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从东半步遥》 第一章 楔子 东穆天启十六年,盛夏的天亮的很早,国都南城城门外的官道上列着一队人马,人数不多,四个侍卫却都精壮严肃,腰间配着上好的宝剑,为首的侍卫对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恭恭敬敬,“太子殿下,天已经大亮,再不上路,怕是要赶不上到晋城的驿站,要在荒郊野岭过夜了。” 容泽向城门的方向望了望,说道,“再等半个时辰,我们脚程快一些即可。” 侍卫不敢多言,安静地退到一旁。 虽然只是半个时辰,日头已经爬了上来,容泽的脸颊微微沁出汗珠,眼睛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盯着城门。 “太子殿下,只怕是我们真的要上路的。”侍卫战战兢兢的提醒。 容泽右手捋了捋袖口,跨上马,最后再看了看城门,无奈下令道,“出发。” 一时间一队人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在官道上驰骋开来,马蹄的尘嚣还来不及沉淀,就已经见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晌午时分,国都南城外云栖山畔,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站在山侧,双目凝视着弯弯延延出城的官道。小姑娘身形娇小,如果不是穿着洁白的孝衣,在这山林中,极容易就此隐了去。骄阳渐迟,慢慢隐入云层,只剩霞光透出,却越发显得刺眼。 似乎更看不到远处了,戚东雨心想着。 官道上的人渐渐稀少,晌午赶到时还有人来人往,渐渐的,回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而今连回城的猎户都稀稀落落的了 “回城,姑娘,这城门快要下钥了“,站在一旁的常嬷嬷提醒道。 “我知道他早就走远了,车队一早就出城了,没能赶上和他亲口道别,就连目送他离开都错过了,他也没有告诉我,要走多久?“东雨失神道。 “嬷嬷,我不想回家,娘亲走了,你说我还有家吗。。。为什么同一天,他也走了?“ “姑娘,您是嫡长女,没人敢随便折辱您,夫人偏偏今天去了,太子殿下会明白您没有送他出城的。” 天空里最后一道橙色也在山峰的另一侧隐去,虽是盛夏,暮时的山风却也清凉阴冷。 【山回路转不见君,林中空留马行处】 戚东雨又呆呆地站了半晌,说道,“走,嬷嬷,还要赶回去为娘守灵”, 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 有些路要自己走,有些难要自己面对。 第二章 此别经年 白驹过隙,东穆天启二十一年,太子还朝,皇都南城街道上热闹非凡,万人空巷。卖糖葫芦的小贩忙着吆喝,穿梭在人群中,一手撑着杆子,一手拎着钱袋,都来不及给钱袋扎口。街头卖馄饨茶点的摊子可不好,人挤人,连摆桌椅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沿着主街的各茶楼酒肆,但凡有二层楼的,都被重金包下,方便权贵家眷观礼。 如此盛事,就是第二代国君容阜登基也没有这么热闹。 自百年前周朝败落,诸侯群起,而今天下四分,东穆,南箫,西月和北延。东穆为中原最有实力的大国,南箫烟雨江南,物产丰富,国库充盈,虽不喜兵戈,实力也不容小觑。再就是北延盘踞草原荒漠,可北延人坚韧,不是好啃的骨头。四国唯一的小透明就是夹在三国版图之中的西月,一直靠依附东穆存活,西月的二王子苏亦在南城已经做了七年的质子。 东穆高祖二十六年前定都南城,第二代国君容阜不惑之年登基,虽然才过去五载,勤勉执政,息兵戈,养民生,百姓安居乐业。然而高祖给皇都命名为南城,是有望一日挥师南下踏平南北一统中原。因此朝中依旧尚武轻文,息兵养民之策步履维艰。容阜向来主张养民,减税,一切从俭,即使是五年前自己的登基大典,也只是在朝阳殿告慰先祖,并未大兴游城登楼之举。然而自己的嫡长子,太子容泽实在太争气了,在外拜师游历十年,文涛武学自是不说,还能做些打抱不平的好事,还总能被人发现和歌颂,于是百姓无不爱戴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不仅在东穆国境内自己的地盘,即使隐姓埋名游历北延,却也能制服野马,碰巧救了微服出行的北延公主意妍。公主殿下一片芳心,不顾及皇兄北延王反对,坚持护送太子出北延一路追随到东穆,北延王无奈之下,只得撤了阻挠东穆太子的暗哨,为了妹子的安危,不得不走了明面,昭告天下,意妍公主为报答救命之恩并了解万民之苦,遂于东穆太子同游天下,返回东穆国都。 于是南城今日才有了如今这万人空巷之景,守着太子回城的马队,不仅可以一睹太子风采,还能仰瞻北延意妍公主的风华绝代。太子车架昨日早已到达城外驿站,休整之后,今日辰时入城,卯初之时,就有人早早等在了街头,站了个靠前面的位置。 户部侍郎戚成义府内 “姑娘,咱们真的不去看看了吗?”秋菊问道 戚东雨仰卧在窗前的躺椅上,放下手中的书,“不去了,夫人带着东瑶去了,说是包了翠香楼二楼最好的位置,她素来知道我儿时与太子的交情,自是不喜我跟去凑热闹,抢风头。其实说来也是好笑,母亲在时,咱们家还算和太子沾亲带故,母亲走后,戚府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户部侍郎府,在南城,三省六部,上面有尚书宰相太尉,戚府又如何能入太子之眼。况且是东穆太子和西延公主一同回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这些世家小姐们还巴巴的往上凑。“ “姑娘,太子殿下虽儿时常和您拌嘴,可到底那时是护着您的,姑娘自是在他心里不一样的,”常嬷嬷续上香炉,耐心说道。 “这世间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数年光阴,他游历四国,阅历见识都不一样,而我锁在这深闺方寸之地。或许桃花依旧,但人面不在,相见不如不见,要见自然也能见着。” “瞧着姑娘这话,倒像是心里吃味太子殿下与西延公主一同回朝。”常嬷嬷笑道。 戚东雨面上微红,“嬷嬷怎么取笑我,这样的话莫不要在外面说了,为夫人不喜。太子还朝正值中秋家宴,陛下已经传出口谕,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入宫同贺。早晚都会见到的,不必急于一时“ “老奴有分寸,姑娘说的是,如若太子记得往日情分,自是会来寻。”常嬷嬷笑道,退了下去。 是啊,他,还记吗?戚东雨幽幽地想。 户部侍郎戚成义,老越阳侯庶长子,但颇有能耐,当年与嫡子争夺侯位袭爵焦灼之时邂逅太尉次女上官熙。太尉乃当朝国舅,嫡长女上官月嫁与天子,入主东宫,门楣显赫。虽然老越阳侯战功赫赫,高祖亲封侯位,世袭罔替,然而太尉嫡次女许与贵门庶子,终究是下嫁,当年费了好一番波折。戚成义虽然为庶子,但天资才华皆在嫡子之上,加上娶了太尉嫡女为正妻,成了天子连襟,老侯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决策让谁来袭爵了。一时间族内人员奔走,各自拉朋结党。家族分崩离析之际,老侯爷许诺谁能最先诞下嫡孙,谁就袭承爵位,输的另一方则需要另开新府,不可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违者家谱除名,子孙皆不得入家祠。 当年母亲上官熙新婚两月便怀有身孕,戚成义大喜,车前马后好不殷情,太尉府也是流水的补品送到。奈何生男生女谁也左右不了,戚东雨出生在一个雨夜,一切倒也顺利,太尉和侯府都请了最好的稳婆和大夫。然而一个女娃呱呱落地,戚成义失望至极,佛袖而去,连起名都没有兴趣。如此这番,终究错过了袭承越阳侯,戚成义心中悲愤,竟然连上官熙的主屋也好几个月没有踏足。还是后来离开越阳侯府分府别住,才想明白过来而今唯一能倚仗的还是岳家,于是又慢慢的对上官熙热诺起来。 戚成义倒也有些本事,投身科举,一举中了探花,在朝中也谋得一官半职,戚府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夫妻之间到底有了隔阂,和上官熙之间却总也比不上以前如胶似漆,加上戚成义相继又娶了两位高门庶女为妾,夫妻感情也渐渐冷了下去,人前举案齐眉,而人后上官熙总是默默抹泪。女人家最心寒的莫过于芳心错付,却为时晚已。 戚东雨出生百日也未得父亲取名,上官熙失望无奈之余,只好给女儿取名“雨”,上报家主戚成义,也并无二话。于是戚东雨就成了这样一个微妙的存在,虽然身为嫡长女,太子的表妹,但却不为父亲所喜。皇后姨母可怜她的身世,也有给自己胞妹撑腰的意思,总是邀请上官熙带着戚东雨来宫里坐坐,有时也留东雨小住,一来二去,竟然成了太子为数不多的玩伴。 天启十六年,上官熙病逝,同日太子出游四国,戚东雨一时失去了倚仗和玩伴。半年不到,父亲就抬了自己顶头上司户部尚书的庶女沈氏为续弦,沈氏本就有一女,扶正不久就诞下嫡子,虽然袭爵一事已经时过境迁,可毕竟是戚成义的第一个儿子,于是沈氏以及一双儿女更得父亲戚成义的欢喜。戚东雨在府里的日子更是步步维艰,而今太子回朝,给平静无望的岁月倒添了一些喜色。 五年过去,太多的人与事,成长的痕迹会不会抹去儿时的亲昵。母亲去世后,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主母沈氏管束甚严,皇上为平衡朝中势力,推行养民之策,也纳了好几个文官贵女入宫,皇后姨母也自顾不暇,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照看东雨,东雨渐渐入宫也少了,只有年节家宴才得见姨母一面。 容泽依旧是那个天之骄子,东雨心里有些雀跃,有些踌躇,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多年的如履薄冰终究抑制不住自卑的种子在心里慢慢发芽。 “有些近乡情怯呢”,东雨想着。“见到我他会惊喜还是失望?” 东雨自诩也不是异想天开,想着攀高枝的人,更不是患得患失,谨小慎微的人,这么多年平衡继母父亲的喜好,守拙奉礼,绝不超过也绝不落后弟弟和妹妹,也算进退得当。 戚东雨摇摇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呢。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姑娘,夫人和二小姐回府了”冬梅进来禀报 “主母和东瑶卯时就出门了,今日还没有来得及请安,收拾一下,咱们去主屋”戚东雨说道。 “姑娘也是好脾气,这二小姐去了您没去,她少不得一阵夸嘴炫耀,您还自己送上门去,前几天一点口风也没漏今天他们主屋的人要出门,这也罢了,今早出门的时候也不叫上您”,秋菊没好气的说。 冬梅,秋菊是当年戚成义分府开院时就被常嬷嬷亲自挑选,买进了府里伺候戚东雨的,只比东雨长三四岁,和她一起长大。上官熙对下人很好,因为是戚东雨的贴身丫头,将来也打算陪嫁出去,不让人轻易打骂不说,也跟着戚东雨学字念书,这点冬梅,秋菊感激不已,所以唯恐不能尽忠报此恩情。所以上官熙去世之后,她们和容嬷嬷一直尽心尽力的帮衬着自己家的小姐。 “既然知道她定是要炫耀上一番,不如送上门去,给她一个痛快,说完了好回来用午膳,小憩一下。”戚东雨说道, “走,闲话莫说,也不用换衣衫了,就这样略显疲态,似乎很憔悴伤心的样子,才好衬托的她神采风扬春风得意。“说着,戚东雨抬步走出了门。 第三章 太子还朝 戚东雨还没有进到前厅,就听到戚东瑶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弟弟你是没有看到太子殿下身着白衣,骑着高大棕色的马,穿过人群,感觉他似乎对谁都笑意吟吟的,想不到他那样的人居然这么平易近人,亲切中透着一股子威严,怪不得受百姓的爱戴景仰。”戚东瑶脸色微红,高声说道。 “妹妹你莫不是框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离那么老远,再说天家不怒而威,你怕是都不敢直勾勾地打量太子。。。哈哈,”戚东硕打趣道,嗞了一口茶,接着说,“反正我跟在父亲后面,就记得跪的膝盖疼,乌压压的就看一个白影子坐马上飘过去,样貌什么地全没有看清楚。“ “少拿我打趣,光是那架势,威仪,气质,南城里谁家公子可以与之相比,”戚东瑶啐道,“那北延公主的车架仪帐也是显摆,来我们东穆也不知道收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公主似的。” 主母沈氏坐在堂首,微笑不语,显然对今天的出行很满意。这锦兰坊价值千金的头面总算没有白砸钱,今日在一众官夫人女眷之中甚是长脸。加上女儿戚东瑶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南城是出了名的才女。沈氏自己是庶女出生,又只是扶正的续弦,她心里总是暗暗与人较着劲。老爷戚成义倒是官场亨通,沈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过两年就要告老还乡了,那之后,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夫君老爷戚成义顶上这户部尚书一职。如此看来,自己倒比家中的几个嫡长姐都嫁得好。 沈氏想着得意,摸了摸鬓边的步摇,愉悦之情难掩。 “启禀夫人,大小姐来请安了,正屋外候着呢。”下人进来禀报说。 “正好,正好,快让她进来。”戚东瑶赶紧坐回椅子上,说道。 “你没个正形,我不是说了,贵勋之家,最讲究长幼孝悌,对你的长姐,要知礼敬重。”沈氏教诲道。 “哎呀,知道了,娘。南城里,女儿我知书达理,名声还是不错的,也就是在娘面前,我不用端着。”戚东瑶说着,塞了一个葡萄进嘴巴里。 “你呀,就仗着我和爹宠你,还是没有你长姐沉稳。”沈氏笑道。 “长姐是沉稳,那个闷葫芦的性格我可学不来,可她琴棋书画,样样不如我,就算在南城闺秀里,也就是个中等资质,加上她那个冷淡性格,深居简出的,谁不知道娘才是戚家嫡母,我才是戚家的嫡小姐。”说着,又塞了一个葡萄进嘴里。 “越说越没有样子,人生长路漫漫,怎可争一时长短,罢了,你还小,回头我和你慢慢说,不要让你长姐等久了,你一会儿给我收敛一点。”沈氏正色道,于是对着一旁的下人说,“去请大小姐进来” 弟弟戚东硕幸灾乐祸地朝着戚东瑶做鬼脸,戚东瑶撇了撇嘴,每次娘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才不会挨训呢,瞪了戚东硕一眼,小声说,“少管闲事。” 戚东雨掀开帘子走进来时,里屋暖洋洋的,戚东瑶正倚着塌子吃葡萄,也不忙着给长姐行礼。戚东雨见怪不怪,正视堂首,缓缓说道, “女儿给主母请安,今日未能早起,已过晌午才来给主母请安,望主母宽待。“戚东雨缓缓福了福身子。 沈氏朝东雨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戚东雨立马三两步走过去,将手递给沈氏。 沈氏抚着东雨的手,细细说道: “原是你妹妹贪玩,临时起意,卯时就闹了我要带她去观礼,可大街小巷的茶楼早就订满了,咱们府的女眷也不能和寻常百姓布衣一样,站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原本想着只是去碰碰运气,看能否看见相熟的官眷,订了茶楼包间的,厚着脸皮挤一挤。原来也是不确定的事情,怕天还没亮就把你叫起来又无功而返,平白耽误功夫,就没有遣下人去扰你清梦。说来也巧,许尚书家的花二十两订了翠苑楼的包间,昨日竟染上风寒了,店里小二正打算高价再把这包间转出去,正巧给我们碰上了,可是花了三十五俩才包下来。一番折腾安顿下来,再遣下人通知你,不想下人来报街道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一来一回就错过观礼了。我听你父亲说过你与太子曾是儿时玩伴,你可恼了这错过了观礼,原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沈氏说完,略显不安的看着东雨。 “女儿多谢主母这般为女儿着想,主母执掌中愦,原来是不必向我解释这许多的。若女儿想去,早几日就会和主母提起了。我与太子不过母亲还在时一两年的情谊,太子玩伴众多,又众星捧月,这么多年,怕是早不记得东雨了。前几日说好要帮妹妹秀的山间春寒图快要完工了,原本女儿也是没有打算去观礼的。还好主母和妹妹去了,不然身为太子远亲,戚府却不出席,倒是我们失礼了。” 说完,东雨转向戚东瑶,说道,“还是妹妹想的周道,今日一定热闹非凡。”说罢,眼角溢出羡慕之色。 这一招对戚东瑶很是受用,她得意地说:“那是自然,太子和北延公主一起还朝,有一种。。。万朝来贺的盛世之况,谁人看了不心神激荡的。” 戚东雨忙向前俯了俯身,似乎很好奇又碍于颜面,问道,“那太子殿下如今是高矮胖瘦?那西延公主好看吗?” 戚东雨越是表现的小心翼翼,好奇羡慕,戚东瑶就越发得意,“太子殿下风姿卓越,白衣赤马,哪里是一般的世家公子可以相比的,北延公主嘛,看着风华绝代,和太子也算般配,”戚东雨片刻失神,略显失望落魄,戚东瑶瞥了她一眼,嘴角抿起一丝笑意,怕笑得太明显,假意端起茶杯来抿上一口遮掩。 “好了,东瑶,未出阁女子,莫要妄论男女之事,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沈氏说道。 “东雨,我们折腾一上午,也乏了,这会子这要传膳,留下和我们一起进膳可好?”沈氏笑道。 戚东雨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说道,“主母恕罪,女儿在家无事,原是用了午膳才过来请安的,望主母和妹妹不要怪罪。” 沈氏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这一出母慈子孝也演的超不多了,于是说道: “那好,我看着你这脸色不好,我回头让下人给你送一碗红枣莲子羹过去。” “那女儿就不打扰主母了。”说,戚东雨福了福身,起身离开。 第四章 进宫 待到戚东雨退出帘外去了,戚东瑶撅着嘴说,“母亲就是好脾气,父亲都不待见她,母亲何必上赶子呢?” “东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说过,人生一世,不可争一夕之长短,比如你娘我是庶女出生,谁料到过娘如今能有这番光景。你姐姐的姨母是当今皇后,即使这几年来往疏漏,而今太子还朝了,太子自小与她相识,谁知道你父亲会不会看在这面上,对她又热络起来,身居大宅,小心总是没错,如果不能一击而中,做事就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你长点心眼。”沈氏厉声道。 “知道了娘,每次都翻来覆去的说,女儿记住了,有您和爹爹在,我能吃什么亏啊。”戚东瑶笑嗔道。 戚东雨出了主屋,等在外面的冬梅赶紧迎了上前,低声道,“姑娘可好,可吃亏了。” “你放心,毕竟是一家人,父亲喜欢一家和气,后宅安稳的样子,当年沈氏不就是凭着贤良宽厚的美名才得父亲青眼,面子上能闹成什么样。你家姑娘我只要装傻就好,不用每次都如临大敌。“戚东雨说道,“回去,常嬷嬷还等着我们用膳呢。” “姑娘当真不好奇?二姑娘笑的连我站在外屋都听见了,太子殿下定是天人不凡,出类拔萃的。”冬梅疾步跟上,说道。 “好奇心从来就帮不了我。”戚东雨说完,拂开树梢,走出了拱门去。记得自然是好,但是不能先指望,有了指望就会得意忘形,患得患失。 跟上的秋菊向冬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冬梅默下嘴边的话,等戚东雨进了院门,才低声和秋菊说道,“姑娘这话是说给奴婢我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如果姑娘真的什么都不在意,怎么每年夫人忌日都去云栖山顶坐一日,当年夫人离世,姑娘没赶上和太子殿下告别,心里可是难过许久呢。” “你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戳小姐的心窝子。”秋菊说道,“赶紧去传膳”。。。 东雨走进屋内,走到窗前,双手交握,摩挲右手无名指,指腹上有两个浅浅的小坑,年幼时留下的疤痕,许久尘封的往事慢慢浮上心头。 天启十四年正月,那年戚东雨刚满十岁,母亲上官熙终于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胞姐皇后宫中走动。母亲当年执意下嫁身为庶子的戚成义,和太尉娘家闹得很不愉快,加上越阳侯府还是武将出生,是朝中兴武尚兵的代表势力。上官熙的外祖父上官太尉在皇帝没有即位的时候就贵为太子太傅,主文修,以仁善治天下,休养生息,养民富国。如此一来,两家不仅地位悬殊,连政见也很是不同,如何愿意统一战线,结为亲家。无奈太尉膝下只有两女,长女入宫为后,次女万千宠爱的长大,自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太尉最后只好妥协。 有了这样的曲折,后来即使戚成义薄情寡义,翻脸无情,上官熙自小好强,哪里愿意回娘家哭诉。如此一来,和宫里和太尉府的走动反而少了。前几日,夫君戚成义突然留宿她的房中,言语中旁敲侧击的提醒夫人应当多和皇家和岳家走动。上官熙虽然没有夫君那样的盘算和弯弯绕绕,然而确实这些年委屈的很,很是想念家人,如此一来,倒像是有了个台阶下,皇后每年正月邀请胞妹入宫,如今正是时候,便带着女儿戚东雨入宫拜见。 戚东雨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入宫,马车在安静的甬道走了许久,偷偷从帘子的细缝中看出去,每隔十步就有侍卫守着,小东雨在心里默默数着,这甬道尽然有一百二十多人把守,然而却无声无息,侍卫连一动也不动。再走一阵过了玄武门便看不到侍卫了,时不时有一队一队的太监宫女走过,模样都生的好看干净。 “阿拙,别再看了,过来母亲身边好好坐着,一会就到了。”上官熙嘱咐道。 “记得母亲和你说的话吗?虽然自你记事起,你就没有见过你的皇后姨母。可她是娘的长姐,在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抱过你呢。等会儿不要紧张,不要怕,见你姨母就像和母亲我一样相处就好。” “知道了,娘亲,我懂的。”戚东雨乖巧地回答道。 谈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随即听到太监公公的禀告,“戚夫人,有劳您下马车,余下的路只能步行。” 小东雨不记得和母亲走了多久,只记得母亲不再和自己说话,只是屏气凝神的跟着公公,戚东雨小腿走到酸疼的时候,终于到了坤宁宫。 “启禀皇后娘娘,户部侍郎戚成义之家眷上官氏求见。”公公恭恭敬敬的禀报着 里面立刻迎出来一位嬷嬷,看上去和常嬷嬷一般年纪,穿的却比常嬷嬷讲究亮堂,赵嬷嬷上前看到上官熙,眼眶微红,“二小姐,不,戚夫人,皇后娘娘一早就梳妆等着了,吩咐了御厨做了您最爱的桂花糖年糕,等了您半天了,终于等到了,快随老奴进来。” “原是我想的不周到,让皇后娘娘受累久等了,”上官熙说罢,赶紧牵了戚东雨,随着赵嬷嬷进去正殿。 正殿上,皇后上官月金钗步摇虽只捡了简单的样式,但仍然难以遮掩雍容华贵。她坐在上首,笑盈盈地看着上官熙和戚东雨。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福泽安康。”上官熙伏在地上,跪拜下去。戚东雨也不敢怠慢,在家里练习了很多次了,也跟着母亲跪拜了下去。 “快起来,自家姐妹,快赐坐,小东雨,坐到姨母身边来。”皇后上官月笑意满满的说道。 “往年啊,我每次逢年过节都邀请你进宫来看看坐坐,你总也推三阻四,闹到如今阿拙十岁了,我才见到。当年的小奶娃娃啊,就一下长这么大了,真乖巧水灵。”上官月握着东雨的手说道。 第五章 新妹妹 上官熙鼻子一酸,眼圈红了起来,说道:“长姐心慈,然而这几年妹妹家中诸事繁多,哪里好进宫来叨扰。“ “越阳侯府的事情哀家也是略有耳闻,父亲和哀家都甚是挂念你,知道你脸皮薄,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父母膝下只有你和我,打断骨头连着筋,受了什么委屈,如何能不和我们说呢。”上官月埋怨道。 见到长姐如此体恤自己,上官熙再也忍不住了,眼中有泪光,拿出绢帕拭了一下眼角,说道:“也不全是为着面子,父亲年迈,在朝堂激流勇进,已经实属不易,还要为小儿女的后宅之事操心,做女儿的也太不孝顺了。这几年,我也看透了戚府皆是些趋炎附势之辈,看我和娘家走的近,少不得又生出别的心思来,索性就不来往,断了他们的念想” 上官月红了眼睛:“这长姐可要埋怨你,想岔了。谁家主君不是先为家族谋前程。南城中的权贵之家,谁不先权衡利弊,再来往结朋?即使是天家,不也如此,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即使你不需要见我们,可是长姐想你啊,阿熙,谁家的后宅不是风刀严霜的。” 在上官熙眼里,长姐一向无所不能,风光霁月,这般示弱,是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虽多年未见,亲姐妹也没有被君臣之礼给生分开来。长姐十六岁进宫,凤冠霞帔,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而今不过七八年光景,细细看去,长姐的发间似乎已经有了银丝。 如此,上官熙更是止不住泪,“长姐教训的对,我虽然帮不上姐姐,但多少可以是个慰藉,让长姐有个信任的人,可以说说话。是妹妹想窄了。“说罢,泪如雨下,这些年在戚府受尽冷落,一时全涌上心头,啜泣出声来。 左右下人早被赵嬷嬷撤下了,上菜的宫娥也被拦在了外殿。赵嬷嬷站在一旁也是抹着眼泪,世家女子进宫其实还不比得寻常嫁人,寻常嫁人还能带着陪嫁丫鬟女使,娘家硬气不管权与钱也能少受委屈。进宫可就是孓然一身。当年陛下恩典,准许皇后乳娘赵氏随侍进宫,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二姐儿,皇后娘娘这几年真是太辛苦了,她也不与太尉大人说,朝中也无兄弟帮衬,太尉大人刚正不阿,为了避嫌也不让老夫人常来宫中走动。每逢年节,皇后娘娘就盼着您能进宫看看,陪她坐坐。皇后娘娘知道您的难处,也只能偷偷抹抹眼泪,回头还是挑了最好的东西赏赐到侍郎府。”赵嬷嬷红着眼说道。说到这里,上官熙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礼数,抱着上官月,像未嫁时那样,受了委屈就放声大哭。 小东雨看着大人们哭成一团,一时手足无措。母亲隐忍着默默流泪倒是在家中时常见到,可如此这样畅快淋漓的大哭一场倒是从来没见过。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虽然隐隐觉得似乎是好事,可终究有些忐忑不安。皇后姨母哭的连妆容都花了,虽然是自己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姨母,母亲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让戚东雨觉得这个姨母格外亲切。戚东雨拉了拉皇后的衣袖,将自己的手帕塞到皇后手里,嘴里说道,“姨母不哭。” 上官月这才回过神来,捏了捏小东雨的手,说道,“这孩子真乖,阿熙,瞧我们两,忘了孩子在这里了,别吓着孩子,快别哭了,一会我家那个混世魔王也要来了。” 上官熙破涕笑道,“天底下只有你这个当娘的敢这么说当朝太子。太子天资聪慧,六岁成诗,七岁就箭术了得,能文能武,姐姐你还求什么?” “他天资是不错,就是脾气,哎,一会他来了,你就知道了,小东雨,要是他欺负你,你来告诉姨母啊。”戚东雨忙乖巧地点头。 “老奴这就给您和夫人打水净脸。”赵嬷嬷说道,便传了近侍上来帮助整理梳洗,一通折腾之后,皇后娘娘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端仪模样。上官熙也梳洗完毕,发髻和胭脂都重新整理过了。于是皇后吩咐赵嬷嬷传膳。 上官熙忙道:“还是等等太子殿下,君臣之礼不能废。” “小姨母是在说我吗?”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然而却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接着走进来一位十几岁的男孩,身着细龙纹的青色长衫,但却不伦不类的从膝盖上面绾到腰间,露出一双金银丝线绣制的龙纹靴子。这便是太子容泽,这架势,像是刚打完一架。 上官月笑道:“我在和你小姨母说,我们的混世小魔王要来了,看你正月里怎么穿的这么少,又去武场了?知道姨母和表妹要来怎么也不换一身衣服过来。“ “知道又有新妹妹,所以迫不及待了嘛,而且东宫离武场那么老远,一来一回,可费工夫了,不敢让姨母久等。”容泽说道。 谈话间,上官熙和戚东雨已经站了起来,行了君臣大礼。上官月本来想拦着,但上官熙坚持第一次见,规矩要立好,不可以荒废。上官月也就只好随着她去了。 等戚东雨站起来,上官月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对着容泽说,“泽儿,这是你表妹,戚东雨,以后会常来宫里走动,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说罢,又转过头去,对着东雨说道, “阿拙,这是你太子表哥。”戚东雨抬眸,怯怯的打量他。 “原来你是我的新妹妹啊,宫规森严,你不可直呼本太子名讳,以免被有心人听了去,但你可以和其他妹妹一样唤我太子哥哥。”容泽得意地说,心想这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同,也是那种怯怯但又略带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无趣,事先说明,免得自来熟叫他泽哥哥。 “我不是什么新妹妹,我本来就是你的妹妹。”戚东雨说道,“你可以叫我的小名阿拙。” “阿卓?那个卓?风姿卓越的卓?”容泽问道。 “不是,是笨拙的拙。”戚东雨说道。 “哈哈哈,这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自我解嘲?”容泽笑道。 “好了,泽儿,妹妹还小,不可以欺负妹妹,坐下来用膳了。”上官月柔声打断道。 第六章 知了 一时席间无话,戚东雨吃的小心翼翼,东穆帝节俭,宫里吃的也是家常菜式,这桌子比家里的大上好几圈,喜欢吃的糖醋鱼在桌子另一头,又不敢使唤布菜的公公。只能望梅止渴,巴巴的吃着眼前的上汤白菜。 “你是兔子吗?守着棵白菜,要不要把这盘翡翠萝卜也给你摆一块去?”容泽笑嘻嘻地调侃。也许是众星捧月惯了,容泽总觉得这些妹妹们对自己有所图谋,能吓走一个是一个。女娃娃麻烦死了,被缠上就不能爬树抓蛐蛐下池塘捞蛤蟆了。以前就有哭啼啼去告状的,害他被母后一阵唠叨。 戚东雨被太子点名,一时吓得放下了筷子,坐立不安。 皇后娘娘才注意到,笑道:“还是泽儿细心,来,卫常侍,你站到那边去给戚小姐布菜。” 东雨哪里知道怎样使唤宫里的下人,一顿饭更是吃的战战兢兢的,就怕容泽心血来潮又观察出来什么。 用完膳,漱了口,上官熙起身告辞,上官月依依不舍地说,“妹妹多进宫走动,阿拙也没有兄弟姐妹,和太子一起,两个孩子也能熟悉熟悉,免得孤单。” 上官熙明白长姐是在为自己着想,女人的脸面往往来自于夫君的赏识和母家的权势。夫君的赏识是没有指望了,希望娘家能给上官熙长长脸,在府里也不会轻易被欺负了去。 上官熙一阵感动,“好的,阿姐,我定会常进宫来看你的。” 一晃数月过去,上官熙说到做到,每日就带着戚东雨进宫小坐,转眼就到了盛夏时分。这一日,皇后邀上官熙进宫来用冰,说是御膳房研究出了新的甜冰点。将冰块细细刨成雪花状,撒上凉透了的煮红豆,撒上玫瑰蜜露或者炼奶,夏日里吃的特别可口。可是这东西做好了就等不得,所以皇后特意叮嘱上官熙早点进宫。 其实戚东雨入宫不是次次都能见到太子的,这个太子哥哥似乎对自己不冷不热,她从小在逆境中长大,自然知道审时度势,看人脸色。这个太子并不想和姨母嘱咐的那样和自己有太多的牵扯,也罢,太子周围能人玩伴众多,少自己一个不少,面子上不让长辈们为难就好。 今日正好是十五,是皇后娘娘询问太子功课的日子。上官熙和戚东雨到的时候太子少师正好退了出去。皇后朝他们点了点头,笑道,“赶紧进来,日头正毒的时候,别在外面站着了。” 上官熙福了福身,说道,“打扰姐姐问话了,太子天资聪慧,想必这每月的问询也是例行公事罢了,有什么让您不放心的呢。”说罢便和戚东雨坐在了下首。 皇后说道,“我就太子一个儿子,说来奇怪,这几年总也不得力,肚子再也没有消息。还好太子是让我省心的,文章武学都很出众。然而就一点,没有耐心,太顽皮,静不下来,比如说练字,布置的书卷腾写,从来完成不了。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太子以后亲政,朱批总是要有的,这字书总不能让人笑话。” 上官熙宽慰道,“太子是个仁义的孩子,现在正是男孩子顽皮的年纪。练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子亲政,难道还有人敢说天子的字难看不成?” 皇后摇摇头,说道,“练字只是表象,可以从练字观其心性,泽儿自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我怕他在蜜罐里长大,不知这后宫朝堂危机四伏,事缓则圆,要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寂寞,才成的了大事,守得住江山社稷。” 皇后扶了扶额头,继续说道,“我看阿拙是个安静的性子,虽然刚启蒙,认识的字不多,但却练的一手好字,竟然不像只有十岁的女娃娃,阿拙可是在家刻苦练习了?” 上官熙笑着说道,“阿拙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性子再安静不过了,家里请了私塾先生教养,学学女孩子家的琴棋书画,不管学什么,阿拙确实有耐心。临摹字帖,更是不在话下。”说罢,下意识的看着戚东雨。戚东雨乖巧地坐在下首,静静地听着。 正说着门外宣道,“太子殿下驾到。” 容泽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母后,您宫里新做的冰盏快给我来一碗,太热了。”正说着,近侍已经端上来一杯凉茶,容泽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皇后蹙了蹙眉,责备道,“泽儿,规矩呢?茶要细品。正好,少师今早来报说这个月你的字帖临摹又落下了。” “母后知道,太学里的那些文章孩儿早就背熟了,师傅说的史册也学完了,孩儿都学得特别认真。可是练字,一样的东西写上好几百遍,太没意思了。”容泽抱怨道。 “你这性子,就是坐不住,要好好打磨一番。你阿拙表妹的性子倒是很安静,就你这个上蹿下跳的性子多和妹妹待在一起,些许会安静下来,你书院的那些伴读天天想着怎么陪你胡闹逗你开心。今后你就带着阿拙,你们就一起练字温习,阿拙认识的字不及你多,正好你也能教教她?” 上官月知道自己儿子的毛要顺着捋,不敢说的太死,小心翼翼地询问容泽。 “哦?新妹妹也在学写字?那好,一起啊。”容泽漫不经心道。就知道这些妹妹们没有好事,怎么听都像戚东雨在母后面前邀功找差事想和自己亲近,看来要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了。 “那捡日不如撞日,我和你小姨母还有体己话说,你们就一起去偏殿。”皇后上官月笑道。 “东雨妹妹,请,太子哥哥带你去书房转转。”容泽笑嘻嘻的说道。 从正殿到偏殿要经过亭廊和一个半大不小的园子,晌午时分,知了正叫的厉害。几个小太监拿着杆子粘知了,深怕吵扰了贵人们。见到太子走过,几个人忙握着杆子避在一旁等候。 容泽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大声叫道,“哎呀,我这靴子里似乎进了东西,”于是停了下来,接着说道“妹妹先走,我抖抖靴子就来。” 第七章 为谁了 戚东雨向来是乖乖听话的,也不好多做停留,只是低着头跟着内侍向前走。到了偏殿,未过一刻,容泽就跟着走了进来。 “你随便看看,书架子后面有个大箱子,里面都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容泽摆了摆袖子,很大方地说,自己却慢慢蹭到桌子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似乎放进去了什么。 戚东雨心里奇怪,怎么太子的书房,会放着女孩子玩耍的东西。其实她不知道,多少人打着未来太子妃的主意,下手要趁早,什么情谊可以抵过青梅竹马呢?这些年,皇后不好直接驳了那些勋贵世家夫人们的好意,总是时不时的给容泽介绍‘妹妹’。这些夫人也是各种理由的带着女儿,甚至女儿们,往皇后宫里跑,有机会就提议太子带她们去书房坐坐,院子里玩玩。 戚东雨走到书架子旁,没有着急打开箱子,反倒是被满架子的书给吸引了过去。四国通史,北延传,天启年事录,本草经,班木经,各种名目,虽然好多字还不认识,但是一句话连起来也能猜个大半。戚东雨大为心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翻阅太子殿下的书吗?” “随你,要是无聊了,玩具都在书架后面的箱子里。容泽说罢,就打算抬脚往外走,“你先玩着,我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回来。” 戚东雨虽然表面上软软糯糯的,心里可不傻,知道太子这是要溜号,忙问道,“太子哥哥是要出去玩耍吗?如果皇后娘娘问起来练字怎么办?” 不问还好,一问就踩到了容泽的尾巴,这个妹妹的套路居然是拿母后压自己,这么快就以母后的狗腿子自居!这些年来,母后介绍的各种妹妹不计其数,套路却只有那几种,容泽吓跑他们的办法多的是。 “哦?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容泽收回刚跨出去的腿,转身环臂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嗯。。。要不我们写上几幅字,太子殿下再出去办事?这样一会儿回到姨母那里,也好交代。”她心里明白太子对自己疏离和敌意,这几个月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叫太子哥哥,只是尊称太子殿下。 “要是我不想呢,反正母后又不会罚我。”最多就是怪你办事不利,没有金刚钻,却揽了瓷器活。容泽嘴上挑衅,心里想道。 戚东雨没想到身为太子,容泽能这么直白无赖,很像家里的庶妹戚东瑶,仗着宠爱蛮横不讲理。戚东雨顿时心里对容泽也没了什么好感,还涌上一丝丝恼火,奈何她向来都是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的性格。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笑着讨好道,“平常娘娘是不见得会责怪,可是太傅先生刚来抱怨,不好再和娘娘对着干,况且我前几日先生教了几个字,笔画还没有练熟,听闻太子殿下我这样的年纪,已经能写出诗句了。所以也是想着请太子殿下指点一二的。”说罢,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容泽,无比真诚,容泽一晃神,一时竟然想起了前几日让宫人抓来的兔子。 容泽定了定心,这些年和各种妹妹打交道,对糖衣炮弹还是很免疫的,片刻便回神了。容泽想,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等会不要哭鼻子。 “那好,看你这么有诚意,那你去把笔墨纸砚准备好,纸在书案旁边的抽屉里。”容泽说罢,走到窗前的塌子上,歪坐了下来,看好戏般的等着。戚东雨走到案几旁,镇纸在案上,打开第一个抽屉,不见有宣纸在里面,接着打开第二个,第三个,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时,一大盒子四五只肥肥的白白的大青虫相互蠕动着,一只,两只,三只。。。戚东雨反射性地惊呼了一声,向后退去。 容泽嘴角扬了上去,一脸的得意,就等着戚东雨哭鼻子,只听见戚东雨说了一声,“咦。。。”也不着急关上抽屉,居然把脸凑上去仔细地看着。她确实被惊着,可是却没有被吓着,这点倒是很出乎容泽的意料。容泽跳下椅子,走过去,问道,“你不怕?你们女孩子不是最怕这些虫子了”。 所以是你干的好事咯,戚东雨心想,嘴上却讨好道,“这些大青虫很可爱呢,他们过几天就会结茧,然后变成蝴蝶,说不定还会是不同颜色的蝴蝶。看这一只,它身上有金色的纹路,一定会是很漂亮的蝴蝶。” 容泽被他说的心动了,凑过去看,说道,“真的?” 戚东雨认真地说,“母亲的院子里有几颗好大的梧桐,夏天这样的虫子可多了,太子殿下下次抓着他们的时候,连着树枝树叶也折下来,这样他们就有东西吃了,看他们的体型,再过一两天就会结茧了。” 说着手指一夹,拈起一只,说道,“这抽屉不通风,关太久他们会不行的,而且这类虫子大多向光,所以没有光亮他们是不会长大结茧的。“ 容泽好奇地问,考究着这些话的可行性,“难道你在家,姨母还让你抓虫子?” 戚东雨说,“我自出生就不大在府里走动,只要我不出母亲的院子,我随便想玩什么都可以。” 容泽一愣,然后想起母后说过戚东雨的身世曲折,一时对戚东雨生出些许怜悯歉意来,他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解释道,“那个,我今天早上刚抓的,忘记收在抽屉里了,东雨妹妹没吓着就好。” 见容泽的语气有些软化,戚东雨低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太子殿下,我们能不能谈一谈?”说罢,也不等容泽反应。 “我知道太子殿下不喜练字,要不这样,以后只要我进宫,我帮你临摹字帖,你把你的书借给我作为交换,我绝对不会让姨母知道的。” 容泽乐了,不大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说道,“这么简单,你真的不会去母后那里告状?” 第八章 结盟 “我保证,如果我要去告状,我何必给你临摹字帖,现在就去告诉姨母就好了。我确实可以帮你临摹字帖,只不过我才刚启蒙,认识的字不多,就更谈不上能够模仿太子殿下您的笔迹了。所以我想,最开始,还是需要劳烦太子殿下给我示范一下,我一定勤加练习,等我的字迹和太子的相似,姨母也认不出来,这样我就能帮太子殿下临摹了。“说罢,讨好的向容泽笑了笑。 容泽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易,这个妹妹似乎很上道,于是说道,“那好,这里的书,你看上了,借给你就是了,别说这里了,藏书阁里你想看什么,也随便你。” “多谢太子殿下。“戚东雨见太子答应了,结盟成功,十分欣喜。那书架上的《证类本草》收集描述了天下百草的性质,模样,生长环境,培养方法和功能。更有《数书九章》,《孙子算经》和《论衡》这些只听过没见过的书。 容泽很开心自己多了一个狗腿子,有些迫不及待,“那个什么,我们今天就开始,我早点教会你,我就早点自由了!“ 说完,急急的找来字帖和宣纸,唤了小太监进来研磨,手把手的开始教戚东雨。 “这个字是乾,这个是柳,你写的时候这样,这是我写的,你来一遍。” “哎呀,不对不对,这里柳字少了一笔,我再写一遍,你照着来。” “哎呀,不对,柳字这里不要封口,看我写的,你又错了。” 戚东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母亲叫我阿拙是有原因的,我学东西是有点慢,但是太子放心,我在家也会练习的,就是我有点笨,要麻烦太子耐心一些。” 如此这般,两个人折腾了好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容泽太想教会戚东雨这个自告奋勇的枪手了,他示范临摹的居然比戚东雨腾写的还多。不知不觉,转眼就一个下午过去,上官熙打算起身回府,着人来寻戚东雨。容泽也跟着回了偏殿,皇后娘娘倒是吃了一惊,看样字,太子这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待了一个下午,没有偷偷溜出去野? 戚东雨行了礼,和皇后姨母道别,容泽上前依依不舍的说,“不知姨母什么时候还打算进宫请安,可要常进宫坐坐。“ 皇后和上官熙都诧异及了,皇后难掩住嘴角的笑意,对着上官熙说,“妹妹无事就每两日进宫看望姐姐一次,如何?”上官熙也笑着应承下来,“既然阿拙和太子殿下玩得来,那我们定常来叨扰。”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戚东雨和太子容泽相安无事,虽然每次新的字帖,太子都要示范好多次,不过戚东雨也说到做到,学会了真的就帮他誊写,两个人说好时间,容泽偷偷溜出去,要不然就是在塌上平躺着。太子的功课这段时间都是按时按量的完成,皇后娘娘甚是欣慰。 这段时间,戚东雨读了许多书,虽然年纪尚小,有时也是一只半解,但是书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是比母亲那个四方方的院子更大更精彩的世界。戚东雨还发现母亲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神色也明艳了,看来有人吐露心声确实好过多年郁结于心。上官熙在发现东雨真的能帮助太子后,她心里的那一点点叨扰长姐的内疚和顾虑就荡然无存了,真的每两日就带着戚东雨进宫拜见。容泽每次都准时出现,带着东雨就朝偏殿跑。 一来二去,已到初秋时节,树上的枫,将红未红;山间的风,已丝丝清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戚东雨知道太子容泽心思不坏,嘴硬心软,只是个被宠着长大的熊孩子。戚东雨从出生就经历着戚府的人情冷暖,容泽这样的性格对她来说反而多出一丝温暖和真实。他身上有戚东雨不敢奢望的恣意飞扬,敢爱敢恨,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戚东雨和他相处起来,竟然有了一份难得的轻松自在。 天启帝寿辰将至,然而天启帝不喜欢铺张浪费,从来那些奇珍异宝就入不了他的眼,进贡的太过了,还要被训斥一番。皇后娘娘突发奇想,提议太子临摹一幅百寿图,这是最好不过的礼物了。容泽苦不堪言,然而这段时间自己的学霸人设也不能被自己砸了招牌,只好乖乖地应承下来。 这一日,容泽实在待不住了,打算让戚东雨顶上,自己出去溜达溜达。戚东雨原本是不愿意的,送给陛下的礼物她怎么能代劳。 “母后让我写上十副百寿图,十副啊,然后挑最好的呈上去。你不说我不说,你帮我写上几幅,我自己再写个几幅,最后挑我写的送上去不就好了。”容泽嬉皮笑脸,说的没心没肺。 最后戚东雨实在磨不过容泽,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容泽开开心心地说了许多好话,然后就溜出去掏蛐蛐去了。 戚东雨不敢怠慢,提笔写了好一阵,正有些想打盹的时候,突然听见皇后和母亲的笑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来不及反应,内侍就推开了门,皇后和母亲走了进来,皇后笑着说,“说来自从你和阿拙常进宫来了,我都很少来偏殿书房查看了。这几日是给皇帝准备寿礼,咱们趁机过来瞧瞧。” 戚东雨还来不及从椅子上下来,皇后和母亲就走了跟前。再加上自己多了份做贼心虚的慌乱,戚东雨竟然手里握着笔,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和皇后和母亲面面相觑。桌上红纸滚轴,满满的墨迹未干的寿字。 皇后娘娘愣了愣,有些迟疑,看东雨的神情,再环顾屋子一圈,哪里有太子的踪影。 皇后厉声道,“太子呢?“ 东雨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放下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不在。” 上官熙上前,不安的地问道,“阿拙,你这是,在帮太子殿下临摹?” 戚东雨从来没有和母亲说过谎,但也不好出卖太子,一时竟沉默了。一会一个小太监进来,在赵嬷嬷的耳边低语,赵嬷嬷低声回禀给了皇后。 第九章 东窗事发 “还不快点把太子找回来。”皇后一向性情温和,待下人也宽厚,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声音也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上官熙赶紧上前,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阿拙,怎么回事,你是一向稳重的,若不是你姨母信任你,凭你太子哥哥的尊贵地位,她怎么会放心没有一丝怀疑的让你们天天玩在一起,你姨母是真心把你和我当作可以信任依托的人,你这样帮着太子瞒着长辈,是真的伤了姨母的心了。这样和外面那些只知道谄媚溜须拍马,撺掇着太子荒废学业的小人有什么区别。这次你真的错了,快给姨母跪下道歉,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戚东雨是在逆境中长大的孩子,对人的善意恶意,温暖凉薄是很敏感的。被母亲这么一说,心头也涌上内疚。这事情,原本也有她自己的小算盘,于是更是低下头,愧疚得一言不发。 上官熙转过去对着皇后说道,“妹妹对不起长姐,教女无方,阿拙不知轻重,长姐要怎么责罚都可以。” “母后别为难她,”正说着,容泽急冲冲地闯进来。蟒袍上沾满了泥巴,袖子撸上去了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皇后看着容泽这副摸样,火气更大了。 “你又跑去哪里野了,成何体统!当真以为一个我的儿子,一个我的外甥女,我不会罚你们!” 皇后这次气急了,这段时间前朝局势风起云涌,天启帝为了安抚尚武的一流世家大臣,提了其中位份最高的兵部尚书嫡女赵之桃为淑妃。赵氏在后宫蠢蠢欲动,皇后正为这事头疼着呢。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太子却丝毫不觉得危机就在眼前,叫她怎么能放心。 容泽也很少见母亲这么生气,母亲是信任之后又被诓骗了,难免有失望有恼怒,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作揖:“母后息怒,是儿臣一时想岔了,是儿臣。。。以太子的身份要求东雨妹妹的。” 皇后厉声问道:“是就这一次,还是这一个多月来,你们都在演戏,诓骗长辈?” 容泽正要回答,皇后厉声打断道:“你不必说,阿拙,你说。” 容泽对着戚东雨挤眉弄眼,但是这次是真的伤了姨母的心,怎么好忍心再欺瞒,戚东雨走上前,头埋得低低的,说道:“回姨母的话,是从一开始,东雨就常帮太子殿下临摹字帖,给太傅交差。” 容泽一拍额头,早就应该知道戚东雨是个软骨头,看她讨好自己的那个劲,怎么可能是可以一起扛事的哥们。 皇后气急,手拍在案几上,说道,“你们,太目无长辈了!” 容泽一看,这次还是要自己摆平,于是一狠心,坦白道,“母后,练字真的太枯燥了,从小到大母后对孩儿的期盼是极高的,我三岁便习字,五岁便习武,寒冬腊月的天气也不敢落下一日。母后只知道我性情顽劣,可母后哪里知道我从来没有别的孩童那般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光,儿臣很努力了,什么都是优等,但母后总觉得不够,但凡有一点小瑕疵,母后就如临大敌。儿臣只是想有些时候,体会体会寻常孩童的乐趣罢了。”一番话说下来,容泽真的有些伤心了,眼圈红了红,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皇后也十分痛心,自己哪里不知道这些年委屈了儿子,可是太子一出生就身在那样一个万人瞩目的位子,只能进不能退,别的孩子,哪怕是其他贵胄子弟,还有可进可退的选择,可是太子没有,他的选择和命运在他出生之前就被别人决定好了,他只有照着这个轨迹走下去,走错一步都可能是粉身碎骨。有时人生就是这样可笑,追逐功名利禄之时,也被功名利禄所累。 就在皇后和容泽僵持不下的时候,趴在地上的戚东雨开口说道,“姨母,太子殿下和我诓骗长辈是不对,但是太子每次都是练习够了才出去玩耍的,太子殿下时刻记得娘娘的话,没有半丝懈怠。我天资不及太子聪慧,太子还耐心教导我认字写字。太子练习的字帖我可以呈给姨母看看。” 戚东雨说完询问的望向自己母亲,上官熙朝着东雨点了点头,戚东雨赶紧起身,绕道书架后面装小玩意的箱子,从里面翻出厚厚一摞誊写过的字帖,回来呈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一张张翻过,说道,“你怎么证明这个太子写的,不是你帮他誊抄的?“ 戚东雨咬咬牙,看了一眼容泽,小小心心地开口说,“我假借自己认识的字不多,以愿意学习太子的笔迹方便帮他誊抄功课为借口,让太子殿下示范写字和临摹字帖给我,我时不时的找借口让太子殿下多示范几遍,通常我数着数,太子殿下临摹十遍左右就差不多了。所以这些真的是太子殿下的功课。”说完,戚东雨低着头,不再敢看容泽。 容泽听完,炸了毛,“戚东雨,原来你这么拿捏我,我小看你了。” 皇后娘娘将信将疑,但看容泽要把戚东雨生吞了的神情,儿子确实不像知晓内情的样子。心思转了转,想不到这小侄女强攻不成,还能智取,火气顿时下去了一半,于是说道,“十遍和师傅布置的功课还是有出入,你们这样诓骗长辈,现在居然要以寿礼诓骗圣上,这是欺君大罪啊!” 戚东雨赶紧解释说,“启禀姨母,太子殿下是打算献上自己亲笔写的百寿图的,只是想让臣女多抄写几遍,凑个数。太子殿下天资聪慧,别人练习数十遍百遍的东西,太子几遍就能明白,所以一直的重复确实很枯燥。而且太子殿下喜欢玩的不是什么出阁的东西,无非是民间稚童都爱玩,而且常玩的,如此也算了解民间百乐,知其乐才能品其苦,为人君者这些不是很重要吗?“ 容泽听了,有些诧异的看着戚东雨,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替他想过,替他说过,对她居然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激来。 第十章 教训 戚东雨看皇后思量着自己说的话,于是看着脸色,小心地又说道:“比如说太子殿下喜欢捉青蛙,青蛙是益虫,对农耕特别有帮助,观看春夏之交青蛙的数量就能知道收成如何,青蛙的数量少了,就要抓老鼠,看飞禽是不是多了,老鼠多了,那是不是吃老鼠的蛇不多。万物相生相克,这些民间孩童们就知道的事情,太子殿下却无从得知。姨母,东雨大胆说一句,如果您想培养太子殿下将来成为一代明君,四书五经是不够了,外面那些大千世界,都有奇妙,有故事。太子殿下非但没有落下书房的功课,还在学习为君之道啊。” 戚东雨的一番话很是新奇,皇后,娘和容泽都看向自己。容泽瞋目结舌,觉得这个妹妹有点本事,黑的能说成白的,难怪自己都着了她的道。转眼看母后,一副你言之有理,显然被说服了的样子,。 皇后叹了口气:“也罢,阿拙你平常闷不吭气的,小小年纪,说起话来见解独到。好了,这次我不罚你们,太子以后也能去园子的玩,但是两点,一,再也不能瞒着长辈;二,必须带着阿拙。泽儿,你听清楚了吗?” 容泽本来以为这次又要被罚抄更多的字帖,像以前一样。谁想到母后被戚东雨的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脸又耷拉下来,戚东雨先是算计自己,又在母后面前邀功成功,居然以后去哪都要带着这个拖油瓶!容泽想着,一定要给这个妹妹一个大的回礼。 过了一日,戚东雨再进宫的时候,容泽对她可没有了好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先作功课,扬言要先去教武场让戚东雨见识见识。戚东雨无奈,皇后娘娘有令,也带着几分对皇后姨母的愧疚,只好太子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容泽七拐八拐的来到教武场,戚东雨走得气喘吁吁,容泽本就大戚东雨三岁,加上是男孩子,高出东雨大半个头来,迈开的步子也大,但是丝毫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跟着容泽到了教武场的时候,戚东雨发现还有别人在,每日的这个时辰,太子常和他的伴读们约在此处,以前戚东雨都老老实实地在书房替容泽抄写字帖,所以一直不知道。 戚东雨见一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比太子还高出寸许的男孩正立在远处,和几个侍卫说着话,像是吩咐着什么。侍卫抱拳说了什么,男孩赶紧回头,看见容泽,连忙走了过来,说道,“参见太子殿下。”那男孩身着淡蓝色锦袍,眉目清秀,面带笑意,戚东雨形容男孩子的词语不多,然而这时却想起来前几日读到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接着又听见另外一个爽朗的呼声,一个身着青色锦袍与太子年纪相仿的男孩骑着马奔来,在离着大家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走到容泽跟前行礼。那男孩打量着戚东雨,打趣说道,“太子殿下,这就是您那传说中的新妹妹?” 容泽微微笑看着,不说话,那温润如玉的蓝袍男孩走上前,说道,“李默,不得无礼,在下兵部尚书之子赵澈,见过戚姑娘。这是吏部尚书之子,李默。我们同为太子伴读。” 兵部尚书之子,那不就是宫里淑妃娘娘的胞弟。戚东雨思忖着,然后回礼道,“见过赵公子,李公子,小女户部侍郎之女戚东雨,见过二位。”说罢,福了福身。 容泽调侃道,“你们可别小看我这个新妹妹,她本事大着呢,连我都敢拿捏。戚东雨,我们要练骑术,武学师傅吩咐的,今日风大,你要在这里守着,还是回书房等着。” 容泽挑了个风大的日子,就是想让戚东雨知难而退,其实那一日戚东雨后来说的话容泽还是有一些小感动的,感动在于,那番话是真真正正的替他着想才能说出来的,那些想借他的权势,或者算计他的人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然而被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女娃娃拿捏得死死的总也不是什么面子上光彩的事,于是他嘴巴上还是刻薄着戚东雨。 戚东雨自然明白那天的事不可能就轻易揭过,躲避也是行不通的,如今之计就是让容泽出了这口恶气,赚足了面子就好了,于是说道,“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不敢怠慢,那臣女就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好了。” 容泽瞥了她一眼,说道,“那随你,我们先去遛马了,你自己待不住就回去。”于是向赵澈和李默使了使眼色,翻身上马,赵澈上马之前,看了一眼戚东雨,低声说道,“戚姑娘需要什么可以吩咐侍卫。”说罢也翻身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晌午过去了,还不见他们回来。 教武场没有女孩子来过,又是十岁的小女娃,侍卫们只敢远远看着,面面相觑。戚东雨站得两只腿生疼,但是想着容泽就是要自己吃吃苦头,自己表现的越惨越好,要是真唤了侍卫过来,椅子茶点的伺候着,容泽回来又得想法子折腾她。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见容泽一行人从远处驰骋回来。 容泽看见戚东雨老老实实站着,也没有挪地方,倒是出乎意料的,当下气顺了很多。翻身下马,侍卫赶紧迎上来,一行人传了午膳。容泽知道戚东雨不喜欢辛辣的食物,特意上了一桌红彤彤的吃食,还假模假样的张罗着照顾戚东雨。戚东雨不好下筷子,但也不好拒绝,吃了一口炝炒笋尖,倒把自己呛的不行,赵澈看不过去,递过来一盏茶,轻声说,“戚姑娘小心,喝口凉茶先缓一缓。”戚东雨呛的脸泛上微微的红晕,眼泪汪汪的,小脸显得更加白皙,和她平时小大人般的沉稳完全不一样。容泽看的有些失神,不知怎得,又想起了母后宫里的那只棕色的胖猫受委屈的样子。 第十一章 较量 李默是个急性子,叨叨到,“女娃娃就是麻烦,吃饭也能噎着。” 戚东雨委委屈屈地吃完一顿饭,饭没有吃进去多少,灌了一肚子的水。还没有消停片刻,容泽说道,“再去跑两圈,说罢起身。”戚东雨赶紧站了起来,说,“太子殿下,再过一个时辰,臣女就要出宫了,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呢,皇后娘娘怕是在臣女走之前要询问的。” “哦?母后询问你,又不是询问我,关我什么事?”容泽说完,好笑地看着戚东雨。 戚东雨很无语,又是这种强盗逻辑,但又只能好言相劝,“姨母前日已经很伤心生气了,我们忤逆长辈在先,这几日自然应该勤奋一些,让姨母放心。我也乖乖在这里站了一个上午了,腿又酸又疼,希望太子殿下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说罢在自己腿上捏了一把,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容泽。 这一招以退为进,以柔克刚,赵澈一旁看着,嘴角微微勾起,李默则倚在凉棚柱子上看好戏似的静观其变。 容泽被说的有些内疚,为难女孩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小伙伴们看着,男孩子要面子,不好轻易妥协,于是想了个办法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样,我说的事情你能做到,我们就回去练字,如何。”说罢,不知怎得,不知不觉的多加了一句,“不会让你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的。” 戚东雨想了想,点点头。 容泽取下自己的佩剑,往地上一扔,“你能自己将这把剑提起来放在桌子上就行。” 容泽的武艺在同辈人中已经是佼佼者,他的佩剑本就比同龄人的重了不少,大几岁的赵澈有时拿着起来都费力,别说十岁的女娃娃了。戚东雨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用工具吗?” 容泽很大方的说,“可以,但是不能叫任何人帮你,你只能自己完成。” 戚东雨抬头看了看凉棚的横梁,笑了笑,笃定的说,“那希望太子殿下说到做到。”转身向侍卫说,“烦劳你给我找一跟结实的绳子,还有三个圆木轴和三个木棒。” 一盏茶的功夫,侍卫就拿着这些东西回来了,戚东雨将两个圆木轴用木棒固定在横梁上,横梁不高,站在椅子上就能够着,再将最后一个圆木轴用木棒固定在地上,最后用绳子穿过三个圆木轴,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佩剑上,于是在另一侧拉动绳子,佩剑居然离地了,最后居然轻松的落在桌子上。 啪啪,啪啪,赵澈满是赞许的目光,“不错,戚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使用动滑轮,此法在建筑工造上用处很大,常用来升起巨石沙袋,修筑堤坝。” 容泽也是吃了一惊,有些考究的看着戚东雨。戚东雨见赵澈说破,心里对他也很佩服,说道,“这要感谢太子殿下,将书房中的《论衡》借与我阅读,其实杠杆之法应该也可以用,但是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赵澈笑道,“杠杆之法确实在这里不实用,杠杆之法用于翘取路障重物,但是却不是用来升举重物的。”接着赵澈转身,对着容泽行了礼,说道,“今日出门时,家父叮嘱了要早归,本来也想禀明了殿下,下午微臣不能作陪,如今看来殿下这边正好也要结束了,还请殿下容臣告退。” 如此这般,给容泽的台阶够够的,于是容泽对着赵澈和李默说道,“不必多礼,那好,今天就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戚东雨,没好气的说,“走,东雨妹妹。”戚东雨感激地看了赵澈一眼,行了个礼,然后赶紧跟上容泽。 赵澈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渐渐远去,高的在前面疾走,矮的在后面跟得踉踉跄跄,一时笑着摇了摇头。 树梢的枫叶已残,只剩下三两片随风摇曳,池塘的荷花也早已开败,转眼深秋已过,初冬已至,前朝的局势也越发紧张。陛下推行新政,以太尉为首的文臣们主张裁剪军队,减少赋税,鼓励农耕,修生养民。这与高祖建国,崇尚武力的传统大相径庭,许多世家大族把握着军事供给的一些肥差,指望着每年吃军饷的油水,如果赶上招兵买马,更是一笔飞来横财。天启帝养民息兵戈的政策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在朝中步履维艰,太尉府首当其冲。历来变法者即使变法成功了,最后也难独善其身,如秦之商鞅,汉之晁错。每每想到这里,皇后都担忧母家,忧心忡忡。 御花园里剩下的最后一抹绿色就是假山石上的劲松了,今年的初雪还没有到,但却冷的厉害,戚东雨收紧了领口,将手包裹在披风下面。容泽这段时间每天就找她一次麻烦,但要做的功课却再也没有拖拉,皇后娘娘也放下心来,随他玩闹,说到底只是些孩童把戏,无伤大雅。今天不知道容泽又要耍什么花招,一大早就把她叫来御花园后面的池塘候着。戚东雨无奈地笑了笑,太子心性纯良,每次的为难也都不是什么真的为难,李默有时开她玩笑,容泽还会明里暗里的替自己说话。自己从小被拘在母亲的院子里,也没有玩伴打打闹闹,斗智斗勇,这样的岁月倒给多了几分色彩。 容泽带着赵澈和几名近侍从远处走来,看见戚东雨已经老老实实在拱门下候着,十分满意。逗弄戚东雨很有意思,这个妹妹平常十分听话好欺负的样子,逼急了也会露出爪子虚张声势一下。不知不觉,他有什么好玩的都叫上戚东雨,再时不时的恶作剧一下。 “你们都安排妥当了?”容泽低头向近侍确认。 “太子殿下放心,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能吓着,但是不会伤着戚姑娘。”近侍陪笑着禀告。 赵澈有些惴惴,“太子殿下,注意分寸,毕竟是女孩家。” “子兰放心,她的胆子大着呢,这段时间,咱们哪里见过她大惊失色?不过这次,一定行。”容泽得意的说,“放心,我有分寸,伤不到她。” 第十二章 命悬一线 戚东雨见过礼,容泽说,“今天咱们去挖泥鳅,下人们看过了,后院的池塘荷花败下去,露出一片沼泽,有许多泥鳅,这个你没有玩过。” 戚东雨笑了笑,“活的没有见过,后厨炸好了的倒是吃过不少。秋天的泥鳅正肥,清洗干净了,裹上细面粉,下油锅炸到金黄,然后淋上酱汁,味道好极了。”吃是小女孩的天性,戚东雨说的开心,脸上露出难得的明艳神采,容泽忽然注意到,这半年她的个头长高不少,下巴也尖了,和初见时的木讷模样判若两人。 “行,咱们今天就去挖上一箩筐,给御膳房送去。”容泽说。 一群人说干就干。戚东雨其实很喜欢乡野乐趣,母亲的院子并没有池塘,树爬了无数次,但是却从来没有掏过泥塘,于是也挽起袖子,蹲在容泽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容泽一铲子挖下去,翻出五六只泥鳅,在泥泞里挣扎,戚东雨看的开心,也不嫌脏,拎起一只就扔进篓子里,然后两只三只。一只强壮的想遁土逃走,戚东雨抓了一次,泥鳅挣扎滑了下去,戚东雨赶紧用双手捂住,转头对容泽说,“快点帮忙啊。” 黝黑的泥泞将戚东雨的手臂衬得一片白皙,她回首间明快的语气和神采,却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束发的红绸微微偏倚从额头侧面垂了下来,让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可爱。容泽一时失了神,上前帮忙少不得要碰到她的手臂,犹豫间,那泥鳅钻到泥里不见了。 “哎呀,你太慢了。”戚东雨沮丧地埋怨道。 容泽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用‘你’来称呼他。 “着急什么,咱们接着挖,多着呢。”容泽笑着说,和近侍使了使眼色,那近侍讨好的向一处指了指。容泽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又开始挖,戚东雨也把脑袋凑了过去,全神贯注地看着。容泽边挖边吓唬戚东雨,“听说这挖泥鳅挖到蛇是常有的,越挖越小的就是泥鳅洞,越挖越大的就是蛇洞,别一会挖到蛇哭鼻子。” 戚东雨今天真的兴致很高,难得调侃道:“鸟兽鱼虫,我可比太子殿下在行。” 容泽坏坏地笑了笑,一会有你哭鼻子的时候。只见挖下去快一尺,还不见泥鳅,再往下一铲子,一直肥壮的尾巴露了出来,戚东雨看着开心,不知不觉的拉着容泽的袖子:“是一只大的,快挖到了。” 容泽将铲子递给她,“要不要你来?” 戚东雨接过铲子,点了点头,“说的对,你功夫好,眼疾手快,这次不能再让它们跑了,我来挖,然后你来抓。”说完,一铲子下去,一惊,这只泥鳅太长了,不对,这是蛇!初冬的蛇正要冬眠,被打扰了,很是凶猛,容泽正要伸手抓,戚东雨抬眼发现蛇头有一个黄点,立刻意识到不妥。也没有来不及多想,立马拍开容泽的手,蛇已经跃起,戚东雨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感觉右手小指传来一阵巨疼,瞬间脸色苍白了下来,顿时半边手臂就不能动弹了。急忙赶过来的赵澈一剑斩杀了那蛇。 容泽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手被拍开得莫名其妙,解释说,“你们不必慌张,水蛇而已,只是想吓吓东雨妹妹。“ “戚姑娘的神色倒不像只是被吓着了。”赵澈也不顾礼数,翻开戚东雨的右掌,小指上两个牙印清晰可见,“戚姑娘可有不适。” 戚东雨感觉身上冷热交替,开口也变得艰难了,“这是。。。南箫的。。。丹秋黄,剧毒无解,不是水蛇。”戚东雨的嘴唇已经苍白,身体也打起摆子来。 容泽意识到事情不对,上前一把抱住东雨,怒斥那个近侍,“滚过来,怎么回事?” 那近侍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跪到跟前,不停的磕头,泥巴糊了一脸,“太子饶命,奴才准备的确确实实是水蛇,今早才埋下去的,这不知道哪里出岔子了,太子饶命啊。” 容泽原本计划自己抓起蛇,在戚东雨面前晃晃,吓她个花容失色。这调包计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不是东雨打开自己的手,躺在这里就是自己了。一时间又悔又怒,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赵澈,给我查!”内侍吓晕了过去,上来几个侍卫将他拖了下去,现在是追查幕后黑手的黄金时间,赵澈不敢怠慢,看了戚东雨一眼,匆匆跟着侍卫们去了。 怀里的戚东雨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容泽两眼通红:“太医呢,太医呢” “启禀太子,今日太医院两位太医告假,剩下的薛太医被淑妃娘娘一早请了去。小的已经着人去淑妃宫里请了,先回来禀告太子殿下。“ 容泽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抱着戚东雨,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身体怎么这么瘦小,戚东雨拉了拉他的衣襟,容泽低头靠近,戚东雨断断续续吃力地说:“御花园的入口右手边有。。。有紫色的半边莲,捣碎涂抹在我的伤口上,然。。。然后用衣带将我的手臂缠绕结实,减缓血液流通,太医来之前不要挪动我。”说完连着喘了几口大气。 没等容泽下令,有机灵的已经去取了,片刻就呈上了捣好的半边莲,容泽将药抹上,再将戚东雨的袖子撸起,拔剑一把裁了自己的太子蟒袍,一圈圈的缠绕她的手臂。 戚东雨的意识有些涣散,容泽急红了眼,隐隐有了泪意:“戚东雨,以后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做功课也听你的,你给我挺住。” 戚东雨想抓住最后一缕意识说出自己心里话:“太子殿下,你和姨母是真心待我和娘亲的,我。。。我自小没有玩伴也只在方寸之地长大,这段时间我很欢喜,今日之事,不管是君臣大义还是手足之情,我都做了应该做的,太子不必自责。。。。” 戚东雨意识模模糊糊的,渐渐眼睛也看不真切了。 第十三章 豪夺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太医们不时交头接耳,叹气摇头。容泽在殿里来来回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桌上的晚膳已经放凉了三次,赵嬷嬷挥了挥手,近侍们赶紧将饭菜撤了下去,不敢怠慢。宫人们进出有序,比平常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斜视,不敢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声响。内屋时不时传来戚东雨呕吐的声音,已经是第五次了。容泽听着,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太医说呕吐是蛇毒侵入神经内里的表现,戚东雨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再不找到解药,怕是回天乏术。容泽的脸阴郁的可怕,眼睛布满了血丝,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泥泞缺了一角的太子蟒袍。皇后娘娘看他如此,也没有多说,牵着上官熙的手,自己也悄悄地抹眼泪。今日之事,都因为自己的儿子,连累了胞妹和外甥女。想到着,皇后看了容泽一眼,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天启帝傍晚也来探视过了,将近侍厉公公留给了皇后,并吩咐皇后这边,有任何事,不必耽搁,直接禀告朝阳殿,随后他连夜宣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进宫,把容泽和赵澈也叫去问了话,谋害太子,兹事体大,在场的奴才也都被收押,宫门早早地就下了钥,皇上还派了内侍去戚府传了口谕,别的没有多说,只说戚府嫡女救太子有功,特赐留在坤宁宫休养。 太医们一阵商议,推举院判薛大人上前来禀告,“皇后娘娘,南箫植被丰富,多毒物,丹秋黄乃蛇中之王,加上初冬是蛇毒性最烈的时候,戚大小姐年纪尚小,恐怕是体力不支,难以挺过去啊。” 此话一出,上官熙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容泽上前扯住薛太医的袖子,“当真没有解药,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 “启禀太子,如果不是及时用了半边莲,锁住了经脉,戚姑娘怕是已经撑不到现在了。臣等翻阅一书,本草经记载西月有一奇石,真灵石,蓝紫之光,以此物为药引再加上紫花地丁、天南星、穿心莲、鬼针草,可以解此毒。可这真灵石千金难求,传说只有西月皇室才有收藏,这西月离南城千里迢迢,来回数月,戚姑娘等不及啊” 容泽一拳落在镶大理石的桌案上,太医们,宫人们赶紧齐刷刷地跪下,把头埋得低低的。上官熙眼泪更是止不住,皇后也只能跟着抹眼泪,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公公毕竟是皇帝身边见过大风浪的人,上前压低了声音,说:“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西月二皇子苏亦前几日刚好入城为质,一起送来的还有几车宝贝,属下这就差人禀告了皇上领了旨意,去驿站询问一番。” “不必差人,我这就去朝阳殿求见父王,厉公公,你备好马匹和一队人马,在宫门等我。” 快三更时分,天启帝赐了令牌,特令打开宫门,容泽领着口谕赶到南城驿馆。重重地敲门声深夜里清晰又突兀,周围的人家一知道是官府,没有一个人敢开窗查看。 “我乃东穆太子容泽,天启帝口谕,西月二皇子苏亦接旨。” 随即听见里面一阵响动,还有物器掉在地上的声响,接着烛火燃起,门被推开。为首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瘦弱男孩,发还来不及束,背脊挺的笔直,上前一揖,接着跪拜在地上,“西月二皇子苏亦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天灰蒙蒙的,飘起了雪,落在苏亦肩头,容泽见他只着单衣,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容泽翻身下马,走到近前,“你们带来的稀世珍宝里可有真灵石?” “启禀太子殿下,真灵石稀少,开采十分不易,每十年也不过一两颗,只有西月皇族嫡系子孙,出生时才会被赐予一颗刻有生辰和姓名的真灵石。” “这么说来,进贡的宝贝里没有,但是你有?” 苏亦握了握拳头,再拜了一拜,“太子恕罪,臣不远万里来朝,这真灵石是唯一可以证明我皇子身份的信物,请太子体恤,臣不能随意借出。” “本太子并不是要你的信物把玩,深夜到访只是为了救人,需要你的真灵石作为药引。” 西月依附东穆多年,东穆对西月也历来强势,两国虽然暂无兵戈,但是积怨颇深。苏亦乃西月先帝嫡子,叔父静安王谋权篡位,一夜之间,自己父母尽失,从云端跌入尘埃里,沦为阶下囚,这一路从西月入南城为质子,沿途的东穆官员将领嬉笑怒骂,冷嘲热讽,不计其数。一时间,只觉得容泽也是诓骗自己,宫中并没有传出天启帝皇后遇险的消息,什么人能够劳动的了太子大驾,深夜前来。莫不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于是他抬眼,正视太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原本臣应当将真灵石双手奉上,然而臣遭遇国之大变,前途生死未卜,这证明西月嫡系血脉的信物对臣至关重要,恕臣不能拱手相让。” 容泽握了握剑柄,心里上来一阵无名火,“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前途生死未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生死未卜。” “报。。。”一个侍卫疾奔而来,小声在容泽耳边禀告,“太子殿下,戚小姐有呕血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皇后娘娘说速战速决,勿要耽搁。” 容泽猛一回头,看着苏亦,露出从未有过的狠绝,疾步走到他面前,啪一下将佩剑拔出,架在苏亦的脖子上,“今日我必取真灵石,是你自己承上来还是我屠了你满院子之后找出来。” 一众西月近侍宫娥们早就抖得啜泣出声。一位宫娥连滚带爬地到容泽跟前,磕着头说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奴婢知道在哪,奴婢这就给您取过来。” 苏亦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脖子微微蹭到容泽的剑,被划了一道口子也不自知。 第十四章 哥哥 那宫娥得了容泽的默许,赶紧回到里屋,不一会儿就取出了一个项圈,上面镶着一个蓝紫色的宝石,是真灵石没错,跪到容泽面前,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真灵石在此,请太子殿下笑纳。” 容泽接过查看,宝剑回鞘,也来不及多言,翻身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一屋子奴才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只有苏亦双拳紧握,依旧跪的直挺挺的,眼睛憎恶的盯着那个宫娥,宫娥低下头,也无愧疚之色,合着一众人退了下去。 天空的雪越来越大,苏亦一仰头,横躺在雪地上,任由白雪将自己覆盖,唯一的温暖是眼角边的泪水,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管是弑兄夺位的叔父,还是狗仗人势的小人,今日之耻,来日一定悉数奉还,父皇母后,你们在天上看着。 容泽回到宫里,太医赶紧配好了药给戚东雨服下,她人事不醒,一碗药慢慢地竟喂了半个时辰,好在一碗药下去,呕吐止住了,烧也退了,太医说过了今夜,就应该性命无忧了。容泽这才进了一些米粥和茶水,但是说什么也不肯去休息,和上官熙一起守在戚东雨榻前。 冬季,长夜漫漫,一夜初雪,廊角的风铃上积满了白色,风吹却不见铃声。早晨的阳光折射在白雪之上,格外耀眼。戚东雨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有人来人往,有母亲院子里的桂花树,有御花园的荷塘。东雨睁开眼,母亲坐在床边靠着小憩,远处容泽趴在桌子上,一时间她有点恍惚。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用不上力气,这动静惊醒了母亲,看见她醒过来,上官熙热泪盈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容泽赶紧走上前,手附在戚东雨的额头上,又附在自己的额头上,“太好了,完全不烧了,你吐了一晚,现在饿了没有,渴了没有?” “多谢太子殿下,不敢劳烦,”戚东雨脸色还是白的像纸,笑了笑,转身对着上官熙说,“娘,我有些渴,想坐起来。” 容泽赶紧上前一步,沏了一杯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感觉不烫手了再递给戚东雨。戚东雨接过茶,手却不听使唤,茶洒了一床,溅到了容泽身上。戚东雨正要谢罪,容泽忙说无事,皇后听闻东雨醒了,带着太医过来了。 “阿拙,你醒了就好,这次幸亏有你,你哥哥这次是真的害怕后悔了,还好你没有事,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母亲。” “姨母不用伤心,我感觉好多了,都是臣女分内的事。” “还有哪里不舒服,让太医瞧一瞧。” “就是手上感觉没有力气。” 太医赶紧上前查看,一番折腾下来,回禀道,“戚大小姐没有大碍,这丹秋黄巨毒,能捡回一条性命实属万幸,但蛇毒入体已久,恐怕。。。“ “恐怕什么?“一屋子的人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蛇毒破坏人的神经知觉,即使失去五觉也是常有的事,看来戚姑娘只是右臂尚未恢复知觉,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薛太医看了看皇后太子的脸色,接着说,“臣有些复建之法,将来勤加练习,或可恢复一二,至于能不能完好如初,就看造化了。” 上官熙听闻,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圈又红了。皇后吩咐太医院拟个舒筋活脉的方子,交代了许多才让薛太医退下。 容泽一直没有说话,半晌,他走到戚东雨跟前,双手抱拳一揖,“戚东雨,这次是我的错,荒唐玩闹,让别人钻了空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亲哥哥,我会护着你的。” 戚东雨微微一笑,“多谢太子殿下照拂。保护太子是臣女分内的事,如果殿下受伤,姨母和娘亲也会伤心的。” 皇后听了动容,“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见外了,本来也是想让泽儿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你,谁知道他以前荒唐不知轻重,泽儿,经过这一次,希望你明白,我们的身边危机重重,不可踏错一步,平白连累了亲人。” 容泽朝母亲深深掬了一礼,又转头给姨母上官熙掬了一礼,“这次儿臣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时刻警醒,不敢怠慢。”这种失去掌控,濒临悬崖边缘的感觉他希望以后都不要再经历了 皇后拉过戚东雨的手放在容泽手里,“阿拙,姨母很感激你,从此泽儿就是你的亲哥哥,你们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我会请了皇上的旨意,你与泽儿兄妹相称并不会越矩。” 戚东雨看向母亲,上官熙朝她点了点头, “那好,以后。。。哥哥也可以叫我阿拙,守拙抱朴的拙。” 转眼就到正月,天启帝下了诏书,戚东雨救太子有功,封为县主,赐百户,良田百亩,戚侍郎教女有方,赐黄金百两,戚夫人上官氏赐诰命,戚府一时风光无限。 一辆马车停在灯市外。“阿拙,把手给我。”戚东雨扶着容泽的手跃下马车,回头看了看马车:“哥哥,这马车也太招摇了,尤其这几个铃铛,弄得像哈巴狗似的,大家隔老远就知道我来了。” “阿拙不喜欢?那回头换了!怎么手这么凉”,容泽皱着眉头,把戚东雨的衣领和袖口都紧了紧。 “滋滋滋,难得有人嫌弃太子殿下的赏赐啊,”同行的李默双臂抱肩,调侃道:“小东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 这些日子容泽去哪都带着戚东雨,和李默赵澈自然熟悉了很多。戚东雨白了李默一眼,懒得理他,正要向前,只见赵澈下马走来,向容泽和戚东雨各行了一礼:“戚姑娘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就是个头不见长。”李默嘴贱的说道。 赵澈笑着微摇了摇头,又道:“姑娘的手恢复的如何了。” “哥哥一日五次的督促我练习,上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多谢赵公子挂念。” “不必如此见外,我已说过你可以随太子殿下唤我小字,子兰。”戚东雨面上一热,微垂首不语。 “好了好了,快进去,我们这样的组合站在这里太抢眼。”李默说罢,推着赵澈向里走。容泽笑着牵上东雨的手,信步跟了上去。侍卫们四散开来,顿时淹没在人群里。 第十五章 元宵佳节 “容泽,谢谢你带我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元宵灯会。” “戚大人现在可巴不得我天天往戚府跑,还有什么想玩的,告诉哥。” 说起父亲,戚东雨有些尴尬局促,“容泽哥哥,让你见笑了。“ “什么见笑,你,我,母后,姨母才是一家人,管那些不相关的做什么。”说着,护着戚东雨朝人群里挤了进去。 西月产铜铁之器,男子多崇尚力道,这灯会上有西月人献艺,几十斤的铁鼎举起来不在话下。南箫江南水乡,歌姬不远千里登台一舞十分难得,和东穆的舞曲大不相同,戚东雨看的痴了。容泽倒是年年来元宵灯节,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新花样,但现在偏觉得今年的灯节有滋有味,也顾不上看热闹,只是护着戚东雨不被人群挤着,灯火竹影印在戚东雨的脸上,反衬得她星眸闪烁,她嘴角的笑意似乎胜过这夜里所有的灯,她回眸,对着容泽浅浅一笑:“容泽哥哥,以前只知道九州四国风土人情全然不同,今日才真正领略到,要是有一日可以走出这方寸之地,看看这大好河山,也不枉此生了。” 一行人累了,找了个馄饨摊歇脚,戚东雨眼馋, “吃过吗?”容泽柔声问道,戚东雨摇了摇头。 “店家,海鲜的,牛肉的,还有什么口味的,各来一份。” 戚东雨拉了拉容泽袖子:“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尽管吃,吃不了,这不有我呢吗?” “宠妹狂魔!”李默努嘴,朝着赵澈低喃了一句,“天底下难道还有谁敢让东穆太子吃剩下的?” 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戚东雨今日没有把发髻挽起,只是简单的梳了个流云髻,白玉发簪堪堪一别上就出门了,这会子两鬓的发丝垂下,吃起热汤来特别不方便。 “戚姑娘,给。”戚东雨抬头,赵澈白皙的手掌骨节分明,掌心是一条红绸发带。戚东雨感激地谢过,将青丝一束,大快朵颐起来。 不远处传来喧闹声,起初以为只是喝彩,渐渐听得真切了,似乎有女子的啼哭和男子的斥责打骂声。 众人付了银钱,走进一看,居然是经典老套的富家子弟调戏卖艺女的桥段。这女子是西月人,刚演了个女娲补天的杂耍,贵公子就不依不饶,给了银两却拉着姑娘的手不放,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两眼急得通红,不住的求饶。班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青壮男子,孔武有力,却不敢把事情闹大,也是不停的作揖赔礼。 “本小爷看得上你是福气,回去睡杂耍班的大通铺不如回去睡小爷的朱纱帐” “这位公子,我们走南闯北只是为了讨口饭吃,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银两我们不要了,公子还想看什么把式尽管说。”班主陪笑道 “笑话,本公子在意那些银两吗?西月是东穆的属国,你们把皇子都眼巴巴地送来做质子了,西月人就是贱民,本公子看上你们是抬举。”说罢,家丁就要上去抢人,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阻拦。 容泽一行正要上前阻止,不料有人抢先一步, “住手,东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西月人是贱籍,为奴为婢,也要你情我愿,当街强抢,你眼中可有律法。”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快步站到那西月女子前面,按住家丁的手。 “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西月王子苏亦殿下吗?说曹操曹操到啊,怎么,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要英雄救美?” 容泽一惊,仔细看去,确实是苏亦。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面对讥讽,苏亦双拳紧握,面有羞愧,但寸步不让。 赵澈低低凑到容泽耳边,“这是兵部侍郎泉胜的二子泉兆,平常跋扈惯了,泉胜前年随大军出征,收复了西月失地,却伤了右腿,听说他对西月人恨之入骨。” 一番推拿,苏亦的发冠有些凌乱,“你也说了我是西月王子,今日我就是护了我西月子民,你能拿我怎样?” “苏亦,你也太把自己当碟菜了,你在这南城只要有口气在就行,我就是今天打断你的腿,强抢了这西月女,你能怎么样,连天启陛下的面就见不到,你看看南城衙门谁敢接状纸,去哪告状啊?”说着,一脚踹了上去,家丁们跟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苏亦没有料到他真的敢动手,转身将那西月女子护在身下,拳脚一时全落在他背上,头上,不一会鲜血就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更别提身上了,饶是这样,他一声不吭,也不求饶。 容泽料到戚东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拉过她到身后,“别看。”然后转身向赵澈使了个眼色。赵澈走上前向那贵公子行了一礼,不知说了什么,那人朝这边看过来,诚惶诚恐,不敢造次,高声喝道:“好了,住手,苏亦今日算你走运。”说罢朝容泽的方向一鞠,带着家丁仓皇离去。 苏亦朝那人鞠礼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容泽。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里尽是嘲讽,转身扶起那西月女子。那女子和班主不停的鞠躬道谢,苏亦安抚了两人,回头瞟了容泽一眼,眼光和戚东雨交错,戚东雨心中一惊,那眼里有仇恨,委屈,耻辱和不甘,就像毒蛇一样纠缠着她,最后停在她挂在胸前退了颜色的真灵石上。忽然苏亦了然一笑,转身就消失在人潮里。这样一闹,围观的人群也没了兴致,都渐渐散去了。戚东雨明显感觉到苏亦的敌意,可他的背景在茫茫人海中却瘦弱孤单,西月王子,难道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吗? “子兰,敲打敲打兵部侍郎,官不大,儿子气性却大,是时候管教管教儿子了。”容泽交待了下去,转身问戚东雨;“还逛吗?” “嗯,为什么不?”戚东雨收回心中疑虑,脆生生地说道。 容泽又带着戚东雨看了花灯,猜了灯谜,吃了糖人,闹到快半夜才送戚东雨回府。 苏亦站在二楼窗前,看着人群里穿梭的戚东雨和跟在身旁一脸宠溺的容泽,再看看不远处不着痕迹给他们开道的赵澈和李默,嘴角勾起,“去查查那女子是谁?” 第十六章 暗潮 早春二月,东穆的春天来的迟,却丝毫不吝啬,一阵暖风吹上数日,艳黄的迎春花便星星点点的镶嵌在绿叶丛中。挑花最妖,等不及绿叶就爬满了枝头,一时间,落英缤纷,好不热闹。 坤宁宫里却一阵愁云,谋害太子的凶手至今毫无音讯。前日赵嬷嬷半夜想起娘娘的头面忘了只金钗,起身清点,却撞见本该倒夜香的婢女溜进坤宁宫的小厨房鬼鬼祟祟,这才发现皇后娘娘的药膳早早的给人动了手脚,也不知这样到底持续了多久,太医说看样子,至少也有两三年了。这一招十分阴狠,这么长时间下来皇后已经是伤了根本,不可能再生育。上官月气急了,连夜审问那婢女,然而那婢女却咬死是这一个月才接的差事,然而对于谁是幕后指使却怎么严刑利诱也不开口。 皇后不能生育一事兹事体大,太医不敢隐瞒,立刻上报了天启帝,天启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年少夫妻,一听见奏报就赶来了坤宁宫,皇后趴在天启帝的肩头,默默啜泣。 太医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启禀陛下,皇后所中之毒及其阴狠,所用之术均是食物相关相克之理。然而终究伤了根本。” 天启帝安慰道:“月儿,没事,我们已经有泽儿如此出色的太子,今生我别无所求。” “阜郎,我们说好要很多很多孩子,男孩女孩都要,如今是月儿辜负了你。” “是朕没有护好你和泽儿,泽儿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是个好国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东雨也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你喜欢,就当是我们的公主了。” “阜郎,我。。。总是我对不住你。” “月儿,别哭了,你年少便知我志向,知道即使凤袍加身也是凶险异常。自古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这些年,为了平衡前朝后宫势力,免不了委屈了你,别再说见外的话,只要我们的泽儿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害我就罢了,谋害泽儿的人至今没有下落,死无对证,这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阜郎,我心里像油煎一样。” “这几年朕裁减军饷,停了军队的扩充计划,兵部和靠打仗发财的老世家们是被逼急了,月儿,我有事和你商量。” 上官月擦了擦眼睛,正襟坐好:“陛下请说。” “如今朝堂之争越来越激烈,幸而有国丈大人扶持,然而敌暗我明,他们对你下手,已经把脑袋动到了皇嗣上面,那婢女看来不是第一个被他们找来下毒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泽儿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在宫里泽儿未必安全。” “陛下的意思是要送泽儿出宫?” “泽儿出宫,我会派最好的暗卫跟随,对外说去四国游历,寻云居山真人为师,但出宫后便隐去踪迹,如此他们并不知道泽儿究竟在哪。” “泽儿从未出过远门,我,我一时怎么放得下心。” “月儿,身为人父,我如何舍得,但他是储君,以后是要独当一面的,出宫是避祸,但确实也是历练啊。” “那要多久?” “短则一两年,长则年。” 上官月提起绣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今也只有这样的法子,希望陛下早日肃清朝纲,迎泽儿回朝。” 于是内侍去传了容泽过来,“不!如今正是父皇母后的步履维艰之时,孩儿怎么能贪生怕死,出宫避祸呢?”容泽从椅子上跃起,压抑着争执道。 天启帝叹了一口气:“泽儿,你年纪尚小,尚难以自保,你留在宫里,父皇母后担心你的安危,束手束脚,难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相反,你出宫,我们知你平安,才能放心。” 上官月走上前,拉起容泽的手,“泽儿,你已经和母后一般高了,再不久就要越过母后和父皇,我们希望你平安,你的安危是我们的一切,是东穆的未来啊,这路途遥远,前途未卜,母后不在你的身边啊。” “母后,孩儿已经知晓了膳房一事,有人居然戕害了母后这么许久不被察觉,儿臣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你和父皇。”容泽说的激动。 天启帝叹道:“泽儿,我和母后又何尝舍得,可是为君者应知取舍,舍小义取大义,父母伦常一家之乐是小义,还我东穆乃至四洲国泰民安是大义。你不是出宫游山玩水,你是出宫历练体察民情,父皇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容泽站着不说话,看了看殷殷切切的父皇和暗暗擦眼泪的母后,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向天启帝一揖,“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但请早日还朝,伴在您和母后身旁。” “这次出宫,对外朕会说你出外游学,拜云居真人为师,年才回。但朕要你先去南箫,从那条蛇查起,然后取道西月,西月表面降伏,但他们掌握着四洲的铜铁矿,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总之,朕要你遍访四洲,你归来之时,就是替父皇分忧之时。” 天启帝扶着容泽的手臂,眼里殷殷期盼,手紧紧的握了握。容泽看着父皇,鬓边的白丝似乎又明显了些。于是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母后,儿臣还要为母后遍访名医,也请你们一定保重。” “快起来,乖孩子,两个月清明过后就整装出发。” 然而就是短短两个月,朝中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尉大人的得意门生湖州都督被人举报贪污灾款。湖州是东穆的粮仓,今年水患,户部拨了不少银两,然而百姓依旧苦不堪言,有几个逃脱了的带着万民书,一路躲着追杀进南城告御状,一时人证物证俱在。湖州都督被抄家,兵部那些老头子们含沙射影太尉早就知晓,但是护短,也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其中。一时朝廷的局势更加危急,太尉心中郁结,在家中一病不起,天启帝只好暂缓推行新政。 皇后这段时间担心母家,皇上和太子,忧思过重,加上多年身体亏空,也一时病倒了。容泽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认认真真的部署好出行的事宜。这次的事情及其隐蔽,赵澈和李默都不跟随,一时闲的发慌。容泽给了他两一个任务,就是接着找好吃的好玩的给戚府送去。 第十七章 死别 戚东雨是从父亲口中得知容泽要出游的消息,接着天启帝昭告天下,太子仁德,出游四洲历练,师从云居真人,她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不喜不悲,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和母亲也没有以前进宫的那样频繁,只是托赵澈李默给容泽捎了一封书信,让容泽不必挂念,也不必遣人送东西来戚府。一封信看的容泽百抓挠心,以为阿拙妹妹生气了,当日傍晚就策马来戚府,戚东雨又好气又好笑:“容泽,我是真的没有生气,我不是那样耍小性子的女孩,你虫子也不抓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闹了,姨母和外祖父都病倒了,我虽然不全懂,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你是未来储君,自然不能和我们一直玩闹。放心,不用为了我的小事分心。” 容泽小心翼翼地看着戚东雨脸色,再三确定似乎真的不像生气了,“那我要走了,你就不难过?” 戚东雨笑了笑:“是有一些难过,但你一定有非走不可的原因,只要你会回来,就一切都会好的。” 容泽用力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戚东雨的头:“好,我一定尽早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只有我能欺负你知道吗?” 戚东雨笑了笑:“知道了,我现在可是赐百户的县主,谁能欺负我!天色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赶紧回去” “你的手还要勤加练习,不能懈怠,我看你的右手掌已经有起色了” “知道了,什么时候太子殿下比常嬷嬷还要唠叨了,赶紧上马。” 容泽翻身上马:“那过几日我出城,你来送我。” 戚东雨头一侧,发髻扬起:“好,我一定来。” 戚东雨觉得父亲母亲这几天有些奇怪,以往父亲很少来院子里,自从戚东雨救了太子,受了封赏,他倒时不时来看看,和母亲也算是相敬如宾。父亲半月一个月的来母亲房里坐坐,母亲也好茶好饭的招待。然而这最近半个月,父亲居然来了院里四五次,但每次都把下人和自己支开,但又似乎和娘不欢而散,最后总是戚成义拂袖而去,娘又像从前那样在窗前抹眼泪。 明日就是容泽出城的日子,戚东雨早早的出府给他买了些小巧方便的东西带着,自己的月钱并不多,一口气把好几年的积蓄拿了出来给了城东的兵器铺打了一个小巧的弹弓。戚东雨有些送人礼物的雀跃,虽然知道容泽比这精贵多少的东西都见过,都懒得用,但是这是自己送他的第一件礼物还是离别礼物,应该。。。是不一样的。 将将的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戚府,还没有跨入母亲的院门,就隐约听见戚成义和母亲的争吵声。什么不仁不义,对得起对不起的,接着就听见父亲摔门而去,看见戚东雨站在门外,戚成义一愣,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屋里一片狼藉,母亲隐忍,父亲阴郁,两人都不是会大打出手的人,而看着这光景,母亲发髻凌乱,面上似乎有淡淡的掌印,玉器瓷器碎了一地。常嬷嬷进来一时也慌了手脚,戚东雨回过神来,正色道:“常嬷嬷,主母受辱,不可以让他人看了笑话,去把秋菊冬梅叫进来,我们四个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别的下人不许靠近,凡是打听嚼舌根的,以主母之名立刻发卖了。” 常嬷嬷赶紧应下,传了令,下人们好奇但不敢多事。秋菊冬梅进来,四人默默地打扫屋子,不敢发出多余的响动。上官熙坐在原处,泪流满面,一动不动,眼里更无神采,一片死寂。待一切都收拾完毕,戚东雨走到母亲面前,捋了捋母亲的鬓角,柔声说,“娘,晚膳做您最爱的冬瓜玉米汤,还有青椒小肉片可好?” 上官熙这才把目光聚焦到女儿脸上,握起女儿的手,泪流的更多了,“好。” 用完晚膳,看母亲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戚东雨给母亲松了发髻梳了头发,伺候了洗漱,才回到自己房中,吹灯睡下。这一夜睡得有些不安稳,累了一日却噩梦连连,一会是元宵灯会的灯笼都变成了利剑刺过来,一会是收到的礼物里跳出那丹秋黄,一会是母亲含泪的面孔,披头散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不如早点穿戴好去城门外给容泽道别。正要唤冬梅伺候洗漱,常嬷嬷一把推开门,哭着疾步到床前,“姑娘,不好了,夫人投湖了!” 戚东雨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自己没有睡醒,又觉得自己早就醒了,那披头散发的母亲是在和自己道别吗?也顾不上梳洗穿鞋子,奔跑到后院池塘。天微亮,后院却围了不少下人。远远的人群中央,戚东雨看见父亲的发冠,硕大的鸽子血无比刺眼,扒开人群,母亲还穿着昨日就寝时自己给她换的寝衣,自己为了逗母亲开心,向秋菊新学了发髻样式,前额的碎发都归冗扎好,此时刚好露出母亲苍白发紫的面容。 “启禀老爷,打更的家丁卯时经过听见动静,以为进了贼,过来一看原来夫人投湖了,废了半天劲,但还是没来得及。” 戚成义面露悲恸之色,对着戚东雨说:“东雨,定是爹昨日话说重了,你母亲一时想不开,都是父亲的错。”说完,老泪纵横。 戚东雨冷冷地看着父亲,说道:“可向京兆尹报案了,家里出来人命,总要仵作来看看。” “为父知道你失去母亲,一时难以接受,只是你看看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信,就知道了。” “你母亲一生好强,为了你母亲和戚府的名声,家丑还是不外扬的好啊。”说毕,戚成义又抹了一把泪。 戚东雨接过信,母亲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阿拙,珍重,勿念。” 就这短短的六个字,竟然是母亲给自己最后的挂念。戚东雨再也忍不住,跪在母亲身侧嚎啕大哭起来。 第十八章 生离 戚成义走上前拍了拍戚东雨的肩,“东雨,你外祖父病重,你娘忧思成疾,不幸染病身故,你。。。多节哀。”说罢转身对府内各人厉声道,“今日之事,但凡有流言蜚语乱嚼舌根之人,杖毙。” 戚东雨哭得迷迷糊糊,毕竟十来岁的孩子,拉着戚成义的袍子,“父亲,母亲走的突然,又疑点重重,父亲,求您至少通知外祖父,或是皇后娘娘,请他们拿个主意。” 戚成义不怒反笑:“东雨,你这是觉得父亲诓骗你还是薄待了你母亲,别说太尉和皇后现在病着,就是平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母亲诰命之身自戕是连累戚府的大罪,不藏着掖着,还要闹得满城风雨,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入殓。”说罢,甩开戚东雨的手,戚东雨右手本就不爽利,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在地上。常嬷嬷赶紧扶住,低声劝道:“姑娘,不可冲动啊。” 常嬷嬷朝戚成义跪下行了个大礼:“老爷,大小姐是骤然失母,心情悲痛,并没有不敬重老爷的意思,老奴这就带小姐下去休息。” 戚成义背过身去,挥袖示意准了。 常嬷嬷,冬梅秋菊赶忙将戚东雨扶回房间,一进屋,戚东雨就昏睡了过去,吓坏了常嬷嬷,赶紧叫了冬梅去请大夫,吩咐了走偏门,不要这这个节骨眼上再去触老爷的霉头。 这场梦,似乎做了很久,梦里母亲慈爱的低喃: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东雨,你的名字从这山海经而来,母亲愿你随风随雨一生平安自由自在,不要像娘,被困在这小小的院落里。 一会儿,又回到四岁那年,看着母亲翩翩起舞,皇后和母亲原本是南城出名的才女姐妹花,姐妹当年在先帝寿宴上的一舞凤还巢惹得身为太子的天启帝对上官月一见倾心。那年,东雨翻出来娘的舞裙发饰,学着娘的舞步,东雨从来没见娘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任凭东雨哭着求她,也还是将衣物投入炭火里,全部烧了。 梦里戚东雨哭的不知道是求娘住手还是求娘不要离开。 再画面一转,上官熙抱着戚东雨坐在摇椅上:“东雨,女孩子太出色不见得是好事,你要学会守拙,你将来的夫君要懂得欣赏你的拙,才配得上你的好。阿拙。。。阿拙。。。娘亲的小阿拙。” 小东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记得娘的怀里很温暖,朝她的怀里拱了拱。 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刺眼,一时有些恍惚。常嬷嬷担忧地望着自己:“姑娘,可好些了?” “大夫看过了,是姑娘大悲大喜,先前蛇毒的亏空还没有补过来,所以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戚东雨握着常嬷嬷的手:“娘呢?” 常嬷嬷抹了抹泪:“夫人已经入殓盖棺了,灵堂也布置了起来,老爷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太尉府和宫里,这会子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姑娘,快晌午时分了,怕是,怕是太子殿下已经出城了。” “快扶我更衣,还有那弹弓拿上。” …… 戚东雨看着桌上的小弹弓发呆,为自己孩童时的幼稚不禁莞尔一笑,那时候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一个粗鄙平常的礼物可以送给当朝太子呢?有些礼物五年前没有送出去,五年后已经不合时宜了。 “姑娘,这弹弓可要给您收好了。”冬梅进屋来收拾,问道。 戚东雨回过神来,笑道:“收好,冬梅,以后不必再拿出来了。” “姑娘,主屋送了几套新衣来,说让您挑一挑,中秋家宴随夫人入宫。”秋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姑娘,我看这衣料像是去年给二小姐已经裁过新衣的,是去年的旧款式。”冬梅走上前,翻了翻。 戚东雨不以为意,说道:“寻常百姓家一年也难置备一件新衣,还要小小心心的留着年节才穿,我这每三四个月就好几件新衣的有什么好抱怨。” “姑娘就是好脾气,你看这针脚,姑娘自己做的活都比这好。”冬梅撇撇嘴。 “姑娘我的针线当然好了,在南城不能说千金难求,但也是要预定排号的,可不能浪费在我自己身上,穿的漂亮有什么用,真金白银装进钱包里才可靠。”戚东雨笑道。 常嬷嬷走了进来:“你听听这像是世家闺阁小姐说的话吗?越发没有样子了。” 戚东雨走过去,揉着常嬷嬷的肩膀让她坐下:“嬷嬷,谁家小姐也没有我这么穷啊,咱们不算点实际的,风花雪月喝西北风吗?” 常嬷嬷叹了口气,拉过戚东雨的手:“姑娘,这些年委屈你了,可惜您生得金枝玉叶,可自夫人走后,老爷新辟了东园做主屋,再也没有踏进这小院。沈氏被扶正之后表面上装得温柔贤淑,背地里下绊子,平常扣吃食,明知道姑娘因为当年蛇毒,畏寒,寒冬腊月却克扣咱们院里的炭火钱。” 戚东雨说:“嬷嬷,怎么又说起这些,咱们不也自己找到出路了嘛?好歹沈氏愿意表面做戏,要是如父亲般,表面都懒得做戏,不是更可怕吗?” 常嬷嬷搓着戚东雨的手:“姑娘,我知道您把我们当亲人家人,您的手本就受了伤不灵活,却硬逼着自己日日夜夜地苦练,才把这绣活做的这样好,可以换些银钱吃食。” 戚东雨拍拍常嬷嬷的手:“嬷嬷,不要说见外的话,您,冬梅,秋菊都是我的家人,我日日夜夜地练是为了您大冬天的不用下着雪还要在主屋外求着沈氏施舍,母亲走后,我病的浑浑噩噩,冬梅为我去厨房要碗清粥,却被诬陷偷了燕窝白白挨了十个板子,秋菊找人理论却差点被发卖给了人牙子。” 秋菊眼睛又红了一圈:“还好姑娘你,虽然在病中,腊九天穿着单衣就出去了,抱着我死活不让人将我拖走,沈氏怕把事情闹大,姑娘真的鱼死网破,这才放手,不过也彻底断了咱们屋的供给。” 戚东雨幽幽道:“沈氏要的很简单,不过是主母的威严荣耀,子女的地位和夫君的宠爱。她不算坏人,这些年咱们偷偷的进出府邸,断了月钱也活得好好的,她能心里没数,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别让父亲下不了台,戚府一片其乐融融就好了。” “不说这些了,把衣服都拿过来让本姑娘试试,知道什么最打击人吗?”戚东雨促狭地一笑,“就是同衣不同人,同人不同命。” “那是,咱们姑娘,只要愿意,自然是绝代芳华艳压群芳。”冬梅和秋菊笑着张罗开了。 第十九章 宫宴 最后戚东雨决定还是走清新小透明路线,坚持母亲守拙抱朴的精神不动摇,选了一件中规中矩水红色长衫络衣裙,毕竟中秋家宴,不能穿的太素给皇家添堵,水红正好,不是正红抢了大人物的风头,也不是粉红装嫩,样式也中规中矩,平平无奇重要的是挑不出来错处。 自打母亲去世后,这还是戚东雨第一次进宫,当年外祖父不到半年也离世了,天启帝在朝中失去倚仗,只能暂缓新政,倚仗兵部尚书淑贵妃赵氏一脉,贵妃赵之桃在宫中如日中天。皇后几个月之内,儿子远游,父亲和家妹相继离世,自己也缠缠绵绵的病了大半年,病愈了也深居简出,除了年节例行赏赐,和东雨也不再有来往。 天启帝登基十载才举办一场的中秋家宴,大殿上简直就是南城青年才俊大型相亲现场。戚东雨很明白这种场合的主角不会是自己,力争主角的,也不一定都会有好下场,福祸参半,不过总有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这不,自己旁边就坐了一个。戚东瑶今天穿了粉红色的小褂袄,千折裙,金线镶边,衬得肌肤似雪,瘦腰盈盈一握,确实下了血本,割肉卖肾。 戚东雨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案几上敲着,心里想着。嗯,不错,有长进,小褂袄刚好可以遮戚东瑶这几天吃大的小肚子,只是这金线配粉红,多艳俗的搭配,像是金线楼的风格。戚东雨用心琢磨着各府女眷的衣服样式,放眼看去,金线楼的绣品还是居多,自己的好风阁走的是非主流的亲民路线,太素太接地气,除了见几个姑娘用着好风阁的帕子,没怎么见着好风阁的衣服。 哎,没眼光,戚东雨心想,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男席那边看见父亲戚成义也是觥筹交错,左右逢源,看见他的次数确实不多,居然要在别家的酒宴上才能看见自己的父亲。戚东雨自我解嘲一笑,抿了一口茶,这茶倒是不错。 “母亲,我们怎么坐的这里,离着皇上太子老远就罢了,怎么还是后排。”身边的戚东瑶对着沈氏发起牢骚来。 “东瑶,不可以任性,这座位是按照每个府的官阶品位来的,老爷是户部侍郎,这前面还有六部的尚书,中书省,三宰辅,咱们能来都是天家的恩典了。”沈氏拍了拍戚东瑶的手,低声道。 周围的人渐渐入座,官越大的到的越晚,戚东雨暗笑着,沈氏着急早到,就是急着安顿好,然后看准了一个个巴结,指不定就给自己找了个好亲家,金龟婿。说到底,她也算是个好母亲,为子女的前程,也是蛮拼的。戚东雨想到这,将茶水一饮而尽,觉得坐在这里一阵烦闷,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告诉了沈氏,说自己去如厕,稍后就回。沈氏巴不得戚东雨消失不见,这样也不用介绍自己女儿的时候还要连带稍上戚东雨。 才出殿门就听见两个华衣女子躲在柱子后面窃窃私语:“今日赵家公子也来了” “哪一个?”矮个女子踮起脚来,透过团扇望去。 “就是身穿和锦蓝色袍子的那个,站在赵大人身后,别着白玉簪子,看见没,看见没?” “真是公子如玉啊,太子看不上我,他也可以啊!”那矮个女子兴奋地摇着同伴的手。 “他可是名动南城的子兰公子赵澈,太子伴读,兵部尚书赵程之的独子,据说还是个老来子。“ “赵大人,那不是贵妃娘娘他爹嘛?” “是啊,这赵澈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但比她小了整整一轮十二岁。这赵大人估计觉得只有天仙才配得上他儿子,挑来挑去,赵澈都快二十了还没有定亲呢。” 赵澈?子兰?戚东雨想,这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不知为何,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红色的丝绸带浮现在记忆里,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他似乎长高了不少,自己恐怕只有他的肩膀高,他随着父亲给同僚长辈行礼,谦逊却不缺风骨,确实很招人。戚东雨笑了笑,大步向凉亭走去。 没想到凉亭这边也很是热闹,几个衣着鲜丽的富家子弟围着一青衣男子,为首的男子有些面熟,那被围在中间的青衣男子身形瘦弱,被推坐在地上,衣袍也沾上了灰尘,为首的男子向前一步:“苏亦,今日中秋家宴,你个西月质子跑来做什么?这些年,你怎么还学不会做人?哦对了,你不用做人啊,你就是我们东穆的西月狗啊,哈哈哈” “泉兆,今天你想做什么,赶紧做完,我好去赴宴。”苏亦仰头,说道。 “赴宴?谁说我打算让你去赴宴了,要不就禀告圣上,西月皇子领了恩赐却摆起了架子,不来参加中秋家宴,原是对太子还朝怨言颇深啊。” 泉兆?兵部侍郎的儿子,当年元宵灯节为难苏亦的也是他。他两真是冤家路窄,戚东雨躲在暗处想着。 “泉兆,你个小人,有本事去战场明枪明刀的砍,别暗地里下绊子,以多欺少。”苏亦站起来没站稳几步就又被推倒。苏亦看上去也不矮,比泉兆还高出一头,可是他孱弱的可怕,也许这些年缺衣少食,有人比她过的还辛苦,戚东雨想。当年容泽和戚东雨说过她的蛇毒是如何解的,虽然对如何取得真灵石的过程支支吾吾,但丝毫不掩盖是苏亦的真灵石救了戚东雨的事实。戚东雨对苏亦是有愧意和恻隐之心的,当下想着怎么样才能帮他解围呢。 “明枪明刀?苏亦,你别忘了,西月是明枪明刀的输了,才巴巴的把你送过来的,哈!” 苏亦说到这里,目眦尽裂,手紧紧握着拳,不再言语,家贼难防,当年如果不是叔王勾结东穆,谋权篡位,西月怎么会输的那么彻底。父皇母后惨死,自己这个眼中钉也被送来东穆为质子。 第二十章 美救英雄 “怎么,苏亦,哑巴了,不说话了?”泉兆看向同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递上一叠糕点,“这样苏亦,要我不为难你也可以。这蜂蜜枣糕给我吃了,就放过你。” 站在一旁随苏亦一同的小太监慌了神,终于出声:“几位大人,苏皇子对蜂蜜过敏,这怕不是要闹出人命的啊,小的担待不起啊。“ “你给我滚一边去,”泉兆喝道。 小太监啪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几位大人,这使不得,苏皇子在宫里出了事,小的是要掉脑袋的啊。” 苏亦不怒反笑:“西月没有输,泉兆你回去问问你老子,他的腿是谁打折的?” 泉兆立刻炸了毛:“给我塞。” 这边两个人已经架起来苏亦,泉兆抓起一块蜜糕,捏着苏亦的鼻子,迫他开口,一时抹了苏亦一脸的蜂蜜枣糕。 戚东雨掌心渗出汗来,急中生智,掐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啊“ 众人被惊得停了手脚,又听见女子兴奋又强加镇定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臣女不知是殿下,适才只看见黑影晃动,似乎有打斗之声,在太子面前失仪,望殿下恕罪。”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遵命,臣女只静静跟着,不发出声响。” 泉兆几人面面相觑,立刻放下东西,跑得无影无踪。 看他们跑远了,戚东雨赶紧跑过去查看,苏亦已经手出红疹,呼吸有些困难。戚东雨赶紧翻出荷包里的草药,往苏亦口中塞,苏亦疯狂的别开头,死活不张嘴。 戚东雨急得定住他的头,望向他的眸子,“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在这院子里随处可见,但是眼下却能救你的命,张嘴。” 苏亦被她坚定的神色定住,喘着粗气瞪着戚东雨。 “你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如赌一把我不会害你。” “早晚都是死,你们东穆人有这么好心?”说罢,苏亦还是死死抿住嘴唇不松口。 戚东雨一想,又去荷包里翻了翻,找到那褪色多年的真灵石,拿到苏亦面前:“你看,当年我命悬一线,你的真灵石救了我,你就当我报恩好嘛?” 苏亦一把抢过真灵石,手微微颤抖,上面刻着“亦”,和自己的生辰八字。 恍惚间,仿佛听见父皇母后的笑声:“快过来,小亦,母后做了你最爱的冰糖酥。” 面前的苏亦像是突然收了爪子的小兽,周身围绕着悲伤和颓唐。不一会,他捡起被打落在地上的草药,也不顾灰尘,向自己的嘴里塞,静静的咀嚼起来。 片刻后,戚东雨拉起苏亦袖口,红疹已慢慢消失,“你已经没事了,”又回头对那小太监说:“今日之事你如果想活命就守口如瓶,带皇子下去梳洗,一会就要开宴了。”说完,站起来,看了苏亦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离去。 见戚东雨走远了,那小太监扶起苏亦,低声道:“主子,成了。” 苏亦站直了身躯,看着戚东雨离开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 第二十一章 北延公主 一番折腾,戚东雨回到宴席的时候已经晚了,天启帝和皇后都到了,还好戚府女眷的座位在角落里,从偏门溜进去也没有人注意。戚东瑶给了她一个白眼,“就知道你没规矩,别给戚家丢人。” 沈氏转过身来低声斥道:“嘘,都安静点。” 硕大的前殿,也有上百人,男眷女眷分庭而坐,宫人上菜斟酒井然有序,天启帝正坐中央,不怒而威,皇后上官月坐在右侧,贵妃赵之桃坐在左侧。戚东雨看着姨母清减了不少,正红的衣袍反而衬得姨母脸色苍白,气色大不如以前。她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贵妃,今天是第一次。贵妃不像想象中的飞扬跋扈,倒也算中规中矩,对天启帝和皇后恭敬有加。戚东雨想,能屈能伸的往往是强劲的对手。 这边想着,那边已经唱道:“太子驾到,北延公主到。” 果然,主角都是最后登场,上百人的大殿顿时没有了声响,大家纷纷站立行礼。从戚东雨的角度看去,其实并不十分真切,只远远看见容泽今日穿着白色蟒袍,乌檀木束发,身形矫健,走路的姿态再也没有稚童的莽撞急促,在众人的瞩目中,没有丝毫局促,信步踱来,如此更衬托得身边的北延公主意妍娇小可爱,容泽朝着上首的天启帝拱手一扣:“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稍有来迟,烦劳父皇母后久等了。” 天启帝捋着胡子,笑意染上眉梢,“泽儿免礼,不妨事,来,入座。” 在正式场合,东穆男女及笄之后就不能同席而食,意妍一看自己要和容泽分开坐,耍起了小脾气,不肯入座。皇后笑道:“北延公主远道而来,想来环境陌生,只认识太子,如此就坐在泽儿的身侧。” 意妍喜笑颜开,掬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容泽微笑着向案边挪了过去,很有风度的把近侍递过来的席垫给意妍铺好。 这个小插曲在女眷这边又是引起一阵骚动, “北延公主真是刁蛮不知礼数,太子真是好脾气。” “会不会太子真的中意她,要娶做太子妃的?” “我看不像,估计是那个意妍倒贴,太子只是好风度罢了。” 世间女子总是这样,总是以为打败一个就战胜一个,为什么总要女子互相撕?这问题的源头不是应该在男子身上,没事玩什么暧昧,戚东雨这么想居然有点生容泽的气,又甩甩头,他对谁殷情关自己什么事,她更应该在乎接下来要上什么菜,以她对天启帝崇尚节俭的了解,估计今晚也不会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怎么招应该比冬梅做的好吃,好歹是御厨啊。正想着,天启帝那边下令开席,宫娥鱼贯而入,乐声想起,伶人翩翩起舞,宾客们上菜的上菜,敬酒的敬酒的。戚东雨她们坐的靠后,轮上好一阵子才上菜到她们这边。 果然,白玉丹霞,千层酱烧,翡翠白玉,也就是麻婆豆腐,红烧肉,芹菜炒白萝卜。天启帝还是一惯的抠门。戚东雨尝了一口红烧肉,没有冬梅做的入口即化,糖多了,盐少了。不过对于食物,她从来都是挑剔但不拒绝,早年艰苦环境养成的好习惯,东西只分能不能吃,不分好不好吃,立刻拿起筷子,开动起来。远远看见那边兵部尚书赵程之不知道和陛下说了什么,天启帝哈哈大笑,举杯痛饮,太子容泽也在一旁举杯助兴。 你看风景的时候,看风景的人看你。戚东雨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才塞了一口红烧肉,抬头看见同样坐在上首末席的苏亦,倒把他忘了,他是什么时候入席的,苏亦换了一身青衣长袍,衣冠平整,若无其事,只是穿过人群大殿,目光盯着自己似笑非笑。这样的眼光,让戚东雨想起第一次在灯会遇见他,他看东穆人的眼神里有无尽的恨。 “我不吃萝卜,”戚东瑶把自己的翡翠白玉往戚东雨案上一放,挪了挪嘴:“把你的红烧肉给我。” 戚东雨被打断思绪,有点怨气:“你还是少吃点,不然小褂袄该遮不住小肚子了。” “你,可恶。”戚东瑶转过身,自己生闷气。 戚东雨再看向苏亦,他已经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盯着场里的伶人,身旁的宫人唤了他许多次,才回过神来。戚东雨笑着摇了摇头,她是见过苏亦耍狠的样子的,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他这是要立个自暴自弃,在南城被养废了的人设?戚东雨嚼了口芹菜,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上席那边主菜上的早,这会贵人们已经用完,撤下换上了糕点,看着不错,等会轮到这里的时候,留下来几个给常嬷嬷秋菊冬梅带回去尝尝。 那边意妍不知道和容泽说了什么,逗得他直乐,然后朝她点点头,场中一曲舞毕,意妍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殿中,说道:“今日陛下与百官同庆中秋,意妍愿意献舞一曲,祝四洲和睦相处,百姓安居,阖家团圆。” 这几句话说到天启帝的心坎上:“说得好,来各位爱卿,一起举杯,愿四海升平,祥和团圆。意妍公主,就有劳你了。”说罢,饮了杯中的酒。 宫里的乐师并不知晓北延的音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启禀父皇,儿臣愿以钟鼓助兴,不知公主殿下可愿意?”容泽上前说道。 意妍喜出望外,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面上一红,低头向容泽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愿意相助,意妍荣幸之至。” 容泽走到钟鼓前,重锤三下,众人心头一懔,似乎看到北延的风沙城关,意妍今日一身火红的衣裙,随鼓乐飞身而起,像大漠孤烟下的残阳,若有似无,却明亮耀眼。鼓声由轻到重,由远及近,由缓到急,一会似狂沙飞舞,一会似万里星空,鼓声和舞步如影随形紧密跟随。这鼓声中有壮志凌云,有悲歌惋惜,有飞沙走石,有洒脱恣意,戚东雨听的痴了,果然,走出这皇宫对容泽是对的,走出去了就是不一样的天地和胸怀。 第二十二章 挑衅 一舞终了,天启帝赞不绝口,皇后露出今晚难见的轻松神情。各位大人忙着花式赞美太子和意妍公主,一片祥和之气。女眷这边的氛围却很不友好,就今天这样大型相亲现场的氛围来说,来的贵女们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没人愿意像意妍那样先声夺人,强出风头。这下意妍开了个头,戚东雨看看周围,一众跃跃欲试的姐妹们,看来今晚可以大饱眼福了,现在嘛。。。就差个抛砖引玉的人。 意妍果然不辜负众姐妹的期望,上前谢过天启帝的赏赐,说道:“意妍从小听皇兄教诲,东穆人才济济,不分男女,如果有幸来到东穆定要向东穆的女子好好学习,今日到场的女眷都是佼佼者,不知道意妍能否有幸开开眼界?” 这话听着是想以一己之力单挑所有东穆才女啊,刚才那一曲意妍舞得和容泽郎有情妹有意,这是转头打算秒杀全场,绝了所有情敌的心思啊?戚东雨想,不错,我欣赏这个意妍公主的胆量,不拖泥带水,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赵贵妃轻声笑了笑:“意妍公主舞姿卓越,在我东穆甚是少见,惊鸿一舞,恐难有人出其右啊。” 戚东雨往嘴里塞了个花生,果然,这赵贵妃不是省油的灯,一边夸着意妍无人能及,一边说着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维度的,别揪着不放。 意妍向贵妃行了个礼:“贵妃娘娘过奖了,人外有人,今日不为胜负,只为北延和东穆互通有无,彼此多了解对方的文化习俗,一切为了两国的百姓与和平。” 这个漂亮啊,戚东雨又嗑了一个花生,戴上了文化交流的大帽子,总不能拒绝。快点快点,周围的姐姐们都蠢蠢欲动了。 皇后娘娘道:“意妍公主,我东穆地大物博,女子学习四书五艺,不知道你想要了解什么?” 意妍看了看容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皇后娘娘,您乃万民之母,女子之典范,意妍不敢僭越,只是听闻皇后母家有一外甥女,与太子兄妹相称,想来定然得皇后真传,若意妍能一睹其风姿,定心满意足。” 没有料到意妍会说这样的话,容泽端酒的手顿了顿,脸上的僵硬一闪而去,却被苏亦看见,苏亦勾起嘴角,给自己斟满了酒。皇后娘娘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天启帝就笑开了:“你说戚家的那个小丫头啊,是有些年没见了,戚侍郎何在啊?” 戚成义赶紧整理的衣冠,向沈氏递了个眼色。戚东雨怎么也没有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意妍这是先发制人,以退为进,最后擒贼擒王啊?可是为什么自己是那个贼王啊? 戚成义和沈氏齐齐带着戚东瑶戚东雨出列,在殿下跪着。戚东雨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后台强出风头就会成为别人的绊脚石,会被铲除的干干净净得。 “下官戚成义携家眷拜见陛下。” “爱卿平身,你家的小丫头呢?” “回陛下,此乃臣长女戚东雨,次女戚东瑶。” 皇后娘娘有些动容,向前坐了坐,柔声道:“阿拙,你上前来。” 戚东雨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不惹事不怕事,吐出这口气,沉肩抬头时,眉眼含笑,明眸善睐,典雅端庄,稳步走向前,目不斜视,抬手,扶额,跪,拜,一气呵成,不卑不亢:“臣女戚氏东雨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转身拜向容泽,“太子殿下。” 眼前的女子星眸灿烂,青丝及腰,不悲不喜,不娇不嗔,褪去儿时的稚嫩,尽显少女卓华。容泽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手心微微渗出汗来,面上依旧浅笑着,举杯:“表妹一切别来无恙?” “劳太子殿下挂念,臣女一切安好。” 皇后娘娘满眼慈爱,看着戚东雨,说道:“真是长大了不少,和阿熙真像。” 意妍不甘心全场的焦点转移,开口道:“见过戚姑娘,意妍见你特别投缘,不知道能否有幸和戚姑娘切磋一下?” 戚东雨对着意妍一拜,俯首说道:“意妍公主一舞名动南城,怕是无人能及,东雨学艺不佳,自叹不如。” “那别的呢,四书五艺难道都没有精通的?” 这话说的极其挑衅,戚东雨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从吃瓜的变成了大家看的那颗瓜,不如以退为进再背水一战:“东雨早年手受过伤,与琴书画皆无缘,棋艺倒是马马虎虎,但是这大殿之上下棋也不大合适。公主想要了解东穆的风土人情,岂是一人,一曲,一舞就能包罗的。但是如果殿下一定坚持,臣女可以勉强为之,还请公主允许我找帮手,我定还公主和在座各位一个旷世未有尽显我东穆风采的表演。” 容泽看向戚东雨的右手,眉头微微皱起,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这酒杯,却听见她要来一场旷世未有的表演,不免心里一阵担忧。苏亦倒是提起了兴致,看来小看了这丫头,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意妍好奇戚东雨怎么圆场,说道:“只要你不找太子哥哥帮忙就行。” 戚东雨轻笑道,“我不找,你,的,太子哥哥,我东穆南城的闺秀个个身怀绝艺,我需要几位姐姐帮忙而已。” 意妍面上一红,低喃道:“不是,我,的。你要找帮手就找。” “多谢公主殿下。”天启帝,皇后和贵妃也勾起来兴致,各拿出一箱宝贝来做彩头。戚东雨得到首肯,转身踱步到女眷处前排第二桌,站定在一位紫衣女子面前,微微一福:“戚东雨见过栾紫姐姐,栾紫姐姐,鸿胪寺少卿长女,一手瑶琴堪比瑶池仙子,十一岁便以一曲牡丹亭名动南城,是当之无愧的琴仙。” 再向前几步,朝着一位黄衣女子颌首行礼:“见过夏侯姐姐,夏侯流英,定南候独女,您的寒梅图可是以假乱真,骗得蝴蝶翩翩起舞。” “柳姐姐,您的竹笛是我最喜欢的,丝毫不输男子风骨。” “徐姐姐,您的琵琶曲,应该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 “风姐姐,您的剑舞天下无双,巾帼不让须眉。” “最后两位,但却缺一不可,戚沛涵,我大伯家越阳侯府的堂姐姐,八岁便能掌中舞;赵欣玥,大理寺卿二女,书画一绝,智谋无双,谁不知是南城女诸葛。” 说罢,戚东雨信步走到殿中:“东雨斗胆,请各位姐姐助我可好?” 第二十三章 团队 几位互相打量一番,虽然平常王不见王,但确实今天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谁也不想放弃。赵欣玥看了看各位,向戚东雨一福:“多谢戚妹妹,我自然鼎力相助。”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 戚东雨和几位商量好,然后唤来内侍,灭去殿内一半的烛火,自己走到钟鼓之前, 青钟响起,烛火燃一隅,照亮瑶琴,琴声流连,殿中舞步迭起,如旭日东升,高山青翠,溪水潺潺,行至山穷水尽处,琵琶声起,峰回路转,飞流直下,映衬霞光万里,照亮殿中的屏风,屏风之上,山水鱼鸟,花草树木像是活了一样,不断生长,盛开,凋零,落英缤纷。座下有人惊叹,此乃南城外的云栖山啊。一时春夏秋冬四季不断演变,借着灯与影,惟妙惟肖。正当众人惋惜寒冬已至,百花凋零,大雪纷飞。笛声跃起,一矫健的身影在屏风后剑指长空,和屏风上的山水相得益彰,一时似腾云而来,一时似踏月而去,和瑶琴蝶舞一柔一刚美不胜收,众人看得痴时,远处钟声再起,灯起舞乐休,原来不过黄粱一梦,世间美好亦都短暂。 大殿有那么短暂的寂静,大家还沉浸在云栖山的四季浏连里。天启帝最先醒过神来,拍手称道:“妙啊,妙啊,惟妙惟肖,亘古未有,我南城背靠云栖山天险,云栖乃主我国运之山,这春去冬来,风骨不同,与烛影灯火一起,真是七窍玲珑心,东雨丫头,上前来,皇后贵妃这两箱子宝贝赏给你了。” 戚东雨上前道:“陛下,各位姐姐都是个中高手,才情技艺远在东雨之上,今日却愿意为东雨解围,东雨不甚感激,没有姐姐们相助,今日我独木难支,所以各位姐姐才当得起这赏赐。” 说罢,想了想,转向意妍公主,说道:“意妍公主,东穆有大小山峰二百四十余座,河流溪水五十七,州郡十二,县镇三十六,村乡一百一十四,东穆有人口四百万,他们遍布这山水城镇之中,男子可为渔夫樵夫工匠农人商人官人,女子可为祖母妻子母亲。我想北延的风光和东穆大不相同,今日的切磋也难分伯仲,万千世界万千花样,可是天下女子之所求都是一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君平安子女长乐。”东雨走到案前,斟上一杯酒,继续说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只要战事起,有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儿子兄长,乱离人不如太平犬。东雨想敬公主一杯,公主大义,护送我朝太子归来,免兵戈止战事,是利泽万民之举,东雨一深闺女子,望尘莫及。”说罢,接过侍者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 意妍看着戚东雨,半晌,嘴角弯起,一点头,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戚东雨一番话说的动容,容泽看着站在那里神采风扬的女子,他的阿拙妹妹不再是跟在他身边唯唯诺诺的可怜虫,在夹缝中她学会了保护自己,却不踩着别人,落落大方,亭亭玉立。戚东雨这一通操作很出苏亦的预料,他把容泽有个青梅竹马妹妹的消息辗转透露给意妍就是想逼逼戚东雨,看看她的本事,原本也想着她最多也就展示展示才艺,各位大人看在皇后的面上奉承一下,也就过关了。不想,这确实出乎意料啊,有点意思,今天这酒居然有点醉人了。 天启帝大悦,赏赐了各位贵女,赵欣玥乃贵妃的侄女,赏的尤为厚重一些。轮到戚东雨,天启帝问道:“小丫头,从小你就小心思多,说说要姨丈赏你什么?” 戚东雨歪头笑了笑:“皇帝姨丈可否赐东雨黄金百两?” “这是为何?” “珠宝玉器都只能在家里供着,金子能用嘛。” “放肆,”戚成义原本还得意着,听了戚东雨的话,被臊出一额头汗。 “哎,戚爱卿不必介怀,东雨这样才是在和姨丈说话,”说完询问的看了看皇后,皇后难藏住笑意,掩着嘴点了点头。天启帝道:“好,朕再加一百两,赐你黄金二百两,够花了?” “多谢姨丈,够了够了。”戚东雨开心坏了,这把成功化解危机,没有变成众矢之的,还意外收获钱财。城西的铺子也可以盘下来了,还能多招几个绣娘。 天启帝赐了戚东雨首席,掌事太监已经陪笑着请罪说是疏忽了,戚东雨原是皇帝亲封的县主,不应该坐在末席。于是安排了戚东雨在容泽对面坐下,有眼力见的已将案几布置好。东雨不用跟着沈氏回到那犄角旮旯里,戚东瑶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幽怨。 伶人鱼贯而入,乐声又起,戚东雨坐定,感到容泽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举杯,遥敬了容泽一杯。戚东雨变成了个小红人,刚才的几位姐姐也纷纷过来敬酒,还有不认识的姐姐妹妹们也来结交,毕竟机会的把握是要靠人脉的,现在戚东雨就是很好的一条人脉。不知不觉,戚东雨喝的有点头重脚轻,于是找了个借口,从偏门出去吹吹凉风。 秋天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戚东雨倚在廊角的柱子上,月亮圆圆的大大的挂在正中间,不见星辰。酒喝多了,自然有点矫情伤感,娘走后的第一个中秋她病着,常嬷嬷求来一个月饼,她坚持切成四块和秋菊冬梅一起分着吃了。第二年中秋皇后娘娘懿旨,指名道姓的赏赐了戚东雨一对玉手镯,戚东瑶气不过,跑到她房里大吵大闹,皇后的赏赐她不敢摔,却把她屋里所有的镯子都摔了,连娘最喜爱的夜光白玉手镯也没能保住。第三年中秋,很安静,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赏赐,没有月饼,没有戚东瑶。第四年中秋,依旧很安静,她和常嬷嬷说,以后她们院子里什么节日都不用过,只要她们高兴了别人就会不高兴,除了娘的忌日和生辰,其他的日子都只是平常日子。常嬷嬷抹着眼泪说好。 第二十四章 归来 戚东雨摇摇自己的脑袋,今天的酒是喝的有点多,怎么眼睛也酸酸涨涨的,有点想哭。 “阿拙”,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娘走后,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自己。戚东雨抬手擦了擦脸颊,转身笑道:“太子殿下。” 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反而更明显,容泽笑容僵在脸上,快步走到戚东雨面前,“阿拙,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眼前的容泽高出自己一个头,其实和以前一样,只是他的肩膀宽了,手臂粗了,五官的轮廓更深邃,眼睛却像以前那样清澈,这个距离,正好可以看见他眼里的自己,戚东雨心里一暖:“没有,太子殿下刚才也看见了,现在要欺负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拙,你的手如今怎样了,刚才在里面也没有办法问你,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我才没有偷懒,我很勤快的,你走后一年多右臂右手就可以移动自如了,看不出来了吗?” “那怎么还是不方便?” “被咬的无名指确实没有办法恢复得像以前一样,还是没有知觉,所以刚才在殿内不能算欺君。” “阿拙,对不起。。。当年的我太不知轻重。”这些年每每想起她,如果知道相处的时间只会是短短的一年,他应该对她好一点,不捉弄她,不气她,小事都听她的。 戚东雨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像是自己没能痊愈反倒是自己的不是,挠了挠头,“殿下,你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其实没人注意得到,你看,其他的手指都能动,真看不出来。“ 戚东雨把手张开在容泽面前,动了动手指,只是借着殿里的烛光,无名指腹上的牙印却清晰可见,容泽心里一阵不舍和歉意:“你们女孩子家在意的琴艺书画,阿拙你都学习不了了。” “我本来对那些就没兴趣啊,而且女孩子的本领又怎么只是局限于这些闺阁雅趣,大夫说现在这样已经是不幸中得万幸了,太子殿下不用挂怀。” 容泽叹道:“我一走五年,音讯全无,你都和我这么生分了,连哥哥都不肯叫了吗?” “怎么会,”戚东雨干笑了几声,嘟嚷着,“刚才里面的麻烦就是叫哥哥惹来的。” “阿拙,你如今的脾气却比以前刁钻了不少,还有胆子打趣我。”说着,容泽像小时候一样在戚东雨脑门上敲了一下。 “啊!“戚东雨揉了揉额头,埋怨道:“你如果不对意妍公主眉来眼去,我能这么荣幸的变成她的假想敌吗?想来就亏,本来就是进宫蹭顿饭,谁知道还要表演才艺。” “你也不亏啊,两百两黄金啊,父皇那个抠门的性子,这是大手笔了。你要觉得不够,这些年我走到哪里都给你收集小玩意,都在我府里放着,好几箱,还有些书,携带不方便就分散在各处驿馆,过几日就都运到南城了。” “我现在不喜欢小玩意了。”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胭脂水粉,兰秀芳新出的颜色,喜欢绫罗绸缎,还喜欢万福楼的酪梨酥。” “好,改天都带你去。”容泽一脸笑意,从腰间取下一个坠子,“还有这个给你。” 戚东雨接过,是一颗水滴状的鹅卵石。石头的质地光滑,通体洁白,镂空的坠子镶嵌其上,穗子毛茸茸的,甚是可爱。 “原本五年前出城的时候就要把这个给你,记得你说过礼物贵重不在价值而在心意,通体洁白的鹅卵石还是水滴状的特别不好找,我上上下下云栖山好几趟顺着溪流一颗颗的石头翻找,才终于找到。我又好几天夜里进山给你猎了一只雪狐做穗子,喜欢吗?” 戚东雨胸口满满的,眼睛胀胀的,容泽离开南城的那一天是她怎样也翻不过去的遗憾和悲伤,无助和绝望,她一阵沉默,容泽问道:“是不是这个也不喜欢,这五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颜色是有点旧了,算了,不如我们过几天去买你喜欢的胭脂水粉。”说着,就要从东雨手里拿回坠子。戚东雨一躲,仰起脸,一脸笑意,“太子赏赐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说着就往自己的荷包里塞。 容泽刚离开的时候埋怨过戚东雨的,他远行,她却不来送行,是害怕离别还是容泽哥哥本就没那么重要?后来收到母后的家书,得知戚东雨当日家逢巨变,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着她那样软软糯糯的性格没了娘亲和皇后的倚仗,怎么在后宅生存下去。好多次,他都想策马回来看看她,可是母后再三言明,她一定会护着阿拙保证她没有性命之忧,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难道要让阿拙再去挡下一次蛇毒。人只有能保护自己了才能保护别人。于是他加倍努力,避开无数次的暗杀,借力打力,反而铲除了暗中的势力,顺便给自己造了名声。 想到这里,容泽问:“阿拙,你有没有怪我,一走杳无音讯。”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片刻沉默,叹道:“我没有怪你。如果你真的只是出宫游学拜高人为师怎么会音讯全无。这些年,你也一定凶险万分,那些百姓传颂的事迹,应该都是九死一生的。你轻轻松松说给我收集礼物和书籍,其实都是可能暴露你行踪的线索。你都冒着这样的危险了,我怎么会怪你。” 晚风徐徐吹过,送来淡淡茉莉花的清香,恍惚间,大殿里的喧闹声离他们很远很远,容泽觉得这是五年来最平静最美好的夜晚。夜空一片清明零星点缀着星辰,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看着夜空,半晌,容泽说:“阿拙,我回来了。” 戚东雨一转头,笑看着容泽,说:“嗯。。。。。。哥哥。” “算你还有良心,终于肯叫我哥哥了。” “反正已经做了一次箭靶子,不如好处也摊上,明早全南城都知道我靠山回来了,我以后天天抱哥哥你的大腿怎么样?” 容泽笑看着戚东雨,说:“好!”说罢抬手,像小时候一样在戚东雨的头顶一阵乱摸,她立刻炸毛:“不要弄乱我头发。” “哈,我们进去,一会要散席了。”说着,容泽转身,先东雨几步走进殿里。 第二十五章 好风阁 戚东雨多吹了一会风,特意晚几步回到殿里,喝了口茶,就见斜对面的苏亦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看看她,看看容泽,眼里尽是暧昧。中秋家宴在一片其乐融融声中结束,戚东雨被挪到了上席,也没有办法藏糕点,不过她还是立刻感受到了抱大腿的好处。在宫门口,和沈氏她们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内侍追了出来,送上三个食盒,说是太子吩咐要交给戚夫人,二小姐还有大小姐的。沈氏哪里受过天家这样的赏赐,喜上眉梢,忙不停地向公公谢恩,回去的路上对戚东雨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这一场入宫折腾得戚东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屋外的冬梅和秋菊却憋坏了。各府的拜帖一大清早就都递进来了,什么赏菊宴,品茶宴,马球,蹴鞠,各种贵女才俊的诗会各种选择。昨天戚东雨回来就倒头睡下,冬梅和秋菊不明白进宫到底都发生什么了,一夜之间自家姑娘成了南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两人憋坏了,好不容易等到戚东雨睡醒,也不给她洗漱,堵在床上就让她围着被子细细说来昨晚的精彩对决。 “没什么好对决的,压力之下,要努力把困难变机遇”“不要藐视对手,要赞美对手,软化对手。” “姑娘,你说的就是认怂啊。”冬梅和秋菊笑成一团。 “去去去,这叫尊重每一个对手。成功的关键是什么?是把个人的问题变成团队的问题,个人的目标变成团队的目标,这样团结一心,自然水到渠成。” “姑娘,你怎么就能保证这是旷世未有的表演呢?万一演砸了呢?” “首先,这些姑娘都是我们好风阁下一季单品的重点推广对象,对于她们,我做了详细的调查,怎么可能搞错她们的实力?然后她们的后台家世比你的头盖骨都硬,就是演砸了,也照样有人变着法的说好话圆回来。” “高,实在是高招,那姑娘,那今天这么多人都想结交你是怎么回事啊?” “你看我把这么好的机会说让给别人就让给别人,昨晚南城,哦不对,是四洲,可是一夜成名了七个姑娘,所以我很有可能捧谁谁红。”秋菊和冬梅对戚东雨真真佩服的五体投地,冬梅当下决定给戚东雨做个红烧肉以弥补昨日在宫里没吃饱的遗憾。 中秋一过,天渐渐凉了下来,短短几日发生两件事,第一件是天启帝收到北延王的国书,说是意妍公主离家多日,北延太后甚是想念,冬雪一至,大雪封山,进北延的路就难了,希望公主尽快启程赶在寒冬来临之前回到北延。意妍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容泽依依惜别,在南城闺秀们的欢送下踏上了回家的旅程。第二件是小事,李默护送着容泽给戚东雨收集的书,回南城了。李默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可他偏偏不喜欢舞文弄墨,当年容泽离开后,他就执意要去边城参军历练,得知太子回朝后才被提拔为太子亲卫。 容泽给她收集的书真是太多了,放在戚府一是没地方,二是太招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了戚东瑶霉头。想来想去放在好风阁的新店铺里最合适。戚东雨用赏赐的黄金置办了城东两层的店面。第一层是店面,秀坊,第二层她辟出了个小茶室,用来放书籍和容泽给她收集的小玩意正好。一切安置妥当,容泽就带着李默登门拜访了。 “阿拙,你这好风阁布置的不错,尤其是这茶室,以后可要常来你这坐坐。”容泽接过冬梅沏的茶,笑道,“对了,赵澈一会就到,小时候你见过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上楼的脚步声,秋菊领着赵澈上来了。戚东雨忙让起身行礼,赵澈回礼,说道:“戚姑娘不必客气,如果愿意,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子兰。” 戚东雨掩嘴一笑:“谁不知道名扬南城的子兰公子啊?我听说姑娘们的诗会茶局都以能否请到子兰公子来决定胜负。” 赵澈耳朵微红,有些局促,说道:“戚姑娘玩笑了。” 李默在一旁笑开了,说道:“殿下,你说的没错,阿拙比以前有趣多了,以前和赵澈一样是个木头。” 容泽瞥了李默一眼:“阿拙是你叫的?” 李默陪笑道:“东雨,东雨,东雨妹妹,可以。” 容泽还是不乐意:“妹妹也不是你叫的。” 秋菊送茶点上来,忍不住插了句嘴:“南城都知道好风阁掌柜叫雨姑娘,但是见过姑娘的人并不多。公子可以叫雨姑娘,雨掌柜都行” “得,我就叫戚姑娘,中规中矩!”茶几后面的墙上正挂了一副丹青,李默转悠到跟前,有些好奇,问道:“这画是什么?看着像兰花但是又不像。” 秋菊噗嗤忍不住一笑,说道:“这个你还是问姑娘。” 戚东雨咬了一口绿豆糕,说道:“池塘边的狗尾巴草。“ 李默大跌眼镜,容泽笑着摇头,赵澈说:“此画却有芳草萋萋的意境,尤其这蜻蜓,画龙点睛,添了许多生气,是戚姑娘的画作?” 戚东雨想了想,大方地承认:“是吗,我的手,工笔画不了,但是写意还是勉强过得去,我喜欢狗尾巴草,走到哪里都可以芳草连天。” 秋菊在一旁紧接着说:“姑娘最喜欢这些寻常花草,这狗尾巴草细细的秀在裙摆上特别好看,很受欢迎呢,姑娘的主意可多了,什么牵牛花和蜗牛,蒲公英,迎春花,柳叶,还是男子的样式松枝,山石,车轴,用的布料也是寻常的,样子有简有繁,价钱各异,好风阁在南城还是小有名气的。” 容泽觉得有意思,“为什么不是牡丹梅花之类的?” 戚东雨道:“最开始就只是想临摹戚府院子里的花草,可是我的院子也没有那些名贵花草。后来觉得这寻常花草正因为多见才百态奇出,因为市井,才有烟火气,才能被更多人解读。比如这狗尾巴草,独一支在绣帕上很别致典雅,成片秀在裙角生机盎然,藏在荷叶下躲着蜻蜓就很俏皮。因为有了人间的温度,才能被更多的人喜欢。加上原料做工都不贵,所以平常百姓也是买的起的。” 第二十六章 凡月 容泽点点头:“确实,牡丹花开富贵,寒梅傲立风霜,这些虽然艳丽但是却毫无悬念,情趣。还是你鬼点子多。” 李默说:“确实我家府上的女眷都夸好风阁的东西有趣还价美物廉,不想戚姑娘这么厉害,你是怎么把好风阁做起来的” 秋菊正要开口,戚东雨轻咳了一声,说道:“就是哥哥走后,在戚府实在无聊,就想着怎么打发时间,起初也没想着有人会买,好风阁开业三四年,有一位老主顾大恩人,他买了我们的第一批货,第二批第三批,直到半年后我们才慢慢有别的客人。之后的几年里,每月他都会买两件绣品,但是从来不露面,家丁来取也不说谁的府上只说是肖文公子。” 李默思忖着:“肖文?南城大户里没有姓肖的?殿下你知道吗?” 容泽摇头,李默接着笑道:“东雨妹妹,不会是你的仰慕者?这么多年默默无闻的关心你!子兰,你说是不是?” 赵澈脸微红,一本正经道:“女子闺誉,你莫要这样开玩笑。”说完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却不想,有点急,被烫的嗞了一下。秋菊忙撤了热茶,换了凉茶上来。 李默笑道:“她自己都不在意,你紧张什么?”戚东雨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李默无趣,又看向容泽,容泽给了他一记眼刀,李默顿时想起这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宠妹狂魔,玩笑开大了,开大了。 尴尬的一笑,转换话题:“唉,幸好意妍公主走了,不然小东雨,你容泽哥哥要被抢走了。” 戚东雨抻了抻冬梅刚拿上来的帕子样式,漫不经心地说:“哥哥不可能娶意妍公主,我担心什么。” 容泽有了兴致,“哦?说来听听,阿拙怎么就觉得我不会娶意妍公主。” 戚东雨说:“如果哥哥只是皇子而不是太子,这事还有可能,可是哥哥是太子,这事就一定不行。”容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戚东雨接着说:“公主远嫁,那一定是正妃,哥哥的正妃,将来是东穆皇后,子嗣是未来东穆的储君,东穆和北延既不结盟也无战事,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结这个亲,这个亲一结就把两国牢牢绑在一起了,西月和南箫怎么想,说不定以为这些年东穆不知道和北延暗地里布置了什么,将来又筹划了什么。再加上北延王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要和亲也是他自己娶而不会舍得妹妹远嫁。” 容泽在戚东雨额头上一敲,她一声轻呼,容泽说:“就知道鬼点子多,小时候就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戚东雨说:“是你,不是你们,我只有把哥哥你耍得团团转。子兰和李默都不招惹我”。说罢,看向赵澈,却撞见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一丝理所当然的温柔和纵容,戚东雨一愣,突然发现了什么,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发簪说:“咦,这个,看着好像我的白玉发簪?”还没有好风阁的时候,入不敷出,她让常嬷嬷当了许多东西,这个白玉簪子是当年为元宵灯节特意置办的,也算是好东西,是最先让常嬷嬷拿出去的。哎呀,糟了,不能让容泽知道自己一度要当东西过活。 “哦?是吗?这是家母托专人采买的,想来白玉簪子看上去都差不多。”赵澈笑着说道。 戚东雨连忙说:“是是是,早年弄丢了一个白玉簪子,现在看来和你的还是不大一样。” 容泽放下茶杯,说道:“走,阿拙,带你去买你喜欢的胭脂水粉再去尝尝凡月楼的菜和梨酥。“ “胭脂水粉就算了,这几天南城的小姐贵女们踏破了门槛,不知道收了多少胭脂水粉香料的,还是吃的好,走” 一行人到了凡月楼刚好赶上说书的有新故事,小二很有眼力见,看见容泽一行赶紧给安排了二楼安静的雅间,安静也正好能看见说书的台子。正坐定,点了菜,要了开胃的茶和点心,下面忽然有了喧闹的声音。从二楼看去,一位女子正在和小二争执,意思是说她们每次来都有雅间,怎么这次没有,那女子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想必是主子,从戚东雨的角度只看得到下身云锦的百褶裙,看不到长相。小二也知道贵人不能得罪,车轱辘好话说了一轮接一轮,但是那女子还是不依不饶,也不离开。听得戚东雨都烦了,谁这么执着听个书还要雅间,她都想把雅间二手转给那女子赚个差价好了。正腹诽着,那边李默突然说:“子兰,那不是你家远房的侄女吗,叫什么来着。。。” 赵澈抿了一口茶,看不出喜乐,说道:“赵欣玥。” 李默说:“对对对,就是说什么女诸葛,中秋家宴帮东雨画画的那个。” 李默接着说:“要不,邀她们上来?反正是你家女眷?” 赵澈放下茶杯,一拂袖,说:“不必。” 李默正想说什么,被戚东雨打断:“不然还是请她们上来,看她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小二都被缠的没时间给我们上菜了。”容泽笑着摇头看戚东雨,明明是好意,也不知道好好说:“子兰,无妨,请她们上来。” 赵澈不好再推辞,起身下楼,片刻就领着她们上来了。赵欣玥见容泽在,脸上一热,上前行了礼,容泽说:“在宫外不必多礼,赵姑娘请坐,要是菜不和你的口味就吩咐小二多加几个。” “谢太子殿下,这些都和臣女的口味。”赵欣玥的声音柔柔的却又很明亮。戚东雨想,估计大多数南城的女子和容泽说话都是这个调调。 赵欣玥正要坐下,可是坐哪倒成了问题,四方的桌子,戚东雨两侧坐的是容泽和赵澈,对面坐着李默。四边都被占了,李默正要起身,戚东雨快一步,挪了半边位子给赵欣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了,赵欣玥礼貌的谢过,于是容泽在赵欣玥身侧,戚东雨则挨着赵澈坐着。一时无话,台下说书的先生登台,凡月楼里一时堵满了人。 啪,“话说这北延意妍公主天生丽质和咱们太子那是佳偶天成,今日我们且来说说他们是如何相遇的。” 戚东雨扑哧一笑:“正主在这,咱们还需要听这二手货吗?”容泽瞟了她一眼,懒得理戚东雨。李默问道:“殿下,需要我下去提醒一下吗?” 容泽说:“无妨,市井之乐而已,就当听故事,不用当真。” 第二十七章 事故 楼下已经开始了:“这北延地处四洲北面,延山是北延和中原之间天然的屏障,山顶终年大雪不可逾越,只有每年夏季可以缓步从山间绕路进入北延。延山以北故得名北延,北延之地也就这延山可观黄沙飞舞之外的四季之景。话说这北延公主正好赶在盛夏时分,出游踏青,不想却路遇歹人。公主自有护卫怎么能轻易让歹人得逞。这就是不寻常之处,这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是这帮歹人身手非凡公主竟无法逃脱。幸好我们东穆的太子殿下在延山观雪,路见不平,英雄救美。。。。。。” 楼下人渐渐多了,还有站着听的,众人一时屏住呼吸,一时高声惊呼,好不热闹。 戚东雨正吃的津津有味,小二端着新沏好的云雾茶进来,陪笑着想要越过戚东雨放到桌上,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滚烫的茶水直直的向东雨的脸泼去,一旁的赵澈迅速起身,拉着东雨的手臂,身子一侧,将戚东雨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臂将戚东雨挡得严严实实的,热水就这样撒在他左臂和左肩上。小二吓坏了,知道这几个人非富即贵,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赵澈松开戚东雨,忍着疼说了一声无事,让小二先下去,换一壶凉茶来。容泽因为隔着赵欣玥,他反应过来出手时却已经晚了,如果没有赵澈,他不敢想象,顿时有些后怕。容泽疾步向前,将戚东雨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戚东雨急忙对容泽说:“我没有受伤,倒是赵澈,热水都泼到他身上了,他有没有伤到。” 赵澈的左手上臂湿了一片,露出的皮肤一片红色,脖子上也溅到的地方皮肤都被烫红了。戚东雨对李默说:“你脚程快,回到好风阁和冬梅说,取一件赵公子尺寸的衣袍过来。”接着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说道,“这个药膏可以缓解疼痛,回到赵府再请大夫好好看看。“说着就将药膏倒在指腹,按在赵澈脖子烫伤的地方。赵澈正要出声阻止,只觉得仿佛一阵电流通过,清凉从戚东雨指尖按着的地方运过全身。 赵欣玥早知趣的和侍女站在一旁,腾出位置,侍女低声说:“这戚家小姐好没有规矩,男女授受不亲,这都不知道。“ “放肆,闭嘴。“赵欣玥厉声斥责道,“这岂容你置喙。” 容泽眉头微皱,从戚东雨手里抢过药瓶,说道:“我来。”赵澈本来就如坐针毡,看见太子容泽要动手,赶紧说道:“殿下,这怎么可以。没事,微臣并无大碍。” 正说着,李默回来了,脚程确实快,在屏风后帮着赵澈把干净衣袍换上后,一番折腾,大家没有了什么兴致,赵澈也需要回府医治。于是容泽遣了李默送赵澈和赵欣玥回府,自己扶着戚东雨上了马车朝戚府的方向去了。马车里,戚东雨有些走神,容泽叫了几声也没有听见,容泽握了握她的手,戚东雨方才抬头,容泽问道:“可是刚才吓到了?” 戚东雨说:“那倒没有,不过哥哥,你救意妍公主天下皆知,我听得版本是在北延荒漠,今天这个版本倒是新奇,哪个是真的啊?” 容泽说:“我当初确实是在延山救的意妍公主,她也不是出去踏青郊游。其实是被她和北延王的十一皇叔绍王骗去延山的。绍王一向与北延王不合,北延的政局也不稳定,估计绍王是想用意妍做饵,诱北延王入延山,然后杀之。延山的天气变化莫测,前一刻万里晴空,下一刻就可能大雪纷飞,不小心就会被困在其中。那几日刚好有暴雪,意妍公主被困在延山,刚好被我遇见了。” 戚东雨问:“哥哥你怎么会在那里?我们中原人士很少去延山的。” 容泽看着戚东雨,叹道:“我那几日又遇上了追杀,一时和暗卫们在延山脚下的大雾中走散了,寡不敌众,只能冒险进了延山,不想一进去就暴雪纷飞,倒是逼退了追杀我的那群人。正好又碰到了求救无门的意妍,我带着她藏在背雪的山洞里过了一晚。” 容泽顿了顿,接着说:“那北延王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天就找到我们了,还挟持了绍王的世子和家眷,绍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放过我们,追杀我的人看有北延王相助也不敢再有动作。” “所以哥哥你才干脆大张旗鼓暴露行踪,让意妍公主送您回来。” “不错,本来北延王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他被绍王缠的无法分身,加上拗不过意妍公主,就答应了。” 戚东雨说:“这几年我虽然过的不易,但是从来没有性命之忧,和你比倒是幸运很多。” 容泽说:“母后说的对,储君之路只能进不能退,我不逆水行舟,那我周围的人都要跟着我万劫不复,我没有忘记外祖是如何郁郁而终,母后又是怎么一病不起的,还有你,阿拙,你是怎么为了我命悬一线的。” 容泽语气里的坚定惋惜让戚东雨觉得胸口胀胀的,忽然觉得,还是那个会爬树掏鸟窝,叫她新妹妹的容泽好,有着无忧无虑的真实。 片刻沉默,戚东雨说:“哥哥,今日的说书我觉得像是有人在民间作势。” “怎么说?” “世人都以为您在北延荒漠救了公主,对细节却不怎么了解。今日的故事有板有眼而且你也确认过这个版本更接近事实。也许是我多想了,我觉得有人想接着鼓吹你和意妍公主的关系扰乱四洲的平衡,造成东穆要和北延合作的假象。最让我不放心的是,这些内情一定是你的暗卫或亲近的人才知道的。” “你是说我身边的人有可能不可靠?” “是的,也许是我想多了,这几年,我确实是有些惊弓之鸟。” 容泽笑了笑,抚了抚戚东雨的头,说道:“阿拙,你说的有道理,我会细细盘查,你不是胆怯了,是想的更周全了。我倒是觉得这几年你坚韧了不少也活泼了不少,你看你把好风阁做的风生水起,和陌生人相处也自在多了。” 第二十八章 底线 戚东雨也笑了笑,说:“哥哥嘴真甜,怪不多对女孩子无往不利,”戚东雨想了想,欲言又止。 容泽说:“还想到什么了,和我还遮遮掩掩?” 戚东雨说:“赵澈毕竟是赵程之的儿子,贵妃的亲弟弟。贵妃和姨母,赵程之和外祖一向不合,我们和赵澈走这么近真的没有关系吗?” 容泽说:“子兰和其他赵家人不一样,我们自幼一起长大,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贵妃无子嗣,这几年赵程之对我也有巴结的意思,贵妃对母后也客气了不少,也算相安无事。” 戚东雨说:“哥哥考虑过了就好。” 容泽取笑到:“怎么,子兰刚救了你,你就背地里说他坏话。” “容泽!赵公子救我我自然是感激的,但是和哥哥比起来,当然你和姨母更重要。” 容泽点点头很满意,又说:“这几年母后故意冷落你是因为怕你成为众矢之的,毕竟戚家内宅之事,她也没有办法插手。” “我知道,哥哥,你和姨母都是真心疼我的人,娘去世的时候,要是没有姨母强撑着病体过问,父亲估计不会停棺七日,答应将娘下葬在云栖山。” 容泽点点头,说:“阿拙真是七窍玲珑心,不用多说你都明白。不说这些了,改天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好,我还要吃凡月楼的梨酥。” “好,要多少有多少。” 赵澈这一烫确实不轻,有十来天都没办法出门,最初几日还有些高热。赵程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差点把凡月楼掀了。戚东雨心里过意不去,女眷不好打听外男之事,也见不到赵澈,有些着急。这几天倒是想了法子,递了帖子见赵欣玥,赵欣玥倒是答应的痛快,冬梅说她一定是想借着姑娘的关系和容泽走的近一点,戚东雨也觉得狐假虎威这一招真是好用。这天赵欣玥一大早见过戚东雨,回屋路上看见赵澈背着手立于廊前,似乎在等她。 赵欣玥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小叔。” 赵澈转过身,语气冷冷的,说道:“你以后不要和戚家姑娘走得太近。” 赵欣玥说:“欣玥不明白小叔叔的意思。” 赵澈说:“不要以为你暗地里使得的那些手段没有人知道,你要是再敢向戚家姑娘下手,不要怪我禀明父亲送你回赵宅老家。” 赵欣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强笑道:“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澈冷哼了一声,说:“你故意拆了滚珠引得小二摔倒,你该庆幸太子殿下关心则乱,也该庆幸自己的伎俩没有得逞,不然赵家也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 赵欣玥脸上一阵尴尬,赵澈接着说:“内宅阴私之事我懒得理会,老宅原本定了要送进南城赵府的也不是你。你竟然能狠下心对自己的胞姐下手,害得她至今还卧病不起。这几年,你在南城里给自己造名声,什么女诸葛也就罢了,你要是触了容泽的底线,其他的就更不用痴心妄想了。” 说完,也懒得听赵欣玥解释,拂袖而去。 赵欣玥站在原地,手指掐的通红,昂首冷笑道:“容泽的底线?噷,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 --------- 天启二十一年九月十一,霜降。 戚东雨懒懒的躺在窗前的塌子上,冬梅悄悄地进屋把香炉换了,深秋的风吹的人骨子里发凉,冬梅问:“姑娘,把窗开小一些。” “不用了,就这么开着挺好。”说完,又接着躺着发呆。 冬梅退了出去,和常嬷嬷说:“姑娘心情不好,我去做几个爽口的菜。” 常嬷嬷说:“每年夫人的生辰和忌日姑娘都心情不好,别忘了,今日姑娘只吃素菜。” 冬梅应了,下去忙开了,一会秋菊来报,说容泽在戚府门口等着小姐,就不进来了。戚东雨将自己从躺椅上挖了起来,随意换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 容泽看见东雨一身白衣,发梢上别着小的麻布结,心下了然,说道:“走,前几日说了要带你去个地方,今日正好。”一行人上了马车,李默在一旁跟着。 马车像云栖山的方向行去,到了半山道路变窄就不再方便,于是冬梅和秋菊留着看护马车,容泽带着戚东雨共承一骑前行。戚东雨小时候也和容泽一起骑过马,所以起初倒也不觉得别扭,不过被容泽揽在怀里,鼻子里充斥着容泽身上松针檀香气味,和儿时的记忆完全不一样,面前绕过自己的双臂坚实,紧握缰绳,手背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不知怎得,戚东雨不自在起来。时而颠簸,她的前额碰到他的下巴,有些硌人不似儿时的光洁。戚东雨觉得脸有点热,将自己埋得越来越低,直到容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心,别掉下去了。” 快到山顶的时候,容泽停了下来,说到了。戚东雨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容泽的手跳下马。这里是。。。这是母亲的坟冢?上官熙并没有葬到戚家祖坟,当年戚东雨在戚成义房外跪了一夜,希望父亲成全母亲,她一生所求无非自由,她含恨而终,一定不想进戚家祖祠。戚成义大骂她不孝,后来皇后娘娘过问,他也只好草草答应,故意将上官熙葬在云栖山的偏僻之处,进出十分不易。又吩咐了沈氏,戚家之人不必祭拜,这戚家之人当然包括戚东雨,所以这几年她来祭拜的次数很少,最开始连车夫都使唤不了,后来可以了,女孩子家也不敢托大,来云栖山的偏僻之处,更别说能一日来回了。眼泪在戚东雨眼眶里打转,容泽上前牵着她的手,说:“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姨母,也告诉她,我回来了。” 两人走到墓前,墓的周围干净清爽,一点不像多年没有人打理的样子,戚东雨的声音有些颤抖:“容泽,你还派人来打扫过了?” “不是派人,是亲自来打扫过了。” 第二十九章 疑虑 “哥哥,你。。。我。。。”戚东雨一时哽咽,眼泪夺眶而出,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后来索性蹲下来埋头嚎啕大哭,自己也分不清楚是惊喜,感激,伤心还是委屈。容泽也蹲了下来,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从娘走之后,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畅快淋漓。会哭是因为有人在乎,看了会理解,会伤心,会着急,娘走了,容泽也走了,哭给谁看?心里总憋着一口气一股怨,不愿意放松,也不愿意强求人理解。今日在母亲坟前,有母亲看着,有容泽陪着,她的难过有人明白,有人着急,有人疼爱。戚东雨渐渐地哭声小了下去,容泽说:“以后你如果想来看姨母,就告诉我,随时都可以来。” 说完,又向上官熙的墓碑拜了拜:“姨母,我回来了,我一定照顾好阿拙,不再让她受委屈。” 戚东雨看着他,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我一直想问娘,为什么要投湖,为什么要丢下阿拙,是不是我不乖,我一直很听话的,很少惹她生气的,为什么她还是要走?” 容泽叹了口气,将戚东雨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说道:“阿拙,你娘没有丢下你,她很爱你,母后说你娘每次进宫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这么多年,你真的觉得姨母是投湖自尽的吗?” 戚东雨抬头看着容泽,说:“母亲去世的前一天我看见她和父亲争吵,十分激烈,父亲砸了屋里的很多东西。我陪母亲到就寝才离开,母亲一直不言不语,我也没有多想,再第二天睡醒就是常嬷嬷来报母亲投湖了。” “姨母可有留什么遗言给你。” “很短,就六个字,我至今还记得,阿拙,珍重,勿念。” “那信还在吗?” “嗯,我一直留着,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当年我也有疑心,想要报京兆尹让仵作验尸,父亲将我骂了一顿,说我败坏戚家声誉,家丑不可外扬。” “这事确实对外说的是姨母病逝,母后和我说过前因后果,我一直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戚成义说最开始发现你娘的是个打更的,可是这个打更的半年后就离开了戚家在老家置了大宅子还娶了两房妾室。更奇怪的是你娘夜里起身怎么没个守夜的丫头,这个当年也没有人盘问,说是那日守夜的是个刚进府的年轻丫鬟,事发之后母后查过,却再不见她的踪影。当年外祖过世,你也年幼,母后就此作罢,这几日和我细细说来,觉得你娘的死太可疑了。” 容泽接着说,“这几年,戚成义在朝堂上也动作不断,虽然他官职不算大,但是和越阳侯府有点摈弃前嫌相互扶持的意思。现任越阳侯资质平平,侯府也有家道中落之势,刚好可以和戚成义各取所需。“ 戚东雨说:“哥哥你说的没错,我在中秋家宴上叫上戚家堂姐一起表演,就是想看看父亲的反应,这样出风头的机会,要是父亲和越阳侯府不和,他一定不会高兴,结果并没有,看来他们已经达成同盟了。” 容泽看了看日头,说:“这事交给我,我已经派人去盘问那个打更的,看有没有线索。天色不早了,回去还要一半时辰,拜别过姨母就走了。” 一行人收拾了烛火,戚东雨在上官熙的墓前磕了头,才离开,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南城。 ---------- 赵澈一能出府活动,李默就张罗开了。戚东雨笑他侍卫不像侍卫,主子不像主子。李默笑着调侃君臣之礼在心中,君子不拘小节,自己对于容泽那是敬爱,敬是君臣之礼,爱是朋友之情。这一日大家又聚在好风阁的茶室里。 李默问:“你那个小侄女今天怎么没跟着来?” 赵默说:“她父母就是我堂兄嫂唤她回赵家老宅一趟。正好不在。” 戚东雨端着给赵澈的谢礼上楼来,说道:“赵公子,赵府也是富贵名门,奇珍异宝也见过无数,东雨想来想去手里也只有这好风阁的织品拿的出手,为了答谢你,东雨特意做了这一身长袍,希望赵公子不嫌弃。” 赵澈忙起身谢过:“戚姑娘多礼了,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无需道谢,既然姑娘客气,那我也不推拘了。”说着,细看衣袍,白色的云锦秀满了枫叶,这枫叶稀疏有致,颜色深浅各不同,大小不同,和云锦的面料相得益彰,错落有致。 戚东雨说:“也不知道赵公子喜不喜欢,我倒是看赵公子都是穿青色蓝色的衣服,本也可以以松针为景,但是未免过于老气,于是想到云栖山的枫叶,红霞一片甚是好看,就想着公子穿在身上应该不错,看着让人觉得更有暖意。” 见赵澈还在迟疑,冬梅在一旁插嘴:“我家姑娘可是好久没有自己动手了,这给赵公子的谢礼可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好风阁上下有十几位绣娘,姑娘连边角袖口的图案都不假手他人,这可是好风阁独一件的成衣。” 赵澈忙拱手还礼:“真是有劳戚姑娘了,本不用如此麻烦。” 戚东雨笑着说:“不用客气了,一是谢你,再就是你子兰公子穿着,不就是我这好风阁最好的招牌,我还要谢谢你呢。” 冬梅拿了些茶果上来,戚东雨咦了一声,说:“这不是城西新开张的点心铺子才有的桂花油酥吗?今早路过想吃,只是排队的人太多了。” 冬梅笑着说:“是赵公子带来的,在楼下就给我了,让我装好盘子送上来,想必连赵公子都知道姑娘嘴馋。” 赵澈耳朵微红,说道:“哪里,误打误撞,戚姑娘喜欢就好。” 容泽有些吃味,对着戚东雨说:“你什么时候也让本太子做做你的招牌,给我裁两件衣服啊?” 戚东雨觉得好笑,说:“你的衣服都是宫里统一定制的,谁敢仿制太子的衣服啊。” 容泽说:“蟒袍自然不成,但是我这出宫也是要穿便服的啊,不管,子兰都有了,你总要给自己哥哥也做一件。” 戚东雨无奈地嘟囔道:“做一件就一件,本来也是要给你做的。” 众人在好风阁吃吃笑笑坐到黄昏才离开,窗外斜阳,桌上的茶具拉出长长的影子,戚东雨想,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就挺好的。 第三十章 正月 转眼就到了正月,东穆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冬至之后连着下了好几场雪,一直到除夕。戚东雨除夕一向不用去主屋守岁,就和常嬷嬷,冬梅秋菊围着打边炉,反倒轻松自在,畅快淋漓。容泽原本纠结怎样才能让戚东雨在宫里过个团圆除夕,又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越过戚成义和沈氏。戚东雨向来对这些年节形式不甚在意,只要亲人在,天天都是节,于是安慰容泽不必放在心上,等着元宵节带她出去玩就行。初一这一天还是要去沈氏那里请安的,有时还能遇见戚成义,往年请过安被戚东瑶冷嘲热讽几句,就能回自己院里。今年初一,天启帝特赐了正三品以上官员午宴,向沈氏的请安免了,一行人早早的上了马车,进宫面圣。东穆初一有吃素的习惯,不见血腥不杀生以此祈求神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戚东雨真心觉得天启帝挑这个日子请客还是为了省钱,而且还打着集体忆苦思甜的旗号。戚东雨有段时间没见戚东瑶,她确实这段时间消停了不少,没来找碴,不过沈氏也没来巴结倒是出乎意料。 一行人入宫门的时候等了一会,说是今日刚好赶上各国使臣前来朝贺,出于礼节,宫门让他们先行,在戚家前面等着的正好是赵家的马车,戚成义下马给赵程之赵澈打招呼,一阵寒暄。赵澈时不时的向马车看来,只见戚东雨笑着掀起帘子,微微颌首行礼:“见过子兰公子。”靠里坐着的戚东瑶也赶忙跟着行礼。赵澈笑容更大,走到马车窗前回礼,他今日穿着那就白色为底的枫叶长袍,橙黄的颜色倒也喜庆应景,依旧别着白玉簪子,暖色调给赵澈多添了一份平易近人,再加上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热络,整个人和那天在中秋晚宴上截然不同。 戚东雨这段时间常常和容泽赵澈他们聚在好风阁,自然习惯了,戚东瑶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澈,依旧彬彬有礼却不再遥不可及。 戚东雨笑着说:“子兰公子今日看着和往日很不相同啊。” 赵澈笑着回答:“估计是这身衣服,好风阁的雨掌柜的推荐,奇思妙想,倒是出人意料的好。” 戚东雨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继续打着哑谜:“看来这好风阁名不虚传,我和家妹也应该去逛逛。” 戚东瑶很感激戚东雨把话头牵到了自己身上,红着脸说:“是啊,东雨姐姐,有空我们要去逛逛。” 戚东雨笑意更深,看来美男计就是好用,戚东瑶可是难得对自己这么恭敬,上一次她叫东雨姐姐还是三四岁时和沈氏来主院拜见母亲。 没顾上多说,车队就开始蠕动了,赵澈行了礼,翻身上马,一行人鱼贯入宫。 戚成义堪堪正三品,按理说应该是和中秋家宴一样,是个小透明的存在,不过托戚东雨的福,戚家的席位这次倒是十分靠前,戚东雨又感慨了抱大腿的好处。席上还有一位戚东雨都快要忘了的人,西月质子苏亦,依旧一副放浪不羁醉生梦死的样子。听说西月今日也有使者觐见,不知道可有给他带来故国的消息。戚东雨觉得自己好笑,上赶子操的哪门子心,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众人就坐,主角登场,天启帝带着皇后,太子,贵妃驾到,上官月远远的朝戚东雨微笑着点点头,再看容泽,难得的不端着,朝她一阵挤眉弄眼。戚成义倒是留了个心思,什么时候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这么受天家重视了。 菜是照样的难吃,不过心情好没有事情添堵,戚东雨倒也吃的开心,不知不觉只剩了胡萝卜和芹菜在盘中。大臣们轮番说着恭维的话,天启帝的笑声时不时的传来。各国使臣也一个接着一个的献上国礼,流程走完,歌舞起,大家开始互相恭维吹捧,一时其乐融融倒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场中伶人歌唱,舞的是燕飞颂,东穆乃燕人后裔,高祖当年率兵入南城,取周天子而代之,燕飞颂舞的是高祖当年如何剑指长空,以少胜多,破云栖山天险,攻入南城。领舞的女子刚柔并济,而且轻功了得,能腾空而起,将战场厮杀表演的惟妙惟肖。戚东雨看了一会,低头拨拉着盘子里的胡萝卜和芹菜,当年高祖入城,将周天子的直系旁支,近臣近侍屠杀殆尽,无一幸免,当年杀戮太过,而今却要吃素,人向来就是这样,自己的欲望从来不会将就,尘埃落定后却又各种‘补救’。这种补救是给失败者的怜悯,是给旁观者的慰藉,却不是实实在在对失败者的宽恕。 戚东雨只是出神了一会儿,大殿上就传来一声惊呼:“护驾!”只见那领舞的女子忽然腾空跃起,用的木剑不知何时露出明晃晃的剑锋,直指天启帝,侍卫们反应也快,迅速将天启帝围在中央,保护了起来,那女子见失了先机,剑锋一转向皇后刺去,幸好容泽眼疾手快,挡了这一剑和她撕斗起来。女眷这边早就乱成了一团,尖叫着也不知道该向哪里躲,反而摔倒误伤的不少,戚东瑶被人撞倒,这刚要爬起来,又被踹了一脚,疼的再也站不起来,又不知谁的脚踩上了自己的腿,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心里一阵惊慌,无助中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将自己拽了起来,一看原来是戚东雨,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你。。。谢谢。”戚东雨指了指墙边的柱子,说:“去那后面躲着,不要慌,刺客的目的不是我们。”戚东瑶感激地看着她,匆忙中连说了几声谢谢,拉着沈氏就往那柱子跑去。 第三十一章 惊变 正殿上,容泽,李默和刺客打的不可开交,刺杀向来讲究的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今日人多而且宫宴大臣不可佩剑所以才让刺客钻了空子,她看一击不成心里也明白,拖得时间越长,自己的胜算就越小,禁卫军片刻便到了。于是用尽全身之力佯装向容泽刺去,容泽一侧身躲开,李默从后面擒住她后领,不料她来了个金蝉脱壳,一转身,脱了舞衣,挣脱了李默,就在李默晃神的片刻,她左手一抬,暗器出袖,向皇后直直射去。上官熙已是背靠屏风无处可躲,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却发现天启帝挡在自己前面,缓缓倒了下去。“父皇!”容泽大喝一声,一刀斩杀了那刺客,飞奔到天启帝身边,大声喊道:“太医,太医呢。” 文臣那边其实没比女眷这边好多少,也是一团乱,很多人无暇顾及正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医院正柳大人惊雷中听见容泽怒吼,心道大事不妙,赶紧从案几下爬出来,连滚带爬的赶到天启帝身旁查看伤势。天启帝伤得不轻,那暗器虽然没有毒物,但是设计巧妙,锋利无比,入骨后还能弹射出小弹珠,天启帝胸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呼吸也是一下深一下浅。这暗器刁钻得很,既无法取出,又没办法止血,柳大人赶紧多叫了几个太医院的同僚上来,一群人会诊之后,战战兢兢地向容泽禀报。禁卫军已经赶到,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大家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气不敢出,在下面狼狈地坐着站着等着。戚东雨看着上首,很是担心,可是也没有办法靠近。天启帝片刻就脸色苍白,血还是止不住,容泽握着他的手,沾满了血,皇后泪如雨下,哽咽道:“阜郎,阜郎。。。。。。” 贵妃也站立在一旁止不住哭泣,发钗斜了也丝毫没有察觉。天启帝宣各部尚书上来,交代道:“朕死后,太子即刻即位,有异议者,斩!”,“兵部尚书赵程之,看管南城布防不利,导致天子被刺。。。” 贵妃一听,慌了神,跪在地上说:“陛下,父亲一直勤勤恳恳的,还望陛下宽宥。” 天启帝没看她,接着说:“然而朕念其这些年勤恳辅佐,从轻发落,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赵程之慌忙领了旨谢恩,赵之桃也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天启帝交代完之后,对着容泽说:“让他们退后,我有话交代你和你娘。” 容泽点点头,吩咐李默:“所有人退后十步,不可窥探,不可窃听,违令者斩。” 贵妃赵之桃伤心地出神,李默拱手行礼:“娘娘请。” 赵之桃哭着说:“我也要退后吗?” 容泽见状,看向天启帝询问,天启帝吸了一口气,用力说:“退下!” 赵之桃不可置信,小声地啼哭了起来,瞪了李默一眼,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容泽转身,蹲下握着天启帝的手,说:“父皇,都安排妥当了。” 天启帝面露欣慰,微点点头,说:“终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说说话了。泽儿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我身后之事,朝堂政局你都能应付自如,就不用我多交代了。” 皇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阜郎,你怎么能挡在我前面,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这么傻。” 天启帝说:“月儿别哭,这些年为了守住这江山,我委屈了你和泽儿,今天就当我任性一次,做一个寻常男人,只是想要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天启帝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又说:“戚家的那个丫头呢,叫她上来。” 话传了下去,戚东雨赶紧快步走上来跪在天启帝跟前:“见过陛下。” 天启帝艰难地开口:“东雨,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心性坚忍也至情至信,容泽没有兄弟姐妹,自小和你亲近,帝王之路,口不应心,孤独的很,以后你就多陪陪他。”戚东雨连忙点头说:“姨丈放心,我一定多陪姨母和哥哥,以后衣食住行我一定照顾好哥哥。”天启帝欣慰一笑:“确实是个好孩子,来人,传朕的旨意,今日起,封戚氏东雨为嘉阳郡主,享皇室女待遇,赐令牌,可自由进出皇宫。以后你想来看你姨母和哥哥就来。” 皇后哭得更凶:“阜郎,我们都会好好的,可是你怎么办?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天启帝手抖得厉害,强撑着意识,艰难地抬起手,抚着皇后的脸颊:“月儿,再看你跳舞是不可能了,给我哼一首曲子。” 皇后将天启帝的头靠在自己胸前,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哼唱。戚东雨记得,那是自己母亲和皇后儿时的歌谣。 清清河水一行鸭, 一只两只三四只, 弯弯藤上金银花, 五朵六朵七八朵, 轻轻竹篓小脚丫, 夜凉只见阿娘归。 天启帝闭着眼睛,嘴角笑着,说:“对,就是这首,第一次在溪边见到你就是这首,真好。。。。。。” 皇后反复地唱着,一遍,两遍,三遍。。。。。。 容泽跪在天启帝身旁,手放在大腿上,拳头紧握,泪无声地流着。戚东雨挪到他身旁,拨开他的手指,握着他的手。 半晌,容泽轻轻对皇后说:“母后,父皇走了。” 皇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一遍一遍地唱着。 明明是正月初一的好日子,南城丧钟起,国君崩,百姓百日之内不准作乐,四十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偏偏这是个冬日艳阳高照的日子,屋檐的雪再也挂不住,稀稀落落的滑了下来,混杂着泥土。天子遇刺,非同小可,朝阳殿被禁卫军围得水泻不通,李默已经让侍卫将女眷们带到偏殿等候,等确认了没有嫌疑就能离宫回府,但两月之内不可离开南城。 上官月可以沉浸在悲痛中,但是容泽不可以,父皇的死因,江山社稷,这些都片刻不能耽误。 近侍已经粗略的布置好了灵堂,抬来了棺木,却不敢惊动上官月,求助地看着容泽。 容泽轻轻上前,对上官月说:“母后,让父皇的尸身入棺,移到太庙,百官才好祭拜,儿臣才好追查下面的事情。”上官月抱着天启帝痴坐着有一阵了,这会也不哭了,擦了擦脸,对容泽说:“泽儿,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你父皇的后事,有你母后。” 接着又对戚东雨说:“阿拙,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照顾你哥哥,我是分不开身了。” 戚东雨点点头,戚成义也很乖觉的出列领了旨。安排好这些,上官月便指挥众人护着天启帝棺椁向太庙去了。 第三十二章 弃子 李默上前来禀告容泽说:“殿下,那伶人是两年前进乐府的,身世清白,做的很干净没有疑点。但是她用的暗器十分精巧,对铁铜的纯度要求也高,只有西月才有这样的锻造工艺,属下已经派人去请西月使者了。现在正在盘查所有的女眷大臣,今日进宫后的去向,有没有可疑之处。” 容泽思忖着,说:“西月,我倒是忘了我们这还有个西月的贵客。苏亦!” 苏亦被带到殿中,一副玩世不恭中居然有种异样地镇定,李默上前在容泽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容泽转头问苏亦:“你平常并没有机会进宫,今日进宫之后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在乐府附近徘徊?” 苏亦笑道:“太子殿下对我向来都是打骂随性,怎么现在还问起话来了?” 容泽说:“我东穆如果对你打骂随性,今日你就不会出现在殿中。” 正说着,西月的使者被请到了殿上,被拘在一旁的其他伶人里传出来一声“咦”。 李默听觉敏锐,厉声问道:“谁?出来回话!” 一个穿粉红色舞裙的伶人连忙低头跪到容泽跟前,说道:“是奴婢,奴婢今日上午在乐府外见过这两个人。” 容泽问:“两个人?” 那女子指着苏亦,答道:“是的,女婢先是见到这位公子在乐府外似乎在等人,然后这位西月使者匆匆来赴约,两人不知交谈了什么,这位公子就离开了,但是这西月使者却没有立刻离开。” 容泽问:“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女子说:“接着这个西月使臣见了琳琅姐姐,就是,就是。。。刺客,似乎交了什么东西给琳琅,我看不真切。因为乐府的伶人和宫人不同,是经常有家人来看望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身份,也没有多想,直到,直到现在。”那女子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怕受池鱼之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亦很突兀地笑了起来,看着西月使者:“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想要的?” 转头看着容泽,无比悲凉:“我没有做过,但我不知道西月做没做过。” 天启帝临终斥责,对赵程之是奇耻大辱,他与宰相就一步之遥,而今却要面壁思过一年,心中正是火大,怒斥道:“你做和西月做有什么区别!” 苏亦不理会赵程之,看着容泽,说:“我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也没有参与他们的计划。” 容泽冷笑:“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你会出卖西月?” 苏亦又是一阵狂笑,眼里充满绝望:“那是自然,毕竟谁不想活着。” 赵程之和众大臣相互看了看,一甩袖,说道:“如此贪生怕死毫无节气的小人,怎么可信!”众人纷纷点头。 李默已经将西月使者按在地上,容泽问:“你交给那伶人的是什么,可是暗器?” 那使者死死盯着容泽,说:“你们东穆出了弑君的丑事,居然想栽赃给西月,可笑。” 容泽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踱步到他跟前,眼里忽然闪过一阵狠厉,众人来不及看清容泽是怎么出手的,使者已经惨叫着蜷缩在地上护着自己的手臂,众人一惊,原来容泽硬生生卸了他的手臂,说:“本殿下没时间和你耗,说与不说你都是死,说了你死的痛快点。” 这样的容泽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就连在场的武将也暗暗吃惊,看刚才出手的速度,容泽的功夫和南城里贵公子们学的花架式完全不一样。这几个月看容泽行事,以为他只有天启帝的宽容仁慈,不想他顷刻间杀伐决断,更有高祖的雷厉风行。众人心中暗暗一凛,幸好自己没有怠慢这位太子殿下。 使者痛苦地呻吟着,正要咬舌自尽,容泽又先他一步卸了他的下巴,这下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充满恨意盯着容泽。容泽说:“让你说,你不说,现在也说不出来了,再问你一次,那暗器是不是你交给那伶人的?李默,给他纸笔,他不是还有右手可以用吗?”说完,慢慢蹲下来直直地看着他,接着说:“你如果还不说,那就断了你一条腿,要是还不说,你还有另一条腿,你身上这么多器官,耳朵鼻子眼睛,你确定要和我耗下去?” 已有文臣低着头不敢再看下去,那使者实在疼的难受,也说不出话了,艰难地挪到了笔墨前面,拿起笔,将自己如何把暗器交给刺客的都写了下来。容泽看过之后,李默便按着使者的手画了押。 容泽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说道:“拖下去,给个痛快。” 那使者被侍卫从地上扶起的,腿尚能活动,竟拼死挣脱了侍卫,右手拔了发簪,向站在一旁的戚东雨刺去,苏亦站的离使者近,一把挡在前面,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李默拔剑一刀结果了那使者。容泽忙转身检查身后的戚东雨,戚东雨朝他摇摇头,说:“我没事,你别为我分心。” 容泽转身对着苏亦说:“别以为你救了阿拙,我就能放过你。” 血顺着苏亦的手臂滴在地上,他一声冷笑,说:“我可什么也没有以为。” 赵程之说:“殿下,西月欺人太甚,刺杀先帝,应立刻发兵讨伐。”说罢几位武将,户部戚成义,越阳侯戚成武都上前复议。 戚成义说:“无论如何,西月背信弃义在先,这质子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先帝遭歹人所害,臣等悲愤不已,杀了这西月质子祭旗,才能平我民愤。” “是啊是啊,讨伐西月!”殿中想起阵阵附和声。 赵澈上前,说道:“启禀太子,讨伐西月非同小可,此事虽有了人证,但均死无对证,还需慎重,至于苏亦,不妨先看押起来,从长计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之计,殿下的登基大典才是最紧要的。” 容泽看着众人,似乎在思考什么,众人不敢造次,只是静静等着,半晌,容泽说:“将苏亦幽禁于地牢,听候发落。李默,盘查完了就放大家回府。” 第三十三章 夜 戚东雨被安排在朝阳殿的偏殿,容泽从午饭就没有进水和食物,还是戚东雨劝着如果不吃饭,如何能为天启帝守灵,晚饭才勉强吃了几口。吃完饭两人来到太庙给天启帝守灵,皇后将事务安排得仅仅有条,容泽和戚东雨就待了一个时辰就被皇后娘娘劝回了朝阳殿,皇后说白天她要率众嫔妃守灵,只有晚上她可以打发了别的嫔妃,单独和天启帝待着,就不要容泽和戚东雨在一旁守着,她想和容阜说说知心话。 容泽和戚东雨只好退了出来,回到朝阳殿偏殿,戚东雨却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翩翩起舞的歌姬,一会是满身鲜血的天启帝,皇后姨母的歌声,苏亦的笑声。。。起身打开窗户,天空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了,看不见新月,看不见星辰。 “是不是睡不着?”廊下传来容泽的声音,戚东雨才发现,容泽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窗下,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是有点。”戚东雨说,“你怎么不叫我,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容泽也不回答,晃了晃手里的酒,说:“去多穿几件衣服,咱们上屋顶看风景去。” 容泽揽着戚东雨的腰,脚下一蹬,下一刻两人就站在朝阳殿的屋顶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去。戚东雨怕高也不会功夫,就紧紧的挨着容泽坐着,容泽笑了笑,打开酒,灌了一口,问道:“阿拙,今天吓到你了吗?” “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伤感,上一刻姨丈还和众臣把酒言欢,下一刻他就不在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今天吓到你了吗?” 戚东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酷刑逼供西月使者的事,容泽沉默地转着手里的酒壶,戚东雨又挪的更靠近容泽一点,说:“容泽,你还没哭呢。“ “什么?”容泽问。 戚东雨说:“你父亲走了,可是到现在你还没哭过呢。。。。。。你没有吓着我,那是想杀了你父亲的人,你怎么可能对他们仁慈,若是有人杀了我的母亲,我一定比你还狠心。哥哥,你难受的话,想哭就哭,有我在。” 今夜南城的夜空没有星星,而戚东雨的眼睛里却装满了星辰,容泽觉得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冲的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湿的,赶紧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却发现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流。平生无数次的想象父皇如何将江山交到自己手中,却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匆忙,这样惨烈。戚东雨将自己的肩膀挪的近些,让容泽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静静地看着前方,南城的夜晚万籁俱寂,隐约间可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容泽的哭声很轻,只有深浅不一的呼吸和渗过衣服的泪水,夜,是很好的伪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东雨手臂快麻了的时候,容泽起身做好,胡乱擦了擦脸,晃了晃酒壶,说道:“没了,把你那份也喝完了。” “我本来也滴酒不沾,酒就让给你了。” 容泽说:“你怎么看苏亦?” 戚东雨说:“我和他不熟,看不出来他到底知不知情,但是不管他知不知情,讨伐西月和杀他祭旗都是万万不可的。” 容泽鼓励她接着说下去:“众所周知,现在的西月王是苏亦的叔叔,杀了兄嫂才篡位得来的江山,之后又马不停地将侄子送出去做质子,怎么看苏亦都不会和西月王联手。如果是西月王的主意,那苏亦就是弃子,他既然是西月王的眼中钉,那我们为什么要替西月王拔了这棵刺,留着膈应他不是很好?” 容泽问:“那为什么出兵西月也不对?” 戚东雨说:“且不说现在东穆打不打得起这场仗,如果这不是西月王的计谋,是苏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那出兵西月,东穆和西月两败俱伤不正是他们想看的结果嘛?更何况,外祖去世之后,新政搁浅,陛下没能减负养民,现在打仗应该不是最好的时机。” 容泽又摸了摸戚东雨的头顶,弄得她头发乱糟糟的,说:“阿拙想的和我一样。不过经此一事,倒让我看清楚了朝里的局势,赵程之身后的人还是比比皆是,看来未来的路不好走啊。” 戚东雨说:“不管好不好走,我都在这里,哥哥走累了,就回头看看,歇一歇。” 戚东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朝阳殿的,这一觉也没有睡得很长,醒得时候,近侍来通报,容泽去了太庙跪拜,然后百官上朝,商议登基大典。戚东雨不知道容泽是不是干脆就一夜没睡,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能做的,干脆吩咐厨房做好了冬季甘甜的萝卜糕给容泽送去,退了朝就能吃。 正月初五,宜祭祀、祈福、生子,求嗣,忌开光,掘井,出游和嫁娶,太子容泽登基,改国号元和,大赦天下,因国丧,百日之后方可庆贺。容泽登基这天,戚东雨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乎,容泽并没有妻妾女眷,出游五年,连个贴身丫头都没有。虽然有礼部的官员把持,但是近身的东西,戚东雨不敢假他人之手,将衣服鞋袜反反复复的检查了,才帮容泽穿戴好,正了发冠,一切都妥当了,才放心地离开去前朝观礼。容泽今天身穿暗黑色镶金龙袍,墨发束起,脚踩着登云靴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龙椅,戚东雨恍惚间竟生出他越走越远的错觉。太后上官月很是欣慰,浅浅地笑意里似透着忧伤和无奈。 贵妃赵之桃自从天启帝驾崩后性情大变,人的失落往往都来自于对自己价值的过高估计。赵之桃进宫以来,不久就被升了贵妃,天启帝独宠,甚至冷落了皇后,这样的宠爱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天启帝才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相见恨晚。然而天启帝却为了保护上官月赴死,弥留之际,却只想和皇后在一起,最后还死在她的怀里和歌声里。这让赵之桃嫉妒得发狂,她没有子嗣,容泽是天启帝唯一的子嗣,接连的几番变故打击,让赵之桃变得敏感多疑,乖戾古怪,贵妃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小心翼翼的,可前一天还是有人被打死拖了出去。容泽无暇分身后宫之事,知会了赵澈,体谅他父亲在家闭门思过,也不能进宫探望,特许了赵澈令牌,可以代父亲进宫看望贵妃。 第三十四章 比翼 元和元年正月初七,宜安葬、破土、入殓、立碑。天启帝在这一天下葬。天启帝一生勤政为民,崇尚节俭,上官月也不想在这最后一件事情上忤逆他的心意。陪葬数量从简,一概只用瓷器不用金银。天启帝的后宫并不壮大,除了皇后,贵妃,就是三位婕妤美人,上官月下旨嫔妃不必殉葬,自可在宫中颐养天年,几位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上官月在梳妆台前坐了一夜,将天启帝送他的小首饰来来回回的翻看了许多遍,戴上,摘下,戴上,摘下。戚东雨来请安,她热络地让戚东雨看看哪个好,帮她挑挑。不一会就有近侍来通报,时辰到了,上官月拉着戚东雨的手说:“阿拙,好孩子,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也要辛苦你了。”说罢,也不等戚东雨反应,喝了妆台前早已经放凉了的茶,走了出去。 在天愿做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长恨歌》 那一日戚东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杯茶,下了足量的鹤顶红。上官月穿着出嫁时的朝服,捧着天启帝送她的那一盒小玩意儿,死在了天启帝的棺木前。戚东雨哭的十分伤心,容泽却一滴泪也没流,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无比冷静的吩咐入殓,无需停棺,帝后合葬。戚东雨没问,他是不是知道上官月的计划,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也许对于两个相爱不能相守,还要被迫相互伤害的两个人,死亡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相聚。与其让上官月痛苦的留下来,不如容泽自己痛苦的看着他们两离去。那一日,戚东雨哭的眼睛都肿了,心疼姨母姨丈,心疼容泽,心疼自己的母亲,心疼世间的所有阴差阳错和求而不得。 夜晚,北风又起,天灰蒙蒙的,朝阳殿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殿里大多数的烛火都熄灭了,只桌案旁的蜡烛还点着,可是也燃了一半了,橙色的火苗往上窜的时候,晶莹剔透的烛泪滴了下去。戚东雨不放心容泽,一天下来,操持葬礼,母后殉情,他的反应像个帝王,喜怒不嗔,可是平静的麻木中透着悲凉。戚东雨顶着寒风从偏殿过来,虽然没几步路,还是冻得手脚冰凉。看门的小太监见是她,没有通报就让她进来了。大殿里倒是比外面暖和,却不敞亮,戚东雨没把灯笼熄灭,反而提着朝容泽走去。容泽已经卸了沉甸甸的发冠,墨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似在发呆,又似在把玩手里的梳子。他坐在烛火前不知多久了,戚东雨提着灯笼走来,像是暗夜里向他走来的一束光,他朝戚东雨笑了笑,挪了半边龙椅给她坐,戚东雨也不别扭,直接挂好灯笼,坐了过去。 容泽说:“以前在外面游荡的时候,不管多难,多么艰险,我总想着坚持着,我就能回家了,就能见到父皇母后,见到你。。。。。。这么偌大的皇宫我在这里长大,今天却变得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坐在这里看过朝阳殿,这个皇宫陌生的不像家了。” 戚东雨说:“我母亲走的时候,我也觉得戚宅好陌生,那一天我在云栖山望着你离开的路,一直看到黄昏,我不想回家,因为我觉得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了。。。。。。可是我在想要是你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应该会和我找不到你一样伤心?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能努力的活着。哥哥,只要家人在家就在,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一直都在。” 戚东雨直直地看着容泽,容泽想起朝阳殿屋顶上的那一晚,戚东雨也是这样满眼星辰地看着他。容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梳子,递给戚东雨:“你给我梳头,以前小时候总喜欢缠着让母后给我梳头,轻轻的,一下两下我就睡着了,阿拙。。。。。。我好几夜都没睡了。” 容泽的眼里布满血丝和疲惫,戚东雨接过梳子,说道:“可是可以,但是你要睡,总要找个睡觉的地方。”说完就拉着容泽向内殿走去,宫人早铺好了床,熏香一应备齐。戚东雨坐在床沿背靠床头倚着,随手拽过来一个枕头放在自己腿上,拍了拍,说:“头放过来,我给你梳头。” 容泽乖觉地走过去,和着衣躺下,闭目养神,木梳划过青丝,丝丝入扣,戚东雨小心翼翼地怕扯到容泽的头皮,不一会儿就听见容泽的鼾声,近侍想上来帮容泽宽衣,戚东雨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不必挂念,下去休息。 容泽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的时候一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仰头看见戚东雨白皙的下巴,头靠在床头正熟睡着,看的出来,姿势别扭,戚东雨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容泽就这样,静静看着戚东雨,儿时倔强机灵的戚东雨,朝阳殿屋顶善解人意的戚东雨,好风阁自信惬意的戚东雨,都和眼前的这个女子重叠成一人,容泽不知不觉地抬手,想要抚平那蹙着的眉头,又生出一丝妄念来,这样娴静熟睡的阿拙,昨晚温柔低语的阿拙,如果只是他的阿拙,那该多好。 容泽有些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阿拙开心他就会开心,所以他变着法子的哄她讨好她;阿拙说他比刚救了她的子兰还重要,他满心欢喜,想问是不是不管是谁,他最重要。这种感情,还是兄长之情吗? 正彷徨着,天已经蒙蒙亮,蜡烛也燃尽,近侍上前低语,上朝的时间到了。容泽才记起,自己是元和帝,是这东穆的君王了,君王。。。配有喜乐吗?戚东雨手臂和腿压得实在难受,一晚上醒醒睡睡无数次,感到容泽起身了,压在膝盖上的重物没了,慢慢活动活动了大腿,一阵针扎得酥麻,站也站不起来。容泽对她说:“别起了,就在床上再躺一会,睡饱了再起来。” 戚东雨玩笑道:“虽然我是你妹妹,可是睡你的龙塌,我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南城的贵女们不得撕了我。” 容泽敲了一下她额头:“撕什么?如今东穆我最大,谁敢撕了你,让你睡就睡。” 戚东雨这些天其实也睡得不好,看见容泽有心情说笑了,心里的弦松了松,一时也确实疲惫,也就没再折腾,蹬了鞋子,穿着外衣就在床上躺下了。容泽笑着摇了摇头,吩咐膳房嘉和郡主起身后等他下了早朝一起用早膳。 第三十五章 如履薄冰 容泽这一趟上朝好一顿功夫才下朝,戚东雨睡了个回笼觉,回自己偏殿换了身衣服,才远远看见容泽的仪帐下朝回来。内侍早就传了早膳,都是清淡爽口的。才半天不到,容泽又是一脸疲倦,戚东雨让一大帮子人下去,不用都围着,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挨着容泽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帮他盛了一碗粥,说道:“怎么了,今天上朝受气了?” 容泽按了按太阳穴,说:“是觉得世态炎凉,父皇过世这么久,除了我放出去的暗卫,朝里没有人在追问他被刺杀的细枝末节,每天为了要不要打仗吵来吵去。” 戚东雨说:“赵程之不在还是这么热闹吗?” 容泽说:“还好他不在,许是父皇最后这下对他打压得太狠,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有朝中势力都聚集起来,力主攻打西月。” 戚东雨说:“也许这就是先帝的用意,让他自己暴露实力,然后你再给个甜枣安慰一下,之后慢慢铲除。姨丈一定是觉得你有办法应付的,所以才用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容泽笑了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看阿拙才是南城女诸葛。只是他的势力可能比我和父皇想象的都大,有点棘手啊。” 戚东雨说:“少打趣我,南城女诸葛倾心的可是容泽哥哥你啊。小时候你不是很多妹妹嘛,再多收一个?” 容泽将空碗递给戚东雨示意她给自己再添一碗,“有你一个算计我就够了,没工夫招架别的妹妹,还有赵家这个妹妹不简单,那天你在凡月楼的事也许和她有关,看在子兰的面子上,先看看。” 戚东雨怕容泽积食,只盛了半碗,递给他说:“凡月楼?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记得?” 容泽说:“你的事情我怎么会马虎了事?只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李默之后去看过了,地上有划痕,应该是小二踩上金属圆球之类的东西,才脚底打了滑,想想那天在场的人,只有赵欣玥是个变数。” 戚东雨说:“对了,赵公子呢?我听说他这段时间进宫看望贵妃了?” 容泽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子兰当初送进宫陪我读书原本也只是赵程之势力没有壮大的时候给自己和赵家留的后路,只是子兰性情纯正仁义,我们是莫逆之交,如今这样的局势,不好叫他夹在中间,还好他也只是领个贡院的闲职,没必要搅进来。” 戚东雨叹了口气,“他也算是被赵家耽误了,以他的才华,如果不是赵家,怎么会只堪堪配上贡院院正。” 容泽说:“子兰自请于我,父亲门生都身居要位,如果他再成为炙手可热之人,那赵家的势力在朝里无人能及,对天家来说不是好事。” 戚东雨说:“还好赵贵妃没有子嗣,不然难保赵家不会有妄念。” 容泽欲言又止,想了想,说:“也许是天意,人总不可能事事如意,不管天家,赵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容泽放下筷子,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今日户部尚书告老还乡了,户部唯一能接替的就只有你的父亲,所以朕已经提拔了他户部尚书一职。” 如果不是容泽提起,戚东雨快忘了自己这个便宜父亲了。户部是要职,当年新政的推行和户部息息相关,也是戚成义揭发了太尉门生贪污灾款,至百姓流离失所的事情,给自己挣了个好名声。容泽说:“我原本以为他与越阳侯府闹翻了之后和他们一定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暗卫来报,他们最近活动频繁,而且和赵府也有勾结。只是他之前一直很低调,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今日朝堂上说到打仗,户部居然不哭穷了,你说好不好笑。” 戚东雨也放下筷子,说:“我与父亲这几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还不是单独见面。有时我想,要是多么狠心薄性的人才能在生产当日就冷落发妻,最后将她逼死,对亲生骨肉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这样的人,我断断不会相信他会为了仁义去揭发贪墨之事,一定是有利可图。” 容泽拍了拍她的手背:“阿拙,伤心了?” 戚东雨摇了摇头,“伤心是因为得到的不如期待的多,我对他早就没有期待了,何来的伤心。” 容泽摸了摸她的头,说:“那就好,在哥哥这里随时可以哭鼻子,你要想你娘了,等这段忙完了,就带你去看她。” 戚东雨怕触碰到容泽的伤心事,低声说:“哥哥,娘不孤单,现在姨母也过去陪她了,她们又可以窝在一起说悄悄话了。” 容泽浅笑道:“是啊,他们在天上相聚,我们在这里不离不弃!” 戚东雨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容泽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说,“阿拙,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戚府那个发现你母亲投湖的打更之人很可疑,派出去的暗卫回来了,说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人居然得了时疫,不治身亡还不让人探视。” 戚东雨说:“这么巧?” 容泽说:“你也觉得巧?且不说他已经是富甲一方,他府上下人没有一个人得时疫,他一个富贵老爷去哪里感染时疫?这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戚东雨低头沉默了片刻,说:“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我希望阿娘没有抛下我,她是被人害死的,不是丢下我走的,可是我又很心疼,如果别人害了她,她是不是很害怕很疼很痛苦才死去的?” 容泽也低着头没说话,他何尝不知道呢,他亲眼看着父皇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死去,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分一份痛苦走。 半晌,容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阿拙,你说你娘给你留了遗书,但是却是戚成义给你的,这不是很奇怪嘛?你娘那么疼你,和你父亲那么疏远,给你的遗书为什么会通过你父亲?如果是你父亲去你母亲房里拿的,或者是下人发现的,当时那么混乱,时间那么紧迫,发现有人投湖不是应该找大夫,为什么会去搜你母亲的房间呢。” 戚东雨看着容泽,“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我没有想过。” 容泽牵起戚东雨的手,握在手心,“你不是没想过,你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罢了,你不敢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因为想起来就是痛和悔恨。” 戚东雨说:“那你呢?你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刺客杀害,文武百官天天提醒你,你不得不时时回想着细节,你难受吗?” 容泽说:“难受?从万民拜我为元和帝的时候,我就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了。看,就是吃饭,也不能只吃自己喜欢的,给人看出来喜好。” 戚东雨心里有点发堵,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说:“所以你才要和我吃饭,你吃你喜欢的,我吃你不喜欢的,吃完宫人来收拾的时候不就看不出来了嘛?在我面前,你永远是容泽哥哥,永远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生气捉弄我。” 容泽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说:“我可不敢捉弄你,从来没有讨着过便宜!” 戚东雨笑着躲开,清清嗓子,正色道:“看来差不多,我也应该回戚府一趟了。” 第三十六章 疑点 嘉和郡主回府,这头衔感觉戚府要装不下了,还好戚成义现在是六部之一的尚书,在外人看来,戚府了不起了,老爷升官,女儿享皇家女待遇,加上元和帝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喜爱,戚东雨不就是东穆实实在在的公主吗?戚东雨回戚府的这一天,容泽非给安排了侍卫保护,宫女侍候。她知道,自从容泽对戚成义起了疑心,他是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戚府待着。如果不是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容泽不会同意戚东雨回戚府。 戚东雨回戚府的这一天,屋里来了一位稀客:戚成义。他背着手站在堂前,戚东雨上前一福,说道:“父亲。” 戚成义转过身来扶了戚东雨一把说:“东雨,这段时间在宫里可住的习惯?” 戚东雨被他一碰,居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客套地说:“劳父亲挂念,一切顺利。” 戚成义说:“这些日子你在宫里,可常伴陛下左右?这许多赏赐,还有侍卫宫人,怕是东雨很讨陛下的欢心?” 戚东雨心里泛出一阵异样,她便宜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灵机一动,索性将计就计,说:“陛下待东雨可好了,有时批阅奏折也让东雨随侍在侧,可是昨日莫名其妙的对东雨发脾气,就因为东雨欢喜父亲您提拨了户部尚书,多说了几句。” 戚成义说:“你欢喜我升官了,但是陛下心有不悦?” 戚东雨说:“是啊,但是也有可能是陛下嫌弃东雨太聒噪了,所以才责备,这几天陛下阴晴不定的。” 戚成义若有所思,说道:“你好好休息,缺什么去你主母那里取,就说我特许了。” 戚东雨眼里露出感激和开心,说:“谢谢父亲,父亲慢走。” 皮笑肉不笑地送走稀客,就这么模棱两可的消息,够戚成义琢磨琢磨了。她一有利用价值,戚成义就急着示好。常嬷嬷,秋菊和冬梅迎了上来,她们从正月初一戚东雨进宫赴宴就没有再见过她,听了各种版本天启帝遇刺的情节,再看那日沈氏和戚东瑶回来的狼狈样,真真是担心坏了。常嬷嬷把戚东雨转来转去的看了几遍才放心,又看着跟进来的一屋子侍卫丫头,知道容泽没有亏待自家姑娘。戚东雨笑着对常嬷嬷说:“嬷嬷,你别忙了,先让他们下去,我有话和你们说。” 秋菊和冬梅没大没小惯了,也拉着椅子就坐了下来。戚东雨表情严肃,说道:“我这次回来两个目的,一是调查母亲去世的真相,二是安顿好你们。” 常嬷嬷说:“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调查夫人的死了?” 戚东雨把诸多疑点都解释了一遍,说:“所以我觉得关键还是戚府,如果母亲是被害的,谁会害她,又是为什么?还有,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我真的和戚府闹翻了,你们几个是我在这里的牵挂,我自然是要照顾好你们的。” 常嬷嬷听着又想起来上官熙去世的伤心事,说:“姑娘,这么多年老奴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只要姑娘平平安安,一切都好,老爷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不会有妇人之仁,沈氏那些小手段和老爷比都不算什么。” 戚东雨说:“嬷嬷,我知道,但是杀母之仇,怎可姑息,他对我没有生养之恩,早已形同陌路。” 常嬷嬷抹了一把眼泪,说:“行,姑娘千万小心,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是夫人的陪嫁,卖身契不在戚府而是上官府,戚府扣不住我们。” 戚东雨说:“话虽如此,但是你们真的要离开了戚府我才放心。”说着起身,走到妆台前,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放着那封遗书,说道:“容泽觉得遗书可疑,这字迹确实是娘的字迹,虽说伪造字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常嬷嬷说:“姑娘可否借奴婢一看?”说着接过纸,仔细看了看,说:“确实可疑,这纸和墨不应该是夫人房里用的。” “怎么说?” “姑娘看,夫人偏爱笔墨之物,这些都是老奴经手的,夫人用的是漂白过的宣纸,年岁久了就会泛黄,可是这张纸五年过去不泛黄,但是却很破旧,说明是用下等材木做的,黏合的技术并不好。这一点啊当时看不来,可是这年岁久了就看出来了。” “有没有可能娘用别的纸?” “绝无可能,你也知道你娘对纸墨及其讲究,所以你打小就练得一手好字,这断断不会弄错的,加上这个墨也不对,你娘用的上等徽墨质地细腻,墨色经年不退,你看这个,字迹都淡了许多。” “如果这纸和墨都不是娘房间里的,遗言就不可能是娘写的,那。。。那给我遗书的戚成义岂不是嫌疑最大?” 戚东雨感觉背脊一袭凉意,突然觉得容泽在就好了,他在,她能心安一些。一番折腾下来,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冬梅下了几碗面,正要吃的时候,沈氏送来了些凡月楼的点心,说是老爷交代了送来的,戚东雨也没什么胃口,就放在了一边。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戚东雨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阵烦闷。她觉得自己很矫情,才去宫里住了没几天这戚府就住不习惯了。戚东雨硬着头皮在戚府住了几日,中间碰见戚东瑶两次,她居然不耍狠了,还会微微点头颌首,看来这小妮子还是知恩图报的,正月那天没有白救她。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戚成义,几天过后,他第二次来到戚东雨院里,试探着戚东雨是不是还在和容泽闹别扭,旁敲侧击差不多得回去了,戚东雨趁机说在宫里也没有自己人,想把常嬷嬷,冬梅秋菊都带过去,这样于戚成义无关痛痒的要求,他自然很爽快的答应了,还派了人来帮戚东雨收拾。容泽本就巴不得戚东雨早点回去,接到消息,忙让自己的近侍来戚府接人,戚成义看着笑呵呵的得意极了。 第三十七章 议亲 转眼就到春末初夏,国丧百日已过,出兵西月的事还没定论,朝臣们又为了容泽的后宫吵了起来。中心思想就是容泽并无后妃,这样于社稷不益,需早日迎娶皇后,嫔妃,充实后宫。戚东雨听说了,笑得不行,想想自小容泽就艳福不浅,这次怕是真要多很多新妹妹了。 自打戚东雨回到宫中后,就不愿意一直住在朝阳殿,更死活不去住未来后妃的宫殿,容泽把她安排到了离朝阳殿最近的听竹轩,听竹轩原本是叫奉诏殿,是朝阳殿侧大人们等待特别召见的地方,虽然小而且简陋,但是戚东雨从小对太大的空间没有安全感,反而喜欢这个小院子,见门前几棵翠竹,初夏正是郁郁葱葱,所以改名听竹轩。 这日下朝后,容泽实在烦闷,一进听竹轩就看见戚东雨举着榔头在地上敲核桃,一时失了准头,核桃蹦的到处都是,核桃肉也洒了一地。容泽顿时什么烦闷都烟消云散,笑意自然浮上脸颊,叫了声:“阿拙。” 戚东雨原本蹲着,抬头站起来有点猛了,眼前一黑,刚晃一晃就闻到容泽身上的松针檀香,还有他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戚东雨是典型的窝里横,对谁都好说话,就对容泽,嘴特别伶俐:“我敲的好好的,你一来就乱了节奏。” 容泽一脸宠溺,把袖子一卷,笑道:“得,又是我的错,榔头拿来,我给你砸。” 戚东雨也不客气,坐在一旁心安理得,容泽忙着,她吃着,边吃别说:“他们又要给你找媳妇?容泽,其实他们也没错啊,你这个年纪是要赶紧开枝散叶,姨丈姨母也会很高兴的。” 容泽动作一顿,说:“那阿拙你呢?你也希望我赶紧找媳妇?” 戚东雨说:“这个嘛,说不好,你如果不喜欢,只是为了稳定朝局娶进来的,我当然看你受委屈也不会欢喜,但是你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家,就娶进来嘛,你这个年纪,全南城的名门闺秀,难道一个都没有你喜欢的?” 容泽脸沉了下来,说:“没有,我出游五年,回来就家逢巨变,还没时间风花雪月。” 戚东雨撇撇嘴,知道玩笑太过,转换个话题,说:“那出兵西月呢?大臣们吵了几个月,苏亦就被关了几个月,这个事情还没有结论?” 容泽停下砸核桃,抬头看着戚东雨,一脸严肃:“你对苏亦很在意啊?平常你也不主动过问朝堂的事,没心没肺的也不管谁,怎么想起来过问他了?” 戚东雨也蹲了下来,捻着容泽的衣襟,撒娇道:“哎呀,容泽哥哥,我哪有很在意他啊,不是因为在意你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吗?” 这招对容泽很受用,他顿时就绷不住了,说:“那家伙长得一副好皮囊,又经常浏连烟花之地,惯会哄女孩子,不过他城府极深,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看透他,能离他远点就远点。” 戚东雨说:“知道了,不要唠叨我了,快点快点,核桃肉我都吃完了。” 自从赵澈穿着戚东雨送的枫叶长袍到处招摇,好风阁的生意更加好了,这一个月,赶上百日国丧已过,家里办聚会赏花嫁娶的涌到了一起,绣娘们天天赶工,还是供不应求。好风阁的雨掌柜自有妙法,趁着这一波,推出了好风阁雅客名录,加入名录的需要是两年以上的老顾客,同时支付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如果每年在好风阁消费满一百两那这五十两就可退回,并且在这样供不应求的时候,还能享受优先权。这一下,弄得南城闺秀都以加入好风阁雅客名单为荣,容泽笑着说她无奸不商。 戚东雨许久没有来好风阁铺子里了,自从常嬷嬷和秋菊冬梅出了戚府,秋菊和冬梅就轮流去好风阁照看,常嬷嬷年岁大了,在宫里陪着戚东雨,倒也不需要干什么重活。戚东雨伸了一个拦腰,刚算完这个月的账,如果好的话,下个月末就又有银钱盘多一个店面了。交代了秋菊冬梅一些事情,就想着自己去凡月楼买些点心带回去给容泽吃。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正没有注意,自己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小乞丐像是知道撞到了贵人,急忙道歉,戚东雨挥了挥手也没在意,走出去几步才发现腰间的钱袋被扒了,转头发现小乞丐已经跑出去了一段,正要躲进巷子里。戚东雨提着裙子就追了出去,好风阁开门做生意,不是没有过扒手,居然敢在姑奶奶头上动土。一时间小乞丐在巷子里穿来穿去,戚东雨穷追不舍,这南城是几朝国都,巷子交错纵横,一会儿小乞丐就跑不见了,倒是戚东雨反而迷路了。走着走着自己走到一个死胡同,有一盏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说话。戚东雨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里面说:“戚府那边打点好了?” 戚府?哪个戚府?戚东雨一下子来了精神,蹲到窗下,悄悄听着。 “回少主,戚成义收了咱们的银子,但是说自己能力有限,这事关键还是在闭府思过的赵程之身上。他想办法尽力就是了。” “哼,唯利是图的小人,不过就怕他不贪,有欲念我们才好把控。” 戚东雨听着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透过窗户纸粗粗看过去,是一个和容泽身形差不多的年轻人,少主?什么少主?南城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正想着,里面说了一声:“谁?!” 戚东雨也没有来得及计较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了,撒腿就跑,一时间居然发猛跑出了胡同。那屋里出来两个人,那个被叫做少主的,捡起草堆里落下的手帕,上面绣着芦苇丛,落款好风阁。侍卫说:“少主,是个姑娘家?要不要手下去好风阁查一查。” 那人轻笑一声:“查什么,城里不管贵庶贫富,谁家没有几件好风阁的东西。她应该也没有看到我们的身份,多留个心眼就好。”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从胡同不同的出口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神秘少主 戚东雨一口气跑回了好风阁,也没了什么兴致,早早地就收拾了回宫。晚膳的时候容泽过来,看她精神不好,蔫蔫的,笑着说:“如今有我在这让你狐假虎威,还能有谁给你气受?” 戚东雨哭丧着脸,说:“我钱囊被扒了,没吃成凡月楼的点心。” 戚东雨的可怜样惹得容泽一通笑:“看你那财迷的样子,雨掌柜嘉和郡主还在乎这几个钱。” 戚东雨说:“不是,我还在胡同里迷路了,那是对我的二次伤害!”容泽笑得前仰后合,招来戚东雨的一记白眼,戚东雨接着说:“我迷路的时候,发现两个什么人在一间屋子里说话,说的是收买戚成义和赵程之的事,我听不出来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个叫另一个少主,那人身形年纪都和你差不多,声音还有些熟悉,我想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哥哥,你周围会不会有危险。” 容泽吓了一跳,站了起来,声音里有责备,“戚东雨!你怎么能让自己身陷险境,他们发现你了吗?” 戚东雨有些心虚,“那倒没有,不然我也不能坐在这。” 容泽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停留,你,不可以涉险,知道吗?” 戚东雨又往后缩了缩,陪笑道,“知道了,我也是担心你嘛。” 容泽正了正身子,说:“阿拙你不用担心,李默天天盯着戚府和赵府,倒是你,我不放心,以后出宫把侍卫都带上。” 戚东雨嘟囔着嘴,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说:“好,这种时候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会好好带着侍卫的。” 戚东雨这么好说话倒是出乎容泽的意料,他想了想,又接着说:“说到赵程之,是时候放他出来,当初父皇打压他,也是为了让我施恩于他,半年差不多了,再逼就要狗急跳墙了。不过。。。在放他出来的同时,我想广开科举,只是怕他拉着一帮世家阻拦。” 戚东雨歪着头想了想,说:“自古科举为官只有文试,平白的让人生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错觉。这样把人无故分出等级。不如。。。” 容泽知道戚东雨一向鬼点子多,急忙说:“不如什么?” 戚东雨说:“给我朝阳殿的紫玉匣子,我就告诉你,我缺个放核桃仁的匣子,木头的不好用,核桃放里面几天都软了。” 容泽赶紧给她沏了一杯茶,讨好道:“可以,就是你不出点子,紫玉匣子也随时去拿!” 戚东雨很满意容泽端正的态度,接着说:“不如科举就来个各行各业,有士农工商,士嘛有文试也有武试,农嘛,谁家的收成好,还愿意教授别人秘诀的来年就给免赋税,工嘛,自然是能工巧匠,合格的收入工部,天下的商人无人不想做皇商,不如比比让他们多募捐多给百姓做善事?好风阁就能先开这个头?” 容泽两手一拍,说:“这个妙啊,这样六部就不会为了谁更重要争来争去,还能广纳贤才,把百姓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只是,谁来主持,要是世家子弟借机安插自己的人怎么办?” 戚东雨说:“他们的人只要是能人,天子又怎么会没有容人之量,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是谁能公正公允,而且不怕得罪世家,得罪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容泽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是说。。。” 戚东雨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说:“对,我是说陛下的好同窗,赵程之的独子,子兰公子。” 容泽说:“妙,太妙了,子兰本来就是贡院院正,科举本来就归他管,他只需要公允持正,也不需要正面和他爹杠,赵程之看在子兰的面上自然会收敛,太好了,我这就找子兰去。“ 戚东雨笑着调侃:“晚膳都不用吃了?” 容泽说:“不了,找子兰去吃,对了你的紫玉匣子一会我让人送过来。” 戚东雨撅撅嘴,说:“我可不要空的,我要一百个核桃仁,你剥的。” 容泽说:“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应付,行了,明日一定忙里偷闲给你砸核桃。” 当日,赵澈听了之后义不容辞,他本就一生抱负,碍于家族为了避嫌,平常也不过问朝政,这下正是力气用在刀刃上,不知不觉就和容泽谈到深夜,两人制定了细节方案,第二天上朝容泽就宣布兵部尚书赵程之乃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官复原职。同时新帝即位百废待兴,广开恩科,由院正赵澈主持,无论贵贱,只要出类拔萃就可跪拜朝堂。 这个消息一宣布,没人再专注出兵西月和容泽娶亲的事情,朝臣们都各忙各的,忙着主持具体事物的,忙着安插人手的,忙着教育子女宗亲后辈的,东穆上下一片其乐融融积极向上的好光景。容泽惹不住夸戚东雨这招祸水东引,围魏救赵用的不错。 南城烟雨阁的密室里,暗卫正禀报着:“启禀少主,赵程之几次将我们的人拒之门外,软硬不吃。” 坐在上首的黑衣少年转着手里的玉佩,说:“原本以为他只是奸臣弄权,之前只是欲擒故纵,推拒一下做做样子,谁知道他还真是个忠臣啊,和戚成义那个小人不一样。” 暗卫说:“少主,那接下来怎么办,起兵攻打西月的事就这样搁着了。” 黑衣少年说:“倒是小看了容泽,和朝臣僵持了几个月,本以为他一定君臣离心,不想他来这么一招,大家谁还记得攻打西月的事,先放放,反正我们也等了这么多年。” 暗卫道:“赵家那个远房小姐倒是好相与,收了我们的东西,日后会为我们所用,她也算足智多谋,南城里人称女诸葛。” 那黑衣少年冷笑一声,说:“她也配,不过妇人的阴狠小把戏,上不了台面,要论城府,东穆皇宫里的那位嘉和郡主倒是深藏不露。” 暗卫道:“自从那嘉和郡主搬出戚府,她身边一直有元和帝的侍卫跟着,我们的人就很难再监视了。” 黑衣少年弯了弯嘴角,说:“无妨,都撤了,我要想见她,自然有办法。还有,这个地方不错,老鸨是我们的人?” 暗卫道:“之前的不是,但是小的略施小计她就从良做别人的小妾去了,如今的管事是我们的人。” 黑衣少年目露赞许,说:“做的很好。” 暗卫道:“还有件事要请示少主,师爷问科举要不要安插我们的人?” 黑衣少年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淌这浑水,士农工商,世人都觉得商人低贱唯利是图,却不知道商道也可颠覆国道,那些世家大族都把盘算放在文武笔试,要不就是工部与户部的肥差上,刚好商道就留给我们。” 暗卫说:“少主思虑周全,小的这就去传话。” 暗卫退下,屋里静悄悄的,黑衣少年看着手中的芦苇手帕,说:“好风阁,戚东雨,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第三十九章 又到正月 转眼又到正月,初一是天启帝后的忌日,宫中一切从简。戚东雨怕容泽今日难过,天还没亮就来朝阳殿陪着,今日休沐,不用早朝,容泽却习惯了早起,戚东雨来的时候,容泽正在院里练剑。其实戚东雨很少早上来打扰容泽,倒是容泽时不时下了朝去听竹轩用早膳。她倒是难得看容泽使功夫,上一次看见还是去年今日,想到这,戚东雨又叹了一口气。容泽难得轻松的穿着便服,看戚东雨来了,说:“走,一起去看看父皇母后。”皇陵在云栖山西面,为了照顾戚东雨,容泽没有骑马和戚东雨坐着马车,戚东雨今日穿着一袭白衣,淡黄色的扶桑花镶在衣角,扶桑谐音服丧,在民间不是很喜庆的花,容泽知道戚东雨是为了今天特意准备的,心里的柔软又被轻触了一下,祭拜过天启帝后和列祖列宗,天色还早,皇陵后面是寂静的山谷,衬着薄雪,流水潺潺。 “容泽,怎么还皱着眉,今天是难得的清闲,这一年你都快操心成老头子了。” “操心有什么用,刺杀父皇母后的事一直卡在那里,什么线索也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就是事实,就是西月动的手?” “现在看来西月是脱不了关系,可是我从心里不愿意是这样的,父皇把东穆交到我手里,是要我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他和母后一直期望的就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千秋盛世。如果父皇是起因,我是导火索,把东穆陷入战乱中,那该有多讽刺。”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前行,戚东雨总是脚底打滑,不一会洁白的裙角就沾上了一圈泥泞,容泽边说边护着戚东雨,后来索性牵着她的手,接着说:“为君之责当然是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可是为人子女,如何能大仇不报。” 戚东雨说:“这一池春水都被搅浑了,不管是苏亦,西月王,还是他们联手,又或者北延南箫,我总觉得战事是早晚的事,即使再不愿意,哥哥你都要早做打算。“ “是啊,和平是要靠实力去维护的,父皇当初也并不是一味的要削减军队的实力,而是肃清军纪,把蛀虫清出去,希望这次科举是个好的开始。 东穆元和二年,春,东穆史无前例的科举尘埃落定,几家欢喜几家愁,戚成义这期间为了自己便宜儿子戚东硕四处奔走,变着法地讨好戚东雨,隔三岔五就送礼进宫,戚东雨都快气笑了,母亲被杀的谜团还没有解开,看着送来的东西就来气。戚东硕那水平,参加文试,根本不用戚东雨‘从中作梗’,自己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戚东雨痛心疾首,把所有的礼物都退了回去,还写了封声泪俱下的信给戚成义,说自己在容泽面前没少说好话,谁曾想容泽不把自己当回事,她很失望,想回戚府小住一段时间。戚成义指望儿子是不可能了,就盼着沾戚东雨的光,哪里会肯,赶紧回信安慰,还加了礼物送回来,说一家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陪侍君王为陛下分忧才是头等大事! 李默的兄弟李执倒是青出于蓝,得了武士头筹,容泽破例封为兵部侍郎,原本的兵部侍郎年纪比赵程之还大,估计也干不了几年,容泽顺水推舟,将赵程之敬为宰相,夺了他对兵部的掌控,将原本的兵部侍郎升为兵部尚书,就等着过几年他告老还乡,李执可以接替。这样一通下来,朝局虽然明朗了许多,但赵程之却不乐意了。为了科举之事,在家里赵程之没少和赵澈磕磕碰碰。这样一下明升实降,心里着实不乐意,终于想起自己在东穆后宫里做太妃的女儿来。 赵之桃在后宫是个很尴尬的存在,按理说她的辈分最大,但是一没有儿媳让她管,二容泽也不是她亲生,赵之桃在宫里就是个隐形的存在,虽然吃穿用度一切照旧,但是比起以前万千宠爱在一身,自然失落很多,加上天启帝死前的冷淡对她的打击,整个人阴郁了不少,赵程之和赵澈来探望的时候,她也阴阳怪气的:“爹爹和弟弟在前朝风生水起,还能想起在这后宫蹉跎的女儿,真是不容易啊,无事不登三百殿,找我什么事?” 赵程之说:“之桃,你看着消瘦了不少,在宫中可好?” 赵之桃有些不耐烦,说:“什么好不好的,爹有事就直说。” 赵程之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当初把叔伯家的赵欣玥接到南城的目的,之前先帝驾崩也着急不来,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事提上日程来?” 赵之桃一声冷笑,说:“我当是什么事,这么快就想要找人故技重施?一个我还不够嘛?” 赵澈心有不忍,说:“姐姐,父亲也是很忧心你的,只是前段时间父亲停职思过,不好来宫里走动,这几个月前朝局势不稳,父亲夜不能寐,咳疾也犯了,老家的叔伯们也是催得急。” 赵之桃换了个姿势歪在塌上,说:“老家那帮蛀虫,就想着怎么占便宜打秋风,什么时候真的为我们想过,说的好听是为了列祖列宗,家族荣耀,其实不就是怕我们倒了,他们也再也捞不到好处。” 赵程之说:“之桃,你向来知书达理,怎可妄议长辈!” 赵之桃坐起来,讥笑道:“妄议长辈?难道不是因为长辈做的让晚辈寒心嘛?就连爹爹你不也一直只宝贝你这儿子,女孩子家不就是你们送来送去用来联姻的工具吗?” 赵澈先一步开口,说:“姐姐,自小父亲对你的期望也很高,若不是你心仪先帝,父亲也不会促成你入宫的。” 赵之桃面露凄凉,“一场镜花水月而已,你们回去,告诉赵欣玥过几日入宫,我会安排。” 从殿里出来,赵程之一脸担忧,赵澈安慰道:“父亲不用担心,姐姐只是痛失所爱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赵程之一脸无奈说:“已经过去一年了,希望她快些走出来,不然苦的是她自己。”说着,径自走了出去,赵澈望着父亲的背影,过去一年父亲老了许多,即使复职以后,也还是惶惶不可终日,担忧朝局家事,无论君王权臣,都躲不过权势谋算的蹉跎。 第四十章 米虫 赵之桃向容泽禀告,先帝祭日,实在伤心难忍,思念家人,还望陛下允许侄女赵欣玥入宫相伴。容泽自然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与其成全了赵氏一家,不如把水搅浑,以嘉和郡主在宫中无聊,宣各名门贵女入宫相伴,从三品官员家里愿意的,有适龄的女子,都可以推举,由戚东雨决定,一时间越阳侯嫡女戚沛涵,自己的妹妹戚东瑶都在名单上。 戚东雨说这次被容泽算计了,这么个烫手的差事做什么给她。容泽却说:“阿拙,你在宫里做米虫已经一年了,总要给为兄分担分担。” 戚东雨拿着名单在容泽面前晃了晃,说:“那你喜欢怎样的,或者讨厌怎样的,我给你划出去?” 容泽心念一动,说:“那阿拙喜欢怎样的?” 戚东雨被问得莫名其妙,说:“你的莺莺燕燕,问我喜欢怎样的?!” 容泽说:“你就没想过想要个怎样的。。。嗯。。。嫂子?我要娶亲了,你。。。不会不高兴?” 戚东雨全不在意,“只要对你好的,你也喜欢的,我就喜欢,爱屋及乌嘛,我怎么会不高兴。” 容泽有点失落,意兴阑珊地说:“都放进来,我见都没见过,见了也记不得,随便。” 戚东雨摇摇头,“你看你,怎么二十多岁就像六十岁一样,不喜不悲的。” 容泽无奈地说:“我有喜悲的,只是全不在她们身上。” 戚东雨以为他说的是国事,想想也对,要是容泽是个昏君的节奏,自己又要苦口婆心地劝了:“那好,都进宫,也省得我厚此薄彼得罪人。” 容泽话锋一转,说:“阿拙年纪也不小了,喜欢怎么样的夫婿,东穆的好男儿任你挑。” 戚东雨收拾着名册,抬头想了想,说:“从小看着我娘终身错付,觉得一颗赤忱之心最是难得,相濡以沫,以诚相待,没有算计,没有富贵,闲云野鹤,自由自在,应该就是好的。” 这话像一记闷锤,砸在容泽胸口,让他徘徊在嘴边的话不敢再问出来了,自己从出生就没了资格,这样的生活他给不了,更不敢让戚东雨步母后的后尘,心下黯然。 戚东雨没察觉容泽的异样,接着说:“不过天下男儿皆薄性,看看我爹,我才没有嫁人的打算呢!” 容泽笑了笑,说:“怎么连我也骂上了。” 戚东雨连忙赔罪:“哪有,哥哥怎么能一样,我们那是血脉相连,过命好几次的交情,哥哥最好了,没人比得过哥哥。” 容泽被逗乐了,说:“嘴这么甜,那就留着做米虫,多久都行,我还养的起。” 元宵过后,各家小姐就入宫了,沉寂了一年多的东穆皇宫又热闹了起来,朝臣们前朝后宫的较量,倒是没有时间合起来对付容泽。戚东雨这段时间累坏了,其实也没多累,大大小小的事自有人安排好,陈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要点头就好,可是戚东雨还是觉得容泽在占她便宜,说好的米虫生活呢,这不是皇后的活嘛,为什么这么职位还没有补上,她这是要越俎代庖多久! 一堆人,前前后后有十二三个,戚东雨连名字都记不全,除了第一天做做样子带着大家去御花园溜达了一趟,听了一圈的彩虹屁回来,之后她就懒得张罗了。秋菊出了个主意,不如组织一个后宫生活学习班,这样大家有事做,有风头抢,就不会惦记着来烦戚东雨。戚东雨开心极了,立刻实施,众姐妹也像吃了定心丸,专心学习,力争脱颖而出,入主坤宁宫。 平静日子过了没多久,前朝就出了大事,晋州军营哗变。晋州是通往西月和北漠的必经之地,是东穆十分重要的城池,镇守的将军魏希是老越阳侯麾下,骁勇善战,镇守晋州多年,从未出过岔子,然而这事的导火索是军械分配不均,原本军械三年一换,但这一年不知怎得,新的军械是前一次换下翻新的,发现的士兵和官员吵了起来,最后事情激化,士兵失手杀了分派武器的一名官员,众人看事情失控,立马抱团。事情发现得早,魏希也是有能力的,雷霆手段镇压了,没有酿成大祸,只是这事情的起因直指兵部侍郎李执,魏希大老远的上本子扬言一定要严惩尸位素餐之人。 容泽将李执叫来问话,发现只有一小部分的军械被秘密偷换了,而且针对的军营原本就是招安不久的山匪,极易受鼓吹,看来谋划的人也不想真的酿出大祸,而且对晋州军务很熟。看来,倒像是东穆自己人做的。赵澈得知后,回去质问父亲,怎可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儿戏。赵程之气的差点喘不上气来,他光明磊落为社稷操劳奔波,怎么会做这样的龌龊事,自己的儿子太不孝,居然如此曲解父亲。气到份上,他说了一句狠话,朝中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这祸事的起头是在陛下的态度暧昧不明,老氏族的势力都在军队里,陛下如果要施新政必须先安老氏族的心,才能收回兵权,天下归一!一番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真心真意,赵澈想了一夜,第二日匆匆进宫和容泽商议。 容泽在殿里踱步,说:“你父亲虽然和我外祖家政见不合,但确实不会做有损国体的事情。他说的有道理,想必这些世家也去你府上走动了?” 赵澈说:“这段时间确实家里的客人多了,有时父亲也称病,但是终究有实在躲不过的。” 容泽走到窗前,看着抽条的迎春花,说:“依你之见?这件事要怎么样才能化解?” 赵澈说:“自古把不同姓氏连成利益共同体的就是。。。联姻。” 容泽神色一顿,心中烦闷,说:“也是,帝王的婚姻本就是用来权衡前朝的。” 赵澈欲言又止,容泽说:“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 第四十一章 提亲 赵澈说:“陛下充实后宫是于社稷于朝堂的好事,只是厚此薄彼不好,一视同仁更不好,帝王恩宠,朝夕可变,这不是有好几个世家根本没有送女子入宫吗?如果要消除这累积了几朝的芥蒂,恐怕光陛下娶亲还不够。” 容泽转身看着赵澈,问道:“那还要如何?” 赵澈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往地上一跪,行了个大礼,说:“还请陛下将嘉和郡主赐婚给臣!” 一股邪火窜上心头,容泽随手拿个个东西就朝赵澈扔了出去,赵澈也没躲让,直直地受了。待看清楚的时候,才知道扔出去的是砚台,血已经沿着赵澈的额头流了下来。 容泽说不清楚是愧疚羞愤还是其他,刚才有一瞬间,似乎自己小心呵护的秘密就要暴露在人前。他生赵澈的气却是真真切切的,一时也不说话,满屋子的奴才面面相觑,不敢动作,任由赵澈跪在那里,额头上滴着血。 赵澈又拜了一拜,说:“我知道嘉和郡主和陛下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臣娶嘉和郡主,一来我是赵家独子下一任族长,天家和赵家联姻,我这样的身份足以证明天家愿意与老氏族们交好,二来也可以免了众家小姐心里的担忧,怕陛下宠妹妹胜过宠后宫。” 最后一句说的隐晦,但容泽已经有了怒意,手一拍桌案,“放肆!” 赵澈直直地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容泽第一次发现这个风光霁月好说话的童年玩伴竟也有这样据理力争的时候。他知道抛开朝局世家不说,赵澈的人品才华都是为人夫婿的上上之选,只是他的阿拙,他怎么甘心让给别人! 容泽看着赵澈,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拿自己怎么办,就把他一个人撂在了朝阳殿,甩袖出了殿门,离开时吩咐李默去找太医给赵澈包扎。 本来烦闷不已,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听竹轩,今天倒是安静的很,没有喧闹,本以为戚东雨出宫去了,谁知道戚东雨居然用书盖着脸,在文竹下睡着了,微风吹过,竹叶刷刷作响,平添一片安宁,戚东雨的书滑落,露出恬静熟睡的一张脸,斑驳的竹影印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惹得戚东雨眉头一皱,容泽心念一动,走上前,伸出手挡去那透过竹叶缝隙的阳光,风静静吹过,竹叶的清甜钻入鼻尖,这世间再无其他纷扰。就这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戚东雨悠悠转醒,容泽赶紧收了手臂,笑着看她。她一看是容泽,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容泽说:“才来一会,叫醒你怎么看你睡得流口水。” 戚东雨赶紧在脸颊上摸了摸,知道被容泽耍了,爬起来说:“又捉弄我。”转念一想,又问:“这个时间来找我,是有事吗?” 容泽索性拉着戚东雨又坐回竹林下,说:“你觉得子兰怎么样?” 戚东雨说:“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就是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光明磊落,谦谦有礼,是南城姑娘们心中的如意郎君,他对哥哥你也好,是挚友是忠臣,为了不给你添堵,甘愿韬光养晦,怎么?难道。。。他有二心了?所以你才这么满脸愁容?” 容泽说:“你想到哪去了,他刚才。。。向我求娶你了。” “为什么?”戚东雨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容泽说:“如今朝里局势不明朗,为了让老氏族乖乖交出兵权不和我们作对,唯一的方法就是给他们吃定心丸,联姻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戚东雨说:“所以你不是弄了一堆莺莺燕燕进宫就等着听封了吗?” 容泽说:“帝王的后宫,荣宠只在一瞬间,要让他们彻底放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我最宝贝的妹妹你,嫁给赵氏的下一任族长。” 戚东雨看着容泽,却没说话,容泽忙说:“我并没有答应,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可能勉强你,我也不要你为了我的江山委屈自己。” 戚东雨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和赵公子也没见过几面,他对我也难说有什么深情,想来他提出这样的计策是真心为你着想,还搭上他赵氏主母的身份来帮你解围。哥哥,其实我嫁谁都一样,对男女之事,我没有太大的指望,赵公子确实是上佳的人选,你让我想想。” 容泽听得心里五味陈杂,急忙说:“阿拙,我来不是当说客的,你不用仔细想,你就在宫里住着,没人敢说什么。” 戚东雨笑了笑,说:“哥哥自然不会委屈我,可是哥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澈这一出点醒了我,只要我是嘉和郡主,我就是一块香馍馍,赵公子可以想到这上面去,那说明别人也可以,今日我们可以回绝了他因为他是你的挚友,不会和我们生分动气。但是来日别人呢,别人之后还有别人呢,难道我们都要一一得罪,如果真要嫁给陌生人,甚至还可能背井离乡,不如赵澈知根知底的。至于为了你的江山受委屈,我既然占了嘉和郡主的头衔,吃了皇家的俸禄,自然要为这东穆的百姓社稷分忧,不是你的江山,是我们的江山。” 容泽一阵心疼,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傻一点?” 戚东雨说:“傻一点?那小时候不被你坑惨了,你怎知我没有自己的打算,那赵公子君子如玉,是南城出名的钻石王老五,待人也是彬彬有礼,我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哥哥,你帮我约他见一面。” 容泽坐着不动,戚东雨摇着他的胳膊,说:“好了,不要愁眉苦脸了,这样看来是不是你封妃封后的事情也快了?” 说到这个容泽的脸更阴沉了,戚东雨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容泽悠悠开口:“是。”戚东雨不敢再多说话,想一想,说:“去不去抓大青虫?好久没抓了,现在刚好是季节。” 容泽笑道:“是很多年没去抓了,当年只是没吓着你,但是抓大青虫你不一定没我厉害。” 戚东雨说:“那咱们比比,不比谁抓的多,就比谁抓的大?” 容泽说:“你输定了。”说完两人叫上李默和一帮奴才,向御花园开拔。 第四十二章 君子如玉 春日的雨好生奇怪,前一刻还微微带着凉意,下一刻就惹得柳树抽枝。戚东雨坐在好风阁的茶室里,看着窗外春雨如织,楼下对街是一间麻油铺子,那看铺子的娘子不时朝街头张望,许是当家的外出未归。戚东雨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新茶难免有些涩口,不过倒是应这春景。赵澈的脚步不轻不重的上楼来,怕太轻,唐突了佳人,又怕太重,生生打断了窗外的细雨绵绵。戚东雨的脸隐在热茶蒸雾之后,似有些不大真实,听见脚步声,抬头微颌首,也未起身,示意赵澈坐在塌的对侧。 戚东雨问:“不知道这云雾新茶合不合赵公子的口味?” 赵澈说:“都好,戚姑娘不必客气。” 戚东雨将沏好的茶推到赵澈面前,说:“那我就直入主题了,赵公子大义,为帮哥哥解围,可我毕竟忝居郡主之位,并无长处,如此对赵公子并不公平。” 赵澈看着戚东雨,雨时不时飘过窗沿,自己的衣袖湿了也不自知:“戚姑娘怎知我不是心仪于你?” 戚东雨一愣,说:“你我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赵澈说:“有人日久生情,有人一见钟情。” 戚东雨面上一红,侧过头抿了一口茶,只听赵澈接着说:“自小我就知道你聪明隐忍果敢,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起初我也懵懵懂懂,直到父亲推荐了那许多世家女孩,个个都是出挑的,可我只觉得缺些什么,后来才明白,她们没有不好,只是她们都不是你。” “我时常想起你在练武场一脸倔强却不肯服软,你中蛇毒命在旦夕却能镇定自救,朝阳殿宠辱不惊,临危不乱,说起来,这样的女子如何不配为我赵家主母。” 戚东雨放下茶杯,说:“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和我娘在戚府是什么光景你也知晓,我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更谈不上如胶似漆,比翼双飞。相反,大多数的时候我能自保定会藏拙断尾,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赵澈笑着说:“你并没有一口拒绝,只是和我罗列理由,倒像是等着我说服你。”赵澈看着窗外,半晌没有说话,戚东雨也不急,雨似乎大了一些,直直拍打在屋檐上,赵澈转过头看着戚东雨,说:“你现在还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如胶似漆也罢,举案齐眉也罢,只要你信我一次,我定不相负。” 窗外一阵劲风吹过,茶雾消散,戚东雨似无处可藏,她回看赵澈,今日他还是穿着那一身枫叶长袍,正正的坐在对侧,这个距离,发间的白玉簪倒是看的更真切,赵澈顺着戚东雨的目光,知她心中疑虑,说:“戚姑娘没有看错,这是你闺阁之物,还望姑娘原谅子兰唐突越矩。” 戚东雨说:“这早就不是我的东西了,何来越矩一说。” 赵澈说:“原是我唐突,当年偶遇姑娘的女侍将此物拿来典当,知道姑娘有难处,但外男也不方便相帮,就托家里管家去典当行高价买了此物。” 戚东雨笑了笑,说:“怪不得冬梅回来说运气真好,遇见个冤大头,普普通通的白玉簪子也能当出五十两白银。赵公子雪中送炭,东雨怎么会不知好歹。” 赵澈说:“想来姑娘这语气还是生分了,无妨,来日方长。”说完,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戚东雨说:“你我结亲,本就是你吃亏的多,既然你不在意,又能稳定朝中局势,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我需约法三章。” 赵澈倾身向前打断戚东雨,说:“阿拙,我可以叫你阿拙了?”戚东雨微点点头,赵澈接着说:“其一,我不会以赵家主母的身份约束你,这好风阁你可以照样经营,如果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其二,你不愿意的事情我断不会勉强你,婚后我们可分室而居;其三,我赵澈定不纳妾,父亲母亲那边有我去说。如此可好。” 赵澈字字说在戚东雨心坎上,戚东雨竟一时无话可说,微愣了半晌才开口:“这些确实是我所想,只是如此不是很委屈赵公子?这最后一点,我原本是想说婚后赵公子也无需拘束,纳妾再娶无需我过问同意,赵公子自便就好。” 赵澈笑出声来,说:“阿拙真大方,你还是叫我子兰,我如果想纳妾,家里早就妻妾成群了。” 奈何戚东雨再镇定,终究一未嫁女子,说起夫君纳妾,哪里有不羞赧的,顿时轻咳一声,看向窗外。那麻油铺的当家似乎正好回家,娘子正用布巾擦拭他脸上的雨水,张罗着他进屋换下湿的鞋袜。赵澈也不再多说,顺着戚东雨的眼光看去,半晌,他说:“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戚东雨惊讶的回头,这是娘对她的期望,就连容泽也未必全知道。赵澈不急不慢,说:“我本就志不在朝堂,等叔伯们的嫡子大了,赵家自有其他接手的人,阿拙如果喜欢,我们就在云栖山上辟个小茅庐,也过一过悠然自得闲云野鹤的日子。” 戚东雨看着赵澈,眼微有湿意,茶早已凉透,窗外雨停了,街道也渐渐嘈杂起来。这一室之内,却一片安宁,戚东雨第一次生出了在生存的本能之外的对未来的渴望,而这个渴望居然是面前这个半陌生的男子给的,他浅笑的看着她,却让她无比安心。半晌,她说:“子兰公子,谢谢,我会和哥哥说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赵澈也不深究她谢的究竟是什么,仿佛松了一口气,笑意涌上眉梢,竟像一个懵懂的少年,挠了挠头,说:“如此,如此甚好,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说罢便起身,行了礼,匆匆离去,竟然差点撞翻了正上楼来的冬梅。 冬梅喃喃道:“这是被我们家姑娘吓跑了?哪里还有半点南城子兰公子的稳重模样。” 上楼一看,自家姑娘站在窗前傻笑,顿时更是惊讶。戚东雨看着窗外楼下赵澈远去的背影,未察觉太阳不知何时从云里爬了出来,懒洋洋的,洒出一片彩虹。也许东边日出西边雨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致,那她和赵澈是倒是无情却有情吗? 第四十三章 日子 元和二年,谷雨,元和帝下诏,嘉和郡主和贡院院正赵澈佳偶天成,特赐来年立春大婚,同时册封戚氏沛涵,沈氏欣玥等六位贵女分别为昭仪,充容,婕妤等。一时前朝后宫喜气洋洋,各世家老贵族也像吃了定心丸,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唯一膈应的就是容泽自己,他觉得阿拙最近有自己的秘密了,那日她和赵澈到底说了什么这两人都讳莫如深,他很不喜欢这种插不进去的感觉,这段时间他也忙,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时间去听竹轩了。后宫的新人们不能怠慢,内侍张全安排的很好,做到了公平对待,雨露均沾,但这依然免不了小的摩擦,一日戚昭仪和张婕妤两人在御花园为了一盆夏荷吵了起来,宫人们失了手,慌乱中把戚沛涵推下了泥塘,一群人哭哭啼啼地去找容泽做主。容泽却在这出闹剧中体会出来,他自己最近生出来的这一丝丝不安焦躁竟然是嫉妒,他嫉妒赵澈和戚东雨出双入对,嫉妒赵澈变着法的向听竹轩送东西,嫉妒两人隔三岔五的就一起出宫,他嫉妒戚东雨坐在竹林下傻笑,却笑得不是他,容泽觉得自己很别扭,原本这一天就是迟早会来的,阿拙很开心,所以他也应该开心,可是这祝福里藏了一份酸涩,一份无奈,如此一来,容泽见戚东雨和赵澈的次数就更少了。 这一日赵澈将戚东雨带到练武场,戚东雨一身火红的劲装,她很少穿这样招摇的颜色,不知怎得,在赵澈面前,自己丝毫不别扭。“怎么带我来这里?”戚东雨问。 “教你骑马。” “骑马?我确实想学,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阿拙,你母亲葬在云栖山深处,车马不便,你一个女子,步行多有不易,以前陛下可带你纵马深入,但他如今已不是太子,少有时间可以照顾到你,就让我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子兰想得真周到。” “阿拙,不仅骑马,你一个女子在外做生意,防身之术还是要学的,我会慢慢教你。” 说着侍卫牵来一匹高马,赵澈示意她上去,戚东雨看着不解,说:“子兰,你是不是替容泽报小时候的仇?不是应该先用小马瘦马,实在不行驴也可以啊。” 赵澈被她的怂样逗乐了,阿拙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藏着掖着,心里一阵欢喜,“我们先不学骑马,我们学摔跤。” “摔跤?” “对,学骑马之前要先学会怎么摔下马,怎么摔才不伤到要害,这样才能应变自如。” 戚东雨点点头,“你说的对,世间的事大多如此,世人都追求如何成功,却不知这世上一蹴而就的事情少之又少,学习如何成事之前,总要先学会摔倒之后如何自处。” 说罢,深吸一口气,对赵澈说:“师傅下令,要徒弟怎么摔?” 赵澈说:“好,咱们先学上马,然后。。。。。。” 这一日下来,戚东雨灰头土脸,手臂也划破几处,赵澈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戚东雨倒是没有受什么罪。回到听竹轩,常嬷嬷倒是好一阵唠叨。戚东雨说:“原本以为他只是教教我花架子,图个开心,谁知道他真的懂我,也愿意真心为我好,一会给我示范,一会护着我怕我真的伤了,他身上的伤比我多着呢。” 秋菊正好进屋,笑着说:“嬷嬷,你看,咱们家姑娘还没有嫁过去,就开始着急向着夫家说话呢。” 常嬷嬷也是跟着笑:“那可是,我不过一句,她这里许多句等着呢。” 戚东雨面上一热,难有的娇嗔模样,对着秋菊说:“你这个小妮子,被我宠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秋菊说:“嬷嬷听听,这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常嬷嬷接着说,“姑娘,老爷又来信了。” 因为戚东雨的关系,容泽并没有册封戚东瑶,想必对着戚家,他是有怨气的,为了这事,戚成义写信旁敲侧击了几次。 戚东雨看了信,想了想说,“他毕竟掌管户部,其他五部都有女子入宫,这样孤立着确实不好看。” 几日后,容泽下诏,封戚东瑶为贵人,择吉日进宫。戚东雨掰掰指头,这段时间她只见过容泽两次,一次是戚沛涵的诗会,一次是赵欣玥的赏花宴,对于后宫的应酬,戚东雨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反正容泽才是她们真正想请的人,只是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样,越阳侯嫡女和赵氏族女,反正将来都是嫂子,也不好厚此薄彼,就硬着头皮去参加了。 有段时间没见到容泽,发现他虽然坐享齐人之福,却反而消瘦了,面色也阴郁了些,并不开心。戚东雨有些自责,最近忙着自己的小甜蜜,忘了照顾容泽的膳食起居,她不在,他吃饭不能随着喜好,定然吃的少。她当下觉得心疼,这满院子的莺莺燕燕竟然没有一个他可以放心一起吃饭的人。 戚东雨心里有着自责内疚着,这一日带着凡月楼的点心和为容泽新裁剪的夏衣来朝阳殿,“张公公,陛下在吗?” 张全犯着难,“郡主殿下,太不巧了,陛下正好去了赵充容那。” 戚东雨觉得奇怪,“咦,你没跟着一起去吗?” 张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惊出一身汗,“这个,陛。。。陛下。。。正好让我回来取点东西。” 戚东雨点了点头,“那这些糕点和夏衣就正好交给你了,你转呈给陛下。” 张全连忙应好,待戚东雨走远了,才端着东西进了殿里。容泽正坐在案几前发呆,想必也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她。。。走了。” 张全低头小心回答道,“是的,殿下带了糕点和亲手做的夏衣过来。” 容泽抬眼看了看,“拿过来,你下去。” 凡月楼的梨酥,原来是她喜欢,他才一直买,不想她后来居然以为是他爱吃。他拿起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的,带着杏仁的苦涩。。。 自从赐婚戚东雨之后他觉得别扭及了,原本一天不见她就会想念,这么多天不见,更是思念如狂潮。也不是没有试着和别的女子一起,只是和她们待在一起却更觉得眼前之人寡淡无味,不如和阿拙在一起惬意自在,以前只需在前朝带着面具,而今每日每时每刻都带着面具,虽然渐渐的已经成了习惯,但终究难免烦闷。 越是渴望见到越是不敢见到,每次见到阿拙,思念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没见到的日子就越发难挨,赵澈近来将阿拙照顾的很好,但他不想见到赵澈,赵澈也很识趣的很久没有进宫请安了,容泽不知道还怎么心平气和的和戚东雨单独相处,怕自己不知轻重,小心藏着的心事暴露无遗。 第四十四章 七夕 情场失意,前朝得意。容泽对戚东雨的视而不见被后宫众人看在眼里,也传回了她们的母家,之前的顾虑和流言蜚语烟消云散,这才是天家兄妹正常的相处方式,加上近来赵澈和戚东雨出双入对,赵家的几个嫡系纷纷在军务上表示支持容泽,肃清军纪,容泽在真正意义上慢慢的收回军权,掌控军务。 转眼就到七夕,今年的夏天来得迟,却来的猛,燥热了一天傍晚才渐渐转凉。戚东雨早早的就装扮好等着和赵澈出宫看灯,无奈下午实在热的慌,大汗淋漓,又洗了第二个澡,重新梳妆了才出门。常嬷嬷打趣,都说是女为悦己者容,终于看见自家姑娘情窦初开,不再天天老气横秋了。到了宫门,赵澈早就等在那里,额头有微汗,想来太阳没下山就等在这里了。戚东雨看见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说:“等了很久吗?怎么不让宫人来报我。” 赵澈伸手将戚东雨的碎发别在耳后,说:“天气太热,想着你如果出来,和我一起热着,不如再等等。” 戚东雨笑着啐了声:“傻子。” 赵澈牵起她的手,说:“走。” 宫门上容泽看着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周身凉气,近侍张全大气不敢出,赵欣玥原本欢喜七夕容泽来自己宫中,央求着上宫门城楼眺望这南城灯节,却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赵欣玥向来会察言观色,试探着,“陛下,不如我们去城楼上看看,今日城中必定热闹非凡,说来臣妾自小长在益州老宅,还从没怎么见过南城的灯节呢。”容泽松开拳头,脸上恢复如往常一样平易近人的笑意,说:“玥儿既然想去,那就去看看。” 南城的七夕,男子可赠心仪的女子花朵,女子若是中意,可回赠甜糕,取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之意。集市上热闹非凡,赵澈和戚东雨早早的下了马车,走在街道上,看见一小摊捏着面人,那师傅的手艺可巧了。戚东雨看的舍不得走,赵澈付了铜钱,说:“想要什么,让店家给你捏一个。” 戚东雨想了想,说:“捏一个这个大的大青虫,我回去吓吓容泽。” 赵澈忍不住笑意,说:“你啊,怎么总能出其不意。你们女孩子不是花草就是蝴蝶,再不一般,这穆桂英挂帅总可以。” 戚东雨叹了口气,“容泽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我都没怎么见到他,想来也是我顾着自己开心玩乐,都没空照看他了。” 赵澈淡笑不语,也不戳破,只说:“看来阿拙最近乐不思蜀,我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戚东雨红霞满面,一跺脚,说:“谁想到大名鼎鼎的子兰公子脸皮这么厚,让人想躲都无处可躲。” 赵澈看她难得露出小女孩的娇羞摸样,一时情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直直地看着戚东雨,说:“阿拙想躲吗?” 戚东雨更觉得脸上躁得慌,赵澈身上不知何时用的竟然是枫糖的熏香,沉浸在这甜甜的气味里,戚东雨觉得手脚瘫软,脸上更热了,也不敢抬头看赵澈,情急之下,手微微一推赵澈,跑出去几步远,说:“那边的灯好看,我先过去了。” 怀里的温香暖玉骤然消失,手指却留有余温,不急,来日方长,赵澈笑着随着戚东雨的方向踱去。 天色已大暗,新月如钩,却将南城映衬得十分明亮。月老庙前今天特别的热闹,东穆习俗,七夕这一日适龄的女孩子可以在月老庙前跳织女采桑舞,男子们可向心爱得女子赠花。戚东雨看的眼花缭乱,羡慕他们的无拘无束,赵澈不知何时赶了上来站在她身后,说:“阿拙想跳吗?” 戚东雨摇了摇头,赵澈想了想说:“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戚东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一会,他拿着两个傩面具回来,他说:“带上这个跳就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想是谁就是谁。”说罢,自己将面具带上,戚东雨看看场上,确实有脸皮薄的女子带着面具跳,心下欢喜,将面具带上,深吸一口气,朝场上挤去。 这一跳戚东雨觉得淋漓尽致,对于跳舞,她是有母亲的天资的,因为母亲不喜欢,她小时候都只敢偷偷模仿母亲,却不敢让人知道,音乐一起,身体随着起舞,心也随着飘起,足下踏着的似乎不是土地而是云朵,人群拥挤,虽然不时撞到别人,却依然尽兴的很,赵澈一直牢牢跟在身后,两人终于挤出人群,拿下面具,喘着气,戚东雨一脸笑意。等在一旁的小贩赶紧上前,说:“公子一看就心悦这女公子,买一只花。”戚东雨当然明白这花是什么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有自己亲手做的甜糕。谁知道赵澈居然摇了摇手,客气的说道:“不用,谢谢。”戚东雨一阵错愕,那小贩看戚东雨的神色,也知趣,不再纠缠,看来这对是痴情女负心汉哦。 戚东雨好一阵不自在,怕自己刚刚露了怯,这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确实不像自己,心下也不再计较,可刚才的好心情却一扫而空,再也没心思往别处挤,缓步走到南城河边,找了个石墩坐下。赵澈跟着,有些忐忑,刚才戚东雨脸上的是失落吗?他怕自己会错意,空欢喜,可又怕戚东雨真恼了,不再理会自己,这一下子她脸上就没了笑意。他挠了挠头,走到戚东雨身边坐下,手心微有些出汗,从胸前掏出一方黑色的锦帕,递到戚东雨面前,说:“阿拙,盛夏没有白菊,我只好借花献佛,送你这株白菊。” 戚东雨看着那方黑色的锦帕,难以置信,摊开来,一株栩栩如生的白菊映入眼帘,这是自己的第一幅秀作,那时还没有好风阁,自己的手也还不利落,绣工也不精纯,这白菊,自己拆拆剪剪无数次才成功,手上不知挫了多少口子,常嬷嬷心疼不已,说姑娘傻的紧,世人都爱白锦,却不知道这黑锦的织染更是繁琐昂贵,这半尺黑锦原是上官熙白事所剩,戚东雨用来秀白菊,且不说别的,这黑白的配色就无人会买啊。姑娘这是吃力不讨好。戚东雨却像是和谁较劲,硬是几天几夜的把这白菊黑锦帕秀好了。 第四十五章 与子成说 戚东雨从没有想过有人真会买这方锦帕,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方锦帕,脑中什么一闪而过,说:“你,你是肖文,好风阁的贵人老主顾肖文?赵澈,肖文,我早该想到了。” 赵澈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确实是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但又怕你日后知道了怪罪,希望你别怪我隐瞒,原只是想帮着你度过难关,后来家里女眷真的对好风阁赞不绝口,如此就吩咐了管家,每年以肖文的身份去好风阁订货。” 戚东雨摩挲着那白菊,心中万千思绪,眼前这个男子竟然默默的守护和等待了自己这么久,之前所受的不公和不甘似乎瞬间被抚平。赵澈看戚东雨神情,猜不出她喜乐,说:“你无需多想,只像以前一样待我就好。” 戚东雨拿着锦帕在赵澈眼前晃了晃,说:“七夕送女孩子这个?不怕女孩子觉得晦气?” 赵澈说:“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姑娘秀的这山间白菊,是对世间至真至纯至爱的向往?我想令堂也定是这样期待你的。” 戚东雨笑着说:“你怎么总是知道?在茶室你说的出我名字的意思,这锦帕,连常嬷嬷都只当我绣的白菊是祭奠母亲,却不明白为什么我秀好了却不愿意自己留着,原是寄托了母亲这许多期盼,但于我而言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赵澈说:“将心比心,阿拙,一直藏拙的人不止是你,我也是,赵家已经可以挟君恩而骄纵,要再出一个能干的儿子,天子容得下,他人也容不下。从小我就知道好就只能好一点,差也不能差许多,看着姐姐为了家族嫁入皇宫,一生错付,常想着我自己的人生又会如何终了,繁华一世不过世间黄粱,有时走在街头,倒是希望自己是那农夫猎户,无论多晚回家,有人留盏烛火,留碗热粥。其实原本一直如此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偏让我遇见你,了无生趣中生出了许多妄念,戚家之前势微,我不敢让父亲知道,叔伯们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后来你被册封了嘉和郡主,我欣喜万分,却又怕赵家的权势被忌惮,陛下不会轻易将你许给我。终究最后是我乘人之危,难怪容泽会恼我。” 赵澈额头的伤早已愈合,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的疤,戚东雨看着赵澈,手轻轻附上那伤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赵澈一愣,直直地坐着不敢动,傻傻的模样逗得戚东雨一阵轻笑,和风吹过,细细的柳叶落在赵澈肩头,戚东雨心念一动,俯身上前,在赵澈脸上留下淡淡的一个吻,赵澈微愣,一阵欣喜,更是握紧戚东雨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阿拙,你是也心悦于我吗?” 戚东雨被他瞧得无处可躲,扭着手想挣开,“傻子,放手。” 赵澈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握疼了戚东雨的手,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戚东雨也懒得解释,从荷包里掏出甜糕,送到赵澈面前,说:“喏,给你的。” 赵澈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是什么,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欣喜万分,拿起一块放到嘴里,清香四溢,说:“这甜糕做的真好。” 戚东雨得意地说:“我亲手做的,傻子!” 赵澈挠了挠头,就知道傻笑,一会就把甜糕都吃了,戚东雨拍了拍手上的糕渣子,看着赵澈,说:“从小我并没有什么奢望,只是希望母亲平安,从母亲走后,我就更没有其他的指望,只是希望能安安稳稳的活着,让天上的亲人们安心。我想我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愿意把我的心交给你,那就试一次。” 远处的伶人开始低唱,月老庙前的歌舞也到了高潮,远远传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赵澈看着戚东雨,无比认真:“我此生,定不相负。” 戚东雨笑着站起来,说:“知道了,傻子,我要回去跳舞了,我还要那桔梗花,别的女孩子都有。” 赵澈说:“好,都好,阿拙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来。”说着把面具递给戚东雨,戚东雨一笑,说:“这么丑,我才不要戴了。”说着就拉着赵澈向人群里挤。 阿拙这是真心得接纳了自己,赵澈心中一暖,将面具一扔,护着戚东雨就向人群里挤。 不远处城楼上容泽一脸阴郁,赵欣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不敢再出声打扰。城楼下人声鼎沸,容泽却能一眼找出戚东雨来,她拉着赵澈穿来穿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和赵澈分着吃。容泽背在身后的手握的紧紧的,指甲陷入肉里而不自知。这样的容泽赵欣玥从没见过,自她进宫,容泽一直都对她很好很温柔,像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可她觉得容泽对谁都这样,不管她们怎么折腾,容泽从不生气。 今日的容泽很生气,她察觉得到,可是城楼下除了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也没什么让人生气的啊。再仔细一看,看到自家小叔叔赵澈,和牵着他手的嘉和郡主,难道。。。。。。容泽生的是这个气?那宫闱传言是真的,容泽和戚东雨有私情?赵欣玥越想越心惊,不久前的一件小事浮上心头,那日陛下下朝乏了,用过午膳后就在她宫里的塌上小憩,自己去关窗户,却隐隐听见陛下在梦中喃喃自语,她凑近一听,才发现陛下在唤阿拙! 赵欣玥惊出一身冷汗,陛下为什么赐婚,为什么纳了这一宫的莺莺燕燕,她非常清楚,也不奢望自己能够椒房独宠,只要能和众姐妹平分秋色就好,陛下的态度也是如此,对谁都一样好一样用心也一样的不在意。戚沛涵都被推到水里了,陛下只是让张全去处理,回头赏赐了戚氏许多珠宝而已,要是戚东雨被推下水,他会怎样。那日在凡月楼的情景浮上心头,小叔叔的警告,赵欣玥心里有些害怕,她似乎发现了陛下的软肋和底线!怪不得每次温存容泽都不会亲她的唇,更不会对她温柔以待,原本想着帝王也许大多如此,怎么会去取悦别人,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她。嫉妒像海藻一样在赵欣玥心里疯长,她可以容忍后宫的所有人,但是不能容忍戚东雨这样的一个真实的威胁存在,她要不动声色,装傻充愣,想想如何借刀杀人。 第四十六章 借刀杀人 南城烟雨阁的密室里,赵欣玥脱下斗篷,看清上首的黑衣男子之后说:“怎么会是你?” 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暗卫,还有一路给她带路的侍卫,个个身手不凡,居然是他的人,顿时心里诧异。 那黑衣男子笑了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让你知道我是谁是为了表达我合作的诚意。” 赵欣玥说:“所以你有把握我不会也不敢说出去是吗?” 黑衣男子似笑非笑,把玩着手里精巧的短匕首,说:“不要还没有开始合作就想着散伙嘛。” 赵欣玥说:“你我既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自然会为你保守秘密。只是少主知道我一后宫女子,进出宫门特别不方便,为什么还一定要约在宫外见面,这里是哪里?” 黑衣男子说:“也不是什么人和我合作我都乐意的,总要有些本事才行,如果你连区区皇宫都出不来,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至于地方嘛,你和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我就留个悬念。” 赵欣玥说:“公子既然约我来,就是想合作,又何必说的话那么难听呢。” 黑衣男子说:“说话难听不要紧,做事不难看就行,说说你想合作什么?” 赵欣玥说:“你助我登上皇后之位,条件你开。” 黑衣男子笑道:“你做皇后,赵家乐见其成,你不是应该去求赵家老爷子?” 赵欣玥说:“除去了绊脚石,才能水到渠成。” 黑衣男子倨傲地说:“绊脚石?难道有赵家不想除去的绊脚石,让你非要来求我?” 赵欣玥懒得追究他的语气,什么谁求谁的,说道:“这个人,如果你动的了,别说皇后之位,就是发兵西月也是有可能的?” 黑衣男子说:“哦?还有这号人物,难道。。。你说的是嘉和郡主?” 赵欣玥心一惊,说:“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说:“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比你清楚。” 赵欣玥说:“我倒忘了,公子可是南城出了名的风流浪子,你能让戚东雨消失吗?” 黑衣男子一脸讥讽,说:“她不是快要成为你小婶婶了吗,怎么大义灭亲了。” 赵欣玥正色道:“既然要合作,公子什么时候说话可以不要夹枪带棒?” 黑衣男子说:“还不高兴了?当初我们着急你不急,进了皇宫就晾着我们,现在这笔买卖你比我着急,你最好受着。” 赵欣玥一直知道这一位不好相与,可是如此不给她留情面的人实在是少,一时语塞,只能生闷气。黑衣男子接着说:“不过在戚东雨这一点上,我和你倒是志同道合,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尤其是女人,要怎么帮,什么时候帮,我说了算。” 赵欣玥说:“此事交给公子我自然是放心,无需多言。公子蛰伏南城多年非但没有人知道,而且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皇宫,我只说要见你,就有人引我来,可见公子的本事。” 黑衣男子皮笑肉不笑,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对于猎物嘛,当然是驯服比猎杀来的有趣。你敬候佳音。” 赵欣玥将斗篷眼罩戴好,手下的人送了她出去,黑衣男子把玩着扳指,吩咐道:“宫里的那位太妃,是时候下一些猛料了。” 立秋一过,又接着热了几天才开始渐渐转凉。这一日戚东雨母亲的忌日,往年都是容泽陪着,容泽自从收回了兵权,得到几大世家的支持后,反而更加忙了,上个月就已经启程去巡防南城附近的晋州,池州等地的护防,也顺便整肃一下军纪。戚东雨知道轻重,祭奠母亲的事,原本打算自己去了,结果赵澈比她还细心,早早就准备好了祭祀用的物品,也不管戚东雨笑话他着急见岳母。 这一天,天有些阴凉,沉沉的似乎要下雨,赵澈命人备好了马,打算和戚东雨骑马上山。这段时间戚东雨在他的教导了,骑术已经可以运用自如了,简单的流氓地痞她也是可以应付得来的。两人祭拜完上官熙之后,骑马来到山间,往年的今日,戚东雨都沉浸在伤感中,今年有赵澈的陪伴很是不同,居然第一次好好的欣赏云栖山的秋景,此时莫不是云栖山一年里最美的时候,满山的银杏和枫叶,红彤彤金灿灿。云栖山有处瀑布,飞流直下,甚是壮观,站在山的对侧,刚好可以看见瀑布的全景,还能时不时感受扑面而来的雾气,戚东雨闭上眼睛,嘴角上扬,很享受这样的安宁。赵澈不慌不忙的从行囊里掏出桂花糕递给戚东雨,戚东雨笑着说,“这么贤惠,以后谁嫁了你真是太幸福了。” 赵澈苦笑道,“阿拙,除了你还会有谁!” 才笑了没多久,赵澈脸色一暗,示意戚东雨不要出声,她正要询问,一个飞镖斜插进两人之间,硬生生将两人分开,紧接着十几个黑衣人跳出和赵澈缠斗了起来。戚东雨有点懵,一时不明白对方的目标是她还是赵澈,一上来就开打,也不像是求财的,倒像是寻仇的。戚东雨为了不给赵澈添麻烦,一直往崖边的树后躲,谁料黑衣人们却穷追不舍,直直的追着不放,向她刺来,赵澈被缠的分身乏术,今日出门因为是祭祀戚东雨的母亲,自己什么事情都亲历亲为,只带了一两人在云栖山下等着,这一下寡不敌众,看着戚东雨又堪堪躲过一刀,他急红了眼,手下的招式也狠辣了不少。黑衣人察觉到了变化,也像特意不敢伤到赵澈,竟也不敢下狠手,一时倒伤亡半数。为首的当机立断,吹了一声口哨,剩下的诸人对赵澈虚晃一招,竟然全数对着戚东雨围剿过去,戚东雨被逼的无处可逃,靠悬崖越来越近,也再也没有屏障。为首的在众人掩护下,一记快刀对戚东雨直直砍了出去,赵澈看的心神俱裂,吼出一声:“阿拙!” 第四十七章 救 戚东雨本能的向后一退,一脚踏空,接着就觉得身体不停的下坠,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但似乎自己的心跳声更响了,也许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还来不及多想,感觉到一双手揽过自己的腰间。很快,自己不再下坠了,睁开眼睛,看见抱着她的也是一个黑衣人,却带着银色的面具,一直手臂抱着自己,一只手臂抓着山崖下的藤曼。戚东雨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原来已经快接近谷底,如果再晚一步自己就粉身碎骨了,顿时心里对这黑衣人充满了感激,虽然对方敌友未明,但他一直屏气用着力气,看着也不是轻轻松松的样子,可见这一下他接住她也是废了些功夫的。待两人停稳后,那人再脚下一蹬,在树顶一点,轻松带着戚东雨落在地上。一落地,戚东雨立马弹出几步远,那黑衣人冷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救命之恩?” 戚东雨说:“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有什么企图?” 那男子懒得理她,转身就走,戚东雨不明所以,赶紧追上,说:“你要去哪?” 那男子说:“我走啊,免得嘉和郡主觉得我要对你不测。” “你知道我是谁?”戚东雨问。 那男子说:“所以我是不是更可疑?反正你现在也死不了了,躲起来等着那赵澈和容泽来找你便是。” 正说着,一记闪电划破天空,接着狂风大作,响雷滚滚,豆大的雨里砸了下来。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山路就变得泥泞,时不时有树枝跌落。 戚东雨说:“先找地方躲雨。”说完也不等那黑衣人回应,就径直找避雨的地方。这山崖下乱石丛生,没一会儿,戚东雨就找到了几块大岩石搭起来的缝隙,刚好可以躲雨,虽然有些狭窄,两人蹲坐在里面还是可以的。她正要回头叫上那黑衣人,发现他竟跟了来,也不多礼,挤进来就在地上坐了下来。戚东雨也不再说什么,并排坐下,却尽量向外靠。那黑衣人讥讽道:“你是来避雨的还是淋雨的,你们南城的小姐们都是这么惺惺作态,心里想的都是狂蜂浪蝶,表面上装矜持守礼。” “你!“戚东雨气的哑口无言,觉得怎么解释都越描越黑,而且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有什么好解释的,反倒赌气一样就坐在原地,任凭雨水打在半边衣袖上。不知怎得,却惹得那人一笑,居然手一勾,将戚东雨拉着坐在自己身侧。两人的挨的很近,似乎可以感受到对方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带着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戚东雨不自在及了,只祈祷着雨赶紧停,赵澈他们赶紧找到自己。 这么一闹,戚东雨肯定这人和上边那伙人不是一起的,最起码,他暂时对自己没有恶意,至于他为什么救自己就不知道了。两人也不再说话,就坐着等雨停,雨依然很猛,带着雷电,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看来今天两人要在这山间过夜了,也不知道赵澈那边怎样了,没有她,他应该很快能摆脱那帮黑衣人,回到南城求救,只是希望他不要关心则乱,这样坏的天气,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为好。 身旁的黑衣人突然问:“想你的小情郎了?” 戚东雨被看破心事,有些恼,“关你什么事!” “看来你对赵家那小子还真动了心,看来你也是俗不可耐。” “你这是什么意思,子兰有什么不好,再说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戚东雨正说着,那人虚晃一招,手里的匕首擦过戚东雨的发带,堪堪扎入石缝里正探出头的毒蛇。 那人俯身看着戚东雨,将她困在自己和石壁之间,说:“我不喜欢聒噪的女人。“ 戚东雨惊讶他的身手,掐死自己分分钟,当下也不再计较明明是他先说话的,闭上嘴乖乖坐好。 黑衣人拔了匕首,将那蛇扔了出去,又坐了回来,对戚东雨乖觉的样子还算满意,当下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那人似乎靠着岩壁睡着了,他带着面具,戚东雨也不敢肯定,只是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交叉在胸前的手臂不知何时耷拉了下来。戚东雨觉得奇怪,习武之人,应该十分警觉,即使沉睡,也不会这般不设防。心里纠结了半天,知道他是不好相与的,要是自己小题大做,打扰了他睡觉那就不好了。正想着,那人呻吟了一声,似乎很不舒服,身体也跟着想要移动但却像没有力气,头居然不知不觉的耷拉到戚东雨的肩膀上。 戚东雨轻轻地问:“喂,喂,你醒着的吗?“ 一时没有答复,她又大了些声,说:“喂,你醒一醒,没事?“ 还是没有答复,戚东雨不敢大意,不管是敌是友,最起码他救过自己的性命。心想着,淋了雨莫不是发烧了,正想着要摘了他的面具,手却停了下来,想着这样不是君子所为,也更不是知恩图报的样子。要不然还是先检查看看其他的地方,看看是不是滚烫发烧。这一检查才发现他的右臂刮了一道大口子,应该是强行抓住藤曼,让他们停止下坠被荆棘利刺刮伤的,习武之人这些皮肉伤原本没有大事,估计这也是他自己并没有留意的原因。麻烦在,这藤蔓中有曼陀罗的枝叶,伤口碰到它便无法凝结,伤者还会产生幻觉。所以他现在失血过多,身体凉的可怕。曼陀罗的毒并不难解,山里的樵夫猎户都知道好几样草药可解,只是外面依旧雷雨交加,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出去找草药定是有去无回,戚东雨急得团团转,照这个速度流血下去,他今晚就得死在这。突然,她看见洞口被扔在地上的毒蛇,蛇毒也可以抑制曼陀罗的毒!她让出自己的位子半个身子都在雨里,腾出地方让他全身躺下来,拿了他腰间的匕首,打算划开他右臂的衣服,不想拔出匕首的时候,他的手比她还快,掐住她的喉咙,粗喘着气,说:“你……想做什么?” 第四十八章 脱险 戚东雨知道他迷迷糊糊的不知轻重,自己被他掐得话都说不出来,如何解释。她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手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臂让他放手。幸好他也是强弩之末,实在支撑不住,放开戚东雨,摔躺了回去。 戚东雨喘了几口粗气,没好气的说:“你中毒了,我在救你,你好好躺着,我不会恩将仇报害你的。”说着,就用匕首刮开了他右臂的衣服,他似乎要反抗阻止,但到最后也只是闷哼了一下。戚东雨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还是习武之人,怎么这么别扭。再借着夜色看清楚的时候,暗暗吃了一惊,眼前的手臂伤痕交错,除了今天被藤条划出的几道口子,密密麻麻许多陈年的疤痕,有圆点形状的,似是烫伤,有鞭伤,刀伤,还有奇奇怪怪她说不出来的。 怪不得他性格那么古怪,这个人真可怜,戚东雨觉得自己没有自作主张摘了他的面具是个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也许他的脸也是如此,人总有自己不愿示人的过往和弱点。戚东雨心下有些愧疚没经过允许就发现了他的秘密,怕是伤了他的自尊,解释道:“对不起,你的伤口再不处理,怕是你今晚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我并不知你是谁,今晚过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说完,赶紧处理了伤口,将蛇毒抹在上面,血不一会就止住了,戚东雨松了一口气。他占了大半的地方,这一会也终于熟睡过去了,戚东雨不好再去挪动他,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虽然感觉有些冷,还好雨现在已经停了,应该已经是下半夜了,明天天一亮希望容泽和赵澈就能找到自己。想到这里她也不再担忧,靠着外侧的岩壁坐下来小憩。 迷迷糊糊间,听见那男子在喃喃呓语,是那曼陀罗的余毒,并不会伤身体,就是产生些许幻觉而已,睡醒就没事了。他一会儿喊爹娘别走,一会儿说我会杀了你们,一会儿啜泣不止。戚东雨听了大半夜,想,这又是一个可怜人。 早间清晨,鸟儿都出来了,闭上眼睛不看这一片狼藉,哪里能记得一夜狂风暴雨,分明就是鸟语花香。容泽正好在回南城的路上,原本打算去城外的联防营驻扎,练几天兵,听说戚东雨出事了,快马加鞭的连夜赶回南城。大批的人马都放出去在云栖山里搜查。他红着眼翻身下马的时候看见赵澈跪在崖边,他冲上去就给了赵澈一拳,赵澈也生生地受着。容泽反手又是一拳说:“你既然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要娶她!“ 赵澈嘴角淌着血,闷不吭声,他将赵府能调动的人马第一时间都派了出去,然后风雨交加,下到山崖下几乎不可能,他就在山崖边淋着雨跪了一夜。那山崖深不见底,他心知阿拙是凶多吉少,心里一阵绞痛,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想辩解。 “谁干得!找出来给朕千刀万剐。“容泽帝王的威仪和狠利尽显,众人不敢怠慢,想起天启帝驾崩那日他也是这样狠绝,瞬间卸了西月使者的胳膊。 容泽调动了半个巡防营来搜寻云栖山,他的阿拙,无论生死,他都要带她回家。半天过去,快晌午的时候,戚东雨听见外面有呼喊搜救的声音,以防万一,她静静地从岩石的缝隙里看出去,确定是容泽的人,才一阵欢喜,正要走出去。地上躺着依然熟睡的黑衣人,他已经没有大碍,就是有些虚弱,加上一夜梦魇有些疲惫。将他一人留在这里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只是他定然不愿意身份被知晓,戚东雨想了想,用匕首将自己的衣裙多划了几道,弄得更狼狈一些,走了出去。 众人喜出望外,领着戚东雨向山崖上去,有腿脚快的已经去禀告容泽了。不一会儿,容泽和赵澈就飞奔而至,容泽抢先一步将戚东雨牢牢抱进怀里,“阿拙,你还活着,真好,阿拙。“ 戚东雨觉得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哥哥,我没事”。 容泽抱着她半响也没放手,李默上前禀告说:“陛下,太医已经到了,让他给郡主检查伤势”。 容泽这才放开戚东雨,戚东雨才看见站在一旁的赵澈,走上前说:“你没事,黑衣人有没有伤着你。”赵澈眼里有痛楚和后悔,说:“我没事,阿拙,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在想如果你回不来,我也不回去了。” 戚东雨说:“傻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没事了。” 太医给戚东雨检查,说:“郡主都是一些刮伤,并无大碍,想来是幸运的很啊”。 戚东雨笑了笑,说:“是幸运的很,我掉下去的时候被树枝挂着,又刚好落在草丛上,除了这身衣裳穿不了了,还淋了一夜的雨,其他都好。” 太医一鞠礼说:“云栖山是东穆龙脉所在,也许先皇先后在冥冥之中保佑殿下啊”。 雨后的苍穹清爽明朗,容泽心中后怕,默默的想,父皇母后谢谢你们将阿拙安然无恙的送回我身边。。。 烟雨阁密室里,那黑衣人摘去银色的面具,重新处理好了伤口。手下来报:“启禀少主,都处理好了,没有少主您去过的痕迹。” “做的好,下去。” 他在山谷中醒来的时候已几近黄昏,早已经不见了戚东雨的踪迹,也没有人搜寻他的踪迹,可见戚东雨并没有把自己暴露出去。容泽也够快的,只用了巡防营半数的兵力,就可以将云栖山半日之内掀个底朝天,看来自己小看他的实力了。这一次,他并没有真的想要除去戚东雨,这也是他最后出手的原因,利用戚东雨的失踪,摸清楚容泽在南城的布防实力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容泽是个做君王的料子,短短两年不到,就越发老成,只不过这样一个人有个致命的软肋,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失去理智,那就是戚东雨。他看着手里的锦帕,戚东雨,果然我没看错你,险境之中,不慌不忙,能给他解毒,也能守君子之约,有意思。他嘴角微扬,这样的妙人,就更不能直接杀了,要好好利用才行。 “来人,去透点料给赵澈,赵家太平很久了,容泽,就当我送给你的大礼。” 第四十九章 恩断 赵澈这几天很颓唐,依然沉浸在自己没有保护好戚东雨的自责中,戚东雨笑着安慰,“我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难道还要我天天哄你啊。”“幸亏有你教我的拳脚功夫啊,我才没弱不禁风到风一吹就走了。” 过了快半个月,赵澈才慢慢缓过来,只是他也没有放过蛛丝马迹,那一日他以一挡十,确实吃力,但是那些人似乎没有打算伤到自己,即使后来自己发了狠,砍了他们几个人,他们却依然不敢对他下杀招。正想着,下人敲响了书房的门:“公子,宫里的张全公公带了陛下口谕来。” 赵澈急忙起身去正厅迎接。 张全上前一鞠,呈上来一枚令牌,说:“陛下口谕,这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还望公子斟酌着办。” 说罢,也没有多留,就回宫复命了。赵澈仔细一看,心里像被重重锤了一下,令牌上刻了一个“赵”字,那花纹是赵府特用的,不是轻易可以仿造的,刺客是赵府的亲卫?自高祖起,朝廷是允许世家大族拥有一定数量府兵亲卫保护族人安全的,怪不得那天的刺客不敢伤他分毫。容泽是真的动气了,不然不会下这个不痛不痒的口谕,他查到了,却没有发难赵府,而是让赵澈自己斟酌着办,这是对他失望后的第二次机会,还是在试探他对戚东雨的真心?赵澈心中的自责更深了,危险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差点害了阿拙的性命,难怪容泽会生气,就是他,也难以原谅自己。府里能调动这个级别亲卫的只有三个人,父亲,自己和宫里的赵之桃。父亲对自己和阿拙的婚事还是很满意的,没有理由会害了阿拙。那剩下的就只有宫里的姐姐。 想到这里,赵澈火急火燎地进宫见赵之桃。黄昏微凉,赵澈却赶出一身汗来,赵太妃正好在池子边逗鱼,看见弟弟进宫了,不紧不慢地在亭子里坐下,让下人们退了下去。赵澈拿出令牌说:“长姐,是你调动的府兵亲卫去刺杀阿拙的吗?” 赵之桃一脸无所谓,说:“这么快就找来了,是我又怎么样?” “为什么?长姐,我想了这一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害阿拙?” “为什么?就凭她是容泽最在乎的人,她死了,容泽一定不好过。” 赵澈不敢置信,问:“长姐,你和陛下不是向来相安无事,他登基之后也并没有为难你,为什么?” 赵之桃笑得明艳动人,阴阳怪气地说:“为什么?因为他有一对好父皇好母后啊!” 赵澈说:“长姐难道还是放不下先帝去世那一天的事?因为这个,就要滥杀无辜吗?” 赵之桃站起来,脸瞬间涨红,说:“无辜?这深宫之中谁不无辜?我不无辜吗?啊?” 说罢,癫狂地笑了起来,又带着泪意:“弟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圣眷独宠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吗?先帝早早在我进宫的时候就做了决定,我不可能拥有自己和他的孩子!” 赵澈一脸不解,却又像隐隐猜到了什么,说:“姐姐此言何意?” 赵之桃满眼恨意,说:“他赐给我的手串和补药,说是希望我早日有孕,其实都有天魁香的分量,女子常年服用会终生不育。我一直以为他对我一往情深,即使我们的身份代表的利益不同,他也从未介怀,对我那样温柔宠爱,原来一切都是骗局,都是骗局!” 眼前的赵之桃,赵澈看着,一阵心疼,自己的姐姐以前也是天真善良,明艳可人,因为倾心于天启帝,不惜求了父亲进宫侍奉君王。将心比心,谁能受得了一世深情居然是一场骗局。赵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走上前,轻声说:“姐姐,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之桃轻声啜泣,赵澈不忍心,却不得不说:“可是姐姐,阿拙是无辜的,而且她就要是你的弟媳了。” 赵之桃猛地抬头,说:“先帝欠我的,自然由他儿子来还,我不能动他,但是我能动他最在乎的人。什么弟媳,子兰你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容泽喜欢她到什么地步难道你不知道吗?真的只是兄妹吗?弟弟你不要和我一样,被骗了一辈子,被算计了一辈子。” 赵澈急着解释:“阿拙不一样,她对富贵荣华毫不在意,我们只想闲云野鹤共度余生。” 赵之桃笑着说:“弟弟你还是这么天真自以为是,身在繁华宫,富贵冢,却还想独善其身?你愿意,爹爹愿意吗?我们每个人,包括爹爹自己,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赵澈说:“身不由己只不过是因为终究有欲望不能割舍,我唯一放不下的欲望就是阿拙,她是我要用性命去保护的人,所以姐姐,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做傻事了。” 赵之桃看着赵澈,泪一滴滴的向下落,说:“凭什么你们可以为了所爱奋不顾身,而我连责备的人都没有,他死了,死的干干净净,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我好恨,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娶了我,为什么把我捧入云端,末了了又摔入泥潭?我哭诉无门,连质问他都不可能,我更恨,他让我变得面目全非,如今这般令人生厌的模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子兰,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澈说:“姐姐你这是在自苦,逝者已矣,放下,放下你就不这么痛苦了,这宫里住的不开心,我可以奏请陛下,接你回赵府。” 赵之桃说:“你既然能找来,容泽必然也知道是我要杀了戚东雨,他怎么可能放我出宫。” 赵澈说:“陛下仁慈,他没有责备赵府,而是将令牌给了我让我自行处理,姐姐,所有的罪责我来承担,陛下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收手,不要再做了!” “太晚了,子兰,我最好的年华,最无暇的心思,最天真的期盼,都葬送在这里,这是我的坟墓,我出不去了,你们谁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你走,没事也不用来看我,这次容泽想把我怎样就怎样,我左右不过求个痛快。” “我会去求陛下不降罪于你的,只要你不再伤害阿拙,姐姐,你争对阿拙只会两败俱伤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和阿拙都是我想保护的人。” 赵之桃厉声说,“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天真的可笑,小心翼翼地夹在赵家和皇家之间,以为可以化解两家的仇怨和矛盾。可是我错了,权势之争向来你死我活,你如果心慈手软不过是和我一样下场,被人拿捏一辈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和爹放心,我不会再用赵家的势力,所有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就是了!” 赵澈说:“姐姐,你不是我们的累赘,爹一直都很担心你过的好不好,我说这些不是怕你连累!” 赵之桃笑得更凄凉:“爹担心我过得好不好,那是因为我的荣宠和赵家的地位息息相关。至于你,你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被一大家子宠着捧着长大,弟弟,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了!你。。。走,我在宫里过得很好,你和父亲不必挂念。” 第五十章 烟雨阁 说罢,赵之桃不再听赵澈多说,叫来侍卫将赵澈请了出去。赵澈深知这样不妥,容泽是等着自己给他答复的,姐姐如此执迷不悟,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见一下容泽,于是他转头去了朝阳殿。 赶到了时候,张全没有通报就直接领了他进去,屋内燃着香,倒是提神得很,容泽面上看不出喜乐,赵澈心中一凛,这位少年好友越来越深不可测,像个君王了。想到这,他拱手跪地行了个大礼。 容泽声音平淡,少了以前对赵澈的热络,“子兰起身,和赵太妃谈的如何了?” 赵澈心中一顿,容泽在监视自己的行踪,而且毫不遮掩。他不敢起身,依旧跪着,“陛下恕罪,家姐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宽宥。” 容泽不急不慢地说:“爱卿觉得朕还不够宽宥?” 赵澈急忙说:“陛下秘而不宣,已经是给了赵家,姐姐和我天大的宽宥。” 容泽一拍桌案,起身走到赵澈身前,说:“子兰,我对你很失望,是你的粗心大意让阿拙身陷险境,赵之桃应该庆幸她的计划没有得逞,不然朕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我让你去处理,并不是什么儿时的情分,我不过是看在阿拙的面子上,不想她也跟着失望。” 赵澈说:“我知道,是我没有约束好赵家,我心里比谁都不能原谅自己。我娶阿拙不是临时起意,望陛下恕罪,臣从七年前见到阿拙就倾心于她,陛下离京的那几年,臣也默默看护,尽可能地照顾。阿拙是我想用性命相护的人,请陛下相信臣,我会规劝家姐,约束好族人的。” 容泽默默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说:“阿拙,不能有意外,罢了,阿拙倾心于你我看得出来,这次我放过赵家,信你一次,但是不能有下次!” 赵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回复道:“谢陛下恩典。” 容泽接着说:“这段时间我的暗卫会跟着保护阿拙,阿拙就不必知道了,子兰,你是我信任的人我才将阿拙托付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转眼就到初冬,天灰蒙蒙的,似乎就要迎来第一场雪。容泽和赵澈都对谁是那天的刺客讳莫如深,戚东雨倒也放心,他们愿意让自己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知。但是她这段时间被赵澈看的死死的,南城也不让出去了,容泽也不帮她说话,自己无聊到只能来好风阁帮忙打点。城里的烟雨阁订了许多冬衣,好风阁的冬衣内里是棉麻,外面是绸缎,虽然价格不菲,但穿起来一点都不繁重,很受富家姑娘们的喜爱。戚东雨本来就没有门第之见,对烟雨阁的姑娘们也都很客气,秀的花样也明艳大胆,姑娘们都爱不释手。 这一日戚东雨闲来无聊,索性上午去烟雨阁送一趟货。烟雨阁上午是歇业的,所以十分清净,有些姑娘熟睡也还没起,也有的在院子里练习曲目歌舞。她们一看见戚东雨来都围了上前,叽叽喳喳的拿着自己的衣服试了起来。老板兰馨姑娘笑着对戚东雨说:“雨姑娘怎么亲自来送货了?” 戚东雨说:“也不是第一次,店里都被秋菊冬梅打理的很好,我待着无聊就出来走走。” 兰馨说:“要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在这和众姐妹们说说话,解解闷。” 戚东雨说:“那好啊,我也没打算这么快走,你们把衣服都拿回房试试,不合适的我带回去让绣娘们修改。“ 兰馨笑着说:“姑娘真好,真是女中豪杰,不但好风阁做的风生水起,也不嫌弃我们风尘出身。” 戚东雨说:“兰馨姑娘哪里的话,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我好风阁的绣娘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子,我深知乱世之中女子尤其不易,哪里说的上看不起看得起的。再说,你们可都是我的金主啊,收了银子,自然要好好的为你们张罗。” 兰馨被戚东雨财迷的样子逗乐了,说:“姑娘也真是妙人,不知将来何人能娶了姑娘。” 戚东雨脸上一热,倒有些别扭,兰星毕竟风月场上阅人无数,当即笑道:“看来雨姑娘是有心上人了!” 戚东雨大方地承认,“不瞒兰馨姑娘,我明天开春就要成亲了。” 兰馨高兴的拉过戚东雨的手,说:“看姑娘这模样,肯定是和这新郎官啊郎情妾意,唉,我们风尘中的女子,这些真心是万万不敢奢望,只求人老色衰之前能攒够棺材本。” 戚东雨看兰馨面露悲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倒是兰馨话锋一转,说:“不说那些了,姐妹们刚好排了一支舞,要不姑娘给瞧瞧?” 戚东雨说:“跳舞我可是外行,不过我倒是愿意不付银子赖在这看看南城闻名的烟雨阁歌舞。” 密室中,亲卫回报:“少主,兰馨差人上来禀报嘉和郡主来了。”黑衣少年笑了笑,“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走,换身衣服下去看看。” 楼中央,姑娘都穿好了新衣裙,打算一起排练看看舞蹈的效果。乐声起,丝竹声铮铮悦耳,倒像是日出东方,戚东雨很快就听出了这是凤还巢,是当年母亲和姨母一舞动南城的那首。戚东雨有些动容,台上的姑娘们翩翩起舞,为首的两位姑娘一柔一刚,似乎两只彩凤比翼齐飞,争先恐后朝太阳边的巢穴飞去。恍惚间,戚东雨想起儿时母亲的舞步,自己偷偷躲在假山后看着,那是母亲还没有完全对戚成义死心的时候,舞步里待着留恋不舍和期盼,却又参杂着怨怼和悲伤。一开始母亲是不介意自己偷偷学着的,只是记得那一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摆弄着母亲的舞裙,母亲冲进屋里就从自己手里夺走了舞衣,投入火盆里。 戚东雨想的出神,不知何时,乐声已经停了,兰馨已经唤了她好几次,戚东雨忙说:“姐姐们跳的太好了,我都看出神了。” 兰馨说:“姑娘倒像是有心事,是这舞有什么问题吗?” 戚东雨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亡母,她生前也最爱这支舞。” 第五十一章 再见少主 兰馨说:“雨姑娘的母亲也擅长跳舞?那雨姑娘应该也略知一二,要不给我们指点指点?我们也没什么正经师傅教导,就是知道这曲子在南城很有名,好多乐坊都在练,但是也不知道得不得其精髓。” 戚东雨说:“各位姐姐的舞技都是一等一的,不必自谦。只是世人大多以为凤还巢是富贵之舞凤栖梧桐,巢富贵了自然凤凰归,所以舞蹈也是极尽奢华,用繁复的舞步层层叠叠,富贵人家喜欢,因为是好兆头。其实凤还巢是涅盘之舞,只有涅盘之后方能魂归巢穴,有所归依。” 说完,戚东雨走到台正中,开始比划,接着说:“舞步不用很复杂,可以这样,这样。”戚东雨回忆着母亲的舞步,其实哪里需要自己回忆,这些在母亲离开后的许多日日夜夜都盘旋在她心里,她想念母亲,但是从不跳舞,因为母亲不希望她步自己的后尘,这支舞不祥。但是母亲,现在阿拙找到心爱的人可以相守一生了,就像这凤凰,涅盘后,要回家了。 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戚东雨跳得十分尽兴,她就像一只灵动的雀鸟穿梭于密林之中,突然狂风骤雨,她的翅膀变得沉重,再也飞不起来了,危险一步步靠近,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那雀鸟一记冲天,涅盘重生,没有华丽的羽毛,只有重生后的喜悦,生命有了新的希望,云开日出,终于看得见回家的方向,于是义无反顾,因为家有爱人等待着她。 乐声终了,众人看的痴了,一记掌声突兀地响起,众人回过神来,一位身着白衣,面戴银色面具的公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戚东雨一愣,这面具看着熟悉,是那一天救自己的黑衣人!难怪她觉得那日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原来是烟雨阁特有的香味。这人难道天天浏连烟花之地吗,这才一大早就在。兰馨赶紧迎上去,那公子似乎像是看出戚东雨的疑惑还有少许的不屑,走近些小声说:“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雨姑娘?” 兰馨也很识趣,张罗着姐妹们去做其他的事情了。戚东雨见四下无人了,说:“公子不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嘛,何必打哑谜?” 那公子说:“我这不是怕姑娘不记得在下了,看来姑娘记性不错。” 戚东雨看着他,眼里有戒备,“公子看来也好兴致,一大早就浏连烟雨阁?” 他毫无预警地凑近戚东雨,吓得她向后猛地一退,他笑意更深,说:“怎么?戚姑娘还要管陌生男子浏连烟花之地,还是说那一日我救了姑娘,姑娘对我念念不忘,这就吃醋了?” 戚东雨哪里见过这样耍赖的男子,脸瞬间就红了,强做镇定,说:“兰馨对你很是恭敬,想来你也不是一般的嫖客,难道你是这烟雨阁的东家?” 他更走进一步,逼得戚东雨贴着柱子,退无可退,说:“不愧是我看上的姑娘,很聪明。” 戚东雨一侧身,向后又退了几步,平稳了自己的呼吸才说:“公子自重!” 他说:“为了救你,我可是差点搭上性命,怎么,不打算以身相许嘛?” 戚东雨深吸了口气,正色道:“举国皆知我和赵家的婚事,望公子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他后退一步,依旧笑意不减:“只要一日没有成婚,就有变数,我就还有机会。” 戚东雨也懒得纠缠,话锋一转,说:“你和西月什么关系?” 他笑意一凝,接着笑意更深了:“不错不错,戚东雨,你真是一块宝啊。我确实和西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戚东雨说:“你的匕首能插入岩石,削铁如泥,只有西月上等的矿料才能打造出这样的好兵器。”说到这,戚东雨忽然想起苏亦来,那个自从天启帝驾崩后就囚禁在地牢的质子,那个西月使臣带来的暗器,也是这边厉害。她想到这,抬头问:“你在南城是什么目的?你想对东穆不利吗?” 他笑的邪魅,说:“怎么,你还想让元和帝把我剿了,恩将仇报?” 戚东雨说:“那一日我并没有暴露你的行踪是为了报答你的搭救之恩,如果你不会对东穆不利,我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说:“我既然敢出来见你,就不怕你去告诉元和帝,但是嘛,我对你很有兴趣,所以愿意和你好好解释。” 戚东雨气的跺脚,“我说了,我马上要嫁人了!” 他笑得更大声,也懒得多纠缠,“你听好,我在南城,不是为了对付东穆和容泽,但是如果元和帝要对我下手,自然我也不是好啃的骨头!跟着你的那两个暗卫,我让他们去多绕绕路了,免得节外生枝。怎么样?这回答,戚姑娘满意吗?” 戚东雨说:“好,你救过我一命,我信你,只是你也别再纠缠我了。”说完,她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那公子背着手站着,看着戚东雨离开,喃喃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兰馨上前来说:“少主,让她知道少主在此处真的妥当吗?” 他说:“我那日昏迷,她却没有趁人之危,既然她说不会暴露我们那就不会食言。” 兰馨说:“少主,还是小心些好,虽然说我们现在势力不容小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脸色一变,说:“怎么?你在教我怎么做事?” 兰馨忙跪下,说:“属下不敢。” 他也懒得再说,转身上楼去了。没坐一会,侍卫来报赵欣玥求见。真巧,怎么都赶在同一天来,说罢就让人领了赵欣玥来。 第五十二章 布局 赵欣玥照例在宫门等着,被接上马车,蒙了眼睛,弯弯绕绕的进了密室。她脱去斗篷,看见上首的男子今日穿着白衣,也不是劲装,如果忽略那诡异邪魅的面具,气质倒也不输自己的小叔叔赵澈。 “不知道赵姑娘找我什么事啊?” “公子,你说要帮我铲除戚东雨,我不惜说动太妃动用了赵家的力量,但是公子却袖手旁观,丝毫不帮忙,戚东雨最后居然毫发无伤。” “首先,我从来没有答应你铲除戚东雨,我答应的是让戚东雨消失。还有如果没有我透露出去的消息,赵之桃会那么容易被你说动?你们赵家的人草包不中用,连个女人都杀不了,难道还要怪我?” “你!那你让戚东雨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再动手!” “赵欣玥,别忘了,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我奉劝你一句,要成大事,心急是大忌,你以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虽然狠辣,对付对付后院妇人也就罢了,拿到明面上来,贻笑大方。我说过的话会做到,如果你等不了,那我们一拍两散好了!” “你!好,我可以等,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还有,你带来的那几个兄弟,我手下会好好接待的,就不跟着赵充容一起回宫了。” 赵欣玥回到宫中,气的摔了几个茶盏,贴身女侍上前来说:“娘娘,如你所料,我让咱们的人偷偷跟着你,不一会就被他们发现了,不过娘娘身上的萤粉却没有人察觉,我们的人跟着幻蝶,发现是在烟雨阁。” 赵欣玥终于气顺了一些,“哼!最牢靠的合作关系就是互相捏着把柄,此人自负的很,以为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他怎么能想到那两个侍卫只是烟雾弹,这萤粉无色无味,只有幻蝶能识,是追踪的好东西。烟雨阁?有意思,还以为是有多了不起,藏身于烟花之地还给我装什么清高!” 女侍又禀报说:“还有一件事,我们跟着嘉和郡主的人发现她今天也去了烟雨阁。” 赵欣玥指尖敲打着案几,说:“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不管怎么样,谁敢羞辱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我早晚把烟雨阁端了!” 女侍说:“赵太妃宫中来报,这几天赵太妃脾气更不好了,还常常有梦魇,时常尖叫着醒来。昨天还打死一个奴婢。” 赵欣玥笑得更得意,说:“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又怎么样,等我凤袍加身,谁还管这些细枝末节!看来这半年来我们加在太妃饭菜中的曼陀罗终于起作用了,注意盯着那给我们干活的宫女,不能在最后关头节外生枝。” 女侍说:“娘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赵欣玥说:“明天带上些补品,去看看我这个小姑姑。” 年关将近,宫里一片喜气洋洋,但是赵之桃宫里却一片惨淡,赵澈来过几次,但是都被她拒之门外。这几日赵之桃梦魇连连,一会儿是天启帝对自己情深款款轻轻低语,一会儿是他浑身是血指着她破口大骂,一会是他拿着刀剖开她的肚子,取走自己的孩子,一会儿是自己拿着刀插进他胸口。她苍老了很多,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居然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妪。神智也是时好时坏,许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只是对先帝先后记得特别清楚,也恨得特别清楚。赵欣玥最近倒是经常来看她,也是一把泪一把泪的说着容泽如何薄情寡义,对自己不好,对戚东雨如何如何的好。这一日说道此处,坐在床头两眼无神的赵之桃突然说:“姑姑替你杀了戚东雨?” 赵欣玥心中一喜,故作惊讶,说:“姑姑此言何意,陛下如此在乎嘉和郡主,他一定会伤心至极的!” 赵之桃浑浊的眼里空洞的看着前方,语气却无比狠利:“就是要他痛,容阜和上官熙对我做的一切我要报复在他们唯一的儿子身上!而且,欣玥,戚东雨死了,你就有机会了,你和我当年一样,太善良太天真,如果当初上官熙死了,哪里有后面那么多事!” 赵欣玥说:“姑姑快别说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小心被人听见,欣玥只求姑姑平平安安的就好,在宫里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赵之桃说:“我除了你,也没有别的亲人在乎我的死活了。” 这一日赵欣玥把赵之桃哄睡了才离开,刚跨出赵之桃殿门,女侍就递来披风,赵欣玥紧了紧衣服,说:“就快要大功告成了,过几日年关一过就是婚事,让我们的人把东西不经意的让太妃得到,然后我们只要在一边看着婚礼怎么变成葬礼就好。” 过完年开春就是嘉和郡主的婚礼,今年过年倒是一切从简。过年的时候,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是张灯结彩,只是正月是天启帝的忌日,容泽虽然没有因此限制民间的节日庆祝,但是戚东雨知道容泽这几天都是心情不好的,去年有自己陪着容泽去扫墓,今年不知容泽怎么了,一声不吭就自己去扫墓了。细细想来,这段时间,赵澈对自己更是粘的紧了,他似乎对刺杀的事情还是没有释怀,恨不得赶紧将戚东雨娶进门,日日夜夜的照看保护着。常嬷嬷看着倒是十分欣慰,自己姑娘终于找到良人了,夫人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如此想想,戚东雨似乎有一两月没有见到容泽了,平常知道他忙完前朝忙后宫,好几次去找他,他都在后宫娘娘那里,天启帝忌日这样的日子,他一定是一个人的,想到这里,终究放心不下,戚东雨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些糕点来朝阳殿。张全正好在殿门口急得来来回回踱步,看见戚东雨赶紧跑了过来,“郡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戚东雨说:“看公公一脸愁容,是哥哥有什么事了嘛?” 张全叹了口气说:“陛下今天祭拜了先皇先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朝阳殿里,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但是酒却送进去不少,这都两个时辰了,奴才怕陛下饮酒太过,伤了龙体啊!” 戚东雨明白,说:“那公公能不能通融,让东雨进去看看。” 张全想了想,一咬牙,“好,老奴赌上自己的脑袋了,陛下心里是想着郡主的,陛下这一年太苦了,怕郡主担心,许多事情也不和郡主说了,郡主又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忙,陛下这是闷了太久了,借着今天这样的日子,正月里又罢朝三日,好好宣泄一下。” 戚东雨点点头,说:“我知道,是我这段时间疏忽了,张公公,你吩咐御膳房备好些清粥还有养胃的小菜,怕等会哥哥饿了想吃。” 张全说:“好的,殿下放心,老奴这就交代下去,殿下快进去。”说着帮戚东雨推开门,待她进去后又轻声合上。 第五十三章 吻 殿里点的烛火并不亮,却充斥着浓浓的酒味,戚东雨走了没几步就踢中了一个坛子,吓了一跳,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特别突兀。 “谁!”容泽怒斥的声音传来。 她柔声回答道:“哥哥,是我。”眼睛渐渐适应了殿里的黑暗,随着声音找到了容泽,他半躺半坐在龙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坛酒,脸上有着明显的醉意。她走向前,试着拿走容泽手里的酒坛子,容泽手一挥,躲过她,说:“说了不要再进我的梦来,怎么又来!” 她觉得好笑,说:“哥哥这是喝了多少,看得清楚我是谁吗?” 容泽笑着说:“你是我的阿拙,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哥哥是梦见阿拙了吗?为什么不让阿拙入你的梦?” 他抬头又喝了一口,摇了摇坛子,空了,随手一扔,又弯腰去拿新的一坛。戚东雨先他一步,弯下腰来打算把酒挪开,这一挤一抢,容泽从龙椅上摔了下来,两人撞在一起,坐在龙椅和书案之间。这一摔,容泽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更迷糊了,看着戚东雨半晌不说话,就当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容泽突然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他手上的茧子摩挲着细嫩的皮肤,表情却十分悲伤。戚东雨有些心疼,从来不知道容泽的手是这样粗糙的,小时候姨母每日都督促容泽早起练剑,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也不例外,那个小小少年雪中舞剑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顿时心下一片柔软,也就没有乱动,想着容泽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然而毫无预备的,容泽栖身上前,将自己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戚东雨惊得睁大了眼睛,心跳的无比快,自己顷刻被容泽的阳刚之气包围着,夹杂着酒气,和以前容泽身上的气味完全不一样。容泽吻的很小心,很虔诚,微弱的烛光将两人的剪影映在墙上,容泽吻的很浅却很深情,他不敢很用力,深怕自己动作一大,她就会烟消云散。 戚东雨回过神来,容泽一定是把自己认作别人了,这太尴尬了,想了想,只能轻轻的推开容泽。容泽感到怀里的人的抗拒,却抱的更紧,吻的也急切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消失。戚东雨完全慌了神,更用力的推了容泽一把。容泽的吻终于停了下来,但是抱着戚东雨的双臂却丝毫没有松开,他贪恋的将头埋进她颈脖里,深深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他喃喃说:“你不喜欢我吻你,我不吻你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唯一一个想吻的人,除了你,我谁都没有吻过,谁都没有!” 戚东雨听着心里有些好笑,这是真的喝醉了,一大院子女人,是只吻谁啊,难道这段时间自己没上心,有人上心了?容泽找到真爱了?戚东雨尴尬的红了脸,想着明早容泽就醒过来发现是她该有多尴尬了,看来得想办法偷偷溜走,但是她一推,那边容泽反而将手臂收的更紧,勒得戚东雨有些难受,耳边传来容泽的低语,却像是带着哭腔:“你又要走了嘛?我好想你,让我多抱一会好吗,虽然是在梦里?就一会儿,好吗?” 戚东雨微叹了口气,她见过容泽的脆弱,但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求过她,有谁在后宫是容泽不能想见就见的,难道容泽看上了哪个小家碧玉,他一向权衡利弊心思重,莫不是怕惹谁不高兴,所以不敢深情?悲喜不尽兴,想到这里,戚东雨更加心疼容泽,手抚上容泽的后背,轻轻的拍着,说:“我不走,你松开我一点好吗,这样勒得紧,我不舒服。”果然这一招好用,容泽立刻松开了手臂,紧张的上下检查戚东雨,“我有没有勒疼你,我下手没有轻重,对不起。” 戚东雨摇摇头,说:“我没事,我扶你去床上好吗?地上凉。” 容泽扶着案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是我想得不周到,地上凉,你却坐了这么久。”说罢,二话不说把戚东雨横抱了起来,走向龙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自己也紧跟着躺下。戚东雨赶紧坐起来,哄着说,“你躺着,我想守着你睡着,我看着你可好?” 容泽看着戚东雨,居然开心地笑了,带着撒娇地鼻音,说:“好。” 戚东雨换到外侧,指腹轻轻覆上他的额头两侧,轻轻的按压起来,容泽很受用,紧蹙的眉头松了松,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等确定他睡熟了,戚东雨才蹑手蹑脚的从寝殿里出来,对守在外面的张全说:“陛下睡着了,估计晚膳是不用了,你找几个手脚轻的,将前殿打扫一下,一股酒味,我先回去了。哦,对了,要不你还是别告诉陛下我来过,免得他怪罪于你。” 张全点点头,说:“多谢郡主殿下体恤,陛下没事了就行,老奴这就安排。” 第二天清晨,等到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容泽才醒,他从龙塌上坐起来,一阵头疼,昨晚是放纵大意了,好在今天不用早朝。昨晚?昨晚似乎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吻了阿拙,可是昨晚好真实,自己是怎么从龙椅跑到床上的?他头疼的不行,正打算下床叫张全进来,却无意间看到压在自己身下的一根青色发带,这是?昨晚有人来过?! “张全!”容泽厉声叫道。 张全扶着帽冠,赶紧跑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昨晚谁来过?” “昨晚,昨晚。。。”张全慌了神,容泽语气不善,一脸肃杀之气。张全吓得啪一下跪在地上,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君说没人来过啊:“启。。。启禀陛。。。下,昨晚嘉和郡主来探望过您。” 容泽扶了扶额头,完了,自己昨晚是不是对阿拙做了什么,脸色更加阴郁,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张全出了一额头的汗,说:“郡主殿下在陛下睡熟之后,吩咐奴才照看好陛下,就走了。” “她走的时候什么神情?” 张全一头雾水,陛下究竟想问什么,战战兢兢地说:“殿下没什么神情,就嘱咐我找手脚轻的去殿里收拾一下,晚膳也不用准备了。” “我问的不是这些!”容泽烦躁的打算张全。 张全吓得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容泽挥了挥手,说:“算了,你起来了,出去给我准备醒酒汤!” 张全赶紧笑着上前:“陛下,早早的就备好了,奴才这就去传。” 第五十四章 无奈 容泽坐在塌上,心里七上八下,昨晚那不是梦,那样温暖的触碰,在意识清醒之后反而更加真实清晰,似乎自己心里藏了很久的东西就要奔涌而出,可是阿拙,阿拙会不会被吓到,阿拙会不会彻底不理自己了。想到这里,容泽大声喊:“张全!” 张全觉得自己太苦了,又赶紧扶着帽冠匆匆跑进殿里。容泽说:“给朕更衣,去听竹轩。”说毕,正要跨出殿门,又退了回来,转身对张全说:“你先去听竹轩探探口风,说朕要去和阿拙一起用膳。” 张全得了令,腿脚飞快,一会就回来了,说:“回禀陛下,郡主刚起,正在梳洗,说她正好也想着很久没和陛下一起用早膳了。” “她真是这样说的?” “奴才没见到郡主,是丫头传的话,但自然也是郡主说的她才敢传。”张全陪笑道,这半个时辰的功夫,陛下的表情阴晴不定,自己也只敢琢磨着小心地说。 “那好,给朕梳洗!” 容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到听竹轩了,多少次,他走到了这却不敢进去,今天更是如此。但是他必须见到戚东雨,如果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定要和阿拙解释清楚,他不能失去阿拙。院子里的竹叶覆上了薄薄的雪,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侍女走出来换碳炉,看见容泽,惊得跪在地上给容泽请安,容泽问:“去通报一声,朕在正厅等她,让她慢慢来,不着急。” 戚东雨听说容泽来的这么快,肯定是知道自己昨晚去过了,她并没指望张全能有胆子欺君,何况他那个精明劲,知道容泽知道他放了自己进去,也一定不会责备!只是容泽,昨晚太尴尬了,不知道容泽记得多少,不管了,就装傻到底!于是匆匆换好衣服,硬着头皮就去见容泽了。 如果不算上昨夜,容泽也有快两个月没有见到戚东雨,看她走过来立马迎了上去,讨好地说:“阿拙,你来了,那传膳。” 戚东雨心里咯噔一下,这语气这开场,他一定是记得昨晚的事,怎么办啊!于是陪笑道:“好。” 张全冬梅赶紧张罗着上早膳,容泽一看有自己爱吃的几个小点,心里一暖,看来阿拙并没有恼自己。戚东雨对着众人说:“你们都下去。”然后把筷子递给容泽,说:“吃,说好了你吃你喜欢的,我吃你不喜欢的。” 容泽接过筷子,话到嘴边又不大敢问,一时也食不知味,正要将胡萝卜放进嘴里的时候,戚东雨说:“容泽,你怎么了?不是说你吃你喜欢的就好吗?怎么吃起胡萝卜了,你不是最讨厌了嘛。” 容泽笑了笑:“你不在的时候吃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 戚东雨心疼坏了,心想,还好容泽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等到朝局再稳定一些,他就能安心的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了。容泽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说:“阿拙。。。那个。。。昨晚。。。我。。。” 戚东雨假装笑得大声,打断容泽说:“哥哥,我知道,你喝多了嘛,把我当成别人了,以后你别喝那么多了!” 容泽一时语塞,他没有把她当成别人,他怎么可能把她当成别人,但是他不敢说出口,只能轻轻点了头,说:“阿拙说得对,我是不应该喝那么多。我昨晚。。。” 戚东雨又打断容泽说:“昨晚你就抱着我不肯放,我哄了你好久才肯放手,还好你后来睡着了!”说罢,又想了想,问:“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谁家的姑娘让你这么舍不得放手?” 容泽看着戚东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喜还是应该悲,喜得是阿拙没把这些往自己身上想,以后还是能心无芥蒂地和他相处,悲的是阿拙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之间的可能,自己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她却丝毫不怀疑。容泽心里涌上无尽的悲哀和无奈。他该庆幸的,阿拙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还可以继续伪装下去,想到这里,酸涩的笑着,接过阿拙递给他的热粥,说:“哥哥是有心上人了,等时机成熟了,一定告诉你。” 戚东雨高兴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说:“真的?!连我都要保密吗?哥哥这就开始偏心了?那哥哥你以后真的要少喝些酒了,嫂子该不高兴了。” 容泽笑得有些苍白,低头喝着碗里的粥。戚东雨接着说:“太好了,本来还想着过完年我就该成亲了,哥哥一个人在宫里没人照顾,这样好了,不管怎么,有个念想,哥哥如果想见,自然这南城没有谁是哥哥不能见的。” 容泽笑着点点头,是啊,整个东穆都是他的,但是他却不能想见就见阿拙。 容泽给戚东雨夹了一块肉,说:“阿拙,多吃一点,以后要是子兰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和我说。” “子兰对我可好了,哥哥你放心。” 赵澈对阿拙的真心他知道,不然阿拙被刺杀的事情他不可能轻易原谅,也许他的宿命就是回到哥哥的位置上,总比什么位置都没有的好。 赵欣玥宫中,宫女附在她耳边禀告完毕,赵欣玥气的将手里的琉璃盏也砸了:“她在朝阳殿待到半夜,而且还是和陛下独处,今天陛下一起来就又去听竹轩找她!” 她手指掐的发白,喃喃道:“戚东雨,只要有你在,容泽永远看不到别人!所以,你必须死!” 元和三年,立春,宜嫁娶。 宫里宫外张灯结彩,戚东雨的嫁衣是早早在半年前就定下了,但是图案条纹被戚东雨改了许多次,常嬷嬷笑着说自己姑娘终于有了一般同龄待嫁姑娘的样子。戚东雨对于礼节仪式是能偷懒就偷懒的,前几日和赵澈去给母亲上了香,自己心里最最重要的礼节已经完成,容泽答应她婚礼这一天一切从简。但毕竟是天家嫁女,有些场面还是不能怠慢,还要顾及赵家的面子。天只蒙蒙亮,外面就吹吹打打的起来,戚东雨到底有些忐忑,一夜没有睡,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倒也生出许多喜悦,早早的就起来梳妆。大红色的长袍更加衬得她肌肤似雪,明眸皓齿,金色的丝线从腰际一直延伸到裙摆,勾勒出她妙曼的曲线,戚东雨其实很少上心思打扮自己,尤其还是明艳的颜色,这一身打扮,美艳不可方物但也不落俗套,百褶裙在腰间收拢,不堪盈盈一握,戚东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额头的桃花妆频添了许多妩媚。 第五十五章 情深 容泽一夜未眠,在朝阳殿坐到天亮,原本打算今早直接去赵府的,但是鬼使神差的还是想在她出嫁之前再看上她一眼。于是也没让宫人通报,直接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却让自己窒息,他的阿拙不知何时早已经褪去稚嫩,这一身华服不仅仅衬得她雍容华贵,更是娇艳动人。心有不甘但今日之后,他就只能是兄长了,那一点点的妄念和不甘都要被掐灭。他的阿拙,只要平安,有人相护就好! 戚东雨在镜子里看着站在身后的容泽,笑着转身,问道:“哥哥,好看吗?” 容泽脸上挤出笑意,声音却低低的,“我们家阿拙自然好看,还用问嘛!” 戚东雨不大好意思,说:“我很少这样打扮,你说子兰会喜欢吗?” 容泽心似有钝刀来回拉锯,嘴角弯了弯,“说什么呢,子兰敢不喜欢!” 戚东雨忍不住银铃般的笑声,说:“哥哥,你最近总是摆架子甩脸色吓子兰,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你不可以欺负他哦。” 容泽勉强笑了笑,“好。。。我还是先起驾去赵府,我总是要赶在新娘子到之前到赵府的。” 戚东雨这边侍女们在给她调整发饰,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容泽就带着张全出了屋子。 这边容泽刚出来,张全就附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容泽脸色大变,“她敢!走,赶紧去赵府!” 容泽到时,赵程之已经领着一大帮子家人在赵府外候着,今日赵府大宴,容泽特意下旨,赵欣玥和太妃赵之桃可以来赵府观礼。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戚府也请了,连带着宫里的小透明戚东瑶也跟着出宫来观礼。为了这事,她没少受赵欣玥的冷嘲热讽。容泽到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赵程之不敢多猜测,这个少年帝王,两年里成熟了许多,很难让人揣测他心中所想。一众人行完礼之后,容泽对着赵澈说:“赵卿,朕有几句话嘱咐,你随我来。” 众人都知道容泽和戚东雨兄妹情深,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于是赵程之赶紧令下人辟了书房给容泽和赵澈。两人一进屋,容泽一脸震怒,厉声说:“赵澈,你知道你姐姐今天要做什么吗?” 赵澈立刻跪了下来,说:“臣请陛下网开一面,臣已经在尽力补救了。” 容泽怒极,声音越发低沉,但却透着肃杀,“你补救?子兰,你好大的胆子,秘而不宣,这是欺君你知道吗?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会好好盯着她约束她,再也不让阿拙涉险。没想到你这么优柔寡断,软弱无用,让我怎么放心把阿拙交给你!” 赵澈也有些着急,“陛下,家姐秉性善良,微臣会看好她的,今日之后我一定向陛下请罪!” 容泽说:“你以为我火急火燎的过来是为了什么,李默已经下去查看了,她一门心思着了魔一样要至阿拙于死地,你拦得住吗?躲过了这次下一次呢?我的妹妹,今日之后就要生活在你赵府,还需要这样藏头露尾,笑话!这一次,我不会放过她!” 赵澈惊得跪着向前匍匐了几步,说:“陛下,她毕竟是我的姐姐,一时糊涂,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容泽不看赵澈,声音冰冷,“赵澈,我不怀疑你对阿拙的真心,但是一直以来你都太天真,以为两边都能保全,但是最后两边都保全不了,上次因为阿拙信你,我可以纵容一次,但是我不会再拿阿拙的安危去赌,赵之桃必须死!” 赵澈跪着不敢起身,说:“陛下,家姐十六岁进宫,那年我才四岁,家母早逝,长姐如母,她也是太苦了,韶华年纪却错付终身,连孩子都不能有,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容泽有些诧异,说:“原来她都知道了,怪不得她不依不饶,如此这般,她就更不能留了!” 赵澈看着自己的儿时玩伴,而今的帝王,无比陌生,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破此死局。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将近。李默在外面敲了敲门,低声说:“陛下,都查看了,在厨房发现了太妃的心腹,但是什么都没交代就咬舌自尽了。我将太妃带过来了,您看要不要让宫里送亲的队伍缓一缓。” 容泽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澈,打开门来。赵之桃一身华贵,眼里都是不屑和讥讽,李默将她押近屋里。 容泽问:“有没有旁人看见?“ 李默说:“属下很小心,赵府的人并没有察觉。” 赵之桃轻笑出声,懒洋洋的歪在地上,看着容泽说:“怎么,陛下做了难道怕人知道?你。。。”赵澈赶紧上去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说什么激怒容泽。 容泽狠狠的看着她,说:“你应该庆幸你弟弟讨得我妹妹欢心,阿拙是真心的期待这场婚礼,不然今天这里没什么婚礼,只有葬礼!” 赵之桃挣开赵澈的手,笑得狂妄,说:“你们容家的人都铁石心肠,她流着上官氏的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白可惜了我弟弟!” 容泽怒极,上前掐着赵之桃的下巴,赵澈想阻拦,却慢了容泽一步,容泽说:“看来父皇是真的把你宠坏了。别以为你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如果不是你赵家弄权,你再横插一脚,他们会分隔多年,相见却不能相守?” 赵之桃说:“那你杀了我啊,你如今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赵澈一片心惊,拉着赵之桃说:“姐姐,你别说了!” 容泽轻蔑的看着她,说:“你做的这一切是找死没错,不过你也别想的那么便宜,今日之后,你必死,但是你休想葬进皇陵在父皇身侧。” 赵之桃目眦尽裂,死拉着容泽袖口不放,“你怎么可以,我死了要下去问问他,凭什么。容泽你,卑鄙!无耻!” 赵澈忙不停地磕头,“望陛下开恩,宽恕家姐,今日之后,臣一定负荆请罪,约束好家姐。” 容泽说:“赵之桃,我没空和你磨蹭,你的人在厨房动了什么手脚?” 赵之桃看着容泽,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九五至尊又怎么样,呼风唤雨又怎么样,今天你就等着给你心爱的人收尸,哈哈哈!” 被赵之桃乍然说出心里的秘密,容泽又惊又怒,拔了李默的剑,刺向赵之桃,赵澈赶紧挡在赵之桃身前,容泽来不及收回剑锋,只能微微一偏,擦着赵澈的脸划过,剑气将赵澈脸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赵澈赶紧跪在地上一直磕头,说:“陛下息怒,家姐神志不清,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容泽也不理会,对李默说:“派几个人看着,去和赵程之说太妃微恙,在后院休息,有宫里的人伺候。将厨房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人手不够就去宫里调人过来。等仪式开始了,再点了她的穴道带去前厅观礼” 说完,他再转过身对赵澈说:“你,给我回去乖乖的拜堂,别让阿拙察觉了什么,她有多期待这一天,你比我清楚!” 第五十六章 缘浅 赵澈随容泽回到正厅的时候,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赵程之埋怨赵澈怎么耽搁了这么久,看到容泽来了,忙让出主位。容泽笑着说哪有新妇拜自己哥哥的,就当他是寻常宾客就好不必拘束,赵程之这才笑眯眯的坐回主位,万分得意。赵欣玥今天也是特意打扮过,风情万种地立在一旁倒像是看好戏一般。 外边喜娘高声唱到:“新娘子到了。” 只见戚东雨捂着团扇缓缓从正门走来,已经有调皮的孩童跟在新娘子后面嬉笑打闹,取多子多福的意思,这也是东穆的习俗。喜娘扶着戚东雨,待走到赵澈跟前,将她的手递给赵澈,赵澈的手无比冰凉,戚东雨隔着团扇也看不真切,有些担心,小声问:“子兰,你穿的这样少吗?怎么手这么凉。” 赵澈沉了沉心思,柔声回答道:“我没事,阿拙不用担心,只是有些紧张。”说着牵着她的手走到赵程之面前。看见小两口窃窃私语,赵程之乐开了花,手抚着胡须,笑得合不上嘴。不知何时,赵之桃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站在赵程之身侧,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和讥讽的神情,但却口不能言。赵欣玥站在下首容泽身侧,暗暗瞟了赵之桃一眼,看她的神情,一切应该都安排妥当了。 那边礼官已经唱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采桑祭祖。” 东穆不及南箫富庶,但也不像西月北延一样物产稀薄,东穆人视桑树为神树,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夫妻共饮采桑酒,这酒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家家户户都会做。一定要在男女议亲后的第一个春天取最好的桑葚和露水酿制,放置一年,来年婚礼上夫妻共饮。 侍女将两杯采桑酒盛了上来,戚东雨伸手去拿,赵澈却看见赵之桃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了,厨房里的吃食都换了,只有这采桑酒换不了,而且之前一直储藏在宫里,赵之桃很方便做手脚。他也来不及多想,夺过戚东雨的酒杯,一饮而尽。戚东雨有些奇怪,迟疑片刻,就端起原本赵澈那一杯,举头饮下。容泽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再看见赵之桃一脸惊恐,知道大事不妙。那边赵澈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小腹传来一阵阵的绞痛,不到片刻就越来越强烈,再也站不直了,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自己倒向了身侧的戚东雨。戚东雨一声惊呼,不知发生了什么,团扇跌落在地,赶紧扶住赵澈。 容泽给李默使了个眼色,李默大喊:“各位不要慌乱,随禁卫军到偏厅避难。”接着一众禁卫军进入将宾客疏散开来。这边赵程之慌得乱了手脚,却不明就里,自己的女儿赵之桃呜呜的发出声音泪流满面却像是说不出话来。容泽疾步走到她身旁,给她解了穴道,厉声说:“解药呢?难道你要看着子兰死吗?” 赵程之挡在自己女儿身前,“陛下,这是何意?” 赵之桃推开父亲,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手颤抖着几乎就要拿不住,“解。。。解药在这里。” 赵程之不敢置信,说:“桃儿你?这是为什么?” 容泽也不废话,示意李默赶紧将解药给赵澈服下。 那边赵澈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戚东雨急得泪流满面,接过李默递过来的药就赶紧给赵澈服下。谁知道,疼痛居然没有缓解,赵澈一阵抽搐,居然吐出一口鲜血了,接着更是铺天盖地的痛感,几要晕厥。 容泽大怒,上前一把掐住赵之桃,“你的解药有问题?你疯了嘛,要害自己的弟弟。” 赵之桃看着眼前这一幕,拼命的摇头,说:“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解药,怎么可能。。。。”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看向赵欣玥,赵欣玥心头一紧,手里攥着帕子就凑上来拉着赵之桃的胳膊,说:“姑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人死如灯灭,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就此放过,眼下小叔叔的性命要紧。” 赵之桃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欣玥,顿时觉得这个乖巧体贴的侄女无比可怕陌生,手臂一挥,只见赵之桃帕子一扬,身体后跌,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的低喊了一声。赵程之又气又急,指着赵之桃说:“我不管什么前因后果,你赶紧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子兰!”那边戚东雨一声惊呼,赵澈又吐了一口血,面上毫无血色,已是强弩之末,他拉着戚东雨的手,想要伸手擦去她的泪,但始终没有力气抬起手,戚东雨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赵澈轻轻地开口,说:“别哭,你笑着好看。” 戚东雨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着,试着扯了几次嘴角,都笑不出来。赵澈眼神迷离,幽幽地说:“第一次见你是在练武场,虽然你装的规矩听话,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这些富家子弟。你一个小女孩,却倔强的厉害,风那么大,你却在场子上站了一下午,我们策马回来的时候,你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嘴上却不肯讨饶。你。。。不知道,我们猜着你早就哭着鼻子走了。后来。。。我时常想起那日的情景,觉得我如果能早些遇见你,不让你吃那么多苦就好了。如。。。如果让我就机会照顾你,一定拼了我的性命护你周全。” 戚东雨泣不成声,从荷包里拿出一条红头绳,哭着说:“你记不记得这个?元宵节一起吃馄饨的时候你给我的。” 赵澈脸上浮上苍白的笑意,眼里满是意外和惊喜,说:“阿拙,谢谢,我很欢喜。” 戚东雨接着说:“可是为什么?子兰,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之桃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眼神轻狂,“你不明白?子兰都快为你死了,你不明白!本来该死的人是你,你原本就应该死在那云栖山的山谷里了!” 啪的一声,赵程之狠狠的扇了赵之桃一个耳光,怒声道:“居然是你!你怎么敢!” 赵之桃癫狂的笑了起来,挣开容泽的束缚,说:“我为什么不敢,我早就死了,我却连我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我怕什么?你们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哪管我的死活,凭什么你们都可以郎情妾意,就我不可以!戚东雨,你生来就是个祸害,你活该去死,你死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才能让他最在乎的人生不如死!”说完,她转头看着容泽,痴痴的笑了起来,说:“你说对不对,陛下?” 容泽正要发怒,只见赵之桃上前一步,拽着容泽的袖子说:“咦,阜郎,你怎么来了,来看我了嘛?” 太妃赵之桃时而神志不清虽然是宫闱秘闻,但是屋里的众人心里都有数,这是将容泽当成了先帝。赵程之已经跪在地上,不慎惶恐,“陛下息怒,臣教女无方,犯下如此错事!” 赵澈那边又咳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就要喘不上气来,强撑着,对容泽说:“陛下。。。陛下。。。还望陛下看在幼时情分,臣一直兢兢业业辅佐陛下的份上,宽待臣的家人。这恩怨,就算臣用性命还了可好!” 容泽于心不忍,“子兰,我说过我不会再让阿拙涉险!” 戚东雨抬头,对着容泽说:“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赵太妃对我恨意这么深,但是子兰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不能为了我而杀了子兰的家人!” 赵之桃突然狂笑:“戚东雨,我最恨你这副悲悯善良的模样,让我想起上官月,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要死,尤其是你,上官月!”说着拔下发簪,向戚东雨刺去。赵澈想拉开戚东雨,却力不从心,赵之桃的簪子正要落在戚东雨胸前的时候,她突然不动了,容泽的长剑刺穿她的胸膛。容泽也顾不上许多,那一瞬间,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阿拙。赵澈痛彻心扉,沙哑着想喊出声,却一口腥甜涌上,眼前一黑,再也人事不省。 元和三月,立春,太妃赵氏殁,贡院院正赵澈丧。 第五十七章 伤情 “朕养着太医院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阿拙还没有醒!” 朝阳殿内四套杯盏已碎,太医们趴了一地,张全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那日戚东雨浑浑噩噩地跟着容泽回宫之后就高烧不退,梦里呓语不断。容泽怕下人照顾不好,抱着戚东雨从听竹轩挪到了朝阳殿。常嬷嬷原本打算戚东雨成家之后自己就在好风阁住下,毕竟年纪大了,就留冬梅和秋菊伺候着姑娘就好。一听说这变故,心疼自家姑娘命运多舛,也回宫来陪着戚东雨。她来到前厅,对着一脸疲惫的容泽跪下说:“启禀陛下,老奴有话想对陛下说。“ 容泽说:“嬷嬷请起,有话直说。” 常嬷嬷说:“姑娘这是心病,当年夫人走的时候,姑娘也是如此大病了一场,主屋也不给请大夫,我们都怕姑娘就这么没了。后来秋菊和冬梅去找沈氏理论,居然要被毒打发卖,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姑娘就在那时醒了挡在她们身前和沈氏据理力争。” 容泽面露苦色,“阿拙从来不说自己以前受过的苦,我竟然不知这细节居然这样凶险。” 常嬷嬷说:“陛下待姑娘是一等一的好,老奴的意思是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姑娘这是伤心了,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只有让姑娘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她,想着她,姑娘会好起来的。” 容泽面露感激,说:“嬷嬷,我知道了。。。我去和她说说话。” 内殿里药气熏天,躺在床上的人毫无生气,面色苍白。容泽走上前去,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柔声说:“阿拙,你院里的春笋都冒头了,你以前不是说想看看新鲜的笋尖好不好吃,还要做给我吃,你不会被打倒的对不对,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阿拙,你睡了好几天了,我却不敢睡,我害怕我一睡你就不见了,你是不是怪我杀了赵之桃,还是怪我逼死了子兰?” “阿拙,我没有办法了,你醒醒好不好,我无法想象失去你我会变成怎样,这条路太孤独。阿拙,你对别人都能那么好,可不可以为了我醒过来?” 这一夜,容泽喃喃地说了许多童年趣事,接着又开始说自己走南闯北那几年的趣闻,一会哭一会笑。不知不觉,东方就渐渐露了鱼白,张全在外面轻声提醒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容泽将戚东雨的手放进被褥,整理好,正要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她的呼吸平稳很多,面色虽然苍白,却渐渐的有了些血色。他心念一动,俯身在戚东雨额头上印下一吻,说:“我去早朝了,一下了早朝就来看你,阿拙,别睡的太晚了,好吗?” 容泽走后,内殿静悄悄的。宫人们不敢发出声响,香炉里冉冉的点着安神香。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戚东雨的睫毛微动,悠悠转醒。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眼睛胀胀的,似乎在梦里自己哭了很久。梦里有个背影,并不真切,只有那发髻上别着的白玉发簪无比清晰。戚东雨就这样看着他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她不分昼夜地追赶着,但是却误入丛林,又渴又饿,正要放弃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她试着朝着那个声音走去,发现越走越亮堂,最后居然是一片星空草原。无比辽阔的星空下,她看见了母亲,母亲说:“回去,孩子,那里有爱你的人等着你,你并不孤单。” 看清了床头的龙纹图案,戚东雨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在朝阳殿了。心里一阵叹息,容泽怕是又执拗了,说了多少次自己睡他的龙床不合规矩。戚东雨扶着床沿坐起来,身体还是软软的,用不上力。冬梅进来添香料,第一个发现姑娘醒了,赶紧唤了守在外面的太医和常嬷嬷进来查看,再着人去禀报陛下。 太医看过后大喜,说:“郡主身体已无大恙了,只是要好好静养,切忌再大喜大悲了。” 冬梅谢过了太医打算送他出去,谁知太医万万不敢离去,只说要等陛下来了,回禀了陛下才敢离去。戚东雨看在眼里,才一会子功夫,内殿就堵满了宫人伺候,个个如释重负,看来容泽这几日没有少发脾气。她对冬梅说:“让他们都下去,清静些,我睡了多久了。” 常嬷嬷抹了抹眼泪,说:“已经四天多了,姑娘,饿不饿,要不要进些粥食?” 戚东雨说:“嬷嬷别忙了,我还不饿,赵府怎么样了?” 常嬷嬷叹了口气,说:“赵大人那么个要强的性子,而今一下子失去了一双儿女,也是一病不起。陛下特许了赵充容留在赵府照料。” 戚东雨沉默半晌,幽幽地开口,“那他。。。他的后事料理的怎么样了?” 常嬷嬷知道戚东雨问的是谁,握着她的手说:“姑娘别伤心了,终究是情深缘浅,陛下没有苛责赵府,派了宫里内侍去操持后事,再过两日过了头七就。。。就下葬了。” 戚东雨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泪水,说:“可是。。。按照驸马的规格礼仪下葬?” 常嬷嬷一愣,说:“陛下的意思是,以国士之礼下葬,自古只有宰相三司之首才有此殊荣啊。” 戚东雨愣愣地说:“为什么不是驸马?我们拜过堂了。” 常嬷嬷说:“姑娘何必自苦啊,陛下是为了你好,如果以驸马之礼下葬,不是告诉全天下你新婚就守寡,以后再嫁就艰难啊。” 戚东雨虚无地看着前方,“嬷嬷应该知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容泽风尘仆仆地走进内殿来,常嬷嬷忙站起,让在一旁。容泽上前坐下,握了握戚东雨的手,说:“不错,是有暖气的,脸上血色也慢慢上来了。”跟进来的太医连忙附和。 戚东雨看着容泽,说:“容泽,我想以驸马之礼下葬子兰。” 容泽笑容消失在嘴角边,说:“这样不妥。” 戚东雨直直地看着容泽,也不退缩:“还望陛下成全。” 第五十八章 争执 容泽怒气压在心头,张全对众人使了使眼色便退了下去。容泽心里毕竟还是心疼她,大病刚醒,语气软了下来,“阿拙,你在责怪我吗?你从来都不称我为陛下。” 戚东雨低下头,说:“没有,陛下不必多想。我和子兰拜过堂了,而且他为我而死,我怎么能弃他不顾?” 容泽眸色沉了沉,说:“阿拙,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你不能考虑将来吗?想想以后吗?子兰的心愿是你好好活下去,难道你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吗?驸马之礼下葬是要入皇陵的,你让你以后的婆家如何自处?” 戚东雨抬起头看着容泽,眼里失去了生气:“子兰就是我全部的希望,在他之前我不知道除了活着还能期待什么,所以我不会再嫁人了,他在那边先等着我就好。” “啪”的一声,容泽将床头的和田玉雕花拍成粉碎,这几天的紧张担忧委屈都化成了怒气,“什么叫他是你全部的希望?那我呢?难道我们相依为命,步步为营,几次生死相依都不如这几个月的风花雪月?为了他你就要死要活,生活了无生趣,你置你我于何地!”说毕,容泽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剧烈地咳嗽起来。戚东雨于心不忍,将杯盏递了过去,他赌气,将头别开,但却越咳越剧烈。 戚东雨甚少见容泽生病,心里有些慌张,赶紧喊了张全进来。幸好太医还没有走,进来给容泽把了把脉,“陛下保重龙体,这几日陛下操劳过度,又少食少眠,再不好好调理,怕是会伤了根本啊。” 太医说罢,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戚东雨,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和嘉和郡主都应静养,不好再伤神伤心啊。” 戚东雨这才好好地端详容泽,他一脸胡渣,虽然为了上朝梳洗整理过,但还是难以遮掩眼下的青色和一脸的倦意。常嬷嬷见众人不敢吱声,也大概猜到了自己姑娘是为什么和陛下起了争执,她慢慢开口说道:“姑娘,陛下守着您除了早朝,寸步不离,您把我们都吓坏了。您从赵府回来,刚进听竹轩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幸亏陛下在,您没伤到,陛下为了护着您,胳膊倒是摔肿了。” “这几日,陛下守着您自己不敢睡也吃的不好,还要操心国事。老奴知道姑娘心里难受,只是姑娘万不可为了儿女之事再和陛下置气了啊。” 张全清了清嗓子,“奴婢斗胆插一句嘴,今日听说郡主醒了,陛下提前散了早朝过来的。” 容泽狠狠瞪了张全一眼,张全识趣地闭上了嘴,带着众人又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是尴尬的静默,只有沙漏细细隐隐的声音传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半炷香的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再过了一会,戚东雨伸手扯了扯容泽的袖子,有些鼻音,说:“哥哥,对不起,别生阿拙的气好吗?” 戚东雨一开口,容泽的心早就融化,也不好再板着脸,叹了口气,说:“阿拙,我没有生气。你躺着不醒的这几天我又恨又怕,我恨的是你和我多年的情分居然让你生不出半点活下去的欲念,我怕的是你真的就放下一切什么都不要了。父皇母后走的时候,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你都忘了吗?”容泽眼眶微红,眼神里都是痛楚和无奈。 戚东雨看着容泽,反握着他的手,一滴,两滴,她的泪溅在他的手背上,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一声叹息,将她揽入怀里,他身上不知何时换下了浓郁的龙涎香,淡淡的竹寒香气让戚东雨心神俱安,泪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容泽,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觉得快要好一点点的时候,希望就以毁灭的方式消失了,娘是这样,子兰是这样。我害怕,我怕你也这样,如果是这样我不要醒过来,我不要再经历一次。”说完,她也紧紧地回抱着容泽。 容泽心中大恸,抱着戚东雨的双臂紧了紧,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的,阿拙。从赵府回来的路上你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也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以为你不醒是因为你在怪我,杀了赵之桃逼死了子兰。” 戚东雨松开容泽,说:“我知道当时情况危急你是为了救我。可我确实怪你从云栖山刺杀开始,你就不应该事事瞒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赵之桃那么恨我,一定要杀我?” 因为她也看出来了,你是我不能失去的软肋,容泽万万不敢将实情说出口。半晌,他叹了口气,说:“她服用了曼陀罗,神智迷离,将你错认成了母后,一门心思想着找你寻仇。后宫之众,阴私之事不断,她应该是被人下了药,算计了,她给子兰的解药也被人掉了包,或者给她毒药的人根本没有给她解药。总之这件事一定有幕后黑手盘算好了这一切。” “所以你和子兰什么都知道,但是却瞒着我?”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希望子兰可以约束好家人,云栖山之后我并没有向赵家发难就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夫妻本来就该同甘共苦,你让子兰去约束他的家人,他夹在中间怎么好做?说是不向赵家发难,却是把子兰放在炭火上炙烤!” 夫妻两字从戚东雨口里说出来震得容泽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说:“所以你还是在为了赵家怪我。”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屋里一片寂静。半晌戚东雨看着容泽,眼里充满了请求,说:“哥哥,就让子兰以驸马之礼下葬,他是为我而死的。” 容泽头疼得更厉害,少有的失去了耐心,深吸了口气,说:“此事我已经昭告天下了,天子之令,怎能出尔反尔!” 戚东雨喃喃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和他居然连这最后的缘分都没有。” 第五十九章 遇险 那日之后,戚东雨挪出了朝阳殿,容泽嘱咐了太医随时待命,也让张全一天三趟地来回请安。只是自己再也没有踏入听雨轩。春雨滴滴答答地下了好几日也不见转晴,这样的春天在南城十分少见,乌沉沉的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明朗不起来。听雨轩里也是如此,冬梅走进里屋,轻声对坐在窗边的戚东雨说:“姑娘身体没有痊愈,当心着凉,奴婢把窗户关上。” “不用了,我就是想看看雨……我答应嫁给他的那天也下着雨。” 冬梅欲言又止,不再多说,给戚东雨围上披肩,退了出去。 两日之后,赵澈赵之桃下葬。礼节隆重,观礼的人也不少,但赵家和皇家都似乎不想让典礼仪式过于冗长,拖得越久越殇情。容泽必须到场,一大早就出宫去了,戚东雨没有勇气看着赵澈的灵柩下葬,两人虽然还在冷战,但容泽还是把张全留在宫里,领着戚东雨上鼓楼观礼。 戚东雨一身素白,发髻高高盘起,俨然新妇的打扮。张全来迎的时候,看见了也不敢多嘴。站在鼓楼上,看着漫天素缟,南城已有春意,戚东雨却觉得瑟瑟发抖。容泽明黄的圣驾在一片皓白中十分明显。雨依旧绵绵絮絮地下着,夹杂在空气里,扑面而来,不久戚东雨的脸上就有了湿意。出殡的队伍越行越远,慢慢就看不真切了。张全轻声问:“郡主,可要回去听竹轩了。” 戚东雨没有说话,张全也不再出声,给冬梅递了个眼色,取了件狐皮斗篷过来给戚东雨批上。 不知在鼓楼上站了多久,阴沉沉的天气让人也看不出时辰。忽见一骑快马由远及近,顷刻就到了宣武门下,张全认得此人是李默的心腹干将,定然是有事发生,赶紧下了鼓楼迎了上去。那人见到张全,小声交谈了几句,形色匆匆正要离去,戚东雨已经从鼓楼上下来了,问道:“怎么啦?” 那人不知如何回复,张全禀报道:“陛下在从皇陵回来的路上耽误了,怕是今天回不了宫里,现在城门外扎营。” 戚东雨觉得奇怪,接着问道:“这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怎么就要在城外过夜,究竟怎么了?” 那人看了看张全,上前道:“启禀嘉和郡主,陛下在路上遇险,属下奉命来召唤太医。” “那陛下受伤了吗?” “属下不知,除了李将军和两名近侍,其余人靠近主帐者,格杀勿论。李将军吩咐,如果郡主问起可以告知。” 戚东雨一听,知道非同小可,疾声说道:“那你快去,让太医院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属下明白!” “冬梅,你且回去听竹轩,张全,备马,我要赶过去。” 营帐就在城门外不远,李默已经调来了重兵把守营帐,人多却静默的可怕,一片肃杀之气。戚东雨进到主帐,容泽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似是十分痛苦。 “陛下伤在哪里了,有多严重?” 李默一身泥泞,手臂和手掌也满是血迹,上前禀报道:“启禀郡主,陛下伤了手骨,虽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断骨之痛,及其难忍啊。” “可能挪动?这里如此简陋,总要回到宫里才好。” “雨中道路颠簸,不好再前行了。郡主放心,臣已经命人去宫里传唤太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回城的路上遇上了滑石,巨石砸向陛下的车辇,虽然我等尽力护驾,死伤了好几个兄弟,但还是陛下还是伤了手臂。” “巨石?云栖山上有巨石?可有派人仔细查看现场?” “雨天山中雾大,而且附近确实有塌方,所以难以辨别,不过臣还是派人守着了,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雨一停,就进山搜寻。” 戚东雨点点头,此事太医也到了,急忙给容泽查看。戚东雨看着一身狼狈的李默说:“你也受伤了,下去整理包扎一下,这里有我守着。” 说罢又对张全说:“容泽受伤的事不能声张,传令下去,说陛下在皇陵触景生情,怀念先祖,愿斋戒五日在皇陵为先帝先后祈福,罢朝五日。” 张全正犹豫不决,容泽低哑却威严的声音传来:“就按照郡主说的办,下去。” 戚东雨赶紧坐到容泽床边,说:“你醒了?感觉怎样?” 容泽脸色苍白,笑得勉强:“我一直醒着,只是疼得难受!” 太医已经查看完:“启禀陛下,郡主殿下,老臣已给陛下包扎固定好了,陛下正值壮年,完全恢复没有问题,只是要有耐心,怕要月余才能恢复,这期间切不可再伤到,老臣下去开方子,希望能略微缓解陛下的疼痛。今晚还望郡主费心,下雨天,陛下的伤口沾了水,怕是要感染发热。” 戚东雨点点头:“有劳太医了。” 待太医退了出去,容泽看着戚东雨,说:“阿拙,扶我坐起来。” 戚东雨小心翼翼,将枕头放在容泽身后,又怕挤着他的胳膊,来回调整好几次,容泽笑着说:“阿拙,我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娇贵。” “那这次怎么没能好好保护自己?你从来没有伤得这么重过。” “阿拙教训的是,这段时间实在累了,在车辇里打了个盹,不想被钻了空子。” 戚东雨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心里却十分内疚,知道容泽这段时间操劳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还在和他置气。看他不再是平时威风凛凛刀枪不入的样子,心也软了大半。 容泽看戚东雨盘着发,新妇打扮的样子,知道她心中难受,无奈叹道:“阿拙,你也为赵大人想一想,若是以驸马之礼下葬,赵澈不能葬进赵氏祖坟,他一日之间失去一双儿女,在病中上了折子,恳求朕怜惜他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特许将赵澈葬于赵家祖坟中。至于赵太妃,朕不是没有再追究吗?对外只称沉疾难以医治,终究随先帝去了,也准许她葬于皇陵,如此对待赵家,你应该放心了。” 第六十章 和好 容泽脸色苍白,眼圈下有难以遮掩的青晕,发髻有些松散,如此不堪一击的模样,让戚东雨想起屋顶那一夜的容泽,登基数载,对人对事容泽早已经雷霆万钧,强大的人总是让人忘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容泽对自己的包容甚至是纵容,倒是自己忘了之前在姨母临死前的承诺。戚东雨心里一片苦涩内疚,看向容泽深邃的双眸:“让赵之桃葬入皇陵,你父皇母后之侧,你心里难受吗?” 许是药劲过了,这会疼痛又上来了,容泽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强撑着,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我不信身后之事,给死人做的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我想父皇母后也不会在意。”容泽语气轻慢,又回到了唯我独尊的帝王本色。 戚东雨看的有点愣神,点点头说道:“你能放宽心就好。”说罢,又想了想,不放心地唠叨:“容泽,太多的巧合就不是意外,这次可不要潦草带过,这段时间,朝局稳定,倒让我们忘记了朝堂的暗潮汹涌,四国的局势不定。有人想害你的性命,一定要追查到底,不可掉以轻心。” 容泽苍白的笑意更深:“看来我的妹妹终于回来了,知道关心关心哥哥了。” 戚东雨看他没个正紧,正要发作,却发现他的脸一片潮红,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居然滚烫:“你怎么发烧了,难怪插科打诨,怎么不早说,太医!太医!” 太医看诊完,急忙开了退烧的药拿下去煎煮,容泽高热不退,不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戚东雨喊了太医几次,太医嘱咐着发烧的人不能捂着,用凉帕擦拭身体降温是最好的办法。张全已经回来帐里,对戚东雨说:“殿下,奴婢来,您守了大半夜了。” “他病成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这段时间是我不好,他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我却没有替姨丈姨母照顾好他。他发着高烧,帕子不能太凉,你去取温水来,我给他擦擦身子。” 张全一会就张罗好了,帮着戚东雨给容泽宽了衣,戚东雨和容泽虽然兄妹相称,可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这会子,戚东雨也觉出不妥了,容泽常年习武,天子衣袍繁琐,只觉得他高大威武。此时倒是露出成年男子精壮的身体,戚东雨不自在的脸一红,拿着凉帕的手一顿。张全是有眼力见的,忙说:“郡主,奴才来。” 戚东雨稳了稳心神,说:“无妨,还是我来。”不知道是因为容泽的高热还是戚东雨自己的错觉,指尖轻触,若有似无的传来滚烫的温度,自己脸上,燥的火辣辣的。张全怕她脸皮薄,倒识趣:“小的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说罢,退了出去。没了旁人在,戚东雨倒自在了一点,沉睡的容泽,眉宇之间的青涩早已被岁月打磨成了成熟与沉稳。周围的烛光映衬出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而安详的光景,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留下这一抹平静与温暖。戚东雨难得的心里一片安宁,还好他还在。叠好帕子,轻柔地擦着容泽的手。他的手掌大出她的许多,手骨节分明,翻开掌心,指腹都是茧子,她想起在朝阳殿的那一晚,他粗糙的手摩挲她脸颊的感觉犹在。他的一生,生来天之骄子,可是哪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过。她尚还可以藏拙偷懒,他却连松懈半分就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雨终于停了,丑时三刻,一个黑色身影从南城街道的屋顶飞过,脚下生风,身手了得,一瞬间就不没入烟雨阁的后巷中,连打更人都没有惊动。烟雨阁中众人酣睡,那黑影窜梭廊间,翻身进屋,跪在地上抱拳道:“启禀少主,属下都清理干净了,只留下了该留下的痕迹。” “做的好,容泽怎么样了?” “元和帝在城外扎营,连夜召了嘉和郡主和太医,但属下探知应该性命无忧。” “如此最好,看来我也是高估他了,谁知道他身手那么慢,山石没了准头,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少主,属下不明白,元和帝丧命,东穆群龙无首,不是对我更好吗?” “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东穆,容泽活着很重要!” “少主,我们嫁祸给西月,难道不怕他们要了质子的性命?” “这难道是我们第一次嫁祸给西月吗?容泽是个对手,当年我们将计就计,误打误撞杀了天启帝后,容泽居然沉得住气,不出兵西月。他如果要杀质子泄愤,那次就杀了。他将西月质子软禁在地牢数年,可见有自己的打算,不会轻易杀了地牢里那个。” “当年他羽翼未丰,而今东穆朝堂上下一心,他未必那么好说话。” “这我还要谢谢那个没脑子的赵欣玥,她私自行动,就为了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差点坏了我的计划。赵程之这一倒,谁不盯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且看着,东穆朝堂有的是血雨腥风了。看好地牢里那个,容泽最近可能会过问,不要让他察觉什么不对。”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夜,戚东雨守在榻前不敢休息,直到天微亮,容泽地高热褪去,太医再三保证皇上已无大碍,才在李默和张全地劝说下去了别帐休息。容泽醒来的时候已是巳时,张全早早的备好了膳食等着。容泽只见李默和张全,眼里难免失望。张全机灵的很,说:“陛下,嘉和郡主守了您一夜,奴才们劝了许久,辰时看您退烧了,才去别帐梳洗了,奴才已经派人去通报您醒了。” 容泽脸上这才有了暖色,接过张全递过的茶,抿了一口。帘子就被掀起,戚东雨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容泽苏醒,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容泽,你现在觉得怎样?”她的声音中透着关切,走到容泽的身边,轻轻地触摸着他的额头,检查着体温和脉搏。容泽微微一笑,说:“感觉好多了,辛苦阿拙了。”说着,拉着戚东雨的手:“怎么这样凉,倒春寒倒春寒,虽然春天了,还是要穿的厚实些才好。” “怎么你一病倒变成常嬷嬷了,我一听见你醒了,就赶了过来,就这几步路,哪里会冷。” 第六十一章 扑朔迷离 容泽接过张全递过来的手炉,塞在戚东雨手里:“吃过早饭了吗?没吃就陪我吃一点。” “你想吃什么?白粥寡淡,冬梅一大早把腌制好的新鲜笋干带来了,刚好给你开胃。” “还是阿拙想的周到。太医,我这右臂多久能好。” “启禀陛下,怕是月余才能痊愈,陛下切记不可提剑,练武,怕是提笔也不方便,再伤到要痊愈可就难了。” 容泽一边询问太医,戚东雨一边张罗着饭菜。众人退下的时候,戚东雨已经将粥吹好,递到容泽面前:“你不是早就问过太医了吗?又问一遍莫不是说给我听的?” “还是阿拙懂我,我身边除了张全李默,也没什么可信的人,他们又没有女孩子细心,怕是要劳烦阿拙照顾我。” “我看张全心眼多得都数不过来,你还说他不够细心。” “我不便提笔,难道朱批还要宦官代劳。” “是有不妥,那你让我一个女子代劳就说的过去了。” “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嘉和郡主代劳,旁人不敢多言。” “好了,原本就是我不对,这段时间忘了姨母的嘱咐,疏忽了你,还和你置气,害你差点身陷险境,你没事就好,都依你。” 戚东雨和容泽用了早饭,李默进来禀告:“属下已经仔细查看了,对方手段很隐秘,表面上和一半的山体滑坡一样,只是属下在几棵树上发现了绳索的痕迹,想是对方为了稳住那巨石,找准时机不得不用绳索固定。” “可有线索是何人所为?”容泽问。 “对方清理得很干净,但是云栖山下有一猎户,说是昨日子时有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山中雾大,看不真切,但是属下可以肯定不是我们的人。今晨我们的人一路追踪,在南城城门口的土地庙前发现了马蹄印记,看样子,像是西月人。” “西月?我们和西月一向相安无事,他们也岁岁纳贡,他们怎么会想着谋害你?”戚东雨问。 “别忘了,地牢里还有个西月质子,他可是让西月国君寝食难安的烫手山芋。西月国君名不正言不顺,阴私结党,铲除异己是一等一的高手,治理国家却毫无建树,这几年西月国内怨声载道,明里暗里将他和西月的前国君相比。看来他是坐不住了,是想借我的手,除了自己的这个侄子。” 李默点点头,说:“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子兰中的是一种名叫半月的毒,此毒也是西月才有,是稀有的矿物,和水银不相上下,此毒药石无医,太妃死无对证,但是看那日的情形,她并不知道自己下的毒是半月。” 啪,容泽气得砸了杯盏,说:“手居然伸到朕的后宫来了,那日他们针对的是阿拙,如果真是西月干的,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给朕好好查,还有谁吃里扒外,欺君枉上。” 戚东雨看着李默手里拿着东西,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默手里的纸摊开,递上说:“属下差点忘了,这是昨晚那一对人马的马蹄印,属下找人临摹了下来。看着马蹄的深浅,是上好的西月矿铁,但这图案古怪的很,一时无从查起。” “这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戚东雨喃喃道。 “阿拙见过?” “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好风阁的生意做的广,以前见过,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 “看来有人再把水搅浑,李默,辛苦你了,再接着查。”容泽又问了一会话,朝堂还算安稳,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戚东雨看他疲态尽显,还强撑着处理政务,又在心里自责了一番,好一阵子,容泽说:“阿拙,我休息片刻,你也下去休息,折腾一夜了。” 戚东雨看了看四周,指着软榻说:“我在软榻上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容泽也不多说,倒是十分满意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错过了午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好几天的阴雨天气,今日终于有了晚霞,营帐内虽然没有窗户,但橘黄色的晚霞光辉依然如丝般柔软地穿透帐口帘子的缝隙,渗透进来。那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挂在墙角的衣袍,仿佛昨夜迷糊之中轻柔拂过自己的指尖。容泽不敢多想,有些美好,是自己偷来的。 “你醒了?饿吗?” 容泽才看见戚东雨歪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书,他躺着所以没有看见:“你一直守在这?” “没有,怕吵着你,我在自己帐内用的午饭,然后就过来陪你了。” “其实有张全看着,没事,你不用一直守着。” “我用过午饭实在顶不过,就在这软榻上小憩了片刻,这会子无聊,发现你这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书,所以拿来读了读。”容泽笑了笑,戚东雨哪里知道,知道他们要在这里驻留几天,他吩咐张全把这些书运来,免得戚东雨无聊。 “我躺了两日了,身上松软的难受,想出去走走。” “太医说你要格外小心。” “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走走还是没问题的。” “好,我执拗不过你,不过衣服倒是要多穿一点,昨日也不知道是谁唠叨倒春寒。” 戚东雨说着就拿起外袍,扶他下床穿上。容泽高出戚东雨一头有余,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够上,生怕蹭到他受伤地手臂,这个角度,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淡淡的从她的发间飘出。他的阿拙总是这样,没有后宫那些女人的明艳,但是却莫名的让人心安,想着,容泽不自觉地弯下身子,方便戚东雨帮他穿戴。戚东雨严严实实的绑好披风,抚平了褶皱,这才扶着容泽走出帐去。张全和李默早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容泽倒是眉头一紧:“怎么这么多人跟着。” 戚东雨觉得好笑:“你忘了我们为什么会滞留在这,刚出了那样的事,怎么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出去溜达。放心,他们只远远跟着,不会扰了你的清净。再说了,你出门不是向来前呼后拥,怎么现在反而不习惯了。” 第六十二章 对峙 容泽看了眼远远跟着的护卫,幽幽道:“你和我好久没有这样说说话了,不想他们跟的那么紧。”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默默地向营地后面的旷野走去。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你。。。。还好吗?”容泽最先打破沉默。 “白天还好,夜里还是睡不着,有时梦见他,有时梦见娘亲。” “父皇母后走的那段日子我也这样,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一日的情形,总是悔恨交织,问自己无数个如果,是不是自己做的好一些,结果就会不一样。” “结果会不一样吗?” “或许,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宿命,就是我,身为天子,也难逃宿命,逃得过一次,逃不过一辈子。” 戚东雨半晌没有说话,斜阳已经完全隐去,晚风透满了凉意,营地里星星点点的升起了火把。戚东雨顿住脚步:“哥哥,我想变强。” 容泽也停下脚步,俯视着她,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自幼时遇见她,她总是谦卑有礼恭敬藏拙,即使后来有了好风阁,虽然多了惬意和自由,但却少有今日的坚定和决绝。 “怎么了,阿拙?” “我怪你将赵之桃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的,如今想想,是我的错。娘自小教我藏拙自保,我做的很好,好到连保护别人的能力都没有。你知道这一点,子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们宁愿瞒着我,把我呵护在你们的保护伞下,因为我即使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就一直无忧无虑。赵澈是你的挚友,发生那样的事,你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容泽正要说话,戚东雨打断他,接着说:“你别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如果。如果我能坚强一点,不事事被动,我就能明白和子兰在一起,他自然是夹在中间两难的,我如果早一点和他一起面对,他就不会最后做出孤注一掷的选择,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我怪你,但是其实最应该怪的人是我自己。从一开始,我没有想着和他一起承担,我只是贪恋他对我的好,给我的安全感。” “你是我妹妹,是东穆的嘉和郡主,当然值得这天下最好的。” “可是德不配位,别人给的终究要靠别人来守,自己却守不住。我从宫里策马狂奔到这里,一路上,我不知道你伤的多严重,我在想,如果我再失去了你,我要怎么办?如果这是你的难关,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我要变强,我不要再藏拙自保,我想保护我在乎的人,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我一定可以以命相搏。” “傻丫头,哪里需要你以命相搏,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远远不够,容泽,之前子兰教了我一些防身术,杯水车薪,我不能成为你的软肋。先从自保开始,我还想学毒术医术,循序渐进,我会慢慢变强的。” 暗夜里她的眼却闪耀如星辰,容泽心疼的抱了抱戚东雨,说:“好,只要你不再消沉下去,需要什么让李默和张全去安排。” 五日之后,容泽班师回朝,需要面见几位重臣,戚东雨不便在场,原本只想在听竹轩窝着,但秋菊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蜜饯铺子,杏儿干做的酸酸甜甜特别好吃,将戚东雨诓骗了出来。戚东雨知道她是好意,怕自己在宫里闲下来就胡思乱想,也没有戳穿她,出了宫在南城街上溜达。 不知不觉,居然溜达到烟雨阁,戚东雨摇了摇头,今日没有拜帖倒也不适合进去打扰。这就要离开,里面走出两个男人,虽然做富家公子的打扮,但是脚下生风,一点也不像流连烟花之地的纵欲之徒。两人边走边低头商量着什么,转眼就翻身上马,策马离去。戚东雨突然想起那日李默临摹的马蹄图案,她在烟雨阁里那位少主身上见过。送衣裙的那日,他靠的近,那图案是他腰间玉佩的模样。 心里想着,脚已经迈进了烟雨阁,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迎了上来,以为戚东雨是哪家的小姐来捉情郎,怯生生地问:“姑娘可是有事?” “我找兰馨。她可在?” 见她上来就找老板,小姑娘不敢怠慢,她怕是身份金贵,一会儿怕闹起来不好看,于是赶紧差了人去找兰馨。不一会,兰馨就风情万种地摇着团扇从二楼缓缓下来,一看是戚东雨,收了慵懒的架势,快步走到跟前说:“原来是雨掌柜。下面的人没眼力,说是有贵家女来闹事,我这才姗姗来迟,怠慢了。” 戚东雨也懒得拐弯抹角,说:“你主子在吗?” 兰馨笑脸一僵:“姑娘今日是来见公子的?姑娘坐坐,待我通报了先。” 不一会儿,兰馨就笑着回来:“姑娘,这边请。”戚东雨被领着兜兜转转,上了二楼最里面一清静幽雅的房间。刚推门而入,就看见屋内素雅简单,扑鼻的香气虽浓但却不烈,那黑衣男子坐在矮几前,面上依旧带着面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言语间居然有些意外的惊喜:“稀客,请坐。” 兰馨早识相的退了出去将门关好。戚东雨在他对面坐下,满腹疑问,不免有些坐立不安,煮好的茶蒸汽腾腾,他沏好了一杯,递到戚东雨面前:“知道你不爱浓茶,今年的新茶,你尝尝。” “嗞。。。”戚东雨心不在焉,想要端起茶,指尖却被茶盏烫了一下。 “小心!”他一把抓住戚东雨的手,指尖被烫的红红的。 戚东雨甩开他的手,正色道:“你我并没有一起喝过茶,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浓茶。” “郡主就当我对你朝思暮想,所以千方百计地打探你的喜好可好。”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他一愣,转而笑道:“你和好风阁的关系不难知道,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算不得什么机密。” “那什么是机密,你究竟是谁?”戚东雨的眼睛扫过他腰间的玉佩。 “所以郡主今天来不是叙旧的,是来求知解惑的?” “你说过不会做出伤害东穆,伤害容泽的事情,我信了你!” “所以呢?在下让郡主失望了吗?元和帝不是好好的吗?” 容泽受伤的事情宫里并没有声张,戚东雨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如果不是他做的,这等机密之事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 “你与西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赵澈的毒是西月的半月,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原来郡主是心疼情郎,还在为他的死痛彻心扉?”他语气调侃,但嘴角已没有了笑意,转着杯中的茶,语气冰凉:“如果是我下的怎么样?” “我说过,我会报仇!” “哦?怎么报?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不过你如果愿意用美人计,倒是有些胜算。”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知道你在隐藏什么,看你的身手和势力,你不是一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接着,她又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还有这个?这个又象征着什么?为什么你一直戴着。” 他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郡主殿下,你这是杯弓蛇影,伤心傻了?这玉佩,城北的张记铺子就有,各种材质的都有,多二十两就可以买这种羊脂白玉的,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他语气散漫,一时也难辨其真伪,戚东雨此时冷静下来,才察觉自己的莽撞,那玉佩虽然成色好,但确实不像什么稀世珍宝。今天自己是有些任性,蛮不讲理了。 他身姿突然倾斜向前,动作矫捷而迅速。短剑在他手中一挥,如闪电般划过空气。戚东雨的下巴被他手中未出鞘的短剑抬起,剑尖轻触她的下巴,带来一丝丝凉意。戚东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紧张的握着拳头,强压着心头的诧异,神情依然镇定从容。 “我说了,我对你情根深种,你那小情郎没有福气,不如你跟着我好了。” 戚东雨看不到剑未出鞘,不敢乱动,声音有些颤抖:“你。。。大胆。” “是你大胆,你怎么就笃定你来这烟花之地兴师问罪就可以全身而退。难道说,你在心里已经这么信任我了,觉得我一定不会伤害你?”说着,他又向前一分,脸靠得戚东雨更近了。 每次他都不按常理出牌,戚东雨试着忽略越来越靠近的压迫感,“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在你烟雨阁出了事,容泽不会放过你。” 他轻轻笑了起来,微微地有些怒意,一双邪魅地眼睛盯着戚东雨,另一只手拂过她的眉梢:“你不会在烟雨阁出事是因为我不想你出事,不是因为我怕容泽。” 他轻轻凑到她耳边,温柔细语:“嘉和郡主,你可以试试让容泽铲平烟雨阁,看看是他死还是我亡,到时候你可是一个情郎都没啦。” 他说自己的生死如此轻松,如此轻浮,戚东雨被燥得羞愧难当,正要发作,他却收了剑坐了回去,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说:“茶要凉了,郡主不再品一杯。” 戚东雨一旦得了自由,站起身来,瞪了他一眼,摔门走了出去,差点撞到送糕点进来的兰馨,兰馨连忙闪身避让,才没有和她撞上。兰馨一脸疑惑:“公子,要去追吗?” “不必。” “那这从凡月楼买回来的点心?” “喂人喂狗,随你!去把玄心叫过来。” 戚东雨一口气跑出烟雨楼,看到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身后也没有人追出来,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给人的压抑感太强。可是自己直觉他不屑干鸡鸣狗盗之事,莫非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子兰的毒,如果他一口否认,反而不那么可信,如今这样,更加扑朔迷离。城北铺子,对了,去张记看看。 烟雨阁内,玄心跪在下首:“是属下的疏忽,原以为雨夜能将足蹄印记毁去,不想留下这么大的线索。” “看来早晚他们会顺藤摸瓜,查到若熵族,让大家最近都停下来,掩藏好。今日我搪塞过去了,你去城北的张记铺子安排一下,要快。” “属下明白!” “赵欣玥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敲打她一下,这是最后一次,她要是再敢擅自行动,别怪我翻脸无情,我们手上可多的是她的把柄。” “公子刚才为何不干脆告诉郡主,赵公子的事与您无关,是那赵欣玥不按照计划,诓骗了毒药去。” “兰馨,你说活在阳光下是什么滋味?” “属下。。。属下不知。”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而我。。。早不记得活在阳光下是什么滋味了。她是光,太刺眼,她应该一起和我一起待在无尽的黑暗里,我没有兴趣走到她的阳光下。” 她,早晚会恨我,所以没有必要解释。。。 第六十三章 往事 紫衫宫里赵欣玥一脸阴郁:“你是说,前几日陛下在宫外都是戚东雨陪着的?还同进同出,住在一起?” “陛下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是奴婢留了心,盯着那运送物件回宫的马车,陛下的马车上平白多出许多嘉和郡主的东西,看着都是些每日必用之物,张全叫人整理好,着急忙慌地给听竹轩送去。” “她什么都不用做,大家却都向着她!”赵欣玥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不自觉地掐断了新做好的丹蔻指甲,“上次居然没能除掉她,还白白拉跨了赵家的势力,害得本宫举步维艰。” “娘娘,而今在风头浪尖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她在一天,容泽就看不见其他人,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事,她骤失所爱,他失而复得,得赶在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除了戚东雨。” 正说着,窗外射进一个飞镖,险险的从赵欣玥脸上擦过,切断她一小撮头发,牢牢地钉在柱子上。赵欣玥惊魂未定,内侍哆哆嗦嗦地取下飞镖上地信笺,呈给赵欣玥,上面用血写着 “美人弃诺则与死人无异” 落款是烟雨阁的梅花印记! 赵欣玥又惊又怒:“如今谁都可以骑到我头上了,赵家那个吃人的地方,我也不是被吓大的!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死人的嘴当然最严。盯着戚东雨的暗卫说她最近去了烟雨阁?都碰到一起了,那正好!“ 夜凉如水,烟雨阁的夜晚最是繁忙,舞台上热闹非凡,舞娘轻歌曼舞,婉转的歌声与妩媚的舞姿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奢靡的绚烂。靡靡之音绕梁,与酒香和脂粉香交织在一起。一醉解千愁,纷繁世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烟雨阁的后院却异常冷清,玄心回来复命:“属下都安排好了,郡主赶到的时候,张记正好盘点,明日再开张的时候,自然会多出许多样式相同的玉饰。“ “办的不错,不仅张记,明日之后南城的街头巷尾都要有。” “属下明白了。” 玄心领了命,看着案几上的酒,实在不忍,“少主,饮酒伤身。” “我有分寸,你下去。” 玄心默默退了下去,站在回廊转角处守卫,远远望着暗夜里身着黑色的少年,不辨轮廓。玄心自小就跟着少主,记忆里他并不喜欢黑色,可是十年前的那日之后,他就与墨色为伴,玩世不恭,行尸走肉,只为一雪前耻。月色明亮清冷,他的背影孤独寂寥,他把自己锁在十年前的那日,反复地折磨自己,不敢忘记。 “我的亦儿最乖了,来,这颗真灵石不要再弄丢了,这是西月皇族的聘礼,以后亦儿如果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就送给她。” “亦儿,快过来,到母后这里吃桂花糕。你呀,别再馋嘴蜂蜜了,吃了就起疹子,母亲用了上好的枫糖,味道不比蜂蜜差!” “亦儿又长高了,以后要做像父皇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亦儿,你躲好!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你记住,母后只要你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听到了吗?” 石桌上卸下的面具冰冷毫无温度,壶中的酒还没喝完,泪却流了满脸。脸上的面具可以取下来,心上的面具却生了根,除了恨,不再有别的情绪。他活着,只是为了报仇。他曾经是西月万千宠爱的皇长子,是和容泽一样的存在,父皇贤明仁厚,母亲温良贤淑。然而善良的人总是要被辜负的,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为了无休止地开采矿藏,怂恿叔父造反。父皇心慈,从未提防过亲弟弟,所以一败涂地,妻儿不保。 那日,他躲在狭小的柜子里,看见母后苦苦哀求叔父,他却毫不留情的将长剑刺入母亲的胸膛,母亲倒地的瞬间,眼睛死死的盯着柜子,似乎要透过那缝隙,再最后看自己一眼,他记得,一直记得母亲的吩咐,要活下去,即使行尸走肉,也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八岁的他蜷缩在柜子里不敢发出声音,泪流满面,将自己的手臂咬的血肉模糊,才压抑住要出去拼命的冲动。叔父为了掩盖罪证,放火烧宫。他踉跄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装疯卖傻,认贼作父。叔父以为他在大火里伤了脑袋,也并不知道他亲眼目睹了什么。留着他是为了给自己也留个仁德的美名。然而叔父对他动辄打骂泄愤,而他还要装做痴儿,装不记得,去讨好叔父。不仅叔父,他的儿子们,甚至后宫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慢他,打骂他。那样苟且偷生的日子,那样的屈辱对曾经天之骄子的他无异于凌迟,有时他恨,恨为什么母亲要他活着,他死了该有多好。终于机会来了,东穆需要西月的一个质子,叔父哪里会舍得自己的儿子,兴高采烈地把他送了出去。 到了东穆,他一直都唯唯诺诺,扮演着贪生怕死,重利好色的模样,直到那年元宵夜,被容泽和戚东雨撞见的那个元宵夜,救下的那个卖艺西月女,带来了母族的消息,若熵族没有亡!他也曾利用这张好看的脸甜言蜜语的哄得那些富家女孩欢心换取情报,谁知道这副风流皮囊之下,是个千疮百孔丑陋的身体。想到这,苏亦又喝了一口酒,火烧得感觉从口到心。他抬头看着月亮,一举杯,整坛酒下肚,当年的自己无能为力,父皇母后,孩儿不会忘,血债要血偿! 几日后还是个晴天,空气里却有着春天特有温热的潮湿。这几日南城街头多了些南箫来的商贩,带来了许多稀奇样式的玉佩,南城的风流公子们都争相购买。朝阳殿里,容泽下朝来,李默已经等候多时,他原本也收了伤,但是皇帝遇险这样的大事,不容怠慢,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终于查到了些端倪。 “陛下,查到了,当日的马蹄印据说是活跃在西月和东穆边境的若熵族特有,若熵族一向活跃在朝堂和江湖之间,西月前皇后就是质子苏亦的母后就出身若熵族,但是这几年他们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听到他们半分消息,如此看来,那日的事情很可能与西月质子有关。” “苏亦?他不是一直软禁在地牢里吗?” “属下也觉得奇怪,所以已经去地牢查看了,他一直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此事事关西月的朝局,先不要妄下结论,还有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近来市面上时兴的玉佩首饰有一款和我们追查到的马蹄印十分相似。看来是有人想要欲盖弥彰,把水搅浑。” “如此,我们倒不好追查图案的来源。” “不错,如此一来南城许多贵家公子都有相似的图案饰物,不好追查。但属下追踪这些南箫商人,发现了可疑之处。” “怎么说?” “他们的货都是在西市得的,并不是千里迢迢从南箫运来,交易的人十分隐秘,我们的人追踪了几日都没有结果,不过昨日,属下发现有两个南箫商人频繁出入烟雨阁。” “商人出入烟花之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本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这两人前一日就售罄了所有的玉饰,去了一趟烟雨阁,第二日开张,货就齐全了。属下觉得可疑,蹲在烟雨阁查看,确实见那西市交易之人半夜潜入烟雨阁。” “如此看来,这烟雨阁十分可疑,李默,你带上一队好手,去烟雨阁请人回来坐坐。记住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所以不要伤及无辜。” 李默得了令,匆匆离去。 第六十四章 插曲 “赵充容,陛下正在处理军机要务,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张公公,妾身担心陛下龙体,陛下为先帝后哀思数日,回宫之后又日夜操劳,这朝莲露文火炖了好几个时辰,清火除淤,对陛下龙体有益。” “赵充容有心了,”张全示意手下接过食盒,“等陛下得空了,奴才一定呈上,告知陛下娘娘的心意。今日风大,娘娘别在这站着了,请回。” 赵欣玥依依不舍,正要离开时,朝阳殿门开了,她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却是戚东雨走了出来,她满脸笑意顿时僵住,戚东雨看见她也颇感意外,“赵充容在此?不巧了,容泽刚歇下,我正要离开。” 见她言辞坦荡,赵欣玥反而升起莫名的怒火,凭什么她可以如此若无其事,见到陛下对她来说是如此稀松平常的事情。赵欣玥强压着妒火,笑道,“哪里,妾身知道陛下政务繁忙,正要离开,有劳郡主费心照顾陛下了。” 戚东雨和赵欣玥的相处其实不多,对于这个赵家相中的皇后人选,以前赵澈却很少提及她,所以戚东雨对她并不熟悉,然而想到她毕竟是赵家人,因为赵澈的关系,难免有恻隐之心,“赵老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赵欣玥心中虽然不啻她惺惺作态,但面上依旧谦和,“叔祖父是心病,怕是难根除了,如今是药石吊着,时好时坏。” 答案虽然意料之中,可戚东雨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了想说:“陛下午睡后常到御花园走走。” 赵欣玥猛地抬头,心中窃喜,“多谢郡主。” “无需多礼,赵充容保重。” 回宫的路上,侍女绿芜说,“娘娘,那嘉和郡主看着不像坏人,她今日是想着帮我们呢?” 赵欣玥冷笑,“随意施舍而已,且看看,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去御花园转转。” 每日午睡之后,容泽确实会去御花园走走,以前并没有这个习惯,戚东雨怕他忙起来就在御书房窝着一整天,所以每日逼着他按时午睡,午睡后散散步提神。今日她寻了个借口,叮嘱容泽即使自己不在也要乖乖去御花园转转,晚上她会来陪他用膳。容泽拗不过她,倒也觉得被她唠叨着好过前几个月她对自己不闻不问,于是顶着午后的春光日阳,在张全的陪同下向御花园走去。 园中春色盎然,桃花已谢,枝头却涌上点点新翠。池塘里的荷叶也抽了芽,尖尖的有蜻蜓立在上面。容泽想起那一年冬天,在这莲池里挖泥鳅,戚东雨为了护住自己身中蛇毒,时日已久,可是那时的心悸和心动却历历在目。这几日她的陪伴,倒像是乘人之危偷来的,容泽甩了甩头,不愿多想。忽然见曲曲折折的雨廊尽头有一抹淡青色的身影,远远看去,身形却似戚东雨。他看不真切,脚步却不听使唤,朝那身影走去。走进了,那人转身,莞尔一笑,佳人倾城,原本绝色无双,可他却大失所望,“是你啊。。。” 赵欣玥也不计较他语气里的失落,低着头羞涩道,“妾身多日未见陛下,不想在此遇见。” “你的朝莲露朕用过了,你辛苦了。” “陛下多保重龙体,妾身在宫里备了茶点,不知陛下可有空到紫衫宫小坐?” 嫔妃们争宠的手段容泽从小就看来眼里,怎会不知。听到这里便知哪里有什么御花园的偶遇,不过是精心策划的借口,顿时连敷衍的耐心也没有了,“不必了,朕还有要务要处理,赵充容风吹的差不多了就回宫去歇着。” 容泽的反应出乎赵欣玥的意料,他言语中的冷漠像是将她的一腔痴情踩在尘土里,还有一众奴才下人们看着。赵欣玥脸色顿时没了血色,颤抖着唇,小声道,“遵命。” 被赵欣玥这么打岔,容泽也没了什么逛园子的心情,回宫的路上阴着脸,张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容泽坐在轿辇上,终究气不过:“张全,朕的身边什么时候连宫妃都能随意打听朕的行踪了,给朕查,是谁吃里爬外!” 张全吓得停了轿辇,啪的一下跪在地上:“启禀陛下,是。。。是郡主。” “阿拙?” “今日郡主离开的时候刚好碰见赵充容来送朝莲露,就多。。。多说了几句,说。。。说陛下午睡后要去御花园走走。” 原来这就是她今天推脱不来的原因,容泽的脸色更加阴沉,张全大气不敢出,午后的太阳热辣辣的照着,汗水滴落,他却不敢动分毫。半晌,容泽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告诉她,晚膳不必过来陪我了,我有军机要务要处理。” 张全心中暗暗叫苦,每次郡主和陛下冷战,受苦的都是他们。而且这次郡主还被蒙在鼓里,哪里知道陛下生着闷气。 那边赵欣玥刚出御花园就遇上了戚沛涵,赵家一蹶不振之后,越阳侯的势力有崛起之势,容泽晋了戚沛涵的位份,如今已经是九媛之首的昭仪,离妃位只有一步之遥。戚沛涵是越阳侯嫡长女,生性跋扈,赵欣玥常暗地里讥笑她头脑简单,白辜负了沛涵这个好名字。刚进宫那会子就因为口角,戚沛涵被推入荷花池,两个人就结了梁子。那时的赵府还是一人之下的势力,戚沛涵敢怒不敢言,如今风水轮流转,越阳侯府如日中天,赵欣玥平常能躲就躲着戚沛涵。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流言,御花园刚才那一幕早就被有心人传开了。戚沛涵堵在赵欣玥回宫的必经之路上,就是想要数落她一番,“哟。。。有人东施效颦,偷鸡不成蚀把米。陛下连看都不看一眼。” 论位份戚沛涵压自己一头,赵欣玥不情不愿地行了礼,默不吭声。戚沛涵看她这么老实,更是得意:“赵妹妹,你功课要做足啊,阖宫里谁不知道那御花园的莲池是当年嘉和郡主舍身救陛下的地方,你跑去那里抢什么风头,还扮成她的模样,难怪陛下嫌弃。” 赵欣玥看看自己,又羞又恼,气的发抖却又不敢反驳。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戚沛涵心里痛快:“算了,还是我们戚家的女子招皇上喜欢,哪里是你这样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亲眷可以比的,也就赵府把你当个宝。” 赵欣玥心一横,抬头笑道:“姐姐教训的是,我自然是比不上你们戚家的女子。不过这戚家的女子各有不同,陛下心里真的惦记谁,姐姐难道不清楚。我是东施效颦了,姐姐又何尝不是狐假虎威呢?” “你!” “别忘了,听竹轩的那一位,母家可是和你们越阳侯府势不两立,你这攀的又是哪门子亲戚。若论亲疏远近,她可是差点成了我的小婶婶啊!” 被赵欣玥揭了短,戚沛涵投鼠忌器,怕赵欣玥和嘉和郡主真的交情匪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懒得与你个没见识的计较,我们走。” 待他们走远,绿芜搀扶这赵欣玥:“主子,今日适得其反,似是惹恼了陛下,这以后。。。” “就道她没那么好心,帝王之宠,她会拱手让人!今日之耻,我日后一定讨回来。” 第六十五章 蛰伏 烟雨阁藏着西月的奸细,还有可能与陛下遇险有关,此事非同小可。李默的动作也快,一日之内就部署好了,准备晚上发难,挑选的都是一等一的暗卫,身手了得,就怕打草惊蛇。所以夜幕下歌舞升平的烟雨阁,并不知道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众人很有耐心,等到过了子时,烟雨阁的歌舞之声已经消寂下来,小厮正在送走最后一个的客人,那人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小姑娘的手不放,待那人走后,小厮啐了一口:“没钱过夜还想着揩油!呸!”。锁了门,打了个哈欠,转去了后院。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李默手一挥,众人脚下生风,踏过屋檐,落在烟雨阁后院,烟雨阁的香料里早已经被动了手脚,人大多熟睡着,李默并不想惊动太多人,挨着各个房间查看有无可疑之处。 兰馨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身上发软才觉得不对,赶紧闪进密室,“少主,元和帝的暗卫将我们包围了,正一间间地搜寻!” “是我轻敌了,来的这样快,玄心,我们不是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吗?” “属下确实没有察觉什么可疑之处,会不会是。。。嘉和郡主!只有她知道我们的行踪。“ 苏亦将面具戴好,握着宝剑的手青筋暴出,声音里透着冷冷的绝杀之气:“看来是我高看她了,与世无争,至情至信,不过是她的面具罢了,回到宫里不就是急着帮自己的情郎!” “少主,眼下自保要紧,虽然这密室隐蔽,但他们有备而来,不好冒险,属下先护送您离开。” “我不能走,我一走,这些年在东穆的经营就白费了!” “少主,青山悠悠,绿水长流,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属下们杀出一条血路也会护少主周全的。” 苏亦来回踱步,顷刻间做了决定:“玄心,兰馨,你们带着我们的人从密道里出城,他们发现这密室和密道不过时间的问题,这烟雨阁是留不得了。我们的人都撤进密道之后就放火烧了这烟雨阁,你们直接出城,回到若熵,没有我的命令这段时间不许再有行动。” “那少主您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好在就是戚东雨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看容泽今天的架势,也只是打探而已,地牢不就是我最好的庇护吗?” 玄心上前,跪在地上,急切的说:“我等怎么能让少主身陷险境,而且潜回地牢,换出替身本就是不是简单的事,怎么能让少主单独涉险。” 苏亦上前扶起玄心,说:“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怎么配当你们的少主。放心,地牢里的玄月是自己人,他的本事和忠心都不亚于你。” 玄心还欲多言,苏亦斩钉截铁的说:“就如此说定了,你们如果还当我是主子,就乖乖听我调遣,出城的路也是一路艰险,容泽一定会穷追不舍,一定要掩藏好踪迹,保留实力,我还有大事交给你们去办。” 于是,一行人进了密道,过了一盏茶时间,约莫众人已经走远,苏亦打翻了火烛,悄无声息的避开暗哨,向地牢奔去。不一会儿烟雨阁就火光冲天,李默并没有打算滥杀无辜,可迷药之下,许多人还在沉睡,李默无奈从京兆尹那里调来人马,救人要紧。这火起得莫名其灭,即使知道这烟雨阁一定藏着秘密,奈何一场大火踪迹全无。想那带头之人定是心狠手辣,也不计较是否滥杀无辜,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法子! 因为京兆尹那边调取了许多人手,加上假苏亦已经被囚禁了两年都相安无事,实在没什么可紧张的,苏亦赶到地牢的时候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狱卒守着,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多睡了一会,潜入牢房中。玄月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一时大惊,苏亦交代好前因后果,说:“这些年辛苦玄月长老了,不如你也撤出南城,伺机而动。” 玄月一脸激动,“少主怎可如此涉险,经过这一晚,容泽要是怪罪西月,拿你开刀怎么办!我们现在毫无反抗的余地啊。” 苏亦说:“月伯,富贵险中求,我如果走了,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容泽既然当年痛失双亲都没有杀我,如今更不可能轻易杀了我,顺了我那叔父的心。也许,我还能因祸得福,堂堂正正借着这个机会回到西月。” 玄月想想,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谁也想不到烟雨阁和地牢的关系。” “所以岳长老放心,回到若熵,伺机而动。” 玄月摇摇头,说:“少主,让老朽留下,在您身边也有个照应,加上我通晓易容之术,说不定还是有用处的。” 苏亦想想,现在外面容泽的人马应该已经反应过来,要出城确实困难,于是答应了下来。 烟雨阁的火烧了一夜,半个南城都被点亮。京兆尹对外的说辞是醉客闹事,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因为发生在半夜众人熟睡之时,所以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戚东雨正在用早膳,听到消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得,那双邪魅的眼睛,那玩世不恭的笑声出现在脑海里。他。。。葬身火海了吗?戚东雨思来想去,事情不会是像京兆尹交代的那么简单,兰馨八面玲珑的手段她是见过的,烟雨阁也常有人闹事,怎么会闹得这一番不可收拾,会不会是容泽也查到了什么。 昨晚没有和容泽用晚膳,刚好今天也要去朝阳殿,戚东雨收拾好,就去候着容泽下朝。容泽一下早朝,张全就巴巴地凑上去,讨好地说:“陛下,嘉和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容泽表面上装着不在意,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不少。回到朝阳殿,戚东雨正在给窗前的杜若浇水,晨曦的光暖暖的洒在她身上,她双手白皙,眉眼恬静,把弄着叶子,整个人都在光晕里。容泽暗叹,怎么每次一见到她就生不起气来。 “那些事放着让下人做就好了!” 戚东雨见他回来了,抬头笑了笑,手上却没有停,“张全说,你最爱这盆紫色的杜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浇浇水,不耽误。” 心里甜甜的,面上却摇头苦笑,阿拙总能三言两语化解他的怨气,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过来坐,我有话和你说。” 戚东雨听话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容泽看着她,正色道:“以后不要插手我后宫的事情。” 戚东雨眸光流转,想了半刻才明白过来,看来昨天赵欣玥试过了,却没有留住容泽的心,这是连着生自己的气了,想来他毕竟是帝王,哪里有帝王愿意被别人安排的:“哥哥,我知道了,是我越矩了。”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容泽叹了口气,敲了一下她脑壳,说:“我不是怪你没规矩,我怕你被后宫那些女人吃了都不知道,她们一个个道行都比你深!” 她揉了揉额头,“容泽,我也是在大宅子里长大的好不好,后宅的手段也是知道的。” “那我的阿拙就更要离得远一点,没必要和她们搅在一起。” “容泽,这么说来,这后宫没有一个衬你心意的,这样防着枕边人,是不是很累。” “也没什么防着不防着,都是些争风吃醋的小把戏,只要不出格,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年比之前好多了,朝堂稳定,我倒也不用再事事衡量得失。” “欸。。。那哥哥心里藏的人是不是马上就能接进宫里了?” 容泽一口茶差点呛到,忘了戚东雨还误会着自己心里藏个人,敷衍着说:“不着急,等过段时间再说。” “也对,现在局势虽然好了,但是你后宫那些确实个个厉害,我小嫂子进了宫别受委屈的好,现在想想,我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给赵欣玥提供机会,不就是挖我未来嫂子的墙角。你教训的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哑口无言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容泽心里苦笑,也不再纠结,“一大早过来等我什么事?” “昨夜听说烟雨阁大火,觉得事情蹊跷,就过来问问是不是李默查到什么了。” 容泽眯起眼睛,说:“阿拙,你一向不关心这些杂事,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觉得李默应该查到什么?” 忘了容泽是心眼最多,最难忽悠的,想想这件事情也实在不应该再瞒着容泽,她就和盘托出了事情的始末,从云栖山那次那人救了自己开始,但却隐去一些暧昧的细节。 说到正事,容泽将李默也唤了进来。 “云栖山那次如果不是那人,我恐怕性命难保,君子重诺,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 “发现他在烟雨阁也实属偶然,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害我们。” “那图案样式我觉得奇怪,所以才去烟雨阁找他的。” 李默上前说道:“郡主,朝堂之事不是儿戏,还好你入烟雨阁还能全身而退。如此看来,那少主必然是若熵族的少主。” “若熵族?” 容泽说:“李默查到,那图案是若熵族的样式,若熵族在西月和东穆边境活跃,在朝堂和江湖的势力都不容小觑,只是西月国君被篡位夺权之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不知道怎么会又活跃了起来。” 李默说:“也许因为西月的质子在我们手里,西月这几年的局势并不好,也许他们想劫持质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说苏亦知不知情?”戚东雨问,脑海里浮现出那玩世不恭暧昧不明的脸,自天启帝后被杀之后她还再也没有见过苏亦。 “这个难说,看来要去地牢看看苏亦了,他如果是个草包,估计也只是若熵族的棋子。他如果是个机灵的,那就难说他有没有掺和在其中了。” 第六十六章 试探 地牢里阴森森,终日不见阳光,虽然苏亦是被软禁,好酒好菜,珍惜古玩从来没有断过,可想来还是觉得压抑。戚东雨不禁想那个满眼恨意的少年,现在是不是更加阴郁?还是已经被磨平了棱角,自暴自弃。帝王之术,容泽从小耳濡目染,而今更是青出于蓝,两年的软禁是为了磨灭苏亦的棱角为他所用。当年虽然她不忍,但是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事情,世间的无奈那么多,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无法逃脱。 容泽到地牢的时候,苏亦正在酣睡,一股子刺鼻的酒味。狱卒没想到皇上驾到,吓得钥匙都找了半天。 苏亦迷迷糊糊地说:“到晚膳了?什么时辰了!” 狱卒上前拍了拍他,说:“陛下驾到,快起来!” 苏亦满不在乎的拍开他的手:“什么陛下?哪个陛下?你发梦呢。” 李默上前,说:“苏皇子,陛下在此,还不接驾?” 听见李默冷漠的声音,苏亦的酒醒了几分,连滚带爬的起了身,跪在地上,眼神里有小心翼翼的期望,又透着恐惧:“见。。。见过陛下!这是,这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放了我?” 终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有着不正常的苍白,身形消瘦,微弓着背,早已经没了当年的风流傲骨。容泽心中不禁唏嘘,说道:“你希望我是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蝼蚁尚且偷生,自然是希望陛下宽宏大量,看在当日我替郡主挡刀的份上,网开一面。” 容泽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说:“你先去梳洗一番再说。” 苏亦看看自己,衣冠不整,实在不成体统,难怪容泽嫌弃,赶紧起身去角落的水盆梳洗。容泽给李默使了个眼色,李默悄悄走到苏亦身后,用足内力,悄无声息的朝他命门劈下去,苏亦毫无反应,李默的掌锋在离苏亦后脑半寸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朝容泽点了点头,退回他的身侧苏亦已经梳洗好,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走到容泽面前跪下,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容泽踱步走的近了一些,突然伸手拔剑朝苏亦刺去,苏亦反射性地用手抵挡,竟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然而他怎会有容泽的剑快,待反应过来,容泽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苏亦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分毫,眼神里却有不甘。 容泽冷冷的盯了他半晌,突然一笑,将剑收回,顺势坐下,也示意苏亦坐下:“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苏亦起身,拍了拍灰尘,定了定心神,踱步坐到容泽对面:“陛下当年痛失双亲,皆因西月国君我叔父挑拨离间,我也一样,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当年的事,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分?” “我说我没有陛下就相信了吗?陛下当年没有立刻杀我,不就是知道是不是我无所谓,只要留着我就能牵制西月。” 容泽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看来两年的时间磨平了你的爪子,但是没有磨平你的志气。” 苏亦俯身跪下,这次行了大礼:“苏亦所求不过为惨死的双亲复仇,还望陛下给我一个效忠的机会。” “奸人窃国,你叔父确实不是什么管理国家的材料,西月每况愈下,早就不是东穆的对手。” “苏亦知晓西月之事,将来如果两国兵戎想见,臣一定派的上用场。” “你不怕被人唾骂,卖国求荣?” “苏亦在西月的时候就目睹了叔父的暴政,想想这几年应该更是变本加厉。反观东穆,虽然仍有沉疴,但却蒸蒸日上,君臣一心。只要陛下答应,凡我西月投降的城池皆不屠城,善待百姓,那我所做之事问心无愧。” 容泽点点有,起身道:“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过两日你就可以挪出大牢了,我会安排一处宅邸给你,不过你能不能在这南城活到我用你的时候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苏亦道:“陛下难道不怕我跑了吗?” 容泽笑了笑:“用人不疑,而且,你有地方去吗?”说着带着李默离开了地牢。 而且,你有地方去吗?地牢的烛火忽明忽暗,苏亦苍白的脸映衬着烛火十分诡异。是啊,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离开,但是他除了复仇别无选择,无处可去。 狱卒走到苏亦面前,撕去面具,正是乔装打扮的玄月,苏亦说:“看来我们赌赢了,还好你刚才没有出手,不然我们两瞬间就会被剁成肉泥。” “少主好谋算!” “容泽要的是枚棋子,这枚棋子要听话,但是不能太草包,刚才的火候刚刚好,看样子我那个叔父撑不了多久了。” 苏亦挑了挑灯芯,烛火旺了几分:“西月矿藏丰富,然而冶炼之法一直是皇室秘策,我叔父当年翻遍了皇宫也没有找到冶炼的秘籍,这也是他不敢杀了我的原因,谁知我扮作痴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这些年他坐吃山空,矿井频频出事,怨声载道。没有铁器拿去交易,就换不回来蔬菜粮食,谁还在乎西月!看见父皇母后的心血就这样被糟蹋,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少主,那我们答应元和帝的事?” “西月现在对抗东穆确实是以卵击石,所以如果容泽真的能做到善待我西月百姓,我又何必纠结其他,这也是父皇母后的夙愿。” “少主英明!这也是尔等誓死追随少主的原因!”玄月说着,深深的跪拜了下去。 苏亦扶住玄月:“月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又为了我在这地牢里关了两年,不用行此大礼!等我们出去了,你就回若熵安排。” “少主,可是你身边怎么能一个人都没有。” “不要紧,容泽既然放了我出去,他就不会出手要我性命,你们回去帮我防着西月过来的人就好。” 苏亦走到烛火前,掌风一起,烛火尽灭:“离我回去的时候不远了。” 紫衫宫里,绿芜悄悄地禀告:“娘娘,烟雨阁被付之一炬了,据说没有抓到活口。” 赵欣玥整理兰花地手顿了顿,接着剪下残枝:“如此最好,一了百了,有我的什么把柄都没有用了。” “还是娘娘英明,让人盯着烟雨阁,他们的人不知为什么四处让人去卖一些异国图案的首饰,虽然他们已经很小心的避开了和烟雨阁的联系,但是我让两个咱们的人混在其中,频繁进出烟雨阁,果然陛下就注意到了。只是,娘娘,他们生死未卜,我们这么做,不怕他们寻仇吗?” “哈哈哈,”赵欣玥笑得花枝乱颤,“他们这帮亡命之徒现在恨上的应该是戚东雨啊,毕竟只有她知道烟雨阁的秘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的啊。” “娘娘不愧是女诸葛,想的就是周到!” 赵欣玥剪刀一落,饱满的枝叶洒落一地,“从此可不止我们想要她的命。” 第六十七章 惘然 元和三年的春雨淅淅沥沥又缠绵了两个月,着实反常,转眼就到初夏时分,满院子的翠竹青翠欲滴,戚东雨却怎么也提不起性子来。 “我本就志不在朝堂,等叔伯们的嫡子大了,赵家自有其他接手的人,阿拙如果喜欢,我们就在云栖山上辟个小茅庐,也过一过悠然自得闲云野鹤的日子。” 昨日之人之景历历在目,满园风吹潇湘,雨打芭蕉,却物是人非。 冬梅进屋来,秋菊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冬梅挪到秋菊身边:“今日赵家公子百日祭,姑娘这是伤心了。” 秋菊点点头,转念一想:“姑娘,城南开了新的果脯铺子,不如我们陪姑娘去转转。” 戚东雨回过神来,朝她们摇了摇头:“我自己出去逛逛,本来也想出宫去走走,你和冬梅不用陪着,没事。” 街道上人不多,却形色匆匆,雨滴落在水洼上还来不及溅起涟漪就被行人踏碎。戚东雨走着走着就逛到了好风阁楼下,二楼的窗户开着,正对着的酿酒铺子多了个两岁的娃娃守在铺子口。孩童看见戚东雨,露出弯弯的笑,却惹得她鼻子酸酸的。 “戚姑娘怎知我不是心仪于你?” “有人日久生情,有人一见钟情。”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在离开之后,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她实在没用勇气上到二楼,就这样撑着伞,站在雨里望着那窗户发呆。 “我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更谈不上如胶似漆,比翼双飞。相反,大多数的时候我能自保定会藏拙断尾,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那日自己的话像是就在耳边,对面坐着的人静静的,温柔的看着自己,微含着笑意。 我竟然窝囊到没有勇气送你最后一程,我反反复复的回忆我们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我竟然连你喜欢什么茶,爱吃什么,一概不知。这样的我,藏拙断尾,值得你把命都浪费在我身上吗?戚东雨暗自思忖着。 两个孩童从巷头打闹着跑了过来,撞在戚东雨身上,满是歉意的跑开,她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裙角都湿了。她撑着伞,继续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月老庙,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可是还是有不少女子满脸欣喜娇羞的从里面走出来。 池边的那棵柳树早已经郁郁葱葱,三两片柳叶落在空荡荡的石座上。耳边似乎传来那晚伶人的低唱:“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正伤神中,忽然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形像极了赵澈,白色为底,橙色枫叶为样的长衫是自己做给子兰的那件。戚东雨不知不觉的加快脚步,那身影却一转弯不见了。她哪里肯放弃,四下张望,子兰?子兰!雨下的大了起来,街道上人和景都更加朦胧起来,她顾不上许多,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那油纸伞早就不知道被自己丢在了哪里。 失望和怅然中,忽有一个声音:“嘉和郡主。” 戚东雨转身,看见街角的茶棚里,那人在向她招手,白玉发簪,枫色长袍,她一脸欣喜的跑了过去,走进一看却大失所望,再开口确是冷漠的疏离:“原来是苏公子,许久不见了。” 苏亦也不在意:“郡主方才是在找什么人吗?” “不过认错了人而已。” “那人想必十分重要,郡主不管不顾,连衣裙都湿了。”说着,苏亦便弯腰作势要挽起她的裙角。 戚东雨被他的亲昵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多谢苏公子,不必了,反正都湿透了。” 苏亦也不勉强:“这会儿雨正大,郡主躲躲再走。” 雨确实更大了,天地之间人却显得更渺小起来。茶棚的店家早早的就收了铺子,还好留着凉棚,刚好堪堪挤下戚东雨和苏亦两个人避雨。如今靠近了再细看,苏亦哪里会像子兰,子兰从来不会有这样轻浮的举动和表情,细细长长的桃花眼,眼尾一颗多情痣,如果不是他这瘦弱的身子和苍白的肤色,活脱脱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她不禁想到数年前容泽回朝的中秋家宴,那时的苏亦确实风流多情,身陷囹圄,而今也是物是人非吗?戚东雨摇了摇头,自己瞎操心他做什么。 “郡主这是想到了什么,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 “没什么,就想着这雨什么时候停,嬷嬷她们该等急了。” “郡主好福气,有人等真好。” 哪里晓得自己无意间说的话让他触景伤情,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站着。雨声淅淅沥沥,慢慢安抚人心头的急促不安,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身上虽然湿透了,但初夏的风已满是暖意,湿湿黏黏却也带来阵阵泥土清香。 夜雨横斜,是诗人笔下惯有的浪漫,却是辛苦耕作农民的噩梦。容泽的手臂才好了没多久,就忙的没时间陪戚东雨,今年的雨从春耕开始就下个不停,种下去的秧苗都被冲走了,有财力的,赶紧抢种了第二波,就等着收成时奇货可居,谁知道,这雨一直不停,反而越下越大。再这样下去,怕是今年收成无几,国库虚空。接连着这几日,更是有噩耗不断传来,运河水患,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不少人只好舍了家园,到都城来乞讨。南城一时多了许多流民。 朝堂上的事情,戚东雨帮不上什么忙,还好好风阁有积蓄,所以这段时间,戚东雨将好风阁的多家店铺后堂开放,给无家可归的灾民提供住处,许多灾民长途跋涉,到了南城衣衫褴褛,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于是戚东雨吩咐打开库房,让绣娘们赶工,做些样式简单的衣裳分给大家,一时间好风阁的雨掌柜从皇商一跃成了义商,南城其他的铺子也纷纷效仿。更妙的是,灾民中的女子还有不少自告奋勇帮着绣娘赶工裁剪的,众人一心,南城竟然没有出丝毫乱子。灾民们来自各地,织补的手艺也不一样,戚东雨也啧啧称奇,想到等水灾过去了,她定要编个册子,将养蚕,采桑,煮茧,抽丝,织棉,缝补的技巧统统写下来。人活在世,不就是温饱,衣和食总是不相上下的。 这段时间,如果实在忙不过,就和冬梅秋菊宿在好风阁,容泽也忙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嘱咐了京兆尹一定守好好风阁,不能出乱子,倒也随着戚东雨留宿宫外。 这一日大清早刚好开店,就看着街角的巷子口蹲着一对祖孙,想是在那蹲了一夜,即使是夏季,可晚上毕竟还是凉飕飕的,加上两人衣衫褴褛,那老人家奄奄一息,小孙子大概也就七八岁,瘦的皮包骨,十分可怜。对面的包子铺刚开张,热腾腾的包子馋的那小孙子两眼发光,这要跑过去,却被那老人家拽住,摇了摇头,如此看来,应该是好人家出生,即使落魄,也不愿孙子乞讨偷抢。 戚东雨正要走过去询问,看见一白衣男子走向那祖孙,像是询问了几句,就拔下头发上的簪子递给那小男孩,小男孩不敢接,看着奶奶。那男子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那老人家点了点头,那小男孩兴高采烈的接过发簪。待那男子起身时露出侧脸,戚东雨才看清楚那是苏亦。几日不见,他皮肤倒也没那么苍白,不过身形还是那样瘦弱,祖孙两千恩万谢的磕头,他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戚东雨等了片刻,走到那祖孙跟前:“老人家,那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那老人家打量了一番戚东雨,看她衣着干净,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顿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戒心:“那公子说让我把这发簪当了,给小宝买些吃的,我家小宝好久没有吃上饱饭了。” 戚东雨瞅了眼那发簪,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当了买几个包子还是可以的。于是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那老人家:“老人家,那公子是我的朋友,这些钱给你们,就当把这簪子当给我了好吗?” 那祖孙两自然欢喜不过,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戚东雨接着说:“你们如果无处可去,就去前面的好风阁,那里有善堂,小朋友总是有东西吃的,老人家,些许等你养好身体,还能帮帮忙。“ 两人正愁没有容身之所,一听这话,忙给戚东雨磕了头,就往好风阁去了。 戚东雨看着手里的发簪,觉得自己好笑,这样的闲事也管。想着朝刚才苏亦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走了不久,巷子越走越窄,尽头处是一个小院落,并没有牌匾,苏亦走的慢,这会子正要推门而入。戚东雨叫道:“苏皇。。。公子,苏公子。“ “嘉和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你的。。。府邸?“ “啊。。。呵。。。是不是特别简陋?陛下仁慈,这样已经比在西月,在地牢的时候好很多了。”苏亦的语气尽是诚恳,让人难辨真假。戚东雨也懒得纠结,想起自己跟过来的原因,拿出发簪。 “这个帮苏公子赎回来了,苏公子这是。。。手头拮据?” 苏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祖孙实在可怜,我虽然拮据,但吃的饭穿的衣裳宫里还是会送来的,只是。。。只是没有银钱,让郡主笑话了。” 戚东雨看他一脸局促,那桃花眼有难得的羞赧,倒也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生人勿近,于是说:“发簪你拿着,还有这包银子,你也拿着,再看见灾民,告诉他们来好风阁就好。” “这。。。这怎么好。”他更是囧的一脸通红,想必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接济过。 戚东雨不想他身陷牢笼两年,还这么矫情,安慰道:“君子不拘小节,你拿着。” 说完,戚东雨就挥了挥手离开:“我还要回店里帮忙,就不多说了。” 苏亦拿着一包银子,再推脱已是晚了,她已经走远。 待看不到她身影的时候,苏亦才走进到院子里,关上门。玄月悄无声息的从院子的阴影处走出:“少主,计划可进行的顺利?” “顺利,鱼儿上钩了。明日,你就收拾一下离开南城回若熵,我这边以后就有嘉和郡主照顾着了。” 第六十八章 病弱 自那日之后,苏亦时不时的出现在好风阁帮忙,和戚东雨倒是不常说话。看他衣着朴素,事必躬亲,确实和几年前大不一样,判若两人。大灾之下必然有大疫,不久城里就闹起了时疫,戚东雨这段时间一得空就和太医学习基本的医术和辨识毒物的本领,虽然才学的皮毛,但她记忆力好,这样的时候也能免签看诊开方子。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只是传染性强,生病之人高热不退,米水不进,如果没有人照看着很容易脱水。偏偏这样的富贵病在灾民涌入的南城最是难办,照顾的人手不够,药材不够,许多老人来不及医治,就病死饿死在家中。 戚东雨已经忙的几夜没有合眼,容泽很不乐意她以身涉险,索性她就不回听竹轩了,免得听他唠叨。其实重灾之下,连天子都夜不能寐,哪里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容泽出城已经数日去查看堤坝,鼓舞士气。 这一日又是从早忙到晚,戚东雨又是看诊,又是熬药,也是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出来。冬梅秋菊也是好几日没有合眼,她们不让常嬷嬷和病患直接接触,在宫里把药材分配好也是很重要的活。戚东雨忙完,抻了抻酸疼的腰,一直猫着煎药,乍一站起来居然眼冒金星。 冬梅进来打水:“又送来几个新的病人,好在都是壮年男子,应该能挺过去,对了,有好几日没见到苏公子了。” 戚东雨锤着背,想想确实是,记不清楚哪日,但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莫名的担心。她放下手上的活,交待道:“他就住的不远,我去看看,刚好猫了一天,出去透口气。” 冬梅应道:“姑娘放心去了,就这一会儿,出不了乱子。” 戚东雨朝那日的巷子走去,快走到巷子深处,就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里面传出来:“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爷,我呸,就是个伺候活死人的差事还这么晦气,这饭有的吃就是了,还挑三拣四。拿你几个银子还跟老子拼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花。” 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打骂声接着传来:“叫你给老子装模做样,别管你多高贵,还不是得求着我赏口饭吃。。。”辱骂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渐渐不堪入耳。 戚东雨皱着眉头,心道是谁这么大胆。不一会,只见一个人急急的从苏亦院中走了出来,估计是打骂够了,那人一甩门,竟然走了。门虚掩着,传来几声低吟,戚东雨正犹豫要不要不请自来,他向来是要面子的,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倒了,她也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入,见苏亦面部朝下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大惊失色,在苏亦身边蹲了下来,轻声唤道:“喂,喂,你还醒着吗?” 他的脸微微侧着,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嘴角有淡淡的淤青,额头也擦破了。戚东雨禁不住靠的近了一点,正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脖子,掐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眼神凌厉,满是杀意:“你是谁,想怎么样?” 戚东雨慌了神,摇着手,艰难地说:“是。。。我。。。戚东雨。。。放手。。。放。。。手!” 趁他迷茫的片刻,手上的力道减了,戚东雨一把推开他,谁知他一点也不受力,砰的一声向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后怕。刚才的眼神,才是真正的他,毫无伪装,赤裸裸的恨意和杀意。 他仰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眼睛紧紧的闭着,眉头微蹙,像是十分痛苦。戚东雨这几日看的病人多了,知道这是时疫的症状,撩起他的袖口给他把了把脉。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病了好些天,看着样子也不知多久没吃没喝,他虚弱的很,以至于病情来的十分凶猛。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计较刚才他差点掐死自己,估计这几日,这几年像刚才那样的恶奴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苏亦虽然瘦弱,但毕竟是七尺男儿,比她也高出许多,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搬到床上去是个难题。她想了想,回了好风阁一趟,叫来两个伙计,还带了新鲜干净的饭菜,和药材。 用过晚膳,戚东雨在后厨煎药,突然听见苏亦在房中大喊:“放开!放开!” 她赶紧跑回屋里,苏亦晃着双臂,似乎梦里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束缚着他,他不停的喊着:“放开我,放开母后!”一会儿哭,一会儿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戚东瑶根本近不了身,折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却牙关紧闭,打起了摆子,戚东雨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再轻轻的叫唤他:“苏亦,苏亦,你答应一声。”苏亦却完全没有了回应。 戚东雨知道非同小可,她猛然想起容泽受伤的那次,太医教的去高热的方法,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想着,她手忙脚乱的扒开他的衣襟,隐约可以感觉他身上烫的厉害。他的胸膛一点点的露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最明显的是一条从颈脖子深处一直蔓延到腰侧的鞭痕,只看得到狰狞的印记,却和肤色融为一体,这应该是旧伤,而且很久很久了,这样深的伤痕,没有十年,疤痕的颜色是不会和肤色一样的。十年前,他才多大,就要经历这些? 西月皇室的事在四洲不是什么秘密,戚东雨知道一些,他叔父篡位,杀了他双亲,可是他怎么苟活下来的,她一概不知,以前也懒得细想,除了真灵石,两人其实并没有交集。现在想想,什么样的人可以在杀父仇人眼皮子底下生活数年,是这样一直被折磨着吗?那掐着自己的狠利,像困兽一样鱼死网破的决心应该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知为何,这样满身的伤痕让她想起另一个人,在云栖山谷救了自己的那人,他的手臂也是这样,可是现在他生死未卜。正觉得自己好笑,想到哪里去了,她褪去苏亦衣衫的手顿了顿,他的手臂也是布满伤痕,而且和那人身上一摸一样。她永远忘不了那日看到伤痕的震撼,每一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一定不会弄错。所以怎么回事?苏亦就是少主?那地牢里的是谁? 她坐在那里傻了眼。记忆里面具下邪魅的眼,永远冰冰凉的笑意,瞬间与眼前这张脸重合。那轻佻的语气确实和她认识的苏亦很像,可是那杀伐决断的狠利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难怪,总觉得苏亦的声音熟悉,以为只是源于几年前的相识。 床上的人又打起来摆子,来不及多想,她用蘸了温水的湿布巾轻轻擦拭他的身体。似乎感觉的到那股子清凉,苏亦嘤咛一声,想要像那凉意靠近。戚东雨另外取了干净的帕子,蘸了凉水,滴在苏亦干裂的嘴唇上,他终于有了些许意识,如此这般费力的终于喂下了些水。桌上的药温度刚刚好,已经不烫手了。戚东雨知道这病本身没什么,只要病人能吃能睡就没有问题,她试着喂了苏亦一勺药,谁知道药都尽数顺着他的下巴流了下来。 如此这样,终究不行,那要怎么样他才能把药吃下去呢。 他就是那黑衣人少主,戚东雨反而觉得心安一点,这样就知道他是生不是死。直觉里因为他在云栖山救过自己,所以觉得他并不会真正的伤害自己。云栖山?她看看床上昏睡不醒的他,再看看手里的药。他对自己也是有救命的恩情,加上当年的真灵石,两次救命的恩情。这一次就当是报恩,医者父母心,没什么的,戚东雨,没关系! 想着,她喝了一口药,一手扶着他的下颚,一手扶着他的额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她的唇冰凉柔暖,他像是久旱的人突然尝到甘露,贪婪地吮吸了起来。一口喂完,戚东雨稳了稳自己杂乱的呼吸和砰砰乱跳的心,又喝了一口,俯身喂下,如此这番,等到最后一口喂完的时候,苏亦似乎有了意识,不再浅尝即止,仿佛还想要更多。他的舌倾入她的口中,丝毫不介意满口苦涩的药味。戚东雨却慌了,忙推开他,谁知他像是恢复了力气,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舌想要再探入的更深入一些。戚东雨羞得满脸通红,一发狠,既然挣脱了他。他跌回枕头上,居然还在昏睡中。 她松了口气,给他把了把脉,折腾一番,似乎他的热退了,戚东雨再帮他整理好衣服,就将碗具拿去厨房。 屋里安静了下来,床上的人慢慢挣开眼睛,从小在睡梦中的刺杀有无数次,他稍有意识就知道有人靠近自己,戚东雨给自己宽衣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只是手脚不听使唤。 她是知道了吗?知道了自己是烟雨阁的漏网之鱼,还愿意救自己? 苏亦盯着白色的帷帐,渐渐的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手抚上自己的唇,最起码,鱼儿咬钩了。这场大病也算是因祸得福! 第六十九章 痊愈 第二日苏亦醒来,精神不错,烧也退了,自己能动手喝水吃饭,如此这样就算是熬过来了。 对昨晚的事情,他似乎毫不知情,戚东雨自然不会去想不会去提。戚东雨脖子上紫黑的掐痕实在碍眼,他想了半天,问:“我干的?” 戚东雨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说:“你昨日梦魇了,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说完接着收拾东西:“你应该没有大碍了,我回好风阁帮忙,晚上再过来看你,吃的东西和水都给你放在桌上,你应该够得着。” “宫里的人,我已经捎话去提点了,那人已经被罚去了慎刑司,会有新的人来接管你的事务,所以一会会有宫里的人来给你送吃食,你安心休息就好。” 她边说着,边把锅碗瓢盆都罗列好放在桌上,他静静的看着,心里浮起陌生的暖意,按下心头想拉她过来自己身边的冲动,不知不觉开口:“多谢。” 不管是以前的苏亦,还是少主,浑身都是刺,从来没有说过好话。后来再见到他,他刻意的亲近中总有几分疏离,今天的多谢这两个字,怕最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她顺手倒了一杯水,走到他床边,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这里给你放一杯水,我先走了。” 苏亦不禁笑起来:“我好歹也是大男人,没有你们姑娘家那么娇气,放心。” 他的桃花眼星星点点的装满了暖暖的笑意,戚东雨看愣了神。苏亦抬手抚上她脖子上的掐痕,戚东雨吓了一跳,立马躲开。苏亦的手僵在原地,解释道:“我没想再伤你,只是看看严不严重。” “没有没有,我不是怕你,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说完,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脸涨得通红。 苏亦眼里的笑意更深,也不戳破,眸色深沉,看着戚东雨,耐心解释说:“对不起,我自小在宫中受尽欺凌,稍有松懈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性命不保。我多疑,警觉,昨天更是神志不清,不是有意伤你的。这几天就有劳你费心了。” 戚东雨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站在屋里突然不自在起来,匆忙道了别,回好风阁去了。晚上再回来的时候,宫里的人已经来过了,桌上的吃食全都换过了,不过晚膳倒像没有动过,苏亦醒着,斜斜的歪在床头,出神地看着他的真灵石。戚东雨轻咳了两声:“你没有睡吗?感觉怎样?” “下午睡了一会,这下睡不着了。” 戚东雨看了一眼他的真灵石,说:“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机会说,当年谢谢你的真灵石。我知道容泽当年是急坏了,对你也不是很客气,那时候我命悬一线,不能拖延,我知道这终究是你的东西,是我们的不是,希望你能原谅。” 不知为何,苏亦觉得戚东雨语气里的“我们”很是刺耳,不禁冷言冷语道:“这真灵石是母亲给我的,难得的紫韵石,百年开采也才得此一枚,是我西月嫡亲皇室的象征,在西月的时候,我受过多少苦多少打骂试探都没有交出去,谁知道到了东穆没多久就被你们抢去,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算了?” 他挑衅的目光,周身的空气冷了下来,这才是他伪装下的桀骜不羁。戚东雨心想,一时盯着指尖发呆,毕竟自己理亏,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接着说:“我当嘉和郡主怎么这么好心屈尊降贵,原来只是小姐心思,菩萨心肠作祟,我原不原谅,你们不都活得好好的,求什么心安。” 他这样咄咄逼人,语气不善,戚东雨低头不说话,屋子里沉浸着尴尬的沉默,苏亦其实就是气不过她的那句“我们”,没有真的生气,正当他觉得自己的话太重,想要圆回来的时候,戚东雨悠悠地开口:“你说的对,我道歉确实是心血来潮,这些年来,这件事也没有让我夜不能寐,但是想来对你是不一样的,你一定常常对着破损的真灵石,思念母亲,悔恨自己太弱小,什么都做不了,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自己。” 戚东雨鼻子一酸,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自己,淡淡地接着说:“就连来救你来看你,也确实只是一时兴起。” “人的悲喜都是比较出来的,我年幼丧母,出嫁当天就克死了夫婿,还和皇帝同吃同住,别人表面上什么都不敢说,背地里说的有多难听我都知道。你是比我还惨,所以来施舍你,我自然有优越感。” 戚东雨越说越伤心,加上好几夜没睡,情绪似乎一下子没了把门,转眼盯着苏亦的眼睛:“可是卖惨从来就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对吗?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别在这里半死不活,真正的王者点石成金,才不需要什么破石头来象征身份。” 她说的急了,喉咙中一痒,翻天覆地的咳嗽起来,到最后居然喘不上气来,口舌之争,苏亦早就不生她的气了,拍着她的后背:“别气了,别气了,是我的不好行了。本来应该生气的是我,怎么变成我给你道歉了,快,喝口水。” 门嘎吱一想,冬梅跑了进来,瞪了苏亦一眼:“姑娘,怎么了?” “咳。。。咳。。。你怎么过来了?”戚东雨问。 “今日好风阁关的早,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姑娘,你发热了!咱们快点回宫。” “不。。。不要。。。容泽明日回来,不要过了病气给他,回好风阁就好。” 苏亦正打算下床搀扶,冬梅没好气地说:“苏公子,这几日我家姑娘白天晚上的连轴转,也不知道是为了谁,你没事了就好,你多保重,就不劳烦你了。” 苏亦苦笑,这是恨上自己了,戚东雨还是咳个不停,于是再也不耽误,看着冬梅扶着戚东雨出了院子,直到那咳嗽声消失在夜色里,他才回屋躺好。 “真正的王者点石成金,才不需要什么破石头来象征身份的。” 说的不错,那一天很快就会来的。 时疫总算控制住了,汛期也过去,好风阁的病人慢慢少了,戚东雨一放松下来,自己倒生病了,好在对付这时疫大家已经有了经验,她的病来势汹汹,却好的特别快。容泽知道的时候,她都快好利索了,但还是少不了一顿容泽的唠叨。 这一场浩劫,还带走了一个人,赵程之。戚东雨知道的时候正在喝药,手顿了顿,觉得药无比苦涩。因为母家和容泽的关系,她对赵程之一直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她是真心的爱赵澈这个幼子,不忍心他做为家族利益的工具,知晓他们的婚事之后,也是真心的祝福。赵澈因为她而死,赵程之一病不起,身边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这些,都是因为她! 看着窗外芳菲落尽,她将容泽细心交代的蜜饯放在一旁。也许苏亦说的对,哪有一句轻轻松松的对不起就能求得原谅的,被动和主动付出的代价永远是不对等的。在赵澈的事上,自己终究是个自私自利的缩头乌龟。 又过了几日,戚东雨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段时间实在太累了,好了无事也就在听竹轩窝着,差人打听了苏亦几次,宫里去照看的人说苏亦早就没事了。那日的自己莫名发了一通脾气,现在想来确实有点难为情,苏亦,还是能躲着就躲着。 第七十章 朝局 天气渐渐燥热起来,戚东雨用过午膳就在竹林下坐着读书,这本书里介绍了棉花种植的方法,如何防虫用水,正看的入神,一只毛毛虫落在书上,她忍无可忍:“容泽!” 跟着容泽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这阖宫上下谁不是见了陛下恭恭敬敬的。陛下帝王威严,杀伐决断,治理洪涝,清除贪利,不在话下。地方官员谁也不敢糊弄这个年轻的帝王。嘉和郡主太不一样,这样直呼陛下的名讳,陛下反而不生气,还乐呵呵的笑着,就是对着后宫的娘娘们,陛下都没有这笑意。张全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子:“下巴都快掉了,跟上,以后嘉和郡主的事就是头等的大事,知不知道。” “是,是,是,多谢师傅提点。” 那边容泽嬉皮笑脸的挤着坐到戚东雨身边,看的出来,今天的心情不错:“阿拙怎么知道是我?” “你几岁了,也没点新花样,竹叶上不长毛毛虫!” 容泽满意的揉了揉戚东雨的发顶,她的发髻原本就是松松垮胯的,这下更是乱糟糟的:“我家阿拙就是聪明,要是男子,一定当得起户部和工部的要职!” “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帮你干活又不拿俸禄!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戚东雨嫌弃的躲开容泽的魔爪。 “是啊,今日河道史上书,汛期都过去了,最后的一批灾民也都安顿好了。” “那确实是好消息,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容泽拿过戚东雨的书合上,正色道:“这次洪灾,朝堂上也算是大洗牌了。” “哥哥你很久不和我分析朝局了,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是关于你的父亲。戚成义在这次的洪灾中物资钱粮安排的妥妥当当,立下不少功劳。以前朝局复杂,但是有赵程之坐镇还不至于太乱。现在群龙无首,各方势力反而蠢蠢欲动,其中最有野心的是老越阳侯戚家和你父亲家。现在看来,戚府倒有要越过越阳侯府的意思。” 戚东雨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戚沛涵恨不得横着走,和赵欣玥一见面就像两只斗鸡似的。容泽,你忙的差不多了,快去看看你的后宫,不然一个个的都来我听竹轩探口风,门槛要被踩破了。” 容泽作势要敲戚东雨的额头:“阿拙,你过分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戚东雨赶紧捂着额头求饶:“知道了,知道了,不挖苦你,不插手你的后宫了。” 容泽找准空隙,还是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哪次马不停蹄的回来不是先来看你?” 戚东雨揉着额头:“知道了,你才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段时间你在宫外都待野了,下次让张全跟着。”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敢了,哥哥。。。我在宫外学不野的。”戚东雨抓着容泽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声音软软糯糯的,甜到人心里,容泽最受不了这一招。三两片竹叶随着风飘落在戚东雨发梢,容泽伸手摘下,握在手里把玩:“好了,被你一打岔,忘了正事,估计不久我就要升你父亲的官了。” 戚东雨不明所以:“你是在顾忌我?” 容泽点点头,说:“当年你母亲的死我们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但是你父亲伪造遗书,想来是脱不了关系的。加上我心里始终介怀他当年那样对你,如果不是看你嘉和郡主的身份,他这些年也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戚东雨侧了侧身,正对着容泽的眼,他眉眼清澈,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在他的眸中看到自己:“容泽,你是帝王,用人不拘小节,不问出处。你这样在乎我的感受我很感激,但是只有你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你要是觉得戚成义值得用,那就用,不用顾及我。母亲的死我会查清楚的,到时候不管是谁,我都会自己报仇的。” “也不完全为了你,我知道他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虽然有些才华,但是毕竟德行有亏。” “完美的人反而难被名利所驱使,帝王的驭人之术,你比我清楚,君子有君子的用处,小人有小人的用处嘛。只要你多管着点,不要尾大不掉就行。” 下午的阳光刺眼,两人挪到屋里又聊了一会,许是真的累坏了,戚东雨出去泡个茶的功夫,容泽就在矮榻上睡着了,屋里有些闷热,她将窗户细细的开了一条缝,又轻手轻脚的将容泽的靴子脱了。自己坐回案边,拿起本书又读了起来。容泽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张全急得在外面跳脚,原来容泽一早说了要去赵欣玥那里用晚膳。戚东雨心里一笑,容泽这是谁家官场失意,他就让谁在后宫得意,如此步步为营,怎么能不辛苦。想到这,更不忍心叫醒容泽,就打发了张全在外面守着。 夕阳西下,晚霞当空的时候,容泽终于慢慢醒了过来,这一觉当真睡得舒坦。映入眼帘的是斜倚在窗下读书的阿拙,她安静地坐在窗边,她的身影被夕阳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温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一片安详的氛围笼罩在她周围。偶尔她的头发被微风拂起,如同一缕柔丝般飘洒在她的肩上。容泽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 戚东雨放下书,和他的眼神相遇,他落荒而逃的收起自己的心思,再抬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戚东雨打趣说:“你醒了?你这一觉可急坏了张全,赵欣玥派人来催好几次了,我看你睡得甜,实在不忍心叫醒你。” 心里舍不得离开,但是外面张全催促得声音又想起,容泽起身穿上靴子:“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快去快去,不然赵欣玥不知道要怎么怪我呢!” 容泽走后,戚东雨用过午饭,天气实在燥热就想着叫上秋菊冬梅去逛逛吹吹风。 “姑娘,我们去御花园的凉亭,那里凉快。” 戚东雨敲了一下冬梅的脑袋:“你看你家姑娘我晚上去御花园转悠吗?” 冬梅迟疑的摇了摇头,戚东雨接着问:“知道为什么吗?” 冬梅又摇了摇头,戚东雨说:“因为晚膳后的御花园很热闹,容泽的很多红颜知己都等着在那里和他偶遇,我如果撞见多不好啊!” 冬梅想了想,点点头,又想了想,摇摇头:“姑娘,她们偶遇她们的,和咱们乘凉有什么关系?” 戚东雨说:“你不觉得看见她们对着容泽千娇百态心里怪别扭的吗?” “没有啊,妃子和陛下不就是那样的吗?以前沈姨娘和老爷,赵太妃和先帝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胆子也太肥了!怎么妄自议论先帝!” “哎呀,姑娘,话赶话嘛,我是想说,那么多后宫佳丽,陛下风流潇洒,气宇轩昂的,就算没有尊贵的身份,也是小姐姑娘们追捧的对象啊,在御花园偶遇一下什么的不都很正常。” “容泽风流潇洒,气宇轩昂?以前没细想过他的长相,现在想来确实挺招人的。”戚东雨心里想着,嘴上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算了,反正我想着要撞见他佳人满怀就觉得别扭,我脸皮薄,咱们找过别的地方去乘凉。春秭宫后面的福园景致也不错,咱们就去那。” 后宫的女子如果没有侍寝,就都安排在春秭宫,等到侍寝后再按例封赏,所以这里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后面的福园平常打理的不错,但是也确实比御花园清净多了。戚东雨带着秋菊和冬梅绕过春秭宫到福园里乘凉。一行人在假山后的凉亭的坐下,戚东雨晚膳吃的多了,这会子斜倚在围栏上看着莲池里倒映的月亮,随着风在水波里荡漾。 三人静静的待了一会,就听见有人悉悉索索的走到假山后面,不一会就像有女子低低的哭声传出来,戚东雨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又听了一会,好像是戚东瑶的声音。她和戚东瑶交情不深,以前还是死对头,想着她也不愿意被自己看到她的委屈样子。于是戚东雨对冬梅和秋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对他们摇了摇头。 假山那边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主子,哭多了伤身体,别哭了。” “家里父亲又来信催促了,说我没出息,都不知道怎么伺候皇上,进宫两年还没有侍寝,他最近又有小妾进门,动辄打骂母亲,说如果我再不上进就要休了母亲。“ “主子,咱们也做不了陛下的主啊。要不您去求求嘉和郡主?” “我。。。我。。。我以前对她不好,想来陛下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待见我。” “主子,来日方长,别哭肿了眼睛,一会回去嬷嬷又要数落了。” “没有恩宠,做什么都不对,嬷嬷怎样都是要奚落的,我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嘛。” 沈氏当年那样对待自己对待她身边的人,今天有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戚东雨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戚成义当真薄情,自己的子女都可以利用,看来他最近真的是小人得志,急着更上一层楼。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戚成义就递了帖子进听竹轩,想要拜见戚东雨。戚东雨这一年见他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当年她离开戚府时戚成义的谄媚样,记忆犹新,原本也没有什么兴致应付,但毕竟他现在是朝廷众臣,偶尔递个帖子,不见也是过不去。 戚成义见到她先是嘘寒问暖的,戚东雨淡笑不语,他似乎也觉得没有意思,话锋一转:“东雨,你可常见到陛下?我们是一家人,即使以前有隔阂,但毕竟一荣俱荣,有空在宫里多帮帮东瑶,她一个人进宫无依无靠。她戚沛涵虽然是戚家女,我们家向来和越阳侯家不和,这后宫不好让她一家独大。” 戚成义惯会察言观色,看戚东雨摇着团扇,淡笑不语,就思量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话说得不对,灵光一闪,说道:“东雨,陛下对你另眼相待,你看陛下如何?” 戚东雨被他盯的不自在:“我看容泽如何?什么意思?” 戚成义笑得眉眼挤到一处:“想必陛下默许了你可以直呼陛下的名讳?这是天大的恩典啊。”戚东雨一愣,她一直就是这么叫着容泽,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想来,即使他是太子之时,出了先帝后,也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戚成义压低了嗓子,接着说:“东雨,为父这么说,要是你妹妹不行,我看陛下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戚成义的轻声细语戚东雨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莫名涌上一团火,面上也冷了下来:“我和陛下兄妹相称,戚大人不要异想天开的好。” 戚成义丝毫没察觉她语气里的不悦,得意地抚了抚胡须,说:“就说你们姑娘家,见识浅薄。当年先帝要是真想让你们两做兄妹,为什么不直接封你为公主,收你为义女?封你为郡主就是想着将来留个可能。当年赵家独大,很多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你懂吗?” 这个可能戚东雨从来没有想过,心里一时千头万绪,再看戚成义的洋洋自得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让人反感,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本郡主有点乏了,我会想办法帮戚东瑶的,别的不要多想。” 戚成义被泼了一盆凉水,心里不悦,面上却不好发怒,待退出来走到宫门口时,沈氏迎了上来询问如何了。戚成义冷笑一声:“没有我算不到的事情,据我的观察,陛下对戚东雨那个丫头一定有情,不管是她自己出手,还是她出面帮东瑶,咱们都有胜算!你且等着看。” 第七十一章 秋狩 元和四年,元和帝下诏,昭仪戚氏言行无状,妄图毒害圣上,赐白绫。其父越阳侯教女无方,欺君犯上,其母肖氏知情不报,视为共犯,褫夺越阳侯府爵位,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妓。这也算是南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戚成义倒是开心坏了,和越阳侯府虚与委蛇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挣出个长短,如今戚府非但没有受牵连,反而宫里的赏赐不断,在朝堂上陛下对他也是和颜悦色,不知道他躺在坟墓里的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把爵位传给他。他特别享受这样被人追捧的日子,那一日在醉仙楼做客,下面人送了他一烟花女子,听说风韵了得,第二日,就将人抬进了戚府,纳了小妾,夜夜笙歌。 戚东雨读到这里,冷笑一声,她这个父亲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那日在朝阳殿的事张全已经过来解释过了,她醒来之后倒是再也没有见过容泽,想到这,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一日只是误会,可是那场景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来都会心痛难忍,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容泽。他虽然没有再来听竹轩,但却让李默每日给她汇报戚成义的一举一动,还颁了一道旨意,阖宫中的人,没有召见不得前往朝阳殿,她斜倚在榻上,身上懒懒的,铜镜中的自己还是面无血色。 朝阳殿燃着静心香。容泽问张全,“她用过午膳没有?” “启禀陛下,郡主午膳用了半碗粥,一叠小菜。”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看来还生着我的气。” 张全小心劝慰道,“陛下,您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您龙体重要啊。” “无妨,我有分寸,叫李默进来,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默进来,回禀道,“戚沛涵的侍女交代那曼陀罗花粉的功用是无意中和赵欣玥的侍女绿芜攀谈的时候得知的,两人是同乡,原本就熟络,也没什么可疑。只是自从赵欣玥晋升了淑妃,两宫的人就视同水火,这两人的来往也淡了,所以底下人相互走动确实可疑。但是据这侍女交代,那一日绿芜说是家里有人来探望,带了特产进来,她一时兴起所以带些来分给同乡。只是那几日的进出宫记录属下都查了,并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绿芜。” 容泽指尖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李默接着禀告,“之前太医说赵之桃也有被服用过曼陀罗花粉的迹象,她刺杀阿拙的那一日,身上有曼陀罗花粉的残留,如今想想,那段时间赵欣玥也出入频繁赵之桃的宫里,那一日,她也在离赵之桃最近的位置。” 容泽一脸狠绝,“南城女诸葛?知道她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不想居然在背后这么多小动作,这么多次置阿拙于险地。李默,去把绿芜悄悄抓起来,刨根问底,尽量不要让赵欣玥察觉。” 李默抱拳道,“属下会伪造一封赵家家书,唤绿芜回赵府一趟,待她出宫就将她抓住。” 容泽点点头,“不错。”他一脸疲态,手一挥,“你们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容泽又颁了一道旨意圣旨,司空戚成义劳苦功高,升为宰相。戚府一时更是风光无限,当年的赵家也不能及。这些消息都一字不拉的传到戚东雨的耳朵里,她知道容泽不会无缘无故的封赏戚成义,难道?她想的有些心惊,她这几日隐隐觉得容泽不来见自己,但是约束后宫放任前朝,像是暗暗在计划什么,想要和她较劲,心里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而今西月和东穆随时都会开战,容泽不惜端了越阳侯,整个兵部百废待兴,戚成义又掌管户部多年,盘根错节,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万一打起仗来,不是兵和粮全都会乱?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想去找容泽,可迈出屋子又想起容泽颁的旨意,非诏不见。她迟疑了一下,又想自己并不是他后宫中的女人,如此就厚脸皮一次。 张全看到戚东雨的时候,怕是看见自己亲娘也没这么高兴,连忙放行,戚东雨客气道,“张公公确定不用通报一声?万一。。。” “哎呀,郡主殿下说笑了,陛下天天盼着您来呢,老奴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也没脸当这个差了。陛下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又为社稷操劳,唉,殿下您能来就好,您自个儿进去看。”说罢,给戚东雨推开殿门。 大门敞开,容泽正在批奏折,抬头看是戚东雨,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一笑。戚东雨没想到张全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一动不动,看着容泽有些局促。 容泽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贪恋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轻笑道,“怎么?阿拙还在生我的气。你能来就好,把殿门关上,为夫任凭娘子处置。” 他耍赖的语气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向爱人低头没有那么难,她推开他,迈进殿里,一边说道,“油嘴滑舌!”张全识相的关上殿门,戚东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在里屋容泽的塌上。她的脸红了一片,“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容泽欺身上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喃喃道,“我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我没有碰她,我以为她是你,才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但是我后来立马就知道了那不是你,我都把她赶走了。” 容泽越说越委屈,“太医说我被下了实打实的曼陀罗花粉的分量,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阿拙,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要不理我好吗?” 她扶起他的脸,心疼他眼睛下面的青色,“那太医说,有没有伤到你的身体?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他的脸蹭着她的掌心,青色的胡渣子蹭的她痒痒的,酥酥的,“太医说,怕是要留下病根子,以后要好好调养,不能随便动怒伤心。” 她眉头一蹙,“那能调理好吗?要怎么调理?” 他趁她不注意,在她朱唇上一啄,“要阿拙细心照料,天天来看我,和我形影不离,就能调理好。” 她轻轻锤了他一拳,“怎么一国之君,这么无赖。” “我不赖着阿拙,怕阿拙再也不见我了。这次是我不好,没有守身如玉。” 她被逗得扑哧一笑,心里甜甜的,软软的,“我。。。没有生你的气,那一日我。。。我只是乱得很。。。我。。。” 她的话淹没在他无尽温柔的吻里,包含着无尽的相思,无尽的依赖,如何都不能满足。半晌,两人才分开,她依偎在他怀里,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仰起头,“容泽,你是不是要对戚成义动手了?” 他把玩着她的长发,说,“那么明显吗?” 她撑起身子,着急地说,“你不必为了我乱了朝局,他掌管户部多年,你又刚端了兵部,万一打起仗来怎么办?” 他将她拉回怀里,安慰道,“你也别太小看我了,阿拙,当年你出的科举的好主意,经过三年,我的人都安插在了重要的位置,他戚成义盘根错节,我这个少年帝王也不是好随意唬弄的。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不肃清朝纲,如何打仗,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如何能将钱粮交付在戚成义这样见利忘义的小人之手?” 他亲吻她的发间,接着说,“阿拙,放心躲在我身后,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遣散后宫的女子,她们想留下的,我会让她们下半生衣食无忧,想走的我也绝不阻拦。那一日的事,伤了你,也伤了我,不会再发生了!” 他懂,他都懂,她心下无比动容,她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人,值得她爱,值得她恋。 容泽接着说,“还有一件事,阿拙,当年赵之桃的事也和曼陀罗花粉有关,有可能是赵欣玥。李默已经带人去查了,以后你万万不可以对她有恻隐之心,她心思歹毒,很多次都要置你于死地。” 转眼就到了初夏,这几个月戚成义风光无限,果不其然,有人按耐不住了,先是有人揭发戚成义赈灾时冒领他人功劳,不惜犯下人命,原来是赵府眼红戚成义,谁也不想看到戚成义一家独大,目中无人。接着有妇人敲登闻鼓,说自己相公被害死了,大理寺卿一询问,原来那妇人是戚府原来打更人的妻子,当年戚成义就想杀人灭口,不想被他逃脱,后来他再在南城露面,原本是不堪忍受被人追杀的日子,想要告发戚成义,谁知道被戚成义先下手,还连累了常嬷嬷被杀。常嬷嬷死后,容泽就派人追查,找到了那人的妻儿,正东躲西藏,李默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如此一来戚成义下狱,三司会审,居然连带出了当年戚东雨娘的案子,原来当年戚成义为了巴结赵府,不惜设计上官太尉,自己岳家的门生,坐实了他贪赃枉法的大罪,才有了太尉的一病不起。上官熙当年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相公陷害母家的证据,万念俱灰,和他大吵了一架,戚成义恶向胆边生,害怕东窗事发,居然溺死上官熙杀人灭口。这消息传到戚东雨耳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惊讶,早就知道他是这般无情无义不是吗?接着戚府落罪,戚成义午门问斩,家产充公,家人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 第七十二章 醋意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的很不真实,戚东雨这几日有些恍惚,梦见了娘亲,常嬷嬷,儿时娘亲站在树下,朝她说,“阿拙,不可以淘气,下来,哎呀,小心,不要摔伤了!”接着戚成义出现,用一尺白绫缠住娘的脖子,娘被勒得面色惨白,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掐断了,戚成义不停的大笑,她却困在树上,下去不得,也救不了娘亲。她急得大喊,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去。正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那温度让自己贪恋,突然间戚成义不见了,娘亲不见了,她很着急,娘亲去哪里了?她要去救娘。 “阿拙,阿拙?”一声声低低的呼唤让她睁开眼睛。容泽关切的脸浮现在面前,他温柔地问,“怎么?又做恶梦了?” 她坐起身来,一把抱住容泽,他笑了笑,抚上她的长发,“我在,不怕,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许久没有想过娘亲了,戚成义入狱,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欢喜,还生出几分悲凉来。她不知道哭了多久,贪恋着他的温度,所以肆无忌惮,半晌,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睛看向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泽说,“快子时了,是我不好,今日政务繁忙,来晚了,我应该早些过来陪你的。” 她摇了摇头,乖觉得躺在容泽怀里,“我知道你为了我很辛苦,原本你不必越阳侯府,赵家和戚家一起动的,三四年要做的事情你三四个月就做了,自然千头万绪。你这样护着我,我怎么会不知好歹。” “你娘亲去世,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当年的你游荡在外也是九死一生,还好,你我都还在,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们不仅会平平安安的,还要长命百岁,生很多很多的娃娃!” 他看着她,眼睛灿烂如星辰,戚东雨迷失在那片深邃里,她情不自禁的伸手触摸,心里无比的坚定,她也想护着他,和以前不一样,不是为了责任和义务,就是单纯的,她想护着自己心悦的男子,她,还想。。。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大胆抬头,吻上他的唇,他微愣,很快就忘情地回吻她。她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腰间,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她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行,“阿拙,我怕。。。我忍不住。” 她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一双眼柔柔地看着他,“阿泽,是我忍不住了,我。。也想要你。” 说罢,脸红成一片,羞涩地闭上眼,再覆上他的唇,生涩地,浅浅地亲吻着他。感觉到他的颤抖和胸膛如雷的心跳,很快他就反客为主,两人的发髻不知何时被打散,她的青丝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他的手所到之处都酥酥麻麻的,她嘤咛出声,他却更加疯狂,喘息也失了分寸,不知何时她衣衫尽褪,雪凝般的肌肤泛着动情的潮红,在烛光的映衬下妖冶动人。他从来不知道,他的阿拙这么甜,这么好,这么诱人。这是在梦里想过无数次的,这是他虽经人事却从未有过的快感。身和心的满足,高潮来临之后,没有激情后的疲倦和厌恶,恰恰相反,却生出密不可分的甜蜜和满足。他从不取悦女人,可是他想取悦阿拙,他想要她因为他而快活,让她和他一样享受极致的快乐,夜很短,但这一生很长。 第二日,在戚东雨的再三催促下,容泽紧赶慢赶,早朝还是晚了,为了这,戚东雨自责不已,自己怎么能真的成了红颜祸水。食髓知味,容泽恨不得每时每刻和戚东雨粘在一起,干脆吩咐张全把奏章都搬到听竹轩来批,他批阅奏章,她是万万不敢进去打扰。第一天她送了盏茶进去,一个时辰之后才被容泽吃干抹尽后出来,她脸羞得通红,这样下去都怕容泽耽误政事,自此以后,除非容泽自己出书房,不然她再也不去招惹他了。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用完午膳,戚东雨昏昏欲睡,容泽抱着戚东雨在竹林下坐着,她手里拿着一片竹叶把玩,容泽问,“为什么单单喜欢竹子?” 她笑着说,“那时候觉得竹子郁郁葱葱,明明是草,却也能够和树比高。还比树多出了坚韧,疾风也不折,”她看着他,笑得很甜,“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因为不必躲躲藏藏,有你撑腰啊。” 容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阿拙,三日后戚成义就要问斩,你。。。要不要去见他?” 她手上一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以前对他都是恨,把恨剥离,就只是陌生。你宽宥了他的子女家人,对他,你已经很仁慈了。” 容泽抬起她的下巴,说:“阿拙,我陪你去,我怕。。。你不见他会后悔。” 她犹豫了一会,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听下人说娘当年一舞动南城,爹一见倾心,而我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跳舞,我那时候小,只是单纯的以为娘身体不好,不再跳舞了。如果我会,是不是爹爹就会来看我们了。我偷偷穿了娘的舞衣,很大很长,我偷偷跑去书房找他,他看见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知道了以后反而满眼的厌恶,我虽然小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的眼神我看懂了,我很害怕,我不相信他就是爹爹。因为即使是下人们的家生子,他们的爹爹都是很爱他们的。后来我去问我娘,她只会哭,还把舞衣从我的身上扒了下来扔进了火盆。” 她抬头看着容泽,接着说,“小时候的我对爹爹有幻想有期待,现在的我对戚成义只有恨和冷漠。我不需要他的忏悔,他也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不必见他,也不会后悔。” 他知道她幼时凄苦,抱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小心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好,阿拙以后有我就够了。” 紫宸宫中,赵欣玥坐立不安,“还是没有绿芜的消息吗?” 内侍禀告,“没有,绿芜姐姐前两日出宫的,至今没有回来。派去赵府的人说并没有朝宫里递什么家书。” 绿芜知道自己很多秘密,难道。。。 能在宫里做假消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戚成义和越阳侯都倒了,她又是后宫妃嫔中位份最高的,表面上看赵家一家独大,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只有她知道,容泽这几年来紫宸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留宿的次数更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最开始她也是满心期待,满心幻想,可是他一直防着她,尤其在赵澈死了之后。这个男人除了对戚东雨和颜悦色,对任何触碰他底线的人,都是狠绝不留余地的。戚沛涵和戚成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绿芜真的落在容泽手里,那她招供只是迟早的事情。她如果要保命,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第七十三章 遇袭 营地后面的林子其实不算偏僻,但是地势陡峭,走了一阵,营地就被挡在了山的另一侧。戚东雨和苏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林子里转悠。夏末的林子依旧郁郁葱葱,树梢尖上也缀着点点金黄,风一吹过,树叶飘落,许是这里少有人来,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细细的声响,却也有踩在云端的感觉。戚东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苏亦面前,她总有些局促不自在。 “在想什么?”苏亦轻声问道,试着打破沉默。 “在想和你聊些什么好呢。” “哈哈哈,郡主真风趣,怎么?和在下相处很难吗?” “不是,除了容泽和子兰,我没有和别的男子独处过,也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朋友?多谢郡主把我当朋友!我嘛,前半生身份尊贵,没什么朋友,后来身份低入尘埃,更没有人敢做我的朋友。” “你想报仇吗?”戚东雨脑海里闪过面具下那双充满戾气的眼,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 苏亦脚下一顿,眼睛望着前方,面无表情,“没有人不想报杀父弑母之仇。” 戚东雨想起了自己,想起来容泽,轻叹道:“是啊,说不想都是骗人的,是不能,人的愤怒大都来自于自己的无能,无能改变过去,无能改变未来。” 苏亦笑道,“郡主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也这般消极?” 戚东雨想起了自己的杀母之仇,正要说什么,却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苏亦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山林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苏亦轻声说:“等会如果有什么事,你只管自己跑就好,我自会脱身。”戚东雨心里咯噔一声,也没有急着答应,只是不停注视着周围,这里已经是林子深处,山路陡峭,跑回营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皇家猎场怎么会有人混进来,而且为什么是冲着他们来的? 忽然间,树梢微动,四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苏亦将戚东雨挡在身后, 为首的那人叫嚣道:“苏亦,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苏亦说:“哦,我叔父他终于等不及了,想要我的命了?只是我这条命可没有那么容易取!”说着,将戚东雨推去树后,纵身一跃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地高手,招式也是狠辣,招招直取他的命门。寡不敌众,只见一人剑指着苏亦面门直直地辟了下去,他险险躲过,后面一人却趁机偷袭,戚东雨看的掌心冒汗,情不自禁地喊:“小心后面。” 那和苏亦缠斗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苏亦微微点头。那黑衣人转身向戚东雨袭去,眼看剑就要触到她的鼻尖,苏亦一脚揣在那黑衣人腿上,黑衣人踉跄了几步,回头接着和苏亦缠斗在一起。其他几个黑衣人也纷纷效仿,苏亦分身乏术,不是一会儿身上就挂了彩,戚东雨看着着急,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一跺脚,转身向营地跑去。 看戚东雨跑远,苏亦和黑衣人停了打斗,“少主,那娇滴滴的郡主果然胆小,吓一吓就跑了!” 看见她豪不拖泥带水,跑得干脆,苏亦不知为何,心头一片失落,“是啊,是我高看她了。” “少主,咱们快走,有嘉和郡主做证人,东穆这边会以为你遭了毒手,若熵那边属下们已经安排好了。” 苏亦看着戚东雨消失的方向,一脸戏谑,果然,都是无情无义,胆小如鼠之人,他居然还。。。 一行人正打算撤退,却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苏亦不明敌我,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又四散打斗开来。空气里淡淡的弥漫着药草香,苏亦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眼前一晕,脚底一下踩空,身体接着不听使唤就要向前趴去。一双少女纤细的手臂及时接住他,接着扑鼻而来的是戚东雨身上的竹叶香。苏亦身形高大,戚东雨拉不住他,只好自己挡在前面,双臂抱着他倒地。苏亦重重地摔在她身上,她闷哼一声,忍着后背的疼痛,赶紧扶着苏亦坐起来:“你没事,我用了迷药,这个吃下去,你就不晕了。”说着就塞了几片叶子在苏亦嘴里。果然片刻,他就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戚东雨看他能动了,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 两个人朝林子深处疯跑了一阵,戚东雨抱着一棵树,气喘吁吁:“时间有限,我采的草药不多,剂量不大,他们一会就会追上来,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去哪里躲躲。” “这会天要黑了,再向树林里走走,林子里雾大,咱们再找个小矮坡,山洞之类的躲一躲。” 戚东雨站直了,说:“那快走。” 两人再林子深处找到一个小矮洞,刚好两个人能挤下。“你怎么走了又回来?”苏亦问。 “我原本想回去搬救兵来救你,但是他们有备而来,回去的路都被砍断的大树堵死了,还好我急中生智,采了些草药迷晕他们。” “你就算不迷晕他们,他们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他们的目标是我。”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自己躲起来?苏亦,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信任?这个陌生的字眼撼动着苏亦的心,很久的时间他都步步为营,谁也不信任,对母亲的旧部也是恩威并济,信任,是什么感觉?有信任,就有依赖,就有指望,会不会失望? 苏亦看着戚东雨,半晌不说话,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一次在云栖山,你不是也舍命救我了吗?” 苏亦瞳孔紧缩,手一把掐着她的喉咙,语气冷绝:“你果然知道了。” 他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或者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血海深仇,苟且偷生,他怎么可能和子兰一样的风光霁月,待人温和。感觉他没用多搭力道,戚东雨拍了拍他的手,他也顺势放开,她说:“你没想真的掐死我就别吓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掐死你,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 “你生病那次是真的想掐死我,力道比现在这个可狠多了。”苏亦低着头没承认也没有辩解,她接着说:“我看了你手臂上的疤痕,所以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救过我两次,我也救你两次,这样你放心了?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要你不伤害容泽和东穆。” 苏亦的丹凤眼一挑,直直盯着她,语气阴森森的,“所以你是说我和容泽,你一定会选容泽?” “我当你是朋友,自然对你坦诚,不愿意骗你,容泽是家人,我自然不能舍弃他,谁也不能伤害他。” “那如果我偏要呢?你要去告发我?“ “你所作的一切,我看来都只是自保而已,也许东穆和西月终究会有一场大战,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就真枪真刀光明磊落的比试,而不是兵不厌诈,使小人招数。“ 苏亦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的回答,半晌,他哼了一声:“女人,妇人之仁!”说完绕到戚东雨身后的手臂一记手刀,戚东雨就晕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在她周身撒上防蛇虫猛兽的药粉,然后起身:“出来。” “少主,属下来迟,望少主恕罪。” “看来这丫头有点本事,这点迷药让你们几个高手晕了这么好一阵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好有少主沿路留下的记号,属下才顺利找到这里。少主,不能再耽误了,已经天黑了,元和帝很快就会发现郡主失踪的。” 苏亦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戚东雨,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见了,戚东雨。他压下心里的不舍,下令道:“出发!” 第七十四章 放弃 于是一行人在林中急行,几人都是轻功高手,一盏茶的功夫就奔出去几里地,众人迷药劲刚过,有些体力不支,见已经离得远了,就停在树梢休息。 苏亦打开水囊,仰头喝了一口,说:“玄心,以后不要擅自更改计划,你要是不把树砍了,戚东雨顺利回到营地,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玄心已经摘下了面上的黑布,一脸茫然,说:“少主,属下没有砍树啊!” 苏亦握着水囊的手一顿:“你没有?你们都没有?” 几个属下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苏亦想了想,厉声道:“不好,有人不想她活着回去!” 他连忙起身,玄心提醒道:“少主,我们已经脱身了,不管是谁,他们的目标都不是您。” “她毕竟因为我而涉险,我不可以弃她不顾,更何况她昏睡着,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少主,这会儿元和帝的人估计已经出动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今天不走,以后就难有机会了。” “是啊,少主,您这一回去,来不来得及救郡主不说,即使您救了,元和帝还是会责怪你的。” “少主,我们已经离开许久了,也许,也许,他们已经得手了,回去也是徒劳。” 也许他们已经得手了!苏亦一阵心慌,前一刻她还笑着和他说,他们是朋友,她不会丢下他,下一刻,他就要弃她而去,所有的念想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催促他,回去,回去。这一生,他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这一次他有资格任性,有资格选择吗? “玄心,你带着众人接着撤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和月长老说,我在东穆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也许今天是个机会,救了戚东雨,是个让容泽信任我的机会。” “少主,什么机会,都没有迎接你回西月重要啊!”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消息。” 说完,苏亦人已经腾出去几丈,脚下丝毫不敢慢下来,戚东雨,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等我。苏亦不管不顾,拼尽全力,耳边呼呼生风,发髻乱了也不自知,半盏茶的功夫,就赶了回来。戚东雨还好好地躺在那里,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到她身旁蹲下,手抚上她熟睡的脸,眼里有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喃喃道:“还好来得及。” “老大,找到了!”林子里有人喊道。苏亦目光阴寒,看来又要打上一架了。接着三个山匪打扮的人笑着现身:“小子,我们只要你身边的那姑娘,你给老子让开,老子就放过你!” 苏亦笑着说:“我即使让开,你也没命碰到她。” “老大,别给这个小白脸废话,贵人说了,这水灵灵的丫头随便我们玩,她还有钱赏赐给我们!”说罢,色迷迷的看着苏亦身后的戚东雨,“看那皮肤,摸起来一定销魂啊。啊。。。” 说话的那人尖叫一声,手捂着眼睛,鲜血从他右眼流了出来,他疼的杀猪般的叫唤:“老大,我的眼睛,狗崽子!” 苏亦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猎物,众人心中一颤,但是嘴上不甘心示弱:“你。。。你小子,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苏亦手骨的关节咯咯作响:“敢打她的主意,你们都得死!”说着就先发制人,一脚向着领头那人的胸口踹去,那人还没看清楚苏亦怎么出招的,就感觉胸口一阵巨疼,接着一股腥甜涌上,口吐鲜血。 跟着的另两人也慌了:“不是说跟着小美人的就是个小白脸,两个人是野鸳鸯吗?” 苏亦一步步的向他们逼近,像是地狱里索命的修罗,两人吓得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是谁指使你们的?” “是。。。是。。。宫里的一位贵人,我们也不知道,是。。。是个宫女给我们的银两。” “那宫女叫什么?” “这。。。这。。。我们不知道啊,对了,她给了我们一个路符,说是这样就能出入皇家猎场。” “那路符呢?” “我们说是送菜的,进来的时候那路符已经被收走了。” 两人话一说完,还来不及惊呼就争着眼睛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苏亦头也没转,一颗石子就解决了那吐血老大的性命。苏亦看看时辰,要是他此时离开,兴许还能脱身,他走回戚东雨身边,她双目紧闭,眉眼柔和,发丝微微染上了雾气,她放迷药,拉着他疯跑,他的指尖似乎还弥留着她的温度。他忽然明白刚才离开时心中的不安是什么,是。。。不舍。他凝视着她,轻叹道:“罢了,就当我欠你的!送佛送到西。”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一身的武功内力,所以花了些时间将三人的尸首处理好,再把打斗的痕迹做的凌乱许多,自己身上也弄得狼狈了一些。然后抱起戚东雨就往营地赶。 营地里,冬梅见晚膳了自家姑娘还没回来,就到处询问,却怎么找都没有戚东雨的下落,一下子慌了神,想要赶紧禀告陛下。谁知道今天陛下刚好和戚东雨赌气,傍晚回来就去了戚沛涵帐子里,戚沛涵自然欣喜万分,吩咐了什么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她的人自然把冬梅堵在帐子外面,好巧不巧,张全和李默都去忙别的事情了,冬梅不确定自家主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也不敢太张扬,急得在戚沛涵帐子外面直跺脚。如此就又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等到张全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冬梅急得眼睛都红了。 “冬梅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冬梅开口已经有了哭腔,“张公公,我家郡主不见了,她下午说和苏世子出去走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奴婢找遍了,都没有郡主的消息。” 张全一听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容泽就掀了帘子出来,一脚揣在拦着冬梅的内侍身上,“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朕拖下去打,打死为止。”戚沛涵跟在他身后,面色惨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容泽回头瞪了她一眼:“下人都管教不好!”戚沛涵吓得啪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转头问冬梅:“阿拙什么时候出门的?朝哪里去了?” “郡主午时就出门了,和苏世子一起,朝后面的树林去了。” 营地里瞬间灯火通明,李默调派了人马,分几队进山。容泽一脸冷意夹杂着怒气和担忧,就知道苏亦不简单,他要是敢对阿拙不利,利用阿拙威胁他,他一定把苏亦千刀万剐。李默牵来马,容泽翻身上马,李默劝着说:“陛下,天黑了,山势陡峭,属下们去就好。” “阿拙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假手他人?” 说着正要驱马离开,那边就有人高喊,他们回来了,容泽赶紧打马过去。只见苏亦抱着戚东雨,跌跌撞撞地朝营地里走来。容泽一马当先冲到他们面前,下马从苏亦手里抱过戚东雨,苏亦觉得怀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容泽瞪着苏亦:“今天的事,最好与你无关。” 苏亦一身狼狈,苦笑道:“陛下,你的后宫有人想置郡主于死地,她并无大碍,只是被打晕了。” 容泽看他身上脸上都挂了彩,戚东雨身上却毫发无伤,心宽了许多,说道:“你下去,找太医看看。” 第七十五章 纷扰 容泽说着就抱着戚东雨朝帐子里走去。太医已经候在那里了,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之后说:“启禀陛下,郡主没有大碍,就是一些树枝刮蹭的小口子,一会儿就能醒来。” 容泽松了口气,让太医下去了。张全已经命人搬来了软榻:“陛下,您也累了一天了,就在这里休息。” 李默掀了帘子进来,容泽问:“查得怎样了?” “后山确实有打斗的痕迹,看来苏世子说的没错,今日送供给的临时抱恙,有几个面生的来送东西,路符手印都有,但是进来了就没出去过。” “谁的路符?” “确实是炊事营的路符。” “很好。。。还不知道朕的后宫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既然能布这样的局。李默,你好本事,秋狩的营防就这么薄弱!” 李默抱拳跪下,面上已是惭愧之色:“是臣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自己下去领十个板子!”李默领了命出去。 一只凉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容。。。泽。。。” 戚东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脖子,还有点酸疼酸疼的:“我怎么回来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脖子有点酸,我。。。我是被人打晕了?我怎么回来的?” “苏亦把你带回来的!”容泽别过去脸,心情显然不好。 “那他怎么样了?”戚东雨急切地问道。 “你!戚东雨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苏亦不是一般人,他心性坚忍阴沉,绝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我不喜欢你和他走的太近!” 戚东雨知道这次自己理亏,秋狩这么大的事情还给容泽添乱,每次慌不择路的时候,她直觉地知道容泽终究会来救自己的,这样一想,这些天的别扭烟消云散,她抓着容泽的手臂摇了摇,“容泽。。。对不起嘛。。。我以为后山很安全的,毕竟在皇家猎场里面。” 她每次一服软撒娇,他就立刻没了脾气,伸手整理整理了她微乱的鬓发,说:“这次确实是我的疏忽。你被打晕了,所以可能不知情,苏亦说有三个山匪打扮的人,想要轻薄你,都被他打退了。” “只有三个山匪?” “怎么?还有其他人吗?”事关苏亦和西月,戚东雨还没时间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山匪能混进来?” “是有人帮忙,给了他们路符和手印,李默已经在查了。” 她乖觉地点点头,‘咕噜’她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赶紧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说:“我饿了,容泽。” 今天和她赌气,午膳也没吃,晚膳刚坐下就火急火燎的急着找她,容泽这会子也觉得饿了,但是看她难得乖巧,心沉了沉,说:“张全已经去准备晚膳了,阿拙,我有事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是不是我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他问得直接突然,她丝毫没有防备,眼神里有点慌乱,“没。。。没有。” “是没有躲着我,还是没有生我的气?” 几年帝王,已经成了习惯,面前的少年无比熟悉,但熟悉的温柔里夹着几分强势,戚东雨把头埋得低低的:“没。。。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是有躲着我了?为什么?”他向前微倾,戚东雨被困在他的气息里,他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却丝毫不令她反感,倒想安心的谢下防备,牢牢依靠。 “那天。。。戚成义进宫了,说。。。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不大妥。。。” “他说了什么让你觉得非要躲着我才妥当?” 戚东雨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打死她也说不出口那天戚成义满怀臆想暧昧的话,“哎呀,反正你别问了,就是。。。就是。。。和你走的太近不好。” 她难得露出姑娘家的娇羞之态,看的容泽有点晃神,不自觉地嘴角微扬,“戚成义的意思?” 戚东雨丝毫没有察觉容泽语气里的戏谑,喃喃道:“那倒不是,他巴不得我和你走得更近?” “走得更近?什么意思?”容泽故作不知地问。 她向上提了提被褥,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躲起来,但又有些恼,“哎呀,就。。。就没什么,我真的饿了,晚膳还没好吗?” 容泽不想让她逃,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看进她的眼眸里,“阿拙,你和我走得近,是应该的,没有不妥当,他们想什么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是阿拙,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不要因为不相关的人而疏远我好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夜凉亭里他孤寂的背影,心里一片柔软,望着容泽,不自觉地点点头,“好!” “还有,不可以为了和我赌气将自己置身险境,像今天一样。” “今天就是个意外。。。哎呀。。。好了,知道了。” “还有苏亦不简单,以后能离他远一点就离他远一点。” 他确实不简单,戚东雨倒是愿意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可是为了让容泽安心,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尽量。” 如此这番,容泽才满意,两个人用了晚膳,容泽倒也没有再为难戚东雨,自觉地回自己的帐子里休息。 这一晚上的动静很大,经过这一闹,前朝后宫都知道嘉和郡主,虽然听说容泽非常宠这个异姓妹妹,但百闻不如一见,帝王不露喜乐,嘉和郡主却能轻易牵动天子的心绪,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赵欣玥帐子里,绿芜看着外面安静了下来,走到赵欣玥身边,轻声道:“主子,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几个人没有得手。” 啪,赵欣玥手里的翡翠钗子应声而断:“她可真是命大!谁救的她?” “是那西月质子,听说还受了伤。” “苏亦?他什么时候愿意给戚东雨拼命了,他不就是个绣花枕头吗?” “许是为了讨好陛下,这下子明眼人都知道要讨好陛下就得讨好嘉和郡主。” 赵欣玥恨得手指就要掐入肉里:“那都处理干净了嘛?那三个人呢?” “说是找到了残缺的尸首,像是在山里迷路了被野兽偷袭。那路符手印原本就是炊事营的,查不到我们。” “那就好,我看今晚睡不着的不止是我们,还有一个人应该比我们更恨戚东雨。” “您是说戚昭仪?” 赵欣玥扶了扶鬓角的步摇,说:“走,长夜漫漫,咱们去慰藉慰藉戚昭仪。” 戚沛涵的帐子里一片阴沉,奴才跪了一地,地上碎了几套杯盏。今天容泽当众给她脸色看,让她下不了台,下人侍卫都看着。她身为越阳侯嫡长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更有甚者,那个打死的内侍,张全来传话,所有她帐子里的奴才都要去观刑,明明白白地打她的脸。陛下一向对她是温柔的,温柔到几乎百依百顺,她做什么,他都说好。今天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过来了,她触到了他的逆鳞底线,让她忽然明白他以前的温柔包容不是在意,恰恰相反,那是毫不在意无关紧要。因为不在意,所以她做什么都无所谓。这个认知深深刺伤了她的自尊,接踵而至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启禀娘娘,赵充容求见。” “她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嘛?赶出去!” “戚姐姐这是还没有消火呢?传出去还以为姐姐对陛下不满呢。” 戚沛涵看赵欣玥不请自来,脸上不悦:“怎么?赵充容现在连规矩也不懂了,不请自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哎呀,戚姐姐,我是来关心你的,你先听听我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把我赶出去嘛。” 戚沛涵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没好气地说:“你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戚姐姐,你和我斗的死去活来的,不想被别人钻了空子啊!” “你是说戚东雨?陛下宠她,不过是兄妹相依为命而已,你什么意思。” “戚姐姐,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得了,这个恶人我来做,有些话我来说。她姓戚,不姓容。” “你!你什么意思?” “姐姐,你我都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你见过谁家的哥哥眼红妹夫到好几个月都不见一面?” “你是说赵澈?” “是啊,我小叔叔虽然是陛下发小,但自从当年和戚东雨订亲后,见陛下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还有,今天正午那一出你没看见也应该听说了,谁家的哥哥会和妹妹像那般置气?” 戚沛涵思忖着赵欣玥的话,沉默着,赵欣玥接着说:“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陛下初登大宝,还忌惮你我母家在朝堂的影响,此一时彼一时,而今东穆天下大定,陛下的帝王之威尽显,说话做事不必再小心翼翼,尤其是这后宫之事,你说呢,姐姐?” “那又如何,我们又做不了陛下的主。” 赵欣玥今晚点到为止即可,笑了笑起身:“我们自然做不了陛下的主,我来只是想握手言和,姐姐不必事事盯着我,我们在陛下眼里可不及戚东雨的分毫,妹妹只不过想在这红墙之内求一世安稳而已。” 赵欣玥出了戚沛涵的帐子,月色当空,丝毫不知尘世纷杂。绿芜迎上去给赵欣玥递过去披风:“主子,都说妥当了?” 赵欣玥笑笑:“够她寝食难安一阵子了,天之娇女又怎样,不管是她还是戚东雨,只要动了情就一文不值,只有权势地位才是最可靠的。” 第七十六章 决裂 接下来的几天,戚东雨很听话地窝在自己帐子里,让容泽安心秋狩,秋狩的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竞技,多是给年轻臣子们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听说李默的兄弟兵部侍郎李执十分骁勇,这次狩猎轻轻松松拔得头筹。容泽这几日一早就过来用了早膳才出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他刚登基的那会,她陪他吃饭,等他下早朝见朝臣,倒也算是安宁。 这一日刚送走容泽,就有不速之客到访,戚成义求见。确实如容泽所说,因为戚成义所在的户部赈灾有功,他如今升为三公之一的司空,说是听闻嘉和郡主前几日受了惊吓,前来探望。戚东雨实在懒得见,但是又不能落人口舌恃宠而骄,于是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臣拜见郡主殿下,殿下可安好?” “戚大人不必多礼,还没有恭喜戚大人高升呢。” 戚成义一脸春风得意,笑着说:“蒙陛下不弃,陛下对戚家有恩,对郡主也是关怀有加的啊。” 对这个父亲,戚东雨实在没有多少耐心,“司空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直说。” 戚成义面子有点挂不住,清了清嗓子,说:“东雨,陛下对咱们戚家隆恩浩荡,我们也应该想着怎么回报陛下不是?” “那是自然,戚大人兢兢业业为社稷辛劳自是对陛下最好的报答。” “话虽如此,但陛下登基数年,后位空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戚成义小心翼翼地看着戚东雨的脸色说。 果然,她脸色沉了下来:“戚大人什么意思?” 印象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中规中矩听话的,这倒给了戚成义几分底气,他横了横心,说:“我看你妹妹是没那个福气,陛下对你还是很另眼相看的不是。” 戚东雨怒极反笑,“戚大人已经位列三公,风头都压过了越阳侯府和赵府,这样还不够?” 戚成义陪笑道:“为父这也不是为着我自己嘛,现在陛下宠着你是因为还没有皇后,将来他有了自己的皇后和嫡子,哪里还顾得上你,父亲这一把年纪了,还能长远多久,我这是想着你和你妹妹将来的日子嘛。” “还有你戚府一家子妻妾子女的日子,听说父亲又娶了一房小妾,还添了一位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戚成义提到容泽以后有皇后和嫡子,戚东雨心里更烦,一阵不耐烦,口气也差了起来。 戚成义毕竟是官场的老狐狸,耐心道:“我知道你为了你母亲的事还在怪我,我和你母亲的恩恩怨怨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这些年是我怠慢你了,只是当年为父也是夹缝里求生存,不得已而为之啊!” 她重重的将手里的书本放下,语气里毫无温度,“戚大人,母亲的事我不提,但是陛下和我清清白白,您是长辈,很多事情我不好驳了你的面子,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这样不顾纲常伦理的话如果再提,不要怪我不顾父女情面。我劝父亲见好就收,知足常乐,这样我们也能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不想戚东雨的话会说的这么绝,戚成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气的微微发抖,但半天也不敢说出什么狠话来。戚东雨接着说:“戚大人没事就告退,我也乏了,想小睡片刻。” 戚成义碰了一鼻子灰,匆匆地鞠了一礼就退下去了。 被他这样一搅和,戚东雨气得午膳也没用,自己着了便衣在帐子后面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心里烦躁,吹吹风也许心情能好一些。才没坐多久就听见两个小丫头端着东西向嫔妃帐篷那边过去,估计是哪个宫伺候的宫娥。两个小丫头低头交谈着,也没注意坐在角落里的戚东雨。 “听说了没有,那日苏世子将郡主抱回来,陛下脸色可难看了,话也不说就抢着抱了过来。” “我没看见,不过听说陛下和郡主天天形影不离的,你说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你不要命了,这都敢说出来,阖宫里都知道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没看见陛下为了郡主,打死了戚昭仪的贴身近侍。” “滋滋滋。。。是啊,据说怪吓人的,还让人去观刑,那可是戚昭仪,要是换了别人,罚得更惨。” “这下满宫里的人都知道谁的该讨好的正主了。” “那是自然,怪不得陛下跟前的张公公整天跟在郡主后面屁颠屁颠的,原来他才是明白人。” 两人边说别走,一会就走远了,戚东雨坐在角落里,听得一阵心虚,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出去指责。容泽有自己喜欢的人,而自己对容泽,应该,应该只是兄妹之情,怎么能被人这么误会。天下起了微微的细雨,戚东雨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因为上官月的临终嘱托,她一直都理所当然的照顾容泽接近容泽,从来没有多想。可是这在别人眼里完全变了味,细细想来,一直都是他庇护自己多过自己照顾他。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独立和自由,在天子的羽翼下,一钱不值。 她生来不详,父亲不喜,母亲因自己幽怨一生,子兰因自己而死,容泽再为了她附上昏君的骂名,她怎么可能原谅自己。那遗忘多年,最深层的自卑毫无预警,毫无保留,血淋淋地暴露出来,天地之间,她突然觉得好迷茫。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她打了一个寒颤,才反应过来自己都湿透了,迷迷糊糊地走回帐子。冬梅着急地迎上来,“姑娘,去哪里了,陛下等你半天了,怎么全身都淋湿了,快,快换下来,别着凉了。” 容泽也赶紧走上来,看她脸色不对,眼睛红红的,也被吓到了,“阿拙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我没事,就是出去走了走,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自从那日戚东雨遇险之后,容泽就派人盯着她的帐子,所以今天戚成义一来,他就知道了,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想着早些回来看看她,每次见完戚成义,戚东雨都没有好心情,“今天下雨,狩猎结束的早,我去帐子外面等着,你赶紧换身衣服。” 戚东雨一把拉住他,“外面雨大,你怎么能在外面等,我去屏风后换就好了。” 待戚东雨换好衣服,秋菊已经给容泽沏好了茶,容泽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过来坐”,接着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你这头发还湿着,秋菊,给你家姑娘拿块干布巾来。” 秋菊忙送进来布巾,容泽接过来说,“我来,你们都下去。” 容泽小心拆开戚东雨的头发,仔细地擦了起来。她听了那些话,此时心里已经觉得不妥,但是容泽一脸的坦荡自然,倒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两人都沉默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加清晰,戚东雨小心的梳理自己的气息,容泽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戚成义来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 “无非是一些异想天开的话,不值得一提。”她不痛不痒地回答着。 “不值得一提你还上心了,失魂落魄的!” “我只是每次见到他,都讨厌自己,和他说什么没有关系。” 容泽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那日我问苏亦他想不想报仇,他说不想是假的。容泽你也一样,在等待时机。我们其实都有至亲之仇要报。可是我好羡慕你们的理直气壮。我母亲的仇,却要找我父亲报,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因为我他才不要母亲,我每次见到他就很讨厌自己!” 她说着红了眼眶,泪水劈里啪啦地滚了下来:“我是从一出生就被自己亲生父亲抛弃的人,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我不得善终,他越是云淡风轻地站在我面前演父慈子孝,我就越是恶心,我越恶心他,就越讨厌自己!” 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心里的恐惧和自恶再也压抑不住,哭声也大了起来。容泽停下手来,将她转过身,轻轻靠在自己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阿拙,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父母,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地活着,我的阿拙足智多谋,她敢戏弄太子,敢蛇口下救人,能逆境里生存,护着身边的人,你和他不一样,你身上有外祖父上官氏的血,而且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你,那就是我,你知道吗?我容泽永远不会放弃戚东雨。”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让她心安,戚东雨抬起双臂环抱着他的腰际,头埋得更深,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他向来知道她对戚成义的寡淡,但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心里藏着这么深的自卑和自恶。他无比温柔地轻抚她的长发,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却冷绝下来,看来戚成义是留不得了。 第七十七章 回程 戚东雨这一哭鼻子红扑扑的,眼睛也肿了,容泽想逗她开心,取笑说:“小时候一受委屈就是这个样子,每次都害我被母后教训。” 戚东雨带着鼻音,“哪里有,我小时候哪有哭成这样过,你那些小伎俩我才没有放在心上。” 容泽拉过椅子,坐在她身旁:“看,我们家阿拙不一样,以前满院子的妹妹都追着讨好我,只有你膈应我。” “我那是觉得我也没什么本事讨好你。” 容泽看她心情好了一些,也就不再逗她,两人一起用过了晚膳。直到几日后秋狩结束了,戚东雨也没再见过苏亦,也没有办法当面说声谢谢。回南城的那一日,张全早早地就来戚东雨的帐子里候着:“郡主,您的马车坏了,估计要等上半日才能修好,陛下说您要是着急,可以乘他的皇辇回去。” 冬梅秋菊正在给戚东雨梳妆,冬梅禁不住扑哧一笑:“陛下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这样的谎都能扯得一本正经。” 秋菊说:“别说话没有规矩的,给姑娘惹麻烦,姑娘,张公公在外面等着回话呢。” 戚东雨轻叹一声,无可奈何,“想必那车是肯定用不了了,去回了张全,一会儿我搭陛下的皇辇回去。” 秋菊出去回了张全,谁知道他并不走,高声说:“既然如此,陛下说老奴就在这等着郡主就好,也好给郡主带个路。” 冬梅在里面更是笑着打趣:“陛下就是了解姑娘,听张全的语气,陛下早就知道姑娘会答应了。” “从小惯用的伎俩而已!”戚东雨放下梳子:“那就别让张全等太久了,一会人多了,也不大方便。” “姑娘,您是郡主,怎么还弄得鬼鬼祟祟的,人多,也方便啊。” 冬梅一向大大咧咧的,戚东雨也不和她计较,想了想问道:“冬梅,你和秋菊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 冬梅手上的动作不停,说:“姑娘,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有什么好担心的,陛下是护着您的。” “那你就不担心。。。不担心。。。” 冬梅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戚东雨,说:“不担心流言变成真的?姑娘,你就是活得太累了,以前为了夫人和我们忍气吞声,现在有陛下做主了还瞻前顾后,陛下对姑娘是好的,我想姑娘也是对陛下好的。别的冬梅不懂,只要你们一直好下去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戚东雨没再说什么,穿戴好了也没再耽误,就随着张全走了出去,戚沛涵和赵欣玥也差不多要出发了,帐子里进进出出好不热闹,这样走过去一定会被看见。戚东雨的脚步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张全看了她一眼,贴心地说:“陛下特地让皇辇停在后面,等接上了您再去前面,您跟着奴才走就好。” 她迟疑地点点头,想着容泽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真不明白小时候他是怎么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她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皇辇里早就放好了春茶和她喜欢的点心,张全说:“殿下,那边有您喜欢的书籍,陛下每次出行都带着的。您一会儿什么都不用管,自然有人拉着皇辇去前面,老奴这就回陛下跟前伺候去了。” 戚东雨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容泽的皇辇就是比她的小马车舒服多了,上首右侧的矮榻上铺满了软褥子,很舒服的样子,车里弥散着龙涎香,和容泽身上的味道一样。她往塌上一坐,就舒舒服服地吃着点心读起书来。 过了一会,车辇震动,外面三呼万岁,容泽掀帘子进来,戚东雨抬头俏皮的一笑。容泽微愣,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点心好吃吗?” “嗯,是不错,吃着像凡月楼的?” “是啊,昨晚朕把凡月楼的点心师傅叫来了,一大早给你做,吃完了还有。” 她张大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算不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妃子?她在想什么!戚东雨用力摇了摇头,容泽看她好笑:“怎么?吃傻了?一会合不上嘴,一会乱摇头的。” “没。。。没什么,挺。。。挺好吃的。”说着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咬了一口点心。“嘶。。。”她心不在焉,竟然咬到自己的手指了,这一下力道足足的,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容泽赶紧抓着她的手指仔细看,食指上印着一排淡淡的牙印,还混着些点心渣子。戚东雨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起来。容泽拿了块帕子,细细的擦干净她的手指,确定没事了才抬头看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她微微的呼吸,夹杂着竹叶的芬芳,眼圈红红的,朱唇轻启,容泽看着觉得一阵燥热涌上心头,“你。。。”,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强做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强笑道:“是太久没吃肉了,连自己的手指都不放过,等会要不要叫御膳房上个鸡爪子。” 戚东雨被他逗得一笑,刚才的尴尬倒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是觉得我们太仗势欺人了,你把人家楼里的师傅请来,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打算给他们提个字,他们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呢。” 戚东雨被容泽一脸痞痞的样子逗乐了,玩心上来了,揪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全天下除了你有谁敢说我是小人?”说着他毫不留情的伸手探向戚东雨的腰间像小时候一样挠她痒痒,戚东雨左右躲闪,哪里有容泽手快力气大,不一会儿就痒的眼泪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摇着手求饶。 容泽坐直了身子,假装正紧道:“现在谁是小人了。” 戚东雨笑得浑身脱力,废了半天劲才扶着案几坐起来,连忙求饶道:“我,是我,我是女子小人,都占了。” 容泽被她的怂样逗乐:“你看看你这没骨气的样子。”戚东雨作势要站起来,却趁机向容泽扔出去一个抱枕,正中他的面门,他毫无防备,居然被砸得鼻子酸疼,她却立马跳出去老远,朝着他做鬼脸:“谁说我没骨气了,这叫兵不厌诈。” 还没得意多久,也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容泽就刷的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吓得一声尖叫,容泽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戚东雨也知道动静闹得太大了,乖乖得点了点头。外面响起李默的声音:“陛下,一切可好?” 容泽压了压嗓子,说:“没事,退下。” 戚东雨手脚被容泽定住,嘴被捂着,只剩下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容泽,满是求饶的神情,容泽觉得身上的燥热又多了几分,赶紧松开她,正色道:“好了,别闹了,坐下好好看。” 戚东雨这会也觉得刚才失了分寸,乖乖地拿起书读起来,一时无话。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内心的波澜也平静了几分,容泽抬头看戚东雨,她微倚在矮榻上,看的专注,她今天装着鹅白色长裙,样式线条都简单,裙角却绣着几尾灰色的鹅毛,容泽不禁莞尔,他的阿拙就是这样与众不同,中规中矩但是又透着叛逆调皮,估计着就是为什么好风阁风靡南城的原因。 像是察觉容泽看着自己,戚东雨放下书,抬起眼眸,和容泽的眼光撞在一起,他的眼里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平息下来,戚东雨眼里都是疑问:“有事吗?” 容泽也放下书,想了想,说:“阿拙,我帮你除了戚成义好吗?” 戚东雨微愣,没想到容泽会说这个,站起来走到容泽案前与他面对面坐着:“容泽,我知道你对我是极好的,但是你是天子,天子就要持正,我和他是私仇,更何况比起讨厌他,我更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阿拙,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最在乎的人,所以不惜代价,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要,放心,哥哥,我会自己解决的。” 她有时迷迷糊糊,但有时却比谁都通透懂事,容泽心里酸疼酸疼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原是想要抚上她的脸,却始终没有勇气,转势帮她把碎发别在了耳后,“听太医说,你的医术小有所成,辨认毒物的本领也长了不少?” “太医们就是会夸大其词,我的医术就是看个伤风感冒的水平,辨认毒物还行,毕竟我记性好,嗅觉灵敏。” “我们阿拙太谦虚了!” 戚东雨心里痒痒的,想着难得能和容泽这样聊天,手托着下巴问:“容泽,你心上人是怎样的?到底是谁家姑娘?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他心里咯噔一下,轻咳一下掩饰,“她。。。她。。。脸皮薄。” “那你说说她是怎样的人?”她满脸的好奇,容泽也不好推脱,想了想,说:“她善良坚韧有担当,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很。。。”他看了看她,“欢喜。” “哦,那现在朝堂局势也稳定了,为什么你还不接她进宫?” “以。。。以后再说,再等等。” “哦。”她也没有多想他语气里的不自在,想着男子聊这种话题终究不像姑娘家自然。 “那你呢?你和那个苏亦走的很近?”容泽终于问出了这些天压在心头的疑问。 “我,我和苏亦?嗯。。。我对他确实有恻隐之心。” 她说得坦坦荡荡,容泽却觉得心里憋屈,语气也透着不悦:“哦?怎么说。” “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也是天之骄子的身份,父皇母后恩爱相守,一招变故却跌入尘埃,我总是想还好那不是你,如果。。。如果是你,要是有人雪中送炭就好了。你别生气我拿他和你比啊,我只是有点。。。有点兔死狐悲。”她看了眼容泽,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帝王之路,凶险异常,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苏亦的父皇母后就是个例子,苏亦就是受害者,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对他好一些,就像。。。就像。。。在为你攒恩德。” 说道最后,她直直地看着容泽,眼光里有心疼,担忧和一丝不明的东西。他心里一震,很多为什么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别的女人看他的眼神有崇拜,敬畏,痴迷,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眼神,不计回报的关怀,在他如今的位置,只有她能给。 他偷偷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好了,我知道了,阿拙,别担心,我会为了你保护好自己的。“ 戚东雨也笑了笑:“那是,你不照顾好自己,我怎么抱大腿,狐假虎威啊。” 车辇摇摇晃晃了三个多时辰,才回到皇宫,戚东雨早就趴在案上睡着了,容泽也不着急,吩咐了张全将车辇停在听竹轩门口,再拿了奏章过来,自己就在车辇里陪着她,斜阳娇艳,岁月静好。 第七十八章 交易 日子稀松平常的过着,转眼已经到了要置冬衣的日子,戚东雨许久没来好风阁帮忙,这一天懒懒的没事可做,就干脆来帮秋菊誊抄账本。今年的生意不比往常,春天的洪水闹得禾苗也种不下去,到了秋季自然粮食的收成不好,虽然朝廷已经开放了粮仓,但是物价还是必往常要贵上了一些。家家户户的生活都比往年拮据,自然置办新衣的人就少了,好在往年好风阁的买卖做得不错,老顾客多,所以算下来今年也是不赚不赔。戚东雨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站在窗边,楼下酒铺的小娃娃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账本里,倒是再也没有肖文的订单了,赵府也从以前的熙熙攘攘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赵家的旁支倒是有在朝中为官的,但是都不如当年赵程之风光能干,赵欣玥也确实是辛苦,一个人挑起复兴家族的使命,兜兜转转,都躲不过自己的宿命? “姑娘,这些新衣给您放这了。”秋菊将叠好的新衣放在角落,按款式分好类。 戚东雨瞧了一眼,说:“那上好的金丝银线还有剩的话我一会带走,容泽也要添冬衣了。” “知道了姑娘,陛下也不计较你给他用店里剩的。”冬梅刚好上楼来,说道。 戚东雨笑了笑,“就你给他打抱不平。” 冬梅努努嘴,“陛下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姑娘,姑娘就拿剩下的去糊弄陛下。” “姑娘,一会去常嬷嬷那用午膳吗?”秋菊边收拾着账本,边打岔道。戚东雨早些年就给常嬷嬷在宫外置办了宅子,离着好风阁不远。原本常嬷嬷说什么也不愿意的,担心戚东雨在宫里没人照顾,可看见容泽对戚东雨的好,她倒是乐得自在,除非有大事,不然她都在宅子里自己住,戚东雨每隔两三天就去看她。 “去啊,你们收拾,我去买条鱼,嬷嬷说她一大早去买鱼,说秋天的鱼肥,但是她腿脚不方便,就我去了。”戚东雨答道。 “姑娘,我和您一起,买菜下厨您可不擅长。”冬梅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就一条鱼而已,难不倒我,放心。”说完,戚东雨就下楼了。 今天正好晴天,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早市离店里不远,穿过一条短巷子就到。鱼摊倒不是很热闹,想必今年鱼也贵了,甚是难卖。摊主遮着扇子打盹,戚东雨朝桶子里看了看,说:“给我来两条母的,鱼籽多一些。”摊主听见声响,懒懒地瞟了一眼,一看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小娘子,顿时没了瞌睡,拿起捞子:“好嘞,这就给您来两只。” 掏出鱼,称好,正打算付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戚东雨的钱包,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板,我想这位姑娘要的是母鱼。”抬眼一看,苏亦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盯着老板,他今天穿着便装,不似读书公子的斯文,少了些许仙气,倒多了市井烟火气。 那老板有些心虚:“是。。。是啊。。。自然是母的没错。” “哦?那老板帮我们破鱼,要是母的,这一袋子银子给你,如果不是,这整桶鱼给我。” “那。。。那。。。不能,我再自己看看,哎呀,是啊,看走眼了,这鱼。。。这鱼。。。我给你换两条,不加钱不加钱。”老板陪笑着,换了两尾鱼,“这个,公子,小姐,保证是母的。” 戚东雨看了苏亦一眼,谢过了店家,苏亦自告奋勇地接过鱼,跟着戚东雨,戚东雨问:“你怎么还知道鱼是公是母?” 苏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着鱼,悠闲的晃着步子:“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戚东雨尴尬着,轻咳了一声:“煮菜做饭我确实不行,人总是有长处有短处的嘛。” “你身边好歹有信得过的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可只敢吃自己做的东西,口味是无所谓了,熟了就行。”他说得云淡风轻,步子也没有停下来。 两人走到街的尽头,人逐渐稀少起来,戚东雨停了步子:“苏世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亦笑着,也停下脚步来,高深莫测地看着戚东雨,“怎么是我来找殿下,难道不能是我们特别有缘分,走着走着都能遇见。” 戚东雨也笑了,“谁说缘分一定是随机的,也可以是求来的算来的。” “哦?那依郡主所见,在下今日来有什么事?” 戚东雨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街上人也不多,低声道,“许是苏世子想确定秋狩的事,我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容泽说那天是你带我回去的,而且你还受了伤?” 苏亦背光站着,光线从他的后面晕开,他的眉眼不再那么清晰,却依稀能看见那丹凤眼,微眯着,正在仔细打量她:“我不明白郡主所说不该说的事是什么事?” 她抬眼看着苏亦:“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告诉容泽那日黑衣人袭击你,寻求他的庇护,毕竟他可比你西月的那个皇叔势力强多了。我原本也只是猜想,可是今天你来寻我,自然证实了我的想法。那日的黑衣人表面上是要杀你,可为什么非要选在秋狩,众目睽睽,戒备森严。容泽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在这集市,或是你的宅邸,任何你落单的时候,不是更容易得手。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他们放任我在场,但是又不伤害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我传话,给你的离开做个见证?所以那天的人应该不是你皇叔派来的,而是你的人?” 苏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脸上笑意不减:“戚东雨,怪不得容泽把你当个宝,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确实厉害,不知不觉把事情看破却不说破?” 她没有搭话,接着说:“如果不知道你若熵少主的身份,或许我还想不通,知道了,想明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么大的漏洞以你缜密的心思不可能没想到,只是你很自信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应该早已经离开了。可是为什么我被打晕了之后你没有走,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 她矮他一头,目光清澈地仰视着他,苏亦片刻失神,从来没有人和事这么失控过,除了那一日。 他抬手轻咳一声,看向别处。她接着说:“所以后来的那一拨人,应该不在你的计划中,后面你说的是实话,容泽的后宫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原本你可以置身事外,一走了之,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欠你一声谢谢。” 被人道破,苏亦有片刻的不自在,“那倒也不必,我是怕你有什么,容泽对我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她笑了笑,“我今日说破不是为了轻松说一句谢谢,你那日说的对,随口说的谢谢和对不起都太廉价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但是确实因为我而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可以补救。” “哦?补救,什么意思?”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探究,戚东雨不以为意,“请你放下戒心,我可以帮你离开南城回到西月,现在你们已经打草惊蛇,想必再行动是难上加难。合适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永远不侵犯东穆,不伤害容泽。” 苏亦手臂环胸,声音渐冷了下去:“既然郡主如此坦诚,我也直说了,我没法保证不伤害东穆和容泽,两国积怨已深,就算我愿意,西月的臣民也不会愿意。还有,西月的事,你怎么知道我能说了算。” “我见过若熵少主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样子,也听过现如今的西月王如何荒废朝政,你。。。还是有胜算的。” 她信心满满,语气里有自己都不察觉的高扬,像是一记暖流注近苏亦心里,试着忽略自己心中的悸动,“我如何能信你?之前出卖烟雨阁的人还没有下落。” “我知道你若熵少主的身份,但是你却依然好好的站在这里,难道还不算我的诚意?实际上,自从你来到西月,若熵就和你有了联系,那年元宵节,就是容泽外出游历之前,你救下的西月卖艺女子,应该就是给你传递消息的?你再也不必扮作子兰的样子靠近我,我自愿帮你。” 苏亦眼里闪过惊讶,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点了点头:“戚东雨,你倒是让人惊喜连连啊。” “我只是想说,我很有诚意,也希望你好好想想我的条件。” “我很好奇,容泽知道你和我做交易,知道你瞒了他那么多事之后,他会怎么想。” “你。。。你不用管他怎么想,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时机成熟时,我会帮助你离开东穆,就当报答你多次的救命之恩。” “好,戚东雨,如果你能帮我,我答应你,只要东穆和容泽不先犯我,我也不会犯他。” 第七十九章 失去 “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秋菊的声音响起,苏亦和戚东雨双双回头。秋菊快步走上前:“苏世子也在?姑娘,常嬷嬷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戚东雨抓住秋菊的手问。 “冬梅和我收好账本就想先去常嬷嬷那里等姑娘,也帮她打打下手,可是我们到的时候,院子里一团糟,像是有歹人来过,常嬷嬷也不见了!” 戚东雨慌了神,回头对苏亦说:“苏世子,今日家里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就和秋菊往回走。 她走不久,玄心走到苏亦身后:“主子,要插手吗?” 苏亦想了想,终是敌不过自己,“别暴露自己,能救则救。“ 秋菊和戚东雨走进院子,满院子一片狼藉,菜叶果子洒了一地,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没有常嬷嬷的踪迹。冬梅红着眼从厨房出来:“姑娘,灶台是温的,嬷嬷怕不是用了早膳之后才出事的?” 戚东雨声音微颤,熟悉的恐惧涌上心头:“秋。。。秋菊,你去找李默,让他派些人手来。冬梅,今日好风阁歇业,把伙计们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嬷嬷。” “姑娘,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呢。” “我没事,我在周围看看,就回来这里等着,万一嬷嬷回来了呢。” 秋菊说:“我回宫正好要路过店里,交代一句就是,姑娘放心,跑腿的事交给我,冬梅留在这里也好,万一那些歹人又回来了怎么办,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说着,秋菊也没再耽误。正午时分,戚东雨和冬梅将宅子周围都找遍了,出了一身汗,水却来不及喝一口,就这样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姑娘,您歇歇,一会儿陛下的人到了,找的更快一些。” 戚东雨摇摇头,脚步不肯慢下来:“他们还没走远,不能停下来,对了,冬梅你去那边看看,我去河边看看。“说完,她就向河边跑去。 寻常日子,河边妇人洗衣洗菜,船夫摆渡,好不热闹,可是哪里有半点常嬷嬷的身影,戚东雨拉了几个洗衣服的大婶询问,一点头绪都没有。心急如焚,脚步难免凌乱起来,被石子一绊,一脚踩空,眼看自己就要落水,一只强劲的胳膊接住自己,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一个转身,将她带了上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看见是容泽,一时间泪如雨下,再也把持不住,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衣袖:“常嬷嬷不见了,怎么办?” 万般焦急关心在看见她差点失足落水时酝酿成微怒,然而看见她如此模样,容泽哪里还生的起气来,柔声道:“阿拙,人都派出去了,他们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马上就会有消息,我们回去等好吗?“ 他扶着戚东雨回到小院,顾不上满院狼藉,拉了个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半蹲着,上下把她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才自己坐下,接过张全准备的茶水,试了试温度,递到戚东雨手里:“阿拙,你嘴巴都干了,喝口水,吃点东西,要是找到了常嬷嬷,还要你照顾呢。“ 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不再说话。容泽看着心疼,握着她的手:“别怕,我在。“ 她抬眼看着他,眼圈微红,布满了雾气:“常嬷嬷是姨母和娘的奶妈,当年她是可以随姨母一起进宫的,可是她放心不下为了戚成义和母家闹翻的母亲,所以才和母亲到了戚府,母亲走后,我一病不起,她宁愿自己饿肚子,受人白眼,去求沈氏和父亲,才勉强给我续命。她一生没有嫁人,但是在心里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外祖母。我原以为,让她在宫外生活,远离那些纷争也能享享清福,但是我。。。都怪我,容泽,都怪我。。。“ “阿拙,世间的事本来就难以预料,无法掌控,不要责备自己,还有我在。“ 还好有你在,但也只有你在了,一种恐惧和悲伤席卷而来,她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陛下,在护城河下游发现了常嬷嬷,浮在一片枯木上。“ 戚东雨起身,声音微颤:“她。。。怎样了?” 李默不忍,但不得不说:“殿下,常嬷嬷。。。她气息微弱,怕是要不行了。” 戚东雨脚下一个踉跄,来不及多想,夺门而出。 护城河边,闲杂人等都被隔离开来,远远望着,只知道是哪个达官贵人家里出了事,连京兆府尹大人都亲自来了。常嬷嬷嘴唇紧闭,面色苍白,戚东雨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抚摸她的额头,泣不成声,听见声响,常嬷嬷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姑娘,姑娘。” 戚东雨牢牢握着她的手:“嬷嬷,我在。” 常嬷嬷费力的转眼一看:“陛下也在,如此甚好,姑娘,老生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得。” 戚东雨噙着泪,用力点点头。 “奴婢本是前朝周天子皇后身边的婢女,那年都城城破,太尉随高祖远征,奴婢受周皇后临终所托,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夫人想逃出皇宫去,谁知道被太尉拦截,太尉夫人幼儿新丧,太尉不忍心伤害无辜婴儿,就李代桃僵的将我们主仆收养在了太尉府。这事原本再无旁人知晓,谁知姑爷竟然寻得端倪,竟然想用此事拿捏太尉府,太尉宁可背负欺君之罪,也不愿意与小人为伍,于是将此事一五一十禀告了先帝。。。陛下,您的父皇真是位贤明君主,他知道了,非但没有怪罪,还敲打了戚成义。戚成义恼羞成怒,更是冷落你的母亲,打骂之中他说漏了嘴,所以那一日两人才吵得不可开交,第二日,你母亲就殒命了。” “嬷嬷。。。嬷嬷。。。您对母亲和我早就像亲人一样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今天要动手?” “呵。。。。”常嬷嬷眼神有些迷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你母亲的死和戚成义脱不了关系,以前因为你无人庇护,老朽只好装聋作哑,后来因为涉及到前朝辛秘,陛下又初登大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娘,你的日子过得好就好。前几日我出门,像是人群中见到了当年那打更之人,不是早死了吗?所以就跟了他几条街,许是被发现了,又或者是,戚成义想利用你的身份做什么。” 戚东雨哭着说:“嬷嬷,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们这就回宫好吗?” 常嬷嬷微弱地笑了笑:“姑娘,没用了,这一把年纪,怕是撑不过去了,能走之前见到姑娘,没把这些带进棺材里,已经是万幸了。姑娘,老生有几句话想和陛下单独说,可好?” 戚东雨迟疑地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站起走开。 常嬷嬷艰难地转头,看着容泽,说:“陛下,奴婢有些越矩的话,望陛下不要怪罪。” 容泽点点头:“嬷嬷请说。” 常嬷嬷满眼慈爱,欣慰:“陛下对郡主的情谊老朽看在眼里,还望陛下不离不弃,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容泽一脸错愕,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自我解嘲:“原来一切都逃不过嬷嬷的眼睛。” “谁真心对姑娘好,老朽看的明白。姑娘对陛下也是有情的,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陛下再耐心一些。经历了那么多失去的人,渴望又害怕,希望陛下的心可以捂热姑娘的心。” “嬷嬷真的觉得阿拙对我。。。对我也有情?” “不是也有情,是姑娘只对陛下有情。姑娘从小孤苦,并不明白感激和爱慕的区别,对赵公子如此,对陛下也是如此。因为有情,才会奋不顾身,才会耍小性子,才会依靠。过些时间,姑娘会明白了。” 容泽的脸色明亮起来,心下无比感激,语气不自觉地急促:“嬷嬷,我定不辜负嬷嬷的嘱托,今生一定护她周全。” 常嬷嬷释怀一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眼前模糊了起来:“如此。。。甚好。” 第八十章 报仇 戚东雨仿佛心被刺破了一样,无比沉重,眼前一黑,容泽一把扶住她:“阿拙,你休息一下,我亲自安排常嬷嬷的后事,你放心,好吗?” 她牢牢抓着容泽的袖子:“我不走,容泽,我在这陪陪她好吗?“ 容泽看了她一眼,夕阳西下,晚风也凉了起来,解了自己的外衣,给戚东雨披上:“那好,你在这里看着,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宫。“她乖巧地点点头。 一顿折腾到戌时,残月高悬,戚东雨一天没有吃东西,又哭得脱了力,回宫的马车上,摇摇晃晃的睡着了。容泽挪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她的眼睛肿得像是核桃,鼻子尖还是红红的,细细的睫毛沾着水气,惹人怜爱,鼻子间充斥的属于她的香气,身上传来属于她的温度。那种熟悉又躁动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容泽连忙看向别处,深吸了口气。半晌,外面传来张全的声音:“陛下,到了。“ “知道了。“容泽低声应道。戚东雨好不容易才睡得安稳,面上还有淡淡的泪痕,容泽轻轻抬手拭去,指尖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信念一动,俯首在她额上覆上一吻。一阵风吹过,车帘掀起,赵欣玥守在朝阳殿外有小半个时辰了,这一幕丝毫不拉地落在了她的眼里。手中的罗帕几乎要被拧断,容泽那样的深情,那样的小心翼翼,她从来没有见过,嫉妒像藤曼,疯狂地蔓延着,缠绕着她的心,越缠越紧,让她呼吸困难。半晌,张全撩起帘子,容泽打横抱着戚东雨小心地走下马车。赵欣玥闪躲在柱子后的阴影里。一行人进了朝阳殿,她才面色阴郁地站在月光下,她冷笑一声,如果真爱她得不到,那权势,没有人可以阻挡她。 容泽轻手轻脚地将戚东雨放在塌上,脱了鞋子,盖好褥子,也不假手他人。正打算转身传膳,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他的袖口:“哥哥,别走。。。” 他心头一软,语气有自己也未察觉的轻柔,“阿拙,我不走,只是去传膳,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摇摇头,坐起身来,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拥她入怀,“不怕,我在。” 这话一说,谁知道戚东雨哭的更凶了,容泽慌了,“阿拙,别哭,常嬷嬷不在了,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流淌出来,将她的眼睛模糊了,万一有一天容泽不见了怎么办,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因为她而离去? “容泽,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我而不得善终,我害怕,我害怕你也这样。“ 他低头,唇轻轻碰触着她的发髻,低声说:“没有你,我早就命丧当年,你救了那么多灾民,还有秋菊冬梅甚至苏亦,阿拙,你没有错,不要轻易被打倒好吗。“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阵阵龙涎香,慢慢地让戚东雨心安下来,抽泣声小了。容泽扶她慢慢躺下,她依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哥哥,你别走好吗?我不饿。” 容泽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说:“我不走,但是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我叫张全进来。” 两人用过晚膳后,戚东雨沉沉睡去,今日还堆积了一大堆奏章要批,容泽忙到子时才在一旁的矮榻上休息了一会。两个时辰不到,又是早朝的时间,张全在外面等着,容泽梳洗妥当之后,戚东雨已经披散着长发坐起,静静的看着容泽。容泽一瞬间恍惚,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心中满满的暖暖的,走到她跟前,将她的鬓发拢到耳后:“阿拙,你再睡一会,吃一些东西,我一下朝就回来,不走远。” 她仰头看着容泽,说:“我好多了,没关系,你不用着急赶回来。” 容泽走后,她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冷冷的晨风吹过,思绪清明了几分,帝王惩办臣子需要证据,但是她不需要,戚成义害了母亲,又害了常嬷嬷,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仇是时候了结了,即使拥有半幅他的血脉,又如何,即使背上弑父的骂名又如何?她步步后退,他得寸进尺还恬不知耻,母亲,怕是要辜负您的期望了了,明哲保身,藏拙守朴保不了女儿一生顺遂,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命和仇,总是要搏一搏的! 才用过早膳,容泽就面色阴郁地回来,戚东雨递过一碗热茶:“怎么了,现如今,还有人敢惹元和帝生气?” “戚成义,朕没有找他算账,他居然先发制人!许是昨天闹得动静太大,他做贼心虚,今天一早就上了折子,说今年秋季粮食欠收,军粮告急。他率先捐出自己田庄里的粮食,以充国库,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他倒成了一代贤臣,一段佳话,朕只能大大的赞扬封赏了他。” “身为帝王,被如此拿捏,确实恼火,可是容泽,没有我的关系夹在其中,戚成义做的这件事确实利国利民,所以得到奖赏也确实是应该的啊,不必恼火。” “可是就是有你的关系夹在其中,明面上,他是你的父亲,外人看来,他就像皇亲国戚一样,赵程之死后,巴结他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伤害了你,就得死!” “所以只要我这艘船沉了,他就树倒猢狲撒了?” 容泽没料到戚东雨会这么想,正色道:“阿拙,你想什么呢?不管怎样,万事有我,你不可以有玉石俱焚的想法,知道吗?” “放心,我知道,那么多人为了护着我而死,他还不配和我玉石俱焚。我说过,我和他是私仇,我会想出办法的。”她目光坚毅,语气透着不一般的冷绝,和以往软软糯糯的样子皆不一样,这才是原本的阿拙啊,容泽想。 一连几日过去,相安无事,常嬷嬷的葬礼,容泽亲自过问,办得十分体面。未免打草惊蛇,那日容泽对外说的是常嬷嬷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咽气,戚东雨这几日像魔怔了一样,一股脑的想着如何为母亲和常嬷嬷报仇。又过了几日,戚成义小妾生的幼子百日,戚府好不热闹,甚至都越过了当年的赵府,戚东雨听完一阵冷笑,到底薄情寡义的彻底,她大手一挥,竟然也赏赐了很多物件去戚府,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更像是打了鸡血,将戚成义夸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人总要从高处跌落才会疼的厉害些。 转眼深秋已至,树叶在微风中萧瑟,飘零的枯叶在寂静的空气中落下,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白日变得更短了,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天穹,太阳总是被遮蔽,御花园里湖水也不再如夏日那般明媚清澈,树木倒映在水中,也只是呈现出模糊的倒影。戚东雨没想到闲来无事躲着偷闲,却又能听人墙角,这后宫之人是有多不小心。 “小楚,别哭了,主子心情不好,对咱们打骂都是轻的,别误了差事,人头落地啊。” “陛下一个月没来看咱们戚主子,关我们做奴婢的什么事,看看人家听竹轩的奴才,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主子自己没本事,拿我们下人出气。” “你疯了,小声点,主子不敢和皇上闹,捏死咱们却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咱们有怨气也得忍着。” “听竹轩的那位就是个狐媚子,据说陛下那天是从宫外把她抱回来的,还在朝阳殿住了一宿,之后陛下就再也没踏足过后宫,却巴巴的每天都去听竹轩!” “哎哟,小祖宗,你小声点,听竹轩的那位连张公公都不敢得罪,我们跟着嚼什么舌根啊。” “和陛下有兄妹之礼,行的却是男女之实,如此龌龊腌臜,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哎呀,祖宗,祖宗,好了,我怕你了,咱快走啊,回去晚了又要被罚了,你这嘴啊。。。”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戚东雨冷笑一声,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早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果然和她沾上的都不会有好事!只是,容泽,他知道吗?他在意吗?这些天他天天陪着自己,他的心上人会怎样想?这些风言风语里,有没有戚成义的推波助澜? 想到这里,百般无趣,站起来顺着小径打算回去,却冤家路窄遇见戚沛涵,后来想想,以前这个时辰自己都在宫外好风阁,确实很少遇见容泽的宫妃,也不能怪别人,容泽一个月没有踏足后宫,戚沛涵一脸怨妇相,看着她一点也不待见,说话阴阳怪气的。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嘉和郡主,怎么今天有闲工夫来看这些花花草草了?” “戚昭仪有闲工夫,我为什么没有?”戚东雨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打算越过戚沛涵接着向前走。戚沛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戚东雨,你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什么?你什么意思?” “别装的一副清高面孔,都是陛下的女人,名人不说暗话,世人的口水可以逼死杨贵妃,自然也可以逼死你!” “哦?是吗?你是说陛下是唐明皇吗?” “你!戚东雨你别太得意,现在你戚府发达了,也少不了我越阳侯府的支持,我劝你事情不要做的太绝,护食护得太紧会犯了众怒,我越阳侯府也不是好惹的!” 戚东雨假装恍然大悟:“哦,原来,堂姐原来是想男人了,想要我帮帮忙?直说嘛,举手之劳而已,你什么时候要容泽过去?” 她语气里的云淡风轻,直呼陛下名讳的亲昵把戚沛涵气的浑身发抖,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不知廉耻!”说完就带着一大帮子人落荒而逃。秋菊来寻戚东雨,刚好看见,上前给戚东雨披上裘衣:“姑娘,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出来了。您以前可是懒得和她们计较的。” 她看着戚沛涵离开的身影,“我不计较,难道任由她们欺负到我头上?她倒是提醒我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秋菊,你知道如何让一群饿狼停止追击吗?” 秋菊茫然的摇了摇头,戚东雨笑了笑:“就是扔一只死羊给他们,有了利益争夺,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戚成义想要的,我帮他实现好了。” 秋菊听得云里雾里,半晌,只答上来一句:“不管怎么,陛下总是会护着您的。” 也许,这一次,也许不一样。。。 第八十一章 计划 冬梅和秋菊不知道自家姑娘心里在盘算什么,这段时间,姑娘都憋在院子里,好风阁的生意也不再过问,成天练习着琴棋书画。以前在戚府,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情管顾这些,加上姑娘伤过手指,后来即使住在了听竹院,也不曾练习这些‘以色侍人’的东西。自家姑娘是有天赋的,上官熙也是名动一时的南城才女,戚成义虽然薄情寡义,可到底年轻时是个风流公子,才哄得上官熙对他死心塌地。戚东雨想,用这副戚成义给的皮囊和天赋去报复他,应该是不错的计划。只是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对自己血脉的厌恶难以描述,报复至亲,何尝不是在毁灭自己,或许这就是母亲死后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原因。 容泽的生辰在霜降,就像秋狩一样,三年孝期已满,原本应该好好办办,只是今年朝廷欠收,容泽体恤百姓,下令一切从简,百官罢朝一日,后宫摆酒庆贺即可。后宫有容泽参加的宴会并不多,即使有,容泽也是晚来早走,今年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满后宫的女人都卯足劲了的想新花样,都要找乐坊的师傅教导,厚此薄彼实在不好,师傅们忙的不可开交。秋菊和冬梅觉得自己家姑娘也憋着坏水,以前瞒着夫人爬树就这样,人前从不张罗,没人了就暗暗下功夫,怕不是赶不及日子,容泽还吃了好几个闭门羹,说郡主太忙,出宫去了。 戚东雨出宫,是搬救兵去了,教坊的师傅哪里会有南城第一的烟雨阁的东家懂行。 “这里不对,你腰要提上来一点,步子小一点。” “这里可以,对,对,再转一圈!” 自从那日苏亦和戚东雨摊牌后,两人的交流倒是顺畅了许多,苏亦更是不必假扮谦谦君子,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嘬了一口,说:“怎么?郡主终于决定要做祸国殃民的狐媚子了?” “祸国殃民倒谈不上,毕竟,我怎么可能祸了容泽的国殃了他的民,不过我想膈应人倒是真的。” 苏亦笑得高深莫测:“你没问过陛下?你想膈应人,真不用这么卖力,勾勾手指就好。” “我想膈应的人是这些玩意儿的高手,总是要越过去才膈应得到。” 苏亦笑得更深,又嘬了一口茶:“当局者迷啊,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以后你就知道了。” 戚东雨被她笑得起鸡皮疙瘩:“怎么神神叨叨的,帮我看看,这样对吗?”她舞姿柔美优雅,手臂如柳枝般轻盈摆动,纤腰轻摆,纱裙飘逸,她回眸一笑看着他,眼眸清澈明亮,苏亦心中一动,足下一点,飞到她身边,揽起她的不盈一握的柳腰,在空中转了几圈,她面上一阵错愕,水袖失了章法,步子也乱了,差点摔倒。苏亦一把将她拉回胸前,他身上的杜若香气扑面而来,丹凤眼旁的那一枚小痣清晰可见。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赶紧推开他,责备道:“好端端的,你打什么岔。” 苏亦邪魅一笑:“如果是教坊选舞姬,自然舞艺越精湛越好,但是勾引男人嘛,就不一样了。” 戚东雨知道他向来没有好话,毒舌的很,但也被他的直白说的脸一阵充血,涨得通红,嘴硬道:“我又不是真的要勾引谁!” “确实,对于你,那人不用勾引。”苏亦低喃道,接着又扬声:“我是说你这半路出家的水平,怎么也比不上人家从小练到大的功夫,对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让他们怜惜你,你跳的好不好不重要,像刚才那样,差点跌倒,偶尔示弱,才能事半功倍。” 她斟酌着他的话,喃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早知道就听秋菊的,在宫里找师傅练好了。我跳,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就行。” 苏亦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那郡主自便,臣看着就是。” 戚东雨选的是琵琶舞,她十指转动,琴音扬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和朱唇半隐在琵琶后,接着她舞步轻移,步步生莲,灵动如妖精,纯净如仙子。苏亦看的恍了神,血液的狂野和占有欲被唤醒,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试着压着自己一直加快的心跳。曲到高潮,琴音如千军万马奔驰而来,正听的入神,戚东雨惊呼一声,琵琶弦断,手指被硬生生的扯出一倒血痕,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苏亦想也没想,就飞身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指:“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杜若的气味又包裹而来,忽略指尖传来的他的温度,戚东雨扑哧一笑:“少主大人,我学的快不快,你是不是心疼了?”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可手指的伤痕却是实打实的,苏亦胸口升起一阵闷气,他沉下脸来掩饰自己的心思:“你还真是下血本,你受伤了,还怎么献艺。” “我手伤了,不是正显出我的诚意嘛?我练琴练的手都伤了。。。。” “苦肉计而已,不要太过,”他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佯装不在意:“说,你究竟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想拆别人的台子,抢个风头,看个笑话。” 她拍拍身上,也站了起来,正色道:“我什么都不做,就是什么都做了,只要他们以为我对他们在意的东西感兴趣,就够了。” 苏亦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你要用自己做诱饵?你知道你要对付的是谁吗?” “以你的实力,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戚成义的恩恩怨怨,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他现在是很难对付,因为站在他身后的人太多,但是物极必反,等到他强大到让附庸者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的时候,再坚固的联盟都会化解。人人都因为我而看重他,要是我倒台了呢,我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了呢?他戚府是不是应该满门抄斩?” 戚东雨凝视前方,眉头微微紧蹙,目光坚定而果断,苏亦顿了顿,哑口无言,半晌,叹了口气,说:“我以为我为了抱仇已经疯了,谁知道你比我更疯。你。。。要做什么,他知道吗?”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但是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利用他,和他怎么样。” 苏亦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的疼,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她装作要和容泽怎么样,但是又不想和他怎么样,但是他又想和她怎么样,以为得到之后的失去是最难堪的,这样的男人也是最危险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和陛下坦白,他会帮你的,别弄到最后不好收场。” 戚东雨有些心虚,低声道:“我知道了。”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和容泽开口,这么多天,自己也只是想出这个蠢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这样任性,原本也只是仗着容泽并不会真的和自己生气。 第八十二章 寿宴 容泽寿宴这天,阖宫都没有这么热闹过,连空气里都弥散着脂粉香,宴席安排在傍晚时分,但是从早上开始各宫各殿就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对后宫的女人们来说,自然都希望自己今晚留得住陛下,满园芳华,只为博君王一笑。以往但凡有宫宴,戚东雨虽然都会被邀请,但她自觉地从来不参加,容泽也没在意,这次也一样,他想着早些结束了宴席再去找戚东雨。 容泽今天是主角,破天荒的没有迟到,和赵欣玥,戚沛涵一起到场,倒也不是刻意安排,这两位一早就守在朝阳殿外,斗鸡似的,谁也不服输,为的是这和容泽一起出现的殊荣。赵欣玥前些日子晋了淑妃,一下子越过了戚沛涵,戚沛涵恨得牙痒痒打算今天这样的场合吊打赵欣玥。戚东雨听闻,只是笑了一笑,君王的制衡之术罢了。赵欣玥今日穿着淑妃特制的礼服,水红色长袍,层层叠叠,上面点缀着金线、银线或珠宝,熠熠生辉,无比尊贵,容泽牵着她的手,戚沛涵也只能牢牢的低头跟在后面,赵欣玥笑意嫣然,有一种自己母仪天下的错觉,转身时撇了戚沛涵一眼,丝毫不在意她幽怨的眼神,那是失败者才会有的幽怨眼神。她在容泽右边下首的位置坐下,一种宫妃里,她离容泽最近,团扇微微遮面,也难以遮挡嘴角的得意。容泽看着戚沛涵离得远,指着自己左下首的位置,说道:“戚昭仪,坐到这里。”帝王之术,从来不愿意见到一家独大。戚沛涵惊喜万分,脸上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羞答答地谢了恩,就挪到了赵欣玥的对面,挑衅地看着她。 各宫主子娘娘们也各自坐定,张全正要高唱宴席开始,外面突兀地通传道:“嘉和郡主到。。。” 容泽想也没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欣喜之色难以遮掩,赵欣玥和戚沛涵一脸错愕,再看容泽,已然是喜出望外魂不守舍,两人心下更不是滋味。 戚东雨是好风阁的雨掌柜,自然梳妆打扮不在话下,以前是懒得把精力花在自己身上。今天她也是费了些心思的。依旧是她喜爱的素色,淡淡的工笔荷花镶嵌在裙边,用线和绣法无比巧妙,莲花朵朵随着她的脚步一会儿含苞待放,一会儿亭亭玉立,再往上看,纤腰不堪一握,柔弱无骨,却更凸显胸前的丰盈,她面上略施粉黛,本已是落入凡尘的仙子,额头间却用朱砂点了一枚莲花,顿时整个人妖娆无双,像是摄人魂魄的莲花精。【天生尤物】不知为何,容泽脑子里浮出这么几个字,惊得他不知道如何掩饰,殿下的佳人已经拱手一拜,甜甜一笑:“阿拙来祝哥哥生辰快乐,哥哥可高兴吗?” “阿拙,你能来最好了,赐。。。赐坐。”容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全却犯了难,陛下左右两侧都坐满了啊,郡主要来也不知会一句。容泽也看出了张全的窘境,笑了笑,毫无在意地向龙椅一侧挪了挪,说:“阿拙,上来坐。”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自古只有皇后可以和帝王比肩,即使如此,和帝王分坐龙椅也是不可能的。戚东雨笑了笑,俏皮地说:“哥哥怎么还像儿时一般随意,我。。。。”她环顾一周,指着之前戚沛涵坐的地方说:“我坐那里就好了。”说完也不等容泽反驳,就抬步走了过去。张全机灵,赶紧布置了碗筷杯盏,还贴心的多放了两个垫子,坐着软软的,特别舒服! 容泽轻咳了一声,着实觉得自己刚才像愣头青一样的孟浪,确实不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开席。” 一时间,歌舞起,宫娥们鱼贯而入献上鲜果佳肴,上一次戚东雨参加这样的宫宴还是在天启帝后薨逝的那一日,白驹过隙,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想到这里,心下不仅有些戚戚然,发着呆,拨拉着盘子中的菜,容泽看着却以为吃食不和她的胃口,低头细看了一边菜肴,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碟子里的胡萝卜都挑了出来,招了招手,让张全给戚东雨送过去。戚东雨一看换过来的菜,再看容泽把自己吃过的放在桌上吃的津津有味,心下觉得好笑,容泽在她面前真是半点皇帝的架子和讲究都没有。他两的小动作,和旁若无人的自然让人嫉妒的发疯,戚沛涵大气不敢出,陛下何曾记得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赵欣玥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无比怨恨,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妃位荣宠,在她戚东雨面前一文不值,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陛下的心思。 酒过三巡,到了众人献寿礼的时候,容泽早早下了令,寿礼不得奢华,这一下子不管家事背景如何,大家都被拉到了一个起跑线上,人人跃跃欲试,都想着一鸣惊人。赵欣玥在太子还朝的家宴上左右开弓的山水书画可称绝品,自此后宫没有人再敢班门弄斧,所以今年并没有人送字画。连她本人都觉得,要有些新意才好,于是绣了个并蒂莲的荷包送给容泽,深情款款的。戚东雨觉得赵欣玥确实有脑子,知道帝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寻常】,这个荷包送的恰到好处。相反,戚沛涵是个没脑子的,阴阳怪气地说不过寻常物件,太小家子气了,哪有帝王戴着小女儿家秀的荷包。容泽是个和稀泥的高手,说了一堆富丽堂皇的话,也不说谁好谁坏。戚沛涵冷嘲热讽完赵欣玥,自己含情脉脉地献上一针一线缝补的冬衣,上头的龙纹秀的栩栩如生,也是下了些功夫的,容泽连着夸了几声好,也收下了。 戚沛涵终究是沉不住气的,转头看着戚东雨说:“我们姐妹们都送了陛下礼物,不知道嘉和郡主可有准备贺礼。” 容泽的女人们送了各种定情信物,玉佩荷包里衣剑穗腰带,从头到脚,应有尽有,但毫无悬念,正晕晕欲睡的时候听见自己被点名了。戚东雨大大方方的走到殿中间,盈盈一笑:“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戚沛涵冷笑道:“郡主要是没有准备,也没关系,我们做嫂嫂的也不会和你计较。” 戚东雨笑了笑,丝毫不给她面子:“哥哥没有立后,你算我哪门子嫂嫂?哥哥说了就算我白吃白喝一辈子也没关系。” 戚沛涵没想到她话说得如此难听,气得脸涨的通红,又不敢当着容泽的面发作,只能干瞪眼。 看着戚沛涵吃瘪,赵欣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戚沛涵,从来就不是对手,她堆起笑意,说道:“陛下生辰,就当图个好彩头,郡主您说句吉祥话也是可以的。” 赵欣玥果然难缠,一句话虽然表面上给她解围,实际上说的是她什么都不会说句话总是会的。要是她跟着做了,成全了赵欣玥的大度,也坐实了她草包郡主的事实。戚东雨笑了笑:“倒也不必那么寒碜,是有一份礼物,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原本想私下里呈给哥哥看,如此,那就献丑了。”说完,冬梅承上一轴画卷。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郡主也太自不量力了,有赵淑妃在,谁敢送字画啊?” 张全接过,在容泽面前慢慢展开,容泽越看越惊喜,最后大声笑起来:“阿拙,你这画的是四洲地图?这小标记是什么?” “小标记是四季的作物,用了不同颜色标注,其实这不是难事,我只是查阅四国志,将各国各地的农事,地图拼凑起来,至于对不对,还需要实地考察。只是有了这图,于军事贸易都有好处。” “张全,明日就将这地图交给工部,让他们着手查阅,绘制,校对。”见圣心大悦,戚东雨行了一礼,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挑衅的瞟了戚沛涵一眼,她果然不甘心,捡了个空挡说:“陛下,臣妾排演了一出掌上舞,不知能不能献给陛下和各位姐妹,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容泽心情大好:“戚昭仪的舞当是南城第一,如此,我们都有眼福了。”容泽本就俊朗,帝王威严总是让人又爱又畏,很少像今天这样笑意达到眼底,戚沛涵居然看红了脸,娇羞着下去准备了,戚东雨想要是没有这权势,美男计容泽也是能用的,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居然浮现了苏亦那张妖孽的脸,摇摇头,笑自己酒喝的不多,人却醉了。 乐声响起,戚沛涵换了霓裳舞衣,整个人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在鼓面上翩翩起舞,她的手指柔软如柳,舞动间宛若游鱼穿梭于清澈的溪水中,脚下生风,似精灵穿梭林间,美轮美奂。赵欣玥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舞台上,指尖轻敲桌面,人各有所长,让她跳舞,是断然比不过戚沛涵的,只是她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戚沛涵。再转头一看,戚东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难道。。。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有意思,看看到底是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戚沛涵一舞终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容泽,容泽伸出手,低沉的声音挠的戚沛涵心里痒痒的:“爱妃辛苦了,上来陪朕喝口茶,歇一歇。”他说的无比温柔,笑意却未达眼角,戚沛涵探寻了半天,那双英气的眼眸中终究没有一丝爱意,她得体地笑着掩饰眼底的失望,但想着终究是威慑住了众人,也没让那刚晋了位份的赵欣玥压过去一头,心下便有些释然。 第八十三章 坦白 张全从后面上来,凑到容泽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容泽眉头一挑,欣喜万分:“是吗?那可真是难得。”说完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上,众人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殿中琵琶声悠扬起,宛若天籁之音。戚东雨面容笼罩在柔纱之下,长发散落,仿佛是一位遗落人间的仙子,琴声铮铮,鹅黄的舞衣随舞步飞扬,云袖飞舞,琵琶遮着半脸,一双剪水秋瞳时而清澈时而摄人,琵琶声急促起来,众人惊呼,原来不知何时琴弦划破了戚东雨的手指,但她舞步丝毫不乱,似毫无察觉般,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流下,不一会儿就染上了手臂和云袖,点点血迹,落尘的仙子似是坠入冥渊,琴声不断不弱,反而越来越急,越来越明亮,琴声里透着不舍,透着不甘,最后是和爱人灰飞烟灭也至死不渝的决绝。 琴声默,众人却还沉浸在乐曲的震撼中,戚东雨抱着琵琶,上前行礼:“阿拙疏于练习,让哥哥见笑了。”容泽早就站起了身,快步走到她跟前,拾起她的手,有点恼:“怎么伤的这么厉害,不会弹为什么要逞强!” 戚东雨有些不好意思,说:“想着哥哥你好不容易过次生辰,我总要做些新鲜的讨你开心啊。” 容泽把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遍,食指的口子特别深,一片血肉模糊,看着他心疼极了:“你这是讨我开心还是害我担心啊,张全,传太医。” 张全麻溜着:“早已经去请了,陛下。” 容泽握了握她的手,上下一打量,微怒道:“怎么还穿的这么少,怪不得手也冰凉,这么冷的天怎么赤着脚,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张全,你把郡主送回去,让太医直接过去听竹轩。” 戚东雨乖巧地点点头,余光看到戚沛涵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赵欣玥依旧端着笑,只是她桌上被戳烂的葡萄出卖了她的心思。不错,目的已经达到了。 戚东雨离开后,容泽的魂也跟着走了,众嫔妃敬完酒他就以不胜酒力为理由,让赵欣玥继续主持晚宴,自己挂念着戚东雨,定是要去看一看的。众嫔妃心照不宣,容泽走后,也没了心思,没多久就散了,大家争来争去这么久,今晚陛下却去了听雨轩。也有刻薄的,说终于领教了嘉和郡主狐媚子的功夫,三两下就把陛下的魂勾走了。 听竹轩里,戚东雨已经换了衣服,卸了珠钗,手指也包扎好了,正抱着手炉,斜倚在塌上发呆。 容泽进来:“在想什么呢?” 她抬眼一笑:“我在想,你要多久才能脱身。” 容泽坐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查看:“以后不要这么逞强了,我又不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 “哦?是吗?那是谁,我一说没有礼物就一脸失望。” “那。。。也不能这样弄伤自己,发现手伤了,就应该停下来,怎么还硬撑到最后!” “知道了,你的唠叨劲都快比上常嬷嬷了。”戚东雨说完,脸上一僵,心下黯然,一股热气涌上眼睛,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容泽低下头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要问的:“阿拙,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挑衅赵欣玥和戚沛涵。” 她抬眼看着容泽,知道瞒不过他,可是依旧倔强不开口,容泽轻叹了一声:“阿拙,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说过,有我在,你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外只会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你和我不要再猜来猜去了好吗?” 那双眼里只有关切和包容,他总是这样,三两下就能瓦解她的堡垒,她的泪滑落脸颊,愤恨道:“我想报仇,我想扳倒戚成义!” “那我可以帮你的,阿拙。” “他在百姓眼里是贤臣能臣,我不要你为了我背上忠奸不分,昏君的骂名。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从小母亲教我藏拙,明哲保身,我一直躲在爱我的人身后,你,母亲,子兰还有常嬷嬷,这次我不想再躲了,因为有他才有我,而今我却要杀他,有些事,我要自己了结,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戚东雨微微带着鼻音,倔强地看着他,他心念一动,没来得及多想,话已经出口:“阿拙想守护的人是我吗?” 戚东雨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人已经在容泽怀中,这个拥抱紧紧的,和以往都不同,她不知道什么变了,但是似乎什么都变了。她泪痕还没有干,侧脸贴着他的,似乎也感觉到湿意,离得这样近,近得都能听见他的心跳,没由来地让人安心许多。容泽握着她的双肩,拉开两人的距离,刚刚好,可以在彼此眼眸中看见对方的倒影:“父皇爱了母后一生,却无力保护她一生,身而为人,有无数的无奈,寻常百姓如此,帝王亦如此,在家人爱人面前,天子也是凡人,我不想做父皇,我只想守住我想守护的。所以。。。戚东雨。。。我是不是明君不需要你成全,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心一横,说:“他姓戚,我也姓戚,他沾我和母亲的光这么多年,是时候要付出代价了,他居然那么想我宠冠后宫,只要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他必然就是污浊朝堂的奸臣,到时候容泽你水到渠成,抄了戚家,你还是万民景仰的贤德明君。” 容泽惊得站了起来,“抄了戚家?那你怎么办?你要他做杨国忠,难道你要做那杨贵妃吗?所以。。。你把我当成什么?你还想瞒着我?” 戚东雨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辩驳,低着头缩在裘衣里,容泽气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拳打在柱子上:“以为你多聪明,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玉石俱焚的方法!戚东雨。。。我真是小瞧你了!” 站在外面的张全脖子一颤,完了,陛下和郡主从来也没有闹得这么凶,完了,他们完了,接下来几天的日子他又要遭殃了。 容泽的手血迹斑斑,戚东雨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到底,她不过也是要利用容泽对她的好而已,他还有自己的心上人,怪不得他会生气,想到这里,她觉得必须要解释一下:“我没有真的要和戚成义同归于尽,戚成义有越阳侯和赵氏旧族的支持因为他们彼此半斤八两,不得不相互倚靠。他的性子,小人得志,一定恃宠而骄,等到他以为自己国舅的位置坐定了,他们的合作也就风雨飘摇了。再加上他们的联盟也不是坚不可摧的,赵家和越阳侯府可都盯着皇后的位置暗暗使劲,只要我也加入,他们和戚成义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实在不行,到最后,我大周皇室遗孤的身份也能用来做文章,求个免死的恩典还是可以的。” 她说着,轻轻拉了拉容泽的衣袖:“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和他玉石俱焚,哥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呢?”她目光清澈,烛光下,眉眼柔和,满眼的信任和依赖,容泽的心定了定,他向来知道戚东雨的性子不像表面那样软弱可欺,相反,她性情刚烈,且极其有主见,所以当她将计划全盘托出时,他慌了,他怕她有了赴死的决心。 看着容泽的面色稍稍好了些,戚东雨接着说:“我没想真的利用你,我们就做做样子,未来嫂子那里我会去说的。” 容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噌的一下又上来了,心里涌上无名火,但又百口莫辩。戚东雨看他脸色又暗了下去,心里不明所以,只道他应该是很在意嫂嫂的想法,对啊,搁谁谁愿意自己的相公和别的女人玩暧昧。等等,女人?男人?什么时候她把她和容泽当成男女来考虑问题了?她不自在的放开容泽衣袖,心虚的看向别处。 容泽深吸了口气,站在她身旁半晌,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几口气,走到窗户边,已经是霜降了,冬梅早早就把窗户关上了,容泽却觉得此时自己的脑袋不清醒,需要北风吹一吹,想也没再多想,啪的一下,推开窗户。今夜风不大,但依旧凉的刺骨,夜风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屋里的温度在一点点的流失,戚东雨打了一个冷战。容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伸手将窗户关了一侧,自己站在另一侧挡着凉风。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静静的只有沙漏的声音。 戚东雨知道今晚的容泽有些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猜不到他的心思,有一份在意,在意他的喜怒,在意他的想法,她不愿意勉强他,终究这是她的私仇,所以才决定和盘托出告诉他。他骂自己也好,甩脸子一走了之也好,都比现在这样寂静无声好。她看着他的背影,和在御花园凉亭的那晚重叠,虽然挺拔壮硕,但也孤单寂寥,想说什么,但像是卡住了嗓子眼,因为这次,给他添乱的不是旁人,是自己。 不知道等了多久,困意袭来,戚东雨想她真的是被宠坏了,连身体都知道容泽最后一定会妥协,从来也不会生她的气,所以等着等着居然有了困意。就在她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容泽抬手关好了窗户,转身走过来。瞌睡立刻被这动静惊走了,戚东雨坐了坐直。容泽走到她面前坐下,神情严肃,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紧张:“阿拙,你要报仇,我陪你,你不用躲在我的身后,但是你累了怕了,你的身后有我。”她的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容泽依旧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无比认真地说:“但是,我。。。不会。。。陪你演戏!” 她一怔,心凉了半截,还是不愿意吗?果然,一个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人拒绝你,心是会酸会痛的。也许是她失望和受伤的神情太灼人,容泽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却有些颤抖,小心地虔诚地,“阿拙,我们不演戏,我们。。。在一起。” 第八十四章 犹豫 【我们不演戏,我们。。。在一起】 戚东雨还留着的半点瞌睡被惊得无影无踪,不知不觉喃喃道:“哥哥?” 容泽一阵心烦,语气也重了起来:“不要叫我哥哥,你姓戚,我姓容,我不是你的什么哥哥,如今连你娘和我娘都不是亲姐妹,我们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自天启十五年,十年的光景,容泽没有对戚东雨说过重话,她一直觉得的对容泽的无所不能,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手足无措,失控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心里却有一点很清楚,他的愤怒带着一丝悲凉,莫名让她有些心疼。。。 容泽压了压自己的心绪,语气缓了缓,但依然很坚决:“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也不是你什么哥哥,我喜欢你,戚东雨,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不是哥哥对妹妹,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我以为,我可以藏的很好,你和子兰定亲,我嫉妒的发狂,不敢看,不敢问,不敢想。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就觉得那样也很好,可以一直守着你,护着你。可是命运兜兜转转将你又送回我的身边,阿拙,没有第二次了,我不可能再放手了。” 戚东雨看着他,两人只有半步之遥,他辩不清看不清猜不透,这样的眼神太清澈,满后宫的女人,他给她们珍宝绸缎,权势地位,却很少碰她们,每次和她们欢好时,他只能想象着身下的是这双清澈眼睛的主人,清澈到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很无耻。 被这样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他怕自己会说不下去,说不明白,他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接着说:“阿拙,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是我不要演戏,这一次,我要你!” “我知道我是乘人之危,你可以恼我气我,觉得我卑鄙也好,无赖也好,但是你不要怕我,恨我好吗?” 她的沉默是对他的凌迟,她的呼吸吐在他的掌心,有些凌乱,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放下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看着他的紧张,胆怯,无措,心里好像有根弦断了,什么东西像是破土而出。她对他的情,她从来不深究,可如今细想是因为她自以为永远不会失去,情不知所起,是从中秋家宴那个月夜,他温柔的说【我回来了】?是娘去世多年,终于有人再叫自己一声阿拙?她不愿意承认,这种本能的倚靠和信任,是什么?她一直躲着他后宫的女人,真的是为了清静吗? 窗并没有关严,今夜虽是残月,却依然皎洁。千丝万缕涌上心头,戚东雨难以辨别,但是有一点很清晰,她不想伤害他,让他难过失望,她轻声说:“容泽,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好好想想,但是你放心,我不怕你,不恼你,更不会恨你。” 容泽如释重负,点点头,起身将窗户关严:“你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说罢转身离开。 戚东雨喊住他:“容泽!生辰快乐。”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语带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戚东雨一晚没睡,纷繁杂冗的过往,未来的假设涌上心头,一会儿是戚成义得意的嘴脸,一会儿是母亲独坐窗前垂泪,迷茫中子兰转首微笑地看着她。她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天幕从漆黑,鱼白,再到红赤,那颗种子从最初的蠢蠢欲动,到慢慢坚定。她翻身坐起,喊了一声:“冬梅。” 冬梅端了洗漱用具进来:“姑娘,我都等半天了,已经过了辰时,姑娘怎么起的这么迟?哎呀,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戚东雨也不隐瞒,冬梅秋菊是她的亲人,她们早晚都是会知道的:“昨晚陛下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多了,所以睡不着。” 冬梅说:“姑娘又叫上‘陛下’了,这是哪里生气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以前直呼陛下的名讳习惯了,如此这么多人盯着,确实不大和规矩。” “姑娘,你又矫情了,陛下才不在乎呢。” “冬梅,你。。。觉得陛下待我怎么样?” 冬梅怪异地看着戚东雨,说:“姑娘,这是什么问题,陛下对您是掏心掏肺,满宫里谁不知道,要讨好陛下就要讨好你。”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她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冬梅歪着脑袋,想不明白,秋菊正端着早膳进来,向冬梅摇了摇头,站在一旁轻轻说道:“姑娘,您见过谁家哥哥会这么不待见自己妹夫,谁家哥哥会忌讳着从不让自己的内院扰到妹妹。姑娘您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罢了,只是您如今这样问,想必也是想明白了。” 戚东雨又发了一会愣,说:“给我备马,我去看看子兰。” 那边朝阳殿张全向容泽禀告:“听竹轩来话,说郡主出宫朝赵氏墓地去了。” 容泽一握拳,又慢慢松开:“让她去,派人远远跟着,保证她的安全就好。” 赵氏祠堂和墓地出南城大概一个时辰的路,戚东雨骑马,也算腿脚快,守墓的人是以前赵府的老管家,认得戚东雨,故也没有多问就放行了。那老管家以前没有少帮戚东雨和赵澈传话,而今物是人非,不免生出许多感慨。而今赵家由赵欣玥的父亲掌权,今时不同往日,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风光。戚东雨栓好马,走到赵澈墓前,将桃花酿打开放了一盅在墓前,自己席地坐下,打开了另一盅,仰头喝了一口。 “子兰,现在想起来,我们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呢。小时候总也听你们说桃花酿好喝,我却从来守着规矩心里却暗暗羡慕。” “我的一生,经历太多离别,太软弱,居然连送你最后一程的勇气都没有,到现在才来看你,不要见怪啊。” “你看,我早说过我是胆小怕事的人,遇见事情总想着怎么弃车保帅,你为我而死,我无心也无力护着赵家,就连你,我也辜负了。” “从小娘就教我明哲保身,我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许是不敢奢望,这样小心翼翼懦弱的自己难得你不嫌弃。” “可就是这样懦弱的我,却一直有我也想要守护的人,子兰,这一次,我想放手一搏,不再躲在什么人的身后,你会明白的,对吗?” 一盅桃花酿饮尽,她起身:“子兰,下次我再来看你。” 说完翻身上马,踏尘而去。 进城门的时候戚东雨遇见了苏亦,他一副书生打扮,像是候在城门多时。 虽是平常打扮,人群里,戚东雨一眼就认出了苏亦,翻身下马:“你怎么在这里?” 苏亦双臂环胸,说:“在下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也是,确实没什么能瞒得过若熵少主的。” “看你这表情,昨天一切进行的顺利?” 戚东雨表情一滞,“还。。。算。。。顺利。” “也是,你想做什么陛下都能陪着你闹。” 所有人看来的理所当然只有她后知后觉,她牵着马埋头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将苏亦落在了后面。 苏亦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上前拉着她的手:“容泽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她推开他的手:“没什么。”接着往前走。 苏亦上前拦在她面前,看进她的眼睛:“戚东雨,最是无情帝王家,容泽现在对你百依百顺因为你从来没有触及他的利益,你如果动了真情,你就和他后宫那些女人们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戚东雨心里有些烦闷,伸手一挥,挡开苏亦的手臂,说:“我和容泽的事情,不用你插手!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苏亦冷冷地笑了起来,发狠的抓住她的手腕,“戚东雨,有没有你我都走得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别到最后猎人变成猎物,你要对付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你动了情,就有了弱点,就会失去判断。” 她盯着他,想要反驳,又觉得自己确实理亏,只狠狠地说了声:“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彷徨 这一夜,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新月如钩,天空竟然连半点乌云都没有。屋里的碳烧得正旺,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憋闷。她披上裘衣,走到院中,清明的月光下,一束清辉,石桌石椅凉的像冰疙瘩。静静地站了一会,手指冰凉,正打算转身回屋时,突然听见墙外张全的声音,“陛下,夜深了,您龙体重要啊。” 容泽的声音低低传来,“无事,再站一会。” 一阵静默,张全的声音再传来:“陛下,您在这里等着,又不让郡主知道,这是何苦呢。” 容泽说:“许多事情,哪里需要她知道,有时在这里静一静,许多事情就想明白了。” 清冷的月倒映在盛着睡莲的水缸中,镜花水月,会不会是一场浮云?容泽苦笑着。 【阿拙,我不会逼你,你要什么我都会双手捧到你的面前。能不能告诉你我后悔了,后悔一狠心就让你知道了最丑陋的我,最贪婪的我】 戚东雨站在门后,门缝里依稀可见明黄的身影,却不敢深究。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手脚都冻得发麻,才听见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容泽他们应该离开了。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她抬头看着那一轮新月,寒冬将至,冷月也孤寂。 容泽和戚东雨两人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容泽照样天天朝听竹轩送东西,从民间小食到佳肴奇珍,没有一天重样。戚沛涵和赵欣玥那里各去了两次,规规矩矩的让人找不出错来。除夕将至,好风阁的生意热闹了起来,戚东雨有空就去阁里帮忙。苏亦倒是见了两三次,他也不像城门口那一日一样针尖对麦芒。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潮汹涌,冬梅发觉自家姑娘这段时间都瘦了,吃的实在不多,睡得也不好,眼见得人都憔悴了,还强撑着每日出宫去阁里。这日清晨,一切准备妥当,冬梅进屋禀告:“姑娘,准备好了,出发吗?” 没有回应,冬梅看了一圈屋里,才发现戚东雨坐在案前看着历表发呆。 “姑娘?”冬梅小心问道,最近姑娘总是莫名得发呆。 戚东雨回过神来,说道:“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啊?时间真快。” “是啊,前几日还下了雪,可不就马上除夕了嘛?” 除夕?每年的除夕正月对容泽来说是最煎熬的。别人阖家团圆,正月却是先帝后的忌日。 容泽不是蛮横的君主,除夕这一日,阖宫是可以庆祝的,初一宫人们的家人也是可以来探望的。只是朝阳殿从来不贴红不挂彩,容泽这几天是不见宫妃的,众人也知趣,谁也不敢在先皇帝后忌日穿得花枝招展去招惹容泽。 除夕这一日,冬梅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叫上秋菊坐下来。三个人相互看着也是红了眼,今年除夕,常嬷嬷不在了,三个人看着空着的碗筷,忍不住抹起眼泪来。好不容易相互劝住,戚东雨还是魂不守舍。往年的除夕夜她都陪着容泽,怕他伤心孤单,以前做得理直气壮的事情,今年,她应该怎么做?以什么身份做? 【你就是母后说的新妹妹?】 【从此以后,就由我保护你】 【阿拙,我回来了。】 之前种种,历历在目,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说,“我放心不下容泽,我。。。去看看就回。” 她提着灯笼来到朝阳殿,张全守在门口,她轻声问:“他。。。吃了吗?” 张全无奈摇摇头,“陛下和往年一样,下午就自个儿在殿里待着,晚膳也没有传。郡主,您来了就好,陛下心里苦,又没人可以说,如果郡主再不理会陛下,陛下就。。。”张全说着,抹了抹眼泪。 “我。。。知道。这些天是我钻牛角尖了,张公公说的是。” “奴才不敢,殿下快进去。” 戚东雨提着灯笼跨进朝阳殿,和往年一样,殿内只有几盏烛火,勉强可以视物,龙椅上的容泽神色清明,殿里也没有酒气。她提着灯笼缓缓走了过来,那身影和之前的每一次重叠,容泽静静看着,她走到他面前一步之遥停下,也静静地回望着他。 “阿拙,今天。。。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也许坐一晚,也许两晚,但终究会没事的。” “二十八。” “什么?” “你每晚都站在我院子外面,到今天一共二十八天。” 容泽的眼燃起希望,身体向前挪了挪靠近她,“不止二十八个夜晚,之前还有很多很多个夜晚。” 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接着说:“是我自己贪心,想了不该想的,要了不该要的。” “你。。。是帝王,不会有不该要的。” “阿拙,你懂的,我永远不可能用天子的身份强迫你。” 他言语里的急切让她心疼,她看进他的眼,安慰道,“容泽,我懂,也很感激。” “只。。。只有感激吗?” 她叹了口气,望着案前的白烛,忽明忽灭似乎就要燃尽。罢了,今日来就是打算放手一搏,试着去争取去守护。她深吸口气,看着容泽说:“有一个人,漂泊在外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也要为我收集书籍工具;有个人,自己江山飘摇也要救我于水火护我在羽翼下;有个人,日理万机,但每天再忙也会和我吃顿饭,说说话。我以为我对那个人的感激信任只是兄妹之情,可是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会刻意躲避,他夸了谁好看,我会暗暗记住。我从来也不深究那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直到他。。。逼着我去想。” 殿内昏暗,他黝黑的双眸无比深邃,这样一个人,从自己八岁那年就一直守护着自己。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他一动不敢动,怕打破这梦境一般的不真实。 “我以为,只要他对我没有情分,那我的复仇计划就不算是利用他,我这些天的犹豫不是厌恶他,我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们都是至情至信的人,我的计划会让我们的关系蒙尘,我的计划里,我会被世人唾弃,我会祸国殃民,他。。。是要除去我除去戚家的明君。我知道了他对我有情,我怎么舍得这样逼迫他,伤害他。”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容泽揽进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贪婪地一口口呼吸着她的气息:“阿拙,不会,杀戚成义,我有无数种方法,你不要糟蹋自己好不好?” 她笑了笑,“暗杀,赐死?这些是能杀了戚成义,可是之后呢,又会有下一个戚成义,李成义,倒不如趁这机会他的党羽尽数扳倒,一了百了。” “可是,我不可能让你冒险。” “帝王要保护一个人很容易,你可以假意赐死我,也可以赐我青灯苦烛代发修行。帝王要杀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要保住一个人也有无数种方法。” 她轻轻推开容泽,看着他的眼睛说:“只是,我不想让你再独自煎熬了,你朝我走了无数步,最后这半步,由我走向你。” 第八十六章 情定 说着她捧起他的脸,在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还未退开,容泽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袭来,深深地,用力地,虔诚地,更带着丝丝苦涩,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其他,两人的呼吸胶着着,烛台燃尽,容泽才放开戚东雨,沙哑着喃喃,“阿拙。。。阿拙。。。阿拙。” 她的脸上一片红晕,她的眉眼在昏暗的殿内却越发清晰,鼻尖充斥着彼此的气息,容泽站起身打横抱起戚东雨,向内殿走去。她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抓紧他的衣襟。似乎感受到她的窘迫和不安,容泽柔声说:“阿拙,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好好抱抱你。”说完,他轻轻将戚东雨放在床上,脱去两人的鞋袜,拉过被褥,和衣躺在她的身侧。 内殿没有点燃烛火,似乎也闻不到炭火的气息。容泽紧紧握着戚东雨的手,两人面对着面躺着,靠得特别近,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扑通扑通,在这寒冷的冬夜,只有彼此才是彼此源源不断的的暖意。她静静躺着,望着他,两个人都舍不得开口,直到容泽实在忍不住,“阿拙,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怕。。。会忍不住。” 戚东雨的脸刷一下红了,赶紧闭上眼睛,接着就听见容泽的一声轻笑,眼睑上湿湿的,应该落的是容泽的吻。他将她抱在怀里,戚东雨的脸更是红的发烫,靠得如此近,她不敢动弹,容泽拉过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努力忽略身上心口的躁动,轻轻吐了一口气,“睡,阿拙。” 这一睡就是大天亮,初一容泽不用早朝,戚东雨睁开眼的时候,容泽正撑着头躺在她身侧看着她。昨夜光线昏暗,并不觉得,今日再一见容泽,还是在一张床上,戚东雨羞得赶紧用被子遮住自己。容泽轻笑,“怎么?不敢见我了?” 躲在被子里,正好能看见被褥下两人交缠的双腿,什么时候自己扒着他睡着了!戚东雨脑袋一阵充血,刷的一下她掀开被子想要坐起,却被容泽拉回到怀里,“阿拙,别害羞了,除了你和我,天下的人早就以为我们什么都做了。” “所。。。所以你就可以耍流氓?” “我?耍流氓?”容泽的长发散落,笑得邪魅,戚东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居然看得晃了神,容泽的脸慢慢放大放大,眼帘低垂,细细的吻柔柔地落下,从浅尝辄止渐渐演变到攻城略地。她像水一样瘫软在他怀里,她的呼吸,他的呼吸,焦灼在一起,越来越沉重,莫名的渴望和满足交替着,她不禁嘤咛一声,却不知怎得惹得他失了分寸地疯狂起来,他的舌与她的纠缠,手温柔勾勒着她的曲线,酥麻的电流游走全身,又是几声嘤咛,带着些许无措和青涩。容泽强压着在身体四处冲撞的欲望,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她娇喘连连,目光迷离,乌黑的发丝撒落枕间,身体里的渴望再也压制不住,就要呼之欲出。他立马翻身下床,疾步到内室屏风后,一阵悉悉索索之后,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夹杂着解脱的快感,戚东雨听着觉得自己都快煮熟了,脸羞得通红。她学习医理毒理,自然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更难以启齿的是自己居然有片刻的意乱情迷和情难自禁。 过了一会儿,容泽走回床前,看戚东雨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一辈子不出来见人了?” 被褥下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不用管我。” 容泽笑着坐下,用力一扯被子,再接着将戚东雨拉进自己怀里,她顺势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他满怀歉意地说:“阿拙,对不起,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 戚东雨半晌没有说话,头依旧埋在容泽怀里,容泽轻声问道,“阿拙?吓到了吗?” 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容泽,我。。。其实。。。是愿意的。” 抱着她的臂膀紧了紧,他的下巴触着她的青丝,就像无数次在梦里。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轻声说,“阿拙,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会无名无份就要了你,我们可以演戏,可以骗天下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三媒六聘将你娶进门。” 她也紧紧抱着他,好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没有纷纷扰扰,没有算计,没有江山,就这样只有彼此。半晌,容泽说,“我们一起去看看父皇母后。” 皇陵戚东雨陪容泽来过几次,只是这一次意义完全不同。天启帝一身节俭,死后也不铺张讲究,皇陵把守的人并不多。长长的阶梯有九十九个台阶,容泽牵着戚东雨的手,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彼此的心上。这么长的阶梯,戚东雨渐渐走的吃力,转头看看容泽,再看看山顶。虽然辛苦,但她嘴角止不住笑意。容泽停下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她不大好意思,“我只是再想,还好我们说开了,这长长的帝王之路,一眼看不到尽头,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容泽拿出帕子,微微拭去她额头的汗珠,“那你说了,不能反悔,走,告诉我父皇母后去,你就再不能反悔了。” 她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撒娇道,“等等,我歇一会。” 容泽弯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眼珠一转,顾盼神飞,“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翻身趴在他背上。 北风起,云栖山中只有枯枝,一片萧瑟,两个人重叠的身影在云阶上越行越远。她的发带和他的纠缠在一起,青丝飞舞,许一世,许来生。两人再没有停留,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容泽放下戚东雨,逗乐道,“你太重了,是不是我天天给你送吃的,把你喂胖了。” “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毒舌,小心我告诉姨母!” 他一伸手臂,将她拉近自己怀里,抵着她的额头,“阿拙,你一定要告诉母后你心悦于我,以后我们会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她羞红了脸,“你说。。。姨母会不会。。。怪我。。。把你拐跑了。” “哈哈哈,是我把你拐跑了。当年要不是怕你不自在,再加上顾虑你的父亲,母后恨不得早就给我们定下娃娃亲了。” 两人牵着手来到天启帝后墓前,容泽说,“父皇母后,我们来看你们了,请你们在天上保佑我们平平安安,永不分离。” 第八十七章 甜蜜 戚东雨也跟着跪下,“姨丈姨母,我心悦容泽,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容泽转头,笑道,“傻瓜,那是我要说的,我是你的男人,自然由我保护你,我会用我的命护你一世周全。” 两人祭拜完天启帝后,容泽说,“阿拙,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顺着蜿蜒地山路,绕道云栖山后地山谷中,冬日干燥,不像夏日一般雾气缭绕,景致大有不同,戚东雨开口说,“你带我来过这?” “是来过,小心残雪,牵着我的手。”他牢牢地牵着她的手,这山间小道像是才刚开辟不久,也不愿意深究容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指尖传来的暖意一直暖到心尖。曲曲折折,走到林间深处,俨然一座茅舍,戚东雨回看着容泽,一脸疑问。容泽忍不住笑意,示意她稍安勿躁,牵着她的手推开院门,院中有一棵梨树,一方菜园子,种了些耐寒的药草,倒成了画龙点睛的一抹绿色。戚东雨惊喜万分,问道,“这是?” 容泽笑了笑,慢慢说道,“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她眼里满是惊奇,喃喃道,“你。。。怎么。。。也知道?”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傻丫头,我早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怕给不了,才不敢靠近。” 他看了看这四周,接着说,“这院子,建了有几年了,每年正月看过父皇母后,我就会来这里坐坐,以前总想着你能一起来就好了,还好。。。我等到了。” “建了几年?” “阿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为你和我建的院子,但是我那时从没奢望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或许这只是我给自己留的念想。” “所以,你种一棵梨树?离人心上苦。” “或许,是不是很矫情?这兆头不好,开春了,我们种过别的树。桃树怎样?” 戚东雨眉眼都是笑意,心里甜甜的,“桃树是要种的,但梨树也没什么不好,留着,提醒我们珍惜彼此,永不相负。” 他拉她近怀里,吻落在她的额头,眼上,鼻尖,最后落在唇上,轻柔的,婉转的,他浅尝辄止,只是静静的怀抱着她。山谷静谧,依稀可以听见潺潺流水,还有彼此的心跳。 半晌,戚东雨抬头问道,“我能进屋看看吗?” 容泽宠溺地笑道,“那是自然。” 她推开门,屋里简洁质朴,正是自己想要的,屋子正中挂了一幅画,颇有趣味,含苞待放的荷花,蜻蜓驻足荷叶尖尖,她回头问道,“为什么是荷花?” 容泽上前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这还要问?“ 戚东雨歪着头想了想,举起自己的手说,“因为这个?” 他抓过她的手,手指上清晰可见淡淡的蛇齿印,他摩挲着,轻轻问,“还疼吗?” 她扑哧一笑,“你傻不傻,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能绣花弹琵琶了,怎么还会疼。” “可是我还会疼。。。阿拙,每次想起你命悬一线的那晚,我就后怕,就会想无数种如果。那一次之后我就发誓要一直爱你护你,可是我却不得不远走天涯,在你经历丧母之痛时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一次次的食言,一次次的失去你,上天对我何其仁慈,我一次次的失而复得,这幅画算是个提醒,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她回握他的手,说:“容泽,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 说完,拉着他的手向里屋走去,里屋有张简单的床榻,被褥,床榻对面是一张书桌。这个茅舍简单质朴,戚东雨看过点点头说,“有意思,我们看过了,冬天天黑得早,是不是该回宫了?” 容泽笑了笑,快步走到床前,蹬了靴子盘腿坐下,说:“正月休沐七天,我反正不用早朝,我已经交代了,有什么急事,张全和李默会找来的,这几日,你和我住这。” “真的?”戚东雨难以相信,“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君子一言!” “可是。。。你。。。天子的安危。。。” “没有可是,你放一百个心,李默和张全他们就在外围守着,有事知会他们就好,饿了没?带你去看看厨房”,容泽来了兴致,撸起袖子,拉着戚东雨进了厨房,厨房里物件食材一应俱全,戚东雨转身,笑着数落容泽,“这些是你准备的,还是张全准备的。” 容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嘛,确实是张全准备的,不如这样,今天先对付对付,明天一大早我们去山脚下的市集?” 戚东雨高兴极了,连忙点头,转身看了看食材,说,“不如今天就吃面,简单一点,不过不知道陛下吃的习惯吗?” 容泽上前把她拉进怀里,一通乱亲,直到她乖乖求饶才说,“这就学会挖苦我了!还没有问你,你说‘怎么我也知道’,这个‘也’是什么意思?谁还知道?苏亦?” 她看着他,笑着摇头,轻轻答道,“是子兰。” 他的脸色微沉,刚才的嬉笑欢悦的气氛一扫而空,感受到他的变化,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子兰对我是极好的,然而终究情深缘浅,这段时间我省视自己的感情。子兰就像寒夜里的炭火,冷了饿了的人不自觉地会想靠近。”她抬头看着容泽,接着说,“而你,是我想要温暖照亮的人,我想做你的炭火烛火,即使燃尽我自己也无怨无悔。” 说完,她紧紧的抱住容泽,安慰道,“我们没办法改变过去,过去的每个人都值得我们感激和怀念,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容泽,我就在这里,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紧紧抱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声音沙哑,“阿拙,这一次我一定护住你。” 第八十八章 夫君 阴阴的一天,不知为何,到了傍晚,反而多了一缕霞光,洒落在厨房的案前,戚东雨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她羞红了脸,容泽放开她,笑道,“我来做饭,你来,怕是厨房以后都不能用了!” “你来?可是你。。。” “我做饭一定比你强,当年走南闯北,许多事情要亲历亲为的。” 她眉头微蹙,一副担忧之色,“我当年虽然困在内宅,但终究不过女儿家的事,你一定惊险不断,我从来也没有问过,你可有什么旧伤,还会疼吗?” 他俯身靠近戚东雨,坏坏地笑道,“我身上有没有旧伤,阿拙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她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越来越。。。无赖。”说着猛地推开他,跑到院内。容泽笑意不减,也不再捉弄她,卷起袖子和面。戚东雨跑到院子里,回头一望,厨房里的容泽,充满烟火气,远处的晚霞挂在枝头,她微眯着眼抬起手,原来岁月静好是这样的。 两个人用完晚膳,原本戚东雨抢着洗碗,冬季水凉,容泽心疼她,说什么也不让她沾手。她就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容泽笑着问,“你进屋,我洗就好。” 戚东雨摇摇头,“嗯。。。不要。。。你好看,我要留在这里看你。” 容泽戏谑道,“哦?我哪里好看?” 她想了想说,“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骄纵得让人讨厌,但确实长得好看。” “哦?我那时候确实混账,还好后来改正及时。” 戚东雨撒娇道,“容泽,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把戚沛涵她们迷得团团转。” 容泽停下手里的活,正色道,“阿拙,你可介意?” 戚东雨也觉得话说急了,不大自在起来,小声说,“我。。。不知道。” 容泽叹了口气,说:“不提她们好吗?” 她乖乖地点点头,心里倒生出内疚来,虽然知道他当初的迫不得已,但她终究心里不是滋味。摇摇头,懒得深究,那边容泽已经把碗筷都洗好,放好。他擦干手,拉起戚东雨,皱了皱眉头,“怎么你没碰冷水,手还是这样冰,早让你回屋里了。”说完,牵着她的手进屋。屋里只有一张床,她犯起难来,容泽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说,“又不是第一次,上来,这里没有炭火,晚上很凉的。” 她想想也是,自己再矜持就是矫情,索性也脱了鞋子躺下。 天渐渐暗了下来,屋里没有点烛火,昏暗中,彼此的呼吸和温暖更加清晰,戚东雨说,“容泽,当年的蛇毒,查出来是谁了嘛?” “当初看来以为是赵家,倒也没有想到赵程之虽然结党但是不营私,如今看来,倒像是西月。至于是苏亦还是他那叔父就难说了。”容泽停了停,接着说,“即使是父皇母后的死,也难说清楚是西月的谁干的。” 戚东雨想了想说,“我。。。觉得苏亦不会伤害你。” 容泽笑了笑,“阿拙,苏亦是个人物,那样的经历挫折还能存活下来,他不容小觑,他和他叔父互相牵制是对东穆最好的结果,我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但是你对他不得不防,等到哪一天他大仇得报,难以保证他不把刀锋对准东穆,毕竟他在这里为质子这么多年,积怨已深。” 她张了张口,想辩解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容泽转过身,对着她说,“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能不能不提别的男人。” 他语气里的哀怨逗乐了她,刚才的焦虑丢向脑后,“容泽,以前只觉得你骄纵自大,还没觉得你这么不要脸呢。” 他凑近了些,接着说,“还有更不要脸的,要不要听。” 今日早晨在朝阳殿的事浮上心头,黑暗里,她羞红了脸,拍打了容泽一下,“你。。。!” 容泽接着没脸没皮地说,“阿拙,你不要再连名带姓叫我好吗?你叫我阿泽,或者,夫君也可以。” 她的脸更红了,不自觉地朝被子里躲,容泽哪里肯放过她,作势要吻下来,她忙求饶,红着脸,轻轻叫了一声,“阿。。。泽。。。” 容泽满意及了,也不再难为戚东雨,抱着她说,“睡,明日我们去逛集市。” 古人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容泽从小练功,加上早朝,他向来起得早。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时,他就醒了,怀里的戚东雨还沉沉睡着。金色的光勾勒着她的轮廓,更显得她额头光洁,肌肤吹弹可破。容泽看着心里痒痒的,算是能明白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戚东雨,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按下心里横冲直撞的欲望,他的阿拙,值得最好的。 戚东雨的眼睑动了动,容泽笑道,“醒了就别装睡,快起来,去晚了集市可就散了。” 戚东雨赶紧睁大眼睛,也不顾容泽笑话,洗漱穿戴整齐。云栖山下的集市其实不大,加上是冬天,蔬菜瓜果并不多,山货倒是不少。戚东雨觉得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容泽笑着说,“你如果喜欢,我进山给你打些更好的货色来。” 戚东雨摇了摇头,看见有卖母鸡的,对容泽说,“我们买只母鸡去下蛋,”问完又愁眉苦脸道,“只是我们回去了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你带回听竹轩就好。” 戚东雨高兴坏了,立刻和店家攀谈起来,商量着哪只鸡,容泽也不遗余力地推荐着。店家看小两口挑得不亦乐乎,忙讨好到,“看着郎君和娘子真恩爱,二位不是本地人。” 听到这样的称呼,容泽可开心坏了,“不是,我和娘子要去南城,刚好经过云栖山。” 戚东雨在背后暗暗揪了容泽一把,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店家接着说,“这就对了,郎君和小娘子生得这么俊俏,要是来过,我一定记得。” 两人付好钱,戚东雨看见前面有卖挂坠的,摇了摇容泽的胳膊,“容泽。。。” 容泽一手提着鸡笼,一手拉着戚东雨,瞥了她一眼,小声说,“叫夫君。” 第八十九章 乡趣 戚东雨摇了摇头,“不要。” 容泽停下脚步,“那不去了,反正钱袋子在我这里。” 戚东雨都被他说笑了,“这么快就要摆家主老爷的谱?” “我这个家主老爷很好哄的。” 戚东雨无奈,只好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夫。。。君。。。” “欸!”容泽特别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惹得旁人看来,他反而更得意地大声说,“走,娘子想要什么就去买。”说着牵着戚东雨向挂坠铺子走去。这挂坠原来是琥珀,虽然不名贵可是稀奇。店主看出两个人衣着不凡,忙着推销,“这对挂坠是一对,给郎君和小娘子最合适了。” 那坠子是两瓣合欢花,倒是十分应景,凑成一对。戚东雨看着心里喜欢,那边容泽也问道,“喜欢?” 她点了点头,“嗯,你一个,我一个?” 他宠溺地点点头,“娘子说什么都好。”说着付了银子。 她羞红了脸,正打算离开,他站在原地,指了指腰间,“娘子帮我把坠子戴上?” 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住意,赶紧把手里的挂坠别在他的腰间。他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另一只,别在了她的腰间,“虽然草率了一些,但是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可好?” 她低头笑了起来,“怎么你比我还儿女情长,居然想到定情信物。” 他说的一本正经,“那当然,万一哪一日你反悔了,这就是凭证。” 两人逛完了集市,回到茅舍已经快中午了,屋里多了些食材换洗衣服,看来张全已经来过。容泽煲了粥,刚好喝得身上暖暖的。戚东雨觉得母鸡要个鸡舍,用完午膳,容泽又撸起袖子干起活来,不一会儿就从外面砍了一些木材回来,再一番锤锤打打,一个鸡舍就做好了。戚东雨照样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容泽忙里忙外,时不时用帕子擦擦他额头的汗。 第三天,他们手牵手去云栖山顶看夕阳,只是因为戚东雨实在起不来看日出。 第四天,戚东雨想要夏天种葡萄,容泽百依百顺,进山砍木头,搭架子,折腾了一天才搭好了葡萄架。 第五天,戚东雨抱着书坐在院子里读书,容泽在院子里练剑,时不时地偷亲一下她。 第六天,下了雪,戚东雨担心下山的路不好走,容泽笑着说,那就永远不下山了。 第七天,张全和李默一大早就守在茅舍的外面,这几日像是偷来的,早晨起来,倒是戚东雨舍不得,撒着娇不想起床。容泽撑着头看着她,笑了笑,“这样的阿拙最可爱,不是事事小心谨慎,会任性会撒娇。” 她慵懒地躺着,拉着他的手臂,“等我们回宫了,我再懂事嘛。” 她这个样子太勾人了,容泽情难自禁,拥着她轻轻吻起来,许是终究不舍,她也大起胆来回吻,惹得容泽乱了气息,他终是怕自己失了分寸,放开戚东雨,哄着说,“快起来,张全他们已经等在外面了,到时候脸皮薄的是你。” 戚东雨红着脸,没有再磨蹭,两人梳洗穿戴好就上了马车,马车里暖暖的,龙纹装饰,戚东雨看着觉得扎心,终究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看出她的犹豫,容泽将她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阿拙,别多想,我都会安排好的,放心交给我好吗?” 她也不愿多想,乖巧地点了点头。 回到宫里的日子一如往常,容泽早朝完了之后总也不忘记来听竹轩用早膳,之后又匆匆赶回朝阳殿议事。戚东雨说过好几次也不管用,倒也是心疼他,于是算着下早朝的点去朝阳殿等他用早膳,这样也免得他跑来跑去。容泽倒是完全不避嫌,这一个月来,晚膳都在听竹轩,夜里除了在朝阳殿,就是去听竹轩和戚东雨待在一起。张全觉得最近他的差事太好当了,新来的小宫娥不小心打碎了陛下喜爱的翡翠玉瓶,陛下非但没有责罚,还说碎了也好,刚好郡主不喜欢翡翠,换了白玉更好。织造局送来的织锦,容泽原本嫌颜色不好,只郡主说了一次这颜色显精神,容泽就赏了整个织造局。差事好当了,整个朝阳殿喜气洋洋的。 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后宫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生辰那日,陛下在听竹轩待到半夜才出来,之后的一个月仅有两次踏足后宫,也只是去了赵欣玥和戚沛涵那里。不知怎得,正月之后,陛下就像搬进了听竹轩似的,就天天和嘉和郡主腻歪在一起如此这般,闲话私下里越传越难听,有说戚东雨扮猪吃老虎,早就心存不轨;也有说她狐狸精转世,一早就勾的陛下神魂颠倒,如今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也有说之前郡主和赵府的婚事,不过是欲盖弥彰,其实和陛下早就暗通款曲。 这样的舆论大潮下,位列四妃位份最高的赵欣玥反倒像是被人遗忘的存在,这一日,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抬进来荷花,禀告道,“娘娘,冬季荷花开实属不易,花匠们造了暖屋,培植了许久才得两棵,这就眼巴巴得给娘娘送来了。” 赵欣玥瞥了一眼,那荷花开得正艳,没来由得让她看着心烦不已,“把荷花都换了,这几口破缸子也给我敲了。” 底下人不明所以,跪了一地,主子这段时间一直这样阴晴不定的。绿芜示意他们赶紧下去照做就是,她知道荷花不受待见的原因,上前沏了一杯茶,试好了温度才敢递到赵欣玥手里,“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她冷笑道,“又是这样,我机关算尽求而不得,她却总能一步登天。” 绿芜大气不敢出,不敢接话,只低着头,赵欣玥想想,拨了拨茶沫子,抿了一口,“不过,三千宠爱在一身,也是集怨气于一身,这宫里心里过不去的又何止我一个人,他们戚家自己人难道不是应该更眼红。” 绿芜接过茶盏,说道,“你是说戚昭仪?” 赵欣玥扶了扶发钗,“将那曼陀罗的花粉给她一些,别留痕迹,让她无意得知用途就好。” 绿芜小心翼翼接过,“主子放心,我定会安排得妥妥的。” 赵欣玥笑得越发得意,“越是如胶似漆,就越是眼里揉不了沙子,戚沛涵,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九十章 自厌 天放晴了几日,又飘起大雪来,戚东雨怕冷,哪里也不想去,从云栖山回来,身上总是懒懒的,她趴在窗台上看雪。一片片落在屋檐上,墙角上,瞬间融进一片白茫之中。院子里的竹子也积了厚厚的雪,倒是被压弯了不少。这样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早膳才见过容泽,这下子又开始想他了,自己这几日满心满脑子都是他,复仇的路充满变数,会不会。。。到时候舍不得。她摇了摇头,许久没作画了,这鹅毛大雪,不如雪竹应景。于是自己动手开始研磨,铺开宣纸,细细描绘起来。 她画的出神,没有注意容泽悄悄走到身后,“阿拙画的还是这样好。”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 容泽从后面拥着她,“我看这屋里静悄悄的,怕天气冷,你在睡回笼觉呢,后来看你画得认真,又不忍心打扰,我都站着看半天了,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她撇了撇嘴,“画得认真有什么用,看现在也白费了。”说着,正打算弃笔作罢。 容泽按着她的手,“谁说白费了,阿拙别急。” 说罢握着她的手将那墨汁一点,一只灵巧的喜鹊停在雪竹枝头,“阿拙觉得怎样?” 她摇了摇头,“不好,下雪天,这喜鹊独自飞行,想想都凄凉。” 容泽想了想,又握着她的手,在远处勾勒出斜阳,又在近处勾勒出另一只喜鹊,栩栩如生,一时像是两只喜鹊雪后嬉戏打闹,平添许多生趣。 他得意地说道,“如此,阿拙可满意了?“ 她难以掩住嘴边的笑意,点点头,“这样最好,它也不孤单。” 她看着画,爱不释手,容泽将她转过身来,问道,“阿拙,可是想我了?” 她抬头回望他,大方地点点头。他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说:“阿拙,复仇的事交给我好吗?你就安安心心的躲在我身后就好。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我。”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龙涎香的气味让她无比心安,“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样,你保护好了自己就是保护好了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像之前想的那样牺牲自己,我会小心的。” 容泽说,“不管做什么,都要和我商量,好吗?” 她乖觉地点点头,他静静拥着她,窗外北风再紧也吹不散满室的柔情。两人用过了午膳,容泽又回朝阳殿去议事了。他走了,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晚上容泽还会来,她在担心什么,越是甜蜜就越是不舍,越是患得患失,只是,他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一生一代一双人怕是难以实现了,这样的自己是陌生的,她会不会变得像他后宫的女人一样?终有一日,草木皆兵,每天盼望的事情就是他,最后变得面目全非,面目可憎。爱,可以有自我嘛? “看来嘉和郡主这段时间过得不错,烧着上好的红罗炭,却开着窗户吹风!” 她猛地回头,苏亦抱着胸倚在门柱子上。她大惊,“你。。。你怎么在这?” 苏亦跨进门里,转身将门关上,“这皇宫,只要我想来,还是能来的。要不是为了不吓着你,我还懒得走大门。”说着在桌子旁坐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戚东雨,我以为你有多能耐,连喝的茶都换成了他喜欢的铁观音,他不知道你喜欢苦涩的新茶吗?” 她懒得辩解,问道,“你大白天的偷偷进宫,不要命了,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西月质子。” 苏亦正色道,“我找你有正事,西月和东穆怕是要开战了。” 她又是一惊,“怎么会?” 苏亦摇了摇头,“还以为你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不想也是有了情郎就安安心心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好风阁的店铺遍布东穆,你如果稍加注意就应该知道我那叔父在西月横征暴敛多年,却打着向东穆进贡的旗号,现在怕是要抵不住了,西月民愤难平,他只能想着缓兵之计,将民愤转为对东穆的恨。” 戚东雨想了想,“那你是来告诉我兑现承诺,助你离开嘛?” 他点点头,“你也没全傻,虽然借着若熵的力量离开南城是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战事开始,没有路引令牌,就要东躲西藏,回到西月会白费许多周章。” “你是西月在东穆的质子,这个时候如果你能回到西月解释这一切,平民愤自然是最好的。” 他笑了笑,高深莫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逃回去,将计就计,干脆借着东风,收了皇权来战东穆。” 戚东雨摇了摇头,“你不会。” “我不会?就凭我答应你的承诺?戚东雨,有时候男人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话,你这么天真,我怎么忍心把你留在这里啊?”说罢摇摇头,叹了口气。 “如你所说,这只是你叔父的缓兵之计,也许他还有后招,但是不管怎样西月的国力如此微弱,打仗只是生灵涂炭而已,你和他不共戴天,我倒不用担心你和他联手,你既然答应了我,自然君子一言。”她忽略他语气里的轻蔑,缓缓道。 “我可是装疯卖傻,认贼作父了好一阵子的,我可从来不是君子,也不信什么狗屁承诺。” “你不信,又何必跑这一趟来讨承诺。苏亦,你一直这样在信任和背叛之间举棋不定,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别无选择罢了,只要你有选择,你不会背信弃义的。” 他笑容慢慢凝固,她相信他,一个他都不相信的自己,她的眼神清明纯净,是他不敢奢望的美好纯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有,别忘了容泽还有一大帮子女人呢,别陷得太深,把自己弄的像个怨妇一样。” 说罢,他推门而去,独自一人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苏亦回到府邸,玄月兰馨已经等候多时,苏亦有些意外,“兰馨,你也回南城了?” “禀少主,是月长老说多个女眷,也许出城时乔装打扮更容易一些。” 苏亦没反对,点了点头。 玄月上前问道,“少主这是进宫去了?如何?” 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浮现在脑海里,苏亦笑了笑自己说,“她答应的事定会做到。”又想了想,说,“让我们混在西月军队的人这段时间先不要闹事。” “这是为何,当初安插他们进去就是为了煽风点火,让战事一触即发,越来越无法收拾啊。”玄月问道。 “叔父不管怎样现在只有起兵这一条路,不然他就等着被暴民拉下龙椅。一旦开战,免不了民不聊生,不必激化矛盾,煽风点火了。” 玄月和兰馨对视了一眼,没再辩驳,退了出去。 玄月叹了口气,“少主对那嘉和郡主真是言听计从,上位者切记手软,以前少主可不是这样的。” 兰馨说,“那嘉和郡主和元和帝也是不清不楚,这段时间宫里传闻元和帝都宿在听竹轩,少主今天原不必自己冒险进一趟宫的,怕是。。。少主放心不下嘉和郡主,才进宫探望。” 玄月若有所思,“乱世出红颜,都是祸水。且看看,上位者,无欲则刚!“ 第九十一章 现实 容泽这几日依旧宿在听竹轩,戚沛涵去朝阳殿求见了几次,都被挡在了门外。她恨得将新赐的云锦段子剪了好几个口子。后宫的风言风语传到前朝在所难免,这个节骨眼上,容泽毫无预兆地册封了戚东瑶为修仪,阖宫里都知道容泽怕是连戚东瑶长什么样都记得不大清楚了,这次册封一定是看了戚东雨的面子。果不其然,戚东瑶受封赏的第二天去朝阳殿谢恩就被堵在了门外,张全说陛下有口谕,戚修仪有空就去听竹轩谢恩。 戚东瑶巴巴地赶到了听竹轩,戚东雨正在懒懒地晒着太阳,戚东瑶第一次来听竹轩,她四处望了望,这地方并不大,和赵欣玥和戚沛涵的宫殿比起来简直就是寒酸,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容泽的外袍挂在里屋,她忙低下头,想起最近宫里的流言,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院子中间有些局促起来。 戚东雨坐直了身子,说,“好久不见,你的性子倒是沉静了不少。” 戚东瑶说,“人一旦明白了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就长大了。” 她低头想了想,接着说,“谢谢。” “谢我什么?陛下怕是不会亲近你,却册封你,弄得不好你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深宫中,你不恨我?” “我恨你做什么?将我送进来的不是你,是爹。无论如何,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有了册封,爹会对娘好一点。” 戚东雨看着远方,心虚飘渺,“我们的爹,是世界上心肠最硬的人,你娘和我娘,不过都是可怜人。” 戚东瑶动容地说,“以前我不懂,现在看明白了也做不了什么,戚东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打算与你为敌,我不知道你和陛下在筹划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册封我,我。。。只求你。。。给我和我娘留一条生路。” 戚东雨笑了笑,“容泽册封你,我确实有些意外,看来听竹轩这几天除了你,还会有客人到。我无意伤害你和你娘,只是你也姓戚,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如今你也不用再看管教嬷嬷的脸色,只要你安分守己,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戚东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才送走戚东瑶,戚成义就递了帖子想要进宫拜见,戚东雨笑了笑,来的真快。 戚成义像是刚下早朝过来,冬梅领他进屋的时候刚好听见张全在禀告戚东雨,“陛下说今日郡主有家人要见,陛下晚些时候再过来。”说罢,就掀了帘子出来刚好和戚成义打了照面,相互行了礼才离开。戚成义心里暗暗吃惊,他和这个女儿并不亲近,之前和她也多是不欢而散,只是听说她和陛下走的近,不想居然到了一会儿不见还要张全来打个招呼的地步。 他进了正厅,戚东雨让冬梅沏茶上来,自己也就开门见山,“父亲来的正是时候,东雨刚好有事嘱托。” 戚成义刚坐下就站了起来,鞠了一礼,“不敢不敢,郡主吩咐就好。” 戚东雨笑着说,“父亲请坐,不必拘礼,这几日我反复想之前父亲说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戚成义面露喜色,但是又怕表现得太过明显。戚东雨接着说,“当年父亲和母亲的心结不过就是和越阳侯府的旧怨,而今那戚沛涵也要压过我一头去,想着实在可恨。” 戚成义点点头,“郡主说的极是,越阳侯府现在虽然表面于我们交好,但背地里还是瞧不上我们是庶出旁支,他越阳侯资历平平,为父我实在壮志难筹啊。” 戚东雨胸有成竹,“陛下如今对我百依百顺,父亲可愿在前朝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争一争?” 戚成义忙不停地点头,喜出望外,“郡主想明白了就好,如此,最好不过了!” 戚成义又坐了一会,对戚东雨倒是嘘寒问暖一番才离开。冬梅进来收拾,觉得奇怪,“姑娘,怎么对老爷这般客套?” 戚东雨目光低垂,若有似无一笑,“没什么,彼此利用,彼此试探而已。” 一直到晚膳,容泽才有时间过来,一进门就看见一桌子的饭菜早已经准备好,正要拾起筷子,戚东雨打落他的手,说道,“洗了手再过来,着急什么。” 容泽笑着说,“遵命。”戚东雨白了他一眼。 收拾妥当,再坐下,戚东雨将筷子递给他,再盛了碗汤,说道,“这是让厨房特意熬的桂圆乳鸽烫,煨了两个时辰,汤汁特别香甜,现在喝最好,你看奏折不能一看就到深夜,特别伤身体。”她将汤递给容泽,发现他看着自己傻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嘛?” 容泽笑得更深了,“阿拙,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唠叨了?” 戚东雨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哪有!” 容泽凑近她得耳边,轻声说道,“这样最好了,谁家的娘子不唠叨相公!” 戚东雨脸更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抬头看张全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她低声轻叱了一句,“好好吃饭。” 容泽今日特别有兴致,用完晚膳,拉着戚东雨去御花园散步。戚东雨其实心里是不情愿的,不知怎得,自从和容泽在一起,她就莫名的心虚,特别怕撞见他后宫的妃子,所以她并不愿意在宫里走动,总是躲在听竹轩。今日拗不过容泽,自己的小心思也不好和他说,只好硬着头皮陪容泽去御花园饭后散步。 人就是如此,怕什么来什么,进了御花园没走几步,就看着戚沛涵和三两个自己叫不上名字的宫妃在凉亭赏花。众人看见容泽,惊喜万分,赶紧站起来迎了上来。戚东雨觉得芒刺在背,恨不得自己就地隐形了才好。众人向容泽行了礼,眼神都若有似无地朝戚东雨这边瞥,反倒是容泽大大方方地拉起戚东雨的手,“我和阿拙刚好出来走走,你们不必拘谨,坐下,张全,将进贡的瓜果拿一些过来,给你们几个解解闷。” 戚东雨低着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容泽拽得紧紧的,面上依旧不温不火,朝众人说,“你们坐着聊,我和阿拙去那边走走。”说罢,也不多留,就绕过了凉亭朝御花园深处走去。戚东雨一路都低着头不吭声,手任由容泽拽着向前走。 凉亭里戚沛涵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段时间母亲常常进宫来‘提点’她,戚成义对父亲的打压越来越明显,新仇旧恨,她怎么能不气。其他几个位份低的看她这样的神情,也不敢吱声,众人只是尴尬地坐着。 第九十二章 争吵 那边戚东雨和容泽走出去一段,戚东雨一路沉默,心里想着和眼睛看着感受和冲击是不一样的。而今的这些患得患失让自己迷茫,以前的那些清高洒脱,无非是因为不在乎,自己真的能和这后宫的女人一样,彼此姐妹相称,看着容泽握着自己的手,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牵着别人的手,也会温柔地抱着别人,低低地说着情话。她的心莫名的绞痛起来,比起失去他,她更害怕失去自己。 容泽突然停了下来,戚东雨差点撞上他,抬头一看,容泽居然拉着她走回啦听竹轩门口,“我们怎么回来了?” 容泽叹了口气,“先进去,你手凉。” 两人进了屋,冬梅接过外袍就下去了,容泽挨着戚东雨坐在塌上,将手炉递给她,说:“今日是我不好,原来不该带着你去御花园逛的。” 戚东雨心不在焉,“没。。。没什么。” 容泽打量了戚东雨一番,转过她身子对着自己,说:“阿拙,你想什么就说出来好吗?你在我这里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但是你不要把事情藏在心里,好不好?” 她喃喃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那些是任性和无理取闹吗?” 他有些着急了,声音也大了些,“阿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小心翼翼思虑再三。” “那说了以后呢?” “什么?”容泽微愣。 她抬眼看着他,“说了以后呢?又能怎么样?与其说了无用,不如不说。说多了,徒增烦恼而已。” 容泽一阵挫败,“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做到,能给你想要的?你宁愿去和苏亦说也不和我说?” “苏亦?你。。派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你,是保护你,我都让他在宫里来去自如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她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我还要你怎么样?我能要你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我不能要你怎么样!” 她说完就背过身去,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语气也有了哭腔,“今日你要保护我,我失去的是自由,那来日呢,为了活成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还要失去什么?” “阿拙,我说了,给我时间,你可以相信任何一个人,以前是赵澈,现在是苏亦,就是不相信我吗?” 爱得越深,期许就越多,自然游走在全心依附和草木皆兵的边缘,她心里烦闷及了,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这种填不满又掏不空的感觉让人窒息,她一狠心说,“我现在心里很乱,容泽,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容泽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半晌,终于说,“好,我们都冷静一下,今日我回朝阳殿。” 天气渐渐转暖,迎春花开之后就是桃李芬芳,戚东雨依旧郁郁寡欢,这几日容泽没有再来听竹轩,冬梅怕主子担心,言语间若有似无地提及这几日容泽都宿在朝阳殿,算起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经过这几日,戚东雨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只是前路依旧渺茫,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容泽,这是一道无解的题,这几日,他一定也不好受,只是没有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没有说服自己,以后这样的争吵在所难免,一次两次他们可以重修旧好,十次二十次呢。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初春的风吹在身上都是暖意,天空湛蓝一片,自己原来这么渺小。一片桃花瓣随风飘到她的手里,在云栖山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所以,你种一棵梨树?离人心上苦。】 【或许,是不是很矫情?这兆头不好,开春了,我们种过别的树。桃树怎样?】 【桃树是要种的,但梨树也没什么不好,留着,提醒我们珍惜彼此,永不相负。】 已经到了种树的季节,只是。。。 天空中飞过一对喜鹊,都是鸟儿大多痴情,一只死了另一只只会孤独终老。有多少次她和容泽生死与共,乱世中,活着就很好。。。是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也许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管明天,今天去见见他也好。想到这,她再也按耐不住,提起衣裙就往朝阳殿跑,一路上也顾不上宫人们行礼。跑到朝阳殿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张全并不在,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看见戚东雨,忙迎了上去,“嘉和郡主,您来了?” “陛下在吗?” “陛下。。。陛下。。。在。。。处理公务。”小太监结结巴巴的。 戚东雨也并不怀疑,“他在和人议事?“ 小太监额头上冒出冷汗,“是。。。是。。。是啊。“ 戚东雨笑了笑,“你是新来的?我又不会吃人,这么紧张做什么,那我过一会儿再来。“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戚东雨正打算转身离开,但一声若有似无的女子叹息像是从殿内传出来。戚东雨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这小太监这么紧张,她停下脚步,冷冷地问道,“谁在殿中?” 那小太监啪的一下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戚。。。戚昭仪。” 一阵绞痛窜上心头,她告诉自己别那么没有出息,但是脚步已经不听使唤,走到殿门外。那小太监还趴在地上吓得一动不敢动。她抬手正打算推门而入,门才推开一条缝,就隐隐约约看见容泽坐在椅子上,而戚沛涵衣衫不整地坐在他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正要亲吻他。 容泽低哑的声音传来,“别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戚沛涵低低笑了起来,将容泽搂得更近,“可是想我了?” 他抚摸着她的发,温柔地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间,“好久没有这样抱你了,确实想念的紧。” 戚沛涵亲吻上他的额头,他抬眼深情地看着她。 戚东雨站在门外,像是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动弹不得。她轻轻合上门,走到小太监跟前,“你,不必说我来过。” 第九十二章 争吵 那边戚东雨和容泽走出去一段,戚东雨一路沉默,心里想着和眼睛看着感受和冲击是不一样的。而今的这些患得患失让自己迷茫,以前的那些清高洒脱,无非是因为不在乎,自己真的能和这后宫的女人一样,彼此姐妹相称,看着容泽握着自己的手,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牵着别人的手,也会温柔地抱着别人,低低地说着情话。她的心莫名的绞痛起来,比起失去他,她更害怕失去自己。 容泽突然停了下来,戚东雨差点撞上他,抬头一看,容泽居然拉着她走回啦听竹轩门口,“我们怎么回来了?” 容泽叹了口气,“先进去,你手凉。” 两人进了屋,冬梅接过外袍就下去了,容泽挨着戚东雨坐在塌上,将手炉递给她,说:“今日是我不好,原来不该带着你去御花园逛的。” 戚东雨心不在焉,“没。。。没什么。” 容泽打量了戚东雨一番,转过她身子对着自己,说:“阿拙,你想什么就说出来好吗?你在我这里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但是你不要把事情藏在心里,好不好?” 她喃喃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那些是任性和无理取闹吗?” 他有些着急了,声音也大了些,“阿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小心翼翼思虑再三。” “那说了以后呢?” “什么?”容泽微愣。 她抬眼看着他,“说了以后呢?又能怎么样?与其说了无用,不如不说。说多了,徒增烦恼而已。” 容泽一阵挫败,“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做到,能给你想要的?你宁愿去和苏亦说也不和我说?” “苏亦?你。。派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你,是保护你,我都让他在宫里来去自如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她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我还要你怎么样?我能要你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我不能要你怎么样!” 她说完就背过身去,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语气也有了哭腔,“今日你要保护我,我失去的是自由,那来日呢,为了活成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还要失去什么?” “阿拙,我说了,给我时间,你可以相信任何一个人,以前是赵澈,现在是苏亦,就是不相信我吗?” 爱得越深,期许就越多,自然游走在全心依附和草木皆兵的边缘,她心里烦闷及了,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这种填不满又掏不空的感觉让人窒息,她一狠心说,“我现在心里很乱,容泽,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容泽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半晌,终于说,“好,我们都冷静一下,今日我回朝阳殿。” 天气渐渐转暖,迎春花开之后就是桃李芬芳,戚东雨依旧郁郁寡欢,这几日容泽没有再来听竹轩,冬梅怕主子担心,言语间若有似无地提及这几日容泽都宿在朝阳殿,算起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经过这几日,戚东雨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只是前路依旧渺茫,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容泽,这是一道无解的题,这几日,他一定也不好受,只是没有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没有说服自己,以后这样的争吵在所难免,一次两次他们可以重修旧好,十次二十次呢。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初春的风吹在身上都是暖意,天空湛蓝一片,自己原来这么渺小。一片桃花瓣随风飘到她的手里,在云栖山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所以,你种一棵梨树?离人心上苦。】 【或许,是不是很矫情?这兆头不好,开春了,我们种过别的树。桃树怎样?】 【桃树是要种的,但梨树也没什么不好,留着,提醒我们珍惜彼此,永不相负。】 已经到了种树的季节,只是。。。 天空中飞过一对喜鹊,都是鸟儿大多痴情,一只死了另一只只会孤独终老。有多少次她和容泽生死与共,乱世中,活着就很好。。。是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也许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管明天,今天去见见他也好。想到这,她再也按耐不住,提起衣裙就往朝阳殿跑,一路上也顾不上宫人们行礼。跑到朝阳殿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张全并不在,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看见戚东雨,忙迎了上去,“嘉和郡主,您来了?” “陛下在吗?” “陛下。。。陛下。。。在。。。处理公务。”小太监结结巴巴的。 戚东雨也并不怀疑,“他在和人议事?“ 小太监额头上冒出冷汗,“是。。。是。。。是啊。“ 戚东雨笑了笑,“你是新来的?我又不会吃人,这么紧张做什么,那我过一会儿再来。“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戚东雨正打算转身离开,但一声若有似无的女子叹息像是从殿内传出来。戚东雨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这小太监这么紧张,她停下脚步,冷冷地问道,“谁在殿中?” 那小太监啪的一下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戚。。。戚昭仪。” 一阵绞痛窜上心头,她告诉自己别那么没有出息,但是脚步已经不听使唤,走到殿门外。那小太监还趴在地上吓得一动不敢动。她抬手正打算推门而入,门才推开一条缝,就隐隐约约看见容泽坐在椅子上,而戚沛涵衣衫不整地坐在他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正要亲吻他。 容泽低哑的声音传来,“别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戚沛涵低低笑了起来,将容泽搂得更近,“可是想我了?” 他抚摸着她的发,温柔地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间,“好久没有这样抱你了,确实想念的紧。” 戚沛涵亲吻上他的额头,他抬眼深情地看着她。 戚东雨站在门外,像是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动弹不得。她轻轻合上门,走到小太监跟前,“你,不必说我来过。” 第九十三章 误会 她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原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每次感觉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命运就毫不留情的将它撕碎在自己面前,是自己傻,一次次地燃起希望,给了命运伤害自己的机会,娘亲说的对,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伤害自己的不是容泽,是命,他是帝王,他对她的宠爱是恩赐,是戚成义那样的人,后宫的女人们翘首期盼的,可她对他的爱是什么?一文不值吗?那她还剩下什么?是个支离破碎的心,还是面目全非的自己? 春雨说来就来,天空里飘起细细的雨,她却浑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回听竹轩的。秋菊见了忙打了伞迎上来,“姑娘怎么下雨了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这都湿透了。” 戚东雨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秋菊急了,“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戚东雨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秋菊冬梅尖锐的叫声,还有自己虚弱的嘱咐,“不要去找容泽。” 初春微寒,朝阳殿里还燃着火盆,戚沛涵心里紧张,额头渗出汗珠,容泽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她脸上羞红了一片,容泽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轻喃,“阿拙。。。阿拙。。。” 戚沛涵心里一凉,恨意涌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朱唇,“陛下,妾什么都是你的。”说完褪去衣襟,露出红艳的亵衣。 容泽觉得头一阵巨疼,神色清明了许多,眼前的红艳太刺目,再看那伸进自己衣襟里的纤纤玉手,不对,阿拙不会这样,他暗暗运功调整内息,神色又清明了几分,眼前的女子不是阿拙,他伸手一把掐着戚沛涵的脖子,语气阴森,“戚沛涵,你好大的胆子。” 戚沛涵被这突乎其然的变故吓到了,怎么可能,母亲说着曼陀罗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分量下的也是实打实的,怎么容泽轻易就能挣脱它的控制。容泽一身肃杀之气,手上的力道也大了,空气在一点点的剥离自己的身体,巨大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这次她真的怕了。 “你对朕做了什么?别忘了,你越阳侯府一百多条命对我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 戚沛涵已经面色发紫,“是。。。是。。。曼陀罗。。。” 容泽一把将她扔在地上,脖子上的禁锢消失,空气终于回到身体里,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吸气,刚缓过来就连忙趴在容泽脚底下,“臣。。。臣妾。。。一时鬼迷心窍,陛下恕罪。” 容泽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毫无温度,“看来朕平时对你们太宽宥了,居然让你们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人啊。” 张全从殿外压着那小太监匆匆赶了进来,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才去了内务府一趟,不想守在殿前的是个没用了,竟贪图昭仪娘娘的好处。” 容泽怒极了,指着戚沛涵,“我身边的人你也敢收买。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毙。”那小太监已经被吓得晕死了过去,被人驾着去了慎刑司。容泽再指着地上的戚沛涵说,“戚昭仪德行有亏,贬为采女,收押慎刑司,把李默叫来,给我好好查清楚,还有谁搅和在这里面,前朝后宫,一个都别给朕放过!” 戚沛涵早吓得花容失色,她众星捧月的长大,现在才明白这次是闯了大祸了,天子之怒不是她可以承受的起的,一路哭喊着,李默厉声道,“你若不想陛下现在就杀了你,你最好闭嘴!” 容泽头疼得厉害,药劲还没有过去,他按了按太阳穴,看来后宫是要整顿整顿,抬眼看张全还跪在殿中,没有起来,他厉声道,“张全,你自己去领十个板子,给我把朝阳殿里里外外安排清楚了,再发生这种事情,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张全趴着磕了头,但却没敢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刚。。。刚才嘉和郡主来过,似乎。。。似乎看到了您和戚。。。戚采女。。。” 啪!上好的白玉砚台被容泽摔了个稀巴烂。殿外传来秋菊焦急的声音,“陛下,听竹轩秋菊冒死求见。” “进来!” 秋菊不敢多看殿内狼藉,跪下拜了拜,“奴婢知道陛下还在生姑娘的气,只是姑娘现在不好,奴婢没了主意才来打扰陛下。” 他站了起来,“阿拙怎么了?” 秋菊说,“姑娘不知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什么也没说,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冬梅去请太医了。姑娘晕倒之前交代不要来打扰陛下,只是。。。只是。。。当年老夫人去世姑娘也没有如此,奴婢实在是没了主意。” 容泽二话不说,走到张全身边踹了他一脚,“跟上,板子之后再去领。” 时间像是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夜晚,听竹轩像当年的坤宁宫一样灯火通明,太医们不时交头接耳,叹气摇头。容泽在殿里来来回回,坐立不安,桌上的晚膳已经放凉了三次。太医战战兢兢地前来回话,“陛下,郡主是忧思过度,心绪凝结,才气血上涌,这是心病啊,臣开了安神静心地药方,郡主不日就会醒过来,只是这心病难医,要是不去了症结,怕是难以痊愈。” 容泽点了点头,吩咐人下去抓药。自己坐在床榻边,看着戚东雨苍白的脸,自责道,“这次是我没有护好你,阿拙,我不想等了,你醒过来,我证明给你看,你没有所托非人!江山如何,社稷如何,我如果护不了我的妻,如何护得了天下万民。” 第九十三章 误会 她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原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每次感觉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命运就毫不留情的将它撕碎在自己面前,是自己傻,一次次地燃起希望,给了命运伤害自己的机会,娘亲说的对,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伤害自己的不是容泽,是命,他是帝王,他对她的宠爱是恩赐,是戚成义那样的人,后宫的女人们翘首期盼的,可她对他的爱是什么?一文不值吗?那她还剩下什么?是个支离破碎的心,还是面目全非的自己? 春雨说来就来,天空里飘起细细的雨,她却浑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回听竹轩的。秋菊见了忙打了伞迎上来,“姑娘怎么下雨了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这都湿透了。” 戚东雨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秋菊急了,“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戚东雨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秋菊冬梅尖锐的叫声,还有自己虚弱的嘱咐,“不要去找容泽。” 初春微寒,朝阳殿里还燃着火盆,戚沛涵心里紧张,额头渗出汗珠,容泽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她脸上羞红了一片,容泽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轻喃,“阿拙。。。阿拙。。。” 戚沛涵心里一凉,恨意涌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朱唇,“陛下,妾什么都是你的。”说完褪去衣襟,露出红艳的亵衣。 容泽觉得头一阵巨疼,神色清明了许多,眼前的红艳太刺目,再看那伸进自己衣襟里的纤纤玉手,不对,阿拙不会这样,他暗暗运功调整内息,神色又清明了几分,眼前的女子不是阿拙,他伸手一把掐着戚沛涵的脖子,语气阴森,“戚沛涵,你好大的胆子。” 戚沛涵被这突乎其然的变故吓到了,怎么可能,母亲说着曼陀罗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分量下的也是实打实的,怎么容泽轻易就能挣脱它的控制。容泽一身肃杀之气,手上的力道也大了,空气在一点点的剥离自己的身体,巨大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这次她真的怕了。 “你对朕做了什么?别忘了,你越阳侯府一百多条命对我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 戚沛涵已经面色发紫,“是。。。是。。。曼陀罗。。。” 容泽一把将她扔在地上,脖子上的禁锢消失,空气终于回到身体里,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吸气,刚缓过来就连忙趴在容泽脚底下,“臣。。。臣妾。。。一时鬼迷心窍,陛下恕罪。” 容泽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毫无温度,“看来朕平时对你们太宽宥了,居然让你们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人啊。” 张全从殿外压着那小太监匆匆赶了进来,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才去了内务府一趟,不想守在殿前的是个没用了,竟贪图昭仪娘娘的好处。” 容泽怒极了,指着戚沛涵,“我身边的人你也敢收买。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毙。”那小太监已经被吓得晕死了过去,被人驾着去了慎刑司。容泽再指着地上的戚沛涵说,“戚昭仪德行有亏,贬为采女,收押慎刑司,把李默叫来,给我好好查清楚,还有谁搅和在这里面,前朝后宫,一个都别给朕放过!” 戚沛涵早吓得花容失色,她众星捧月的长大,现在才明白这次是闯了大祸了,天子之怒不是她可以承受的起的,一路哭喊着,李默厉声道,“你若不想陛下现在就杀了你,你最好闭嘴!” 容泽头疼得厉害,药劲还没有过去,他按了按太阳穴,看来后宫是要整顿整顿,抬眼看张全还跪在殿中,没有起来,他厉声道,“张全,你自己去领十个板子,给我把朝阳殿里里外外安排清楚了,再发生这种事情,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张全趴着磕了头,但却没敢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刚。。。刚才嘉和郡主来过,似乎。。。似乎看到了您和戚。。。戚采女。。。” 啪!上好的白玉砚台被容泽摔了个稀巴烂。殿外传来秋菊焦急的声音,“陛下,听竹轩秋菊冒死求见。” “进来!” 秋菊不敢多看殿内狼藉,跪下拜了拜,“奴婢知道陛下还在生姑娘的气,只是姑娘现在不好,奴婢没了主意才来打扰陛下。” 他站了起来,“阿拙怎么了?” 秋菊说,“姑娘不知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什么也没说,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冬梅去请太医了。姑娘晕倒之前交代不要来打扰陛下,只是。。。只是。。。当年老夫人去世姑娘也没有如此,奴婢实在是没了主意。” 容泽二话不说,走到张全身边踹了他一脚,“跟上,板子之后再去领。” 时间像是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夜晚,听竹轩像当年的坤宁宫一样灯火通明,太医们不时交头接耳,叹气摇头。容泽在殿里来来回回,坐立不安,桌上的晚膳已经放凉了三次。太医战战兢兢地前来回话,“陛下,郡主是忧思过度,心绪凝结,才气血上涌,这是心病啊,臣开了安神静心地药方,郡主不日就会醒过来,只是这心病难医,要是不去了症结,怕是难以痊愈。” 容泽点了点头,吩咐人下去抓药。自己坐在床榻边,看着戚东雨苍白的脸,自责道,“这次是我没有护好你,阿拙,我不想等了,你醒过来,我证明给你看,你没有所托非人!江山如何,社稷如何,我如果护不了我的妻,如何护得了天下万民。” 第九十四章 捧杀 元和四年,元和帝下诏,昭仪戚氏言行无状,妄图毒害圣上,赐白绫。其父越阳侯教女无方,欺君犯上,其母肖氏知情不报,视为共犯,褫夺越阳侯府爵位,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妓。这也算是南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戚成义倒是开心坏了,和越阳侯府虚与委蛇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挣出个长短,如今戚府非但没有受牵连,反而宫里的赏赐不断,在朝堂上陛下对他也是和颜悦色,不知道他躺在坟墓里的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把爵位传给他。他特别享受这样被人追捧的日子,那一日在醉仙楼做客,下面人送了他一烟花女子,听说风韵了得,第二日,就将人抬进了戚府,纳了小妾,夜夜笙歌。 戚东雨读到这里,冷笑一声,她这个父亲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那日在朝阳殿的事张全已经过来解释过了,她醒来之后倒是再也没有见过容泽,想到这,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一日只是误会,可是那场景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来都会心痛难忍,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容泽。他虽然没有再来听竹轩,但却让李默每日给她汇报戚成义的一举一动,还颁了一道旨意,阖宫中的人,没有召见不得前往朝阳殿,她斜倚在榻上,身上懒懒的,铜镜中的自己还是面无血色。 朝阳殿燃着静心香。容泽问张全,“她用过午膳没有?” “启禀陛下,郡主午膳用了半碗粥,一叠小菜。”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看来还生着我的气。” 张全小心劝慰道,“陛下,您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您龙体重要啊。” “无妨,我有分寸,叫李默进来,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默进来,回禀道,“戚沛涵的侍女交代那曼陀罗花粉的功用是无意中和赵欣玥的侍女绿芜攀谈的时候得知的,两人是同乡,原本就熟络,也没什么可疑。只是自从赵欣玥晋升了淑妃,两宫的人就视同水火,这两人的来往也淡了,所以底下人相互走动确实可疑。但是据这侍女交代,那一日绿芜说是家里有人来探望,带了特产进来,她一时兴起所以带些来分给同乡。只是那几日的进出宫记录属下都查了,并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绿芜。” 容泽指尖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李默接着禀告,“之前太医说赵之桃也有被服用过曼陀罗花粉的迹象,她刺杀阿拙的那一日,身上有曼陀罗花粉的残留,如今想想,那段时间赵欣玥也出入频繁赵之桃的宫里,那一日,她也在离赵之桃最近的位置。” 容泽一脸狠绝,“南城女诸葛?知道她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不想居然在背后这么多小动作,这么多次置阿拙于险地。李默,去把绿芜悄悄抓起来,刨根问底,尽量不要让赵欣玥察觉。” 李默抱拳道,“属下会伪造一封赵家家书,唤绿芜回赵府一趟,待她出宫就将她抓住。” 容泽点点头,“不错。”他一脸疲态,手一挥,“你们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容泽又颁了一道旨意圣旨,司空戚成义劳苦功高,升为宰相。戚府一时更是风光无限,当年的赵家也不能及。这些消息都一字不拉的传到戚东雨的耳朵里,她知道容泽不会无缘无故的封赏戚成义,难道?她想的有些心惊,她这几日隐隐觉得容泽不来见自己,但是约束后宫放任前朝,像是暗暗在计划什么,想要和她较劲,心里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而今西月和东穆随时都会开战,容泽不惜端了越阳侯,整个兵部百废待兴,戚成义又掌管户部多年,盘根错节,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万一打起仗来,不是兵和粮全都会乱?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想去找容泽,可迈出屋子又想起容泽颁的旨意,非诏不见。她迟疑了一下,又想自己并不是他后宫中的女人,如此就厚脸皮一次。 张全看到戚东雨的时候,怕是看见自己亲娘也没这么高兴,连忙放行,戚东雨客气道,“张公公确定不用通报一声?万一。。。” “哎呀,郡主殿下说笑了,陛下天天盼着您来呢,老奴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也没脸当这个差了。陛下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又为社稷操劳,唉,殿下您能来就好,您自个儿进去看。”说罢,给戚东雨推开殿门。 大门敞开,容泽正在批奏折,抬头看是戚东雨,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一笑。戚东雨没想到张全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一动不动,看着容泽有些局促。 容泽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贪恋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轻笑道,“怎么?阿拙还在生我的气。你能来就好,把殿门关上,为夫任凭娘子处置。” 他耍赖的语气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向爱人低头没有那么难,她推开他,迈进殿里,一边说道,“油嘴滑舌!”张全识相的关上殿门,戚东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在里屋容泽的塌上。她的脸红了一片,“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容泽欺身上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喃喃道,“我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我没有碰她,我以为她是你,才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但是我后来立马就知道了那不是你,我都把她赶走了。” 容泽越说越委屈,“太医说我被下了实打实的曼陀罗花粉的分量,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阿拙,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要不理我好吗?” 她扶起他的脸,心疼他眼睛下面的青色,“那太医说,有没有伤到你的身体?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他的脸蹭着她的掌心,青色的胡渣子蹭的她痒痒的,酥酥的,“太医说,怕是要留下病根子,以后要好好调养,不能随便动怒伤心。” 她眉头一蹙,“那能调理好吗?要怎么调理?” 他趁她不注意,在她朱唇上一啄,“要阿拙细心照料,天天来看我,和我形影不离,就能调理好。” 她轻轻锤了他一拳,“怎么一国之君,这么无赖。” “我不赖着阿拙,怕阿拙再也不见我了。这次是我不好,没有守身如玉。” 她被逗得扑哧一笑,心里甜甜的,软软的,“我。。。没有生你的气,那一日我。。。我只是乱得很。。。我。。。” 她的话淹没在他无尽温柔的吻里,包含着无尽的相思,无尽的依赖,如何都不能满足。半晌,两人才分开,她依偎在他怀里,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仰起头,“容泽,你是不是要对戚成义动手了?” 第九十四章 捧杀 元和四年,元和帝下诏,昭仪戚氏言行无状,妄图毒害圣上,赐白绫。其父越阳侯教女无方,欺君犯上,其母肖氏知情不报,视为共犯,褫夺越阳侯府爵位,男子流放,女子充为官妓。这也算是南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戚成义倒是开心坏了,和越阳侯府虚与委蛇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挣出个长短,如今戚府非但没有受牵连,反而宫里的赏赐不断,在朝堂上陛下对他也是和颜悦色,不知道他躺在坟墓里的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把爵位传给他。他特别享受这样被人追捧的日子,那一日在醉仙楼做客,下面人送了他一烟花女子,听说风韵了得,第二日,就将人抬进了戚府,纳了小妾,夜夜笙歌。 戚东雨读到这里,冷笑一声,她这个父亲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那日在朝阳殿的事张全已经过来解释过了,她醒来之后倒是再也没有见过容泽,想到这,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一日只是误会,可是那场景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来都会心痛难忍,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容泽。他虽然没有再来听竹轩,但却让李默每日给她汇报戚成义的一举一动,还颁了一道旨意,阖宫中的人,没有召见不得前往朝阳殿,她斜倚在榻上,身上懒懒的,铜镜中的自己还是面无血色。 朝阳殿燃着静心香。容泽问张全,“她用过午膳没有?” “启禀陛下,郡主午膳用了半碗粥,一叠小菜。”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看来还生着我的气。” 张全小心劝慰道,“陛下,您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您龙体重要啊。” “无妨,我有分寸,叫李默进来,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默进来,回禀道,“戚沛涵的侍女交代那曼陀罗花粉的功用是无意中和赵欣玥的侍女绿芜攀谈的时候得知的,两人是同乡,原本就熟络,也没什么可疑。只是自从赵欣玥晋升了淑妃,两宫的人就视同水火,这两人的来往也淡了,所以底下人相互走动确实可疑。但是据这侍女交代,那一日绿芜说是家里有人来探望,带了特产进来,她一时兴起所以带些来分给同乡。只是那几日的进出宫记录属下都查了,并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绿芜。” 容泽指尖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李默接着禀告,“之前太医说赵之桃也有被服用过曼陀罗花粉的迹象,她刺杀阿拙的那一日,身上有曼陀罗花粉的残留,如今想想,那段时间赵欣玥也出入频繁赵之桃的宫里,那一日,她也在离赵之桃最近的位置。” 容泽一脸狠绝,“南城女诸葛?知道她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不想居然在背后这么多小动作,这么多次置阿拙于险地。李默,去把绿芜悄悄抓起来,刨根问底,尽量不要让赵欣玥察觉。” 李默抱拳道,“属下会伪造一封赵家家书,唤绿芜回赵府一趟,待她出宫就将她抓住。” 容泽点点头,“不错。”他一脸疲态,手一挥,“你们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容泽又颁了一道旨意圣旨,司空戚成义劳苦功高,升为宰相。戚府一时更是风光无限,当年的赵家也不能及。这些消息都一字不拉的传到戚东雨的耳朵里,她知道容泽不会无缘无故的封赏戚成义,难道?她想的有些心惊,她这几日隐隐觉得容泽不来见自己,但是约束后宫放任前朝,像是暗暗在计划什么,想要和她较劲,心里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而今西月和东穆随时都会开战,容泽不惜端了越阳侯,整个兵部百废待兴,戚成义又掌管户部多年,盘根错节,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万一打起仗来,不是兵和粮全都会乱?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想去找容泽,可迈出屋子又想起容泽颁的旨意,非诏不见。她迟疑了一下,又想自己并不是他后宫中的女人,如此就厚脸皮一次。 张全看到戚东雨的时候,怕是看见自己亲娘也没这么高兴,连忙放行,戚东雨客气道,“张公公确定不用通报一声?万一。。。” “哎呀,郡主殿下说笑了,陛下天天盼着您来呢,老奴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也没脸当这个差了。陛下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又为社稷操劳,唉,殿下您能来就好,您自个儿进去看。”说罢,给戚东雨推开殿门。 大门敞开,容泽正在批奏折,抬头看是戚东雨,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一笑。戚东雨没想到张全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一动不动,看着容泽有些局促。 容泽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贪恋的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轻笑道,“怎么?阿拙还在生我的气。你能来就好,把殿门关上,为夫任凭娘子处置。” 他耍赖的语气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向爱人低头没有那么难,她推开他,迈进殿里,一边说道,“油嘴滑舌!”张全识相的关上殿门,戚东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在里屋容泽的塌上。她的脸红了一片,“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容泽欺身上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喃喃道,“我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我没有碰她,我以为她是你,才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但是我后来立马就知道了那不是你,我都把她赶走了。” 容泽越说越委屈,“太医说我被下了实打实的曼陀罗花粉的分量,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阿拙,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不要不理我好吗?” 她扶起他的脸,心疼他眼睛下面的青色,“那太医说,有没有伤到你的身体?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 他的脸蹭着她的掌心,青色的胡渣子蹭的她痒痒的,酥酥的,“太医说,怕是要留下病根子,以后要好好调养,不能随便动怒伤心。” 她眉头一蹙,“那能调理好吗?要怎么调理?” 他趁她不注意,在她朱唇上一啄,“要阿拙细心照料,天天来看我,和我形影不离,就能调理好。” 她轻轻锤了他一拳,“怎么一国之君,这么无赖。” “我不赖着阿拙,怕阿拙再也不见我了。这次是我不好,没有守身如玉。” 她被逗得扑哧一笑,心里甜甜的,软软的,“我。。。没有生你的气,那一日我。。。我只是乱得很。。。我。。。” 她的话淹没在他无尽温柔的吻里,包含着无尽的相思,无尽的依赖,如何都不能满足。半晌,两人才分开,她依偎在他怀里,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仰起头,“容泽,你是不是要对戚成义动手了?” 第九十五章 相许 他把玩着她的长发,说,“那么明显吗?” 她撑起身子,着急地说,“你不必为了我乱了朝局,他掌管户部多年,你又刚端了兵部,万一打起仗来怎么办?” 他将她拉回怀里,安慰道,“你也别太小看我了,阿拙,当年你出的科举的好主意,经过三年,我的人都安插在了重要的位置,他戚成义盘根错节,我这个少年帝王也不是好随意唬弄的。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不肃清朝纲,如何打仗,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如何能将钱粮交付在戚成义这样见利忘义的小人之手?” 他亲吻她的发间,接着说,“阿拙,放心躲在我身后,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遣散后宫的女子,她们想留下的,我会让她们下半生衣食无忧,想走的我也绝不阻拦。那一日的事,伤了你,也伤了我,不会再发生了!” 他懂,他都懂,她心下无比动容,她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人,值得她爱,值得她恋。 容泽接着说,“还有一件事,阿拙,当年赵之桃的事也和曼陀罗花粉有关,有可能是赵欣玥。李默已经带人去查了,以后你万万不可以对她有恻隐之心,她心思歹毒,很多次都要置你于死地。” 转眼就到了初夏,这几个月戚成义风光无限,果不其然,有人按耐不住了,先是有人揭发戚成义赈灾时冒领他人功劳,不惜犯下人命,原来是赵府眼红戚成义,谁也不想看到戚成义一家独大,目中无人。接着有妇人敲登闻鼓,说自己相公被害死了,大理寺卿一询问,原来那妇人是戚府原来打更人的妻子,当年戚成义就想杀人灭口,不想被他逃脱,后来他再在南城露面,原本是不堪忍受被人追杀的日子,想要告发戚成义,谁知道被戚成义先下手,还连累了常嬷嬷被杀。常嬷嬷死后,容泽就派人追查,找到了那人的妻儿,正东躲西藏,李默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如此一来戚成义下狱,三司会审,居然连带出了当年戚东雨娘的案子,原来当年戚成义为了巴结赵府,不惜设计上官太尉,自己岳家的门生,坐实了他贪赃枉法的大罪,才有了太尉的一病不起。上官熙当年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相公陷害母家的证据,万念俱灰,和他大吵了一架,戚成义恶向胆边生,害怕东窗事发,居然溺死上官熙杀人灭口。这消息传到戚东雨耳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惊讶,早就知道他是这般无情无义不是吗?接着戚府落罪,戚成义午门问斩,家产充公,家人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的很不真实,戚东雨这几日有些恍惚,梦见了娘亲,常嬷嬷,儿时娘亲站在树下,朝她说,“阿拙,不可以淘气,下来,哎呀,小心,不要摔伤了!”接着戚成义出现,用一尺白绫缠住娘的脖子,娘被勒得面色惨白,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掐断了,戚成义不停的大笑,她却困在树上,下去不得,也救不了娘亲。她急得大喊,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去。正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那温度让自己贪恋,突然间戚成义不见了,娘亲不见了,她很着急,娘亲去哪里了?她要去救娘。 “阿拙,阿拙?”一声声低低的呼唤让她睁开眼睛。容泽关切的脸浮现在面前,他温柔地问,“怎么?又做恶梦了?” 她坐起身来,一把抱住容泽,他笑了笑,抚上她的长发,“我在,不怕,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许久没有想过娘亲了,戚成义入狱,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欢喜,还生出几分悲凉来。她不知道哭了多久,贪恋着他的温度,所以肆无忌惮,半晌,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睛看向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泽说,“快子时了,是我不好,今日政务繁忙,来晚了,我应该早些过来陪你的。” 她摇了摇头,乖觉得躺在容泽怀里,“我知道你为了我很辛苦,原本你不必越阳侯府,赵家和戚家一起动的,三四年要做的事情你三四个月就做了,自然千头万绪。你这样护着我,我怎么会不知好歹。” “你娘亲去世,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当年的你游荡在外也是九死一生,还好,你我都还在,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们不仅会平平安安的,还要长命百岁,生很多很多的娃娃!” 他看着她,眼睛灿烂如星辰,戚东雨迷失在那片深邃里,她情不自禁的伸手触摸,心里无比的坚定,她也想护着他,和以前不一样,不是为了责任和义务,就是单纯的,她想护着自己心悦的男子,她,还想。。。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大胆抬头,吻上他的唇,他微愣,很快就忘情地回吻她。她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腰间,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她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行,“阿拙,我怕。。。我忍不住。” 她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一双眼柔柔地看着他,“阿泽,是我忍不住了,我。。也想要你。” 第二日,在戚东雨的再三催促下,容泽紧赶慢赶,早朝还是晚了,为了这,戚东雨自责不已,自己怎么能真的成了红颜祸水。食髓知味,容泽恨不得每时每刻和戚东雨粘在一起,干脆吩咐张全把奏章都搬到听竹轩来批,他批阅奏章,她是万万不敢进去打扰。第一天她送了盏茶进去,一个时辰之后才被容泽吃干抹尽后出来,她脸羞得通红,这样下去都怕容泽耽误政事,自此以后,除非容泽自己出书房,不然她再也不去招惹他了。 第九十五章 相许 他把玩着她的长发,说,“那么明显吗?” 她撑起身子,着急地说,“你不必为了我乱了朝局,他掌管户部多年,你又刚端了兵部,万一打起仗来怎么办?” 他将她拉回怀里,安慰道,“你也别太小看我了,阿拙,当年你出的科举的好主意,经过三年,我的人都安插在了重要的位置,他戚成义盘根错节,我这个少年帝王也不是好随意唬弄的。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不肃清朝纲,如何打仗,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如何能将钱粮交付在戚成义这样见利忘义的小人之手?” 他亲吻她的发间,接着说,“阿拙,放心躲在我身后,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遣散后宫的女子,她们想留下的,我会让她们下半生衣食无忧,想走的我也绝不阻拦。那一日的事,伤了你,也伤了我,不会再发生了!” 他懂,他都懂,她心下无比动容,她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人,值得她爱,值得她恋。 容泽接着说,“还有一件事,阿拙,当年赵之桃的事也和曼陀罗花粉有关,有可能是赵欣玥。李默已经带人去查了,以后你万万不可以对她有恻隐之心,她心思歹毒,很多次都要置你于死地。” 转眼就到了初夏,这几个月戚成义风光无限,果不其然,有人按耐不住了,先是有人揭发戚成义赈灾时冒领他人功劳,不惜犯下人命,原来是赵府眼红戚成义,谁也不想看到戚成义一家独大,目中无人。接着有妇人敲登闻鼓,说自己相公被害死了,大理寺卿一询问,原来那妇人是戚府原来打更人的妻子,当年戚成义就想杀人灭口,不想被他逃脱,后来他再在南城露面,原本是不堪忍受被人追杀的日子,想要告发戚成义,谁知道被戚成义先下手,还连累了常嬷嬷被杀。常嬷嬷死后,容泽就派人追查,找到了那人的妻儿,正东躲西藏,李默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如此一来戚成义下狱,三司会审,居然连带出了当年戚东雨娘的案子,原来当年戚成义为了巴结赵府,不惜设计上官太尉,自己岳家的门生,坐实了他贪赃枉法的大罪,才有了太尉的一病不起。上官熙当年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相公陷害母家的证据,万念俱灰,和他大吵了一架,戚成义恶向胆边生,害怕东窗事发,居然溺死上官熙杀人灭口。这消息传到戚东雨耳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惊讶,早就知道他是这般无情无义不是吗?接着戚府落罪,戚成义午门问斩,家产充公,家人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的很不真实,戚东雨这几日有些恍惚,梦见了娘亲,常嬷嬷,儿时娘亲站在树下,朝她说,“阿拙,不可以淘气,下来,哎呀,小心,不要摔伤了!”接着戚成义出现,用一尺白绫缠住娘的脖子,娘被勒得面色惨白,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掐断了,戚成义不停的大笑,她却困在树上,下去不得,也救不了娘亲。她急得大喊,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去。正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那温度让自己贪恋,突然间戚成义不见了,娘亲不见了,她很着急,娘亲去哪里了?她要去救娘。 “阿拙,阿拙?”一声声低低的呼唤让她睁开眼睛。容泽关切的脸浮现在面前,他温柔地问,“怎么?又做恶梦了?” 她坐起身来,一把抱住容泽,他笑了笑,抚上她的长发,“我在,不怕,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许久没有想过娘亲了,戚成义入狱,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欢喜,还生出几分悲凉来。她不知道哭了多久,贪恋着他的温度,所以肆无忌惮,半晌,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睛看向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泽说,“快子时了,是我不好,今日政务繁忙,来晚了,我应该早些过来陪你的。” 她摇了摇头,乖觉得躺在容泽怀里,“我知道你为了我很辛苦,原本你不必越阳侯府,赵家和戚家一起动的,三四年要做的事情你三四个月就做了,自然千头万绪。你这样护着我,我怎么会不知好歹。” “你娘亲去世,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当年的你游荡在外也是九死一生,还好,你我都还在,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们不仅会平平安安的,还要长命百岁,生很多很多的娃娃!” 他看着她,眼睛灿烂如星辰,戚东雨迷失在那片深邃里,她情不自禁的伸手触摸,心里无比的坚定,她也想护着他,和以前不一样,不是为了责任和义务,就是单纯的,她想护着自己心悦的男子,她,还想。。。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大胆抬头,吻上他的唇,他微愣,很快就忘情地回吻她。她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腰间,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她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行,“阿拙,我怕。。。我忍不住。” 她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一双眼柔柔地看着他,“阿泽,是我忍不住了,我。。也想要你。” 第二日,在戚东雨的再三催促下,容泽紧赶慢赶,早朝还是晚了,为了这,戚东雨自责不已,自己怎么能真的成了红颜祸水。食髓知味,容泽恨不得每时每刻和戚东雨粘在一起,干脆吩咐张全把奏章都搬到听竹轩来批,他批阅奏章,她是万万不敢进去打扰。第一天她送了盏茶进去,一个时辰之后才被容泽吃干抹尽后出来,她脸羞得通红,这样下去都怕容泽耽误政事,自此以后,除非容泽自己出书房,不然她再也不去招惹他了。 第九十六章 兵起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用完午膳,戚东雨昏昏欲睡,容泽抱着戚东雨在竹林下坐着,她手里拿着一片竹叶把玩,容泽问,“为什么单单喜欢竹子?” 她笑着说,“那时候觉得竹子郁郁葱葱,明明是草,却也能够和树比高。还比树多出了坚韧,疾风也不折,”她看着他,笑得很甜,“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因为不必躲躲藏藏,有你撑腰啊。” 容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阿拙,三日后戚成义就要问斩,你。。。要不要去见他?” 她手上一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以前对他都是恨,把恨剥离,就只是陌生。你宽宥了他的子女家人,对他,你已经很仁慈了。” 容泽抬起她的下巴,说:“阿拙,我陪你去,我怕。。。你不见他会后悔。” 她犹豫了一会,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听下人说娘当年一舞动南城,爹一见倾心,而我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跳舞,我那时候小,只是单纯的以为娘身体不好,不再跳舞了。如果我会,是不是爹爹就会来看我们了。我偷偷穿了娘的舞衣,很大很长,我偷偷跑去书房找他,他看见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知道了以后反而满眼的厌恶,我虽然小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的眼神我看懂了,我很害怕,我不相信他就是爹爹。因为即使是下人们的家生子,他们的爹爹都是很爱他们的。后来我去问我娘,她只会哭,还把舞衣从我的身上扒了下来扔进了火盆。” 她抬头看着容泽,接着说,“小时候的我对爹爹有幻想有期待,现在的我对戚成义只有恨和冷漠。我不需要他的忏悔,他也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不必见他,也不会后悔。” 他知道她幼时凄苦,抱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小心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好,阿拙以后有我就够了。” 紫宸宫中,赵欣玥坐立不安,“还是没有绿芜的消息吗?” 内侍禀告,“没有,绿芜姐姐前两日出宫的,至今没有回来。派去赵府的人说并没有朝宫里递什么家书。” 绿芜知道自己很多秘密,难道。。。 能在宫里做假消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戚成义和越阳侯都倒了,她又是后宫妃嫔中位份最高的,表面上看赵家一家独大,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只有她知道,容泽这几年来紫宸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留宿的次数更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最开始她也是满心期待,满心幻想,可是他一直防着她,尤其在赵澈死了之后。这个男人除了对戚东雨和颜悦色,对任何触碰他底线的人,都是狠绝不留余地的。戚沛涵和戚成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绿芜真的落在容泽手里,那她招供只是迟早的事情。她如果要保命,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战事就爆发了。元和四年夏,西月王昭告天下,东穆元和帝有失帝德,欺压西月百姓,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他多次上表无果,无奈之下为了百姓生计,不得不举兵攻打东穆,西月和东穆就此决裂。西月王虽然治国不行,但是收买人心却是高手,成年男子参军的,家里人可以有一比不错的抚恤金,还能填饱肚子,一时间招兵买马十分顺利。容泽也不是吃素的,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李默的胞兄,征战沙场多年,双方兵马在西月和东穆边境对峙,人心惶惶。 戚东雨觉得最近身上懒懒的,食欲也不好,怕是夏天到了,天气热,不大想吃东西。战事爆发,虽然容泽一再保证,也知道西月是以卵击石,但她还是免不了担心。苏亦的存在变得很微妙,有人主张杀了他祭旗,质子不就是这样的功能吗?有人却主张将他带往前线,用他揭穿西月王篡位的事实,动摇军心。两帮人在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容泽只是坐在上首,若有所思,也不多说,只放任大臣们吵来吵去。苏亦的事,也许要和阿拙商量? 下了朝,戚东雨已经守在了书房门口,他大喜过望,“今天怎么过来了,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去你那。” 戚东雨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这个节骨眼上,知道你忙,我过来确实也是有话对你说。” 容泽拉着她的手,说:“进殿里说罢,外头热。” 两人进到殿里,容泽转身就抱着戚东雨将头枕在她的肩上,“阿拙,我好累。” 她笑了笑,轻拍着他的背,“那我给你按按?” 他不满足地蹭了蹭,“不够。” 她笑得更深,扶起他的脸,印上一个吻,“现在够不够。” 他一脸得逞的满足,拉着戚东雨在龙椅下坐下,“阿拙找我什么事?” 她想了想,说,“你打算怎么处置苏亦?” 他佯装生气,“戚东雨,苏亦的事情一直不清不楚,你现在居然为了他的事开始奔走筹划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我奔走筹划,你不好好说话就算了。”说着,站起来打算走。容泽一把把她拉回自己怀里,“我就是吃醋嘛,我们还为他吵过一架呢。” 心里甜甜的,容泽这小气吃醋的样子全天下只有她见过,满满的甜蜜让她的语气更温柔起来,“我说过我对他好原是觉得他像你,不过今天我问你对他的打算是担心西月和东穆的战事。苏亦也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容泽眯起眼,问道,“怎么说?” 戚东雨深吸了口气,说,“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若熵少主,和当年的烟雨阁有关。他救过我几次,不仅是秋狩那次,我和赵澈在云栖山遇险那次也是他出手相助。容泽,我和你说这些是不想再因为他的事情和你有隔阂,我想帮他,只是觉得他能帮到你。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但是他也不会是一个坏人。” 第九十六章 兵起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用完午膳,戚东雨昏昏欲睡,容泽抱着戚东雨在竹林下坐着,她手里拿着一片竹叶把玩,容泽问,“为什么单单喜欢竹子?” 她笑着说,“那时候觉得竹子郁郁葱葱,明明是草,却也能够和树比高。还比树多出了坚韧,疾风也不折,”她看着他,笑得很甜,“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因为不必躲躲藏藏,有你撑腰啊。” 容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阿拙,三日后戚成义就要问斩,你。。。要不要去见他?” 她手上一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以前对他都是恨,把恨剥离,就只是陌生。你宽宥了他的子女家人,对他,你已经很仁慈了。” 容泽抬起她的下巴,说:“阿拙,我陪你去,我怕。。。你不见他会后悔。” 她犹豫了一会,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听下人说娘当年一舞动南城,爹一见倾心,而我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跳舞,我那时候小,只是单纯的以为娘身体不好,不再跳舞了。如果我会,是不是爹爹就会来看我们了。我偷偷穿了娘的舞衣,很大很长,我偷偷跑去书房找他,他看见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知道了以后反而满眼的厌恶,我虽然小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的眼神我看懂了,我很害怕,我不相信他就是爹爹。因为即使是下人们的家生子,他们的爹爹都是很爱他们的。后来我去问我娘,她只会哭,还把舞衣从我的身上扒了下来扔进了火盆。” 她抬头看着容泽,接着说,“小时候的我对爹爹有幻想有期待,现在的我对戚成义只有恨和冷漠。我不需要他的忏悔,他也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不必见他,也不会后悔。” 他知道她幼时凄苦,抱着她的手更是紧了紧,小心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好,阿拙以后有我就够了。” 紫宸宫中,赵欣玥坐立不安,“还是没有绿芜的消息吗?” 内侍禀告,“没有,绿芜姐姐前两日出宫的,至今没有回来。派去赵府的人说并没有朝宫里递什么家书。” 绿芜知道自己很多秘密,难道。。。 能在宫里做假消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戚成义和越阳侯都倒了,她又是后宫妃嫔中位份最高的,表面上看赵家一家独大,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只有她知道,容泽这几年来紫宸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留宿的次数更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最开始她也是满心期待,满心幻想,可是他一直防着她,尤其在赵澈死了之后。这个男人除了对戚东雨和颜悦色,对任何触碰他底线的人,都是狠绝不留余地的。戚沛涵和戚成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绿芜真的落在容泽手里,那她招供只是迟早的事情。她如果要保命,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战事就爆发了。元和四年夏,西月王昭告天下,东穆元和帝有失帝德,欺压西月百姓,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他多次上表无果,无奈之下为了百姓生计,不得不举兵攻打东穆,西月和东穆就此决裂。西月王虽然治国不行,但是收买人心却是高手,成年男子参军的,家里人可以有一比不错的抚恤金,还能填饱肚子,一时间招兵买马十分顺利。容泽也不是吃素的,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李默的胞兄,征战沙场多年,双方兵马在西月和东穆边境对峙,人心惶惶。 戚东雨觉得最近身上懒懒的,食欲也不好,怕是夏天到了,天气热,不大想吃东西。战事爆发,虽然容泽一再保证,也知道西月是以卵击石,但她还是免不了担心。苏亦的存在变得很微妙,有人主张杀了他祭旗,质子不就是这样的功能吗?有人却主张将他带往前线,用他揭穿西月王篡位的事实,动摇军心。两帮人在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容泽只是坐在上首,若有所思,也不多说,只放任大臣们吵来吵去。苏亦的事,也许要和阿拙商量? 下了朝,戚东雨已经守在了书房门口,他大喜过望,“今天怎么过来了,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去你那。” 戚东雨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这个节骨眼上,知道你忙,我过来确实也是有话对你说。” 容泽拉着她的手,说:“进殿里说罢,外头热。” 两人进到殿里,容泽转身就抱着戚东雨将头枕在她的肩上,“阿拙,我好累。” 她笑了笑,轻拍着他的背,“那我给你按按?” 他不满足地蹭了蹭,“不够。” 她笑得更深,扶起他的脸,印上一个吻,“现在够不够。” 他一脸得逞的满足,拉着戚东雨在龙椅下坐下,“阿拙找我什么事?” 她想了想,说,“你打算怎么处置苏亦?” 他佯装生气,“戚东雨,苏亦的事情一直不清不楚,你现在居然为了他的事开始奔走筹划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我奔走筹划,你不好好说话就算了。”说着,站起来打算走。容泽一把把她拉回自己怀里,“我就是吃醋嘛,我们还为他吵过一架呢。” 心里甜甜的,容泽这小气吃醋的样子全天下只有她见过,满满的甜蜜让她的语气更温柔起来,“我说过我对他好原是觉得他像你,不过今天我问你对他的打算是担心西月和东穆的战事。苏亦也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容泽眯起眼,问道,“怎么说?” 戚东雨深吸了口气,说,“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若熵少主,和当年的烟雨阁有关。他救过我几次,不仅是秋狩那次,我和赵澈在云栖山遇险那次也是他出手相助。容泽,我和你说这些是不想再因为他的事情和你有隔阂,我想帮他,只是觉得他能帮到你。他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但是他也不会是一个坏人。” 第九十七章 又别离 容泽握紧她的手,正色道,“阿拙,谢谢你来告诉我,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很感激,你自己来告诉我。”他拥她入怀里。 她轻锤了他一下,“你又这样,什么都知道,就等着看我笑话?要是我不告诉你呢?” 容泽叹了口气,宠溺地说,“作为东穆国君,为了我地臣民,我必须知道每一份危险的可能,但是如果你没有告诉我,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的时候。” 她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他说,“秋狩之后,打斗的痕迹太明显,一看就是高手所为。” 她摇了摇头,“原来也算是我拖累他了。” 容泽说,“他应该庆幸救了你,我才不追究,如果他丢下你自生自灭,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 “阿泽,当初姨丈希望的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家乐业,你的愿望不也是如此嘛,战事起最后遭殃的是百姓,也许苏亦是关键,他的身份可以劝降西月的将士。” 容泽说,“我明白你说的,也正因为如此这几日我才犹豫不定,苏亦这几天在西月部署,支持他的人确实不少,但是阿拙,我不能全部赌在他的身上。你让我想想。” 盛夏是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容泽坐在凉亭,苏亦上前行了一礼,“不知陛下宣召我进宫有什么吩咐?” 容泽给他沏了一壶茶,示意他坐下,自己端起茶,抿了一口,“西月土地贫瘠,想必没有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 苏亦大大方方地坐下,“陛下宣臣进宫不会是为了赏荷花?” 容泽笑了笑,“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一下了?” “你招我进宫,难道不是因为都知道了嘛?” “她告不告诉我,我都会知道。” “我不在意什么秘密让陛下知道,我在意的是,她告诉你。看来她死心塌地地选了你了。” 容泽看着池里的荷花,“不管怎么样,我替她谢谢你,你救了她很多次,我很感激。” 苏亦冷笑一声,“我做的,从来不是为了你的感激。” 容泽也不在意,“可是你只能得到我的感激,其他,不要奢望。” 苏亦心里一阵烦躁,不愿多说,“难道陛下今天是为了儿女之事来的。” 容泽放下茶杯,看着他,“我们,联手如何?” “什么意思?” “我放你会西月,你取代你叔父,我帮你报仇雪恨,你还天下一个太平。” 苏亦看着容泽,半晌才说,“我。。。没想到。。。” 容泽笑了笑,“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阿拙曾经说过,你和我很像,但是幸好我不是你,不用经历你所经历的,去仇恨你所仇恨的。如此,将心比心,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这也是让东穆死伤最少结束战乱的办法。“ 苏亦眯着眼看着容泽,“容泽,你。。。真是知道打蛇打七寸!想想我也是可笑,我扮作赵澈接近她,谁知道她居然因为你而对我好。你怎么知道我报仇之后不会反悔?” 容泽抬眼,正视苏亦的眼睛,一脸肃杀,“你觉得西月有反悔的资本吗?” 苏亦一愣,后转为大笑,“不错,容泽,你的胸襟和胆色让我佩服,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原本我只是为了报仇而要取代我的叔父,我流离失所,受尽屈辱,才深深知道百姓生存的不容易,他荒淫无度,昏聩无能,置西月的百姓于水火。这对我父皇母后来说是比杀了他们还更不想见到的。好,你和我击掌为誓,如果你能助我重返西月,我西月愿意和东穆结永世之好,我有生之年,西月不再进犯东穆。” 容泽站起来,在苏亦掌上一击,“好,朕可以承若,东穆不会主动进犯西月,并且西月的百姓来东穆不必为奴,一视同仁,可务农经商,以后东穆和西月结永世之好。” 一番话说完,两人都觉得酣畅淋漓,容泽朝着不远处轻咳了一声,“出来,还躲在那里做什么?” 戚东雨不好意思从树丛后面站出来,慢吞吞地走到容泽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容泽敲了一记她的额头,“不止我,他也知道。” “你们两都知道?!”苏亦一挑眉,点点头。 容泽问,“你躲在那里是怕他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他?如此这般,阿拙可还满意?” 她局促地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你们两没打起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苏亦说,“要是容泽哪天得罪你了,西月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考虑一下做我西月王妃也可以。” 容泽啪的一下扔出去一个杯盏,苏亦一闪躲过,杯盏在柱子上砸了粉碎。苏亦笑着说,“居然用了十分的内力,戚东雨,你可记得,我为了你又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戚东雨上前拉着容泽的手,看着苏亦说,“我和容泽会好好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回西月一切顺利。” 元和四年夏末,三军齐发,元和帝容泽御驾亲征,南城外校场点兵,响声震天,钟鼓连连,军心大振。祭祖,奉天,容泽身穿铠甲,威武不凡,戚东雨站在城楼上,心里百感交集。她的身影和多年前站在云栖山腰的小女孩重合,只是这一次,她不再一个人,他不再遥遥不知归期。赤血宝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容泽抬头看向戚东雨,千言万语都凝聚成那一眼,不敢再多看,他转身看向将士们,手中长剑出鞘,剑指长空,声如洪钟,“出发!” 浩浩大军开拔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戚东雨看着大军渐行渐远,一直等到最后一兵一卒消失在尽头才慢慢从城楼下来,苏亦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他一身劲装打扮,身后站着兰馨,看来也是要出远门地样子,她心下释然,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苏亦笑了笑,眼里有些不舍,“和你辞行了就走。” 她也笑了笑,真诚地说,“此行山高水长,一路危险重重,自己多加小心。”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瓷瓶,接着说,“这里一个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一个是可以续命的丹药,这丹药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凶险的时候说不定还是可以救命的 第九十七章 又别离 容泽握紧她的手,正色道,“阿拙,谢谢你来告诉我,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很感激,你自己来告诉我。”他拥她入怀里。 她轻锤了他一下,“你又这样,什么都知道,就等着看我笑话?要是我不告诉你呢?” 容泽叹了口气,宠溺地说,“作为东穆国君,为了我地臣民,我必须知道每一份危险的可能,但是如果你没有告诉我,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的时候。” 她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他说,“秋狩之后,打斗的痕迹太明显,一看就是高手所为。” 她摇了摇头,“原来也算是我拖累他了。” 容泽说,“他应该庆幸救了你,我才不追究,如果他丢下你自生自灭,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 “阿泽,当初姨丈希望的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家乐业,你的愿望不也是如此嘛,战事起最后遭殃的是百姓,也许苏亦是关键,他的身份可以劝降西月的将士。” 容泽说,“我明白你说的,也正因为如此这几日我才犹豫不定,苏亦这几天在西月部署,支持他的人确实不少,但是阿拙,我不能全部赌在他的身上。你让我想想。” 盛夏是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容泽坐在凉亭,苏亦上前行了一礼,“不知陛下宣召我进宫有什么吩咐?” 容泽给他沏了一壶茶,示意他坐下,自己端起茶,抿了一口,“西月土地贫瘠,想必没有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 苏亦大大方方地坐下,“陛下宣臣进宫不会是为了赏荷花?” 容泽笑了笑,“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一下了?” “你招我进宫,难道不是因为都知道了嘛?” “她告不告诉我,我都会知道。” “我不在意什么秘密让陛下知道,我在意的是,她告诉你。看来她死心塌地地选了你了。” 容泽看着池里的荷花,“不管怎么样,我替她谢谢你,你救了她很多次,我很感激。” 苏亦冷笑一声,“我做的,从来不是为了你的感激。” 容泽也不在意,“可是你只能得到我的感激,其他,不要奢望。” 苏亦心里一阵烦躁,不愿多说,“难道陛下今天是为了儿女之事来的。” 容泽放下茶杯,看着他,“我们,联手如何?” “什么意思?” “我放你会西月,你取代你叔父,我帮你报仇雪恨,你还天下一个太平。” 苏亦看着容泽,半晌才说,“我。。。没想到。。。” 容泽笑了笑,“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阿拙曾经说过,你和我很像,但是幸好我不是你,不用经历你所经历的,去仇恨你所仇恨的。如此,将心比心,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这也是让东穆死伤最少结束战乱的办法。“ 苏亦眯着眼看着容泽,“容泽,你。。。真是知道打蛇打七寸!想想我也是可笑,我扮作赵澈接近她,谁知道她居然因为你而对我好。你怎么知道我报仇之后不会反悔?” 容泽抬眼,正视苏亦的眼睛,一脸肃杀,“你觉得西月有反悔的资本吗?” 苏亦一愣,后转为大笑,“不错,容泽,你的胸襟和胆色让我佩服,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原本我只是为了报仇而要取代我的叔父,我流离失所,受尽屈辱,才深深知道百姓生存的不容易,他荒淫无度,昏聩无能,置西月的百姓于水火。这对我父皇母后来说是比杀了他们还更不想见到的。好,你和我击掌为誓,如果你能助我重返西月,我西月愿意和东穆结永世之好,我有生之年,西月不再进犯东穆。” 容泽站起来,在苏亦掌上一击,“好,朕可以承若,东穆不会主动进犯西月,并且西月的百姓来东穆不必为奴,一视同仁,可务农经商,以后东穆和西月结永世之好。” 一番话说完,两人都觉得酣畅淋漓,容泽朝着不远处轻咳了一声,“出来,还躲在那里做什么?” 戚东雨不好意思从树丛后面站出来,慢吞吞地走到容泽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容泽敲了一记她的额头,“不止我,他也知道。” “你们两都知道?!”苏亦一挑眉,点点头。 容泽问,“你躲在那里是怕他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他?如此这般,阿拙可还满意?” 她局促地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你们两没打起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苏亦说,“要是容泽哪天得罪你了,西月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考虑一下做我西月王妃也可以。” 容泽啪的一下扔出去一个杯盏,苏亦一闪躲过,杯盏在柱子上砸了粉碎。苏亦笑着说,“居然用了十分的内力,戚东雨,你可记得,我为了你又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戚东雨上前拉着容泽的手,看着苏亦说,“我和容泽会好好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回西月一切顺利。” 元和四年夏末,三军齐发,元和帝容泽御驾亲征,南城外校场点兵,响声震天,钟鼓连连,军心大振。祭祖,奉天,容泽身穿铠甲,威武不凡,戚东雨站在城楼上,心里百感交集。她的身影和多年前站在云栖山腰的小女孩重合,只是这一次,她不再一个人,他不再遥遥不知归期。赤血宝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容泽抬头看向戚东雨,千言万语都凝聚成那一眼,不敢再多看,他转身看向将士们,手中长剑出鞘,剑指长空,声如洪钟,“出发!” 浩浩大军开拔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戚东雨看着大军渐行渐远,一直等到最后一兵一卒消失在尽头才慢慢从城楼下来,苏亦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他一身劲装打扮,身后站着兰馨,看来也是要出远门地样子,她心下释然,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苏亦笑了笑,眼里有些不舍,“和你辞行了就走。” 她也笑了笑,真诚地说,“此行山高水长,一路危险重重,自己多加小心。”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瓷瓶,接着说,“这里一个是无色无味的毒药,一个是可以续命的丹药,这丹药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凶险的时候说不定还是可以救命的 第九十八章 等待 苏亦也没有客气,接过来,问道,“他,也有一份?” 她笑得更深,“你们两个,一人一份,都要保重,这盛世太平还指望你们呢。” 苏亦将瓷瓶收好,嘱咐道,“他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万事小心,赵欣玥,你要留个心眼,她可不简单。” “放心,容泽留了暗卫和张全给我”,她接着拿出一个令牌递给苏亦身后的兰馨,“好风阁的商铺遍布东穆,在东穆境内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用这个令牌去店里支银子。” 兰馨抱拳,感激地说,“多谢。” 戚东雨抬头看看天空,“时辰不早了,你们上路,祝你一路平安旗开得胜,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是西月王了。” 苏亦不再多说什么,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牵着马随着人流出了城门。盛夏的日头毒了起来,冬梅递上来毡帽,“姑娘,我们上马车。” 戚东雨想了想,“你让张全盯着紫宸宫和赵家,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还有,将好风阁的存货全部清出去换成银票,怕万一用的上。”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有哪个妻子不担心在外征战的夫君,当年在中秋家宴与北延公主大放厥词终究还是浅薄了,这样丝丝牵挂,刻刻担忧的心情哪里是一支乐曲舞蹈可以描述的。多少红颜生白发,却未能等回梦里人,街道上渐渐散去观礼的人群,大多是妇孺孩子老人。她幽幽地叹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一场战事,要是真的能兵不血刃该多好。 西月虽然国力不强,但西月王一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打算,倾一国之力,来势汹汹,不容小觑。容泽到了前线就忙的昼夜不分,朝堂大换血之后并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就打仗了,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镇前线。 即使如此,一封封的家书还是向南城皇宫里送。 【七月十一】 阿拙,大军刚到边境的卞城,这里比南城燥热多了,好处却是出了汗风,吹一吹就干了。你在南城有什么事就吩咐张全去做,切记保重,不可轻信旁人。 【七月二十】 快三十日了,日日都在想念你,今日前锋营的徐将军看着一双鞋傻笑,一问才知道事他家娘子临行前连夜给他缝制的,好生让人羡慕。 【八月初七】 阿拙,你缝的新衣我今天就穿上了,很合身。你不要太劳累了,这里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戚东雨坐在案前抚摸着腹部傻笑,她月信迟了几日,自己懂的那点医术,倒也不必惊动旁人,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一点点萌芽生长,让这长长的等待变得甜蜜。她提笔写下几字,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摇摇头,将纸揉碎,前线一切还没有定数,还是不要让他分心的好。她低头看看腹部,宝宝,你乖乖的,等你父皇凯旋你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孕期的她十分嗜睡,总是用了午膳昏昏欲睡两个时辰。冬梅秋菊担心坏了,张全把听竹轩里里外外吃食用品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个戚东雨下药才放心。看着大家草木皆兵,戚东雨实在不忍,所以把三人叫到一起,“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有喜脉了。” 冬梅喜出望外,“太好了,莫不是听竹轩要添个小公子。” 张全高兴的直抹眼泪,冲着冬梅埋怨,“怎么是听竹轩,是朝阳殿,陛下一回来一定册封郡主殿下。” 戚东雨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你们,这个消息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再也不能让旁人知晓,明白了吗?” 张全点点头,“现在陛下不在宫里,确实要万事小心,最好不要张扬。只是,陛下那边也要瞒着吗?” 戚东雨正色道,“行军之人,最忌思乡动摇军心,这件事不要告诉容泽,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一定不能托他的后腿。事关东穆西月的百姓,你们不可以擅作主张知道吗?” 戚东雨神色严厉,几人心中一凛,跪在地上领命。 有过了几日,容泽的家书又到了,秋菊递了进来,喃喃道,“姑娘,陛下一定想你想的紧,这次的家书来得这样快。” 戚东雨放下针线,接过信笺,一股扑鼻的墨香传来,容泽刚劲的字体印入眼帘, 【阿拙,这几日卞城天气微凉,有了秋天的感觉,南城如何?记得添衣服。西月依旧按兵不动,我们僵持快一月了,如此看来,不知战事何时才能了。】 她放下信,心里百感交集,冬梅安慰道,“姑娘放心,陛下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慌的,古往今来,不管胜仗败仗,总是会死人的。” 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她拿起手里的信笺反复看了看,手指拂过那一行行刚劲的字。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将信纸放在鼻尖闻了闻。她眉头紧蹙,抬头问冬梅,“冬梅,上次的家书什么时候来的?” 冬梅说,“姑娘不是每天数着日了吗?从这里到边关,快马加鞭也要十几日,今天这信倒是来的快,才过了十日就送来了,想必是陛下实在太想您了。” 戚东雨一脸忧色,摇了摇头,“不对,你去把送信的人和张全叫来。” 张全带着送信的侍卫进来,那侍卫一脸风尘仆仆,显然还没来得及回去换洗。 戚东雨厉声问道,“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那看了一眼张全,解释道,“是。。。是。。。从卞城来的。” 她又问道,“是吗?那你脚程还真是快,给我说说你每日都到哪了,在哪个驿站歇的脚,通关文牒呢,盖的章印在哪?” 那侍卫慌了神,啪的一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她一掌拍在案几上,对着张全说,“他可是你的人?” 张全也赶紧跪了下去,“这,这,确实是从卞城来的啊。” 第九十八章 等待 苏亦也没有客气,接过来,问道,“他,也有一份?” 她笑得更深,“你们两个,一人一份,都要保重,这盛世太平还指望你们呢。” 苏亦将瓷瓶收好,嘱咐道,“他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万事小心,赵欣玥,你要留个心眼,她可不简单。” “放心,容泽留了暗卫和张全给我”,她接着拿出一个令牌递给苏亦身后的兰馨,“好风阁的商铺遍布东穆,在东穆境内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用这个令牌去店里支银子。” 兰馨抱拳,感激地说,“多谢。” 戚东雨抬头看看天空,“时辰不早了,你们上路,祝你一路平安旗开得胜,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是西月王了。” 苏亦不再多说什么,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牵着马随着人流出了城门。盛夏的日头毒了起来,冬梅递上来毡帽,“姑娘,我们上马车。” 戚东雨想了想,“你让张全盯着紫宸宫和赵家,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还有,将好风阁的存货全部清出去换成银票,怕万一用的上。”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有哪个妻子不担心在外征战的夫君,当年在中秋家宴与北延公主大放厥词终究还是浅薄了,这样丝丝牵挂,刻刻担忧的心情哪里是一支乐曲舞蹈可以描述的。多少红颜生白发,却未能等回梦里人,街道上渐渐散去观礼的人群,大多是妇孺孩子老人。她幽幽地叹息,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一场战事,要是真的能兵不血刃该多好。 西月虽然国力不强,但西月王一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打算,倾一国之力,来势汹汹,不容小觑。容泽到了前线就忙的昼夜不分,朝堂大换血之后并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就打仗了,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镇前线。 即使如此,一封封的家书还是向南城皇宫里送。 【七月十一】 阿拙,大军刚到边境的卞城,这里比南城燥热多了,好处却是出了汗风,吹一吹就干了。你在南城有什么事就吩咐张全去做,切记保重,不可轻信旁人。 【七月二十】 快三十日了,日日都在想念你,今日前锋营的徐将军看着一双鞋傻笑,一问才知道事他家娘子临行前连夜给他缝制的,好生让人羡慕。 【八月初七】 阿拙,你缝的新衣我今天就穿上了,很合身。你不要太劳累了,这里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戚东雨坐在案前抚摸着腹部傻笑,她月信迟了几日,自己懂的那点医术,倒也不必惊动旁人,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一点点萌芽生长,让这长长的等待变得甜蜜。她提笔写下几字,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摇摇头,将纸揉碎,前线一切还没有定数,还是不要让他分心的好。她低头看看腹部,宝宝,你乖乖的,等你父皇凯旋你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孕期的她十分嗜睡,总是用了午膳昏昏欲睡两个时辰。冬梅秋菊担心坏了,张全把听竹轩里里外外吃食用品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个戚东雨下药才放心。看着大家草木皆兵,戚东雨实在不忍,所以把三人叫到一起,“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有喜脉了。” 冬梅喜出望外,“太好了,莫不是听竹轩要添个小公子。” 张全高兴的直抹眼泪,冲着冬梅埋怨,“怎么是听竹轩,是朝阳殿,陛下一回来一定册封郡主殿下。” 戚东雨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你们,这个消息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再也不能让旁人知晓,明白了吗?” 张全点点头,“现在陛下不在宫里,确实要万事小心,最好不要张扬。只是,陛下那边也要瞒着吗?” 戚东雨正色道,“行军之人,最忌思乡动摇军心,这件事不要告诉容泽,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一定不能托他的后腿。事关东穆西月的百姓,你们不可以擅作主张知道吗?” 戚东雨神色严厉,几人心中一凛,跪在地上领命。 有过了几日,容泽的家书又到了,秋菊递了进来,喃喃道,“姑娘,陛下一定想你想的紧,这次的家书来得这样快。” 戚东雨放下针线,接过信笺,一股扑鼻的墨香传来,容泽刚劲的字体印入眼帘, 【阿拙,这几日卞城天气微凉,有了秋天的感觉,南城如何?记得添衣服。西月依旧按兵不动,我们僵持快一月了,如此看来,不知战事何时才能了。】 她放下信,心里百感交集,冬梅安慰道,“姑娘放心,陛下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慌的,古往今来,不管胜仗败仗,总是会死人的。” 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她拿起手里的信笺反复看了看,手指拂过那一行行刚劲的字。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将信纸放在鼻尖闻了闻。她眉头紧蹙,抬头问冬梅,“冬梅,上次的家书什么时候来的?” 冬梅说,“姑娘不是每天数着日了吗?从这里到边关,快马加鞭也要十几日,今天这信倒是来的快,才过了十日就送来了,想必是陛下实在太想您了。” 戚东雨一脸忧色,摇了摇头,“不对,你去把送信的人和张全叫来。” 张全带着送信的侍卫进来,那侍卫一脸风尘仆仆,显然还没来得及回去换洗。 戚东雨厉声问道,“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那看了一眼张全,解释道,“是。。。是。。。从卞城来的。” 她又问道,“是吗?那你脚程还真是快,给我说说你每日都到哪了,在哪个驿站歇的脚,通关文牒呢,盖的章印在哪?” 那侍卫慌了神,啪的一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她一掌拍在案几上,对着张全说,“他可是你的人?” 张全也赶紧跪了下去,“这,这,确实是从卞城来的啊。” 第九十九章 局中局 她冷笑一声将信笺扔在地上,“这信用的是朝阳殿的云檀墨,墨质细腻还有奇香,但是容泽行军不会用这种华而不实暴露身份的东西。还有,他的家书从来不说战事,怕被有心人劫了去。你,说是从卞城来,虽然你一身风尘仆仆,但面上全无疲惫之色,从卞城到这里如果十日赶到,你必然是昼夜不休,如何还能这般精神!” 她说的有些着急,一阵眩晕,冬梅赶紧扶着她坐下,张全一脸担忧之色,跪着虚扶了戚东雨一把。 戚东雨甩开他的手,说,“容泽到底怎么样了?要你们合起伙了蒙骗我?” 张全见瞒不过去,让那侍卫下去殿外等候,自己转身朝她磕了一个响头,低声说,“殿下,您,身子重要,哎。。。陛下出行前留下一些提前写好的信笺,以备不时之需。” 她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所以他怎么了?” 张全说,“殿下莫急,陛下没事,只是不知为何军中之人染起了怪病,说是两三年前边境流行的时疫。原本此病并不难医治,只是十万将士,需要大量的药材,陛下上个月已经派人回来从南城转运药材,只是打开国库,竟然药材都发霉了。现在军心动摇,那边西月王像是知道内情一样,居然乘机过来叫嚣,先锋营出城迎敌,勉强战个平手,现在那西月王日日在卞城外叫嚣。” 她稳了稳心神,“激将法,能将时机掐的这么准,莫不是在东穆军中有内鬼?” 张全接着说,“这几日盯着赵府,赵府皆是文官,并没有去前线之人,只是奇怪的很,他们有人出南城往卞城方向去。赵淑妃这几日也回了赵府一趟。” 她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低头细细想了想,宝宝,这次娘亲不能只躲在爹爹的身后,我们要一起护住爹爹,她下定决心,说,“容泽派回来的是谁?可是李默?” 张全点点头,说道,“正是。” 戚东雨说,“将他秘密请去好风阁,乔装一下,不要被人发现。冬梅,你留在这,我扮成你的样子出宫一趟。” 不知为何,听竹轩这一晚进进出出都是太医,阖宫都窃窃私语,好奇的很又不敢瞎打听。听竹轩的人口风都很紧,一个个如临大敌。紫宸宫里,醉了一地杯盏玉器,赵欣玥气的面色狰狞,“戚东雨,你尽然爬上了陛下的床,还怀了个孽种。和陛下兄妹相称,居然行如此苟且之事,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她对身后的赵府暗卫说,“告诉爹,一不做二不休,戚东雨本来就该死,现在有了孽种,更是留不得。趁着陛下不在宫中,将她斩草除根!” 那人问道,“那,陛下还朝之后呢?” 赵欣玥笑得得意,说,“让父亲收敛来的药材准备好,只要戚东雨一死,爹就亲自护送药材去前线,一路敲锣打鼓宣扬我赵家倾尽家财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宁筹集药材,救我东穆十万将士。陛下就是再铁石心肠,也无可奈何。” “那西月王那边?” “他不会真的以为我为了帮他而灭了东穆?此一时彼一时,他得意了这么多天也该到头了。戚东雨那边盯着点,看她这个样子应该也是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暗卫来报赵欣玥,“主子,听竹轩那边有动静,像是收拾行装要远行。张全那边也在打点,您料的没错,戚东雨果然按耐不住。” 赵欣玥冷笑一声,手里的团扇一折为二,“她对陛下还真是深情,挺着个肚子,还敢出远门。如此正好,陛下留下的一大帮子侍卫将听竹轩天天护的水泄不通,她也不出门走动。只要她出了宫,我们的人就能派上用场了。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务必将她一网打尽。” 九月初一,白露,戚东雨一行扮成商贾,出了南城,马车在云栖山蜿蜒的官道上行驶。这几日下了雨,路有些滑,张全不敢托大,亲自驾车,慢慢前行。只是行道林子深处,雨水冲刷走了许多泥土,埋在下面尖尖的石子露了出来,张全堪堪躲过几个,不想终究被大石块绊了一下,他忙停下车,向帘子里问道,“夫人,您可还好?” 里面传来戚东雨的声音,“我没事。” 待再要往前的时候才发现马车车轴断了,出远门,他们倒是带了修补马车的零部件,只是这样一来,行程就耽搁了。张全禀告道,“夫人,马车坏了,今日怕是赶不到驿馆,只能在这野外将就。还好粮食备的足,不成问题,要委屈夫人在这荒郊野外讲究一晚了。” 戚东雨的声音从帘子里传来,“不碍事,这一趟原本本来就不是为了享福的,你们只管做事,不必担心我。” 天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吃了干粮,戚东雨上了马车休息,众人靠着树桩小憩,张全交代好站岗的侍卫,也坐下闭目养神。过了一个时辰,正是众人酣睡入梦的时候,一记飞镖打向戚东雨的马车,尖锐的风鸣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十分刺耳,张全最先惊醒,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数十个黑衣人出现,空气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被制服,带头的将马车里的冬梅和戚东雨揪了出来。戚东雨瘫坐在地上,长发拂面,显然才刚睡醒,惊得六神无主。冬梅已是吓得浑身打颤,嘴上却是不肯服输,“你。。。你们是谁,知道我们夫人是什么人吗?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黑衣人长剑一挥,“少废话!”吓得冬梅急忙后退。 此时林子深处女子狂妄的笑声响起,赵欣玥慢慢走了出来,她今天倒是难得的一身素白,没有珠钗加身,“戚东雨,别来无恙啊?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冬梅说,“你!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我和她姐妹一场,哦,你差点还成了我的小婶婶。要是我那命苦的小叔叔没有挡我的道,你和他现在估计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冬梅说,“赵公子的事情,果然是你,那是你赵家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第九十九章 局中局 她冷笑一声将信笺扔在地上,“这信用的是朝阳殿的云檀墨,墨质细腻还有奇香,但是容泽行军不会用这种华而不实暴露身份的东西。还有,他的家书从来不说战事,怕被有心人劫了去。你,说是从卞城来,虽然你一身风尘仆仆,但面上全无疲惫之色,从卞城到这里如果十日赶到,你必然是昼夜不休,如何还能这般精神!” 她说的有些着急,一阵眩晕,冬梅赶紧扶着她坐下,张全一脸担忧之色,跪着虚扶了戚东雨一把。 戚东雨甩开他的手,说,“容泽到底怎么样了?要你们合起伙了蒙骗我?” 张全见瞒不过去,让那侍卫下去殿外等候,自己转身朝她磕了一个响头,低声说,“殿下,您,身子重要,哎。。。陛下出行前留下一些提前写好的信笺,以备不时之需。” 她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所以他怎么了?” 张全说,“殿下莫急,陛下没事,只是不知为何军中之人染起了怪病,说是两三年前边境流行的时疫。原本此病并不难医治,只是十万将士,需要大量的药材,陛下上个月已经派人回来从南城转运药材,只是打开国库,竟然药材都发霉了。现在军心动摇,那边西月王像是知道内情一样,居然乘机过来叫嚣,先锋营出城迎敌,勉强战个平手,现在那西月王日日在卞城外叫嚣。” 她稳了稳心神,“激将法,能将时机掐的这么准,莫不是在东穆军中有内鬼?” 张全接着说,“这几日盯着赵府,赵府皆是文官,并没有去前线之人,只是奇怪的很,他们有人出南城往卞城方向去。赵淑妃这几日也回了赵府一趟。” 她手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低头细细想了想,宝宝,这次娘亲不能只躲在爹爹的身后,我们要一起护住爹爹,她下定决心,说,“容泽派回来的是谁?可是李默?” 张全点点头,说道,“正是。” 戚东雨说,“将他秘密请去好风阁,乔装一下,不要被人发现。冬梅,你留在这,我扮成你的样子出宫一趟。” 不知为何,听竹轩这一晚进进出出都是太医,阖宫都窃窃私语,好奇的很又不敢瞎打听。听竹轩的人口风都很紧,一个个如临大敌。紫宸宫里,醉了一地杯盏玉器,赵欣玥气的面色狰狞,“戚东雨,你尽然爬上了陛下的床,还怀了个孽种。和陛下兄妹相称,居然行如此苟且之事,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她对身后的赵府暗卫说,“告诉爹,一不做二不休,戚东雨本来就该死,现在有了孽种,更是留不得。趁着陛下不在宫中,将她斩草除根!” 那人问道,“那,陛下还朝之后呢?” 赵欣玥笑得得意,说,“让父亲收敛来的药材准备好,只要戚东雨一死,爹就亲自护送药材去前线,一路敲锣打鼓宣扬我赵家倾尽家财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宁筹集药材,救我东穆十万将士。陛下就是再铁石心肠,也无可奈何。” “那西月王那边?” “他不会真的以为我为了帮他而灭了东穆?此一时彼一时,他得意了这么多天也该到头了。戚东雨那边盯着点,看她这个样子应该也是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暗卫来报赵欣玥,“主子,听竹轩那边有动静,像是收拾行装要远行。张全那边也在打点,您料的没错,戚东雨果然按耐不住。” 赵欣玥冷笑一声,手里的团扇一折为二,“她对陛下还真是深情,挺着个肚子,还敢出远门。如此正好,陛下留下的一大帮子侍卫将听竹轩天天护的水泄不通,她也不出门走动。只要她出了宫,我们的人就能派上用场了。将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务必将她一网打尽。” 九月初一,白露,戚东雨一行扮成商贾,出了南城,马车在云栖山蜿蜒的官道上行驶。这几日下了雨,路有些滑,张全不敢托大,亲自驾车,慢慢前行。只是行道林子深处,雨水冲刷走了许多泥土,埋在下面尖尖的石子露了出来,张全堪堪躲过几个,不想终究被大石块绊了一下,他忙停下车,向帘子里问道,“夫人,您可还好?” 里面传来戚东雨的声音,“我没事。” 待再要往前的时候才发现马车车轴断了,出远门,他们倒是带了修补马车的零部件,只是这样一来,行程就耽搁了。张全禀告道,“夫人,马车坏了,今日怕是赶不到驿馆,只能在这野外将就。还好粮食备的足,不成问题,要委屈夫人在这荒郊野外讲究一晚了。” 戚东雨的声音从帘子里传来,“不碍事,这一趟原本本来就不是为了享福的,你们只管做事,不必担心我。” 天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吃了干粮,戚东雨上了马车休息,众人靠着树桩小憩,张全交代好站岗的侍卫,也坐下闭目养神。过了一个时辰,正是众人酣睡入梦的时候,一记飞镖打向戚东雨的马车,尖锐的风鸣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十分刺耳,张全最先惊醒,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数十个黑衣人出现,空气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被制服,带头的将马车里的冬梅和戚东雨揪了出来。戚东雨瘫坐在地上,长发拂面,显然才刚睡醒,惊得六神无主。冬梅已是吓得浑身打颤,嘴上却是不肯服输,“你。。。你们是谁,知道我们夫人是什么人吗?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黑衣人长剑一挥,“少废话!”吓得冬梅急忙后退。 此时林子深处女子狂妄的笑声响起,赵欣玥慢慢走了出来,她今天倒是难得的一身素白,没有珠钗加身,“戚东雨,别来无恙啊?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冬梅说,“你!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我和她姐妹一场,哦,你差点还成了我的小婶婶。要是我那命苦的小叔叔没有挡我的道,你和他现在估计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冬梅说,“赵公子的事情,果然是你,那是你赵家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第一百章 局破 “什么赵不赵家人,成王败寇,宅子里是,宅子外面也是。加上我那小叔叔自从被戚东雨勾了魂,也再也没把自己当成赵家人。” “你如此,不怕陛下追究,杀了你!” “冬梅你真是好奴才,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今天我难得一身素缟,是来给你们主仆送终的!” “我们已经查出你赵家勾结西月,置百姓将士的性命不顾,密信已经在去卞城的路上了,你逃不掉的。” 赵欣玥从手里都出一封信,“你说的是这个?看来你主子也不傻,只是陛下能听到的,只会是你香消玉殒的死讯。” 冬梅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杀了赵欣玥,“赵欣玥,你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你主子就是什么好货色,一脸清高还不是为了爬上龙床,平时不是很会说吗?今天怎么吓傻了,话都不敢说一句了。” 她对身旁的侍卫说,“废话不多说了,今晚不留一个活口!”说着指向戚东雨,“我第一个就要了她的命。” 那侍卫立刻拔剑向戚东雨砍去,谁知道,那戚东雨唰的一抬头,反手压住侍卫的手腕,一把夺过他的剑,那侍卫还没看清楚招式,脖子上已经血流如注,断了气。赵欣玥惊得退了几步,仔细打量戚东雨,才发现,这是。。。李默!!! “淑妃娘娘好兴致,半夜来云栖山夜游,末将送你一程。” 接着也不废话,树上瞬间跳下几十个高手,瞬间就将赵家的府卫制服。赵欣玥看着大势已去,却不敢置信,戚东雨从马车的暗阁里走了出来,走到赵欣玥面前,“赵欣玥,你就这么恨我,不惜牺牲那么多人,三番四次要置我于死地。” 赵欣玥无力地笑了笑,“今日是我棋差一招,没想到你会用腹中的孩子做饵,引我出洞。这么说来,戚东雨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戚东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幼时凄苦,也可怜过你的身世,我并不高尚,为了所爱之人,我也可以不折手段,但是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百姓,知不知道你卖给西月的消息要害死多少东穆将士。你和我的事,说到底不过争风吃醋而已,真是贻笑大方,只是你不该,不该触碰一个帝王的底线,还有我的底线。” 赵欣玥一脸惨白,“你懂什么,我和一众姐妹从小就当作工具培养,赵家百年世家,七八房那么多女儿,有用处的就留着,没用处的就随便打发嫁了,我亲娘也是个没用的小妾,我不争气,早就活不到现在。我不像你,总有人护着,你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比我命好罢了。” 戚东雨叹了口气,对李默说,“将她带回紫宸宫,让人看着,如何处置她需要容泽定夺。” 待赵欣玥被待下去了,戚东雨问道,“赵府怎样了?” 李默回禀道,“赵府已经都下狱了,臣会一并禀告陛下的,臣这就送郡主回宫。” 戚东雨摇了摇头,“不,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这次要去前线与他共进退,冬梅你们通知各地的好风阁收敛药材,李默你押送赵府收缴上来的药材先行出发。张全,我看你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咱们继续扮着管家和夫人上路。” 张全跪在地上,“殿下,这万万使不得,陛下知道了,老奴人头不保了。您如今的身子,老奴怎么能让你涉险啊!” 戚东雨上前扶起他,“我不是娇生惯养长大了,这两个月我读着边关战报,百抓挠心,将士们在前线拼杀,我在深宫里品茶。既然我的夫君是平天下的帝王,我也不能只做一个深宫妇人。陛下问起来就说我是用刀架着自己脖子逼你的,不要再耽搁了,大家整顿休息一下,明日出发。李默,药材的事刻不容缓,你不必和我们一起,耽误行程。” 李默脸上满是敬重,抱了拳,“好。” “好?李默,自从子兰去世后你就对我恭敬疏远,想来心里是膈应的对吗?” 李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这么明显?” 戚东雨说,“陛下,子兰和你是儿时玩伴,想来你是怪我先是挑拨了陛下和子兰的感情,接下来,又是害死了子兰,然后魅惑了陛下?” 李默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郡主心思不差,没想的那么。。。那什么,不过确实心里别扭。” 戚东雨笑了笑,“没事,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一次我不会躲躲藏藏,我要站在他的身边。” 好风阁的网络遍布东穆,和南箫也有往来,因为不惜重金,所以几日间就从南箫买来了许多药草。李默不敢耽误,留了一半的侍卫给戚东雨,自己押着药材赶去卞城。戚东雨这边也是紧赶慢赶,她想着自己是懂医术的,这种时候,军营里最缺的就是医生。靠近卞城路上的逐渐荒凉起来,起先还有三两流民可以打探消息。再往前走就连流民都没有了,容泽的十万大军分散驻扎,张全一个内侍,其实并不知道军中的部署,为了安全,容泽的主帐安置在哪个军中是机密,他们也不好打听。张全急得团团转,责怪自己出门的经验太少,一辈子都在宫里。这几日听说西月大军居然对东穆发起了猛攻,原本以为只是自不量力,但是东穆半数的将士都染上了这腹泻不止的怪病,前一日,西月突袭东穆的粮草大营,战士们拼死护住了,但却死伤无数。戚东雨听的眼前一黑,心急如焚,只盼望李默押送的药材快些到。张全更是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戚东雨这几日想了想,狠下心道,“如此更好,我们弃了马车,我男扮女装,投军去!你一个内侍不大方便,留在这儿等冬梅秋菊带着药材到了就去和李默会合,到时候自然就找到容泽了。” 第一百章 局破 “什么赵不赵家人,成王败寇,宅子里是,宅子外面也是。加上我那小叔叔自从被戚东雨勾了魂,也再也没把自己当成赵家人。” “你如此,不怕陛下追究,杀了你!” “冬梅你真是好奴才,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今天我难得一身素缟,是来给你们主仆送终的!” “我们已经查出你赵家勾结西月,置百姓将士的性命不顾,密信已经在去卞城的路上了,你逃不掉的。” 赵欣玥从手里都出一封信,“你说的是这个?看来你主子也不傻,只是陛下能听到的,只会是你香消玉殒的死讯。” 冬梅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杀了赵欣玥,“赵欣玥,你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你主子就是什么好货色,一脸清高还不是为了爬上龙床,平时不是很会说吗?今天怎么吓傻了,话都不敢说一句了。” 她对身旁的侍卫说,“废话不多说了,今晚不留一个活口!”说着指向戚东雨,“我第一个就要了她的命。” 那侍卫立刻拔剑向戚东雨砍去,谁知道,那戚东雨唰的一抬头,反手压住侍卫的手腕,一把夺过他的剑,那侍卫还没看清楚招式,脖子上已经血流如注,断了气。赵欣玥惊得退了几步,仔细打量戚东雨,才发现,这是。。。李默!!! “淑妃娘娘好兴致,半夜来云栖山夜游,末将送你一程。” 接着也不废话,树上瞬间跳下几十个高手,瞬间就将赵家的府卫制服。赵欣玥看着大势已去,却不敢置信,戚东雨从马车的暗阁里走了出来,走到赵欣玥面前,“赵欣玥,你就这么恨我,不惜牺牲那么多人,三番四次要置我于死地。” 赵欣玥无力地笑了笑,“今日是我棋差一招,没想到你会用腹中的孩子做饵,引我出洞。这么说来,戚东雨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戚东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幼时凄苦,也可怜过你的身世,我并不高尚,为了所爱之人,我也可以不折手段,但是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百姓,知不知道你卖给西月的消息要害死多少东穆将士。你和我的事,说到底不过争风吃醋而已,真是贻笑大方,只是你不该,不该触碰一个帝王的底线,还有我的底线。” 赵欣玥一脸惨白,“你懂什么,我和一众姐妹从小就当作工具培养,赵家百年世家,七八房那么多女儿,有用处的就留着,没用处的就随便打发嫁了,我亲娘也是个没用的小妾,我不争气,早就活不到现在。我不像你,总有人护着,你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比我命好罢了。” 戚东雨叹了口气,对李默说,“将她带回紫宸宫,让人看着,如何处置她需要容泽定夺。” 待赵欣玥被待下去了,戚东雨问道,“赵府怎样了?” 李默回禀道,“赵府已经都下狱了,臣会一并禀告陛下的,臣这就送郡主回宫。” 戚东雨摇了摇头,“不,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这次要去前线与他共进退,冬梅你们通知各地的好风阁收敛药材,李默你押送赵府收缴上来的药材先行出发。张全,我看你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咱们继续扮着管家和夫人上路。” 张全跪在地上,“殿下,这万万使不得,陛下知道了,老奴人头不保了。您如今的身子,老奴怎么能让你涉险啊!” 戚东雨上前扶起他,“我不是娇生惯养长大了,这两个月我读着边关战报,百抓挠心,将士们在前线拼杀,我在深宫里品茶。既然我的夫君是平天下的帝王,我也不能只做一个深宫妇人。陛下问起来就说我是用刀架着自己脖子逼你的,不要再耽搁了,大家整顿休息一下,明日出发。李默,药材的事刻不容缓,你不必和我们一起,耽误行程。” 李默脸上满是敬重,抱了拳,“好。” “好?李默,自从子兰去世后你就对我恭敬疏远,想来心里是膈应的对吗?” 李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这么明显?” 戚东雨说,“陛下,子兰和你是儿时玩伴,想来你是怪我先是挑拨了陛下和子兰的感情,接下来,又是害死了子兰,然后魅惑了陛下?” 李默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郡主心思不差,没想的那么。。。那什么,不过确实心里别扭。” 戚东雨笑了笑,“没事,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一次我不会躲躲藏藏,我要站在他的身边。” 好风阁的网络遍布东穆,和南箫也有往来,因为不惜重金,所以几日间就从南箫买来了许多药草。李默不敢耽误,留了一半的侍卫给戚东雨,自己押着药材赶去卞城。戚东雨这边也是紧赶慢赶,她想着自己是懂医术的,这种时候,军营里最缺的就是医生。靠近卞城路上的逐渐荒凉起来,起先还有三两流民可以打探消息。再往前走就连流民都没有了,容泽的十万大军分散驻扎,张全一个内侍,其实并不知道军中的部署,为了安全,容泽的主帐安置在哪个军中是机密,他们也不好打听。张全急得团团转,责怪自己出门的经验太少,一辈子都在宫里。这几日听说西月大军居然对东穆发起了猛攻,原本以为只是自不量力,但是东穆半数的将士都染上了这腹泻不止的怪病,前一日,西月突袭东穆的粮草大营,战士们拼死护住了,但却死伤无数。戚东雨听的眼前一黑,心急如焚,只盼望李默押送的药材快些到。张全更是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戚东雨这几日想了想,狠下心道,“如此更好,我们弃了马车,我男扮女装,投军去!你一个内侍不大方便,留在这儿等冬梅秋菊带着药材到了就去和李默会合,到时候自然就找到容泽了。” 第一百零一章 投军 张全顾不上礼节,拉着戚东雨说,“这可不行,郡主怀着龙裔,怎么能以身犯险,郡主和老奴一起等姑娘们,找到了陛下就好了。” 戚东雨笑了笑,眼里满是神采,“张全,我这次来是为了容泽而来,但是我不仅仅是为了千里奔夫儿女情长,我懂医术,这个时候最是能派上用场,救人之事分秒必争,你知道我在何处,不必担忧,我一个大夫,也不用上前线。” 说罢,绾了发,不顾张全反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戚东雨一打听,这最近的军营就在十里之外,她换了装束,驱马到军营口自荐。军营外的将士将信将疑,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心血来潮,跑了出来说是要报效朝廷,过几日家人寻来就要被领走。戚东雨看那守门的士兵脚步虚浮,说了一声,“得罪了。”反手给他号脉,随即指着路边的野草说道,“你症状不深,取这车前子二两煎服就能痊愈。” 众人被她说的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正犹豫着,里面出来一个将士,大声喝道,“去城里请的大夫呢?怎么还没到?将军那边乱成一锅粥了。” 戚东雨听闻,上前一鞠礼,说,“在下周雨,河西阜城人,略懂医术特来投军,将军如果信的过可以带我去试试。” 那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了一眼她牵着的马,上等的好马! “你,身份不简单,来这里做什么?” 戚东雨掬了一礼,“我家世代经商,倒是有些家底,而今家国有难,东穆男儿自然要为国捐躯,我自小习得医术,将军不信可以试试看我的医术如何。” 那守门的士兵覆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微点点头,“跟我来,要是敢耍花招,老子叫你横着出去。” 戚东雨一脸感谢,“我在将军手上,自然全凭将军发落,不敢耍花招。” 那人将戚东雨带进帐内,帐内一股血腥气,闻得戚东雨一阵反胃,她不是没见过血腥,只是孕期似乎对这气味很敏感。那人看着她惨白的脸,一声冷哼,“娇娃娃,战场上权势真刀真枪的,你受不了就趁早滚蛋,你们这样的贵家公子哥写个字还行,流血的事情你们看了怕是要吓破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恶心,笑道,“将军教训的是,以后还望将军多提点,多打磨在下。” 那人一愣,不想戚东雨这么好脾气,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好气的说,“我家将军是骁骑营的杨赫统领,前几日西月狗贼来偷袭粮草,将军拼死护住,以少敌多,身上挂了彩,最糟心的是那西月狗贼看打不过,撤走的时候放冷箭,射中了将军的肩肘。我们骁骑营在最外围,军医都被上头的大人物叫去了,轮到咱们这就是自生自灭。他娘的,将军在床上躺了一天也没个人来瞧瞧。” 站在旁边一位文官打扮的人轻咳了一声,说,“在下宋义,是这营里的师爷,这边带你进来的是副将徐达,自从开始闹那怪病,军医们都忙的不可开交,所以确实也腾不出手来。” 戚东雨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掀开帐子,床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麦色的皮肤,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想必疼的已经失去了意识,额头都是汗分不清楚是醒着还是睡着。 身旁宋义叹了气,说道,“杨将军少年英雄,骁勇善战,他从小父母都死于战乱,十四岁投军,从最小的步兵拼杀上来,这样的好兄弟不多了。” 她听的动容,不敢耽误,伸手号脉,检查了伤势,起身对众人说,“杨将军身上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凶险,但是只要伤口不感染就没事,他微微有些发烧,我开个方子,你们去煎了药来,还有外敷的草药,可以消炎止疼。” 宋义一脸担忧,“这。。。我们营中已经没有药了,这方圆百里的药材铺也早就被买空了,这可如何是好。” 戚东雨笑了笑,说,“无妨,现在正值盛夏,草木茂盛,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在周围看过了,我方子离得草药周围都能采到,麻烦师爷挑几个机灵的和我一起去,这样他们跟着我认识草药,这段时间一定用的上。” 宋义一鞠礼,“如此,谢过周公子了。” 折腾了一晚,给杨赫伤了药,包扎好,又守到了下半夜,他烧也退了,宋义才如释重负,向戚东雨说道,“多谢周公子,如果公子不嫌弃,就留下,我们还有几个兄弟也受伤了,明日请周兄看看。” 宋义眼里得信任看着戚东雨暖暖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她也抱拳向宋义和徐达回了礼,说,“师爷客气了,比起你们在战场上厮杀,我做的不算什么,谢谢您和徐大哥可以收留我,让我一盏抱负。” 徐达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戒心,他一把揽住戚东雨的肩膀,说,“军营里粗糙,周兄如果不嫌弃就和我和师爷一屋睡,多搭一张床而已。” 她微愣,是了,在这军营里怎么可能向当年秋狩一样有自己的营长,普通士兵想必十几二十几人一屋,徐达愿意这样安排,看来是没把她当外人。宋义看出她的窘态,以为她只是出身太好,娇生惯养不大习惯,说道,“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现在不好安排,周兄讲究一下。等天亮了,我和徐达挪出去住,你自己一屋看诊什么的也方便。” 她回了神忙推脱,“不好不好,我。。。确实在家没吃什么苦,但是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以前走商队也是餐风露宿过的,不碍事,就。。。就和徐大哥宋大哥一屋就好。” 徐达一拍戚东雨的肩膀,拍的她生疼,“我就知道你上道,你别管宋义那书呆子,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夜戚东雨睡得特别甜。自从容泽离开南城之后,她的睡眠一直很浅。不知怎得,这一夜,她累的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是心却满满的。第二日,戚东雨马不停蹄的给几个伤的重的将士看诊,然后带着一队人马上山采药,分发,晒干,碾压。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徐达来找她,说,“周兄,杨将军醒了,你给去看看,他也想谢谢你。” 第一百零一章 投军 张全顾不上礼节,拉着戚东雨说,“这可不行,郡主怀着龙裔,怎么能以身犯险,郡主和老奴一起等姑娘们,找到了陛下就好了。” 戚东雨笑了笑,眼里满是神采,“张全,我这次来是为了容泽而来,但是我不仅仅是为了千里奔夫儿女情长,我懂医术,这个时候最是能派上用场,救人之事分秒必争,你知道我在何处,不必担忧,我一个大夫,也不用上前线。” 说罢,绾了发,不顾张全反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戚东雨一打听,这最近的军营就在十里之外,她换了装束,驱马到军营口自荐。军营外的将士将信将疑,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心血来潮,跑了出来说是要报效朝廷,过几日家人寻来就要被领走。戚东雨看那守门的士兵脚步虚浮,说了一声,“得罪了。”反手给他号脉,随即指着路边的野草说道,“你症状不深,取这车前子二两煎服就能痊愈。” 众人被她说的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正犹豫着,里面出来一个将士,大声喝道,“去城里请的大夫呢?怎么还没到?将军那边乱成一锅粥了。” 戚东雨听闻,上前一鞠礼,说,“在下周雨,河西阜城人,略懂医术特来投军,将军如果信的过可以带我去试试。” 那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了一眼她牵着的马,上等的好马! “你,身份不简单,来这里做什么?” 戚东雨掬了一礼,“我家世代经商,倒是有些家底,而今家国有难,东穆男儿自然要为国捐躯,我自小习得医术,将军不信可以试试看我的医术如何。” 那守门的士兵覆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微点点头,“跟我来,要是敢耍花招,老子叫你横着出去。” 戚东雨一脸感谢,“我在将军手上,自然全凭将军发落,不敢耍花招。” 那人将戚东雨带进帐内,帐内一股血腥气,闻得戚东雨一阵反胃,她不是没见过血腥,只是孕期似乎对这气味很敏感。那人看着她惨白的脸,一声冷哼,“娇娃娃,战场上权势真刀真枪的,你受不了就趁早滚蛋,你们这样的贵家公子哥写个字还行,流血的事情你们看了怕是要吓破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恶心,笑道,“将军教训的是,以后还望将军多提点,多打磨在下。” 那人一愣,不想戚东雨这么好脾气,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好气的说,“我家将军是骁骑营的杨赫统领,前几日西月狗贼来偷袭粮草,将军拼死护住,以少敌多,身上挂了彩,最糟心的是那西月狗贼看打不过,撤走的时候放冷箭,射中了将军的肩肘。我们骁骑营在最外围,军医都被上头的大人物叫去了,轮到咱们这就是自生自灭。他娘的,将军在床上躺了一天也没个人来瞧瞧。” 站在旁边一位文官打扮的人轻咳了一声,说,“在下宋义,是这营里的师爷,这边带你进来的是副将徐达,自从开始闹那怪病,军医们都忙的不可开交,所以确实也腾不出手来。” 戚东雨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掀开帐子,床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麦色的皮肤,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想必疼的已经失去了意识,额头都是汗分不清楚是醒着还是睡着。 身旁宋义叹了气,说道,“杨将军少年英雄,骁勇善战,他从小父母都死于战乱,十四岁投军,从最小的步兵拼杀上来,这样的好兄弟不多了。” 她听的动容,不敢耽误,伸手号脉,检查了伤势,起身对众人说,“杨将军身上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凶险,但是只要伤口不感染就没事,他微微有些发烧,我开个方子,你们去煎了药来,还有外敷的草药,可以消炎止疼。” 宋义一脸担忧,“这。。。我们营中已经没有药了,这方圆百里的药材铺也早就被买空了,这可如何是好。” 戚东雨笑了笑,说,“无妨,现在正值盛夏,草木茂盛,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在周围看过了,我方子离得草药周围都能采到,麻烦师爷挑几个机灵的和我一起去,这样他们跟着我认识草药,这段时间一定用的上。” 宋义一鞠礼,“如此,谢过周公子了。” 折腾了一晚,给杨赫伤了药,包扎好,又守到了下半夜,他烧也退了,宋义才如释重负,向戚东雨说道,“多谢周公子,如果公子不嫌弃,就留下,我们还有几个兄弟也受伤了,明日请周兄看看。” 宋义眼里得信任看着戚东雨暖暖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她也抱拳向宋义和徐达回了礼,说,“师爷客气了,比起你们在战场上厮杀,我做的不算什么,谢谢您和徐大哥可以收留我,让我一盏抱负。” 徐达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戒心,他一把揽住戚东雨的肩膀,说,“军营里粗糙,周兄如果不嫌弃就和我和师爷一屋睡,多搭一张床而已。” 她微愣,是了,在这军营里怎么可能向当年秋狩一样有自己的营长,普通士兵想必十几二十几人一屋,徐达愿意这样安排,看来是没把她当外人。宋义看出她的窘态,以为她只是出身太好,娇生惯养不大习惯,说道,“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现在不好安排,周兄讲究一下。等天亮了,我和徐达挪出去住,你自己一屋看诊什么的也方便。” 她回了神忙推脱,“不好不好,我。。。确实在家没吃什么苦,但是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以前走商队也是餐风露宿过的,不碍事,就。。。就和徐大哥宋大哥一屋就好。” 徐达一拍戚东雨的肩膀,拍的她生疼,“我就知道你上道,你别管宋义那书呆子,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夜戚东雨睡得特别甜。自从容泽离开南城之后,她的睡眠一直很浅。不知怎得,这一夜,她累的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是心却满满的。第二日,戚东雨马不停蹄的给几个伤的重的将士看诊,然后带着一队人马上山采药,分发,晒干,碾压。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徐达来找她,说,“周兄,杨将军醒了,你给去看看,他也想谢谢你。” 第一百零二章 骁骑营 她抬头一笑,说,“好的,这些草药洗完就过去。” 戚东雨笑得实在好看,徐达一愣,不知怎得想起家乡村头的那颗桃树,周兄笑起来像。。。桃花一样好看。他摇了摇头,魔怔了这是。戚东雨那边已经擦干净了手,走到他面前,说,“走。” 两人来到主帐,杨赫已经醒了,身上披着外衣,穿着靴子坐在床沿喝药,听见响声,抬眼看见走进来的戚东雨,开口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你就是周大夫?有劳了!” 戚东雨上前拉起他的手号脉,看着她白皙光滑的手指,杨赫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她放下杨赫的手,说道,“将军的身体已无大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肩胛上的伤还是小心一些,这几日不要提重物,不要舞刀弄枪,自然可以痊愈。” 杨赫不着痕迹的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说道,“多谢周大夫了,不知周大夫哪里人氏,家里几口人?” 戚东雨笑了笑,看来这少年将军处事还是很老成的,她说道,“在下河东阜城人,家中有兄长和老母亲,实不相瞒,这次是瞒了家里来投军的。” 徐达一把拍在她背上,拍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样的公子哥我见多了,大多数来了不一会就哭哭啼啼的被家人领走了,你这个兄弟我认了,身子骨弱了点,以后每天早起跟我操练去,不过你这家人也没寻来啊,你瞒得可以啊!” 戚东雨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出门家中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的军营,想必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她的局促落在杨赫眼里,他低声说,“好了,你们下去忙,这几日将士们就辛苦你了周大夫!” 戚东雨忙回礼,“不客气,属下应该的。” 待戚东雨和徐达下去之后,杨赫问宋义,“你怎么看?” 宋义说,“虽然不知道周公子到底什么身份,但是这一天一夜看来他应该没有歹心。” 杨赫说,“姑且看看,咱么确实需要一个大夫,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河东阜城周家。” 宋义领命下去了。第二日天还没亮,徐达就站在戚东雨床前,声如洪钟,“周兄,你起来和俺操练去。” 戚东雨一翻身,懒得搭理他。 他一把拍在床架上,“周兄再不起来,俺就扛你去校场了!” 戚东雨苦不堪言,坐起来说,“我去可以,但是我们约法三章,我从小有心疾,不能剧烈运动,走路还行,跑步是万万不可得。” 徐达一听,吓了一跳,“咋的,会要命吗?” 戚东雨点点头,一脸惆怅,“发作起来会要了命得,就是因为这样,家中老母才不让我从军。” 此番话说下来,徐达更感动了,差点又拍在戚东雨的肩上,还是及时收住力道,“你!是真汉子,以后有俺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如此又过了几日,士兵们的伤势都恢复的不错了,死伤的人数也控制住了,她想了想,应该是时候对付时疫了,她把这个想法和杨赫还有宋义说了说,两个都很惊喜,徐达更是激动地又拍了戚东雨一掌,“你小子可以啊,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绣花枕头,原来时疫你也能看啊。” 宋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徐兄心直口快,周兄莫要往心里去。” 戚东雨又被拍的眼眶红红的,半天才缓过劲来,“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只是徐兄,你以后别拍我了,你拿千斤重的大板斧,我肺都要被你拍出来了。” 徐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戚东雨的心疾,心里有些内疚忙陪不是。于是戚东雨将三人共住的营帐隔开来,里面还是三人休息的地方,外面用来看诊,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戚东雨最后还是决定背着药箱到各个营帐里去给士兵看病。后来不仅骁骑营,旁边的几个营地也派人来请。几日下来,许多轻微症状的人都痊愈了,还有些重症的人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算算日子,冬梅秋菊应该要和李默会合了。 军营里没有放松的时候,随时随地战事都能发生,这一日戚东雨正在煎药,毫无预兆的号角就吹响了,她跑出去的时候,杨赫正骑马从她身边经过,说,“陛下急诏,怕是要攻城了,你留在这里很安全,不必担心。” 她点了点头,对着他和身后的宋义徐达说了声,“保重!” 杨赫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策马疾驰出军营。容泽,他还好吗?这几日忙的都没时间打听他怎么样了。这半日,戚东雨都心不在焉的,终于快到黄昏的时候杨赫他们回来了。抬回来数十个伤者,戚东雨顾不上询问战况,就忙不停地开始查看众人的伤势。 一个老兵被砍了一只手臂,血肉模糊,沾着灰尘,疼的失去了理智。戚东雨让人将他绑在床上,小心的清理伤口,上了止疼药,这样的伤势,活不活的过来就看天意了。她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一双手扶住了她,她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就涌上一阵恶心,她立刻冲到殿外干呕了起来。 身后一双手拍着她的后背,递过来一壶清水。她说了声谢谢,回头一看,原来是杨赫。少年人今日没有了平日的神采飞扬,脸上的疲态,是在他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有显露的。他坐在戚东雨身旁,说,“他叫老余。” 戚东雨一脸疑惑。 他打开酒壶,喝了一口,“刚才那个老兵叫老余,没人知道他全名,名册上只写着余老大。我参军的时候,他就在这了,一次他喝醉了,说他以前也有媳妇儿子,但是都在战乱里死了。他无家可归,就来投军,想着也不是什么建功立业,只是能杀几个敌人,睡个安稳觉而已。” 他又喝了一口,“你知道徐达为什么天天嚷嚷着要你操练吗?” 戚东雨摇了摇头,杨赫叹了口气说,“他是和弟弟一起来参军的,他们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来投军只是为了一口饱饭。他很照顾弟弟,重活脏活他都帮着弟弟,直到。。。”他深吸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她也并不催促。 他又灌了一口酒,说,“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上他和弟弟被冲散了,他弟弟跑得慢被敌人活活砍死了。他把你当真兄弟,怕你打起仗来,跑都跑不快!战场上,生死都在一瞬间。” 戚东雨鼻子酸酸的,又热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 杨赫指着刚扶进去伤了腿的士兵说道,“看他,他枕头下总藏个拨浪鼓,走的时候媳妇怀孕了,三年都没有回家;他,家里有个瞎眼的老母亲,离家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戚东雨声音哽咽,说,“那你呢?” 杨赫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泥土,“我?许多可怜人中的一个罢了,不值得一提。对了,别看我们伤的这么惨,今日咱们可是打了个大胜仗,不过上了战场,输和赢都是要死人的。” 戚东雨询问道,“你走的时候说陛下急诏是什么意思?” 杨赫说,“今日这一仗很凶险,西月不知为何,主动发动进攻,那西月王就像亡命之徒一般要鱼死网破,西月士兵倒了一排又上来了一排,双方都战的惨烈。最后不知怎得,一队人马从西月城里杀出,阵前斩了西月王,众人正疑惑的时候,双方都鸣鼓收兵,那斩杀西月王的人居然是西月质子苏亦。他在军前宣读西月王的罪状,西月兵士早就疲惫不堪,迫于西月王的权势不得不上战场,如此这样很多人竟丢下武器抱着痛哭起来。” 戚东雨送了口气,喃喃道,“太好了,他们做到了。那。。。那陛下呢,他可还好?” 说起元和帝,杨赫一脸敬仰之色,“陛下?陛下身先士卒,冲锋都是在前面的,今日也是如此,他带领着我们骁骑营冲在前面,说来惭愧,今日不是陛下,我身上还要挂彩呢。陛下的身手真是不错,我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招的,我身后的西月士兵就倒下了。” 戚东雨听得心里欢喜,情不自禁的说,“他向来如此。” 杨赫一愣,“你说什么?” 戚东雨回过神,挠了挠头,说,“我说世人皆知元和帝文韬武略是一代明君嘛。” 杨赫点点头,“确实,他和那西月质子苏亦签了停战协议,今日之后,就要天下太平了。”他回头看了看众人,天色已晚,大家点着烛火忙碌,却似乎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他接着说,“等大家的伤养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戚东雨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星辰,是啊,西海生平,百姓喜乐,容泽,你真的做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骁骑营 她抬头一笑,说,“好的,这些草药洗完就过去。” 戚东雨笑得实在好看,徐达一愣,不知怎得想起家乡村头的那颗桃树,周兄笑起来像。。。桃花一样好看。他摇了摇头,魔怔了这是。戚东雨那边已经擦干净了手,走到他面前,说,“走。” 两人来到主帐,杨赫已经醒了,身上披着外衣,穿着靴子坐在床沿喝药,听见响声,抬眼看见走进来的戚东雨,开口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你就是周大夫?有劳了!” 戚东雨上前拉起他的手号脉,看着她白皙光滑的手指,杨赫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她放下杨赫的手,说道,“将军的身体已无大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肩胛上的伤还是小心一些,这几日不要提重物,不要舞刀弄枪,自然可以痊愈。” 杨赫不着痕迹的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说道,“多谢周大夫了,不知周大夫哪里人氏,家里几口人?” 戚东雨笑了笑,看来这少年将军处事还是很老成的,她说道,“在下河东阜城人,家中有兄长和老母亲,实不相瞒,这次是瞒了家里来投军的。” 徐达一把拍在她背上,拍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样的公子哥我见多了,大多数来了不一会就哭哭啼啼的被家人领走了,你这个兄弟我认了,身子骨弱了点,以后每天早起跟我操练去,不过你这家人也没寻来啊,你瞒得可以啊!” 戚东雨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出门家中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的军营,想必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她的局促落在杨赫眼里,他低声说,“好了,你们下去忙,这几日将士们就辛苦你了周大夫!” 戚东雨忙回礼,“不客气,属下应该的。” 待戚东雨和徐达下去之后,杨赫问宋义,“你怎么看?” 宋义说,“虽然不知道周公子到底什么身份,但是这一天一夜看来他应该没有歹心。” 杨赫说,“姑且看看,咱么确实需要一个大夫,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河东阜城周家。” 宋义领命下去了。第二日天还没亮,徐达就站在戚东雨床前,声如洪钟,“周兄,你起来和俺操练去。” 戚东雨一翻身,懒得搭理他。 他一把拍在床架上,“周兄再不起来,俺就扛你去校场了!” 戚东雨苦不堪言,坐起来说,“我去可以,但是我们约法三章,我从小有心疾,不能剧烈运动,走路还行,跑步是万万不可得。” 徐达一听,吓了一跳,“咋的,会要命吗?” 戚东雨点点头,一脸惆怅,“发作起来会要了命得,就是因为这样,家中老母才不让我从军。” 此番话说下来,徐达更感动了,差点又拍在戚东雨的肩上,还是及时收住力道,“你!是真汉子,以后有俺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如此又过了几日,士兵们的伤势都恢复的不错了,死伤的人数也控制住了,她想了想,应该是时候对付时疫了,她把这个想法和杨赫还有宋义说了说,两个都很惊喜,徐达更是激动地又拍了戚东雨一掌,“你小子可以啊,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绣花枕头,原来时疫你也能看啊。” 宋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徐兄心直口快,周兄莫要往心里去。” 戚东雨又被拍的眼眶红红的,半天才缓过劲来,“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只是徐兄,你以后别拍我了,你拿千斤重的大板斧,我肺都要被你拍出来了。” 徐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戚东雨的心疾,心里有些内疚忙陪不是。于是戚东雨将三人共住的营帐隔开来,里面还是三人休息的地方,外面用来看诊,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戚东雨最后还是决定背着药箱到各个营帐里去给士兵看病。后来不仅骁骑营,旁边的几个营地也派人来请。几日下来,许多轻微症状的人都痊愈了,还有些重症的人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算算日子,冬梅秋菊应该要和李默会合了。 军营里没有放松的时候,随时随地战事都能发生,这一日戚东雨正在煎药,毫无预兆的号角就吹响了,她跑出去的时候,杨赫正骑马从她身边经过,说,“陛下急诏,怕是要攻城了,你留在这里很安全,不必担心。” 她点了点头,对着他和身后的宋义徐达说了声,“保重!” 杨赫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策马疾驰出军营。容泽,他还好吗?这几日忙的都没时间打听他怎么样了。这半日,戚东雨都心不在焉的,终于快到黄昏的时候杨赫他们回来了。抬回来数十个伤者,戚东雨顾不上询问战况,就忙不停地开始查看众人的伤势。 一个老兵被砍了一只手臂,血肉模糊,沾着灰尘,疼的失去了理智。戚东雨让人将他绑在床上,小心的清理伤口,上了止疼药,这样的伤势,活不活的过来就看天意了。她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一双手扶住了她,她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就涌上一阵恶心,她立刻冲到殿外干呕了起来。 身后一双手拍着她的后背,递过来一壶清水。她说了声谢谢,回头一看,原来是杨赫。少年人今日没有了平日的神采飞扬,脸上的疲态,是在他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有显露的。他坐在戚东雨身旁,说,“他叫老余。” 戚东雨一脸疑惑。 他打开酒壶,喝了一口,“刚才那个老兵叫老余,没人知道他全名,名册上只写着余老大。我参军的时候,他就在这了,一次他喝醉了,说他以前也有媳妇儿子,但是都在战乱里死了。他无家可归,就来投军,想着也不是什么建功立业,只是能杀几个敌人,睡个安稳觉而已。” 他又喝了一口,“你知道徐达为什么天天嚷嚷着要你操练吗?” 戚东雨摇了摇头,杨赫叹了口气说,“他是和弟弟一起来参军的,他们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来投军只是为了一口饱饭。他很照顾弟弟,重活脏活他都帮着弟弟,直到。。。”他深吸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她也并不催促。 他又灌了一口酒,说,“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上他和弟弟被冲散了,他弟弟跑得慢被敌人活活砍死了。他把你当真兄弟,怕你打起仗来,跑都跑不快!战场上,生死都在一瞬间。” 戚东雨鼻子酸酸的,又热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 杨赫指着刚扶进去伤了腿的士兵说道,“看他,他枕头下总藏个拨浪鼓,走的时候媳妇怀孕了,三年都没有回家;他,家里有个瞎眼的老母亲,离家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戚东雨声音哽咽,说,“那你呢?” 杨赫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泥土,“我?许多可怜人中的一个罢了,不值得一提。对了,别看我们伤的这么惨,今日咱们可是打了个大胜仗,不过上了战场,输和赢都是要死人的。” 戚东雨询问道,“你走的时候说陛下急诏是什么意思?” 杨赫说,“今日这一仗很凶险,西月不知为何,主动发动进攻,那西月王就像亡命之徒一般要鱼死网破,西月士兵倒了一排又上来了一排,双方都战的惨烈。最后不知怎得,一队人马从西月城里杀出,阵前斩了西月王,众人正疑惑的时候,双方都鸣鼓收兵,那斩杀西月王的人居然是西月质子苏亦。他在军前宣读西月王的罪状,西月兵士早就疲惫不堪,迫于西月王的权势不得不上战场,如此这样很多人竟丢下武器抱着痛哭起来。” 戚东雨送了口气,喃喃道,“太好了,他们做到了。那。。。那陛下呢,他可还好?” 说起元和帝,杨赫一脸敬仰之色,“陛下?陛下身先士卒,冲锋都是在前面的,今日也是如此,他带领着我们骁骑营冲在前面,说来惭愧,今日不是陛下,我身上还要挂彩呢。陛下的身手真是不错,我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招的,我身后的西月士兵就倒下了。” 戚东雨听得心里欢喜,情不自禁的说,“他向来如此。” 杨赫一愣,“你说什么?” 戚东雨回过神,挠了挠头,说,“我说世人皆知元和帝文韬武略是一代明君嘛。” 杨赫点点头,“确实,他和那西月质子苏亦签了停战协议,今日之后,就要天下太平了。”他回头看了看众人,天色已晚,大家点着烛火忙碌,却似乎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他接着说,“等大家的伤养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戚东雨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星辰,是啊,西海生平,百姓喜乐,容泽,你真的做到了。 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 这几日戚东雨忙得没有时间休息,但是军营里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洋洋的派头,忙也不觉得累! 主帐里,杨赫蹙着眉头,宋义站在一旁,“消息确定?” 宋义一脸担忧的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们的人来回询问了街道上的人家,没有人听说过河东阜城周氏,更别说什么世代经商的大家族了,周兄的身份,怕是假的。” 杨赫按了按额头,“周兄的人品我不担忧,只是大军开拔的节骨眼上,大家还是说开了好。” 宋义将戚东雨请来,戚东雨边掀开帘子走进来,边说,“怎么了,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煎完药再说。” 等进到帐子里才发现两人的神色严肃,她也收了收心思,正色道,“这是怎么了?” 杨赫开诚布公的说,“河东阜城,并没有什么周家。” 宋义看杨赫太严肃,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我们也不敢托大,尤其你这些天四处打听陛下的营帐,你看着也不像坏人,不如你和我们说说,大家都是兄弟,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杨赫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说,“你,一个女子投军,这份勇气我佩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战友,你若有难处可以和我们直说。” 戚东雨问,“杨将军果然少年英雄,智勇双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赫说,“你第一日给我把脉就知道了,你的手不是男子的手。之所以还让你和徐达宋义他们住一起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一个女子在军营里很不方便,他们顺便也能保护你。” 她笑了笑,心里一片感激,坦白道,“好,我是来找我的夫君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在那个军营。” 杨赫一愣,“夫君?你成亲了?” 戚东雨大方地点点头,“我们刚成亲,他就离开来打仗了,” 她把手放在自己腹部,一脸幸福,“我有了他的孩子,实在担心,所以就决定千里走单骑。” 这答案完全出乎杨赫和宋义的意料,宋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你有身孕了?那你还天天。。。”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打断道,“这没什么,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的孩子自然没那么娇气,这些颠簸算不了什么。” 杨赫想了想,“你的出身谈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你的夫君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可是要是也是大户人家哪里能说寻夫就寻夫。除非。。。除非。。。” 她扑哧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除非我和他私奔。” 两个大男人都还没有婚配,被她的爽朗倒弄得不好意思了,忽然帐子外一片骚乱,帘子被打开,徐达跑了进来,“杨将军,陛,陛,陛下来了。” 杨赫吓了一跳,“陛下?陛下怎么会到我们骁骑营来?有人闯祸了吗?” 他赶紧整理了发冠,迎了出去,容泽正往这边过来,他抱拳正要跪下,容泽一把扶住他,这让杨赫受宠若惊。容泽问,“阿拙可在你这?” 杨赫一头雾水,“阿拙?臣这里。。。没。。。。没什么阿拙啊。” 只听后面一声女子的轻笑,一只玉手掀开帘子,容泽抬眼,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翩翩公子站在帐下冲他笑。他疾步向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语气颤抖,“阿拙,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张全今日告诉我的时候我。。。我。。。我。。。” 她满脸笑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可不能欺负张全,他一路上为了保护我已经很辛苦了,这主意是我出的,你如果要怪他,我就生气了。”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平安,”说完,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瘦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抚摸上自己地肚子,“哪有瘦,分明就是胖了。” 他面露惊喜,瞬间笑的像个孩子,“我听张全说了,这。。。这是真的吗?” 她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地点点头,容泽大喜过望,一把抱起戚东雨转圈,“哈。。。哈。。。哈。。。阿拙。。。”戚东雨惊呼一声,被他转的头晕,拍打他的手臂说,“容泽,你放我下来,你转的我头晕了。” 一旁徐达看傻了眼,小声问宋义,“咋的?陛下抱着周兄转圈,咋回事。” 宋义看着徐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哎,算了,还是闭嘴。” 容泽小心翼翼地将戚东雨放下来,拉着她的手,转身看了眼杨赫,“你是骁骑营统领杨赫?” 见容泽叫唤自己,他才回过神来,“属下正是。” 容泽点点头,帝王威仪尽显,说道,“阿拙这段时间在这里多亏了你的照顾,骁骑营有功,有赏。” 杨赫赶紧谢了恩,还是一脸疑惑,戚东雨挽着容泽的手臂,笑着对杨赫说,“杨兄,这就是我的夫君,你说我是和他私奔的吗?” 杨赫吓得要跪下请罪,容泽一把拉住他,笑着说,“杨将军少年英雄,沙场英勇我是看在眼里的,内子无状,还请杨将军不要介意。” 杨赫哪里敢介意,见容泽身为天子,说起话来对将士们一点架子都没有,心里一阵感激。 容泽对戚东雨说,“阿拙别闹了,和我回去。” 戚东雨问道,“李默他们可到了?药材都运到了嘛?许多将士还等着药材呢。” 他一脸宠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放心,李默早就安排妥当,一会就会发放药材了。” 两人回到容泽帐中,容泽打横抱起戚东雨,惹得她一声惊呼,他轻轻将她放在塌上,然后欺身将耳朵贴在戚东雨肚子上,小声说,“阿拙,我能听见动静。” 她觉得好笑,“那是因为你耽误我吃晚膳了,我饿的肚子咕咕叫。” “怎么就不能是我们的宝贝。” “我们的宝贝还没有豆芽大呢。” “阿拙,你以后不许以身犯险了!每每想到你和孩子为了我冒险,我就后怕。” 戚东雨靠着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说,“上位者的磨难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百姓的幸福来之不易,这一次边关之行让我觉得那些南城里的纷纷扰扰就像前世的事情一下,和天下苍生比起来,你和我是那么渺小,家恨比不过国仇。还好,你做到了,从此以后,四海升平,再无烽烟。“ 他紧紧的扣着她的说,重复道,“从此以后,四海升平,再无烽烟。阿拙。。。” “嗯?” “我们多生那几个孩子?” “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容泽,你放手,容泽!” 。。。。。。全书完。。。。。 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 这几日戚东雨忙得没有时间休息,但是军营里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洋洋的派头,忙也不觉得累! 主帐里,杨赫蹙着眉头,宋义站在一旁,“消息确定?” 宋义一脸担忧的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们的人来回询问了街道上的人家,没有人听说过河东阜城周氏,更别说什么世代经商的大家族了,周兄的身份,怕是假的。” 杨赫按了按额头,“周兄的人品我不担忧,只是大军开拔的节骨眼上,大家还是说开了好。” 宋义将戚东雨请来,戚东雨边掀开帘子走进来,边说,“怎么了,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煎完药再说。” 等进到帐子里才发现两人的神色严肃,她也收了收心思,正色道,“这是怎么了?” 杨赫开诚布公的说,“河东阜城,并没有什么周家。” 宋义看杨赫太严肃,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我们也不敢托大,尤其你这些天四处打听陛下的营帐,你看着也不像坏人,不如你和我们说说,大家都是兄弟,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杨赫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说,“你,一个女子投军,这份勇气我佩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战友,你若有难处可以和我们直说。” 戚东雨问,“杨将军果然少年英雄,智勇双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赫说,“你第一日给我把脉就知道了,你的手不是男子的手。之所以还让你和徐达宋义他们住一起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一个女子在军营里很不方便,他们顺便也能保护你。” 她笑了笑,心里一片感激,坦白道,“好,我是来找我的夫君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在那个军营。” 杨赫一愣,“夫君?你成亲了?” 戚东雨大方地点点头,“我们刚成亲,他就离开来打仗了,” 她把手放在自己腹部,一脸幸福,“我有了他的孩子,实在担心,所以就决定千里走单骑。” 这答案完全出乎杨赫和宋义的意料,宋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你有身孕了?那你还天天。。。”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打断道,“这没什么,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的孩子自然没那么娇气,这些颠簸算不了什么。” 杨赫想了想,“你的出身谈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你的夫君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可是要是也是大户人家哪里能说寻夫就寻夫。除非。。。除非。。。” 她扑哧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除非我和他私奔。” 两个大男人都还没有婚配,被她的爽朗倒弄得不好意思了,忽然帐子外一片骚乱,帘子被打开,徐达跑了进来,“杨将军,陛,陛,陛下来了。” 杨赫吓了一跳,“陛下?陛下怎么会到我们骁骑营来?有人闯祸了吗?” 他赶紧整理了发冠,迎了出去,容泽正往这边过来,他抱拳正要跪下,容泽一把扶住他,这让杨赫受宠若惊。容泽问,“阿拙可在你这?” 杨赫一头雾水,“阿拙?臣这里。。。没。。。。没什么阿拙啊。” 只听后面一声女子的轻笑,一只玉手掀开帘子,容泽抬眼,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翩翩公子站在帐下冲他笑。他疾步向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语气颤抖,“阿拙,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张全今日告诉我的时候我。。。我。。。我。。。” 她满脸笑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可不能欺负张全,他一路上为了保护我已经很辛苦了,这主意是我出的,你如果要怪他,我就生气了。”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平安,”说完,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瘦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抚摸上自己地肚子,“哪有瘦,分明就是胖了。” 他面露惊喜,瞬间笑的像个孩子,“我听张全说了,这。。。这是真的吗?” 她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地点点头,容泽大喜过望,一把抱起戚东雨转圈,“哈。。。哈。。。哈。。。阿拙。。。”戚东雨惊呼一声,被他转的头晕,拍打他的手臂说,“容泽,你放我下来,你转的我头晕了。” 一旁徐达看傻了眼,小声问宋义,“咋的?陛下抱着周兄转圈,咋回事。” 宋义看着徐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哎,算了,还是闭嘴。” 容泽小心翼翼地将戚东雨放下来,拉着她的手,转身看了眼杨赫,“你是骁骑营统领杨赫?” 见容泽叫唤自己,他才回过神来,“属下正是。” 容泽点点头,帝王威仪尽显,说道,“阿拙这段时间在这里多亏了你的照顾,骁骑营有功,有赏。” 杨赫赶紧谢了恩,还是一脸疑惑,戚东雨挽着容泽的手臂,笑着对杨赫说,“杨兄,这就是我的夫君,你说我是和他私奔的吗?” 杨赫吓得要跪下请罪,容泽一把拉住他,笑着说,“杨将军少年英雄,沙场英勇我是看在眼里的,内子无状,还请杨将军不要介意。” 杨赫哪里敢介意,见容泽身为天子,说起话来对将士们一点架子都没有,心里一阵感激。 容泽对戚东雨说,“阿拙别闹了,和我回去。” 戚东雨问道,“李默他们可到了?药材都运到了嘛?许多将士还等着药材呢。” 他一脸宠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放心,李默早就安排妥当,一会就会发放药材了。” 两人回到容泽帐中,容泽打横抱起戚东雨,惹得她一声惊呼,他轻轻将她放在塌上,然后欺身将耳朵贴在戚东雨肚子上,小声说,“阿拙,我能听见动静。” 她觉得好笑,“那是因为你耽误我吃晚膳了,我饿的肚子咕咕叫。” “怎么就不能是我们的宝贝。” “我们的宝贝还没有豆芽大呢。” “阿拙,你以后不许以身犯险了!每每想到你和孩子为了我冒险,我就后怕。” 戚东雨靠着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说,“上位者的磨难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百姓的幸福来之不易,这一次边关之行让我觉得那些南城里的纷纷扰扰就像前世的事情一下,和天下苍生比起来,你和我是那么渺小,家恨比不过国仇。还好,你做到了,从此以后,四海升平,再无烽烟。“ 他紧紧的扣着她的说,重复道,“从此以后,四海升平,再无烽烟。阿拙。。。” “嗯?” “我们多生那几个孩子?” “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容泽,你放手,容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