枞光大学了,你来了没?要不要见一面?” 柳学冬沉默了片刻:“那就下午,我在学校医务科办公室等你。” “医务科办公室?你——” 不等王利川说完,柳学冬直接挂掉电话。 …… “超人?”考伯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程姝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分子神经活性高出正常阈值的人,都属于这个范畴。” “不,我说的不是他们。”程姝丽脸色认真地否定了考伯特的话,“我指的是……更夸张,更超脱现实的存在。” 考伯特眉头一皱,坐直了身体,他正色道:“说说,你亲眼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程姝丽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平复住激动的心情:“我有一名学生,她叫东方小青。” “我曾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 “……变成了神。” 第110章 王利川的贵人 “愿神保佑你,” “我亲爱的老同学。” 办公室里,柳学冬看着刚才门口进来的那名“神父”,眼皮子直跳。 和在学籍档案上看到的照片相比,王利川的样貌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洒脱不羁的半长发,只不过眉目间成熟了许多。 只是王利川当下的打扮让柳学冬一言难尽——他一身黑袍黑裤,披着洁白肩带,脖子上挂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 典型的神父装束。 “你这是……”柳学冬欲言又止。 王利川耸了耸肩,自来熟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我刚从教堂过来,一位美丽的夫人迫不及待地找我做祷告,我无法拒绝。” “祷告结束后我也懒得再换衣服了,于是就直接过来了。” 柳学冬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不是,我更好奇你这身打扮是怎么进到学校的——保安没把你赶出去么?” 王利川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有研讨会的邀请函。” “好,很合理。”柳学冬无奈地点头,他起身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从内反锁住。 然后,柳学冬转过身面对王利川:“现在你见到我了,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利川看了眼门锁,然后目光上抬落到柳学冬脸上,他往沙发里缩了缩:“你的眼神很危险啊老同学——我早就说了,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交朋友?”柳学冬挑眉。 “嗯。”王利川使劲点头,“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交际,一起探讨共同话题,一起出去旅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 “我结婚了。”柳学冬默默打断。 “什么?!”王利川大感震惊,“你这么年轻就想不开了?” 柳学冬额头青筋隐现。 王利川抬起双手,陪笑道:“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我这人就是这样,以后你会习惯的。” 柳学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望着茶几对面的王利川。 他之所以能容忍王利川到现在,主要还是因为他摸不清王利川的底细——在公安系统查不到的人,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深不可测。 其次则是因为,从接触王利川到现在,确实如他所说,他从未打听过自己过去的经历,就连隐晦的旁敲侧击都没有过。 但是王利川对他的“好感”来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柳学冬始终无法放下对他的戒备。 双方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良久后,柳学冬开口了:“从行为逻辑上看,你的行为缺乏一个必要的‘因’,仅仅是交朋友这个原因,我做不到让自己相信你。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哪怕是为了交朋友扩大交际圈,你对我的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所以别兜圈子了,要么你说实话,要么现在就离开我的办公室。” 王利川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他自言自语道:“和心理医生打交道真特么麻烦……” “好,我可以给你说实话。”王利川抬起头,看得出来,他在尽可能地使自己语气诚恳,“但是我得先告诉你,我不说实话不是故意想骗你,而是因为,我的实话你可能会更加无法相信。” “嗯?”柳学冬疑惑地眨了眨眼。 天赋将王利川当下的情绪反馈回来,柳学冬意识到王利川并没有说谎。 于是柳学冬在王利川侧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为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水:“我洗耳恭听。” “其实严格来说,是我爷爷让我来认识你的。”王利川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倒像是在说一件对他来说很正常的事情。 “我爷爷,嗯,怎么说呢……那老头是个算命的。” “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我出生时,他就替我算了一卦,结果得到的是‘水天需卦’——利涉大川,逢凶化吉。” “所以爷爷给我取名利川。” 柳学冬一脸懵地看着王利川,他觉得王利川在把他当傻子忽悠,但从反馈回来的情绪看,王利川又好像没有撒谎。 王利川还在继续说着:“那老头说我命中有生死劫,恐年轻夭折,但劫中亦有一线生机,需得遇贵人,助我渡劫。” 柳学冬不疾不徐地接道:“所以现在你只需200块钱,就能原地飞升,成就仙帝,日后封我做天庭大元帅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利川茫然地抬起头,“我不是骗子!” “你的故事让我实在忍不住……”柳学冬捂着额头,摆了摆手,“好没事,你继续。” 王利川不满地皱了皱眉:“我真没骗你。后来有一天,爷爷突然找到我,说我的生机自东而来,然后就安排我去了东瀛留学。” “我当时还问他,我要怎么知道谁才是我的贵人?但那老头却告诉我,一切顺其自然,当遇到贵人时,我自然就知道了。” “但结果却是,我在东瀛读了三年书,压根儿就没有遇上他说的那个人。” “可是那老头在这方面从未出过错,所以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自己把贵人错过了。” “直到我不久前在邀请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名字。”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我的老同学。” “就如那老头所说,我果然一下就确定了——我等的那个贵人。” “就是你,柳学冬!” 柳学冬蛋疼地看着突然变得激动的王利川:“我现在对你的精神状况表示严重怀疑,我建议你可以去医院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你爷爷也带上。” “你看,我就说说实话你不会信。”王利川大声道。 柳学冬点点头:“不,我信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你自认为的实话。” “我真的没骗你!”王利川抓狂道,他突然一把抓住柳学冬的手,恳求道,“贵人!交个朋友!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柳学冬往回拽了拽手,居然没能把手拽出来,他诧异地看向王利川。 王利川死死抓住柳学冬的右手:“你看,我这抓的是手吗?这分明是我的救命稻草啊!” 柳学冬微微加大力道,就像拔河一样,手臂缓缓向他这边移动。 这次轮到王利川诧异了,他一边双臂持续发力,一边看向柳学冬,惊疑道:“你……力气这么大的?” 柳学冬猛地使劲,终于抽出了手臂,他的目光疑惑中透着警惕:“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柳学冬的力气大,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搏杀加上泰坦药剂的功劳;但王利川的力气,却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短暂的沉默后,柳学冬突然出拳,直击王利川的面门。 “嘭!” 一声闷响,间不容发时刻,王利川架起双臂挡住了柳学冬试探的一拳。 王利川手臂吃痛,正龇牙时,余光却瞥见柳学冬直接揉身扑了上来。他没时间考虑,匆忙间蹬脚踩上沙发,一个后翻闪到了沙发后面。 王利川刚刚踩稳地面,忽然头顶破风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一只大大的鞋底迎面踩了上来—— “啪”的一声,王利川被这一脚直接踹到了墙边。 前方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王利川赶紧举手投降:“我认输!别打脸!” 脚步声停下,王利川睁开一只眼睛朝上望去,柳学冬就站在他身前。 王利川左边脸颊印着一只鞋印,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苦笑道:“好,现在我更加确定了,你就是我的贵人。” 柳学冬蹲下来,冷峻地盯着王利川的眼睛:“你是练家子。” 王利川撑着地面坐起身,他揉着脸苦笑:“家传的功夫,也就防身用,挡不住子弹……也挡不住你。” 柳学冬抓住王利川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拽起身:“现在我反而有些信你了。” “如果你是被某些势力派来接近我的,那肯定不会派你这么弱的来。” 王利川小声回道:“虽然这个结果我能接受,但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柳学冬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交朋友的欲望,所以你主动提出想跟我交朋友这件事,对我来说……” “嗯,怎么说呢,挺新鲜,也挺难能可贵的。”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朋友间是怎么相处的,况且我现在也还没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们就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我们可以先聊聊你那个所谓的命中劫难到底是什么,相比起交朋友,我反而对这个比较好奇。” 王利川回到沙发上坐下:“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柳学冬一愣。 王利川把手一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还没发生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现在要做就是紧紧抱住你的大腿,这样阎王爷来索命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活下去。” “你说得好有道理……”柳学冬揉了把脸。 王利川是真的想跟柳学冬尽快加深感情,于是他主动牵起了话题:“话说明天的研讨会你要参加?我给你说,你要是不去就真可惜了,这次来了好多心理学专业的老教授,就算是不听会议讲了什么,能跟这些大牛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也好……” 说到一半,王利川发现柳学冬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这才想起,严格来讲眼前这个“柳学冬”压根儿就不是心理学领域的,所以认不认识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再说。”柳学冬摆了摆手。 王利川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好,就算你不在意,但你现在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多认识些人总没有坏处。” 王利川说得在理,柳学冬也点了点头。 “除了心理学界的人,其实这次来得更多的是脑神经和分子神经领域的专家,毕竟他们才是这次会议的主导者和推动者。”王利川下意识又揉了揉脸,他的左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比如高卢的阿娜伊斯教授,艾尔兰的利亚姆教授,还有自由联邦的考伯特教授——哦不对,听说考伯特教授因为事务缠身,无法来参加最后这一场会议了。” “不过在前两次会议中,我跟很多专家碰过面,聊了很多专业相关的话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引荐。” 第111章 考伯特的游说 “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在学术钻研上很有天分。” 程姝丽的瞳孔微微扩张,丢失焦距,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是一次意外,对她来说是,但对我来说更像是一次机遇。” “东方小青有两个姐姐——严格来说她们三个是孪生姐妹,当然,她的两个姐姐并不是我的学生。” “那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解剖实验,东方小青央求我,说她的两个姐姐对实验很好奇,想要在旁观摩。” “这并不是一场什么需要保密的实验,所以我破格答应了,让她的两个姐姐在实验室外,隔着玻璃观看。” “呵……”程姝丽苦笑一声,“可谁能想到,她的其中一个姐姐,戴眼镜的那个女生,竟然晕血?” “实验才进行到一半,我们就听到外面传来摔倒声和她另一个姐姐的惊呼声。” “我当时并没有太紧张,甚至还有些后悔让她们在旁边观摩了。但当我把头转回来时,我看到东方小青她……” “她的身上好像出现了某种变化。” “她的外表没变,但我却能切实感觉到她确实变了,眼神变了,气质变了,甚至是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我现在晚上做梦还会常常梦到她当时的那个眼神……”、 程姝丽下意识咬着指甲,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情绪中:“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给它找个说法,我只能用‘神性’来进行概括。” “千万不要质疑我,教授,因为我只能这样去描述它。” “当时看到那个眼神,让我想到了宗教学中人性和神性的区别。” “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对神性最好的诠释,里面不带丝毫人性的光芒,但不是麻木,而是一种纯粹的——” 程姝丽更加用力地咬着指甲,她的大脑在疯狂搜寻着一个更加贴切的词语。 良久后,程姝丽满脸纠结地吐出一个词语:“掌控。” “或许用掌控来形容一种眼神很奇怪,但我的感觉确实如此。” 考伯特沉吟片刻,道:“不,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权柄。” 考伯特缓缓说道:“在宗教中,学者们认为神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分别是神权、神职、神格。” “只有具备神格,才是完整的神,而神格则是由神职和神权共同促成的。” “举个例子,北欧神话中的丰收女神芙拉,她掌管农作物的生长,赐予人们丰收,这就是她的权柄和神职。而她的神格是怎么来的?当时的人们渴望丰收,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精神寄托,需要一个形象来让他们祈求,于是丰收女神芙拉便出现了,人们认为她可以带来丰收,她掌管着农作物的生长,所以便叫她丰收女神,于是她就有了神格。没有神格,她就只是芙拉;但有了神格,她才是丰收女神。” “你是说信仰?”程姝丽微微张嘴。 “不,我说的是精神产物。”考伯特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所谓的神,都是人类的精神产物。” 程姝丽眉头缓缓皱起:“但精神产物也意味着是虚无缥缈的,是不存在实体的。但我的学生怎么解释?” 考伯特微微一笑:“还记得我们这次研讨会的题目是什么吗?” “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程姝丽轻轻念出,然后突然抬头,她睁大了眼怔怔地看着考伯特,“你的意思是……唯心论?” 考伯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他扬了扬眉毛:“没错,你抓住了重点,程。” “这次研讨会的实质其实就是想探讨一些唯心的东西。只不过大家都是搞研究的,相信科学,明目张胆地拿唯心论来冲击唯物论会触动很多人的神经的,所以才换了这么个说法。” “为什么要邀请那么多心理学家?因为我们想探讨,从精神层面到生理表现,这二者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也就是你口中的,唯心。”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之前描述的眼神中的神性,应该就是神格的体现,而之所以会有这种表现,则说明,她确实具备了某种权柄。” “所以你觉得你那名学生就是神了吗?还是说有人信仰她?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我更倾向于她以某种唯心的方式,使自己获得了‘神格’,唔,简单来说就是——她认为自己是某个神。” 程姝丽沉默了很久,半晌后,她开口道:“教授,请原谅我无法给你详细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仅是因为我签了保密协议,还因为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出她那一刻带给我的感觉。” “保密协议?”考伯特神色一动,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理解,但科研是不分国界的,你可以有选择地给我说说,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嗯……”程姝丽没有纠结太久,“那些离奇的过程我无法透露,我只能告诉你,在那天之后,我本打算针对我的学生进行研究,比如抽血检验之类的,但还在筹备阶段时,我的计划就被紧急叫停了,嗯……是被大夏官方叫停的。” “他们让我签了保密协议,并告诉我,我可以继续我原先的课题,但不允许对东方小青三姐妹进行研究。” “但这只让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她们三姐妹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无法得到它。” 考伯特默默与程姝丽对视着,双方沉默了良久,考伯特终于说话了。 “程,你是个天才。” 考伯特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但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这个答案。” 只听考伯特缓缓开口:“那你是否愿意,换一个更好的科研环境?” 程姝丽的眼神变了:“教授,你的意思是……” “叫我考伯特就好。”考伯特微笑道,“我说了,科研是不分国界的。我们是同一种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名利只是点缀,你真正想要的,是探索,是求知,是那个答案。”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你想做活体实验?那就放开手去做,没有人会来干涉你,没有人会来指责你;你想要那个答案,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还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前提是——” “来我这里。” 第112章 酒店密谈 考伯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他说出那句“来我这里”这句话时,今晚这场交谈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考伯特不是在邀请她加入自己的研究团队,而是在邀请她成为一名自由联邦的研究者。 在程姝丽看来,考伯特看中的是她的才能,是她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 正因如此,所以她更加笃定考伯特一定知道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以及她现在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程姝丽陷入了沉思,随着斟酌判断,她内心的纠结也随之放大。 考伯特坐在旁边,他面带微笑地看着程姝丽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他知道,只要程姝丽没有果断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是有得谈的。她在纠结,恰好说明她内心其实是可以接受考伯特的邀请的,只不过因为一些其他的外在因素才导致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所以考伯特打算再给她添一把火。 考伯特说道:“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这样,明天我们再见一面,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到时候她可以提前给你透露一些东西,唔,是关于你想要的‘答案’的,相信等你听完,心里就能有决定了。” 程姝丽点头同意,二人约好了时间。 于是,在第二天深夜,等所有人都熟睡后,程姝丽依然穿着整齐地坐在自己酒店房间里。 她默默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程姝丽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她看见门外站着考伯特和一个陌生女人。 打开门,考伯特迅速走进来,陌生女人跟在后面,她进门前还警惕地左右望了望走廊,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考伯特依然是那副和善模样,他微笑着跟程姝丽打着招呼,然后二人来到窗边的茶几坐下。 而那个女人则从怀里拿出一个仪器,一边摆弄着一边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来到考伯特身后,也没有避讳程姝丽,直接开口道:“未发现监听设备,安全。” 程姝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陌生女人,她的个子颇为高挑,金色齐耳短发,年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一副干净干练的模样。 陌生女人主动对程姝丽伸出手:“你好,程教授,我是萨曼莎·摩尔(saantha·oore),你可以叫我萨曼莎。” “呃,你好。”程姝丽跟她握了握,然后看向考伯特,“教授,她是……?” 考伯特没有说话,萨曼莎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道:“程教授,接下来就由我来向你解释。” “我隶属于自由联邦的一个保密部门,很抱歉我现在暂时不能向你透露更多我们部门的事情。不过关于你的情况考伯特教授已经汇报给了我们,昨晚你和考伯特教授交谈的内容我也已经全部知晓,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履行考伯特教授和你的约定,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也就是,你要的‘答案’。” …… 半个小时后。 程姝丽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觉醒者,从古至今都有,遍布世界各地?甚至很多国家的官方也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很早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了——那我们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考伯特适时地开口道:“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分子神经活性程度达到某个阈值时,目标个体就会觉醒天赋,这对于我们知情者来说,这就是已经摆在台面上的答案,但我们想要搞清楚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分子神经活性发生异常。” “你的那个学生,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了她在你面前觉醒天赋,只不过当时关于天赋的事情你并不知晓,所以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还把那件事当成了你的目标。” “后续你的计划被叫停,应该是大夏官方想要对你隐瞒觉醒者和天赋的事,所以不允许你对你的学生进行研究。” “但现在不同了,我替你解除了疑惑,你现在也是知情者之一了——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搞清楚真正困扰我们的难题吗?觉醒者,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我愿意!”程姝丽赶紧抬头,下意识喊了出来,“我当然愿意!”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考伯特正笑眯眯看着她。 程姝丽微微张嘴,突然反应过来考伯特话里真正的意思,她赶紧又想收回自己的话:“不,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还需要再考虑……” “真的还需要考虑吗?”考伯特循循善诱,“程,你好好想想,等你回到大夏,你的课题,你的研究,不会有任何变化,难道你还要继续那个你已经知道答案的实验?还是说你想在大夏重新设立课题,研究觉醒者产生的原因?你知道这不现实,大夏官方不会允许你做这个研究的,他们只会担心你把觉醒者和天赋的存在透露出去,引发社会新闻!” “我的天,我甚至都可以预想到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关停你的实验室,没收你的仪器,再给你下发处罚通告,甚至剥夺你教授的头衔!” 程姝丽苦笑道:“不至于这么夸张。” “或许,谁知道呢?”考伯特耸了耸肩,“但至少你来自由联邦不会遭遇这些事情,这里有志同道合的研究者,有你想做的研究,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哦对,还有大把大把的研究经费。” “相信我,这是一道最简单的选择题,就连5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你还是一名教授。” “你是对的,教授。”程姝丽挣扎了很久后,她颓然叹了口气,“或许等我回国后就该办理相关手续了,我争取在年后就来自由联邦找你。” “不,程,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考伯特摆了摆手,眼神变得严肃,“程,你来自由联邦是要继续你的研究的,明明就有一个最好的实验对象在你身边,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程姝丽猛地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我的学生?不,这是不道德的!我不能那样做!” 考伯特微微皱眉:“程,你误解我了,我并不是说要拿你心爱的学生怎么样,她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没错,但我们不会危害她的人身安全,我们只需要她能跟你一起来,配合我们的研究。” “要知道,觉醒者在全世界都是很稀少的。通过你昨晚的描述,我能肯定,她即使放在整个觉醒者群体当中都属于佼佼者,有她在,你的研究才有意义。等你的研究结束,不会有人限制她的自由,我们甚至可以亲自把她送回去。” “可,可是……”程姝丽又咬起了指甲,“大夏官方不可能放她走的。” 她动摇了。 考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微微一笑。 “所以我们需要一点特殊手段。” 第113章 湾鳄,亚利加托,泰坦Ⅱ型 三天后,华府研讨会结束,下一站前往高卢国玛赛市。 那晚程姝丽和萨曼莎后续又做了什么计划暂且按下不表。 与此同时,清道夫协会总部。 实验室里,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围在一个坐在拘束椅上的男人身边。 男人有着一副亚洲面孔,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可以直观地看到他壮硕的身材,肌肉高高隆起,只不过眼下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铁环牢牢禁锢在椅子上。 实验室外,会长塔纳托斯正隔着玻璃,冷眼观摩着室内的情况。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年研究员正抱着记录板站在壮硕男人面前,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镜片,说道:“亚利加托(alligator)先生,你应该认识我,巴赫·阿登纳(bach·adenauer),你可以叫我老巴赫。在正式注射开始之前,我得先向你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让你心里有数。” 被称作亚利加托的男人睁开狭长的双眸,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老巴赫后,冷漠地点了点头。 老巴赫会意,低头看向手中的记录板:“即将对你注射的是一种名为泰坦药剂的淡蓝色液体,它是通过压榨对应觉醒者生命潜能得到的一种可以强化人体机能的药物,由于它提取困难且工艺复杂的特性,目前我们总共只得到五瓶——哦不,是只剩四瓶了。” “泰坦药剂每一瓶的强化方向都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对它们从一到五进行了编号排序。” “泰坦1型的强化方向是体能耐力;泰坦2型的强化方向是肌肉力量;泰坦3型的强化方向是瞬时爆发力;泰坦4型的强化方向是速度和反应力;泰坦5型的强化方向是自愈能力。” “每一瓶泰坦药剂都来自于一名对应天赋的觉醒者。这类天赋效果是作用于自身的觉醒者,他们本身的身体强度就较常人要更加强壮,这是他们的天赋所带来的优势。” “所以在注射药剂之后,除了药剂本身侧重的强化方向外,你的各方面身体指数都会有程度不一的提升,包括且不限于:抗击打能力、反应力、体力、肌肉力量等。” 亚利加托抬眼看向老巴赫:“那我要注射的是哪一瓶?” 老巴赫推了推眼镜:“经过实验室讨论决定,最契合你身体状况的是泰坦2型。” “它可以进一步加强你的力量。你现在在协会的评级是a级清道夫,但相信等你适应注射药剂后的身体后,你的单兵作战能力将不逊色于s级。” 亚利加托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好,那么就来。” “先不急。”老巴赫打断道,“不要嫌我啰嗦,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还得最后再问你一句。” 亚利加托眉头轻轻一皱:“问什么?我的档案不是就在你手上吗。” 老巴赫看了眼怀里的记录板:“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需要你亲自向我确认这个问题。这不仅事关你的安全,也关系到我们实验的成功率。” 亚利加托不满地闭上眼:“那就快问。” 老巴赫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开口:“亚利加托先生,你确定你现目前没有觉醒任何天赋吗。” “据我们所有实验人员的推断,由于天赋相斥性的存在,如果你本身就具备天赋,那么注射药剂后极有可能会对你的身体状况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 亚利加托微微皱眉:“是什么样的影响?” 老巴赫摇头道:“不知道。因为没有可观测的样本存在,所以我们也不能确定,可能会死?也可能会使你变得更强?谁知道呢。” “好了,我确认自己不是觉醒者。”亚利加托摇了摇头,“来。” 老巴赫抬起头,看向玻璃外的塔纳托斯,塔纳托斯朝他微微点头。 老巴赫会意,看向拘束椅后面负责操控仪器的人,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随着操作员按下开关,一左一右两根机械臂抬起,机械臂顶端的针头扎进了亚利加托手臂——现在注射的是镇定剂,防止一会儿注射泰坦药剂后出现意外。 镇定剂注射完毕,老巴赫从冷藏柜中拿出一枚蓝色安瓿瓶,掰开瓶嘴,将淡蓝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吸入注射器中,然后上前亲手将注射器扎进亚利加托的脖颈下方,将药剂缓缓推入他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老巴赫往后退到安全距离,和所有人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亚利加托的变化。 “有什么感觉?”老巴赫尽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到亚利加托。 亚利加托闭着眼感受着,他有些疑惑地挑着眉毛:“没什么感……嘶——!” 他突然吸气,紧接着全身上下青筋纷纷绷起,从正面看去,仿佛他的皮肤下冒出了无数小蛇。 老巴赫赶紧发问:“现在怎么样?” 亚利加托紧抿着嘴,鼻孔里疯狂喘着粗气,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痛!感觉骨头要断了!” 其余研究员纷纷看向老巴赫,有人说道:“巴赫博士,是排异反应。” “我知道!”老巴赫没有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亚利加托,“撑住!让你的身体去适应它!” “我在努力!!!”亚利加托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还有没有别的感觉?”老巴赫丝毫不介意亚利加托的态度,他飞快地说道,“比如你的大脑,你的头痛不痛?晕不晕?天赋与分子神经活性息息相关,而影响分子神经活性的是大脑垂体,你光是身体适应了没有用,要留住它的话,必须让你的分子神经活性程度和药剂所带来的天赋保持频率一致,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未知的,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只能靠自己。” “头,头没有感觉……”亚利加托死死咬着牙。 话音刚落,亚利加托突然猛地睁开双眼,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眼球,他的脸部快速充血涨红,他仰起头,大张开嘴,像一只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发生了什么?”老巴赫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嗬……嗬……”亚利加托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他似乎快要失去意识了,最后一刻,他用仅剩的神智说出,“头……头好痛……” 说完这句,亚利加托双眼往上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第114章 清道夫协会:研讨会?带我一个 玻璃窗外,看着亚利加托晕倒后,塔纳托斯脸色顿时变得阴郁,他把不满的目光投向老巴赫,同时按下手边的呼叫器:“什么情况?实验失败了?你不要告诉我,我的泰坦药剂又浪费了一瓶?” 老巴赫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亚利加托身上,他看都没看塔纳托斯一眼,直接上前翻开亚利加托的眼皮查看,同时顺口回道:“现在还不知道,要等他醒了才能确定。” “那就快把他弄醒!”塔纳托斯阴沉着脸,似乎耐心快达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塔纳托斯回头,看见菲丝小姐径直推门进来。 “我还没说请进。”塔纳托斯拧着眉毛。 菲丝小姐理所当然地回道:“是的老板,但你也没说‘不准进来’。”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专门的秘书大学?或许我该把你送去好好学一下该怎么尊重自己的老板。”塔纳托斯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说,这次又是什么事。” 菲丝小姐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先是补了一嘴:“老板,我没有把你每次都要看桌下有没有炸弹这件事告诉别人,就已经足够尊重你了。” 然后她才进入正题:“白头鹰那边有消息传回来,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 塔纳托斯气恼地瞪着菲丝小姐:“直接说正事!” 菲丝小姐翻开手中的笔记本:“最近有个国际研讨会,讨论课题是‘分子神经与心理因素关联性的猜想’,分别在自由联邦、高卢、大夏三个国家展开会议,有很多学者都参与了这次研讨会。” “这和白头鹰有什么关系?”塔纳托斯没好气道,“在关于觉醒者和天赋的研究上,就算是白头鹰都比不上我们的进度,一帮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清楚的专家,他们能讨论出什么来?难道你要我们也派人去参加吗?” “在研究方面,是这样没错。”菲丝小姐依旧面无表情,“但据我们收到自由联邦那边传来的消息,白头鹰似乎想利用这次会议策划一场针对大夏的行动。” “嗯?”特纳托斯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正色看向菲丝小姐,“消息来源可靠吗?” 菲丝小姐点头道:“应该没有问题,消息是自由联邦财务部的议员先生提供的,他和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应该还记得,他之前由于受贿问题被白头鹰环治局摆了一道,这才使我们有机会和他搭上线。” “嗯,我记得……”塔纳托斯默默点头,“那他怎么说的。” 菲丝小姐把笔记本翻了一页:“白头鹰的具体计划并不清楚,但据这位议员先生说,就在两天前,白头鹰环治局以军事行动的名义向财政部申请拨款。议员先生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暗中托人打听后,得知白头鹰临时派遣了行动部探员混进这次的研讨会。” “现目前研讨会进度已经抵达高卢的玛赛市,白头鹰针对高卢展开行动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现目前拿破仑之剑的主要敌人还是女王冠冕,白头鹰没道理去主动破坏平衡,所以我们猜测他们的目标大概率是最后一站,大夏中海市。” 塔纳托斯不屑地发出一个鼻音:“哼,得了,就拿破仑之剑那个马戏团,应付女王冠冕都够呛,也配让白头鹰针对?” 菲丝小姐点了点头:“没错,再联想到不久前白头鹰和九处的口水战不了了之,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白头鹰的目标就是九处。” 菲丝小姐合上笔记本:“老板,你觉得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正在沉思的塔纳托斯抬眼看了看菲丝小姐:“你想说什么?” 菲丝小姐答道:“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你之前不是在找机会派人潜入大夏调查上次的事情么,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呵。”塔纳托斯眼神阴翳,“你说错了一件事。白头鹰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没有利益的事它是不会轻易摆动尾巴的。所以它不可能单纯是出于报复就对九处动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白头鹰觉得有利可图了,才决定露出它的尖牙。” “照你刚刚说的,白头鹰是临时派遣探员混进研讨会,而不是在研讨会开始之前就部署计划,这说明这中途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白头鹰临时作出这个决定。” “况且大夏是九处的地盘,我不信白头鹰到了中海还敢主动冒头,所以他们这次的行动肯定是隐秘进行的。” “但不管白头鹰的计划是什么,这确实是我们的机会。” 菲丝小姐抬头看向他:“那我们要怎么做?” 塔纳托斯双眼微微眯起,眸子里眼神变换:“我们也要参一手。把人分成两路,一路人去参加研讨会,他们的任务就是给我盯住白头鹰的人,在白头鹰有什么动作时找机会下绊子,再把九处的目光吸引到白头鹰身上,最好能让他们打起来,让白头鹰和九处两败俱伤。这件事需要一个机灵的人,所以记得安排执行官去做,让他自己挑人组建队伍;另一路需要单人行动,趁着九处的注意力在白头鹰那边时,给他一个干净的身份,找机会潜入大夏,暗中调查上次那件事。” 菲丝小姐点头记下:“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里侧的门被猛地推开,二人齐齐转头望去。 老巴赫神情激动地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实验成功了!” 塔纳托斯赶紧看向玻璃窗内——拘束椅上,亚利加托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他的精神看上去很好,只见他双臂发力,箍在手腕上的铁环顿时被绷直颤抖,正逐渐发生着形变。 塔纳托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记得亚利加托是高丽人。” 菲丝小姐点头道:“没错,根据记录,他从三岁起就被运往位于东南亚的雨林训练营进行培训,他是那一届训练营存活下来的十一个人之一,也是那一届里目前评级最高的一位。” 塔纳托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潜入任务交给他,你去联系高丽的朴氏财团,让他们给亚利加托安排一个干净的身份,然后再以商务合作的名义让他进入大夏。” 菲丝小姐也笑了:“这很合理,老板。” 第115章 子承祖业 快到下班时间,柳学冬提前收拾了办公室,打算先去找虞红豆,然后再一起回家。 从医务科出来,王利川紧跟在柳学冬后面。 柳学冬提着公文包回头,王利川也跟着停下脚步。 “话说你真的是神父?”柳学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王利川弹了弹胸前的十字架吊坠:“如假包换。” “可是你不是学心理学的么?”柳学冬问道。 王利川的语气很谦虚,但表情却有些欠揍:“同时选修了神学,还顺便把学位拿到了。” 柳学冬张了张嘴,本想接着问,但想了想却还是没说出口。 王利川咧嘴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为什么会当神父,而不是心理医生?” 他伸手攀住柳学冬的肩膀:“咱俩谁跟谁呀,有什么不好问的?” 柳学冬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手,没有拒绝王利川这个行为。 王利川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朝柳学冬挤了挤眉毛:“你不懂神父的快乐。” “咱大夏有几个人信耶稣呀?那些来忏悔倾诉的人无非是想找个心灵寄托罢了,就算那十字架上钉着的是hello kitty,只要有个教堂在那儿,她们该来还是一样来。” “那么你猜,现在这社会,哪一类人才会有事没事就来教堂做祷告?” 柳学冬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王利川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但那捉狭的语气却显得有些猥琐:“你一定猜不到,有钱的贵妇!” 这确实是涉及到柳学冬的知识盲区了,于是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有当然是有的,不过很少,大部分来祷告忏悔的都是家里不缺钱的夫人。” 王利川得意一笑:“你听我慢慢解释。” “你想啊,普通人每天都忙着上班,就算遇上糟心事了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谁有那时间还专门跑教堂来跟耶稣侃大山?” “有钱的老板呢,他们每天都操心公司股票商务合作什么的,遇上烦心事了自个儿知道去洗浴会所败火气,他们来教堂干什么?找耶稣按摩吗?” “但这些有钱的夫人就不一样了,她们有大把的时间,也不上班,家里的男人在外面挣钱没时间陪她们,她们心里空虚寂寞啊!她们也是需要倾诉的呀!” “你觉得她们会去找心理医生吗?这不至于,而且太小题大做了,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倾诉对象而已。” 王利川伸手指向远处,表情庄严:“你看,这偌大一个城市,有哪里是她们最好的去处?谁又是她们最好的倾诉对象?” 柳学冬接道:“去教堂找神父?” 王利川郑重地点头:“你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学冬一把甩开他,独自往前走去。 “哎,别介。”王利川赶紧追了上来,贱兮兮道,“跟你说实话,其实是因为我这人品味比较高雅……嘿,我喜欢年纪大的。” 柳学冬震惊了:“你就不怕被那些贵妇的男人套麻袋沉江里去?” “这话怎么说的?”王利川正色道,“我那是在涤净她们的灵魂,拯救迷途的羔羊是我身为神父的职责。而且你不懂,三十多四十岁的女人才最有味道。” 柳学冬思忖片刻:“那她们给钱吗?” “给,不少呢——”王利川下意识就回答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改口,“呸!这是钱的事吗?我不缺钱!” 柳学冬彻底不信了,目光愈发嫌弃。 王利川试图挽救:“我真不缺钱!京城的房价知道?一座山的宅子都是我家的!” “呵呵。”柳学冬皮笑肉不笑道,“您可真孝顺,你爷爷是算命的,到你这辈就开始信耶稣了,西方神也是神,子承祖业是——你爷爷怎么就没把你腿打断?” 王利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嗨,这就是我当神父的另一个原因。我从小到大都是被那老头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让我干啥就干啥,他让我去哪就去哪,所以我读完书后才选择当神父,就是想膈应他一次。” “那你爷爷怎么说?”柳学冬好奇问道。 王利川露出苦笑:“他什么也没说,后来我想明白了,可能我当神父这件事也在他预料之中,本就是他算到的其中一环,不然我也不一定能遇上你。” “嗯?”柳学冬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如果王利川没有说谎,那这件事就有些过于离奇了——算命他知道,但算命算到这个程度的,他只在电影里见过。 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就要到保卫科了。 柳学冬停下脚步:“就到这里,我也准备回家了。至于明天的研讨会,我应该会去看看,我们到时候再见。” “反正你回去也没事。”王利川劝道,“今晚我请你吃个饭,就当咱们第一次见面庆祝一下——咱们不是朋友了嘛。” 柳学冬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那让你破费了。” 他居然答应了。 柳学冬一直在寻求改变,但后来他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其实不是改变,而是去适应“正常”。只要适应了正常的生活,那他想要的就都能得到。 社交是正常生活中重要的一环,但柳学冬苦恼的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交朋友,因为交朋友是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而他的过去注定不能被人“了解”。 所以王利川的出现对柳学冬来说就显得分外难得了,他愿意主动向柳学冬靠拢,并且很有分寸——他知道柳学冬的过去是不可告人的,所以他也很克制地不去打听,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柳学冬答应得很痛快,这反而让王利川感到了惊讶,短暂的发愣后,他赶紧拿出电话,兴致勃勃地对柳学冬说道:“那我现在就订位!你想吃什么?” “呃,”柳学冬被他的热情搞得手足无措,“不急,还是问问我妻子想吃什么。” 说罢,柳学冬指了指保卫科:“她就在里面,一起。” 王利川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大感震惊。 “你老婆是保安?!” 第116章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婆……们 柳学冬直无语,正想解释时,王利川却先一步跑向了保卫科。 保卫科和医务科一样,依然是一座二层独栋小楼。 前文有叙,自从虞红豆的巡查小组进驻后,学校便将一楼闲置的一间大办公室划给了他们用,和保安日常工作的区域相邻。 只见王利川带着五分好奇和五分期待,小跑进保卫科,径直来到保安办公区门前张望。 大多数学校的保安都由上了年纪的中老年男性担任,但枞光不同,枞光有钱,它这里请的保安是一水的精壮汉子,人数多到可以分成四个队伍轮班执勤。 王利川张望了半天,可放眼望去全是男的,他正感到疑惑时,一个手里拎着拖布的老阿姨走了进来,跟王利川擦肩而过时还说道:“让一下让一下,小伙子你把路都挡完啦。” “哦哦,不好意思。”王利川赶紧让开。 下一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老阿姨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惊恐—— 这是他目前在这里看到的唯一一个女性。 柳学冬正好也走了上来,他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王利川猛地回头,他看着柳学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位勇士——兄弟,没想到你的口味比我还刁钻。 柳学冬看不懂他眼里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猜到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他一巴掌拍在王利川背上:“走错了!” “嘶——”王利川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便被柳学冬拽到了隔壁。 “咚咚咚。” 门开着,柳学冬象征性敲了下门,便直接走了进去。 虞红豆也准备下班了,正在桌板后面收拾东西,她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柳学冬后顿时露出了笑容。 “你又提前下班了?”虞红豆打趣道。 柳学冬微笑着点头:“嗯,能早几分钟见到你。” 王利川就站在柳学冬背后,在虞红豆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就瞪圆了。这时他终于回神,喃喃开口道:“我这下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了……这谁能想得开呀!” 虞红豆这时才注意到柳学冬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看了眼王利川,然后再看回柳学冬:“他是……?” 柳学冬介绍道:“就是之前一直给我打电话那个……嗯,同行。” “同行?”虞红豆疑惑地打量着王利川身上的神父套装。 王利川赶紧整理了一下肩带,露出笑容,客气道:“嫂子好,我叫王利川,和柳学冬是大学同学。” 虞红豆眼睛一亮。 柳学冬脑袋里某根神经一跳,有些后悔把王利川带来了。 “你们还是同学?”虞红豆惊喜地走过来,主动伸手跟王利川轻轻握了一下,“幸会,柳学冬还没怎么跟我说起过他读书那会儿的事,他又没什么朋友,这下好了,有机会我可以向你打听打听。” “呃。”王利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他迟疑着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面无表情地回看他,王利川仿佛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杀气。 “哈,哈哈,再说再说。”王利川摸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柳学冬拉着虞红豆坐下来,然后把话题岔开:“今晚想吃什么,他请客。” 虞红豆不好意思看向王利川道:“不好,人家远来是客,我们才是东道主。” 王利川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是中海人,大家都是东道主,这次我请,下次你们来。” “不用客气。”柳学冬也劝道,“他的工作……嗯,工资应该挺高。” 见二人都这样说,虞红豆也不是扭捏的人,便不再推拒:“我吃什么都行,你们安排。” 王利川又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想了想:“那就等小暻,她嘴馋,肯定有主意。” 王利川正疑惑这个小暻是谁时,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人走了进来——她仿佛没看到自己,一走进来就直奔虞红豆而去,然后一把抱住了虞红豆的腰肢。 “今天可累死我了!”胧月暻把脸埋在虞红豆怀里蹭来蹭去,“都怪那什么破研讨会,接下来几天学生不上课,原计划的课程全赶在这几天,我今天连上了四节课,中午连饭都来不及吃,时间全拿去批改作业了。” 虞红豆无奈地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今晚犒劳你,请你出去吃大餐。” “真的?”胧月暻抬起头,双眼放光地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王利川戳了戳柳学冬的手臂:“这位美女又是……?” 柳学冬斜眼看他:“……小老婆。” 旁边的虞红豆偷偷剜了柳学冬一眼,柳学冬假装没看见。 胧月暻脸蛋微微一红,她也白了柳学冬一眼:“说谁呢?” 柳学冬想了想,于是对王利川重新介绍道:“这是我家太君。” 听到“小老婆”三个字后,王利川已经呆在了原地,他脖子僵硬地转动,目光在虞红豆和胧月暻脸上徘徊。 直到胧月暻终于注意到他,她看向柳学冬,指了指王利川:“这哪儿冒出来的?” 合着她之前压根没看见王利川。 这次不等柳学冬开口,王利川主动堆起笑脸,像东瀛人那般点头哈腰:“哟西哟西,小嫂子好,我是王利川。” 柳学冬:“……” 胧月暻:“……” 虞红豆捂着额头:“我真的……” 随着胧月暻的到来,众人迅速敲定了“今晚吃什么”这个世纪难题。 在去开车时,王利川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我有车,你们不用管我,我们到地方汇合。” 虞红豆眼尖,看见那车钥匙上的图标是个带翅膀的“b”,不由得挑了挑眉。 王利川离开后,虞红豆忍不住向柳学冬问道:“你们搞心理学的都这么有钱吗?” 柳学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没注意到吗。”虞红豆说道,“他开的是宾利。” 胧月暻也紧跟着插话道:“还有,他胸前那个十字架是镶钻的——从做工看,少说这个数。” 胧月暻伸出四根手指头。 虞红豆反而在这方面没有胧月暻的眼光,她试探地说道:“四万?” 胧月暻摇了摇头:“再加个零。” 柳学冬却恍然大悟——他突然觉得,或许王利川没有说谎,他家里确实有钱,之所以当神父也确实只是为了兴趣爱好。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风韵犹存的夫人……们。 第117章 上错坟了 第二天,研讨会如期召开。 研讨会期间,由于枞光暂停了原定的课程安排,再加上临近寒假的缘故,所以学生们基本已经处于半放假的状态,而像胧月暻这类任课老师,则是完全闲了下来。 昨晚回到家,胧月暻得知柳学冬决定参加研讨会的消息后,便吵着要跟柳学冬去凑热闹——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几天里,柳学冬要参加研讨会,而虞红豆则因为这段时间学校的人流量会比平时更大,她只会更加忙碌,这样一来,胧月暻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了。 考虑到这点,柳学冬便答应胧月暻让她跟着。 这次在中海召开的研讨会一共为期三天,在第一天和第二天,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中午吃饭休息后,下午继续会议,一直持续到四点。而最后一天,会议只持续半天,从下午开始,参会的专家们会陆续乘坐枞光安排的专车前往码头登上游轮,开始最后的庆功酒会。 柳学冬三人因为平时上班已经有了固定的生物钟,所以并没有比平时晚起多久,他们在家坐了一会儿后,卡着点开车来到学校。 但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校门处的保安却告诉他们校内已经没有车位了。 没有办法,柳学冬只好调头,沿着道路在校外寻找着停车位。 看着路边停得满满当当的车辆,柳学冬无奈道:“该早点来的。” 虞红豆也叹了口气:“嗯,之前确实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 “都是好车。”胧月暻扫了一眼外面,“今天是第一天,想跟专家们打好关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在社交这方面,商人们是最热衷的。” 柳学冬点了点头:“没错,等会儿研讨会开始了,这些大老板没有邀请函进不去,所以才赶着早来混脸熟,不然就只有等晚上才有机会见到了——晚上也不一定有机会,大会结束后,专家们可能还要抱团开小会,没时间应付他们。” “他们赶着来送钱吗?”虞红豆有些不理解这种行为。 “你不懂。”柳学冬笑着摆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科学是第一生产力。” 找了一圈,三人终于找到位置把车给停好,然后下车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校门处被着重装饰过,除了拉着横幅外,枞光还派了专人在校门处迎接,地上铺着红毯,红毯的两侧摆着花篮,红毯一直延伸到校门里面。枞光还做了精致的指路牌,上面依然用三种语言写着标注,务必确保不会有专家因为语言不通而迷路的情况发生。 除此之外,校门外的路边还停着不少警车——这些是出于维持治安和应对突发情况的必要准备。 在校门口,柳学冬看见了王利川——他外面裹着白色羽绒服,羽绒服下面则是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今天他特意打扮过。 王利川也不进去,此时正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柳学冬正想叫他一声,旁边的虞红豆却拍了拍他:“我同事在那边,我就先过去了。” 柳学冬顺着虞红豆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校门口有三个人正站在那里——中间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穿着正式,应该是来参会的,他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人,都是年轻男子。左边那个仿佛没睡醒,脸上挂着黑眼圈,不时还会打个哈欠;右边那个戴着耳机,像是在听歌,站在那里跟着节奏抖腿。 除了向虞红豆招手的老者外,其余两人好像都不怎么正经。 『九处的人?』柳学冬有些不太确定。 上次跟韩常笑“打过交道”后,柳学冬对九处的实力还是比较认可的,但前面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不着调,也难怪他会疑惑。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柳学冬也并未过多关注,他对虞红豆说:“那你去忙,有事给我打电话。” 虞红豆点头应了,朝那边三人走去。 虞红豆走后,柳学冬和胧月暻走向王利川。 王利川此时终于看见了他们,赶紧也走了过来:“等你们半天了。” 说罢,他又笑着给胧月暻打招呼:“小嫂子早。” “你也早。”胧月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偷着乐,她的目光落向王利川胸前,“咦,今天怎么没戴那个项链?” 王利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笑道:“那是工作时用的,我平时不戴。” 胧月暻想起昨天的讨论,还是难免好奇:“那项链是订制的,花了多少钱?” “呃,记不太清了,好像几十万。”王利川摸着下巴想了想,“小嫂子要是喜欢,下次送给你。” “算了。”胧月暻感觉摆手,“太贵重了。” “不贵重。”王利川洋洋自得地撩了撩刘海,“我跟老柳什么关系?这点钱算什么?能有我们的友情贵重吗?” 这话肉麻得柳学冬一阵恶寒。 而王利川还在侃侃而谈。 “真不是我吹牛,我这人对钱没什么概念,又天生容易信任别人,对朋友向来是掏心掏肺的。” 柳学冬发现王利川确实挺适合当神父的——他很健谈,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把话题打开。 王利川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滔滔不绝了,他兴致勃勃得跟胧月暻聊着:“小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太老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不好,总是遇到坏人。” 胧月暻对这种八卦也感兴趣,于是接着话茬就问:“快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被骗钱了呗!”王利川拍打手背,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现在网络上骗子太多了,还总能被我遇到。” “就说上次。”王利川伸出三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就被骗了三百万。” 胧月暻捧场地发出低呼:“哇……” 突然,柳学冬冷不丁接话:“怎么,上错坟了?” 王利川:“……” 柳学冬掐了把胧月暻的脸蛋儿:“少跟他聊这些,智商低是会传染的。” 王利川悻悻闭嘴。 进入学校后,三人一起向会议厅走去。 研讨会的举办地点在枞光最大的那个梯形会议厅,最多可容纳两千人。但收到邀请函来参会的专家人数其实只有三百多人,不过每名专家还有两个携随行人员参会的名额。 一般来说,这两个随行人员名额是给专家的助手或学生准备的,但也有一些专家由于自身的特殊性,会有保镖同行。 但不论是学生,还是助手和保镖,这些人在入境时都经过了身份登记。 这次参会的专家来自各个国家,随便哪个出事了都有可能引起外交纠纷,所以中海方面非常重视这次研讨会。 从王利川口中,柳学冬了解到,这次会议里,还是分子神经和脑神经领域的专家占据多数,心理学领域的专家只有不超过五十人。 而严格来说,柳学冬和王利川的成就是不够格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之所以也能收到邀请函,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地理优势”——他们既是大夏的专家,同时还正好就在中海。 第118章 离东方小青远点 来到会议厅门口,除了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人员外,校长莫志升和副校长许问渠也早就候在了入口处——他们校长的身份在这帮专家教授面前还排不上号,亲自迎接也能表达出枞光对他们和研讨会的重视。 顺着人流上前,柳学冬刚拿出邀请函,莫志升就迎了上来,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引得入口处的人们纷纷侧目。 莫志升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柳学冬是枞光的人,一开口就用英语大声说道:“柳博士,我们枞光的骄傲,你终于来了!” 柳学冬:“……” 莫志升走到柳学冬面前,为表亲密,还跟柳学冬来了个拥抱,然后就开始说起废话。 周围的人全都好奇地朝柳学冬看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学术大牛来了。 这番举动使柳学冬很尴尬,他随意敷衍了莫志升几句,便赶紧告辞,和王利川胧月暻一起进了会议厅。 会议厅整体是呈漏斗形的结构,越往里地势越低。 此时会议厅内已经有不少人,不过他们大多数都聚拢在最里面的讲台旁,聚成好几堆,正热烈地交谈着。 这时,王利川指了指那边:“看见最中间那个人了么,红胡子那个。” 柳学冬顺着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已经秃顶,戴着眼镜,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茂密的红色络腮胡。 “那就是利亚姆博士,艾尔兰人,分子神经领域的。”王利川小声解释道,“他旁边那个褐色短发女人是阿娜伊斯博士,高卢人,脑神经领域的专家。和他俩一起的还有个心理学领域的东瀛老头,叫吉冈崇之,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名古屋大学进修那会儿专业讲师也提到过他……” 柳学冬默默看了眼王利川。 王利川反应过来:“呃,抱歉,忘了那不是你。” 柳学冬摇头道:“没关系,我也知道这个人,我看过他着的书。” 王利川点了点头:“嗯,这次的研讨会就是由他们三人提议发起的。” “一起过去?”王利川问柳学冬,“在高卢开会时我和利亚姆博士有过交流,我帮你介绍一下。” 柳学冬却摇头道:“不用了。” 说罢,他直接朝会议厅角落的座位走去。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柳学冬已经具备了过硬的专业水准和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储备,但柳学冬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在啃书学习,但以自己现在的水平,在真正的专业大牛眼里依然是半吊子,如果真凑上去跟别人聊天,说不定还没聊两句自己就接不上话了。 所以柳学冬今天来这里,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专家”,而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来参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很想跟钻研心理学的教授私下聊一聊自己身上存在的情况。 虽然柳学冬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要怎么去做的方向,但核心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情感方面的缺失是主要原因,柳学冬可以感知情绪,但那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到”的,却始终无法成为情感的主动发起者,而每当他试图这样去做时,伴随而来的就是难以忍耐的头痛。 人的情绪和精神、心理息息相关,所以柳学冬始终认为可以通过心理治疗的手段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坐在座位上,柳学冬思维发散着,忽然旁边过道上传来王利川的说话声。 “程教授,你也才来?” 柳学冬转头看去,王利川正在和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交谈,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看上去很秀气的女学生。 “还是王老师来得早。”程姝丽客气地回道。 王利川摆手道:“嗨,我也是刚到。” 说罢,他又看向程姝丽身后的女学生:“小青也来了?” 程姝丽笑着点头:“嗯,前两次是因为她有特殊原因不能出国,这最后一次会议正好在中海,怎么着也该带她来看看了。” 东方小青怯生生地向王利川打了个招呼:“王老师好。” “东方同学,你好。”王利川笑着回道,“一会儿跟着程教授去见几个专家,抓紧混个脸熟,如果以后你想出国留学了,这份交情会有用的。” 程姝丽也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惜这次考伯特教授没能出席,在自由联邦时我跟他提起过小青是个好苗子,他当时还想认识一下来着。” “听说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王利川也露出遗憾的表情,“没办法,年纪大了总会大小毛病不断的。不过我听说考伯特教授派了助理代替他出席,同时也是为了作会议记录带回去给他看。” “我知道这件事。”程姝丽神色自然地点头,“昨天我已经见过他的助理了,萨曼莎小姐是个很和善的人,昨天我们聊得很愉快,我打算找时间带小青去见见她。”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程姝丽便向王利川告辞,领着东方小青往讲台方向走去。 柳学冬望着东方小青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利川此时走了过来,他指了指已经走远的程姝丽:“程姝丽,我们江东理工大学生物神经学的教授。” 柳学冬侧目:“你们理工大学?” 王利川得意地挑着眉毛:“不是给你说过么,我拿到了神学专业的学位。我除了神父这个职业外,还是江东理工大学的神学专业的客座讲师,主讲基要神学和神性神学——但说实话,没几个人来听。” 王利川又指了指东方小青:“看见那个小姑娘没,那是个学霸,比我也不逞多让。” 柳学冬微微撇嘴:“你不带上自己会死?” 王利川也不生气:“那小姑娘叫东方小青,平时除了主修生物神经学以外,还选修了神学专业和历史文献专业,三门课都没落下。你想想,要是表现得不够出色,能被程教授带来这里么?” “东方小青……”柳学冬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怎么?”王利川捉狭一笑,“那可是学生,你千万别有想法啊。” 胧月暻警惕地看了过来。 柳学冬摸了摸下巴,对王利川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有生死劫么?给你个建议。” “什么?”涉及到这个问题,王利川立刻变得无比认真——看得出来,虽然他一口一个“那老头”这样称呼自己爷爷,但对于爷爷的判断他却从未怀疑过。 “嗯……”柳学冬看着讲台的方向。 讲台边的人群中,满脸笑意的程姝丽正在向身边的学者专家们介绍着自己心爱的学生,东方小青。 柳学冬平静地开口。 “我的建议就是……” “离东方小青远点。” 第119章 “开小差”的人们 会议于上午九点开始,在十一点半暂时告一段落,下午会议的开始时间则在一点半。 柳学冬本以为会议流程可能会比较“符合国情”,比如开始之前会有作为主办方的枞光校领导讲话之类的环节,但结果并不是,这次会议的性质比柳学冬想象的还要纯粹,会议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会议一开始,利亚姆博士上台直接讲起了他们为什么召开这次研讨会,为何会提出这种猜想、目前的实验进度、已经观测到的结果、后续的研究方向、准备进行什么实验等等。 利亚姆教授在台上讲着,台下不时会响起掌声,偶尔也会有人举手提出自己的疑问和猜测。 整场会议下来,柳学冬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特别是在专家们进行关于分子神经和脑神经的讨论时,他更加云里雾里。 反倒是王利川一直听得津津有味。 柳学冬虽然听得吃力,但好歹还能集中注意力听着,可身旁的胧月暻却早就坐不住了。 她在旁边戳着柳学冬的手臂:“要不咱们溜了?” 柳学冬问她:“怎么了?” 胧月暻可怜兮兮地说道:“太无聊了……我想喝可乐。” 柳学冬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再等等,马上结束了。” 胧月暻噘着嘴点头。 柳学冬觉得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不由得打趣她:“那你下午还来么?” 胧月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来了不来了,我宁愿陪着红豆去巡逻——我本以为能看到现场做实验什么的,结果全是那老头在讲些听不懂的话。” 柳学冬笑道:“也好,那下午你去找红豆,我自己来。” 胧月暻指了指前面某排座位,压低声音道:“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无聊,你看那边,还有睡觉的呢,说明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台上那老头讲得不怎么样。” 柳学冬顺着看去,不禁汗颜。 只见胧月暻指着的那里,赫然就是早上校门处见过的那三个虞红豆的同事。 学术气息浓厚的老头戴着眼镜,认真地听着台上利亚姆教授的讲话,桌上摆着笔记本。而在他左右两边,一个正趴在桌上睡大觉,另一个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袋上戴着耳机,正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 “还有那边,你瞧。”胧月暻又指向会议厅另一头。 柳学冬转头看过去,只见在他们所坐位置正相反的另一端角落里,有两男一女正在交头接耳。 胧月暻掩嘴笑道:“你看这场景,像不像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干什么的学生都有。睡觉的听歌的,开小差的讲小话的。” 柳学冬看她一眼:“还有你这个啥也听不懂就盼着下课的。” “哼。”胧月暻偏过头去。 柳学冬情不自禁又看向角落里那三人——他们确实有点奇怪。 老师讲课什么的当然是在开玩笑,能接受邀请的都是各领域的专家和他们的随行人员,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参加讨论,不会出现什么听不懂的情况。 柳学冬只是个特例,而前面睡觉听歌那俩,在知道他们是九处的人后,柳学冬基本也能猜到他们应该是作为保镖来陪同参会的。 但角落里那三个人却给了柳学冬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柳学冬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发现那三人虽然一直在假装听着利亚姆博士说话,但其实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动过,并且每隔一会儿他们就会偷偷看向左前方某个地方——他们似乎很有目的性。 柳学冬观察了一会儿,大概判断出他们看的是哪个区域,便顺着看了过去,结果却发现那一片坐着的人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 对于这个结果,柳学冬却松了口气——这说明不管那三人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冲着九处和东方小青来的。只要跟九处无关,那就和红豆无关,也就和自己扯不上关系。 想明白这点,柳学冬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但收回目光前,柳学冬习惯性地朝那三人使用了天赋。 天赋没有反馈回来任何东西。 柳学冬愣住了。 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三个人当前很冷静,冷静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柳学冬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大多数人在大脑放空的前提下他的天赋都得不到反馈,但那三人此时显然并不是这种状态。 面对这个情况,柳学冬突然对那三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柳学冬一时却想不明白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柳学冬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那三人的样貌,内心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他们。 就在柳学冬打量他们时,那三人中有一人也碰巧注意到了柳学冬的目光,他的目光与柳学冬对视上了。 柳学冬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那人也点头回应了柳学冬,然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讲台上的利亚姆。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利亚姆博士看了眼时间,然后宣布上午的会议结束。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人们纷纷起身,准备退场。 有人朝着出口走去,也有人呼喊着认识的人的名字,打算继续探讨一下。 柳学冬注意到,角落里那三个人是最先一批起身离开的。 趁着他们还未走出去,柳学冬指着他们对王利川问道:“那三个人你认识么?” 王利川看着还在走廊上的三人,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生面孔,之前两场会议我都参加了,但对他们没有印象——可能跟你一样,是最后这次才来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王利川盯着柳学冬。 柳学冬却摇了摇头:“没事。对了,你认不认识在心理诊疗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可以的话我想跟他聊一聊。” 王利川一脸懵地看向柳学冬:“你不就是吗?” 柳学冬摆手:“我说的是真正的专家。” “唔……”王利川懂柳学冬的意思了,他托着下巴想了想,“还真有一个,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他。” 柳学冬一愣:“谁?” “斯坦福大学的路易斯博士。”王利川盯着柳学冬,“在你的学籍档案上写着,他是你的导师。” 第120章 偶遇 对于这个提议,柳学冬拒绝得很干脆。 路易斯博士作为原主“柳学冬”曾经的导师,二人必然是有一段长期的交际关系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熟人——至少会比“柳学冬”更熟悉柳学冬。 他虽然顶替了“柳学冬”的身份,但他无法做到百分百模拟出原主的一切,比如声线,生前的小习惯之类的。所以让他去见路易斯博士这件事,委实有些太冒险了。 三人在学校食堂随意对付了午饭。 饭后,胧月暻知道柳学冬还有正事,便懂事地主动提出离开,去找虞红豆了。 柳学冬和王利川则朝着枞光给专家们安排的酒店走去。 王利川虽然在中海有住处,但为了这几天参加会议方便,就也在住宿名额上报了名,酒店里有属于他的房间。 回到酒店,王利川提议找个地方聊聊,二人便来到二楼的咖啡厅,找了个僻静处坐下。 等侍应生端来咖啡,柳学冬推了推镜框:“我不能去见路易斯,你代替我去。” 王利川嬉皮笑脸地打趣:“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冒领身份是件这么麻烦的事——说说,你到底想跟路易斯博士聊什么?” 柳学冬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继续说道:“等见到他,到时候你就说,我是你的一个病人,但因为我的个人原因,不能与他见面,但是希望能得到他对我的病情的一些看法。” “什么意思?”王利川突然回过味来了,他哂笑道,“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的心理情况出问题了?” 柳学冬轻轻点头,算是肯定了王利川的猜测:“其实我不确定这是否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但我倾向于是这样,并且希望能够通过心理诊疗的方式来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不过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想听听别人的建议。” 看柳学冬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王利川顿时收起了笑容:“先说给我听听,也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分析一下。” 柳学冬瞥了王利川一眼,沉吟片刻:“人性的组成要素有哪些?” 王利川面不改色,对答如流:“人性是在环境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个体本性,人性是复杂的,如果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的话,它的组成部分也是多元的,包含行为、形体、情感、精神、认知、目的等许多个基本层面。” “没错。”柳学冬点了点头,“人性的每一个要素都是相对独立却又互相影响的,缺少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导致人性的‘扭曲’,并且还会对其他要素造成偏差。” “而我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情感部分的缺失。” 王利川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学冬,他皱着眉毛,表情有些疑惑:“可是我看你似乎很正常。” 柳学冬摆了摆手:“正常情况下,它没有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但更深的影响是在精神层面。” “目前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并不是不具备情感,只不过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使我的情感像是被抑制住了。举例来说就是,我会因为某件事感到愉悦,但不会高兴;我会因为某件事感到低沉,但不会伤心;我也会心情阴郁,但不会为此而愤怒。” “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的思考方式是有区别于正常人的,进而导致在我的认知层面,看待事物的方式与正常人也是不同的,这些因素再进一步反馈到外在表现上,由于认知层面的偏差,最终就导致了我的行为方式和行为目的也是不正常的。” “呃,”王利川眼神古怪地看着柳学冬,“但在我看来,这似乎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在正常生活中,也不乏会有那种过分理智的人存在,他们也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困扰过。” “可我不想这样。”柳学冬认真严肃地说道,“我想恢复正常,当一名正常人。” “而且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柳学冬再度解释道,“你说的那种‘过分理智’的人和我是有区别的。他们是主动地去压抑自己的个人情感,以达到理智思考的目的。但我不同,我的情况是被动的,它与我的个人意愿是相悖的——我无法自发自主地去释放情感,所以我才笃定,它是一种疾病。” 王利川这下总算听明白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就像是个人情感被关进了小黑屋,而你没有钥匙——不,应该说把它们关进小黑屋的人甚至都不是你自己。” 柳学冬点头道:“很贴切的比喻。” 盯着桌面思考很久后,王利川开口问道:“我不想打听你的过去,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个情况是否和你过去的经历有关?” 面对这个问题,柳学冬也思考了半晌,然后他回答道:“我经历过长达数年时间的洗脑,但洗脑的本质是给人在认知层面套上精神枷锁,而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我早就已经摆脱了精神枷锁的禁锢。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确定我现在的情况是否还和那时的洗脑经历有关。” “并且话说回来,随着摆脱洗脑影响的时间越长,被洗脑者就会逐渐趋于正常,但我并没有这样,反而‘病情’还在逐渐加重,现在甚至已经从精神层面上的困扰上升到了生理状况上的反应——已经不止一次了,每当涉及到我的个人情感方面的问题时,我都会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头痛。” “所以我更倾向的观点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和洗脑经历无关。” “我大概了解了。”王利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他站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路易斯博士聊聊这件事,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说着,王利川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柳学冬:“这是我的房间,a栋1206,下午还要开会,你要没地方去可以先回房,一边休息一边等我。” 柳学冬没有客套,顺手接过了房卡。 路易斯博士住在a栋九层,二人还能顺路,于是一起起身往电梯走去。 枞光在分配酒店房间时尽量将相同国家的专家们安排在相邻楼层,这样做是为了方便他们交流。 走进电梯,柳学冬按下12层按钮,王利川按下9层按钮。 随着电梯缓缓上行,最后在9层停了下来,电梯门朝两边打开。 电梯外,三道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程姝丽,东方小青,还有…… 柳学冬之前注意到的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人。 第121章 清道夫三人小队 维纳斯在协会的代号是“能面师”,身为总部的一名执行官,她只有代号,没有名字,所以“维纳斯(ven)”这个名字,其实是她私自为自己取的。 其实总部有不少清道夫都是这样做的,协会也并没有严令禁止他们私自取名,毕竟这样做也不仅是出于私心,在执行许多任务时清道夫们也需要一个更像正常人一样的名字。 这一次的任务比较特殊,并不是让她去刺杀某个目标,而是要她带人混进研讨会,找出潜藏研讨会中的白头鹰探员,然后伺机引发白头鹰和特管九处的争端。 作为一名a级执行官,她有权力临时组建自己的小队——这也是协会把这次任务交给她的原因。 她选择了“裁缝”和“制表师”,两名b级清道夫。 他们是老熟人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起行动。 同时他们还是同一批训练营出来的,从代号也能看出来,那一批存活下来的孩子们在选择代号时,可供选择的代号都是和职业相关的。 之所以选择他俩,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友谊,而是因为多次一起执行任务的经历让他们之间有了一定的信任和默契,并且他们各自擅长的方向可以互补。 清道夫也是人,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做到全能。据维纳斯所知,她只听说过有一个人做到过把协会教授的东西全部精通——但那个人已经死了,据说是因为他的个人实力已经超出了协会的掌控,所以被协会清理了。 就像是天分和个人爱好一样,大多数清道夫总会有不擅长的东西,但也会有最突出的一项特长。 制表师名叫特维克(kel),他擅长制作炸药和爆破。 裁缝名叫安东尼(anthony),他擅长冷兵器和驾驶。 至于维纳斯,身为三人小队中唯一的a级和唯一一名女性,她除了射击、格斗等基础技能外,最擅长的其实是易容。 易容是一项很实用的技能,但它并不好掌握,即使是放在整个协会,真正学会易容的人也不多,因为它不仅需要对肌肉的掌控,还涉及到刺激穴位这种更为深奥的窍门。 接到任务后,协会为他们三人伪造了研讨会邀请函,然后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高卢玛赛。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和刺探,三人大致断定那个来自自由联邦的,以考伯特教授为首的科研团队嫌疑最大。这个团队除了考伯特以外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他的女助手萨曼莎,和其余两名同样是搞科研的教授。 其余那两名教授的身份都有据可查,但那名女助手萨曼莎却很可疑。 根据三人调查,这个萨曼莎也是在会议进行的中途加进来的,在原本的参会人员名单上并没有这个人。 在发现这一点后,维纳斯对萨曼莎进行了着重观察和跟踪,最终确认了一件事——虽然萨曼莎伪装得很好,但从一些隐蔽的小习惯还是能看出她是一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她有着丰富的反追踪意识,要不是维纳斯每次跟踪都通过易容给自己换上了不同的样貌,说不定已经让萨曼莎起疑心了。 在基本断定萨曼莎白头鹰探员的身份后,维纳斯三人便将工作的重点放在隐蔽观察上—— 通过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考伯特团队每天除了参会以外,就是和一些教授专家进行私下的会晤,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通过将记录进行对比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前来会晤的专家中,有一名来自大夏的教授,名叫程姝丽。 和其他前来会晤的专家不同,每次程姝丽私下来找考伯特教授时,萨曼莎都会在场——而其他专家过来时,萨曼莎大部分情况都是不参与交谈的。 发现这一点后,维纳斯三人将注意力分了一部分在程姝丽身上,但他们依然没有贸然行动,毕竟他们的任务又不是要搞清楚白头鹰的目的,而是要破坏白头鹰的计划,所以在没有抵达中海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易动手。 高卢会议结束后,三人听说了考伯特教授由于身体抱恙,只好由萨蔓莎代替他参加最后这场会议的消息。 这让他们更加确认了萨蔓莎的身份。 随着会议时间临近,三人紧跟着来到中海,参加了第一天的会议。 与前几次一样,会议内容到底讲了什么三人并不关心,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边假装做笔记,一边轮流将目光投向萨曼莎那边,以观察她都和哪些人有过于密切的交流。 在会议快要结束时,裁缝安东尼突然凑到维纳斯耳边,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个人在看我。” 维纳斯看向安东尼指的方向,发现那是一名年轻的男人,亚洲人面孔。 维纳斯在脑海里飞快回忆了一遍:“之前没见过他,应该是大夏人,有不少大夏的专家都没有参加前两次会议。” 制表师特维克在旁沉声道:“要注意一下这个人吗?” 维纳斯默默收回目光,摇头道:“不要节外生枝。” 会议结束,三人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厅,然后回到酒店,在大堂的休息区坐下。 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萨曼莎和程姝丽回到了酒店,程姝丽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是她的学生。 萨曼莎和程姝丽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电梯。 特维克盯着电梯门边的楼层显示器,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停在了9层,然后电梯重新下行回到1楼。 “萨曼莎的房间就在9楼。”特维克低声道。 维纳斯点头:“嗯,看来她们又有话要说。” 安东尼起身道:“这次轮到我去盯了。” “已经到大夏了,我们可以开始找机会了。”维纳斯抬手示意,“萨曼莎警惕性很强,你试着找机会把窃听器放在程姝丽身上,让我们看看她们每天聊些什么。” “还有。”维纳斯指了指安东尼的脸,“记得注意易容的维持时间,如果等不到程姝丽出来,就直接回来,我们在房间等你。” “明白。”安东尼点头,转身走向电梯。 乘坐电梯来到九楼,安东尼拿出电话放在耳边,一边假装打电话一边路过了萨蔓莎的房间。 房间门紧闭,隔音效果很好,一点都听不见屋内的动静。 安东尼一路都到走廊末尾的阳台,靠在栏杆上继续假装打着电话,同时等待着程姝丽出来。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小时。 直到安东尼感觉到脸部肌肉有了酸麻感,他意识到易容的维持时间快要过去了,正在他打算放弃等待,回自己房间时,那个自己一直盯着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咔擦一声,门从内打开,同时传来了程姝丽的声音。 “萨曼莎小姐,等下午会议结束我们再继续详聊。” 屋内传来萨曼莎的笑声:“没问题,和您聊天很愉快,程教授。噢,还有您的学生,她确实很有天分。” 安东尼收起电话,假装也刚刚从某个房间出来,然后沿着走廊向电梯走去。 在等电梯时,程姝丽也领着她的学生走了过来,但由于双方都不认识,所以并无交流。 安东尼悄无声息地把手伸进衣兜,再拿出来时掌心已经握着一枚微型窃听器。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门开了。 第122章 电梯里的交锋 “程教授,这么巧?” 电梯里,王利川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的程姝丽和东方小青。 程姝丽笑着回道:“是啊,王老师,又碰上了——你这是去找谁?” 王利川答道:“找路易斯博士,有点问题想跟他交流一下。” “哦,原来如此。”程姝丽点了点头。 另一边,柳学冬和安东尼也正互相打量着——之前在会议厅他俩就对视过,没想到现在又遇上了。 这时,程姝丽看向柳学冬,主动问起:“这位是?” 王利川拍了拍柳学冬的肩膀,咧嘴一笑:“我朋友,柳学冬,也是搞心理学研究的,同时他在中海还有自己的心理诊所,程教授要是有朋友遇上心理问题了可以直接找他。” “哦——”程姝丽恍然大悟,“柳学冬,我记得这个名字,我在名单上看到过,没想到本人居然这么帅气。” 面对程姝丽的客套说法,柳学冬只能回以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主动伸出手:“久仰了,程教授。”他刻意忽略了旁边的东方小青未提——柳学冬只是单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但旁边的王利川却突然看向了程姝丽身边一直沉默着的安东尼:“程教授,这位是?” 他以为安东尼和程姝丽是一起的。 程姝丽茫然地转头,与安东尼对视了一眼后尴尬一笑:“呃,只是一起在等电梯罢了。” 王利川自来熟惯了,他笑着朝安东尼伸出右手:“你好,王利川,您也可以叫我本杰明,您怎么称呼?” 安东尼心里一紧,然后伸出了左手——他的右手里还捏着窃听器。 “呃。”王利川低头看了一眼,只好重新伸出左手。 柳学冬眼睑微微一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安东尼握拳的右手。 二人轻轻握了一下,安东尼僵硬地笑道:“安东尼。” 之所以笑得僵硬,更多是因为易容的持续时间快要过了。 “哦哦,安东尼教授,久仰久仰。”王利川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仿佛之前真的听过这个名字似的,“您的研究领域是?” 安东尼快要笑不出来了,他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呃,哦……分子神经。” 王利川恍然大悟:“那您跟程教授一定有共同话题。” 旁边的程姝丽附和地点了点头。 这时,柳学冬突然开口打断:“你不是还要去找路易斯博士么?电梯快关了。” 王利川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说罢,他快步走出电梯,然后朝程姝丽招手:“程教授,下次聊。” 程姝丽领着东方小青,还有安东尼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程姝丽正要去按楼层按钮,可刚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因为12层已经被按下了,她和王利川一样,都是来自大夏的专家,所以房间楼层都在12楼。 程姝丽转头看向安东尼:“安东尼教授,你去几楼,我帮你。” “呃。”安东尼看了眼显示屏,顺口说道,“不用了,我也去12楼。” 他的任务还未完成,窃听器还在手里捏着。 想到这里,安东尼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侧后方的柳学冬。 由于他们是后进来的缘故,此时柳学冬就站在他和程姝丽身后,如果这时行动,很可能会被柳学冬看见。 安东尼正这样顾虑着,柳学冬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居然直接转身面对墙壁,然后拿出电话摆弄起来。 柳学冬是故意的,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想管这档子事,所以他转身背对二人,这个行为就差没在脑门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想做什么就做,我看不见。 安东尼虽然有些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但他却不打算放弃机会,于是他假装系鞋带,顺势就蹲了下来,然后悄悄伸出右手,打算将窃听器粘在程姝丽的高跟鞋内侧。 可是柳学冬和安东尼都忽略了一件事——电梯内的金属壁是反光的。 安东尼的这一番动作全落到了柳学冬的眼里。 柳学冬本来是想假装看不到的,可就在安东尼伸出手时,柳学冬突然看见安东尼脸部颧骨处的肌肉在微微发颤。 柳学冬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种现象柳学冬曾经很熟悉。 易容这门技巧的本质是通过按摩肌肉和刺激穴位来重塑面部肌肉的形状,以达到改变面貌的目的,它的维持时间是由被易容者能维持住肌肉形状的时间长短决定的,当被易容者快要维持不住时,肌肉就会产生酸麻感,外在表现则是肌肉会因为酸麻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就和眼前安东尼的表现一样。 易容并不是清道夫协会独有的技术,严格来说它的起源是在大夏,只不过目前已经快要失传了,但不排除有一些古老的世家依然保有这项技艺。 但安东尼显然并不是大夏人。 柳学冬不想去赌安东尼不是来自清道夫协会。 但如果安东尼真的是清道夫协会的,那柳学冬就必须要搞清楚他的目的——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但这件事只要有一丝可能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柳学冬就必须要把风险扼杀在摇篮中。 “程教授。”柳学冬突然开口。 安东尼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表情自然地拍了拍裤腿起身。 “嗯?”程姝丽和东方小青一起回头,看向柳学冬,“怎么了,柳……教授?” “叫我柳学冬或柳医生就好。”柳学冬微笑着回道,“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前两次会议的笔记?我想抄录一下——前两次我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没能参加。” “没问题。”程姝丽笑道,“不过我没带在身上,等下午,下午开完会我拿给你。” “好的,感谢。”柳学冬态度很客气。 “不客气。” 电梯发出清脆的“叮”声,门缓缓打开。 程姝丽带着东方小青先一步走了出去,安东尼正想跟上去时,柳学冬却从后面挤了上来,和安东尼并肩走出电梯。 柳学冬笑眯眯地拉住安东尼:“安东尼教授,您打算找哪位专家?说不定我们顺路。” 程姝丽和东方小青没有停步,安东尼皱眉看向柳学冬,佯装生气道:“这位先生,我们似乎并不熟?” 柳学冬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找个分子神经领域的专家聊一聊——今天会议上有些内容我听得不太明白。你住哪个房间?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不可以。”安东尼语气生硬地答道,俨然是一个有着怪脾气的研究者。 再转头看去时,程姝丽却已经走远了,安东尼望着前面那两个背影,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行动。 第123章 路易斯的提醒 安东尼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走回了电梯,那样子仿佛是被柳学冬气走的一般。 柳学冬也并未继续纠缠,他现在要是表现得太刻意反而会令安东尼起疑心,所幸他还有时间去慢慢摸安东尼的底。 电梯门缓缓关闭,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安东尼再次抬起头,与柳学冬对视了一眼。 柳学冬依然回以笑容,安东尼却面无表情。 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逐渐下落,去往了一楼。 柳学冬拿出房卡,找到对应的房间后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随着房卡插入卡槽,房间内的空调地暖自动开启,柳学冬脱下外套,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只是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有些渺小。 柳学冬陷入沉思。 安东尼那边是三个人,如果他们真的来自清道夫协会,则意味着他们三人中必然会有一位执行官。 以及至少一个会易容的人。 清道夫协会中掌握易容这门技艺的人不算多,柳学冬在脑海里回忆着清道夫人员名单,想要筛选出最有可能的那个。 而且看安东尼刚刚的动作,他们极有可能是冲着程姝丽来的,如果程姝丽只是个普通人,柳学冬倒是还能找机会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但偏偏她又跟东方小青有关系。 跟东方小青有关系就有可能会把九处牵扯进来。 九处要是插手了那虞红豆肯定也跑不掉。 也就是说,虞红豆可能会和清道夫协会撞上。 到时候虞红豆去和清道夫们打个你死我活,那自己管还是不管?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三人是否真的来自清道夫协会,但还是那句话。 柳学冬不敢赌。 『要不还是先把他们弄死?』 『但处理尸体是个问题。』 『这个节骨眼儿上参会人员突然少了三个,也很难不引起注意。』 柳学冬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他发现现在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手里转着,却迟迟没有点燃。 其实柳学冬还有一个疑惑。 据他所知,协会总部几乎从不派遣清道夫进入大夏境内执行暗杀任务,除了特管九处对大夏境内的掌控力度不可撼动以外,还有另一个更加简单的原因——协会总部的清道夫大部分都是西方人面孔。 就比如安东尼三人。 …… “咚咚,咚咚,咚咚咚。” b栋1303的房门被敲响,敲门声有着固定频率。 房间内,维纳斯与特维克对视一眼,特维克起身。 来到门边,特维克通过猫眼看向门外,看见了“阴沉”着脸的安东尼——他的脸部肌肉已经遏制不住地不停颤抖着。 特维克把门打开一条缝,安东尼侧身走了进来。 特维克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一番走廊,然后才将门重新关闭。 等安东尼走进房间,维纳斯盯着安东尼的脸看了看,她微微皱眉:“你该早点回来的。” “行动失败了。”安东尼顺手一抛,微型窃听器落在维纳斯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出了点岔子。”安东尼使劲搓揉起脸庞,缓解着脸部的不适感,“等下一次机会。” 维纳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意外?” 安东尼点头道:“应该是,冒出来一个叫柳学冬的大夏人,我本来都要得手了,他突然吸引了程姝丽的注意,我只能收手——对了,他就是在会议上和我对视那个人。” “嗯?”维纳斯眉头一皱,“你觉得是巧合?” “不然呢?”安东尼摊开手,“一个大夏人,难道你觉得他是九处的?如果真是,那你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 特维克走到旁边坐下来,他插话道:“柳学冬,这个名字一直在邀请人员名单上,心理学领域博士……不是中途冒出来的。” 维纳斯心里稍定,她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但我们接下来可能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安东尼抬起头,和特维克一起看向维纳斯。 维纳斯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里是大夏,没有那么多西方人面孔,我们如果频繁易容,无缘无故冒出来那么多陌生的‘外国人’,反而会更加显眼。今天你这张脸已经在程姝丽面前出现过了,如果再去接近她,可能会引起警觉。” “所以先沉寂。”维纳斯做出决定,“最后一天有游轮酒会,到时候会出海,如果白头鹰有什么计划,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动手和脱身的最好时机——也是我们制造混乱的最好机会。” …… a栋1206。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 柳学冬打开门,王利川钻了进来。 他拿起桌上酒店准备的矿泉水,拧开猛喝了一口。 咕咚咕咚咽下肚后,他才不急不缓地说道:“那老头就是个学术狂,拉着我侃了半天,却连水都没记得给我倒一杯。” “你说路易斯博士?”柳学冬关好门走回来。 王利川点头:“还能有谁?” 柳学冬问道:“他怎么说?” 王利川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他大概意思是说,精神层面和生理层面这二者本身就是可以互相影响的,精神层面出现问题,可能会引起生理层面的病变;而生理层面的病变也会反向影响到人的精神状况。以你的情况来说,如果你自己能够确定‘个人情感被压抑’这种现象不是由精神状况引起的,那么可以思考一下是否是你的生理状况出现了某些问题,才导致了这种现象。” “比如某种你尚未察觉的疾病?” “或是误服了某种药物?” “简单来说就是,他建议你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王利川苦笑道:“我觉得他并没有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说了也白说——身体有没有得病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王利川不以为然。 但柳学冬的脸色却不知不觉严肃了起来。 “不,他说得对。” 柳学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低声说道:“我确实‘误服’过某种药物。” 第124章 代号:鬼谷 与此同时,京城。 京城以南,闹市之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平头百姓只知这山等闲人是上不去的,也偶尔听说这山上住的是某个大家族的人,山下常年有身着军装的人巡逻。 若是有了一定地位权势的角色,那才算是有了资格知道点常人所不知的事——这山上的住的人,姓王,是一个往上可追溯千年之久的大族。 若是消息再灵通些,便还能知道点事情——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王家子弟,永不从政。所以从王家出来的人,大多都跑去经商了。 但一个商贾世家,凭什么能让军人日夜驻守?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但从没有人真的不长眼地拿出来问,只敢在心里胡乱猜测。 真正知道原因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些心知肚明的人,也从不会把原因说出来。 王家之所以是王家,是因为王家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特殊”的人。 一个大夏所需要的人。 山脚下,有一座小小庭院,名叫云梦小筑。 院子里,一名老人正站在屋檐下,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老人戴着毡帽耳罩,身上也裹得严严实实,他吸了吸鼻子:“要下雪了。” 他的身后,从屋内走出一名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条围巾,走到老人身后替他围上:“这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哪来的雪?” 话音刚落,保姆突然音调拔高:“您不会又‘看’了?” 老人抗拒地扭着脖子,不情不愿地戴上围巾:“你闷死我得了。” 说罢,老人把围巾扯松了些:“没看,我是说今年比往年要冷,过几天差不多就该下雪了,又不是说马上就要下。” 保姆松了口气:“那就好,您别拽了——小心着凉。” “热呀……”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运气不好,又不是身体差,你与其担心我会不会着凉,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被这条围巾勒死。” “呸呸呸!”保姆赶紧啐道,“胡言乱语不作数,您别乱说。” “唉……”老人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他咂摸了一下嘴唇。 “想喝可乐……” “不可以。”保姆立刻拒绝,“您忘了上次您喝可乐差点被喷出来的水呛死吗?从那以后您就被禁止喝碳酸饮料了。” “唉……” 又是一声经久不绝的叹息。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保姆试探地问道:“要不我给您冲包板蓝根将就一下?” 老人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保姆。 保姆微笑着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一名跟王利川有着五六分相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打破了老人和保姆之间的沉默。 “爸。”中年男人先是朝老人恭敬地喊了一声,然后向保姆微微点头,“林姐,辛苦了。” 保姆收敛了笑容,她向中年男人微微颔首:“职责所在。” 老人迈步走下台阶,身为儿子的王系舟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然后走向院子里的躺椅。 等老人坐了下来,王系舟才开口道:“小川昨晚打过电话回来,是小娟接的,今早她才告诉我。” 老人抬眼瞥着王系舟:“你昨晚又没回家?” 王系舟苦笑。 老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要是在家,能等到今早才知道这件事?难道是小川故意只给小娟这个当妈的打电话,不给你这个当爹的打?” 王系舟辩解道:“爸,我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家这么多人,我作为家主是最不敢闲下来的。” 老人又是一声冷哼:“借口!” 王系舟沉默了片刻:“爸,小川打电话其实是找你的,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打?” “还不是因为他在跟你闹别扭?觉得您老什么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要不他怎么会跑去当西洋和尚?” “咳咳。”老人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他打电话说什么了?” 父子俩很默契地跳过了刚才的话题,王系舟开口道:“小川说他找到那个能助他逢凶化吉的贵人了。” “哦?”老人眉毛一挑,“在哪儿?” “中海。”王系舟点头。 老人用手轻轻捋着下颚的山羊须:“中海……我记得小川不就是在那儿当西洋和尚么,算算时日也倒差不差,是该遇上了。既然他自己说找着了,那他的感觉就不会错。” “你要去看看吗?”王系舟问道。 老人摇头:“不必多此一举,这是小川自己的命数,我们不宜插手过多,顺其自然就好。” 打发走王系舟后,老人抬头对站在身后的保姆说道:“备车,我们去趟九处。” 林双溪却没有动,她看向老人:“王老爷子,您打算干什么?” “我要对中海望气。”老人摆了摆手,“虽说不宜干涉我那孙子的命数,但看看总是可以的。” 林双溪脸上没了之前那副中年妇女特有的和善,她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只是为了您的孙子,那容我拒绝,您的天赋不应该用在这里。” 林双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老人顿时也沉下了声:“你就是这样觉得的?” 林双溪不答,算是默认了。 老人突然轻笑一声:“小林,我是谁?” 林双溪迟疑片刻,答道:“王九命,当代鬼谷,特管九处创建人之一,特管九处甲级绝密成员。” 王九命微微侧脸:“那你知道我孙子是谁吗?” 林双溪答:“王利川,王家嫡系长孙,其父为王系舟,其母为吴娟。” “不。”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下一代鬼谷。”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特管九处档案库——代号:鬼谷(绝密,甲) 鬼谷:鬼谷并不特指某一个人,而是指被指定传承该天赋的天赋拥有者。当代鬼谷为王九命,男,75岁,大夏特管九处创建人之一,觉醒者。 天赋效果:1望气,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对人、事、物进行观测,观测结果会以文字或图案的方式呈现在拥有者脑海,拥有者可对观测结果进行判断,推测出人、事、物在宏观意义上的“好”或者“坏”。 2传承,当代鬼谷可指定一人继承该天赋,天赋被继承后,原鬼谷会在一年内身体机能全面衰竭,最终死亡。 代价:运气流失。每次使用天赋后,拥有者个人的运气在一定时间内会明显变差,变化程度与使用者上一次使用天赋时针对的目标能造成的影响强度呈正比。 条件:无。 备注:1该天赋的继承者必须为当代鬼谷的直系亲属。经研究院推测,在继承天赋的过程中,可能需要经过某种暂时无法观测到的“密钥验证”阶段,鬼谷直系血脉的dna中含有通过该验证的唯一“密钥”。 2该天赋所产生的效果并非“预知”,而是对未来的一种“推断”。预知得到的是不可改变的既定结果,而推测得到的依然是未定结果,且可被人为干扰而改变。 3该天赋为传承类特殊天赋,在面对大多数天赋时天然具备高位格属性,所以该天赋在面对觉醒者时几乎不会受“天赋相斥性”原则影响。 4该天赋在面对其他高位格天赋时,产生的效果将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如:其余特殊天赋或双重限制天赋(同时具备条件和代价的天赋)。 记录员:王五 第125章 望气中海 “所以就看你怎么想了。” 王九命轻笑:“你说我是出于私心,那便也没错。” “但他还是下一代鬼谷……九处也不想他真的出事?” 林双溪沉默一阵后,开口道:“……我去备车。” 王九命笑呵呵道:“这才对嘛。” 不多时,林双溪将一辆小轿车开到了院子门口,然后再下车替王九命打开后座的门,等王九命坐稳后,才重新回到主驾位。 汽车发动,驶上街道。 “我刚刚联系过易处长了。” 林双溪平静地开口,她微微抬眼,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却发现王九命也在看着她,正无声地笑着。 林双溪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易处长说,我不该劝阻您,和鬼谷有关的事,您可以全权做主。” “我知道。”王九命理所当然地点头。 “小林,你来照顾我才三个月,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但你现在得先明白一个道理。” 林双溪目视前方,将车开得稳稳当当:“什么道理?” 王九命顿了顿:“是大夏需要鬼谷,不是鬼谷需要大夏。” 林双溪的眉毛微微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但是,如果没有九处做靠山,那王家就什么也不是。” 王九命斜靠在座位上,偏头看向窗外:“鬼谷是鬼谷,王家是王家。” “所以王家子弟永不从政,因为大夏有鬼谷就够了。” “我不理解。”林双溪眉毛再次皱起,“您的意思是,这是王家和九处的交易?” “错了,你弄错了主次。”王九命轻笑,“鬼谷不是因为王家才加入的九处,鬼谷是心甘情愿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先有鬼谷,才有王家,所以这不是交易,是鬼谷对大夏的情分。” “换个说法你就能理解了,对我来说,鬼谷一脉断了也就断了,对我能有什么影响?但大夏才是最不愿看到鬼谷一脉断绝的一方。” “小川是我的孙子,我关心他是我的私心没错;但他还是下一任鬼谷,大夏只会比我更关心他。所以这件事,你于情于理都不该阻拦我。” “我明白了,下次不会了。”林双溪轻轻点头,“就像易处长说的,鬼谷的事,鬼谷自有分寸。” 王九命轻笑:“是这个道理。” 一路无话。 经过重重核验后,汽车终于驶进九处总部。 林双溪去停车的间隙,王九命先一步进入大楼,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后,走进了情报研究室。 房间里,明明才50岁却已经头发花白的易安邦正站在硕大的研究台前,他抬头看见王九命后,笑着打了招呼:“王老,等你好久了。” “有点堵车——以我这运气,要是不遇上堵车才不正常。”王九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看向房间里另外两名研究员,“还等什么?开始。” 那两名研究员看向易安邦,见易安邦也点头后,其中一人操作起研究台,另一人则走向了王九命。 王九命上前,来到研究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脱掉了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那名走过来的研究员将各种线路磁片贴在了王九命的手臂和前胸。 线条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台仪器。 研究员摁下开关,转头看向仪器,片刻后,他对易安邦说道:“生命体征无异常。” 易安邦点了点头:“那开始。” 随着负责操作研究台的研究员敲打键盘,研究台上的指示灯逐一亮起,数不清的线条在研究台上迅速勾勒出一副立体图案,山脉,河流,城市,逐一浮现——这是一副投影出来的实时卫星地图,上面显示的赫然是整个大夏版图。 王九命伸手一指地图某处:“中海。” 随着他一声令下,研究员迅速操作,将中海区域放大。 只见王九命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看向地图,他的眼中似乎有薄雾氤氲而起,逐渐将他的双眸覆盖。 易安邦默默地看着王九命的眼睛——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他依然好奇每次王九命使用天赋时,这种“异象”到底是什么原理。 研究院早就对他眼里的薄雾进行过研究,但得到的结论是——那只是一种光影现象,所谓的薄雾其实根本不存在,就像是海市蜃楼,但专家们也搞不懂的是,这薄雾又确实会对王九命产生影响——使他能看见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易安邦突然看见王九命眉头猛地皱起,下一刻,他眼中的薄雾开始翻涌,较以往更加浓郁,在雾气的遮蔽下,他的瞳孔都快看不清了。 易安邦迅速转头,看向仪器旁的研究员,研究员会意,他观察了片刻仪器,说道:“心跳频率正在上升,血液流速变快,血压也在上升——王老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 易安邦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这台仪器是用来监控王九命的身体体征的,主要是为了预防王九命天赋所带来的代价影响——比如一些莫名其妙的突发疾病。 就在他想要上前打断王九命时,王九命眼中的雾气迅速消退,他面色凝重地朝易安邦摆了摆手:“放心,我没事。” 见王九命脸色不对劲,易安邦沉声问道:“怎么说?” 王九命眼底有着一丝疑惑,他沉吟片刻才开口:“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易安邦一愣,“怎么会?” 王九命思忖良久:“小川是我钦定的下一任鬼谷,他的命数必然和宏观大势有关联,所以我直接对中海进行的望气,但是我却什么都没看到……有未知因素在干扰我。” 易安邦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高位格天赋。”王九命缓缓点头,“中海出现了高位格天赋,甚至这个人可能就在小川身边,会对他的命数产生影响。” “会不会是青鸟。”易安邦说道,“青鸟同样属于特殊天赋,她们也就中海,而且和王利川有过交集。” 王九命却缓缓摇头:“不是她们,她们来京城时我看过,虽然有影响,但不至于让我完全看不清楚。这种什么都看不见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程度的干扰,我怀疑……是双重限制天赋。” 易安邦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神色还算冷静:“你应该清楚,同时具备条件和代价的天赋只是一种猜测,没有人亲眼见过。” 王九命一边扯下身上的各种线路,一边说道:“自由联邦不是一直宣称他们拥有双重限制天赋的觉醒者么?这下我们有机会证实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了。” 易安邦正色道:“那我现在就联系中海那边。” 可王九命却摆手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亲自去一趟。不管这人是不是双重限制天赋,他多半和小川有关系,小川命里有生死劫,九处贸然插手可能会使他的命数往不利的方向倾斜,所以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办——并且还只能看着,不能过多干涉。” 易安邦深深看了一眼王九命:“王老,这件事不仅是你的家事,同时也是九处的事。” “所以我才说,我亲自去办。”王九命抬眼与易安邦对视,“鬼谷难道不能代表九处?” 二人一言不发,默默对视了几秒,半晌后,易安邦率先收回了目光:“好,那就听你的。我会安排人与你随行,保护你的安危。” “甚好。”王九命笑道。 第126章 柳学冬:原来我才是局外人 酒店房间里。 柳学冬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正说着:“严格来讲,我确实误服过某种药物。” 王利川一愣:“这不开玩笑么?多大的人了还乱吃药?” 柳学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王利川突然看见柳学冬猛地转头望向窗外。 王利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怔怔地顺着柳学冬的目光看去——12层的窗外正对着北方,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蓝天。 王利川发现柳学冬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禁问道:“怎么了?” 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片刻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在刚才,柳学冬脑海中天赋突然反馈回来了一些的情绪——急切,疑惑。 但柳学冬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使用天赋,并且当他下意识看向情绪来源的方向时,那里却是窗外。 『难道是错觉?』 这种情况柳学冬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柳学冬很谨慎,他起身来到窗边,扒着窗框探头出去,把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确认外面确实没有人后,才重新走了回来。 王利川被他这番动作搞得莫名其妙:“老柳,你别吓我,犯病了?” 柳学冬掏出烟,抛过去一根:“你才有病。” 王利川顺手给自己点上,然后把打火机凑到柳学冬面前:“我说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讳疾忌医可不提倡啊。” 柳学冬低头点燃香烟,他吐出一股烟柱,容貌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王利川迟迟没能等来柳学冬的回答,他抬起头看过去:“怎么?有难言之隐?” 柳学冬斜着眼瞥过去,觉得王利川这句话是在内涵他。 “不能去医院。”柳学冬懒得跟他贫嘴,“我打算先自己查查线索。” “查线索?”这三个字让王利川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来,“医院难道检查不出来?” 柳学冬摆摆手,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王利川也识时务地不再多嘴:“你心里有数就行。” …… 下午,会议继续。 下午会议的内容的是上午那部分的延伸,柳学冬依旧听得是云里雾里,但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安东尼那三个人没有来参加会议。 会议结束后,柳学冬和王利川刚走出会议厅,突然旁边有人叫住了他。 “柳老师。” 柳学冬转头一看,原来是程姝丽的那个学生,东方小青。 东方小青走上前,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了过来:“程老师让我把前两次会议的笔记交给您,这是我誊抄好的,您直接拿去就好。” 柳学冬双手接过来:“谢谢,辛苦了。” 东方小青腼腆地笑了笑:“不辛苦。” 看着东方小青,柳学冬突然想起,中午那时,安东尼的目标就是程姝丽,念及此处,他下意识问了一句:“程教授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东方小青答道:“老师先回酒店了,她和萨曼莎小姐还有事情要谈。我晚上要回家,所以没跟她一起。” “萨曼莎?”旁边的王利川插话道,“就是那个代表考伯特教授来参会的助手?” 东方小青点头道:“就是她。今天中午偶遇时,我和老师也是刚从她房间出来。”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 王利川开起玩笑:“程老师把姿态放得也太低了,她好歹是个教授,怎么说也该让那个小助手主动来找她聊才对。” 东方小青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柳学冬瞥过去一眼,然后拽着王利川离开了。 等走远后,柳学冬小声对王利川说道:“忘了我给你说的了?你要真担心自己的小命,就离东方小青远点——不,准确的说是离她们三姐妹远点。” 王利川不以为然地点着头:“她们就是仨小姑娘,能怎么我——诶不对,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三姐妹的?” “嗯?”柳学冬作茫然状抬起头,“我刚刚说三姐妹了吗?” “说了!”王利川使劲点头。 柳学冬摆着手偏开目光:“你听错了。” “少来,你当我傻?”王利川顿时不干了,“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她们?” “没见过,不认识,不了解。”柳学冬否认三连,“我瞎猜的。” “那你再猜一个?” “我猜她们是三胞胎。” 王利川:“……离了个大谱,你还说不认识?她们仨一人一个样,要不认识,谁能知道她们是三胞胎?” 二人一边掰扯一边来到了校门口。 刚走到保卫科门前,远远地柳学冬看见虞红豆正站在门口,她的身边围着几个人,正是九处来参会的那三人。 王利川奇道:“咦,那仨不是来参加研讨会的么?嫂子还认识这种专家?” 柳学冬喊了一声:“红豆!” 虞红豆转头看过来,然后朝柳学冬招了招手。 柳学冬见她回应了,才提步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虞红豆朝柳学冬靠了靠,她先是对柳学冬笑笑,然后指着九处那三个人说道:“他们是我同事,这位是郑万松教授,这位是陆石君,是我的组长,这位是贾亭西。他们二人是陪郑万松教授来参加研讨会的。” 柳学冬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保持着陌生人之间应有的分寸。 然后,虞红豆又向郑万松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先生,柳学冬;他身边这位是……” “王利川。”不等虞红豆说完,郑万松居然主动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王家的小子。” 王利川有些诧异地看向郑万松:“您老是……” 郑万松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利川:“你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爷爷。” 王利川恍然大悟,他再次打量了一番郑万松三人:“哦——原来你们是……” 这一声“哦”的尾音还没结束,王利川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猛地看向虞红豆:“啊?!嫂子你也——” 见虞红豆微微皱眉,王利川顿时收声。 柳学冬将众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他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利川,感觉有些心累。 『合着这里除了我都是九处的。』 『呵呵。』 『累了,毁灭。』 第127章 柳学冬的请求 不过柳学冬对眼下的情况倒也乐见其成。 此时在郑万松他们眼中只看得见王利川,反而就衬得柳学冬成了个小透明。 “王老最近怎么样?”郑万松笑呵呵地跟王利川攀谈起来,“上次见到他还是去年回京城述职,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郑万松的年纪摆在那里,王利川的态度也很客气:“有劳郑爷爷挂念,他老人家还是那样,该吃吃该喝喝,您知道的,他身边随时有人跟着,委屈谁也委屈不了他。” 郑万松爽朗笑道:“你小子,果然和你爷爷说的一样,就是个混不吝的主。” 王利川大大咧咧地一笑:“他老人家谬赞了。” 趁着他们交谈的功夫,柳学冬低声在虞红豆耳边问道:“那妖精呢?” 虞红豆朝保卫科扬了扬下巴:“在里面,有两个外校的女学生跟着我同事来的,小暻带她们上厕所去了。” 柳学冬一愣。 两个女学生,外校的,还是跟九处一起来的。 柳学冬脑海中闪过两个身影。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回神,保卫科的大门被推开,胧月暻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两姐妹。 柳学冬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捅了九处窝,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九处的人给“包围”了,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九处在给他下套。 柳学冬狐疑地扫了扫东方姐妹,然后转头对虞红豆说:“你今天不加班?既然下班了就跟我回家。” 虞红豆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我要先回一趟处里,那边通知开会。” 说罢,她又对胧月暻说道:“一会儿你们就先回去,晚饭不用等我。” 看样子胧月暻也是闲了一下午,早就想回家了,听完虞红豆的话,她扯着柳学冬就要离开,却被柳学冬又拽了回来。 柳学冬抿了抿嘴,对虞红豆点头:“那把车留给你,让王利川送我们回去……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酸死我了。”胧月暻学着柳学冬的语气,对虞红豆挤眉弄眼。 “知道了。”虞红豆噗嗤一笑,“我和同事们还要等人,你们先走。” 柳学冬正要问还再等谁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郑教授!” 众人转头看去,东方小青一路小跑过来。 她的两个姐姐迎了上去,东方大梨摸了摸小青的头:“怎么这么慢?” 东方小青看向柳学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柳老师,给他送笔记。” 大梨和少梨这才看向柳学冬,大梨一看清楚柳学冬的脸,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然后一个转身,背对向了柳学冬。 她还不忘把少梨也拽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别看了,是抢我卤鸭腿那人!” 柳学冬装作没认出来,他朝小青微笑了一下,然后便不再看那边。 这时,郑万松和王利川也聊完了。郑万松朝虞红豆说道:“小虞,人齐了,我们走。” “好。”虞红豆点了点头,她扫了眼人数,回道:“你们车坐不下,大梨、少梨、小青她们三个坐我的车。” 因为急着回去开会,虞红豆给柳学冬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 王利川走回来,他拍了拍柳学冬肩膀:“咱们也走。” 说罢,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到饭点了,我看小嫂子今晚也别忙活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柳学冬看向胧月暻,胧月暻笑眯眯地点头。 于是,柳学冬便也点头道:“行,那今晚我请。” 王利川掏出电话:“西餐怎么样?” 他这是在变相询问柳学冬的钱包能不能吃得消。 “你决定就好。”柳学冬耸了耸肩。 王利川放心了,开始打电话订位。 ……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些堵车,三人足足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抵达餐厅。 王利川之所以选择西餐,还有一个原因是西餐厅的环境更适合谈事情。 趁着胧月暻去洗手间的功夫,坐在柳学冬对面的王利川往前凑近了一些,他小声说道:“老柳,那个——关于红豆嫂子的工作……” “我知道。”柳学冬插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保密部门。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也是那个部门的。” 王利川一愣,柳学冬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随即摆手:“不,我不是。但我爷爷是,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 “你爷爷?算命的?”这次轮到柳学冬愣住了——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意识到了王利川的爷爷是一名觉醒者。 但王利川显然理解错了,他抓耳挠腮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算命的,但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算命的,啧——那老头不是江湖骗子,江湖骗子也进不了保密部门你说是?他算的东西是真的会灵验的那种。” 柳学冬都替他觉得累:“行了,你别解释了,我明白。” “你明白?”王利川怔怔地看着柳学冬,“……你这个明白是我理解的那个明白吗?” 柳学冬斜着眼看过去:“……你猜?” “嘶——”王利川吸了口冷气,他看向柳学冬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惧,犹豫了几秒后,王利川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红豆嫂子在哪个保密部门吗?” 面对这个问题,柳学冬慢慢坐直身体,然后迎上了王利川的目光。 眼神中的感情逐渐褪去,最终只剩冷漠。 这个问题很尖锐,看似是在问柳学冬是否知道虞红豆的事,但其实问的是柳学冬是否和阴影世界有关。 直面柳学冬的眼神,王利川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然后赶紧拍着胸脯说道:“我绝对是站你这边的!我这条命还指着你救呢!” 话说一半,他又觉得空口无凭的保证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又弱弱地补充道:“再说了,你都跟红豆嫂子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你总不会害她?所以咱俩铁定是一边的,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事给说出去。” 柳学冬闭上眼思考片刻,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九处。” “嘭!” 王利川猛拍桌子,激动得站起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边的响动引起了餐厅里其他食客的注意,他们纷纷皱着眉看过来。 柳学冬瞪了王利川一眼,王利川悻悻然重新坐下。 “咳。”柳学冬扫了眼四周,然后提醒王利川,“小暻也知道,但是红豆不知道我们知道——你别说漏嘴了。” 王利川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上次我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敢问。她姓胧月,那她……” 柳学冬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江户的胧月家。她之前在中海待过几年,和红豆是同学,因为和家里闹掰了,所以现在跑来投奔红豆。” 王利川常舒一口气,消化了很久后:“你们这关系可真复杂……” 柳学冬抬眼:“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说这些吗?” “因为你信任我。”王利川向柳学冬点了点头。 “也不是。”柳学冬摆手。 王利川:“……” “因为现在知道你能在九处说得上话,那有件事就可以交给你去办了。” 柳学冬丝毫没考虑王利川的感受。 王利川苦笑道:“行,你说。” 柳学冬敲了敲桌子,目光微凝:“能不能让九处给红豆放个假?至少把这次研讨会的时间给放过去。” 第128章 给虞红豆请假 “啊?” 王利川本来一脸认真地等着柳学冬提要求,没想到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他顿时哭笑不得:“你刚刚那眼神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结果就这?你真是我亲哥,问题是我在九处可没那么大面子,能说得上话的是我家那老爷子,难道你要我去求那老头,就为了给红豆嫂子放个假?” 王利川一边摇头摆手一边笑道:“你这事弄的,可真逗,连放假日期都安排得有零有整的,不多不少就研讨会这段时间……” 话语戛然而止,王利川回过味了。 他突然看向柳学冬,笑容僵在了脸上。 柳学冬一言不发。 王利川咽了口唾沫:“研讨会有问题?” 柳学冬摇头:“我不确定,与我无关。” 柳学冬的意思很明了,立场也摆得很明确——我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我不打算管。 结合柳学冬刚刚的要求,王利川瞬间懂了:“你觉得这件事警察管不了,得九处来管,但你又怕红豆嫂子有危险,所以想把她摘出去?” 柳学冬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想把虞红豆摘出去,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只是一方面,更多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蹚这趟浑水。 王利川苦恼地抓着头发:“你的想法我倒是能理解。但话说回来,就算九处卖我家老爷子一个面子,可连个理由都没有就给红豆嫂子放假,别说九处那边说不过去,就连红豆嫂子自己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而且你就差没明示我这次研讨会有问题了,这件事要不要给九处说?”王利川苦笑,“不说不合适,说了红豆嫂子还能放假吗?” “老柳,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柳学冬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有些为难人了,他叹了口气:“研讨会的事我也只是猜测,如果到时候真有问题,我可能会先一步把问题解决掉……但是得避开九处。” 王利川眼皮一跳:“老柳同志,违法乱纪的事咱们可不兴做啊。” 柳学冬抬眼看他:“你不是站我这边的么,到时候你去帮我支开九处——至少要支开红豆,给我打掩护。” “您可真看得起我,”王利川哭丧着脸,“我得多大的脸啊,还能支开九处。” 柳学冬摊手:“自信点儿——再说了,我就一心理医生,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王利川笑得比哭还难看:“哥,你别吓我,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跟心理医生能沾一点儿边么?实在不行我还是给我家老爷子打个电话?” 柳学冬皱眉问道:“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王利川苦笑摆手:“不为难,一点儿都不为难。” 柳学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胧月暻恰好走回来,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看向正走到旁边去打电话的王利川:“聊什么呢?什么为不为难的?” “先点菜。” 柳学冬把菜单给她递过去。 趁着胧月暻看菜单的功夫,柳学冬开口道:“如果红豆这两天开始休假,你就拉着她去做做美容什么的,让她别一心扑在工作上——嗯,尽量离学校远点。” “呃?”胧月暻抬起头看向柳学冬。 柳学冬面色如常。 胧月暻抿了抿嘴:“我记住了。” …… 京城,云梦小筑。 院子里,王九命刚从九处回来不久,正坐在小马扎上喝着粥。 这时,围着围裙的林双溪从屋内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部正兀自响个不停的电话。 “谁打的?”王九命抬头。 林双溪看了眼屏幕:“‘催命的’——这谁??” “哦,”王九命点头,“大孙子。” 林双溪:“……” “给我。”王九命从林双溪手中接过电话,然后接通。 “老爷子。”王利川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王九命咧着嘴直笑:“稀客,难得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领导有什么指示?” “……” 王利川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求您件事……” “哟!”王九命手里的粥差点都没端稳,“这就更稀奇了,你居然肯求我办事?” 王利川沉默不言。 王九命笑道:“让我猜猜,这事无关钱财,也无关权势——那多半是跟你身边人有关了。” 王利川咬着牙问道:“这也能算到?” 王九命大笑:“哈哈,不用算,动动脑子就知道了,跟钱权有关的事,你找你老子就能解决,哪用得着找我?你昨天才给家里打了电话,说遇到了贵人,今天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这不摆明了嘛——说说,什么事。” 王利川哑口无言,讷讷半天后才说道:“我……我有个朋友,是中海这边九处分部的,你老人家面子大,能不能给说一声……呃,给她放两天假。” 王九命:“?” “不是,我耳朵还没背?”王九命疑惑地眯着眼,“你腆着脸来求我,就为了给你朋友放个假?” “嗯……”王利川底气不足地应道。 话音未落,王九命眉头一拧:“等等,你说的这个朋友……是那个人?” “呃……”王利川回头看了眼餐桌旁的柳学冬,“差不多。” “她还是中海九处的?”王九命的眼神逐渐认真。 “没错。”王利川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应该入职不久。” “她叫什么名字。”王九命转头对林双溪示意。 林双溪迅速走进屋子,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电话里王利川答道:“虞红豆。” “虞红豆?”王九命愣了一下,“女的啊?” “人已经结婚了!”王利川有些气急败坏,“你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就说你帮不帮。” “帮帮帮,你看你,我还没说啥呢,你急个什么。”王九命一边敷衍着王利川,一边看向林双溪。 林双溪将电脑接入内部网络,很快就调出一份档案,然后将电脑展示给王九命看。 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着虞红豆的信息,王九命从上往下仔细看过去:“中海九处的……唔,觉醒者啊。” 王利川也愣了:“呃,应该是。”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王九命对着电脑屏幕点着头,“你不用管了,我会给中海那边打电话的。” 王利川语气怀疑:“你可别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到时候搞得我不好交代。” 咔哒一声,电话里传来盲音。 王九命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第129章 初见端倪 话分两头。 话说虞红豆与柳学冬分开后,就开车载着东方三姐妹往九处驶去。 虞红豆跟在郑万松三人那辆车后面,东方三姐妹并排坐在后座上。 虽然之前郑万松已经简单地替她们互相介绍过,但东方三姐妹坐在陌生人的车上还是有些局促,此时也不跟虞红豆搭话,彼此间小声交谈着。 虞红豆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三人,笑着牵起话头:“你们也是在九处挂职的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们。” 东方三姐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少梨推了推镜框,答道:“是挂职没错,不过我们隶属于京城九处总部,严格来说不归中海管,所以你才没见过我们。” “啊?”虞红豆一愣,“你们是京城人?” 少梨摇头道:“我们是中海人,但由于保密级别过高,只受总部的直接管辖。之所以还留在中海,是因为我们的学业还未完成。” “而且我们家也在中海。”大梨补充道。 虞红豆了然点头:“那你们去过中海这边的九处吗?” “不多,但也去过几次。”大梨回道,“初步测试就是在中海做的,但后来去了京城,就没来过中海九处了。” 小青也点头道:“所以我们也挺奇怪,为什么这次开会要把我们也叫上。” “可能是有跟觉醒者相关的事要交代。”虞红豆猜测,“总之去了就知道了。” “哎,对了红豆姐。”大梨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那个,柳老师跟你什么关系?” 虞红豆一愣:“他是我丈夫,怎么了?” 大梨扭捏着不知道怎么说,好在少梨帮她开口了:“大梨和柳老师之前在食堂抢吃的闹过一次别扭,她现在觉得不好意思。” 虞红豆哑然失笑:“我以为什么事……没事的,他不会计较。” 大梨哼哼道:“也不能全怪我,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人。” 事情说开后,四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渐渐熟络起来。 在知道东方三姐妹的保密级别很高后,虞红豆也不再去询问和觉醒者相关的事,反倒是家长里短的聊了不少,比如她们为什么长得不像,在哪里上学,都学的什么专业,成绩怎么样之类。 “我是体育生,练长跑的。”大梨吐了吐舌头,“但估计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正式赛场上。” 少梨推了推眼镜:“我学的是心理学专业。” 小青的性格最腼腆,她小声说道:“我主修的是生物神经学,其次还选修了历史学和神学。” 虞红豆讶异道:“小青很厉害呀。” 小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豆姐你呢,加入九处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警察。”虞红豆答。 “嚯!”大梨发出一声惊呼。 交谈间,汽车抵达九处,四人一起来到会议室。 今天会议室的人比以往更多,虞红豆注意到,除了在九处任职的同事们以外,还有许多挂职人员,比如徐小军之类的。 见到虞红豆进来,徐小军还给她招手打了个招呼。 虞红豆让东方三姐妹去找位置坐,然后自己则来到陶萋萋身边坐下。 “今天是什么情况?”虞红豆小声发问,“怎么来这么多人?” 陶萋萋耸了耸肩:“不清楚,只知道是老葛发的通知,你看这一屋子,几乎整个华东地区的觉醒者都在这儿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还有人继续走进会议室,到最后位置不够了,晚来的人就只能站着。 这些人里,有些虞红豆认识,也有一些是从未见过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觉醒者。 不多时,老葛终于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有太多“外人”在场的原因,这次他没有惯例地训斥九处干员,而是直入正题。 “咳咳,安静。” 等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后,葛文栋开口了:“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只有一件事,我尽量长话短说,不要打断我。” 葛文栋抖了抖手中的一份文件,翻开:“这是去年大夏境内觉醒者相关事件的统计记录,京城上周发来的。根据这个记录显示呢,去年觉醒者相关事件的总数较往年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上升……”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葛文栋眼睑一抬,扫视众人,“目前来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个情况是否属于正常范畴,也不确定这种涨幅是否还会持续。” “但为了以防万一,京城总部在发现这个现象后,便将通知下发到了所有九处分部,让九处通知登记在册的所有觉醒者——如果觉醒者事件的发生频率还会持续增长,由于‘觉醒者相吸’理论的存在,在座各位会有极大的可能遇上类似事件。” 这时,台下一名老头颤颤巍巍举手道:“领导诶,能说简单点嘛,额没上过学,听不懂咧。” 葛文栋:“……” 葛文栋深吸一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从去年开始,像你们这样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我们还没研究明白这种增长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等后续有结果了,我们会通知大家。但今天会议结束后,大家在生活中要更加仔细,提高警惕,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异常情况,不管是人还是事,一旦有所发现,就要立刻上报。” 说罢,葛文栋看向之前那老头:“老乡啊,听懂了吗?” 老头笑呵呵点头:“明白咧。” 虞红豆眉头微皱,她看着台上的葛文栋,心里默默消化着这个信息。 这时,陶萋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华东片区还好,但我听说华西渝城分部那边,这个月都发生三起了觉醒者事件了。” 虞红豆睁大了眼睛,她入职九处也小半年了,至今为止遇见的觉醒者事件也就只有徐小军那一回罢了——一个月三起,确实是一个足以令人吃惊的数字。 “那结果呢?”虞红豆问。 陶萋萋摇了摇头:“还好,没引起什么大的乱子。渝城那边应该是运气不好,像华南华北那边分部,虽然从总体上来看觉醒者事件的增长率有小幅度的上升,但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葛文栋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大家散会了。 虞红豆和陶萋萋一起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聊着。 “对了,你说其他国家有没有相同情况?”虞红豆突然问道。 陶萋萋瘪嘴道:“这谁知道去,就算有别人也不会告诉你。” 与此同时,葛文栋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喂,我是葛文栋。” 第130章 王九命对虞红豆的误会 “王老?” 惊愕中,葛文栋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电话另一头,王九命坐在马扎上,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就是问候一声,这不快过年了么,提前祝你新年好。” 葛文栋听得直撇嘴,这番话里的托词意味太过明显,葛文栋才不信王九命会无缘无故给他拜年,于是无奈道:“王老,到底什么事?” “咳,”王九命清了清嗓子,“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过两天我要来中海,先知会你一声。” 葛文栋眉梢一挑,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您要来中海?这事是您自己决定的还是京城那边安排的?” “都有。”王九命打了个哈哈,“有点事我得亲自来中海盯着,顺便也看看我大孙子——到时候具体事宜京城这边会联系你,我就不多说了。” 葛文栋拿起旁边的纸笔:“那您什么时候到?” 王九命掰着指头算着:“唔,坐火车的话将近一天一夜,我明晚出发,后台下午能到。” 葛文栋在纸上把时间记了下来,对于王九命为什么坐火车而不选择坐飞机,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由于王九命的运气向来不太好,所以但凡他有较远的出行,九处的安排从来不会考虑飞机这个交通工具——火车出事故还有机会补救,但如果是在天上,那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接您。”葛文栋道。 “嗯……”王九命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说道,“对了,你手底下有个叫虞红豆的小姑娘是,你最近不要给她安排外派工作,到时候我可能会私底下跟她见一面。” 葛文栋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王老,你给我透个底,你这次来中海到底要干什么?” “别紧张。”王九命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语气,“她人没问题,我也不是要调查谁。她的档案我已经看过了,但是关于她天赋的记录……我觉得跟实际情况可能有些出入。” 葛文栋迅速在面前电脑上调出虞红豆的档案,详细地看了一遍后,他说道:“虞红豆的保密等级是丙,天赋效果也很直观——这是我们的研究团队做了详细测试后得出的结论,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电话里王九命沉默了片刻:“虞红豆和小川认识。” 葛文栋一时未反应过来:“他们认识?这我倒是不清楚。” 王九命继续说道:“我昨天进行了一次望气,发现完全看不清小川的命运轨迹了,这说明有高位格天赋的觉醒者和小川的命运轨迹发生了交汇,所以对我的天赋产生了排斥。” 葛文栋顿时恍然:“你怀疑是虞红豆?” “除非小川身边还有别的未知觉醒者。”王九命点了点头,“不过没见到本人之前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这事你先别告诉虞红豆,等我抵达中海,我会找机会跟她见一面,当面对她进行望气,如果依然产生排斥,那就没跑了。” 涉及到高位格天赋,葛文栋不敢怠慢,当即认真地答应了下来,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王九命从头到尾都没有提给虞红豆请假的事——反正之前他也没真的答应王利川。 …… 另一头,三人吃完饭后,王利川开车把柳学冬和胧月暻送回了小区,刚准备掉头往家走时,电话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自家老头打来的。 王利川接起电话:“喂,又有什么事?” 王九命大着嗓门说道:“给你说一声,假请好了,我后天就到。” “那敢情好——”王利川脸上的喜色正要浮现,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等等,什么后天到?” “我呗,还能是谁?”王九命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不让我请假嘛,我请好了,后天就来中海看你。” 王利川气急败坏:“合着你是给自己请假啊!那虞红豆呢?” “虞红豆?那是谁?”王九命装傻。 话说到这份上,王利川再傻也知道是被王九命耍了,他对着话筒喊道:“不帮忙拉倒,挂了!” 王九命满不在乎地揉了揉鼻子:“诶别急,你不是在中海当西洋和尚么,在哪座庙来着?我到时候来瞧瞧。” “那叫教堂!”王利川抓狂道,“你自己打听去!” “别介,咱爷孙俩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听着王利川气急败坏的语气,王九命憋着笑,“要是小娟知道我来中海了,你却连面都不见我一次,到时候又该骂你了。” 提及自己母亲,王利川的语气顿时变得无奈:“……要说您老来中海就是为了气我的,我真不信,你肯定也有别的事?不是我不见你,大家都挺忙的,您该干啥干啥,我后天也有一场研讨会,晚上还有一场酒会,至少也得大后天才有时间。” “大后天就大后天,我等得起。”王九命说道,“那虞红豆呢?她也要去参加这劳什子会?” “你不是不记得她吗!?”王利川气得大骂。 王九命笑道:“呵呵,瞧我这记性,刚刚突然又想起来了。” 王利川:“……你就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王利川突然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等等,你打听她做什么?” 王九命咧嘴一笑:“她是九处的,我打听打听怎么了?” 王九命全然是在敷衍,王利川也知道自己撬不开他的嘴,于是也没了追问的心思,悻悻然挂了电话。 …… 话说柳学冬到家后,径直来到书房打开电脑。 胧月暻独自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由于虞红豆不在的缘故,柳学冬也未刻意避着胧月暻,一番熟悉的操作后,电脑屏幕上弹出了黑色的聊天框。 『问你件事。』 很快,有消息回复过来:『?』 柳学冬敲打键盘:『清道夫协会有一种叫做泰坦药剂的东西,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这是干什么用的?』 柳学冬思忖数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道:『清道夫协会一直在进行关于觉醒者的活体研究,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全世界都知道清道夫协会从不在意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柳学冬默默点头,继续发送消息:『泰坦药剂就是他们研究的成果。』 『成果!?他们已经有成果了!?』 柳学冬没有在意那头的震惊,继续说道:『我想要关于泰坦药剂的详细研究报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搞到。』 第131章 柳学冬的打算和白头鹰的异常 网络另一头。 卡柏尔,位于瑞仕北部的一个小镇,距离繁华的楚格市不远,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闹市的喧嚣。 中海已经是晚上了,这里却才刚过中午。 小镇里只有一条从南至北的主要道路,镇子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路边,一栋民居门窗紧闭,就连屋内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年轻的送奶工在路边停好电动车,然后走到屋子前。 他使劲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兰斯(nce)先生,我把瓶子收走了!” 屋里传来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的是一声痛呼。 送奶工缩了缩脖子:“兰斯先生,你还好吗?” 片刻,屋内传来忍着痛意的回应:“嘶——我没事!下次别敲门了,直接把瓶子拿走就行!” “好的,下次我会记住的。”送奶工小心翼翼地答道,然后捡起瓶子快速离开了。 昏暗又杂乱的房间里,五颜六色的线路纠缠堆积在地板上,桌上紧密摆放着好几台显示器,在这些显示器中间的空隙中,胡乱散落着各种生活垃圾。 地板上,一名有着红色卷发的瘦高男人正痛苦地抱着脚掌——刚刚的敲门声吓着了他,下意识起身时,脚趾却不小心重重踢在了桌腿上。 他是一名边缘人,在阴影世界很有名——之所以有名,不仅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还因为他是一名“独行侠”,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能把边缘人做到他这个地步,本身就说明了他很有能力。 但真正让他出名的是五年前那件事,他把一份白头鹰的s级情报卖给了暴风雪委员会——据说当时找他买情报的那名暴风雪理事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没想到才不到一周的时间,还真给他搞来了。 至于他是怎么弄来的,没有人知道,只听说那次过后,白头鹰环治局重建了防火墙系统,还为此辞退了一大批内部人员。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上了白头鹰的通缉名单,到今天为止,白头鹰已经找了他五年了。 兰斯从地板上爬起来,重新坐回电脑前。 电脑屏幕上,那名曾经让阴影世界闻风丧胆,如今却又死而复生的“渡鸦”先生,因为迟迟没能等到自己的回复,于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人呢?死了?跑路了?白头鹰找到你了?』 兰斯——这是他已经用了有一段时间的假名字,他赶紧敲打键盘,回复道:『这种要命的研究清道夫协会恨不得带到棺材里去,怎么可能搞得到。』 渡鸦很快回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兰斯哂笑一声,摇了摇头,打字道:『要办法当然有。第一个办法,侵入清道夫协会的网络,找到关于这个研究的报告——但这显然不现实,清道夫协会的内部网络几乎不与外界连通,谁也不知道它的接入端口藏在哪里;第二个办法,你亲自杀回总部去,把他们全部干掉,然后把枪抵在塔纳托斯脑门上,逼着他把研究报告交出来——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聊天框里迟迟没有回复发送过来,兰斯以为对面已经放弃了,正当他想关闭聊天框时,突然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如果我能找到外部接入端口,你有没有把握窃取研究报告。』 兰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打字:『可以试试——但是窃取不现实,清道夫协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我侵入内部网络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与其说“窃取”……不如说是明抢。』 『那就明抢。到时候我可以配合你。我这边准备好了会通知你,你等我消息。』 兰斯吐出一口气,刚把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回复一个“好”时,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清道夫协会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兰斯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回道:『几个月前清道夫协会单方面撕毁合作条例,派黑冢暗杀了白头鹰东瀛分局的海顿·罗伯茨,因为这件事白头鹰剿灭了清道夫协会的好几个联络点,但之后清道夫协会一直没有作出回应,这不符合清道夫协会的一贯风格——我还是头一次见清道夫协会被抽了一巴掌却不还手的,白头鹰还一直宣称清道夫协会和特管九处联手了,虽然没几个人信,但也没人知道白头鹰为什么要这样说。』 『在这之后,清道夫协会就一直没什么大动作。』 不等渡鸦回复,兰斯飞快敲打着键盘:『不过白头鹰最近倒是有些奇怪,我听说白头鹰紧急启用了一大批原本沉寂的探员,这些人顶着白头鹰的头衔在自由联邦本土大肆活动,好像还抓了不少人。』 前文有提,白头鹰环治局会给觉醒者安排新的身份,再把他们分配到各处,以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工作,保持沉寂,而一旦白头鹰给他们下达命令,他们就会被立刻启用。 渡鸦那头迟疑了一会儿:『抓人?』 兰斯抿着嘴唇,打出三个字:『觉醒者。』 渡鸦似乎更加疑惑了:『等等,哪来的那么多觉醒者给他们抓?』 兰斯托着下巴,单手敲下键盘:『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 “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 柳学冬从屏幕上抬起头,看到胧月暻正站在门口,她手里端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茶。 “没打扰到你?”胧月暻朝柳学冬眨了眨眼。 柳学冬刚刚结束了聊天,他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胧月暻走过来,把茶放到柳学冬手边,“我看你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给你泡了茶。” “谢了。”柳学冬用手背触碰杯壁,发觉温度正合适——应该是胧月暻早早泡好了,等不烫嘴了才端进来。 胧月暻一偏头,看见电脑屏幕上还未关闭的聊天框,她好奇问道:“在和谁聊?” “一个情报贩子。”柳学冬答道。 “哦。”胧月暻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柳学冬拿起鼠标,将聊天框关闭。 兰斯从始至终都没有谈起过报酬和情报费的事,柳学冬也未主动提,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兰斯是个随时准备跑路逃命的人,柳学冬虽然没提,但他既然向自己寻求帮助,就是主动送上了人情——兰斯不缺钱,但这个人情,关键时刻却可以救他的命。 第132章 潜入 次日,研讨会继续召开。 柳学冬突然对这次研讨会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今天早早地来到会场,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而柳学冬之所以突然感兴趣起来,是因为他昨晚熬夜把小青给他的笔记看完了。 昨晚柳学冬一边查阅着各种资料,一边艰难地啃着笔记内容,在看到中途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所谓的分子神经活性异常研究,居然说的就是觉醒者,这项研究最终指向的答案就是觉醒天赋。 柳学冬虽然是觉醒者,但因为他当初对清道夫协会隐瞒了自己觉醒天赋的事实,所以并没有进行过清道夫协会的测试和研究,这导致他在对天赋方面的了解,仅仅局限于知道自己的天赋怎么用,有什么效果,再加上一些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道听途说罢了。 他的脑子里没有关于天赋的系统知识,在这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所以当他意识到研讨会的探索方向和天赋有关时,柳学冬顿时来了兴趣。 除此之外,昨晚虞红豆回来后,说起今天要回处里进行体检,来不了学校,让柳学冬和胧月暻第二天自己开车去上班。 胧月暻却觉得柳学冬要开会,自己去了学校也无聊,不如就不出门了,于是决定今天宅在家里看电视。她最近在追一部叫《大长今》的高丽电视剧,柳学冬闲暇时会跟着看一会儿,剧里涉及到一些宫斗情节,见胧月暻看得津津有味,柳学冬甚至有时会产生错觉——觉得胧月暻看虞红豆眼神都不对劲了。 对于虞红豆要体检这件事,柳学冬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一喜——他以为肯定是王利川把事情办成了,九处只是随便找个由头给虞红豆放假,比如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之类的。 言归正传。 国际会议厅里,由于柳学冬坐到了前排的缘故,王利川也只好跟着坐了过来。 座位上,王利川悄悄打量了一下柳学冬的脸色,表情犹豫道:“那个,红豆姐呢?” 柳学冬难得地朝王利川微微一笑:“她今天没来学校,说是回九处体检。” 王利川苦笑道:“红豆姐那件事……” 话还未说完,柳学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我懂……谢了。” 王利川懵了:“谢啥?” 柳学冬又笑:“对,咱俩不用说谢。” 王利川:“……” 就在这时,扩音器里音乐声响起——会议要开始了。 这时来参会的人也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王利川往后看去,将人群从左到右扫过。 回过头来,他对柳学冬说道:“那三人今天来了。” “嗯。”柳学冬知道他说的是安东尼那三个人,不过他现在心情愉悦,已经完全把那三个人抛之脑后了,“不用管他们。” 自从笃定虞红豆即将休假后,柳学冬的心态就放松了许多——只要虞红豆不掺和进来,那他们就算把狗脑子打出来也不关柳学冬的事。 “啧……”王利川龇着牙花,“我昨天回去查了一下,那三个人虽然不在最初的邀请名单上,但在后续的参会人员记录中是有他们的。而且根据我查到的结果,他们三人的身份都有迹可循——都是真实的。” 柳学冬微笑附和:“那可能是我多疑了,毕竟我本来也只是怀疑而已。” 清道夫协会提供的身份,如果真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破绽,那才是不正常——当然,前提是他们得真的是清道夫协会的人才行。 柳学冬已经不想再费脑筋去判断那三人到底来自哪里,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跟他无关了。 “咦?”王利川突然看向右侧不远处,“程教授今天怎么没和萨曼莎坐一起?” 柳学冬转头看去,只见程姝丽带着东方小青坐在那里,也是靠前的位置,但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她们身边少了个萨曼莎——要知道,在昨天的两轮会议中,她们总是坐在一起的。 柳学冬四下望了望,看见萨曼莎坐在左侧,和程姝丽隔了很远。 ……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 安东尼,特维克,以及维纳斯,他们三人之所以没去参加下午的会议,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参加会议的人那么多,就算临时少了三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前提是不要有人随时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原计划是通过程姝丽去窃听关于萨曼莎的情报,但由于安东尼中午的行动失败,为了不引起白头鹰那边萨曼莎的疑心,作为执行官的维纳斯不得不做出暂时沉寂的决定。不过,虽然暂时不能去针对萨曼莎行动,却不代表着三人就什么都不做。 于是,在制表师特维克的建议下,他们打算从程姝丽身上寻找突破口。 程姝丽作为在研讨会上和萨曼莎走得最近的人,三人猜测也许能从程姝丽这边找到关于萨曼莎的线索。 最后,三人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趁着下午专家们去参加研讨会,酒店差不多没人了的时候,偷偷进入程姝丽的房间搜查。 这个计划的主要执行人是特维克;维纳斯带着干扰器去解决楼道里的监控设备;安东尼则去保安室外面守着,一旦酒店保安发现异常展开行动时,他会立刻通知在楼上的二人。 但其实事情进行得比三人想象的还要顺利——特维克借口将房卡忘在了自己屋内打不开门,通知酒店客服拿来万能房卡开门,在客服离开时,顺走了她兜里的万能房卡,然后迅速来到程姝丽房间,用万能房卡开门后将房卡拿给维纳斯。 已经搞定监控的维纳斯拿着房卡乘电梯回到前台,谎称客服不小心遗落后被自己捡到,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万能房卡还给前台。 而安东尼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保安发现监控的异常,或许也发现了,但没有人立刻去查看情况,他们顶多只打算等下班后把故障报告发上去,然后等人来维修。 特维克进入房间后,发现房间里很干净,床上的被子枕头也码得整整齐齐——似乎没有人在这里睡过觉。 特维克并不觉得奇怪,程姝丽是中海本地人,她家就在中海,自然不需要在酒店过夜。 但疑点也随之而来——特维克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行李箱上有密码锁,但这难不倒特维克,这种简单的机械锁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开了。 行李箱内装得满满当当,大多都是换洗的衣服。 “看来我们的程教授正在计划一场长途旅行。”特维克自言自语道。 为了不被程姝丽回来发现,特维克没有胡乱翻动,将衣服怎么叠的就怎么拿出来。最后,在行李箱最底部的暗袋里,特维克发现了一份文件。 这似乎是一份协议,大致内容讲的是程姝丽本人和自由联邦的某个研究团队达成合作,为此签署了这份协议。 但因为文件上多处地方都使用了特殊符号指代,所以具体的合作内容特维克看不明白。 不过,当他把目光落向文件末尾时,他不禁挑起了眉毛。 只见末尾落款处签署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程姝丽”。 另一个, 是“萨曼莎·摩尔”。 第133章 进击的清道夫小队 把首尾处理干净,确认自己没有留下痕迹后,特维克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前后未超过半个小时。 三人在房间汇合后,特维克把自己所见讲了出来。 床上,维纳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查到了,那个研究团队是考伯特名下的。” 安东尼默默说道:“可文件上的落款签的是萨曼莎的名字,这不正常——如果是正常的科研性质的合作,应该由考伯特这个负责人来签名。”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维纳斯抬起头,“真正和程姝丽达成合作的是白头鹰。” “可是这也说不通。”特维克提醒道,“程姝丽只是个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白头鹰看中了她什么?就算她在科研方面真的很有能力,那这件事也该交给自由联邦的其他部门来做——说白了,如果只是想挖走一个科学家,完全不需要白头鹰插手。” “bgo。”维纳斯打了个响指,“这就是我们现在搞不明白的地方,或许一切答案都藏在那份合作协议的保密内容里。” “不过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非要弄清楚所有东西。”维纳斯嗤笑一声,“至少我们已经猜到白头鹰打算怎么做了,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程姝丽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看来她随时准备跟着白头鹰去自由联邦——从那个早早准备好的行李箱来看,显然她不打算通过常规手段出国。” 维纳斯看向对面的二人:“你们觉得,她会用什么方式离开?” 安东尼思忖片刻:“既然行李箱都已经准备好了,说明离开的时间就在近期。交通工具的话……” 特维克插话道:“研讨会最后一天,坐船。” 安东尼眼睛一抬:“应该没错了,酒会游轮会出海,那时候确实是离开的最好机会,并且在大海上就算出了什么事,九处也无法及时支援过来。” 维纳斯微微点头:“只靠萨曼莎一个人可做不成这件事,到时候肯定会有白头鹰负责接应的人。” 安东尼皱起眉毛:“难道参会人员里还隐藏着其他白头鹰探员?” “不,”特维克却否定了这个猜测,“我更倾向于是白头鹰早就安插在中海的钉子。”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维纳斯与特维克对视了一眼,“人越多目标越大,如果我是白头鹰,参会人员里有一个萨曼莎就足够了。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件事么,中海九处抓了一名白头鹰的探员,牵连出很多白头鹰这些年布在中海的眼线,导致白头鹰损失惨重。但白头鹰既然敢在这时候把萨曼莎派来,说明他们在中海肯定还有埋得更深的钉子没有被拔掉。” “那我们要怎么做?”安东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是说提前把程姝丽干掉,这样白头鹰的计划就没法继续执行了。” 特维克有些无语地瞥了眼安东尼,他知道,安东尼对冷兵器情有独钟,所以很多时候考虑问题也喜欢更加直接的方式。 维纳斯耐心地又说了一次此行的目的:“拜托你清醒一点,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行动失败所以有些太急躁了?我们的任务不是要破坏白头鹰的计划,而是让白头鹰和九处打起来,同时把九处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为另一队的行动提供掩护。” 安东尼长出一口气,他摊开手:“好好,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九处注意到萨曼莎?我们甚至连九处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特维克不禁呛道:“难不成你想的是给九处打电话通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说研讨会里有自由联邦的间谍?” 安东尼冷笑:“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够了。”维纳斯声调拔高,二人纷纷闭嘴,不再针锋相对。 维纳斯说道:“把九处吸引过来并不难,但我们不能太早做这件事,不然会把白头鹰的鹰崽子给吓跑的,我们得在合适的时机让九处注意到研讨会这边来——最后一天的酒会就不错,特维克,你记得去租一艘快一点的船,把油加满,到时候九处和白头鹰打起来,我们完全可以趁乱脱身。” …… 在看到王利川说的萨曼莎时,柳学冬愕然发现,昨天安东尼他们一直盯着的正是这个外国女人。 『所以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萨曼莎?针对程姝丽的小动作也是为了监听萨曼莎?』 想到这里,柳学冬下意识又回头看向坐在后面的那三个人,却无意中发现他们今天居然没有盯着萨曼莎了,反而时不时把目光瞥向程姝丽。 就在柳学冬感到奇怪时,好巧不巧的,安东尼目光一扫,又和柳学冬对视上了。 二人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 柳学冬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安东尼表情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 座位上,安东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对维纳斯说道:“那人又在盯着我们!” 维纳斯眉头顿时皱起,她转头看向柳学冬,但柳学冬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演讲台上的专家发言。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两次就不一定了。”特维克也看了过来,“但就像安东尼说的,如果他是九处的人,我们不可能还安稳地坐在这——要不我找机会试探一下他?” 安东尼眯着眼睛盯着柳学冬的背影:“他就是我昨天给你们说的那个柳学冬,和他旁边那个姓王的男人是一起的。对了,姓王那个男的和程姝丽好像还认识。” “柳学冬。”维纳斯闭眼回忆了片刻,“邀请人员名单上有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中海的人,从这一点来看没什么问题——不要去试探了,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没必要多此一举。” …… 另一头,九处。 技术人员观测室内,葛文栋正拿着虞红豆的档案,眼神疑惑地看向玻璃外的天赋测试训练场。 测试场内,虞红豆正戴着眼罩,她伸出一只手,笔直地指向把目光投来的葛文栋。 葛文栋身边,一名研究员说道:“与上次测试的结果差别不大,不过她已经可以更加清晰地感觉出目光来源与她之间的大致距离——但我们测试组一致认为这只是随着时间和使用次数,天赋得到了开发所导致的。” 说罢,研究员看向葛文栋,无奈道:“但是……这还远达不到高位格天赋的标准。” 第134章 说好的放假呢 与清道夫小队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的想法一致,柳学冬也不想多管闲事。 上午研讨会结束后,得益与昨晚熬夜啃完了笔记,柳学冬对今天的会议内容理解了很多,他打算等今晚回去后再琢磨琢磨。 中午吃饭时,柳学冬给虞红豆打了个电话,得知她的“体检”还没有结束,柳学冬知道她无法多说和九处相关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问,但心里其实有些窃喜的——看来九处给红豆放假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了。 一直到下午的会开完,柳学冬专门跑去巡查组办公室问了一嘴,确定虞红豆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学校。 柳学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更加笃定虞红豆放假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就在柳学冬开始考虑这两天趁着虞红豆放假要不要去哪里玩一趟时,他听见旁边王利川的电话响了。 王利川接起电话,语气无奈的跟对面聊了几句,最后说道:“您老该干啥干啥去,我明天一整天都有事,等空了再说。” 柳学冬问道:“有事?” 王利川把电话揣回兜里,耸肩道:“我家老爷子来中海了,我嫌麻烦,能墨迹过去一天是一天。” 柳学冬心中一凛,自从上次和王利川“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后,他大概能猜到王利川的爷爷在九处应该有一定的话语权,不然也不会仅凭一个电话就能给虞红豆放假。 念及此处,柳学冬心里难免又有些多想——王利川的爷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中海,会不会和研讨会有关系? 这时,王利川又说道:“对了,明天的酒会我已经决定要去了,因为到时候会有些熟人在船上,我要去打个招呼;另一方面也能躲着老爷子,省得他来管教我。” “熟人?” 王利川摊手笑道:“一些和我们王家有往来的熟人,都是生意场上的,对我来说算长辈,我爸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时候去问个好,毕竟也很久没见了。” 柳学冬微微点头,没有在意,然后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王利川快走两步赶了上来:“那你呢,到现在还没给我准信,明天的酒会你去不去?” 柳学冬摇了摇头:“不去。” 然后,他笑着拍了拍王利川的肩膀:“你玩开心。” 柳学冬莫名的笑容让王利川觉得有些瘆得慌:“你别吓我,不是说之前是你多疑了吗?怎么觉得你现在不是那意思?” 柳学冬发现,王利川这人哪儿哪儿都挺好的,识时务,懂进退,但每当牵扯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算命,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要碰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劫难”时,他就会变得特别胆小谨慎。 但柳学冬本身对这种玄学是抱有怀疑态度的,所以他对王利川说道:“别想那么多,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事,就算真有事,那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担心个什么劲?” 王利川咂摸着嘴:“说的也是。” 王利川还在品柳学冬刚刚的话时,柳学冬却已经把话题扯开了:“对了,中海周边都有些什么好去处?你有建议吗,最好是风景好点儿的,能两天来回的,比较适合约会的那种,我打算趁红豆放假带她出去转转,话说这么久了我和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去散心过……” “哎,那个啥,我车到了,我,我——我先走了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利川一顿磕巴打断,然后他逃也似的跑向了自己的小宾利。 柳学冬没想太多,独自驱车回家。 回到家,刚打开门柳学冬就听见了客厅里的电视声。 从玄关出来,柳学冬看见虞红豆和胧月暻一左一右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剧情,就连听见开门声了都没回头看一眼。 这一幕在柳学冬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有“居家”气息。 直到柳学冬走进客厅,虞红豆才抬头朝他一笑:“回来了?” “嗯,刚开完会。”柳学冬放下手提包,然后脱下外套。 虞红豆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接过外套替他挂在了旁边的衣杆上。 这时,沙发上的胧月暻学着电视里“大长今”的请安姿势,朝柳学冬行了一礼:“皇上回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 说罢,趿着拖鞋噔噔噔跑进了厨房。 柳学冬看了眼胧月暻的背影,再回头看向虞红豆,然后指着厨房说:“这孩子是不是看电视看傻了?” “是有些魔怔了。”虞红豆瘪瘪嘴,“她看了一整天《大长今》,我一回来就拉着我给我补剧情,不听还不行。” 柳学冬顺势在虞红豆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无比自然地拉过虞红豆的右手,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一挠。 虞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她瞥了瞥厨房,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横了眼柳学冬:“干嘛?” 柳学冬也不生气,淡淡笑道:“我们去旅游,开车。” “可以啊。”虞红豆答,“反正你和小暻也快放寒假了,我抽时间请个假,咱们就去——不过不能出国哦。” “出国?”恰好这时胧月暻也端着茶具走了出来。 胧月暻把茶具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跪坐下来开始一整套的冲泡流程。 “谁要出国?”胧月暻一边泡茶一边问道。 虞红豆拽了个枕头递过去,让胧月暻垫在下面:“没人出国,他刚刚提议说出去旅游,我答应了,但是不能出国——这不正商量时间么。” 胧月暻双眼一亮:“好啊,去哪儿玩?” “不用商量时间。”柳学冬插话道,“红豆不是休假么,明天我们就能出发。” 胧月暻恍然大悟——她想起昨天柳学冬跟她提过一嘴,说虞红豆要放假。 但虞红豆却一愣:“谁给你说我休假了?” 柳学冬也愣了,他先是看向虞红豆,然后又看向胧月暻,发现胧月暻也正奇怪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说好的放假呢? “对啊,说好的放假呢?”柳学冬一时嘴快,冲虞红豆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假了?”虞红豆更加懵了。 柳学冬沉默了。 他想起了王利川吞吞吐吐的话,也想起了他狼狈离开的背影,顿时一切都想通了。 “好。”柳学冬长长吐出一口气,默默握紧了拳头。 “是我记错了。” 第135章 海上明珠号 翌日,研讨会最后一天。 柳学冬如常开会,他拿着笔记本坐到前排,同时四处张望着王利川的身影。 虞红豆也回巡查组上班了,胧月暻由于在家闷了一天,于是打算今天跟着虞红豆,就当是放风了。 三人在停好车后分开,柳学冬去开会,二女则去往巡查组。 刚走进办公室,听见声音的马春安抬起头,冲虞红豆招手:“虞队。”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虞红豆转身把门带上,回头看见马春安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起身朝她走过来。 “喏,拿着。”马春安走到近前,递出手里的东西。 胧月暻也把头凑过来:“什么东西?” “船票。”马春安笑笑,“下午的酒会学校给咱们巡查组也报了两个名额,说什么这酒会是学校办的,咱们巡查组有义务协助维护治安,但其实就是让咱们去玩的,和送礼的性质一样。” “啧啧啧……”胧月暻一边摇头一边啧道,“搞人情世故,还得是他们领导有一手。” 虞红豆笑着婉拒:“把名额让给组里其他人,这段时间他们值班辛苦了。” 马春安苦笑道:“早问过了,大家都不乐意去,咱们这种大老粗,去酒会反而浑身不自在。” “再说了,”这次不等虞红豆拒绝,马春安赶紧说道,“柳医生不是也参加研讨会了么,他肯定也要去酒会的——到时候你还能给他个惊喜,这多好?” 虞红豆犹豫了,马春安的理由有些打动她,但这种做法难免会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见虞红豆不说话,胧月暻却伸手把船票接了过来:“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也想去玩——出海诶!红豆,你之前坐过游轮吗?” 马春安咧嘴一笑:“那行,这名额可算是给出去了。” 虞红豆白了胧月暻一眼,不再纠结:“行,既然学校给的说法是维护治安,那我就提早些上船,先去熟悉一下地形,排除安全隐患。” 听着这自欺欺人的说法,马春安憋着笑竖起大拇指:“要说对工作认真负责,还得是咱们虞队。” …… 一直到研讨会正式结束,柳学冬都没有看到王利川。 从会议厅出来,柳学冬给王利川打了个电话,但却被直接挂断了。 望着电话显示屏,柳学冬沉默了——这王利川也太不要脸了,涮了自己后居然直接连电话都不接了。 柳学冬一路来到保卫科,前面不远就是校门,可以看见许多专家正在陆续走上大巴车,前去参加下午的酒会。 酒会虽然要等到下午游轮出海后才正式开始,但中午也会给人们提供午餐,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提早上船。 柳学冬走进巡查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马春安和高卓两个人。 柳学冬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虞红豆和胧月暻,他拿出电话,正准备被虞红豆打过去,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屏幕显示:王利川。 柳学冬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电话。 不等他开口,王利川率先发问,他的语气紧张兮兮的:“你在哪儿?” 柳学冬差点给气笑了:“你又在哪儿?” 王利川惊道:“你不会真来船上逮我了?不至于啊老柳,不就是没请到假嘛……” 柳学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 王利川也愣了:“你不在船上吗?” “我说了我不去。”柳学冬眉梢一挑,“等一下,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船上?” …… 电话另一头。 游轮二楼餐厅里,王利川坐在角落,他手里拿着电话贴在耳边,眼睛却直勾勾望着不远处的另一桌——虞红豆和胧月暻正坐在那里,她们刚刚进来。 听着柳学冬的反问,王利川更加疑惑了:“不是,你大老婆小老婆都在这儿,你却反而不来?这是玩哪一出?” “她俩在游轮上?”柳学冬声音一沉。 “你不知道?”王利川一愣,“我就是看到她俩才以为你也来了。”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柳学冬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王利川抬起手腕看表:“那你得抓紧了,午饭时间一过游轮就要启程了。” 挂掉电话,柳学冬转头看向校门外。 大巴车旁边,一名工作人员正在核对着手里的名单——看来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这应该是最后一趟大巴车了。 就在这时,柳学冬突然看见程姝丽出现在视野中,她应该是从酒店赶来的,此时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牵着东方小青,二人还不时交谈两句。 柳学冬目送着她们走上大巴车,正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时,突然又看见两个身影走向了大巴车。 是维纳斯和安东尼。 柳学冬微微皱眉,感觉这两人是一路跟着程姝丽过来的。 可不知为何却少了个人——特维克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眼看大巴车快要启动了,柳学冬也不再多等,快步走向停车场。 …… 开上车后,柳学冬驶向码头,但由于这个点有些堵车,他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柳学冬拨通了虞红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红豆,你在哪儿?” 话筒里传来的是胧月暻的声音:“你猜呀。” 柳学冬无奈道:“你们怎么上船了?” 那头响起虞红豆和胧月暻的说话声。 “他怎么猜到的?” “别逗他了,让他快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吃饭。” 紧接着,虞红豆接过了话筒:“我是代表巡查组上船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还在吃饭。” 柳学冬有心想让她们下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最后,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快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快两点半时抵达了目的地。 把车扔在路边,柳学冬小跑向停靠在码头的游轮。 从这个距离看,整艘游轮显得十分壮观——据说枞光这次下了血本,租来这艘名叫“海上明珠号”的豪华游轮,船身的长度达两百米左右,最宽处有近三十米,设有586间客房,最多可容纳1672名游客。 并且船内的公共设施也十分完备,剧院、spa中心、宴会厅、餐厅、酒、多功能会议室、棋牌室、儿童中心、健身房、娱乐会所、游泳池等等等等,几乎是全方位地满足了游客们的各种需求。 但柳学冬没工夫去看这些,他跑到码头,和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确认身份后,通过悬梯上了船。 第136章 旅行 上船后,柳学冬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走进大厅,来到前台,柳学冬向客服小姐出示了邀请函后,向她询问餐厅在哪里,结果客服小姐却反问他要找的是哪个餐厅。 经过介绍柳学冬才知道,原来这艘游轮上一共有五个餐厅,两个主餐厅位于二层,三层的是24小时供应食物的自助餐厅,以及位于五层的两个豪华宴客厅。 “呃,我先问问。”柳学冬拨通王利川的电话。 电话接通,柳学冬直入正题。 “你们在哪个餐厅?” 王利川答道:“二层绿洲餐厅,她们——” 话还没说完,柳学冬直接挂断,转头对客服小姐问道:“二层绿洲餐厅怎么走?” 客服小姐指了指大厅里面:“坐3号电梯上去就到了。” “谢谢。”柳学冬点头道谢,走向电梯。 从电梯出来,柳学冬一抬头就看见餐厅的正门——以及正等在门口的王利川。 王利川看到柳学冬后眼前一亮,然后赶紧走过来拦住准备进门的柳学冬。 “怎么了?”柳学冬略感疑惑。 王利川把柳学冬拽到门边,周围还有其他人偶尔路过,他尽量把声音放低:“九处的人也在。” 柳学冬刚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他转头看王利川:“红豆和他们在一起?” 王利川点头:“嗯,郑教授和东方小青的两个姐姐,他们应该也是刚上船不久,十分钟前在餐厅和红豆姐她俩碰上了,现在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你还要过去吗?” 柳学冬瞥着王利川:“我身份干净得很,有什么不敢过去的?” 说完,柳学冬走进餐厅,环视一圈看见虞红豆和胧月暻后,径直朝那边走去。 她们那一桌坐了五个人,另外三个正是郑万松,东方大梨,东方少梨三人。 虞红豆和胧月暻坐在一侧,正对着大门这边,虞红豆正和对面三人说着话,反倒是胧月暻先发现了柳学冬,她站起身朝柳学冬招手:“这里——” 这一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柳学冬笑着朝二女点了点头。 郑万松的目光却落在柳学冬身后小跑追来的王利川身上。 等二人走近,郑万松笑呵呵地用手指点着王利川:“臭小子,你爷爷都来中海了,你却跑这儿来躲着?” 王利川也大大咧咧回道:“我看您老不也玩得挺开心么,怎么,难道您的研究还需要拉投资?” 郑万松笑着摇头:“有几个相熟的老教授也在船上,我跟着来凑个热闹。” 虞红豆给柳学冬让开位置,拉着他坐下来:“怎么这么晚才来?” 柳学冬抬起手,替她把一缕鬓角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路上有些堵车。” 旁边,胧月暻悄悄伸出手,从虞红豆背后戳了戳柳学冬,还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饿坏了?” 柳学冬朝她微微一笑:“还好。” 这时,柳学冬把目光看向了桌对面的三人,他朝郑教授点了点头:“郑教授,又见面了。” 郑万松笑着点头回应。 柳学冬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东方姐妹,然后对郑万松问道:“我记得之前郑教授身边有两位……呃,安保人员?他们怎么没跟着来?” 郑万松下意识看了眼东方大梨,虞红豆抢先解释道:“那两位同事今天有别的工作,不过有我在,郑教授的安全不用担心。” 但郑万松刚才那个眼神无疑说明了问题,九处之所以没让陆石君和贾亭西跟着,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东方大梨,而不是因为虞红豆。 想到这里,柳学冬不禁又打量了一眼东方大梨——九处这样安排,说明他们对东方大梨的个人实力有自信,柳学冬虽然看过那份“青鸟”文件,但现在一想,可能自己依然有些低估她们三姐妹了。 “这俩小姑娘是跟着郑教授一起来的吗?”柳学冬装作随口问道。 东方大梨由于上次两人在食堂的“恩怨”,虽然已经在虞红豆那里说开了,但眼下面对柳学冬,她依然有些别扭,此时不等郑万松开口,她兀自说道:“我们小妹也在船上,我们是来找她玩的——只是顺便跟着郑爷爷而已。” 柳学冬笑眯眯道:“原来如此,诶对了,上次在食堂你给我说那什么超人,是什么意思?” 柳学冬故意使坏,拿软钉子刺她一下。 果然,东方大梨顿时惊慌,手足无措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 郑万松皱起了眉,看向她;虞红豆也抬眼看过来;胧月暻微微眯眼;王利川翻了个白眼,撇着嘴;东方少梨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仿佛在说我不认识旁边这个人。 东方大梨不敢看众人的眼光,她赶紧摆手:“没,没什么,你听错了!” “哦,好,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柳学冬也没打算真拿她怎么样,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虽然此时柳学冬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是那副和煦模样,但他心里揣着事,一边闲聊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带虞红豆和胧月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思忖片刻,柳学冬突然转头看向虞红豆:“那个,红豆……” “嗯?”虞红豆抬头看过来。 二人的目光对视上,柳学冬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要带虞红豆和胧月暻离开,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不仅是对虞红豆无法解释,而且如今郑万松就在对面坐着,如果后续游轮出了点什么事,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下船的动机? 柳学冬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虞红豆眼中,她感到有些疑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胧月暻却突然从桌下拿出一块慕斯蛋糕,将盘子推到柳学冬面前。 旁边的东方大梨喊道:“你不是说吃完了么——原来你骗人!” 胧月暻没理她,反而对柳学冬展颜一笑,双眼笑成了月牙儿:“我就知道你没吃饭,特意给你留的,草莓味,好吃的。” 柳学冬目光移向胧月暻,胧月暻正开心地笑着:“快吃,垫垫肚子。下午我和红豆都约好了,船上的娱乐室可以打电动,等你吃完我们一起去。” 胧月暻的眼里仿佛写满了迫不及待,就连上次去游乐园她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 柳学冬低下头,看着蛋糕出神。 忽然他感到一只柔软的手主动伸进了自己的掌心,然后握住了他。 柳学冬抬起头,看见虞红豆有些担心的目光:“你怎么了?” 柳学冬默默叹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没事,我只是在想昨天说的旅游的事。” 虞红豆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正要开口却被柳学冬打断。 “反正去哪里都一样,那就把这次当成我们的旅行。” 第137章 玩不起 不允许出差错,一切都要万无一失的,那叫计划。 作为一名执行官,出差错,就意味着有生命危险。 而无法事事顺心,难免会有波折的,才叫生活。 但作为拥有美满家庭的心理医生,柳学冬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去接纳这些小波折,因为它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哪怕是为了刚才那个草莓蛋糕。 …… 午饭结束后,郑万松带着东方两姐妹告辞,虞红豆被胧月暻拉着去卫生间补妆,柳学冬则和王利川来到船舷边,各自点起一支烟。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拖着行李箱出行的游客,也有忙碌的船工。 王利川望着下方的码头出神,他突然说道:“船要开了。” 柳学冬低头看去,下方悬梯处的工作人员正拿着对讲机和游轮驾驶室沟通着,同时指挥着工人过来收起悬梯。 王利川笑着看向柳学冬:“不下船了?” 柳学冬摇头:“红豆和小暻把事情都计划好了。” “这就对了。”王利川搭住柳学冬的肩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敢跳出来捣乱,咱们这船上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柳学冬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船身微微一震,然后开始向远离码头的方向缓缓偏移。 “船开了。”王利川拍了拍柳学冬的大臂,“船上有棋牌室,下午要不要一起打几圈?我手气向来不错。” 正说着,虞红豆和胧月暻也出来了。 “聊什么呢?”虞红豆只听到半截。 柳学冬冲王利川摆手:“不了,下午我陪她们——顺便在船上逛逛。” “我们已经逛得差不多了。”胧月暻插话道,“红豆和我一早就来了,她把船上能去的公共区域逛了个遍。” 虞红豆突然看向柳学冬:“对了,你们去前台登记了吗?房间钥匙拿到了吗?” 这话提醒了柳学冬,他之前急着来找人,连今晚住哪都还不知道。 于是,四人坐着电梯回到一楼,陪着柳学冬在前台登记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钥匙。 钥匙上镌刻着门牌号:0221。 柳学冬望着钥匙出了会儿神,他突然抬头问道:“这是几人间?” 前台的客服小姐很有礼貌,她先是看了眼面前的人员登记表,然后回道:“您这边是单人入住,给您安排的是标准单人间。” 柳学冬又转头看着虞红豆:“你今晚住哪儿?” 虞红豆从兜里拿出钥匙,她手中这枚钥匙的样式和柳学冬的有明显区别。 虞红豆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以工作为由上船的,他们给我安排的是随行人员房间,就在一层,也是单间——今晚我和小暻住就行。” 柳学冬把手中的钥匙放在前台,对客服小姐说道:“还有套房吗?我可以加钱。” 客服小姐偷偷瞅了眼虞红豆,回道:“不好意思,套房已经全部订出去了——不过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给您换成双人房。” 虞红豆此时回过神来,她脸颊微微发烫,在下面偷偷掐了柳学冬一把,小声嗔道:“你干嘛呀,非得睡一间房?” 柳学冬腰间吃痛,却面不改色,他对客服小姐点头:“麻烦了,给我换成双人房。” 诚然,他有想和虞红豆睡一间房的私心是一回事,但从另一方面讲,虞红豆和胧月暻必须待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够放心。 见柳学冬态度强硬,虞红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柳学冬换好钥匙后,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柳学冬一愣,下一刻顿时回过味来,他伸手握住虞红豆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好的,以后我会改正的。” 这话钻进耳朵,虞红豆的心顿时砰砰直跳,她不敢再去看柳学冬的眼睛,转过身背对柳学冬,然后装作跟胧月暻说话:“睡衣带了没?” 胧月暻却学着她翻了个白眼:“没带,今晚裸睡你。” 柳学冬双眼顿时一亮。 『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新房间在三楼,门牌0315。 胧月暻还是很有自己身为“地下情人”的觉悟的,那股小气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陪柳学冬找到房间后,她便催促着赶紧开始这次的“游轮大冒险”。 而王利川因为要去见他们王家的生意伙伴,便暂时和柳学冬三人分开。 三人重新回到一楼,在路过前台时,柳学冬余光瞥见一对夫妇带着小孩,正从客服小姐手中接过一副对讲机。 柳学冬停下脚步,顺手把走在前面的胧月暻和虞红豆也给拽住。 等二女回头时,却看见柳学冬正向前台走去。 柳学冬指着他们手中的对讲机,向客服小姐问道:“这是什么?” 客服小姐解释道:“是这样的,由于游轮面积大,人流量多,很容易出现和朋友走散的情况,并且在海上电话可能会遇到信号不好的问题,所以我们这边可以提供对讲机租赁服务,方便您和您的家人朋友随时联络。” 柳学冬眼前一亮:“给我来三个。” 客服小姐歉意道:“不好意思,由于信号频段问题,我们这边都是一对一对租的。” 柳学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给我拿一对。” “好的,请做一下登记。” 两分钟后,柳学冬拿着一副对讲机走回来,他把其中一个递给虞红豆二人:“随身带着,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胧月暻好奇地抢过来,摆弄半天却不会用,于是冲虞红豆撒娇:“红豆,快教我。” ……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胧月暻对这次“集体活动”兴致满满,甚至连什么时候该玩什么都早早计划好了。 在教会胧月暻用对讲机后,三人先是去了娱乐室,从街机到赛车,二女车轮大战柳学冬,却三番五次被柳学冬杀得人仰马翻,胧月暻早就输红了眼,最后就连虞红豆这么好脾气一个人都气得咬牙切齿,但看柳学冬乐此不疲的样子,丝毫想让她们的想法都没有。 在最后一轮拳皇对决中,胧月暻操控的不知火舞被柳学冬的陈可汗挥舞铁球从满血折磨到死,随着屏幕上大大的“ko”弹出来,胧月暻气得大叫,她猛砸控制台:“气死我了!!!” 说罢,转头就是一口咬在柳学冬手臂上。 “嘶——”柳学冬吸了口冷气,胧月暻这下是下了狠劲,即使隔着衣服都留下了牙印。他正想伸手推开她,身后的虞红豆也突然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嗔道:“显不得你厉害?欺负人了不起?” 胧月暻重重哼了一声,拖着虞红豆就朝外面走去。 柳学冬揉着手臂,对她们的背影苦笑着喊道:“怎么还带玩不起的?” 第138章 下药 作为一名在科研领域有所建树的专家,程姝丽绝对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聪明。 也许那晚和考伯特聊天时她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里,以至于当时没有发现考伯特真正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她身上。 但是当最初的兴奋消退,她可以冷静思考后,程姝丽多少能感觉到,考伯特对她态度的变化是从她说起自己的学生时开始的。 最后,当签署那份合作协议,她看见落款签名的人是萨曼莎时,她终于可以确定,考伯特,或者说萨曼莎所代表的那个保密机构,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不是自己,而是东方小青。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原本预想的轨迹,程姝丽感到有苦难言,同时也很无奈。 因为萨曼莎当着她的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种丝毫不避讳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她:和你达成合作的是我们组织,并不是考伯特个人,而我们是为了东方小青来的,你也是因为她,才有这个和我们合作的机会。 而无奈的原因是,即使程姝丽明白了这一点,但她却依旧只能选择继续做下去。 不仅仅是因为那边开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更因为—— 她想亲眼去看看那个神秘的世界。 『或许这个决定是不道德的,但对我本身而言并没有错,毕竟没有科学家能拒绝真理的诱惑。』 房间里,程姝丽望着窗外辽阔的海面,这样安慰着自己。 “咔哒。” 身后响起卫生间的门打开的声音,也打断了程姝丽的思绪。 她转回身,看见东方小青从厕所里出来,正拿着纸巾擦手。 东方小青也是第一次乘坐游轮,此时还兀自兴奋着。 “老师,这船好大啊,刚刚在码头上看就觉得好壮观,没想到里面更夸张,就跟迷宫似的。” 程姝丽笑道:“之前叫你跟我来还不乐意,还好来了,不然你肯定后悔。” 东方小青吐了吐舌头,没有接话——她并不是不愿意来,而是由于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像出海这类活动需要向九处报备,她是嫌麻烦所以才回绝了程姝丽,只不过后来拗不过程姝丽,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而巧合的是,当她向九处报备时,九处也很爽快地批准了,她这才知道,原来九处的郑万松教授也参加了这场酒会,并且为了让她在船上能有个伴,九处还特地安排了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作为郑教授的随行人员上船。 当然,这些话是不方便给程姝丽说的,于是东方小青扫了眼房间,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她把目光落到床边的大行李箱上:“老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不是说就待一晚吗?” 程姝丽微微一笑,显然早就想好了解释:“我用惯了自己的东西,酒店的东西用着不放心。” 说罢,程姝丽转身走到桌子边,背对着东方小青拿起杯子。 她随口说道:“酒会要等晚饭时间才正式开始,到时候我带你再认识几个大老板,混个脸熟。应酬也是个体力活,估计要很晚才结束,下午你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 一边说着,程姝丽一边将手伸进了衣服内兜,掏出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盒子。 只见程姝丽打开盒子,盒子里盛放着一枚药片。 给杯子倒上水,她把药片轻轻丢进杯子里,短短几秒,药片就全部溶解。 东方小青毫无察觉,她还兀自奇怪道:“我记得老师你上个研究项目不是已经停了吗,为什么还要应酬?难道你已经有新的项目,又需要拉资金了?” 程姝丽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勉强笑道:“呵呵,算是,我确实在计划一个新项目,不过目前还在准备阶段。” 说着,程姝丽走过来,把杯子递到东方小青面前:“喝杯水,这一路过来,辛苦你帮我提行李了。” 东方小青受宠若惊地把杯子接过来:“不辛苦,应该的。” 半杯水下肚,程姝丽假装去床边整理行李,其实余光一直注意着东方小青那边。 那枚药片是萨曼莎给的,她向程姝丽保证,这药对人体无害,只会让东方小青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整天。 萨曼莎的原话是:“等她再睁开眼时,就能看见自由联邦的太阳。” 药效来得很快,还不到五分钟,程姝丽就看见东方小青的眼皮开始下沉。 东方小青揉着眼,打了个哈欠道:“老师,我有些犯困……” 程姝丽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就睡,等睡醒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东方小青意识模糊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程姝丽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程姝丽替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房间,并且将房门反锁。 …… 关好门后,程姝丽站在走廊里还做贼心虚地左右望了望——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 她拍了拍心口,又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挺起胸膛朝外面走去。 在路过拐角时,她差点与一个外国女人撞上,二人互相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这个外国女人是维纳斯。 她望着程姝丽的背影远去,然后伸手按在耳朵上,轻声道:“程教授离开房间了,快去。” 走廊另一头,安东尼低着头迅速来到程姝丽房间门前——得益于游轮房间用的是机械锁,安东尼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开了房门。 他走进房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被打开的行李箱,他在耳麦里打趣道:“你说把定位器放在她行李箱里怎么样?看得出来,我们的程教授缺乏偷渡的经验,她一点都不像是想逃跑,更像是——呃!” 话音戛然而止。 维纳斯眉头一皱:“怎么了?” 耳麦里传来安东尼压低声音的咒骂:“该死的,你怎么没告诉我她的学生还在房间里!” “不过幸好,”安东尼继续说道,“她睡着了。” 维纳斯一愣:“抱歉,是我的失误。我把注意力全放在程姝丽身上了,忽略了她的学生。” “等等,好像有问题。”安东尼突然打断了维纳斯的话。 第139章 定位器 维纳斯立刻闭嘴。 当安东尼说出“有问题”这句话时,她该做的不是询问,而是耐心等着那边的回复。 房间里,安东尼静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东方小青。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目光中闪过疑惑。 片刻后,安东尼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探到东方小青的鼻下。 呼吸间隔很长。 安东尼收回手,转头环视房间,目光最终停留在桌上的杯子上。 杯中残留着少许水。 安东尼重新看向东方小青,然后按住耳麦:“这个女孩被下药了,我猜测是疑似镇定剂一类的药物。” 走廊拐角,维纳斯轻挑起眉毛:“很有趣不是么,我想我们正在接近真相。” “什么真相?”安东尼随口接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纽扣大小的定位器,然后在行李箱前蹲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把定位器藏在哪里。 “还记得那份加密过的协议么?”耳麦里传来维纳斯的声音,“我猜这个女孩就是里面的保密内容,或许她是程姝丽交易的筹码?当然,也有可能她就是这个交易本身。” 安东尼再次转头看了一眼东方小青,咧嘴笑了:“什么时候白头鹰也干起人口买卖的勾当了。” 维纳斯在耳麦里继续道:“无所谓了,把定位器藏在这个女孩身上,不管她在这场交易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显然她比程姝丽要重要得多。” “明白。”安东尼作出回应,他站起身打量起东方小青,最后取下了她头上的发夹,将定位器藏在发夹后面,再替她重新戴在了头上。 “搞定了,我现在撤离。” 维纳斯出声提醒:“别忘了收尾。” “放心。” 安东尼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纰漏后,转身离开。 …… 甲板上,萨曼莎正满面笑容地和阿娜伊斯聊着天,这名高卢女教授,她不仅是这场会议的发起人之一,同时在脑神经领域也有着惊人的成就。 “萨曼莎小姐,请务必替我转达我对考伯特的问候,他没能出席最后一轮会议,实在是太遗憾了。” 萨曼莎笑着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这时,萨曼莎的余光瞥见程姝丽来到了甲板上,正四处寻找着什么,当目光投来这边时,程姝丽眼睛顿时一亮。 “抱歉,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头再聊。”萨曼莎对阿娜伊斯回以歉意的眼神。 阿娜伊斯笑着点头,伸手示意请便。 二人简单告别,萨曼莎走向船舷边人少的地方,程姝丽紧跟着走了过来。 二人碰头后,程姝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低声道:“小青已经睡着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萨曼莎微微皱眉,她看得出来程姝丽虽然已经在努力保持平静,但脸上的紧张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放轻松,教授。”萨曼莎虽然有些不满程姝丽的表现,但此时也只能安抚道,“你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把心虚写在了脸上,我觉得你应该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也许是这番话刺激到了程姝丽,萨曼莎话音刚落,程姝丽突然变得急躁:“我还不够冷静吗?!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干什么?我刚刚居然给我的学生下了药!我在计划着偷渡去自由联邦!而且还得带着我的学生一起!这是叛逃!这是绑架!我把人生都赌上去了,你的下一步计划却是——让我去洗把脸?!”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情绪俨然有失控的迹象,萨曼莎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过来。在程姝丽惊慌的目光中,萨曼莎的脸缓缓贴近,冷声道:“闭嘴,别让我为难。” 萨曼莎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程姝丽打了个颤,顿时清醒过来。 她慌忙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松了口气:“抱,抱歉……我太紧张了。” 萨曼莎把手拿下来,然后在胸前擦了擦,她瞥着程姝丽:“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 程姝丽转身扶着船舷的栏杆,她垂着头深深吐出一口气,良久后才再次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海平线出神。 “所以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程姝丽突然感觉到萨曼莎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肘。 下一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老师。” 就像是应激反应,程姝丽猛地转过身。 身后站着两个人,东方大梨和东方少梨。 程姝丽微微张嘴,缓了两秒后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少梨正转头望着四周,大梨则问道:“程老师,小青怎么没和你一起?” 说着,她还把电话拿了出来:“电话也打不通,她跑哪儿去了?” “哦,”程姝丽笑着回道,“她有些晕船,在房间里休息,可能是睡着了。” “晕船?”大梨惊道,“严重吗,那我和少梨去看看她。” “你们别去打扰她。”程姝丽收敛了笑容,毕竟她老师的身份摆在这里,对东方姐妹二人天然就具备“威慑力”,“晚上的酒会我还要带她去许多专家,正好让她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 说罢,程姝丽又补充道:“放心,我已经给她吃了晕船药了,所以不用担心,等晚上你们就能见到了,所以现在去玩你们的。” 话说到这份上,东方姐妹也没敢继续提要求,被打发走了。 望着东方姐妹走远的背影,萨曼莎问道:“她们就是东方小青的孪生姐姐?” “没错。”程姝丽点了点头。 “确实一点也不像。”萨曼莎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对了,在你的描述里,没有涉及到东方小青这两个姐姐——你觉得她们会不会也具备某种,嗯……特殊能力?” “呃,”程姝丽一愣,作为一名连觉醒者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人,她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这……我不太清楚,但从分子神经活性异常的个体在群体总基数中的出现概率来看,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 “好,确实不太可能。”萨曼莎耸了耸肩。 程姝丽看向萨曼莎:“好了,现在我已经足够冷静了,说说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第140章 间谍竟是我自己 “等。”萨曼莎从烟盒里抖出一支万宝路香烟,她伸手招呼远处的服务生,“waiter!这里,我需要烟灰缸。” 等服务生拿来烟灰缸,萨曼莎将香烟点燃,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这艘船不会出公海,但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今晚,游轮会尽量靠近领海线,然后在那里停留——那时是酒会最热闹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船上少了几个人,我们趁着那时下船,会有人来接我们。” 程姝丽扒着船舷的栏杆往下望去,这高度让她感到眼晕:“你不会是想让我跳船?” “那也太狼狈了。”萨曼莎忍不住笑了,“放心,我有更体面的方式让你换乘。” “可是然后呢?”程姝丽依旧有着自己的顾虑,“只要我们还没进入公海,就必须把遇上巡逻海警的可能性考虑进去——除非来接我们的是潜水艇。” 萨曼莎嗤笑一声:“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程姝丽耸了耸肩。 “你说的我早就考虑到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要在游轮上举办酒会?”萨曼莎似乎胸有成竹,“游轮出海需要向官方报备,但顶着国际会议的名义,在手续方面官方会给这次活动一路开绿灯,海警那边当然也会接到通知,知道今天会有游轮抵达。所以在海警眼里,今晚的游轮就是一个上千瓦的大灯泡,而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灯下黑的机会,在海警反应过来之前溜进公海。” 程姝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谁能想到今晚会有人利用游轮偷渡呢?” 但下一刻,程姝丽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难道说你早就知道酒会会在游轮上举办?就连这艘游轮也是你们安排的?” 萨曼莎笑着摇头:“算不上我们的安排,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 “什么意思?” “我们以自由联邦研究团队的名义向中海的主办方枞光大学提了个建议——我们说,西方人更喜欢在游轮上举办酒会,这样显得更国际化。然后枞光大学就马不停蹄地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剩下的杂七杂八的审批手续一类的问题,枞光也很快就搞定了。” …… “枞光原计划是在学校里办酒会?” 柳学冬惊讶地看向胧月暻。 虞红豆和胧月暻之前由于打电动输了有些闹脾气,但好在二人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柳学冬好言哄了几句气就消了。 他们此时正坐在5层阳光甲板的休闲区内,一人点了杯饮料喝着。 “嗯,我也是在办公室听李老师说的,她老公是系主任。”胧月暻嘴里咬着吸管,“听说是后来研讨会那边主动要求的,然后学校才把酒会地点改到了游轮上。” “原来西方人也喜欢形式主义那一套。”虞红豆听得直瘪嘴,“枞光为了这次研讨会,真是下血本了。” 柳学冬默不作声,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先入为主地猜测游轮可能不太平的话,现在就基本能够确定肯定有人计划在游轮上搞事了。 『如果是我来做计划,有什么事是必须在游轮上做才最能保证成功率?』 『炸船?不,如果只针对单一目标的话,完全有动静更小的方法,而且这也不是清道夫协会的风格。』 『如果从环境来分析,大海上如果出点事,确实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以有效拖延敌方支援的时间,并且可以让目标无路可逃,可那是在目标具备一定个人实力的前提下才值得用这种安排来进行针对,难道说这艘船上还有我看漏的高手?』 柳学冬下意识打量起四周的人群,目光狐疑。 『难道是九处的人?』 『不对,如果是九处的肯定会过来找红豆碰头……那会是谁呢?』 这时,柳学冬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郑万松?!』 一想起郑万松,柳学冬立刻又想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东方姐妹,心里顿时更加笃定。 『没错了,虽然东方少梨的正面作战能力还不能确定,但东方大梨却是实打实的即时战力,如果目标是郑万松,就必须先解决她俩,那么这个战略的逻辑就说得通了。』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把一个研究人员作为目标?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郑万松隶属于九处的?』 『难道九处内部有清道夫协会的间谍?!』 柳学冬悚然一惊,下意识用惊疑的眼神看向虞红豆。 “怎么了?”虞红豆被看得莫名其妙。 柳学冬挪开目光,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清道夫协会要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渗透进大夏了……而且按理说我才是九处最大的间谍。』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柳学冬的思绪。 “柳医生。” 柳学冬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两人——校董曾烨和校长莫志升。 俩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是因为身材走样,裤腰处被撑出了圆润的弧度。 柳学冬向他们点了点头,起身道:“校董,莫校长,你们也来了——有什么事吗?” 曾烨笑呵呵地摆手:“没事没事,我远远看着背影就知道是你,于是过来打个招呼。” 曾烨说完,莫志升也亲昵地抓住柳学冬的手,笑着说道:“柳医生,今晚酒会的开场,校董作为主办方作开场致辞,到时候记得来捧场。” 柳学冬点头:“好的,我会到场的。” 研讨会刚开始时省略了领导发言环节,柳学冬当时还以为学校是转性了,结果没想到临结束了还是逃不掉这一套。 趁着莫志升和柳学冬说话的功夫,曾烨客气地邀请虞红豆:“领导,您到时候也来啊,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 虞红豆也点头应了。 二人又扯着柳学冬闲聊了一阵,直到看见研讨会发起人利亚姆也上来了,他们才赶紧告辞迎了上去。 虞红豆和柳学冬对视一眼,二人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虞红豆无奈地笑道:“这种事情总是让人感到负担。” “不用管他们。”柳学冬倒是没把刚才二人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玩我们的。” 当柳学冬作出不下船的决定那一刻起,他就完全把这一趟当做陪虞红豆和胧月暻的旅行了。就连清道夫协会都不足以成为他心里的困扰,就更别提曾烨和莫志升了。 困难是可以解决的,但旅行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第141章 你会来救我吗 半下午时,兴奋了一整天的胧月暻终于感觉到累了,于是三人来到私人放映厅找了部电影看。 放映厅不大,总共就只有三排座位,也许是人们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电影上,所以放映厅里并没有其他人。 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柳学冬让胧月暻去挑了一部片子。 随着灯光暗下去,大荧幕上浮现出画面。 是一部老电影:《leon:the professional》。它的中文名更加广为人知——《这个杀手不太冷》 柳学冬怀疑胧月暻是在内涵他,情不自禁瞥了她一眼。 但胧月暻却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大荧幕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这部电影虽然讲的是一名杀手的故事,但它的内核其实更像是一部文艺片。虞红豆被胧月暻拖着玩了一整天,此时刚一坐下,疲惫感就涌了上来,电影才开场不到十分钟,她就靠着柳学冬的肩膀睡着了。 从电影艺术的角度来讲,这无疑是一部好片子,即使柳学冬早已看过,但此时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当剧情来到玛蒂尔达努力克制着情绪路过自己染血的家门,一言不发走到里昂的门前,她眼里噙着泪水,压抑着哭声,乞求着里昂开门时。 柳学冬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紧——是胧月暻握住了他的手腕。 柳学冬微微偏头,看见胧月暻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她轻轻咬着嘴唇,神色紧张。 “你没看过?”柳学冬把声音尽量放低,以免吵醒虞红豆。 胧月暻缓缓摇头。 大荧幕上,屋内的里昂犹豫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收起枪将门打开,放玛蒂尔达进屋,当他打开门那一刻,屋内的光洒在玛蒂尔达脸上,将她整个人都照亮了。 也就是在这时,柳学冬感觉到握在腕部的那只手也放松了下来。 柳学冬使用天赋,他清晰感觉到胧月暻此刻的情绪除了紧张以外,竟然还有害怕。 虽然不清楚胧月暻现在脑海里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抽出手,轻轻将胧月暻的手握在掌心。 胧月暻顺势靠了上来,将他的手臂抱住。 昏暗的放映厅里,柳学冬左肩靠着虞红豆,睡得正沉;胧月暻抱住他的右臂,安静看着电影。 谁也没有说话。 电影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当玛蒂尔达坐在桌前,认真地对里昂说出那番话时:“如果你要救我,你必须要救得有意义,如果你现在丢下我不管,就跟你昨天没有开门是一样的,跟让我死在你面前一样。” 胧月暻默默转头看向了柳学冬,眼睛一眨不眨。 柳学冬奇怪地问:“怎么了?” 胧月暻笑着摇了摇头,但眸子深处的依恋却像蜜一样化不开。 柳学冬莫名其妙:“我比电影还好看?” 胧月暻忍俊不禁,她突然小声问道:“柳学冬,如果我像玛蒂尔达那样遇到危险了,而你如果救我就会把自己也卷进麻烦里,你还会救我么?” “哪来这么多送命题……”柳学冬小声低估。 “我偏要问!”胧月暻嗔道,“快说。” 柳学冬叹了口气:“会……毕竟你比玛蒂尔达漂亮多了。” 胧月暻满意地笑了,她把柳学冬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柳学冬突然听见胧月暻望着大荧幕小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会的。” “嗯?”柳学冬没太听清。 胧月暻却掩着嘴偷笑,窃喜的模样就像是捡到了糖果的小女孩。 “因为你早就救过我一次了。” …… 等到电影结束时,柳学冬叫醒了虞红豆。 虞红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却看见胧月暻在偷偷抹着眼泪,她也很莫名其妙:“这电影这么感人的吗?” 柳学冬摊手:“可能是感同身受。” 三人从放映厅出来,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 虞红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七点过了,她看向柳学冬:“酒会七点正式开始,这时候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校董致辞结束,怎么说?” “我无所谓。”柳学冬耸耸肩,“看你俩。” 虞红豆有些为难:“我觉得别人都亲自来邀请过,而且退一步说,你俩毕竟还在学校上班呢,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说着,虞红豆看向胧月暻:“你觉得呢?” 胧月暻想了想:“我饿了,那儿有吃的么?” 虞红豆笑道:“有。” 酒会没有设在任何一个餐厅,而是就在位于一层的内舱大厅举办。 值得一提的是,这艘游轮内舱的一层和负一层其实是合并在一起的,两层之间并没有楼层隔断,而是形成了一个挑高接近十米的巨大空间。 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从上方垂落,将大厅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大厅的入口位于一层,高出大厅的整体地面,从入口进来后的左右两侧则是两道对称的弧形楼梯,使游客可以下到大厅。 柳学冬三人进入大厅后就看到校董曾烨和校长莫志升站在两道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正在用英语发表着感谢致辞。 下方的大厅里,身着西装和礼服的专家们三三两两扎堆,有人低声交谈,也有人面带微笑看着正在发言的曾烨。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在人群中穿行,不时将高脚杯递给有需要的人。 下到大厅,柳学冬顺手从身旁服务生的托盘里端起一杯酒,然后向高台上的曾烨举杯示意,曾烨嘴里不停,但也没忘记笑着朝柳学冬微微点头,看来他对柳学冬的到场感到很满意。 柳学冬听了一会儿,发觉曾烨今天的口语说得非常标准,但从他手中拿着的稿子来看,他应该是为了这场致辞特意练习了很久。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去找虞红豆和胧月暻二人,却看见她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大厅两侧的长餐桌那边去了。 长桌上摆放着各色食物,烤肉、沙拉、蛋糕应有尽有,只不过很多食物都还没被动过——这种酒会的主要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吃东西,甚至有很多人为了保持体面,会特意提前填饱肚子再来参加。 但胧月暻和虞红豆显然没有这种顾虑,她俩此时一手拿着一个盘子,装得满满当当后,就往角落的桌子走去——柳学冬莫名想到了抱着食物准备过冬的松鼠。 第142章 第三次对视 角落里,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东西。 虽然嘴上说饿了,但胧月暻也不至于刻意作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来显得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三人就只是正常进食,也并未引起宴厅里其他人侧目。 柳学冬刚把一份切好的肉排递给虞红豆,胧月暻就顺手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再把自己那份完整肉排递给柳学冬。 柳学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拿起刀叉继续切起肉来。 “我看到郑教授了。”这时,虞红豆突然说道。 柳学冬跟着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郑万松身后跟着大梨和少梨,正端着酒笑呵呵地与一名外国人交谈着。 看到郑万松,柳学冬又想起了自己下午时的猜测。 『还是想不通,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郑万松,那为什么要监视程姝丽?他们又没什么交集……』 脑袋里的念头刚刚升起,柳学冬突然看见大梨指着某个方向对少梨说了些什么。 柳学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程姝丽。 此时程姝丽也正跟几名外国人凑在一起聊天,只不过她的身边并没有东方小青的影子。 等柳学冬把目光再挪回来时,就看到郑万松三人已经朝着程姝丽走去了。 柳学冬顿时恍然大悟。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程姝丽和九处之间还有东方小青这层关系在。难道他们是想通过这层关系去接近郑万松?这也绕太远了……』 柳学冬在脑子里把他们的关系又过了一遍,却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想到这里,柳学冬又下意识地环视人群,想看看安东尼他们藏在哪里。 当他的目光落向宴厅对面一侧的餐桌时,两道视线穿过交织的人群,再次交汇到了一起。 安东尼。 这就很尴尬了,柳学冬摸了摸鼻梁,二人面无表情地相互点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错开。 宴厅对面的休息桌旁,安东尼和维纳斯坐在一起,他脖子僵硬地把头转回来,咬着牙低声说道:“该死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维纳斯本来正把注意力放在程姝丽身上,突然听到安东尼莫名其妙的这一句,她皱眉看过来:“怎么了?” 安东尼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柳学冬那边:“还是那个人,他又在盯着我看!” 安东尼阴沉着脸:“我真是想不通,如果他是九处的,那早就该来抓我了;既然不是九处的,那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还特么谁也不盯,就只盯我一个人!” 维纳斯皱着眉毛看向柳学冬那边,只见他和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同一桌,只在偶尔聊天时会露出笑容。 维纳斯狐疑道:“他会不会是同性恋?” 安东尼的手臂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眼神更加阴郁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维纳斯收回目光:“既然他想盯着你,那你就看好他。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之不能让他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干扰,如果你发现他有不正常的举动,必要时你可以找机会让他闭嘴——记得手脚干净些,至少要在今晚结束之前不能让人发现他消失了。” 安东尼微微眯眼,他舔了舔嘴唇:“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维纳斯摸出巴掌大小的追踪器,放在桌下看了一眼,追踪显示定位器的位置并没有移动过。 “看来那女孩还在房间里。”维纳斯抬头看向宴厅中的程姝丽,然后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萨曼莎坐在角落里,正和其他人闲聊着。 “程教授在刻意和萨曼莎保持距离,越是临近她们计划的发起时间,她们就越不想让人发现她们有联系——这么看来,应该快了。” “那个女孩叫东方小青。”安东尼提醒道,“根据特维克发回来的情报,她是程姝丽的学生,中海本地人,在中海江东理工大学读书。特维克说这女孩可能有问题,关于她能查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这不正常。” “这一点也不值得惊讶。”维纳斯点头道,“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孩,可不会成为白头鹰的目标——” “快看,萨曼莎要离开了。”安东尼突然打断维纳斯。 维纳斯立刻转头,只见萨曼莎已经起身朝宴厅的正门走去,在走上楼梯后还不忘和枞光的主办方握了握手。 “你看程姝丽。”安东尼再次开口道。 维纳斯又看向程姝丽,发现程姝丽虽然依旧维持着笑容跟身边两个女孩交谈着,但却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表。 “她也想走。”维纳斯低声道。 “需要我去跟着萨曼莎么?”安东尼问道。 “不用。”维纳斯摇头,“萨曼莎很警惕,可没有程姝丽这么好跟,没必要节外生枝,我们只要盯着程姝丽就行了。” …… “程老师,小青还在不舒服吗?会不会有点严重?” 大梨很担心自己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程姝丽。 和萨曼莎约定好一起动身的时间已经到了,程姝丽刚才已经看到萨曼莎走出了宴厅,但眼下自己却被大梨少梨缠着,如果是像下午那时,自己还可以随便糊弄过去,但偏偏此刻她们身边还跟着郑万松教授,自己也不好再拿出老师的派头压人。 “你们不用担心,她已经好多了。”程姝丽又看了眼时间,“刚刚我已经叫过小青了,只不过她还没睡醒,想再休息一会儿,你们再等等,她可能一会儿就下来了。” “要不我们去叫她。”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少梨突然说道,她始终注意着程姝丽的表情。 果然,听见这番话后的程姝丽立刻皱眉:“不用,你们是跟着郑万松教授来的?既然来了,就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玩闹上,这里每个专家都可以当你们的老师,就算不是你们所学的专业,但多学点知识也是好的。” 郑万松也不接话,只是笑呵呵地点头。 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学习上,身为体育生的大梨最不敢听这些,她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拽住了还想开口的少梨。 程姝丽再次抬手看表:“你们就在这里等小青,我还要去见几个教授,暂时失陪了。” 说罢,她冲郑万松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第143章 镜子 “她有事瞒着我们。” 程姝丽走远后,少梨皱着眉看向大梨,语气不满。 “你刚刚不该拽我,说不定我再问问就能发现问题了。” “怎么问?挑明说咱们是九处的,然后让她去把小青叫醒?”大梨捏了捏少梨的脸蛋,“拜托,她是小青的导师,带小青来参加酒会是正事,咱们不能老想着跟小青玩——小青那么大个人,你还怕她走丢了?” 说完,大梨又看向郑万松:“你说呢教授?” 郑万松还是一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他转头问少梨:“你的天赋能用吗?” 少梨闭上眼,片刻后摇头道:“用不了。” 郑万松笑道:“那就没问题,说明小青还在你两百米之内,不用担心。” …… 休息桌旁。 “程姝丽离开了。”安东尼沉声道。 维纳斯和安东尼同时起身,朝宴厅大门走去。 这时,维纳斯飞快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听我说。” 安东尼警惕地回头看了眼柳学冬的方向,发现他没什么异动后才回过头来,等待着维纳斯的下文。 维纳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联系总部,给九处释放信号;你去联系特维克,他应该距离我们不远,让他赶紧跟上来,我们要准备撤离了。然后你把程姝丽盯好——她迟早要跟萨曼莎汇合,你务必小心。如果不慎被发现,也必须在九处到来之前缠住她们。” “明白。”安东尼点头。 二人走出大门,各自分开。 …… 程姝丽告辞后,郑万松带着两姐妹来到休息区坐下,但时不时还是会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找他攀谈。 “我心里不踏实。”趁着郑万松跟人聊天时,少梨低声对大梨说道。 大梨正在对付盘子里的甜点,听见少梨开口,她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少梨恨铁不成钢:“小青啊!你刚才没看到吗?程老师都走了!” “唔,她走她的呗,关我们什么事?”大梨叼着叉子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这还不够奇怪吗?”少梨压低声音,“她明明说是来应酬的,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大厅里,她要去哪儿?而且自从上船后我们连小青一面都没有见到。” 大梨摆着手:“哎呀,郑教授不也说了么,小青在不在船上你能不知道?安啦安啦。” 虽然大梨是姐姐,但在性格上反而是少梨要成熟许多。此时见大梨还是这幅无所谓的模样,少梨终于有些生气了:“我说了,我心里不踏实。” 见少梨正色认真起来,大梨缩了缩脖子,犹豫片刻后依依不舍放下了叉子:“那你说怎么办嘛。” “你去找找小青,这里我守着。” “啊?”大梨有些不情愿道,“我也不知道程老师她们住哪个房间啊。” “去服务台问。”少梨冷冰冰道。 “可是,”大梨瞥了眼郑万松,“郑教授还在这儿呢,我走了谁来保护他?” 少梨朝角落扬了扬下巴。 大梨顺着看过去,恰好看到正聊着天的柳学冬三人。 少梨说道:“等会我带郑教授去跟红豆姐待一起,有她在你总该放心了——还有什么理由一块说了。” 大梨偷偷瘪嘴:“没了。” “那还不快去?” “哦……” …… 柳学冬虽然一直和虞红豆胧月暻二人说着话,但也在偷偷注意着大厅里的动静。 他先是看到萨曼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看到程姝丽也离开了,然后紧跟着维纳斯和安东尼也跟了出去。 他本来还觉得奇怪,明明郑万松那么大一个人还杵在那里,结果那俩人就跟没看到似的,就非得揪着程姝丽不放。 但柳学冬也没兴趣跟他们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罢了。 结果没过多久,两道身影突然走到了他们桌边。 柳学冬抬头一看,顿时无语。 是东方少梨和郑万松。 “郑教授。”虞红豆已经打起了招呼,她左右看了看,“大梨呢?她怎么不在?” 郑万松笑着点了点头:“小虞同志,没打扰你们?” 他和少梨在桌边坐下来,少梨解释道:“大梨找小青去了,等会儿就回来,所以我带郑教授过来坐坐。” 虞红豆听明白了,这是让她暂时当一下保镖。于是她点了点头:“坐,反正我们也没事。” 柳学冬整个人都不好了,在他眼里这郑万松跟个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心说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虞红豆还主动往身边揽。 柳学冬这股膈应劲还没下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们这儿还挺热闹。” 又一个身影在柳学冬身边坐了下来。 柳学冬不用看也听出来了,是王利川。 只见王利川穿了身运动服,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柳学冬挑眉道:“你就穿这身参加酒会?” 王利川咧嘴笑道:“下午去了健身房,就懒得换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穿那么正式干嘛?” “你不是要见生意伙伴吗?” “那又怎么样?”王利川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拜托,我可是王家大少爷,谁敢挑我刺?” 柳学冬无语地把头偏开,却忽然被一道光闪了下眼睛。 他微微眯眼,却见王利川手中正把玩着一物。 “这是什么?” 王利川把手摊开:“喏,镜子。” 柳学冬低头一看,发现真的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镜子呈正圆形,没有任何装饰物,就只有一面镜片,但是镜面上似乎有些许黑色的污渍。 “你还随身带镜子?这么自恋?”柳学冬嫌弃地看着王利川。 “正好,拿给我看看我妆花了没。”胧月暻一把夺过镜子,然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起来。 “这是我在健身房捡的。”王利川苦笑着指了指脚下——健身房位于甲板下的负二层。 “捡的?”胧月暻瞥了他一眼,“难怪这么脏。” 说着,她用手指去擦拭镜子上的污渍,却发现一擦就掉了,她又看向自己的手指,发现指腹残留着黑色的墨痕。 “咦?这是用马克笔画上去的。”胧月暻惊奇道。 王利川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下午我在健身房看到这镜子掉在墙边,然后就顺手揣兜里了——不过它之前应该是贴在墙上的,你看它背面,还有粘胶的痕迹。” 胧月暻把镜子翻到背面,用手指碰了碰,果然发现粘手。 “这别是公物。”胧月暻用纸擦了擦手,将镜子还给王利川,“你还是给人还回去。” 第144章 古老的歇后语 “所以你这些镜子到底是干嘛用的?” 二层,萨曼莎的房间里,程姝丽十分不解。 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都到最紧张的时候了,萨曼莎却还在往自己的手提包里装着镜子。 这些镜子是萨曼莎指名要的,所以她前几天以采购实验器材的名义去买了回来,今天也是用这个借口带上船的。 每一面镜子的尺寸形状一模一样,巴掌大小的圆形,她当时买了足足一百面,上船后就交给了萨曼莎,但现在萨曼莎手中却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刚好足够她用手提包装下。 其余的那些镜子程姝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萨曼莎也并未告诉她。 装完最后一面镜子,萨曼莎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口袋,程姝丽侧眼看去,看见她口袋里装的是一支马克笔。 “这是保证你能体面换乘交通工具的关键。”萨曼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离开宴厅的时候应该没人注意到。” 程姝丽摇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酒会上,没有人管我。不过小青的两个姐姐已经等不及要见她了,所以麻烦你快点儿。” 萨曼莎看了眼时间:“我们的船十点到,现在去接东方小青时间刚好,来得及。” “那就快点。”程姝丽每隔一会儿就在裤腿上擦拭手心的汗,虽然她表现得很冷静,但临到头了,内心还是难免紧张。 萨曼莎提上包,上前打开房门,她率先走出去,左右观望片刻,确定走廊无人后,然后示意程姝丽跟上。 她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选择了更不容易遇到人的楼梯。 穿越楼层,二人快速来到程姝丽房间,程姝丽拿出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萨曼莎依旧保持着警惕,在门口驻足了两秒,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走进房间。 …… 楼梯口,安东尼背靠着墙,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维纳斯说的没错,萨曼莎经受过严格的反追踪训练,如果说程姝丽是只毫无防备的绵羊,那么萨曼莎就是一只随时都竖起耳朵的猎豹,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惊动她。 安东尼不久前联系了特维克,得知他驾驶着租来的船一直缀在游轮后面,和他们相隔两海里左右。 安东尼把维纳斯的安排告诉特维克,让特维克可以过来接应了。随后跟上程姝丽,结果发现她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进入了萨曼莎的房间。 他不敢靠太近,只好守在走廊另一头的杂物间内,等待着她们出来。 所幸并没有等太久,大约十分钟左右,安东尼就看见房门打开,随后萨曼莎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手提包,虽然不知道包里装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鼓鼓囊囊的。 程姝丽紧跟在萨曼莎身后,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环境,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紧张。 由于有萨曼莎在场,安东尼这次甚至不敢跟得太近了,等到她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亲耳听见脚步声往上去了,这才从杂物间出来,跟着走进楼道。 安东尼虽然没有跟上去,但其实大概能猜到她们现在是要去哪——根据定位器显示,东方小青还在程姝丽房间里没有移动过。 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当他悄悄走上这层楼时,正好听见了萨曼莎关门的声音。 “呼……”安东尼此时终于有机会松口气了。 他按住耳麦,低声向维纳斯传递信息:“程姝丽回房间了,萨曼莎和她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是要转移东方小青了。特维克随时可以就位,你那边怎么样。” 两秒后,耳麦里传来回应:“明白。我正在联系总部,这边搞定后与你汇合。” …… 房间里。 萨曼莎放下手提包,她走近床边,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东方小青,确认她依然处于昏睡状态后,点头说道:“药的剂量很足,她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程姝丽深呼吸了一口气,凝重地看着萨曼莎:“现在怎么做?” 萨曼莎环视了一圈房间内,最后目光落在程姝丽的那个大行李箱上,她眼前一亮,笑道:“很好,看来你还没忘我让你带个大点的行李箱这件事,开始装。” 程姝丽愣住:“装什么?” 萨曼莎脸色一沉,她指向床上的东方小青:“当然是装她,不然是把我装进去吗?” 程姝丽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分:“行李箱——不是为了让我带行李的吗?为什么要把小青装进去?我可以叫醒她,我们直接带她走就好了啊——如果像那样把她带走,那就真的成绑架了啊!我和人贩子还有什么区别?” 萨曼莎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姝丽:“你是不是搞研究把脑子研究坏了?都这个时候你居然因为怎么带走她这个原因而下不去手?” “我说了——我同意带走她,但这种方式我不能接受。”被萨曼莎这样盯着,程姝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甚至做不到说服自己,我宁愿叫醒她,然后亲自去劝说她;甚至是让我把她背着走,也比把她装在行李箱里好。” “背着走?难道你以为船上这么多人都是瞎子吗?”萨曼莎大概能明白程姝丽突如其来的固执是来自于哪里,但明白归明白,她却不能,也不愿意去理解。 于是萨曼莎上前一步,狠狠揪住程姝丽的领子:“够了,我没工夫跟你斗嘴。程姝丽,你既想要名利,又想要体面,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们大夏有句话怎么说的?要当婊子就不要想着立牌坊!” “现在——”萨曼莎压抑着怒意,“要么,你把东方小青装进去,然后跟我走;要么,我亲自把东方小青装进去,然后你自己留下……选。” 一句古老的歇后语将程姝丽的脸面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萨曼莎竖起三根手指,然后缓缓收回一根:“三……” 程姝丽浑身一颤,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别,别数了……我装。” 第145章 九处:你不要过来呀 中海,特管九处。 葛文栋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老婆已经打电话来问过一次了,葛文栋怕回去太晚打扰到她休息,于是就决定今晚直接在处里过夜了。 最近的风向有些不太对——当然不是指政治层面的,而是关于阴影世界和觉醒者的。 近一个月以来,觉醒者事件出现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虽然上次开集体会议已经把这件事当做重点观察事项安排了下去,但京城总部那边却一直没有下发这件事后续安排的通知,似乎依然还处在观察阶段。 不过葛文栋身为中海九处的最高领导,知道的事情比普通干员要多多了。 据他所知,这次觉醒者事件增幅现象并不是只在大夏出现,这种现象其实是世界范围的,已经有许多国家都出现了相似情况,只不过增幅的程度大小不一。 这些消息大多来自于一些在阴影世界中势力单薄的区域,所以无法做到封闭消息;至于像自由联邦和苏维埃公国这类自身拥有庞大实力的区域,它们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并且它们也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情况。 葛文栋听说京城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这起现象出现的原因,同时这也是他加班的原因——在没有确切消息传来的情况下,他连这种现象是好是坏都不知道,更加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 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是昨天才送来的。 又是一位新出现的觉醒者。 这位名叫苏华祥的觉醒者的经历也称得上离奇。 他的天赋是,不管自己怎么穿什么衣服,都会使看向他的人在脑海中自动脑补出最符合自己审美的穿搭形象,苏华祥靠着这个天赋对多名女子进行过骗财骗色。 而他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在水库冬泳时不小心使用了天赋,被岸上的路人看见他竟然穿着燕尾服在水里扑腾,路人以为有人跳河寻短见,当即就报了警。 警察将苏华祥带回局里归案一查,没多久就挖出了他之前骗财骗色的经历,当时就给他铐上了。 坏就坏在这里,当他被送到看守所要换上囚服时,他实在是没辙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又把天赋用了出来,当场就把狱警给看懵了——明明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换上了囚服,可一眨眼他身上的囚服就变成西装。 狱警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但几次下来还是没变化,后来经过层层上报,终于给捅到了九处这里来。 苏华祥这天赋实在有些鸡肋,而且他底子还不干净,所以葛文栋在安排人把他记录归档后,就又把他丢回了看守所——该怎么判怎么判。 这件事里,重要的不是苏华祥,而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觉醒者事件,都快赶上华西渝城分部了。 心里揣着愁绪,葛文栋从烟盒抖出一支烟,正准备掏出打火机点燃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葛文栋放弃找打火机,迅速接起电话:“我是葛文栋。” “老葛,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此时他的语气非常严肃。 “老易?”葛文栋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他没想到都这么晚了易安邦会亲自给他打电话。 易安邦身为九处总部的一把手,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安排下面人通知就行了。 结合易安邦严肃的语气,葛文栋立刻意识到恐怕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直接说事,发生什么了?” 易安邦也没有墨迹,直入正题:“就在几分钟前,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公布了一条情报,情报内容说的是,于今天下午出海的‘海上明珠号’游轮潜伏了白头鹰探员,正在执行一项针对我们九处的秘密行动。” 葛文栋听得直愣神:“清道夫协会公布的情报?这有可信度吗?等等,‘海上明珠号’,这名字耳熟……” “就是你们中海的船。”易安邦沉声道,“中海这次参加国际研讨会的专家此时此刻几乎全在船上。事关重大,不管情报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去处理。” 葛文栋背上的汗毛顿时全部立了起来,他倒吸了口冷气:“嘶——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行动。” 言罢,葛文栋突然一惊:“郑教授和青鸟也在船上。” “立刻联系他们。”易安邦的声音顿时也拔高了一度,“务必优先确保郑教授和群众的安全。” 葛文栋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电话,发送了紧急召集通知,趁着这个间隙,他向易安邦问道:“老易,我突然回过味来了,如果情报是真的,那清道夫协会这么干是为了什么?向九处示好?” “我也不清楚清道夫协会是什么意思。” 葛文栋沉默了片刻:“老易,你给我透个底,前些日子外面传的九处跟清道夫协会秘密联手了,难不成是真的?” “你觉得可能吗?”易安邦加重了语气,“这个问题你也问得出口,亏你还是副处长!” 葛文栋愁得皱起了眉:“我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才问你一嘴——你想想,如果情报是真的,这件事情过后,咱们九处和清道夫协会联手的事不就坐实了么?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撇不清了呀!” 易安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也暂时没想到解决办法:“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先等事情结束,我后续再安排人发言明确九处的立场,不管他们信不信,但至少我们要把话放出去,表明我们和清道夫协会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葛文栋的秘书快步走了进来,葛文栋挂掉电话,迅速说道:“立刻联系郑万松教授;通知一组二组集合;通知船舶管理局,让他们立刻与‘海上明珠号’游轮取得联系,命令游轮即刻返航!快,抓紧时间。” 第146章 裂纹 为了防止萨曼莎和程姝丽出来时和自己当面撞上,安东尼悄悄从楼梯口转移,在路过程姝丽房间门口时,他小心翼翼贴近耳朵,隐约听见屋内有交谈声,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偷听未果,安东尼便来到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再次背靠着墙,只露出半边身子,集中注意力观察房门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开锁声响起,安东尼迅速撤回身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拿出追踪仪,屏幕上代表定位器的红点正在闪烁,这说明东方小青开始移动了。 随后就是两种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声音逐渐变小——她们果然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安东尼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悄悄侧身探头看向走廊,正好在最后一秒看见了萨曼莎和程姝丽走进楼道的背影——程姝丽手里拖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时—— “叮铃铃!叮铃铃!”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在此时格外刺耳,安东尼被惊了一跳,因为这铃声就来自他的身后。 只见电梯旁的盆栽后面,一个女孩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东方大梨将电话挂断,铃声戛然而止。 她警惕地盯着安东尼:“你在跟踪程老师……你是什么人?” 安东尼沉默片刻:“你在这里蹲多久了?” “从你贴在程老师门口偷听时我就在了。”大梨挑眉道,“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刚刚看你的地方。” “呵。”安东尼自嘲一笑,既然自己的举动都被看光了,那也就没有狡辩的必要了,刚才的电话铃声不仅自己听到了,想必萨曼莎她们也能听见,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然后再去追萨曼莎二人。 “原来是我把你的位置占了。” 安东尼咧了咧嘴,目光冰冷。 “实在抱歉——” 话音未落,安东尼突然暴起冲到东方大梨身前,拳头高高举起,猛地砸向女孩面门。 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本以为这一记重拳下去,就算打不死她,也能送她个半身不遂。 但令安东尼没有想到的是,眼看这一拳就要落到女孩脸上时,她竟然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躲开了。 他的视野余光勉强捕捉到女孩的动作——只见她微微侧身,似乎只迈出了一步就移动到了自己身后十米远的地方。而安东尼这一拳甚至还没有完全挥出去,然后又是一眨眼的瞬间,那个女孩刚做出一个迈步的动作,安东尼就看见她的身影闯进了视野——已经到了他身后! 女孩曲肘前顶,利用极速所加持的动能,如一颗人形炮弹,重重撞上安东尼的背脊。 “嘭——!” 背部的疼痛尚未传递到脑海,安东尼已经先一步被撞飞出去,直到撞到墙边才停了下来。 “呃!”安东尼龇牙忍痛,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恨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快,这种爆发力,就连s级也不一定……” “有什么话留着给警察去说。”大梨直接打断道,“乖乖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安东尼冷笑一声,“原来你还没搞清楚情况。” 说话间,安东尼扶着墙起身,然后在腰间一模,一柄隐藏在皮带扣下的折叠蝴蝶刀被抽了出来,只见蝴蝶刀在指间旋转一圈舞了个刀花,最后被他紧紧握住。 安东尼歪了歪脖子,骨头一阵脆响,他眯眼看向东方大梨:“再来试试?” …… 萨曼莎和程姝丽刚刚走进楼道,突然走廊另一头传来电话铃声,萨曼莎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程姝丽本就紧张,被突如其来的铃声一惊,顿时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扶稳装着东方小青的行李箱。 萨曼莎贴身靠墙,缓缓探头看向来时的走廊,却发现走廊上空荡荡的,片刻后铃声也消失了。 “怎,怎么了?”程姝丽紧张问道。 萨曼莎眼神微沉:“没看到人,也许是路过的。没时间去管了,我们要抓紧。” 说罢,她主动从程姝丽手中接过行李箱,单手就拎了起来,然后加快脚步往楼下走,程姝丽愣了一下后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通过楼梯一路来到位于甲板下的负二层,这一层的高度已经距离海平面不远。 负二层是健身房所在的区域,除了健身房以外,在这一层还有一个室内泳池,以及spa按摩会所,但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人,偶尔有工作人员路过时,也没人质疑萨曼莎和程姝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姝丽跟着萨曼莎来到一个小房间,她环视一圈,房间里摆放着几个架子,架子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小圆窗,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海面,墙角摆着一个置物桶,桶里随意堆放着毛巾和浴袍——原来这里是杂物间。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程姝丽不时看向门外,神色紧张。 萨曼莎没有回答,而是打开手提包,将镜子一面接一面整齐贴在临海的那面墙壁上。 萨曼莎用了近十面镜子,将它们紧挨着贴成了竖直一排。 “你不是想知道这些镜子的用处吗。”她从兜里取出马克笔,用牙齿咬住拔掉笔帽,然后在镜子上描绘起来。 “以及更多的那些镜子被我藏到了哪里。” 萨曼莎一边画一边说着:“我今天走遍了整艘船,就像现在这样,把镜子贴在了很多地方,从最下层到这一层,每一层都没有漏下……” 程姝丽看着萨曼莎的笔迹,却发现她完全是在随意地涂着一个长长的粗线条,线条从最上面那面镜子一直延伸到最下面那一面镜子——一眼看过去,就仿佛是镜子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很快,萨曼莎画完了,她把马克笔重新盖上笔帽,然后收到自己的兜里。 “所以呢?”程姝丽紧皱着眉毛,看向萨曼莎,“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意义?”萨曼莎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拳头置于镜子前,“意义就在于,可以提前让你见到,你即将抵达的新世界……有多么神奇。” 话音落下,萨曼莎握拳的手突然张开,掌心朝向镜子的一瞬间,程姝丽感到整个游轮突然震了一下,紧接着她猛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镜子上的线条赫然裂开,透过这道裂纹,程姝丽竟然直接看到了大海——裂开的不仅是镜子,还有镜子后面的船壁。 ———————分割线———————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白头鹰环境治理局绝密文件(保密等级:b) 萨曼莎·摩尔(saantha·oore):女,33岁,白头鹰环治局国际事务行动部探员,觉醒者。 个人综合评估:b 个人履历:该探员22岁觉醒天赋。23岁于纽约被发掘吸纳,并接受为期5年的军事训练。28岁接受例行派遣,前往密苏里州进入沉寂式潜伏。30岁调任白头鹰总部,加入国家事务行动部,至今。期间获铜星勋章两次,银星勋章一次。 天赋效果:以描绘的方式使金属或合金产生贯穿性裂纹。 代价:无。 条件:必须以可产生镜面反射的平面作为媒介。 备注:1经试验,天赋所造成的裂纹与拥有者在镜面所描绘的线条形状完全一致。 2经试验,当拥有者所描绘的线条长度超过20米时,天赋将无法生效;而裂纹深度则不受影响,不论镜面背后的金属或合金厚度为多少,一旦天赋生效,则必然造成贯穿性裂纹。若金属或合金内部存在空隙,则裂纹会于空隙处停止贯穿。(考伯特教授提出猜想,假设存在一颗由纯粹金属构成的实心星球,拥有者如果在该星球上对着地面使用天赋,原则上来说,裂纹可贯穿至星球另一面。) 3经试验,描绘所用的镜面与金属或合金之间必须达成直接接触。 4研究团队猜测,随着天赋能力的成长,拥有者可画出的线条长度也会持续增长。 第147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断线了?” 东方少梨望着手里正发出忙音的电话,眉头微微皱起:“大梨在搞什么,去了那么久,怎么连电话也不接。” 王利川因为看见熟人,又端着杯子去打招呼了。 “可能是信号的原因。”虞红豆插了一句,“今天在服务台听见迎宾小姐提起过,说海上信号不好,可能会遇到打不通电话的情况,所以我们还特地租了对讲机。” “喏!”胧月暻托着下巴,扬着小脸傻笑,她冲少梨摇了摇手里的对讲机,“就是这样的,你没有,嘿嘿……” 这次游轮之行就连柳学冬都点头了,对胧月暻来说简直就是“奉旨玩耍”,所以她对自己很是放纵,今晚除了吃东西以外,她还喝了不少酒。 侍应生们托盘里装着的大多是鸡尾酒,什么口味的都有,就是没什么酒味,胧月暻一杯接一杯地喝,但随着这会儿后劲慢慢涌上来,她的小脸不知不觉就染上了一层红晕,整个人也有些迷糊了。 少梨看着电话屏幕上的满格信号:“可是信号明明没问题——而且刚刚好像是她主动挂断的。” 虞红豆闻言也皱起了眉:“那你等会儿再给她打一个,也许她现在已经接到小青了,正在来的路上,所以就直接没接电话。” 柳学冬假装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低头对胧月暻道:“吃饱了吗?” 胧月暻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柳学冬,她摸了摸小腹,双眼笑成了月牙儿:“饱了。” 柳学冬朝虞红豆努努嘴:“那你去给红豆说,今天玩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 “啊……”胧月暻撒娇似的拖出一个长音,“可我还想玩。” 柳学冬板起脸:“还玩什么玩,再玩下去你都要耍酒疯了——快去。” 胧月暻轻轻噘嘴:“坏人!” 柳学冬瞪眼:“妖精。” 胧月暻把头一偏:“那我要先上个厕所。” 柳学冬无奈地摆手:“赶紧的,快去快回。” 胧月暻不情不愿地起身,朝柳学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扭着小腰走了。 虞红豆和少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少梨问道:“胧月老师怎么了?” 柳学冬翻了个白眼:“喝醉了,别理她。” “她去哪儿?”虞红豆倒是有些习惯了胧月暻时不时的作妖。 柳学冬笑道:“洗手间。她喝了不少,等她回来咱们就回房休息。” “呃,”虞红豆看向郑万松,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等大梨回来。” 反倒是郑万松很善解人意,他摆了摆手:“无妨,也不差这几分钟,你们该回就回,小虞同志你不用管我。” 柳学冬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觉得这老头很上道。 柳学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突然有电话铃声响起。 “叮铃铃——” 是郑万松的电话。 他把手伸向衣兜,还不等他把电话摸出来,突然又有一个铃声响起。 “叮铃铃——” 这次却是虞红豆的。 二人各自拿出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虞红豆瞥了眼柳学冬,小声说了句:“处里打来的。” 柳学冬神经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我要回避吗?” “应该不用。”虞红豆说完这句,转身把电话接通。 对面的郑万松也已经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柳学冬假装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面前的食物,但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虞红豆身上。 只听虞红豆点着头低声道:“是我,什么事?” “集合?可是我现在正在海上。” 刚听到这儿,柳学冬看见郑万松突然起身,面色无比严肃:“什么?白头……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和大梨她们在一起,对了,虞红豆同志也在我身边。” “不,她是因为其他原因上船的。” “还有,王九命的孙子也在船上。” 这时,虞红豆也正说道:“没错,海上明珠号,就是这艘船,我现在和郑万松教授在一起。” “船上目前并未发现异常。” “嗯,明白,优先保证郑教授的安全。” “还有王利川?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他们往安全区域转移。” 柳学冬脸上挂着微笑,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戾气。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钢叉——该来的还是来了。 电话还未挂断。 “嗡——!” 游轮突然震了一下。 巨大的沉闷响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是船身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原本热闹的宴厅死寂了片刻,紧接着有人发出了惊呼,就像是一个讯号,人群顿时慌乱。 有人朝大门奔去,有人大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整个宴厅再次“热闹”了起来。 …… 与此同时,游轮主控室。 在船发生异常震动的第一时间,船长依旧保持着冷静,他迅速拿起对讲机,要求各部门立刻去查看情况。 还没等反馈汇报上来,船上的无线电里却先传来了声音。 “海上明珠号,这里是中海市船舶管理局,收到请回复。重复,海上明珠号,这里是中海市船舶管理局,收到请回复,结束。” 船长迅速戴上耳机:“管理局,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船疑似出现故障,正在自检,可能需要安排救援。重复,管理局,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船疑似出现故障,正在自检,可能需要安排救援,结束。” 无线电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传来声音:“海上明珠号,刚刚收到命令,要求你船立刻进行返航……鉴于你船目前故障原因不明,命令你船立刻停止航行,优先保障乘客安全,原地等待救援。重复,立刻停止航行,优先保障乘客安全,原地等待救援,结束。” “收到。” 船长刚放下耳机,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副船长的情况反馈。 “船体外壁多处出现破损,皆是不明原因造成的裂口,底层多处舱室出现大面积渗水情况,已经让人临时关闭舱门。但裂纹数量很多,并且分布在甲板下层诸多区域,这样下去船身会逐渐吃水……” 听着副船长汇报的出现裂纹的区域,船长的脸色逐渐低沉,虽然吃水速度很慢,但裂纹数量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派人修补。但好在救援已经在来的路上,眼下也还远没到需要弃船求生的地步。 想到这里,船长按下游轮广播。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第148章 脚滑 “嘭!” 走廊里,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锋利的刀刃贴着东方大梨的脸颊掠过,但终究是差了点,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口子。 反倒是安东尼胸口又挨了重重一脚,被踹得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抵住墙才勉强停下。 安东尼微微喘了口气,冷静地看向大梨,大梨再次摆好架势,浑身紧绷。 几番试探下来,安东尼心里逐渐有了底。 眼前这个女孩虽然速度极快,但短板也很明显——她无法避免惯性所带来的“失控”,由于速度太快,反而使她做不到收发自如。 她的好几次进攻安东尼都发现了,只要自己能躲闪成功,女孩总是无法第一时间变招,进行连续性的追击。 这同时也说明了她的贴身搏杀经验不足,但在没有经验的前提下却能拥有这种速度,说明她的极速不是通过锻炼得到的,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觉醒者……”安东尼冷冷盯着大梨,缓缓说道,“我应该猜到你的来历了。” 这是大夏的地盘,安东尼不认为自己会运气那么好,随随便便就能碰见野生觉醒者——所以她大概率是九处的人。 “连这个都知道?”大梨眉梢一挑,“看来你也不简单,更不能放你走了。” 嘴上虽然没输气势,但大梨心里却愈发紧张,除了确实缺少搏杀经验以外,更多是因为她渐渐感觉到安东尼的棘手了——自从他拿出蝴蝶刀后,自己每次冲上去都冒着很大的风险,稍有一个不慎自己就可能会撞到刀口上,而这个外国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预判自己的行动轨迹,然后提前进行挥刀。 『再这样直来直去地冲锋,迟早要中刀。』 大梨快速瞥了眼左右两边的墙壁。 走廊并不宽,左右间隔不到两米。 『要想办法转弯才有机会。』 念头刚刚升起,安东尼突然主动疾奔而来——看来他确实已经发现了东方大梨的弱点,并且有把握速战速决。 大梨肩膀一沉,也迅速冲了上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二人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只见安东尼突然躬身,作出就地翻滚的动作,而蝴蝶刀则被他反手向身后抛去,然后另一只手利用起身动作顺势接住蝴蝶刀—— 在安东尼的预想中,自己通过翻滚躲闪掉东方大梨的正面冲撞,东方大梨由于惯性原因会径直往后冲去,自己则趁这时结束翻滚迅速起身,然后顺势将刀向后方掷出,以自己的飞刀水平,几乎可以百分百保证将她一击毙命。 而在大梨的预想中,她看似和之前一样是向安东尼冲去的,但真实的打算是,她会在相撞前先一步跃起,然后通过踩踏墙壁来强行改变方向,从安东尼的身后对其后脑勺进行重击,如果这一击中了,就凭自己这一腿的力道,少说也能踢得他个昏迷七天七夜。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身影交汇的瞬间,安东尼一个滚身,另一只手伸出就准备接住正在下落的蝴蝶刀,但此时他的余光往后一看——却没发现预想中大梨撞空的画面。 正此时,女孩的身影高高跃起,抬腿就要蹬上墙壁,安东尼心道不好,瞳孔瞬间缩紧。 可就在这一瞬间—— “嗡——!” 游轮突然一震,地板和墙壁都在晃动。 “哎呀——” 大梨蹬墙的脚一滑。 疾掣的速度中,她整个人横着摔飞出去,几乎快出了残影。 随后就是“嘭”的一声,东方大梨一头撞破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径直掉入了电梯井中。 安东尼望着电梯门上黑洞洞的窟窿,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耳麦中传来维纳斯的声音:“发生了什么,刚刚的震动是怎么回事?是萨曼莎干的吗?” 安东尼咽了口唾沫,他按住耳麦,一边来到电梯门前,一边说道:“我遇上点麻烦,跟丢了,不过我猜应该是萨曼莎的手笔——除非这艘船上还有其他的恐怖分子。” “麻烦?”维纳斯的声音顿时变冷。 安东尼探头看向下方,幽深的电梯井里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动静。 “见面再详细告诉你,我现在怀疑这艘船上有九处的人。” 维纳斯语气顿时凝重:“怎么会?难道是奔着萨曼莎来的?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我几乎可以确定我的推断。”安东尼揉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快说,接下来怎么办。” 维纳斯停顿了片刻:“没时间再去找萨曼莎了,我们现在就撤。我来联系特维克,我们在船尾甲板汇合。” “明白。” 刚结束联络,走廊中突然响起了游轮广播。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安东尼目光一沉,转身迅速往楼梯走去。 …… 程姝丽震惊的情绪被震动和嗡鸣声打断,紧接着她立刻明白了那些镜子被萨曼莎拿去干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萨曼莎:“你疯了,竟然想把整艘船弄沉?” 萨曼莎瞥了她一眼,默默提起包:“你才疯了,谁说我要沉船了?” 她继续说道:“我在每一层制造裂口,随着海水进入船体,船的吃水线会逐渐升高,每有一层被淹没,就会有更多的海水从裂口渗进来,这个速度不会太快,但足够让船上的人惊慌失措。” “我需要把他们全部赶到上层去,这样我们离开时才不会被人注意到。”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今晚的游轮就是一个大灯泡,而我现在做的,就是把它的功率再加大一些。这样一来,外界的所有目光都会集中到游轮上,他们要忙着救人,忙着排除故障,忙着应付即将到来的国际舆论,而我们——则要抓住这个机会进入公海。” 第149章 闲人免进 程姝丽看了看萨曼莎,又看了看船壁上的裂口。 海风从狭窄裂口挤进来,发出尖锐的鸣叫。 而那些镜子由于裂缝的产生,已经散落成一地碎片。 看着裂口,程姝丽原本呆滞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 “这就是考伯特教授说的特殊能力吗?所以你也是那种人?” “等等,也就是说,你大脑中分子神经的活性也是异于常人的——甚至,你在使用能力时这种活性异常的表现会变得更加剧烈。” 程姝丽不知不觉盯上了萨曼莎的脑门,那样子就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的头盖骨给掀开看看。 萨曼莎微微皱眉:“该走了。” 说罢,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程姝丽赶紧跟了上去。 由于刚才的震动,现在这一层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 二人再次回到楼道,站在这里隐约能听见上层的喧闹,密集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和男人的呵斥。 思绪回归现实,程姝丽的神经再次紧绷,她紧张地看着萨曼莎:“我们要上去吗?” “为什么不?”萨曼莎扬了扬眉毛,“我们要回负一层,来接我们的船马上到了,我们得从那里离开。” “可是上面人多。”程姝丽擦着掌心的冷汗,然后担忧地看了眼行李箱。 “他们都在急着往上层去。”萨曼莎却一点也不担心这点,“放心,我们不进宴厅,而且就算遇见人,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在意你的。” 话音刚落,游轮广播响起。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瞧,”萨曼莎吹了个口哨,“我说什么来着。” 事实也确如萨曼莎所料,二人通过楼梯上到负一层,沿途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从楼道出来后,她们没有进入宴厅,而是通过外围的廊道走进了员工区。 “你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船上的每一条路都记住了?”程姝丽发现在前面带路的萨曼莎走得很快,她在遇到岔路时也一点不会迟疑,似乎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萨曼莎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前搞到了游轮的内部结构图,然后把它记在了脑海里。” 程姝丽默默点头,惮惮地瞟了一眼萨曼莎的背影。 从制定计划到安排撤离,从萨曼莎抵达中海那天算起,她总共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三天,但她却把每一步都计划好了,没有一处遗漏。 也许也是因为萨曼莎表现得太过有条不紊,程姝丽此刻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二人没走多久,萨曼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程姝丽站在门口朝里面观望,发现这里是一间厨房。 厨房中间是长长的生产台,摆放着各式厨具,左右墙边整齐排列着冷柜和放置食物的架子,但由于不久前的震动,许多东西都掉在了地上,使厨房在此时显得有些杂乱。 整个厨房空无一人。 萨曼莎径直走到临海那面墙边,她把行李箱摆在一旁,然后蹲下来从提包里取出镜子,同时招呼程姝丽:“别愣着,来搭把手。” 程姝丽赶紧上前,和她一起把镜子往墙上贴。 在萨曼莎的指挥下,她们把剩下的所有镜子贴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形,然后萨曼莎拿出马克笔,沿着镜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退后。”萨曼莎抬手示意,程姝丽让到一旁,并顺手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边。 在萨曼莎对着镜子伸出手时,程姝丽则偷偷把行李箱拉开了一条缝——行李箱不透气,她很担心把东方小青给憋出问题来。 程姝丽悄悄看了一眼萨曼莎,发现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于是又把缝隙拉得更开了些,她想趁现在先检查一下东方小青的情况。 “砰!”沉闷的炸裂声在耳边响起,还没来得及把目光看向箱内的程姝丽又被惊了一跳。 船壁裂开,萨曼莎伸手一推,脱落下来的圆形钢板跌入大海,露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夜幕下,海风呼啸着灌进来,程姝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萨曼莎扶着窟窿的边缘,探出半边身子往下望:“船已经到了,快……”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你们这是——诶?程老师?” …… 酒劲翻涌上来,醉意开始弥漫,微醺的程度刚刚好,使人愉悦的同时,也还远没达到倒头就睡的程度。 胧月暻穿过宽阔的宴厅,她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上,每一步都要很认真地落脚,才不至于撞到别人身上。 她脸蛋酡红,嘴角微微上翘,无意识地露出笑意。 她觉得很开心,也许是因为能和柳学冬虞红豆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毫无负担,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 一直快走到宴厅的另一头了,胧月暻才突然想起自己连洗手间在哪里都不知道。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伸手拦住一名刚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侍应生。 “呐,我要问路。” 侍应生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几支盛着酒的高脚杯。胧月暻突然拦在他面前,差点害得他把杯子打了。 他手忙脚乱地扶稳托盘,朝胧月暻歉然一笑:“您要去哪儿?” 胧月暻摸着耳垂,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喔,洗手间,洗手间在哪儿?” 就在她迟钝的这几秒内,已经又有人朝侍应生招手:“嘿!waiter!这边,给我一杯酒。” 侍应生两头顾不过来,下意识给胧月暻指了个方向,然后就赶紧朝招呼他那人走去。 胧月暻的目光看向侍应生指的方向。 那是他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嗯。”然后她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通道旁挂着路牌,路牌上写着: 员工区域,闲人免进。 第150章 我是九处的 “这哪里是洗手间,”胧月暻一边走一边嘀咕,“明明就是迷宫嘛。” 胧月暻在走廊里绕了好半天,始终没发现哪里像是洗手间的样子,就连人也没见到几个,而且随着酒劲上头,她更是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笨蛋柳学冬,叫你不陪我,要是我走丢了……” 说到这,她正撅着的嘴突然一瘪,伤心道:“那他肯定高兴死了!” 这时,拐角里突然走出一名工作人员,她身上的制服和侍应生有着明显区别,更像是一名主管。 她看见胧月暻后赶紧走了上来:“女士,这里是非游览区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胧月暻吸了吸鼻子:“我在找洗手间。” “走错路了?”女主管一愣,“这样,我先带你出——” 话音未落,突然船体猛地一震,紧接着传来沉闷的嗡鸣。 女主管脸色顿时一变,她来不及再去管胧月暻,焦急地朝外面跑去查看情况。 而胧月暻却对刚刚的摇晃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扶着额头自言自语:“我不会真的醉了,怎么都站不稳了呢……诶,人呢?” “搞什么呀,不是说要给我带路么。” 没有办法,胧月暻只好继续往前。 由于刚刚的“站立不稳”,胧月暻还特意扶着墙走,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倒。 没走多久,头顶响起了游轮广播。 胧月暻迷迷糊糊中没注意听,只依稀听见广播里说了些“船长”“取得联系”“自助餐厅”什么的。 “自助餐厅?”胧月暻突然精神一振,“难道酒会还有下半场?” 想到这里,胧月暻更加迫切地想要快点找到洗手间,然后回去赖着柳学冬让他同意留下来继续玩。 “柳学冬多半不会答应,但我只要劝动红豆,柳学冬肯定会跟着的。” 胧月暻傻傻一笑:“就这么决定了。” 又转过一个弯后,胧月暻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有人?”她惊喜地抬起头,发现声音是从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而房间门正敞开着。 胧月暻迫不及待想要问路,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胧月暻还未说话,一股带着咸涩味道的海风就扑面而来。 相较于室内的温暖,冰冷的海风一点情面也不讲,凉意仿佛要透过衣服渗进骨头里。 胧月暻猛地打了个战栗,酒意消散无踪,头脑也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抬头看向屋内——靠外临海的船壁上,一个大窟窿分外扎眼,窟窿外就是幽深的夜色和黑宝石一般的海面。 一个外国女人正站在窟窿边朝外看。在外国女人旁边,则是一个背对着门口的人,看背影似乎有些眼熟,此时正蹲在一个大号行李箱前,行李箱的拉链已经被她拉开了一条缝隙。 胧月暻还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下意识开口:“你们这是——” 话音未落,听见声音的二人迅速回头看过来,在和行李箱边的女人目光对上时,胧月暻顿时惊道:“诶?程老师?” 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和胧月暻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姝丽教授——柳学冬第一天参加研讨会那次,胧月暻也跟着去了,当时她亲眼见过一次程姝丽和她的学生东方小青。 但程姝丽显然已经对胧月暻没有印象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并且还认识自己,使她原本就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了弦。 “啊——谁!你是谁!”程姝丽发出惊恐的叫喊,然后下意识就要往萨曼莎身后躲,但在起身的瞬间,她的膝盖不小心撞在行李箱上,行李箱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行李箱的盖子掀开,胧月暻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东方小青!” 倒在地上的行李箱内,东方小青正以一种蜷缩的姿势被塞在里面,她的双眼紧闭着,就连刚才的摔落都没能使她产生一点反应。 虽然胧月暻无法确定东方小青是死是活,但不影响她判断出眼下这两人正在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想干什么?绑架?”胧月暻一边警惕地盯着二人,一边偷偷把手伸向挎包。 电话还装在包里,只要她能找到机会拨通柳学冬的电话,就一切好说了。 回答她的是一道刺眼的反光。 胧月暻下意识闭眼,只听见耳边“唰”的一声,似乎有东西朝她飞了过来,紧接着肩上一轻,随着“啪”的碎裂声响起,挎包掉在了地上。 胧月暻低头看去,挎包的肩带被割断了,在她身后的地上,散落着零星镜子碎片。 “收起你的小动作。”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胧月暻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那个外国女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捏着半块碎镜子。 “程,你先上船,这里交给我。”萨曼莎头也不回地说道,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胧月暻。 萨曼莎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眼神中的杀气,胧月暻几乎是清晰地感觉到,萨曼莎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胧月暻的心脏怦怦直跳,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迅速将她淹没。 『快,快逃!不行,她会追上我——已经逃不掉了!』 胧月暻在心里疯狂呐喊着,可是脚却像是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程姝丽却突然从后面拉住了萨曼莎的手腕,她惊惧地望着萨曼莎:“等等,你不会是想……” “说真的,”萨曼莎一把甩开程姝丽的手,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我快受够你了,在我的耐心被你彻底消磨完之前,你最好听我的——上船。” 萨曼莎甚至没有回头看程姝丽一眼,然后继续向胧月暻走来。 危机感降临,心中警铃大作。 千钧一发的时刻,求生的本能让胧月暻作出了此时此刻最有机会保全性命的行为。 只见她突然抄起旁边架子上的酒瓶,然后大声喊道:“站,站住!我是特管九处的!立刻放弃抵抗!” 萨曼莎先是一愣,随即她突然提速,眨眼就冲到了胧月暻面前——夺下酒瓶,抬手砸下! “砰!” 酒瓶在胧月暻头上炸开,整个人应声而倒。 酒液顺着锋利的瓶子破口滴落到地面,萨曼莎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又看了看晕倒在地的胧月暻,嗤笑一声:“九处?就这?开什么玩笑。” 萨曼莎蹲下来,将瓶子锋利的破口对准胧月暻脖子处的大动脉,然后高高举起——就在准备下手时,她衣服内兜的电话响了。 萨曼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第151章 胧月暻,立刻回答我 这部电话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萨曼莎依旧随时随地把它带着,从不离身,因为当它响起时,就只可能是一件事——来自白头鹰总部的紧急联络。 举着酒瓶的手放了下来,萨曼莎立刻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率先开口:“确认行动代码。” 萨曼莎迅速接道:“行动代码,鹰巢,什么事。” “十五分钟前,清道夫协会在阴影世界公布了关于你这次行动的情报,九处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九处?如果这样说的话……”萨曼莎愣住,她下意识看了眼地面上昏迷的胧月暻,“鹰巢,我可能已经和九处的人撞上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汇报你现在的情况。” 萨曼莎答道:“我还在船上,随时可以撤离。不过我猜测我遇上的大概率是九处的侦查人员,已经被我解决了。” “看来九处来得比我们预料的要快。”电话里下达命令,“你现在立刻撤离,放弃任务——如果条件允许,务必对程姝丽进行灭口。” 萨曼莎赶紧回道:“不,我的意思是,任务已经完成,并且成功捕获任务目标,我现在随时可以进行撤离。” “很好!”电话那头似乎也松了口气,“那就立刻撤离,我们会在公海接应你。” “明白。” 挂掉电话,萨曼莎盯着胧月暻的脸犹豫了片刻,然后她随手扔掉酒瓶,将胧月暻扛在了肩上。 程姝丽没有听萨曼莎的话上船,她此时站在窟窿前面,脸色忧虑重重,但发现萨曼莎没有杀人后,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你带着她干什么?” 萨曼莎不禁皱眉:“她是大夏官方的人,留着她可以当人质。我们已经暴露了,很多人在找我们,有她在,算是给我们出海加了张底牌。” “官方的人?官方已经在找我们了?!”程姝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还想再说什么时,萨曼莎却突然一脚踹了上来。 “呀——”程姝丽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仰倒,从窟窿里掉了出去。 萨曼莎用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箱,也跟着跳了下去。 “咚。” 萨曼莎屈膝减少缓冲,脚落在实地上,她旁边是摔倒在甲板上的程姝丽,她还在闭着眼睛乱喊乱叫,慌张得手舞足蹈。 这是一艘小型游艇,船身几乎快和游轮贴在一起了,从窟窿到这里甲板的高度只有不到两米。 “shit!”萨曼莎踢了程姝丽一脚,“别叫了!” 从游轮下来后,她对程姝丽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差了。 这时,一道身影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是一个陌生的黄皮肤男人。 他向萨曼莎颔首:“怎么样?” 萨曼莎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没有问题,出发。” 男人默默点头,然后重新走回驾驶室,游艇很快启动,向着远处驶去。 萨曼莎把胧月暻和行李箱丢在了甲板上,然后走进了船舱,惊慌中起身的程姝丽也赶紧跟了进来。 她看见驾驶游艇的男人后一愣:“你是大夏人?” 男人斜着瞥了她一眼,冷淡地摇头,然后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当然不是,从我祖父那一辈起我们家就在自由联邦了,我只是因为任务派遣才来到大夏——不过幸运的是,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也能沾萨曼莎的光回家了。” “去甲板上待着。”萨曼莎走过来,她指着外面对程姝丽命令道,“我和他有事要谈。” 程姝丽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再加上刚刚得知自己被大夏官方“通缉”这个消息,此时的她俨然已经如一只惊弓之鸟,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我,我去把小青放出来。”程姝丽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然后朝外面走去。 她来到甲板上,在行李箱面前蹲下,想了想后又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就盯着行李箱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一个略带着杂音的说话声不知从哪里传进了她的耳朵。 “喂……滋……喂喂……” “滋……能听见吗?” 程姝丽蓦然抬头,寻找起声音的源头。 很快,她来到了胧月暻身边——声音是从她衣服里传出来的。 掀开外套,程姝丽从内兜里找到了一个对讲机。 此时那个男人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滋……所以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滋滋……胧月暻……立刻回答我……” 程姝丽回头看向船舱,透过玻璃,她看见驾驶室里萨曼莎正在和男人说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她狠狠咽了口唾沫,然后按下对讲机上的按钮,战战兢兢说道:“请,请您放心,她现在很好,她没事——我我我保证,过几天就把她送回来!请相信我,我一定——啊!” “嘭!” 程姝丽后背狠狠挨了一脚,将她剩下的半截话踹回了肚子里的同时,手里的对讲机也摔在了甲板上。 “白痴!” 身后传来萨曼莎愤怒的咆哮:“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你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程姝丽趴在地上,艰难地坐起来,后背痛得她直不起腰,她苦涩地说道:“不会的,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是么?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啪嚓!” 男人也走了出来,他一脚跺在对讲机上,将对讲机踩得粉碎。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萨曼莎:“严格来说,既然任务目标已经到手了,那她也没用了。” 萨曼莎深深看了一眼程姝丽:“是这样没错,但考伯特教授依然希望能把她带回去,毕竟她教授的头衔是真的,对研究团队那边也有帮助。” 男人歪了歪头:“那总部怎么说的?” 萨曼莎沉默了两秒:“嗯……鹰巢向来喜欢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男人轻笑道:“我明白了。” “……交给我。” 第152章 天平 “各位乘客,这里是海上明珠号,我是船长黎正豪。我船刚刚遇到突发故障,正在进行维修,各位乘客不用慌乱,我船已与船舶管理局取得联系,救援队很快就会抵达,在此期间,请各位乘客有序前往三层自助餐厅集合,不要在甲板和甲板下层逗留。” 广播的尾音回荡在空旷的宴厅上方,它实际起到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人群依旧混乱。 但好在广播至少给惊慌的人们指明了一个方向,使他们不至于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随着广播结束,人群争先恐后地向通往上层的通道挤去,幸好大多数人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才没有发生踩踏现象。 有人慌不择路地往电梯跑,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想死吗!这个时候还坐什么电梯?” 刚跑到电梯边上的人顿时惊醒,然后又一窝蜂地跑向楼道。 坐休息区的郑万松等人也早已起身,虞红豆主动站在郑万松前面,将他和少梨护在身后,同时紧张地在人群中张望:“王利川呢?他跑哪儿去了?” 柳学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没有看见安东尼他们和程姝丽的身影,所以知道危险不在这里,也就并没有阻拦虞红豆的动作。 这时,一脸慌张的王利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并没有顺着人流逃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往柳学冬身边靠。 虞红豆看见王利川后终于松了口气,她上前一步将王利川拽到自己身边,然后转头对郑万松快速说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从外面走,甲板上有露天楼梯,也可以到三层。” 郑万松知道眼下这个情况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无条件服从虞红豆的安排。 随后虞红豆又看向少梨:“大梨呢!” 向来是三姐妹中最稳重的少梨此时也难掩焦急,她手里拿着电话,无助地望着虞红豆:“还是没人接,她肯定出事了。” 虞红豆咬着牙,感到一阵头疼。 郑万松、王利川、少梨都需要保护,有作战能力的大梨情况不明,还有柳学冬——他肯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了,先上楼。”虞红豆作出决断,然后主动走在前面,替身后众人挤出一条路来。 费了不小的劲,众人终于从宴厅走了出来。 和虞红豆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也有不少,但此时甲板上却已经没什么人了。 虞红豆辨认了一下方向,正要带着人往露天楼梯走时,忽然柳学冬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腕。 虞红豆以为柳学冬是太过紧张,正想安慰时,却发现柳学冬正沉着脸看着她。 “怎么了?”虞红豆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小声问道,“有什么话先上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你忘了个人。”柳学冬沉声开口。 瞬息间,虞红豆变了颜色:“糟了,小暻!” 任务和变故都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虞红豆这时才发觉胧月暻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们得去找她。”柳学冬说道。 虞红豆只犹豫了一瞬,柳学冬又继续开口了:“我是说,你跟我一起去,让他们去三楼等。” “不行。”虞红豆脱口而出,“我要对郑教授他们的安全负责,你去找人,快去快回,我们在三楼汇合。” 说完这句话,虞红豆突然发觉柳学冬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虞红豆抬起头,看见柳学冬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说了,跟我一起。” 他的语气里分明已经带上了强迫意味。 虞红豆心里仿佛出现了一杆天平,一头是职责,一头是家人。 但柳学冬心里很清楚,有危险的不是游轮,而是郑万松这个人。 所以他想确保虞红豆的安全。 他的心里也有一杆天平,只不过一头是虞红豆,另一头是胧月暻。 但是他不想做选择,所以他要把虞红豆带在身边。 可是虞红豆却不愿意。 她甚至觉得柳学冬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些太过不合时宜了——因为在她看来,郑万松遇上危险概率显然比胧月暻要大得多。 于是她默默掰开柳学冬的手,语气略带着一丝哀求和无奈:“我知道,我这时候应该陪着你,但是我有我的职责。所以……听我的,好吗?” 柳学冬深深凝视了虞红豆数秒,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只好说了一句:“我会尽快的,等我。” 虞红豆向他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王利川这会儿却拿不定主意了,他纠结片刻,然后凑到柳学冬身边:“老柳,我跟你走。” “回去!”柳学冬突然加重了语气。 话刚出口,他却又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恢复平静道:“去跟着红豆,帮我照看好她。” 王利川也是第一次见到柳学冬这么失态,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虞红豆追去。 不仅是王利川,柳学冬自有记忆以来,他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几乎无法压抑住的愤怒情绪。 这种感觉用“奇妙”来形容或许不太合适,但对柳学冬来说,这确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使是此时他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但心里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无名火正在蠢蠢欲动。 重新回到宴厅,宴厅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全挤在靠近楼道的方向。 柳学冬看了眼四周,休息区没有胧月暻的身影——可能她还没回来;也可能是回来了,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于是又到处找他们去了。 柳学冬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胧月暻瘪着嘴快哭出来的模样。 他掏出电话,拨通胧月暻的号码。 嘟嘟声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断线。 无人接听。 柳学冬舔了舔嘴唇,克制着内心躁动的情绪。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当时胧月暻离开时走的方向。 片刻后,柳学冬睁开眼,看向宴厅另一头。 那是员工通道。 第153章 他一直都这么勇吗 “嘭!” 员工区的走廊里,一扇门被柳学冬用蛮力踹开。 “好的,这间屋子也排除了。”柳学冬自言自语地走出房间。 他没有刻意去数这是他踹开的第几扇门,但从他过来的这一路上,走廊两边的门已经没有一扇是关着的。 这种行为多少有些故意宣泄心中郁气的意味。 手里的电话再次传来忙音,这是柳学冬打给胧月暻的第五通电话。 “嗯哼,还是不接,小茶你翅膀硬了。”柳学冬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或许只是此刻他需要不停地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下意识不往最坏那方面去想。 “看来还是对你太好了,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我还要把你的新衣服和化妆品全丢了,剥夺你看肥皂剧的权利,让你每天待在家里端茶递水不准出去玩,还有电话,反正你拿着也没用,不如直接给你没收了,你以后和外界联系就只能通过飞鸽传书……” 柳学冬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胧月暻身上其实并不止电话这一种联络工具——还有对讲机。 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兜里掏出对讲机,然后按下通话键。 “喂,咳咳……试麦。” “喂喂,能听见吗?” 柳学冬一边继续顺着走廊前进,一边等待着对讲机那头的回复。 等了几秒,对讲机毫无反应。 柳学冬把对讲机拿到眼前来回翻看,对讲机上的指示灯亮着,代表它依然在正常工作。 柳学冬的眼神又沉了一分。 他再次按下通话键。 “不管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没工夫跟你开玩笑。” “胧月暻,你最好立刻回答我。” 又是数秒的沉默。 柳学冬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电话拨通胧月暻的号码。 就在他打算放弃对讲机时,手里的对讲机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请,请您放心,她……滋……很好,她没事……滋滋……过几天就把她送回来……滋滋……相信我,我一定……滋……” 声音在中途截止,似乎是因为信号不好,但柳学冬依然听出来了这是程姝丽的声音。 心一下沉入谷底。 柳学冬面无表情,但整个人的气势却瞬间变了。 就像是老虎准备扑向猎物的最后一刻,想要喝血吃肉的欲望再也无法隐藏。 就在这时,柳学冬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电话铃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电话,然后快速朝着声音来源处跑去。 厨房的门开着,被海风刮得不停碰撞着墙壁。 柳学冬走进厨房,冷眼扫了一圈整个屋子。 地面上很凌乱,散落的杂物,破碎的玻璃渣子,以及一个肩带断裂的挎包。 此时电话铃声就是从包里传来的。 柳学冬捡起挎包,从包里翻出了电话,然后顺手把铃声掐断——屏幕上弹出提示:6个来自柳学冬的未接来电。 将电话揣进自己衣兜里,柳学冬抬头看向正对面墙壁上的窟窿。 他走到窟窿边朝外看去,夜幕下大海很平静,游轮灯火通明,但光照不出去多远,所以当柳学冬想往远处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看了眼下方的海面,柳学冬自言自语:“看来得弄艘……” 话音未落,突然有隐约的水花声被海风送进了柳学冬的耳朵,他回头望向船尾,黑漆漆的海面上,一艘提前熄灭了发动机的快艇正顺着水流朝游轮缓缓靠近。 …… 船尾的甲板上,维纳斯刚刚和安东尼汇合。 由于游客们已经全部去了上层,所以此时甲板上反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维纳斯打量了一眼衣服凌乱的安东尼,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遇上九处的人了。”安东尼喘了口气,“不过问题不大,已经解决了——特维克到哪儿了?” “应该快了。”维纳斯看了眼表,然后向安东尼伸出手,“追踪仪。” 安东尼从衣服里拿出追踪仪递给她,维纳斯拿起来一看,眼底闪过了一丝不甘:“来不及了,她们已经跑了。” 安东尼主动揽过责任:“是我的问题,我跟丢了。” 维纳斯却摇了摇头:“不,责任在我,我应该早点联系总部散布情报的,我也没想到她们会离开得这么顺利。” 就在这时,维纳斯的耳麦中传来特维克的声音:“我到了。” 维纳斯将上半身探出船舷朝下方张望,果然看见特维克驾驶着快艇缓缓靠了过来。 “跳船,我们游过去。”维纳斯将追踪仪交给安东尼,“尽量别让快艇靠游轮太近了。” 安东尼点头应下,然后二话不说,在船舷一撑就跳入了大海,维纳斯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没过多久,两人的身影从水中浮起来,然后快速游到了船边,特维克已经等待多时,主动伸手将二人拉上船。 “这艘船够快吗?”安东尼脱掉已经湿透的外套,“游轮上有九处的人,我可不想跑到一半再被抓回去。” “放宽心。”特维克拍了拍方向盘,“这是我在码头能租到最快的船了,油也加满了,备用油也带够了。” “先撤离。”坐在副驾驶的维纳斯打断道,“有什么话等离开了再说。” “明白。” 特维克按下启动键,发动机响起了轰鸣声。 突然,一个声音从安东尼头顶传来。 “介意我搭个便车么?” 船上三人豁然一惊,反应也很迅速——安东尼猛地往旁边扑倒,并且一把抽出了蝴蝶刀;维纳斯立刻转身,摆出防守的架势;特维克也放开了方向盘,探手从座位下摸出了一个微型遥控器。 三人齐齐定睛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蹲在船尾,他的头发被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水珠正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fuck!!!”惊怒中,安东尼率先发出一声咆哮,“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紧接着,安东尼翻身而起,直接朝柳学冬扑了过来,蝴蝶刀在夜色中掠出一道寒光,飞快抹向柳学冬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柳学冬后退半步起身,微微侧头将刀锋避开。 二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柳学冬左手按住安东尼肩膀,右臂曲肘握拳回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可以清楚看见他右臂绷紧的肌肉轮廓。 下一刻——出拳! “砰!” 空气中响起一声爆鸣,安东尼身躯一震,紧接着双脚离地,眼看就要被打飞出去时,柳学冬却已经抓紧了他的肩膀,将他生生又按了回来。 “哇!”安东尼双眼几乎要鼓出眼眶,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辆开着180迈的卡车给正面撞上了,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但这还没有结束,电光火石中,柳学冬劈手夺下蝴蝶刀,眼也不眨地抬手就刺。 “噗噗噗!” 连扎三刀,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刀都精准刺进脾脏。 安东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瞳孔逐渐扩散。 柳学冬轻轻一推,尸体倒进后排的座位。 甩掉手上的血,柳学冬看向维纳斯。 他指着安东尼的尸体问道:“他一直都这么勇吗?” 第154章 惊喜太多了 “你是一直盯着安东尼那个人。” 维纳斯死死盯着柳学冬,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 安东尼是他们三人中最擅长贴身搏杀的一个,可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你不是九处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学冬现在没有兴趣跟她进行智力问答环节,他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说道:“下一个是谁?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在这对话的功夫,安东尼脸上的易容由于肌肉松弛而无法继续维持,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柳学冬垂眼一瞥,低声道:“b级,代号‘裁缝’,你们果然是协会的人。” 其余二人脸色大变。 特维克惊道:“怎么可能——” 但维纳斯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协会派来中海调查‘黑冢’事件的那个人?” 柳学冬沉默了两秒:“没错,我就是。” 特维克也立刻反应过来——清道夫协会由于自身的特殊性,每一名清道夫的身份都是极为隐秘的,就连协会内清道夫与清道夫之间都做不到彼此全部认识,所以能够仅凭借样貌就直接确认清道夫身份的,只可能是协会内的“自己人”。 看着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安东尼,维纳斯都替他觉得冤,她小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 柳学冬默默看着她:“会不会是因为你们易了容?” 维纳斯:“……” “难怪你要一直盯着安东尼,是因为不确定我们的身份。”维纳斯摸了摸脸蛋,她已经维持了快一整天的易容,此时肌肉也开始感到酸麻。 特维克把那个微型遥控器放回了座位下,重新驾驶着快艇离开。 柳学冬却突然翻过后排的座位,伸手把特维克拽了起来。 “让我来开。” 维纳斯皱眉看着柳学冬:“我们要准备撤离了。” 就如柳学冬没有主动询问他们的身份一样,维纳斯也没有主动询问柳学冬的身份。因为对于执行不同任务的清道夫来说,彼此的身份本就是该保密的。 但柳学冬此时的行为却显然有些不合规矩了。 “你们不是已经离开游轮了么?”柳学冬头也不回,“这艘快艇我征用了,我要去追另一艘船。” “让我想想,她们这时肯定要往公海跑……所以应该是东边。”柳学冬将发动机的功率开到最大,快艇乘风破浪冲了出去。 “你指的是程姝丽她们?”维纳斯坐在副驾驶下意识问道。 “没错。”柳学冬点头道,“她们的船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维纳斯脱口而出:“东方小青?” 柳学冬在心里愣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我就知道她不简单,难怪萨曼莎要带走她,白头鹰这次的真正目标就是东方小青。”维纳斯微微眯眼。 柳学冬眉梢微微一挑,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萨曼莎是白头鹰的鹰崽子。 “差点忘了。”维纳斯翻到后排,从安东尼的衣兜里翻出了追踪仪。 “我们在东方小青身上安装了定位器,应该对你有帮助。” “你们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柳学冬眉梢一挑,“你来指方向,我们得抓紧时间。” …… 游轮三层,自助餐厅的角落里。 虞红豆站在外侧,将郑万松王利川东方少梨三人挡在身后,王利川本想和虞红豆一起站在外侧,却也被她拦了回去。 “还是打不通吗?”王利川小声问道。 虞红豆手里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柳学冬。 “说是不在服务区。”虞红豆摇了摇头,面露忧虑,“船上顶多信号不好,怎么会不在服务区呢?” 除非他不在船上。 王利川心里有这个猜测,但却不敢说出来。 虞红豆翻开通讯录,找出胧月暻的号码:“我再给小暻打一个,说不定他俩已经汇合了。” 熟悉的嘟嘟长音没有响起,话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怎么说?”发现虞红豆脸色不对,王利川赶紧问道。 虞红豆嘴唇微颤:“也不在服务区。” 突然,郑万松感觉到少梨在身后拽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发现她脸色煞白。 郑万松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少梨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语气中掩饰不住惊慌:“教授,我刚才突然发现……我的天赋可以用了。” 郑万松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少梨的天赋使用条件是,大梨或小青中有任意一人与她的距离超过两百米。 可现在他们是在茫茫大海上,按理说少梨的天赋是绝对没有可能开启的,而眼下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大梨或小青,她们中有人不在船上了。 “我,我不知道。”少梨的眼眶顿时红了,“刚刚急着上楼,我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达成条件的。” “试过用心灵沟通联系她们吗?”郑万松也很着急。 “试过了。”少梨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梨无法进行心灵沟通,说明她还在我200米之内;但小青那边是可以的,可她却没有回应我,教授——小青肯定遇上危险了,不然不可能听不见我的声音。” 心灵沟通这项能力很难被限制,更不可能存在什么被堵住嘴巴就无法应答的情况,而小青不进行回应,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现在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 “教授,”少梨噙着眼泪望着郑万松,“我想去找她们。” “不行。”郑万松语气凝重,“现在船上潜伏着国外势力的间谍,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这时候擅自行动,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现在我们最该做的就是等待支援。” “可是——”少梨急道。 话被郑万松打断,他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少梨,你看看虞红豆,她的家人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却依然坚守在这里保护我们。你现在说要去找大梨小青,难道要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吗?” 少梨无言以对,低下头偷偷抹了抹眼泪。 见少梨这幅模样,郑万松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她们三姐妹都还只是学生,还未正式加入九处,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成熟,但今天这件事显然已经超出了她们能着手应对的能力范围。 “如果小青是陷入昏迷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那个办法。”郑万松突然低声开口。 少梨愕然地抬起头。 郑万松看着她:“药带了吗?” 少梨立刻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盒,然后看向郑万松:“教授,你的意思是……” 郑万松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以通过开启小青天赋的方式来刺激她,尝试让她从无意识的状态中醒过来。” “不过我们并没有测试过这种方法是否可行,而这药一旦吃下去你就会陷入昏迷,所以你自己决定。” “我吃!” 第155章 体面到死 夜幕下,静谧的大海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艘快艇刺破海面驰来,分开一条水路奋勇前行。 船速很快,而且颠簸,之前被拽到后排坐着的特维克不得不紧紧抓住船舷的扶手。 副驾驶座位上,维纳斯默不作声地解除了脸上的易容,然后转头面向柳学冬:“你是什么时候进入中海的?引起过九处的怀疑么?” 柳学冬斜眼瞥了她一下:“做好你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能面师,a级执行官,果然是你。” 被柳学冬一语道破身份,维纳斯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自己无权过问柳学冬的任务,刚刚搭话也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主要目的还是想再一次确认柳学冬的身份罢了。 “你之前就猜到是我?”维纳斯往后靠在座位上,目光重新落回追踪仪的屏幕。 “嗯。”柳学冬发出一个鼻音,轻描淡写道,“协会里会易容的不多,会易容且有资格组建小队的执行官就更少了,这一点也不难。” 特维克看了眼脚边安东尼的尸体,小声问道:“既然你都基本确定我们的身份了,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下死手?” “讲道理,”柳学冬嗤笑道,“是他先动手的好。” 这下特维克和维纳斯都不说话了,没人再提这茬。 由于清道夫“独特”的人生经历的缘故,大多数清道夫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心理问题。 但即使是在所有清道夫中,像这种一言不合就会对自己人动手的“疯子”也只是极少数。这样的“疯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无法成为执行官。而就算成为了执行官,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他组建小队共同执行任务。 每个人都会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此时维纳斯和特维克显然就把柳学冬当成了这种人。 维纳斯甚至心里还想着,难怪协会要派他来执行潜入中海这么危险的任务,估计是觉得这种人就算死了也不那么可惜。 “还有多远。”柳学冬突然开口,打断了维纳斯的胡思乱想。 维纳斯看着追踪仪:“很近了,600米——看来我们的船比她们快很多。” “只剩600米了?”柳学冬眉梢一挑。 特维克轻笑一声:“呵,我不是说了么,这是码头能租到的最快的船。” “嗯嗯。”柳学冬也笑着应道,“果然还是协会的人办事让人放心。” 话音刚落,特维克看见前排的柳学冬突然转身——寒光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向自己掠来。 …… 程姝丽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要换个国家继续自己的研究,为此她甚至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来面临可能到来的道德谴责以及各方面的压力。 可她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还需要面临“下药”、“绑架”、“危害公共治安”、“袭警”、“间接杀人”这些跟她的人生轨迹完全不沾边的事情。 甚至还要即将面临“死亡”。 男子和萨曼莎交流时并未避讳程姝丽,所以他们说了些什么程姝丽听得一清二楚。 当男子说完那句“交给我”后,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你要干什么!”双脚蹬着甲板,程姝丽惊慌后退。 男子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应程姝丽,而是顺手从后腰拔出了一柄匕首。 萨曼莎眉毛微微皱起,出声提醒:“卢克,换个干净的方式,别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 名叫卢克的男子耸耸肩,把匕首重新插回去,然后转手抽出了腰间的皮带。 卢克逐渐走近,程姝丽吓得连连后退,突然撑在后面的手一空——原来她已经退到了船的边缘。 程姝丽猝不及防往后仰倒,脑袋重重撞在船舷的栏杆上,她还来不及发出痛呼,就感觉到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重新拽了回来。 头皮上传来撕裂的痛楚,紧接着程姝丽感到呼吸一滞——皮带勒住了她的脖子。 身后响起卢克戏谑的声音:“你不会以为跳海就能活命,这里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所以别做没有意义的事,这样我也能少费点劲——萨曼莎说你很在意体面,所以就安安静静地上路,不要挣扎,以免让自己的死相太难看。” 皮带猛地收紧,空气被隔绝在外。 程姝丽剧烈挣扎起来,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抠脖子上的皮带,想要为空气的进入挤出一道缝隙。但皮带勒进了肉里,几乎要勒断她的骨头,她用了所有力气都无法使皮带松开哪怕一毫米。 此时的程姝丽就像一只搁了浅的鱼,剧烈且无助地在甲板上扑腾着身体。 片刻,明白无法从皮带下手后,她又立刻将双手努力朝身后伸去,摸到卢克的双臂后,她用指甲狠狠地抓了下去。 “嘶——”伴随着卢克倒吸冷气的声音,他衬衣的袖子被撕开好几道口子,双臂上也留下了血痕,血珠汩汩往外渗,很快就把袖子染上殷红斑点。 但卢克并未松手,这点痛苦完全可以忍耐,只不过他丢给萨曼莎一个埋怨的眼神:“我后悔了,早知道还是该用刀的。” 萨曼莎抱着双臂,她完全不管程姝丽的死活,扬着眉毛说道:“动作利索点,我们已经在这里停得够久了。” 程姝丽双眼大睁到几乎要鼓出眼眶,她望着夜空,眼前却一阵阵发黑。肺仿佛快要爆炸,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她努力长大了嘴,想要呼吸和喊叫,可是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挣扎中,脚不停地踢在甲板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但是就连这仅存的声音也在慢慢减弱,说明她挣扎的力度正在逐渐变小。 就在这时,卢克看见萨曼莎突然抬起一只手。 “嘘,”萨曼莎示意噤声,整个人顿时警惕起来,“好像有声音。” 卢克立刻按住程姝丽还在踢着甲板的双腿——程姝丽基本已经处于一个无意识的状态,现在还能蹬腿也只是因为求生本能的条件反射。 二人屏息凝神,侧耳听着。 “哗啦……哗啦……” 隐约的浪花声从船的后方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萨曼莎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去,看向船尾的方向。 视野中出现的画面让萨曼莎浑身骤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