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斩灯花》 第1章 初识 初秋早早的起了风,吹得孟忱衣袂翻飞。 压了压衣服下的剑信步穿过冗杂的巷子,很近了,魔物。 巷子尽头是扇破旧的木门,孟忱目光一凝,伸手开门,刹那间漫天魔气咆哮着翻涌过来,聚集成了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模样。 “呦,小仙娥”男人讥笑道“来同哥哥寻乐子的?” 孟忱不语,只是眼底寒意更甚。刹那间,一道凌冽寒光朝男人斩去,男人躲闪不及,直直被削去一条手臂。 男人一惊,不想此人实力竟如此高强,尚未拔剑使用灵力,仅仅剑意便能爆发出如此威力。 汩汩暗黑色魔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袭来,只见天空骤然变色,乌云密布。男人高高举起尚存的一条手臂,空中黑云登时翻涌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大手猛然落下。 尘埃四起,却只在地上留下了个几尺深的巨大掌印,不见孟忱的身影。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四处观望却不见对手。 “这便是你全部本事了?” 一道声音在男人背后冷冷响起,是孟忱。男人大惊失色,回手向背后一抓,却被孟忱一掌拍飞,身体直直嵌进破碎的矮墙。 “受死!”男人大叫,漫天魔气化成怪物朝孟忱猛地冲去,电光火石之间,孟忱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瞬移到了另一边。 “真是冥顽不灵”孟忱道,伸手一拍,怪物便直直被蓬勃的灵力撕了个粉碎。 “还有,你变的这东西也太丑”孟忱忍不住吐槽。 男人呕出一大口血来,见大势已去,伸手向虚空中一抓,一昏迷着的小男孩脖子上缠着漆黑魔气,缓缓飘来。 “小娘们”男人吐着血说道“是有几分本事,但今日若不放我走,我就杀了这小崽子。” 孟忱挑了挑眉”你觉得能要挟我?” 感觉到脑袋发凉,男人伸手摸摸头,却发现自己天灵盖被炸飞了半个。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苦大叫,却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逐渐消散。 天色又明亮起来,孟忱看向一边还昏迷着的小孩刚要叹气,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 “师叔!孟师叔!” 孟忱回头,穿着天山校服的少年吵吵嚷嚷进来,对看着地面上的大坑咋舌。 “怎么还有个人!哪来的,怎么还晕了啊师叔!”少年指着地上的小孩喊道。 孟忱上前查看孩子伤势,不禁暗自扶额。 魔物说除就除,这撇下来的孩子可怎么办。 “无妨,中了点小毒,子澈你带解毒丹了没有。” 子澈疯狂翻包,终于找出了一小瓶丹药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师叔就是师叔,玄冥宗对付了几年的魔物,师叔直接手到擒来了” “不过这魔物也是奇怪,怎得半年里功力长进这么多,也是师叔料事如神,猜出来这魔头会在杂乱之地藏身,还有这小孩,师叔也能救” 喂完药,孟忱赶紧把瓷瓶丢了回去,结束了子澈的溜须拍马。 “赶紧走,怎么你还想在这继续坐会,喝杯茶?”孟忱说道。 子澈连连摇头,抄起小孩便和他的师叔往外走,回到了栖身的客栈。 “最近魔物频频出没,真是多事之秋”子澈忍不住吐槽。 转头看见榻上躺着的小孩动了动,似乎是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吓得他连忙坐起,可惜起猛了有些供血不足,又躺了回去。 孟忱觉得有点搞笑,但必须在师侄面前维护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便倒了杯水递给了榻上的小孩。 小孩这时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了水小口喝着。 “你叫什么啊小孩,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孟忱问道。 小孩却只是盯着孟忱,一言不发。 孟忱觉得这孩子可能是个哑巴,也盯着他看。 小哑巴却开口说话了 “我叫云祁,我没有家” 孟忱心中了然,应该是个小乞丐了。只是可怜他这么小的孩子却整日风餐露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 只是这样要把这孩子送到哪里去,孟忱是绝对干不出给他丢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之类的事,不禁发起愁来。 “你多大啦,怎么被魔物给抓走了”孟忱忍不住又问。 云祁低下了头,眼睛紧紧盯着被角。 “我十二岁” “我被养父母丢出去,然后就在街上乞讨了。” “那天我找到个空房子,一觉醒来就看见旁边是个会吸人血的怪物,说暂时不想杀我,只是给我喂些奇怪的东西,我就总是半梦半醒,再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 孟忱后知后觉他说的是“养父母”而不是“父母”想要问问却担心揭了孩子的伤疤。又是无声的长吁短叹,真是个可怜孩子。 似乎是看出了孟忱心中所想,云祁补充“我养母说我亲生父亲已死,我母亲孤身一人没法养我,就把我托付给他们。” “后来地里收成不好,他们就不要我了” 孟忱觉得她只问了两个问题他却能把自己的身世都扯出来,是个爱聊天的好孩子,她很喜欢。 “那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云祁反问。 孟忱一向不喜欢说“你好,我是叉叉叉”这样自我介绍的话,瞟了一眼旁边的子澈 子澈立刻会意。 “我叫南宫子澈,这位是我师叔,孟忱,你可以尊称她衡清峰主。她也是救下你的人” “我们都是天山剑宗的修仙之人,修仙就是,踩着个剑,咻咻咻这样飞来飞去,除魔卫道的” 孟忱点头,却见云祁正偷偷打量着她和子澈,被发现了还默默转过头。 平心而论,孟忱的确生得美。一袭青衣更是衬得她仙风道骨仙气飘飘。鼻梁细窄高挺,柳眉修长,很容易让人想起执卷观书的文人墨客,但若细细观其眉眼却满是独属于剑修的凌冽,显得整个人果敢刚毅。 加上子澈也是个芝兰玉树的美男子,不怪云祁忍不住偷看。 孟忱正在思考云祁的去留,思来想去,只有收徒最妥当。 孟忱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了收徒两个字。 早在喂药时,孟忱就发觉这孩子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只可惜这么多年她顶着个第一剑修的名号,要拜她为师的人多的能挤破脑袋,好苗子不知有几箩筐。 况且她收徒,孩子也未必愿意跟她走。 正犹豫着,子澈打断了孟忱的思路。 “师叔,弟子去找玄冥宗处理魔物的善后事宜了” 孟忱点点头“顺便把这孩子,,云祁带去开间新屋子,这几天先跟着我修养修养” 孟忱脑袋一热“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子澈被吓了一大跳。 他这位师叔一向是拜师界的大热门,崇拜她的世家子弟能站满几座山头。只可惜她一个也看不上,觉得他们吃不下苦,于修仙一路走不长远。于是乎这么多年,孟忱一个徒弟也没有。 云祁也被吓了一跳,“收我,为徒?我什么也不会,你们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孟忱微笑“自然是看你骨骼清奇,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子澈定然不信他师叔“骨骼清奇”的说法,就差把“你是不是就想领个孩子回去省得我师尊你师兄老是介绍世家子弟给你做徒弟”写在脸上了。 可惜云祁看不懂子澈的古怪表情,毕竟还是小孩子,有漂亮姐姐要带他修仙去还是很兴奋的。 “真的吗,我真的……适合修仙?”云祁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孟忱。 “真的”孟忱答。 其实是半真半假,孟忱的收徒标准天赋是排第二的,剑修一脉道心必须坚定,否则总被是是非非影响,修为难以精进是轻的,一旦走火入魔可是毁人一辈子。 反观云祁,亲生父母一个死了一个给他扔了,养父母也不要他,本是件伤心事,他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说出来。 不一般,真是不一般。加上这孩子中毒颇为严重,吃了两粒不算对症的解毒丹就能这么快苏醒,真是个皮实孩子,适合苦哈哈的剑修,孟忱暗自想到。 “不必急着回答我,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孟忱说到。 云祁摇摇头,孟忱还以为要被拒绝了,谁知云祁二话不说答应了她。 “我愿意修仙,我也想打大魔头” 孟忱满意点头,很欣慰云祁能果断答应。 “那这几天就准备返程回天山,子澈你带他安置,我修书一封给你师尊” 子澈背上云祁离开。 屋子里只剩孟忱一人,可她刚提笔却又犯了难。 她自刚入宗门时就被师兄多加关照,这位师兄成了掌门后更是日日为她的收徒事宜操心,对这位师兄她向来是又敬又爱,很听他的话。 现在突然领个捡来的孩子当徒弟,有一种“这么多年见的优质相亲男一个也看不上结果领个混混回家和老父亲说你好我俩要成亲”的感觉。 长叹一口气,孟忱写起小作文来。 第2章 初识第二 天山剑宗镇守修仙界西方,考虑到云祁,三人最终决定坐船。 坐船不如御剑来的快,但胜在不必颠簸,也可以好好欣赏人界的名山大川。 孟忱刚起床,一出屋就看见子澈正拉着云祁讲修仙界历史。 “要知道,这世间共有三界,人界,修仙界,还有个被封印起来的魔界” “当年魔界为祸人间,修仙界的几位大能不忍苍生受苦,甘愿自焚肉身,把魔界向下推了几万丈,生生成了个被隔绝出去的大坑。” “后来又在上面施加封印,这才维护了人界和修仙界的太平” “还有,修仙界一共四大宗门,镇守东西南北,还有若干小宗穿插其间,镇守人界还有修仙界太平” 云祁正听的津津有味,见孟忱来了匆匆起身。 孟忱摆摆手示意他坐,含笑看着子澈“你师尊的回信方才到了” 子澈正襟危坐。 “你师尊说等你回去要考你的心法”孟忱笑着说道。 只见子澈的脸瞬间不负众望的拧成了苦瓜,疯狂在一边的书堆里找起心法的书来。 “完蛋!我一点没背!” 可惜回信的内容远不只这么简单。 毫不意外的,回信字里行间都在劝孟忱三思,毕竟是第一剑修首徒,马虎不得。 孟忱觉得,这么多年师兄都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不仅是她,师兄平等的把每个人当小孩。 时间打打闹闹的很快过去,三人不日便到达天山。 天山剑宗坐落于天山峰顶。 秉承着剑修一贯以来的风格,天山整体庄严肃穆气势恢宏,满是不可侵犯的威严,又仙雾缭绕,世外仙境一般。 云祁看呆了,世间竟有这么美的地方。 三人刚进宗门,掌门早早派来等候的弟子便将他们带去正则峰。 正则峰中央大殿古朴巍峨,掌门与端阳峰主双双端坐殿内,迫不及待想见见孟忱的这位小徒弟。 云祁手心泌出一层层汗珠,在衣摆上擦了又擦。 “这位是正则峰峰主,也是天山剑宗的掌门,你子澈师兄的师尊,裴奕。你该尊称裴师伯的”孟忱介绍道。 云祁朝裴奕行了个礼,略有些笨拙。 裴奕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肩宽手长,剑眉星目,远远看去有股子书卷气,让人联想不到执剑劈山断水的剑修。 可若细细观其眉眼,却是与孟忱如出一辙的刚毅坚定,显得既温柔又有男子气概。 裴奕笑着摆了摆手“当初阿忱写信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阿忱是一时冲动,没想到云祁确实是个天赋卓绝,懂事听话的好孩子。” “那是自然,都说了师姐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嘛”一边坐着的青年打趣起裴奕来“师兄你还成日里为师姐操心,这孩子我喜欢,师姐收了个好徒弟” “这位是端阳峰主景延,云祁你需称他景师叔”裴奕说道 云祁也朝他行了个礼。 景延笑呵呵点头。 “还有一位万药峰主现下正在闭关,你以后会见到的”孟忱说道。 “这几日舟车劳顿,想必辛苦。子澈,你带着师弟去往衡清峰安置,我同你师叔还需商议拜师大典诸多事宜” 裴奕微笑着向云祁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子澈师兄,也可以找师尊和诸位师叔师伯” 子澈在一边隐身,忽然被点名一个激灵,忙不迭带云祁离开。 见二人走远,裴奕揉了揉眉心。 “阿忱,这孩子确实有些天资,但收徒一事,你有些冲动了”裴奕道。 景延见状况不对连忙想打圆场。 “不过师兄”孟忱补充道 “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虽然这孩子是意外捡来的,但我也认准了他。” “我看不惯世家子弟抱团,取暖首鼠两端的作风,之前也同师兄说过。” “首徒之事我心意已定,我知道师兄不太喜欢他,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子。” 孟忱脑袋一热说了许多,缓过劲来却觉得惭愧。 师兄对自己从来都是无微不至,岂不是让人心寒。 裴奕本人却似乎并不在意。 “我知道的,师妹。师兄明白” 裴奕的声音淡然,听不出丝毫情绪。 “师兄没有数落你的意思,只是希望日后有什么事你能多多同师兄商量” “这孩子是有几分根骨,你的弟子便是我的弟子,我也定然会将他与子澈同等看待” 孟忱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言行道歉。 裴奕神情似乎舒展了些。 “还有阿忱,下一届的四方大会云祁也该作为你的弟子参加,还需你悉心教导”裴奕提醒道。 她这位师兄从学艺时起就像个小老头,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当上掌门之后更像了。 相比之下,景延倒是更能和她玩得来。 孟忱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外向活泼的人,却偏偏喜欢和活泼的人相处,没压力,玩得开。 收徒大典礼仪繁琐,一群人忙活了好几天。 紧赶慢赶,大典如期举行。 孟忱坐在大殿中央,抿了一口云祁端上来的拜师茶。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天山剑宗第一百八十二代亲传弟子”孟忱道 说罢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此剑名为赤岩,是我当年机缘巧合下所得,今日将它赠与你,还望未来你能用它斩烧邪祟,维护人间正道” 云祁双手接下,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几天下来,云祁洗的白白净净,看不出原来脏兮兮的模样,可却还矮矮的,拿着又长又重的赤岩,脸上写满认真。 孟忱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他的头。 “跟着我修炼,可得吃不少苦头” “我不怕吃苦”云祁看着孟忱答。 孟忱越看越满意,养了不到一个月,小泥巴疙瘩变成了可爱小汤圆,可惜脸还是风吹日晒造就的小麦色。 革命尚未成功,孟忱同志仍需努力。 “明日起你便正式跟着我学艺,寅时我会在衡清峰顶等你” 孟忱又掏出一枚玉佩来。 “你既拜我为师,这司神玉便赠与你,算是我送你的礼物。此玉能为你挡下一记致命伤,好好使用” 云祁双手接下,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 孟忱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收徒大典忙活了一上午,又是行拜师礼又是拜祖宗的,孟忱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回了衡清峰,孟忱又一阵脑仁疼。 她于修仙一途向来天赋卓绝无师自通,让她教别人,真不知道从何教起。 思来想去,只好翻出八百年不看一眼的天山基础剑法,依稀对照着自己当年照葫芦画瓢。 于是乎,第二天孟忱早早的带着云祁打起坐来。 “修仙之人,灵脉相通。天下之大,有生者孕育灵气,故而引气入体,是为修仙的第一步”孟忱沉声说道。 “如今天色正早,灵气充沛。故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万物皆有灵,修仙便是要学会看见这些灵气,加以利用” 孟忱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昨晚刚复习完的心法。 正说着,却见云祁头上阵阵气流涌动,甚至带动了脚边的落叶。 竟是引气入体! 孟忱停下脚步,惊叹不已。 当年她也是一日内引气入体,随后被修仙界称为天才。 现在云祁引气入体也只用一日,与她当年一般无二。 捡的徒弟也不错嘛,孟忱暗爽。 引气入体持续了好一会,云祁头上漩涡逐渐减弱最终回归平静。 云祁缓缓睁眼,正好对上了笑眯眯的孟忱。 “不错嘛,一日之内引气入体,有天赋。”孟忱夸赞道。 云祁有些不好意思“是昨晚看了师尊给的心法,今日才能这么顺利的。” “而且多亏师尊的教导,今日才能茅塞顿开” 孟忱笑了笑,却又想起裴奕的嘱咐来。 “你可知四方大会”孟忱问向云祁。 云祁摇头“不知道” “四方大会是五年一度的青年比试,所有适龄的修仙者都会参加,互相学习精进实力,最后比出个一二三来” “如今你做了我的徒弟,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孟忱解释道。 “下一届的四方大会在三年后,届时你便要以天山弟子的身份参加“ “这个月早上打坐,练习引气入体,不要急着学剑招,先打好基础,下午去正则峰听学” “剑修一道,轻薄浮躁是大忌。” 说了一通孟忱又怕他紧张,安慰道。 “不过不必过于担心四方大会结果如何,你能在一日之内引气入体已然不错,一月后为师自会教你剑招。” 第3章 初识第三 看着云祁认真的样子,孟忱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不禁联想自己第一日同师尊打坐时的情景。 “原来当师尊这么有趣,养小孩的感觉也不赖嘛” “不知当年师尊教我的时侯,是不是也觉得有意思。”孟忱默默想到。 虽然收了徒弟,但孟忱的生活节奏却没有丝毫影响。 没事去端阳峰找景延喝茶下棋,或是练剑打坐。 只是加了一项去偏殿找云祁查问功课,孟忱乐在其中。 孟忱正一如既往和景延下棋,窗外细雨如丝,夹着寸寸寒意。 本是睡觉的好天气,却来了几位玄冥宗的人来找孟忱商讨她拔除的魔物。 尽管魔界已被封印了数千年之久,但人界却也总是被逃出来的魔物骚扰,加上魔族封印上的力量日渐衰微,尤其是近几年,逃出的魔族越来越多。 玄冥宗的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这小魔法力不甚高强,可到了人界就像把老鼠放进了谷仓,不知从哪里学习了个吸食人血的法子,半年内实力竟增长到令一般修仙者无可奈何的程度。 “师姐知不知道这届魔尊的事”景延问道。 孟忱摇头。 “听闻这位魔尊相貌英俊,又贪恋女色,娶了十几位美妾。其中一位是魔族什么部落的什么公主,生了个儿子骁勇善战日日操兵练马,不到五年,竟统一了魔族大部分部落。” “这魔尊也是,贪恋人间风光,据说还有人曾在人界看见他偷偷跑出来玩。现在和他这个儿子凑一起,日日研究怎么壮大魔族兵马,突破魔族封印,好占领人界。” 孟忱略有耳闻“所以,这些年才会频频有魔族作乱” 景延缓缓落下一子。 “玄冥宗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宗门,如今尚且需要来天山求助,更别提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了” 孟忱冷冷盯着棋子,默不作声。 “不过你那个徒弟”景延话锋一转 “昨日找师兄讨要字画,恰好遇见正则峰的授课夫子在汇报弟子们的状况,他对你徒弟,那可是青眼有加“ “哦?”孟忱漫不经心的拨动着棋子“说来听听” 抿了一口茶,景延说道。 “夫子说你这徒弟很是肯学,课业成绩名列前茅不说,还很会举一反三。” “还说他虽然启蒙晚,书上的字都认不全,但学的飞快。” “还说什么我记不清了,总之是赞不绝口” 孟忱执子向前一甩,棋子稳稳当当落在棋盘上“赞不绝口是自然,毕竟是我收的徒弟”孟忱微笑。 景延无语凝噎。 “反正是比不上我的宋钰”景延呛她一口“只可惜爱徒出去办事,不然哪里有你这小徒弟的事。” 孟忱紧紧盯着棋盘,并不理他。 “你要输了”孟忱指了指棋盘。 景延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好好好,你好,你回去找你徒弟去,少在这里烦我。”景延不耐烦的摆摆。 眼见他输了棋开始逐客,孟忱也不气恼。 “是是是,我走,不过你得好好研究研究这盘棋,下次可别输了” 景延更烦躁了。 等回了衡清峰,孟忱心里塞满云祁。 衡清峰虽不比正则峰高耸入云,却胜在雅致,秋日的斜阳横穿层层云雾,打在竹林之上,很是好看。 竹林之中有一青石,青石之上,一白衣少年正端坐着,阵阵灵气凝结成漩,拨乱了少年额间的碎发。金光穿过树影斑斑驳驳打在少年身上,美不胜收。 正是云祁。 相比第一天的引气入体,今天的灵气漩涡明显更为强劲悠长。 短短一月,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然十分惊人。 见孟忱来了,云祁跳下青石前来迎接。 “师尊!师尊怎么来啦”云祁。 孟忱心情大好“自然是来看看你” “今日引气入体成果不错,和上一次相比进步不少,为师让你读的心法如何了?”孟忱反问。 云祁似乎有些惆怅,挠了挠头“读了两章,只是总觉得不得要领,灵气进到身体里也难以运用” 孟忱点了点头“灵气就像是买好的菜,虽然琳琅满目,但找不到合适的烹饪方法,再珍贵的食材也难以尽显其味” “而剑术,你大可以将其看做是位巧妇,学习了剑术才能将自身灵力尽然展现。” “相反,若是仅仅会些剑术,没有灵力作为支撑,再强大的招式也难以尽显威力,是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今日为师来,便是教你剑法” 孟忱掐了个剑诀,召出剑来。 “此剑有灵,名曰九天。今日教你的,可要记好了” 说罢,孟忱足尖一点,九天带着磅礴威压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天山剑法一向以飘逸为主,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虽未调动灵力,但九天自带的磅礴剑意勾起阵阵劲风,吹的漫天竹叶沙沙作响,四处飘散,说是天人之资也不为过。 云祁看呆了。 尽管这些日子没少见师兄师姐们练剑,但仍旧被孟忱的剑法所震撼。 “这就是第一剑修么”云祁喃喃自语。 不等他回过神来,孟忱收了剑,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傻站着,看会了没” 修仙之人自灵气入体后,记忆力与体质便远超普通人,但对云祁来说,让他一比一复刻孟忱的一套剑法还是难了点。 “弟子、弟子愚钝,有好多还没记住”云祁有点不好意思,生怕孟忱嫌自己笨。 孟忱摆摆手“记不住不要紧,看会多少练多少。现在你重复一遍我刚刚做的” 说罢,孟忱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一把木剑来。 “你如今修为尚浅,赤岩太过强悍你难以掌控。先用这把,这是南洋沉水木剑,看着轻巧实则沉重非常,你先用它练练基本功。” 说罢,孟忱把剑递给了云祁,自己坐上了一边的大青石。“开始”孟忱道。 云祁接过剑,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个趔趄,双手同时用力才堪堪握住。 拿着剑尚且费力,更别提使出什么招式了。 云祁转头看向一边,孟忱却只是静静观望,默不作声。 没办法,云祁卯足了劲,照葫芦画瓢比划了几下,看得孟忱直摇头。 “错了”孟忱冷冷说到“再来一遍” 云祁被浇了一头冷水,只好打起精神再来一遍。 孟忱却依旧只沉着脸摇头。 “沉水木沉重,但这点重量,对修仙之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你提着它却连个囫囵个的招式都使不出来,你可知为何” 云祁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孟忱从青石上下来,握住了云祁执剑的手 “修仙之人之所以异于常人,是因为能将灵力调动起来,强化自身。” 云祁比孟忱矮上不少,孟忱曲着腿,才堪堪与云祁齐平。 “灵力发自体内,最终传导至体外,和引气入体的感觉正好相反。” 孟忱扶着云祁的胳膊“肩部下压,手臂伸直。把灵力调动起来,你再试一次。” 说罢,孟忱松了手,没了支撑,云祁胳膊承受不住重量一下子坠了下去。 “发自体内,传导至体外”云祁闭上眼喃喃自语,身体里流动着的温暖灵力逐渐变得清晰。 深呼吸几口,云祁觉得手臂轻松起来,身体在灵力的调动下变得轻盈,方才只看过一边的剑招也自然而然浮现在了脑海里。 几乎是出自本能,云祁执剑舞了起来。 孟忱满意点头。 三界之中,凡是修仙之人皆将头发高高束成起,可惜云祁刚来天山,似乎不太会束发,被孟忱揉搓一番又舞了一通剑,发髻斜斜的歪向一边。 “这一遍不错,学会用灵力了,记住这种感觉,手臂端平姿势做正,再来一遍。”孟忱道。 云祁舞起剑,这一遍比上一遍更加得心应手,速度也加快起来。 孟忱在一边却皱起了眉。 不等云祁舞完一整套剑,孟忱直接叫停了云祁。 “上一个动作,你再做一遍”孟忱道。 云祁恢复了弓步岔开,手臂端平的样子。 孟忱走上前,按下了云祁耸起来的肩,又踢了踢他的脚跟,示意他把步子迈开一点。 “很好,保持这个动作,三个时辰不许动”孟忱说道。 云祁觉得晴空里一道霹雳,三个时辰一动不能动。 “如果偷偷动了要加时间哦”孟忱补充道。 云祁心里担忧又沮丧,担心孟忱不喜欢自己,沮丧自己第一次练剑就被罚,却还努力支撑着四肢。 “很好,保持”孟忱说罢转身离开。 第4章 修炼 看着孟忱的背影,云祁一颗心沉了下来。 老实说,上一遍的剑招他确实做的不好,当时觉得是行云流水,缓过劲来却觉得动作虚浮招式凌乱,不怪孟忱罚他。 可惜上来就被罚了三个时辰,属实难过。 四下安静,云祁百无聊赖,斜眼盯着地上乱爬的虫子,微风吹动碎发勾的面颊痒痒的,阳光也很刺眼。 不过时间一长,他的胳膊腿都酸痛起来,手臂止不住的发抖,双腿也逐渐无力,木剑的沉重感愈发明显。 斜眼看了看天色,只站了不到一个时辰。 竟然连一个时辰都没到啊啊啊! 云祁在心里兀自呐喊。 很适时的,孟忱出来验收一下成果。 “不错,动作没有变形,这很好,还有两个时辰,继续坚持”孟忱说到。 汗珠自云祁额头落下,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难受的厉害。 孟忱掏出方帕子给云祁擦了擦。 “今天也不只是为了纠正你”孟忱说到 “你是能学会调动灵力,可惜输出不稳,经验不足。” “试着让灵力流转起来,不要像刚刚那样,只在一瞬间爆发,让灵力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闻言,云祁缓缓吐了一口气,再次感受身体里那股澎湃温暖的力量。 温热的暖流,流向早已疲惫不堪的四肢,酸痛消减,却只有一小会,暖流很快又消失了。 观察着云祁的反应,孟忱负手说到。 “现如今你只能调动一瞬间的灵气,这无妨。既然只能动用一小会,不如试试反复施展灵力,中间的间隔越小越好。” 云祁会意再次发力,熟悉的暖流再一次流遍全身。 努力让这股力量留存得更久些,却难以挽救灵力的退散。 身体像忽然远离了暖融融的火堆,从外到里渗着丝丝寒意。 孟忱不急也不恼,进屋端了杯茶坐在一边监工。 “继续”孟忱说到。 早数不清是第几次继续,太阳西垂,只留下几丝黯淡的夕阳。 孟忱手里的茶水也早已见底,盘腿坐在青石上,一手支着下巴观察着云祁 一个多时辰的反反复复,云祁终于找出诀窍。 操控灵力流转的时间逐渐变长,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造成的疲惫也有所缓解。灵力像是被盘包浆了的老核桃,迫不及待要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孟忱起身,帮云祁理了理额头上凌乱的发。 “很不错,现在你已经能逐渐掌握灵力了,今天进步很大。” “但剑招的掌握还需日积月累的练习,不可骄矜自傲,亦不可轻薄浮躁。” 云祁的发髻经过长时间的折腾已然不成样子。 入夜,只留月光泠泠发光。 “还有最后半个时辰,时间到了自行回去休息,今天先练到这” 说罢,孟忱转身离去,独留云祁兀自站立。 孟忱回到寝殿,角落的窗子恰好能观察到云祁的身影。 拉了把凳子到窗边,孟忱坐下静静看着云祁。 少年的身影清瘦单薄,独自矗立在夜幕中,萧瑟又坚毅。 孟忱忍不住感慨。 任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漂泊无依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修仙界第一剑修座下首徒,还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引气入体掌握灵力。 真是世事无常。 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一边的少年放下剑,虚脱的原地躺下休息。 孟忱回神,看见少年在地上打了个滚,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修仙之人衰老速度要比寻常人慢的多,孟忱虽还是青年模样,真实年龄却是百岁有余。 如同云祁一般的学艺经历,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细节早忘了,却还依稀记得她也曾被师尊这样罚过。 孟忱原本也是个孤儿。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她早记不住亲生父母的样貌,像是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跟着师尊。 再后来,师尊身陨,她便接替了衡清峰主的位置,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云祁按了按酸痛的四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回了偏殿。 空荡荡的室外回归平寂。 孟忱也起身,拿起没看完的琴谱继续读。 正读着,却想起来万药峰主闭关前给她的舒筋活络的药酒,云祁应该能用到。 说干就干,孟忱一头扎进隔壁的储物室找药酒。 储物室被这样称呼其实是有点小才大用,衡清峰的储物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藏宝阁。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孟忱这些年的收藏,天材地宝应有尽有。 孟忱多年来秘境没少去,又喜欢埋首人界除魔,许许多多的珍宝加起来,说她是隐形富豪也不为过。 或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当时明明白白放着的药酒,要用时却怎么也找不着。 孟忱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抬头却发现药酒正正当当放在架子最外侧,异常醒目。 心道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被自己气的有点想笑。 拎着药酒,孟忱思考怎么选择性失明没看见东西,来到云祁住的偏殿外。 “云祁,睡了吗?是我,师尊”孟忱缓声问道。 云祁飞奔开门,语气里满是兴奋“师尊怎么来啦!” “师尊来看看你”孟忱温声答道。 孟忱进屋,云祁房间里干净整洁的可怕。 被子床褥整理的一丝不苟,放眼望去见不到半点杂七杂八的陈设。整体配色青白相间,寡淡的让人牙疼。 拉出桌子下的椅子,孟忱坐下,把药酒放在一边。 “这是万药峰主先前给我的药酒,最能活血化瘀,想你能用到,就给你送过来了。” 云祁眼里的星星像是要溢出来“真的吗,多谢师尊” 孟忱摆摆手“无妨,储物室里有灵药器物,有需要你只管自取” “谢谢师尊!” “你我师徒不必言谢” 看着云祁崇拜的表情,孟忱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像极了酒楼里,为了美人一掷千金的超级大富豪。 “不过为师今天罚你,你可知为何”孟忱沉声发问。 云祁点头。 “既然知道,那你说来听听” “是我轻薄浮躁”云祁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 “师尊已经说了要标准,我还没做好” “辜负师尊了” 云祁歪歪扭扭的发髻此刻被拆下来,墨发用一根月白发带束起,没由来的多了些稚气。 “你既然知道哪里有错,我便放心了” 孟忱起身说道。 “但不要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我本是师徒,不必如此” “好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先回去了”孟忱起身,推门离开。 云祁捏着药酒瓶子,沉默看着孟忱的身影淹没在黑夜,对孟忱的敬意不禁又增加了几分,一个名为师尊的伟大形象陡然树立。 如果孟忱知道自己随手送的药就能让这小子这么膜拜自己,一定会冲到他面前让他可千万别。 可惜孟忱不知道,并且准备睡觉。 云祁今晚可睡不着,正宝贝似的研究药酒。 这可是师尊送的药,师尊也太好了哈哈。 云祁想着,忍不住躺在床上打了个滚,撞倒了另一边叠的一丝不苟的被褥。 少年的身体被埋在蓬松宣软的被子里,嘴里喃喃自语。 “师尊送的,师尊” “师尊送我的礼物,师尊真好……” 终究是敌不过困意,云祁沉沉睡去。 熬夜不是个好习惯,第二天云祁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愣了两秒,云祁弹射起床。 “啊啊啊啊我要迟到了啊啊” 于是,孟忱在衡清峰顶看见气喘吁吁的云祁时,他的头发还是歪的。 第5章 修炼第二 孟忱只想把他的头发好好束一束,手心痒痒。忍不住出言提醒。 “今日束发怎么了,歪歪扭扭的” 云祁扶了扶脑袋。 “今天……今天有点晚了……” 孟忱叹了口气。 “罢了,你先打坐,回去了记得好好整理整理”孟忱说道。 云祁点头坐到一边。 “今日、可是师尊去正则峰授课?”云祁小心翼翼问道 所谓授课,正则峰有专门授课的夫子,此外,每月初一与十五各峰峰主也会轮流去正则峰授课。 一方面,能独占一峰的宗师级人物必然有各自的过人之处。 另一方面,上课的弟子除了亲传,余下大多是不太能见到众峰主本尊的外门弟子,对各位峰宗主满心崇拜,亲自上课也算是满足一下弟子们的小小心愿。 “是,徒弟知道了”云祁满心激动。 孟忱半阖着眼,盘腿端坐蒲团之上。 今日孟忱不似往日般穿着随意,而是身着丝质玄色圆领道袍,内衬白色长衫微透,少了些沉闷无聊,多了些生气。 墨色长发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挽起,更显超凡出尘。 云祁总忍不住斜着眼睛偷看。 数不清是第几次偷看,孟忱出言提醒。 “专心” 小动作被发现,云祁如坐针毡。 云祁只见孟忱闭着眼,以为她看不见,殊不知修炼到了孟忱的境界,五感极为灵敏,整个衡清峰都是她能探查到的地界。 别说偷看几眼,就是多眨两下眼睛孟忱也一清二楚 不过被孟忱提醒,云祁总算收心,专注打坐。 认真打坐时,时间总是格外快。 等到云祁收势,早不知道过去多久,孟忱也早离开了。 此时的孟忱正在擂台处指导剑法。 天山设有擂台,位于半山腰上,所有弟子都能上台比试切磋,对剑修来说是个精进修为的极佳方法。 “你基本功不错,只是需融会贯通,不要死读书” “至于你,你俩恰恰相反,你身体素质强悍但剑法有些不精,还需常练” 孟忱评价道。 孟忱在弟子中的人气极高,是因其修为高强,虽然不爱说话,有点冷淡,但相处下来却很温和。加上孟忱生的美,气质更是清雅卓然,在哪里都易引人注目。 于是乎,单纯爱好武学的,希望能得到孟忱的指导,最好是能过上几招。为孟忱人格魅力所折服的,恨不得日日偷窥。还有其他爱凑热闹的,看见她就凑过去。这几波人聚在一起,勉强算一片祥和。 认真观察着擂台上的弟子,孟忱却瞧见熟悉的一道身影。 “子澈,怎么干坐着”孟忱走上前问道。 子澈正坐在一边的长凳上,见孟忱来了,连忙向一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来。 “还不是师叔人气太高,排着队准备打擂台么。往常可没有这么热闹,今天都想得到师叔指导才来了这么多人” 孟忱摸摸鼻子,在他身边坐下。 “衡清尊上好美啊,怎么这么美还能这么厉害,还温柔”听声音是位年轻少女。 “当然了,那可是第一剑修”可能是少女的朋友。 “旁边的子澈师兄也帅啊,嫁给他以后可就是掌门夫人” “那是我夫君,你别抢” 二人自以为说悄悄话,其实被五感过人的孟忱听了个真切。 孟忱笑吟吟准备逗子澈,一转头看见子澈正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发呆。 察觉到子澈情绪不对,原因孟忱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了子澈,被你师尊罚了?”孟忱沉声发问。 子澈叹气,真是瞒不住师叔。 “昨日、昨日师尊来考我剑法,我……” 孟忱拍拍子澈的肩。 “你师尊也是为你好,关心则乱了” “等我回去和你师尊说说,怎么成天对你这么严格”孟忱说到。 “昨日傍晚景师叔来找师尊说话,正好撞见我在练剑,师尊说我总是疏于练习” “唉……” 眼见子澈语气愈发伤感,孟忱连忙安慰起来。 “你师尊太关心你,对你才要求的额外高。你天赋高的很,修炼得很不错的,不要自怨自艾” 孟忱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发问。 “怎么你景师叔没帮你说话” 子澈闻言又是长叹一口气。 “是说了,但是……” 擂台周围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子澈与孟忱起身,一外门弟子似乎是在苦战过后终于获胜,周遭喝彩声不断。 孟忱也毫不扫兴站起来鼓掌。 “子澈师兄,到你了”娇滴滴小师妹红着脸说到。 子澈提剑走上擂台。 同他对战的,是衡清峰一外门弟子,名叫贾离海,因实力非凡在外门中声望不小。 “南宫子澈,别以为你是内门弟子我就能手下留情”贾离海抬头放狠话。 “我也不会放水的”子澈答。 贾离海回头看了一眼孟忱。 作为衡清峰外门弟子,他一直觉得自己完全能够胜任亲传,可孟忱却收了一个名不见传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为此愤愤不平已有多日。 今天孟忱也在,他自然要好好展示一番。 贾离海拔剑,和子澈互相行了礼。 说时迟,那时快。子澈执剑,与冲上来的贾离海对上一招。 宝剑相撞,阵阵灵力四溢,光彩夺目。 子澈却被击飞了几步。 贾离海体格强悍,虽剑法略有不精,但在体能的弥补下,也是实力极其强悍的存在。 相比之下,子澈的小身板便显得稍逊一筹了。 来不及反应,贾离海又冲上前来,子澈连忙闪避。 连着几个回合,南宫子澈似乎落了下风。 孟忱不以为然。 经验老道之人自然能看出,场上战局虽然是贾离海追着子澈砍,但他却也因此消耗大量体力与灵力。 反观子澈,虽然满场飞,但却把贾离海遛的团团转。 不多时,贾离海似乎是累了,集结灵力想要对南宫子澈发动决胜一击。 猛地挥出一剑,却准头不佳没打到人。 南宫子澈提剑反击,霎那间爆发出一阵耀眼剑芒,轻松将贾离海的攻击击溃。 贾离海尚未从刚刚一击中缓过劲来,子澈便乘胜追击,耀眼剑芒连成网格,贾离海匆忙迎击,却被子澈轻松击退。 灵力四散,待众人看清场中局势,已是子澈提剑指着瘫倒在地的贾离海。 “你输了”子澈说到。 “我、我甘拜下风……”贾离海答。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喝彩。 孟忱也缓步上前。 “精彩啊,离海剑术略有不精,实战反应有些慢,经验欠缺了些,但是体能相当不错,很厉害,没丢我衡清峰的人。胜败乃常事,无需在意,以后赢回来便是”孟忱说道。 “子澈也很不错,剑法精妙,战术极佳。给你师尊长脸了” 子澈赢了比试,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好了,我去授课,诸位也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孟忱说到。 第6章 修炼第三 擂台离正则峰很近,孟忱不多时便到了。 眼看着还有一会才开课,孟忱便先去找了趟裴奕。 “今日子澈那孩子,同我那边一位弟子比试,赢的相当精彩呢”孟忱笑着说道。 裴奕也扬起嘴角。 “既然能被阿忱夸奖,想必子澈今天极出色了” “那当然”孟忱自给自足倒了杯茶“子澈剑法相当精妙呢” 裴奕皱了皱眉。 “是不是那小子和你讲过,我昨天说他剑法不佳了?” 孟忱急忙打起岔“没有啊,什么剑法。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裴奕眉头似乎舒展开来。 “无事,阿忱不必挂念” “授课快开始了,阿忱,这青柑普洱是我新得的,等我给你送些去” 孟忱就好这一口,连忙点头。 “好好,师兄。那我走了,茶我等会叫云祁过来取” “走了”孟忱道。 等孟忱到教室,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端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云祁,一个子澈。 这次云祁束发没歪。 孟忱满意微笑。 云祁后面的也是熟面孔,正是刚刚败给子澈的贾离海。 “诸位,安静”孟忱说道。 这句其实是废话,可能是第一剑修气场实在强大,孟忱刚进屋里面就已经安静的落针可闻。 “今日讲的,是修真史” 底下瞬间哀嚎一片。 弟子们大多更喜欢花哨炫目的剑法,对枯燥的修真史兴致缺缺。 “安静,诸位” 这次不是废话。 “若是外出除魔,遇上魔物却不知其特点与长处,又谈何取胜呢”孟忱发问。 四下里寂静一片。 “既如此,便把修真史好好学着”孟忱说到。 “子澈”孟忱点名,子澈匆忙起身。 “何为魔族” 子澈似乎是胸有成竹,开口答道。 “人间执念怨念累积,受其影响便生出魔族。魔族修炼不同于人类,乃是吸收天地怨念,化为魔气。” “受怨念影响,魔族人大多体质强悍狂躁易怒,而且易作恶还有……” 孟忱打断了他。 “你说的大部分没错,但魔族人也分部落与种族,不是所有魔族人都和你说的一致,不必死读书” “弟子受教”子澈恭敬答道。 孟忱点头示意他坐。 即便是第一剑修,讲起枯燥内容来也同样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云祁就快要撑不住快要闭上眼。 “好了,下课”孟忱放下书。 这一声如同天籁。 云祁起身,孟忱连忙叫住他。 “云祁,你等下去找你裴师伯,有些茶你帮我带回去” 云祁领到任务忙不迭离开。 等到弟子散尽,孟忱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平日里弟子散学大多走正门,但机智如孟忱,为了避免来被请教的弟子团团围住无法抽身,孟忱选择走没几个人知道的小门。 刚走几步,孟忱远远听见有人正大声嚷嚷着什么,似乎是在吵架。 没过多声张,孟忱悄悄走到一边观望事情原委。 不看不知道,和人吵起来的居然是云祁。 只见云祁被几人团团围住,为首的竟还是老熟人贾离海。 孟忱有些吃惊。 “昨天不是和你小子说了么,见到小爷给我绕道走,怎么,今天跑过来自找没趣,怎么,亲传当的不舒服,跑过来跟我找乐子?”贾离海推搡着云祁说到 “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成天找我麻烦,你也不嫌累”云祁推开他的手说到。 “少废话,识相的,把你这个月的份例交出来,当作是你赔礼道歉,谁叫你脏了我的眼睛”贾离海抱着胳膊。 份例便是宗门发给弟子们的零花钱,云祁自然不肯交给他,又担心给师尊添麻烦,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贾离海似乎是发了怒,准备和小弟们动手。 远远的,孟忱感知到子澈来了。 果不其然,子澈看见云祁被围起来,连忙跑过去推开贾离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子澈怒不可遏。 贾离海对这位刚刚打败他的人似乎有些忌惮,任由子澈将云祁带离包围圈。 “贾离海,你不要仗势欺人”子澈拉着云祁说到“你欺负他难道是和我过不去?还是说你对衡清峰主有什么不满,不服就再跟我打一场” 孟忱连连咋舌,真是英雄救美男,善哉善哉。 不过子澈既然来了,孟忱也放下心来回了衡清峰。 安静坐了没一会,屋门便被敲响。 “师尊,是我”是云祁来了。 孟忱喊他进来,云祁低着头,手里拎着茶,兴致不高。 “东西放桌上就行,你过来”孟忱说到。 云祁走上前,在孟忱前大概两步位置停下。 孟忱勾勾手”过来,往前一点” 云祁又向前走了几步,到孟忱面前。 孟忱突然按住云祁的一只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朝云祁膝盖下方一处猛地一按。 云祁瞬间觉得自己半边身体脱力,膝盖不受控制的发软,不可控制的单膝跪了下来。 “啊啊、疼……”云祁喊道。 孟忱收手,刚刚还使不上一点力的腿慢慢恢复,却还疼的厉害。 云祁低头查看自己胳膊腿。 “好……好厉害啊师尊” 孟忱笑“想学吗” 云祁连连点头。 孟忱又给他演示了一遍,云祁疼的叫出声来。 “学会了没”孟忱问。 云祁想说自己没学会,又怕孟忱再来一遍,连连称自己学会了。 孟忱不太信。 “这样,抓住手腕,按住这里,看见了没,这里,然后按膝盖这里,看一下。然后就会……” 云祁又跪一遍。 “这次学会了没”孟忱问。 “学会了,师尊,真的”云祁连忙接上。 孟忱紧跟着说道。 “这是些小把戏,无论修为多高超都会瞬间脱力,不过一旦被人看穿套路就没用了” 云祁似乎沉思起来。 孟忱摆摆手,“回去,这个青柑普洱很不错,很好喝,是你师伯新得的,你带几颗回去” 说罢,孟忱上前拆开包茶的纸袋,装了几颗递给了云祁。 云祁连忙双手接住。 孟忱心道这么没修仙精神的损招都教你了,可别再被人欺负。 转身看向云祁,傻孩子还捧着茶乐呵呵。 都是亲传的弟子跑去欺负外门,怎么还能被外门弟子给欺负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走了师尊,多谢师尊”云祁说到。 说罢便提着茶叶罐子走了。 见他离开了,孟忱找出个小罐子,装起茶叶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学会……“ 第7章 修炼第四 翌日清晨,孟忱早早起床,在山顶等候云祁。 “师尊到的好早,是我来晚了”云祁道。 孟忱摆摆手。 “无妨,我先来看看你的剑法” 云祁点头掏出木剑 “今日下午是哪位夫子上的什么课”孟忱问向云祁。 “是机关阵法,陈夫子的课”云祁答。 孟忱点了点头。 机关阵法,顾名思义,有别于普通的剑法,着重学的是结界法阵等法术。 即便外界对此评价褒贬不一,极端者称其为旁门左道,但天山一向正视其威力影响。 端阳峰主景延在此术上更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孟忱清楚记得这堂课是要各峰新老弟子一起上的,也就是说云祁还是会碰见贾离海和他的小跟班们。 另一边,云祁一整套剑法已经完毕。 “有进步,去打坐”孟忱道。 眼见云祁进入状态,孟忱沉思起来。 她也是从做徒弟走上来的人,自然知晓弟子之间的弯弯绕绕。 各大修仙世家盘根错节,加上修仙界一向有强者为尊的传统,相比之下,云祁实力不强且没人撑腰,似乎真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孟忱撇撇嘴离开。 下午,孟忱准时出现在正则峰。 自然不是光明正大出现,早在多年前求学时,孟忱就已经将正则峰教室小门岔路探索全了。 于是乎,孟忱于一旁树杈上负手而立。 若是有人看见孟忱,定会被这一幕深深震撼,青衣剑客负手立于林木之间,广袖飞扬,说是天人之姿也毫不为过。 可惜此处十分隐蔽,不太会有人看见。 孟忱正在偷看云祁上课,也不太天人之姿。 不是孟忱上课,云祁并未坐在太醒目的位置,却依旧与子澈在一起。 云祁对机关阵法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相比之下,子澈看起来认真的多。 南宫子澈是南宫家的嫡次子,可惜于剑修一徒天赋不高,当年因子澈体弱多病,南宫夫人咬紧了牙才狠下心将他送进天山锻炼。 南宫家族在修仙界地位极高。 子澈的父亲是修仙界出名的法修,家族内叫的上名字的修仙者更是难以计数。 但孟忱知道点小道消息,子澈的父亲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体弱多病天赋欠佳的小儿子。。 毕竟修仙的第一要义,胜者为王,强者为尊。 孟忱并不认可。 资质平平如子澈,平时修炼比那些自觉天赋卓绝的努力的多。 且常听景延说子澈于阵法一道天赋颇高,隐隐有景延本人当年的风采。 孟忱又看向教室内。 子澈被点名回答问题,正侃侃而谈。 云祁在一边疯狂翻书。 夫子示意子澈坐下,似乎是心情不错,早早散了学。 子澈心知贾离海之流爱找云祁麻烦,想跟着云祁。 “师兄”云祁道。 “不必师兄出面,这些小事都无妨的” 子澈还想说什么,云祁连忙推走了他。 “我还有些问题想要同夫子请教,师兄先回” 无奈,子澈只好离开。 云祁翻了翻书,坐了一会,贾离海果不其然围了上来。 云祁起身“请让让,我要走了” 贾离海自然不会让云祁离开,按住云祁肩膀。 “你小子坐下,谁让你走了” 云祁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贾离海大喇喇坐下“小爷想找点乐子,你不觉得荣幸?” 云祁推开围着他的小跟班“那你还是去找愿意陪你玩的人去,恕不奉陪。” 贾离海起身快走两步,又按住云祁。 云祁气恼“你有完没完” 小跟班懂事围上来。 贾离海活动起手腕来,准备动手。 趁其不备,云祁猛的抓住贾离海手腕,另一只手朝他膝盖下方狠狠一按。 什么事也没有。 云祁有点懵。 贾离海也有点懵。 孟忱在一边默默扶额。 意识到自己按错位置,云祁连忙调整。 贾离海半边身子脱力,瞬间跪下。 “啊啊啊,啊啊,疼疼,给我拉开他” 云祁又加了几分力。 小跟班见状准备扑倒云祁,云祁余光一扫,抓住跟班一号蠢蠢欲动的手腕,伸脚朝膝盖猛踢。 一号应声倒地。 跟班二号不服,紧握着拳头冲上前,带着丝丝灵力呼啸而过,云祁伸手,竟是无师自通施展出一记灵力冲击来,生生将二号击退数米,带飞一片桌案。 见云祁毫不费力击退三人,余下跟班也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贾离海还没缓过劲,云祁乘胜追击走上前居高临下俯视贾离海。 “你闹够了没,没闹够继续”云祁道。 贾离海是真怕“我我,我……” 见他不说话,云祁作势要动手。 “不不不,云祁,云师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贾离海连忙说道。 云祁身后,跟班三号准备偷袭。 刚打出灵力冲击,云祁体内正灵力翻涌,远远便感知到背后有人。 云祁迅速转身,迎面朝跟班三号拍去一掌。 跟班三号连忙伸手迎击,却也被击退数步。 恢复好了的贾离海也挣扎起身。 云祁不愿意过多纠缠,一脚踢在三号腰腹。 蕴含灵力的一脚威力可想而知,三号几乎要吐出血来。 “还谁来”云祁厉声说道。 转头看向贾离海,贾离海正扶着桌案试图站起来。 “你,还要继续么”云祁冷冷说道。 “你,你厉害……我甘拜下风,我、我认你做大哥”贾离海道“你、你别打他,我……我这就走” “快点”云祁喊道。 贾离海一干人连滚带爬。 教室很快恢复平静,留下一片狼藉。 云祁沉浸在刚刚灵力翻滚的兴奋之中,刚使出灵力冲击的右手阵阵发抖,整个人都沉浸在令人心跳加速的刺激感里。 看见云祁这边尘埃落定,孟忱也放下心来,从树杈上一跃而下。 “孟忱”一道苍老声音想起。 孟忱脊背发寒 孟忱五感灵敏,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察觉,除非此人实力远在孟忱之上,亦或者施了隐藏灵力的阵法。 缓缓回头,竟是刚刚上课的陈夫子。 “陈、夫子怎还没去休息”孟忱有些尴尬道。 说来惭愧,孟忱求学之时最讨厌的就是这位陈夫子的课。 用她的话来说,机关阵法枯燥又无聊,还晦涩难懂,不知道学个什么劲。 那时候陈夫子还不是个老头,成天吹胡子瞪眼没少罚孟忱,对孟忱有种血脉上的压制。 “啊,无事,我杯子忘在里面了,来取一趟,正好撞见你,不过今日孟峰主是……”陈夫子道。 “是是是,夫子上课辛苦了”孟忱殷切帮陈夫子开门“我就是随便走走,哈哈,真巧啊遇见夫子” 孟忱开门,教室里还保持着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有一个正努力收拾的云祁。 “师……尊?夫子?”云祁有些心虚。 “啊,无事,陈夫子东西落下了,为师正好遇见,便过来陪夫子取”孟忱也有点心虚。 “哈哈哈,今日与你们师徒二人有缘”陈夫子捏了捏下巴上的小山羊胡“不过这教室怎么乱成这样” “啊,想必是弟子们走的匆忙,这帮孩子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孟忱打着哈哈,忍不住偷瞄陈夫子的表情。 “哈哈,罢了罢了,二位快回去,这里明日我再找弟子收拾”陈夫子似乎是心情不错。 “好好,哈哈那我先告退了夫子”孟忱如蒙大赦,朝陈夫子弯腰行了个礼。 “夫子再见”云祁也弯下腰。 孟忱加快速度离开教室。 第8章 修炼第五 师徒二人出门,关门,叹气一条龙服务 “不过师尊今日怎么来这里了”云祁问 孟忱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看着他怕他挨揍的 “无事”孟忱恢复了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为师来正则峰有事,刚好路过这里” 孟忱看向云祁“平时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师尊” 云祁点头 夜晚的衡清峰安静非常 孟忱房间门被敲响,突兀的打碎了寂静的夜 “师尊,是我”云祁说到“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师尊” 孟忱连忙开门让他进来 烛光昏暗,孟忱长发用发带束起,恬静自然 孟忱带着云祁进屋,坐在桌案边 “说,是什么”孟忱说道 云祁从背后掏出本书来 “是今日陈夫子讲的阵法,我有好多不明白” 孟忱两眼一黑,不想在小徒弟面前说自己不会 “拿出来,给为师看看” 云祁翻开书 孟忱看着书上绘制的潦草凌乱阵法图,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这个,师尊,您看看”云祁指着书递给了孟忱 孟忱盯着书,努力想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云祁问的问题都较为基础,孟忱勉强能囫囵解答 就像是算数不好的人,你问他点加减法他也是能答上来的 可惜云祁并不知情,只觉得师尊厉害,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即问了道难题 孟忱这次是真不会 这种刁钻的问题如果不是云祁跑来问,孟忱怕是不会看半眼 “为师担心你听不懂”孟忱道“景延峰主于此道极为擅长,不如你明日去端阳峰请教下他” “是,弟子受教”云祁答 孟忱松了一口气 “还有师尊,我今日……”云祁低下了头,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把人给揍了” 孟忱太知道他今天都干了点什么,也不想逼着他和盘托出 “师尊,您觉得,修仙是为了什么” 若是平时,孟忱定然会抽象的答上一句为了除魔卫道守护天下苍生 但今日,这句话似乎并不管用 孟忱盯着云祁,正色道 “修仙,是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东西” 云祁抬头,眼神里满是不解 “若是喜爱人间山水,便要在他人要来损害山水之时保护它” “若是爱什么人,或者更博爱些,爱着天下苍生,那便要在苍生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相反,修仙是为守护心中所爱,可若是误入歧途,爱上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那便是走火入魔了,开始为了些不好的人或事买命” “世人常说修仙者无情,可若是真的无情,又如何爱天下苍生,不爱天下,又如何守护天下” 孟忱一口气说了许多,看着云祁 “所以,你现在明白修仙是为了什么” 云祁又垂下头 “我,还不知道我爱什么”云祁又在心里默念,要是真有什么想守护的,今天打了人,自己最爱的怕是自己 孟忱摇摇头“人都有心中所爱” “若是真的想不到,那就先爱自己” “不学会爱自己,怎么学会爱他人,不先自爱,谁人爱你” 云祁面色缓和,又开朗起来 “那若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所爱,伤害了他人,又当如何”云祁沉声问道 孟忱莞尔一笑 “这个哪里有标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和孟忱相比,云祁确实不大 “是,我明白了,多谢师尊”云祁说道,似乎是解开新心结,面色又红润开朗起来 深秋的夜里总是冷的出奇,寒风呼啸,吹的屋子里一阵阵发冷。 孟忱起身关上了窗,讲了半天大道理,睡意全无 远远的,孟忱听见云祁肚子叫了一声 “饿了?”孟忱问道 云祁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是有点,今天晚上没怎么吃饭“ 衡清峰给尚未辟谷的弟子开辟了一间小食堂,都是些八百年不吃饭的老头子掌勺,东西难吃的很 “我那里好像有个小炉子,等我去找出来烤点东西吃,怎么样”孟忱提议 云祁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好啊师尊,我去找点能烤的东西” 孟忱点头,去去 在储物室里东翻西找,终于找出来个小铁炉 孟忱辟谷辟了百八十年,炉子自然不是专门烤东西吃的炉子,而是个淬炼天材地宝用的小型炼丹炉,还是她大师兄裴奕送她的生日礼物 孟忱曾经很喜欢用它烤东西吃,小小一个非常方便 把炉子搬进屋,云祁早已准备好了东西等着她 “这么多东西啊,这是什么肉,羊肉吗。”孟忱看着云祁认真的表情有点憋不住笑 “这是牛肉”烛火照着云祁脸蛋红红的“看着很新鲜,没忍住拿的有点多了” “哈哈哈,不要紧。我之前总是和你景延师叔拿这个炉子烤东西吃,这还是掌门师兄送我炼丹的,要是让他知道我没事拿这个烤肉,不知道得是什么表情” “可惜景延不在,他烤的茄子可是一绝,你拿调料了没有” 云祁指了指一边的小碗“拿了” 孟忱忍不住大快朵颐,铺了张铁丝网烤起肉来 “去把窗户开个缝去,不然屋里全是烟”孟忱说到 云祁乖乖听话,开了条缝 孟忱使了个小法术,滚滚浓烟自己跑向窗外 可怜的紫金云母四方鼎,沦为烧烤炉 可怜的玄铁黑金捕魔网,沦为烤肉网 可怜的云烟牵引术,沦为油烟机 孟忱烤肉功夫极佳,吃的云祁满嘴冒油 “这个浩迟(好吃)啊师尊,那个疾驰(鸡翅)有点干刷点有(油)师尊”云祁嘴里塞满饭,说话含糊不清 “好好,是这个刷油是不,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孟忱看向云祁的眼神满是慈祥 云祁正吃的起劲,闻言却低下头去大口呼吸 孟忱觉着不对劲,就着烛光仔细观察,却正好瞧见云祁泪珠大颗大颗掉进碗里 给孟忱吓了一跳,她对自己的烤肉技术比较自负,怎么还给孩子吃哭了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和口味,为师改” 云祁连忙摇头 “不是,是太好吃了” 云祁抬头,露出一双婆娑的泪眼 “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 这句话孟忱非常受用。 孟忱心道这孩子真是可怜,想必在养父母家吃的也不怎么样,流浪街头更是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来了天山,厨子做饭还难吃 民以食为天,饭太难吃也是一种折磨 孟忱正琢磨着给衡清峰厨子给换了 “我养父母之前对我很好的,后来他们也没什么钱了,就开始不喜欢我,连带着不怎么给我饭吃” “师尊的这个,真的很好吃”云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孟忱,竖了个大拇哥 对一个厨子,最简单,也是最真挚的夸奖莫过于塞满嘴饭然后说一句好吃 第9章 修炼第六 秋去而冬至,冬去春复来 孟忱身着月白长衫,远远看着云祁练剑 几个月下来,云祁进步飞快,基础的剑法已然十分成熟,灵力水平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云祁”孟忱打断了他 “师尊有什么吩咐”云祁乖乖停下 “来,你同师尊过几招”孟忱拔剑 云祁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孟忱再怎么说也是叱咤修仙界的第一剑修,更方面实力自然不是云祁能比的 看穿云祁心里的担忧,孟忱说道“不必担心,我只发挥两成实力。” 云祁点头,也拿好剑准备迎战 修仙界有个规矩,凡是修仙者相互切磋的,都需要在开始前相互行礼 云祁与孟忱也各站一边,互相行礼。 孟忱刚抬头,云祁便提着剑向她冲过来。 灵力灌注在赤岩剑之中鲜红发亮,这是绝世好剑才有的特质。 经过云祁的不懈努力,总算是在一个月前拥有了能支配赤岩的力量。又在一个月内与赤岩形成了相当高的默契,宝剑加持,实力飞涨 孟忱定了定,将灵力灌入九天。阵阵寒光散发,带着惊人威压看的云祁心头一紧 硬着头皮,云祁挥剑砍了下去,孟忱执剑向侧边一挑,云祁几乎握不住剑,身体受惯性影响歪向一边 快速整理好思绪,云祁就着歪着的身体,向侧边挥剑,整理脚步保持住平衡 孟忱没接这一剑,而是轻飘飘向后移开 云祁空了一剑,调整身位,又是一股灵力灌入赤岩,赤岩剑身发烫嗡嗡作响。 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忱,云祁是执剑上前 这一次,孟忱没有避开他的攻势,而是正面与他过起了剑法,宝剑相撞铮铮作响 孟忱的剑法快准狠,且总能预判云祁的动作,云祁完全招架不住。 抓住云祁的破绽,孟忱翻身一脚踹在云祁肩膀,推开一丈有余 见自己打不过,云祁飞身一跃,跳到一边的青石之上,身形略有些狼狈 孟忱也收了攻势,抬头看向云祁 云祁咬了咬牙,握紧了剑从青石上跳下猛地一挥 这一剑,却不是为了借助地形加强攻击威力,而是有别的想法 孟忱提剑迎击,云祁却只是虚虚在九天上过了一下,反手将剑柄对准孟忱手腕,猛地一击 手腕吃痛,孟忱皱了皱眉。 云祁却没放弃,出剑抵在剑柄处,用力一挑 早便猜到云祁想法,孟忱干脆松开了手,九天在半空旋转几圈后插进土里 另一边,孟忱佩剑已然脱手,干脆一拳打在云祁右臂。云祁手臂一麻,孟忱见状反手夺过赤岩 没想到孟忱竟会自己丢开剑,赤岩也猝不及防夺走 修仙者之间的比试,佩剑脱手就算输,打不过倒下也可以自己认输,总之不能伤及他人性命。九天被击飞,赤岩被夺走,这一次算是平局 “哈哈哈,很聪明。很多时候就是要靠脑子取胜,你下盘有些不稳,剑法不太熟练,其他的没什么问题”孟忱说道 云祁有点不好意思“师尊只是用了两成实力,我还这么狼狈才能取胜” 孟忱拍拍云祁肩膀“精进实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苦练,你自灵气入体到现在也就半年,能有这样的进步相当可贵了” “师尊”云祁缓缓开口 “怎么了” “我这些日子总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孟忱点点头“剑修最忌讳的便是急于求成,你前一阵子有些浮躁了” 云祁整个冬天都泡在擂台,很多地方都有所落下 “师尊,我想闭关”云祁闷声说到 孟忱点了点头 就算云祁不说,孟忱也觉得他需要沉淀沉淀,擂台实战虽然能让人快速进步,却也会在许多方面落下 四条腿的桌子,一条腿过长定然是站不稳的 “闭关之事,确实对你大有裨益。只是你想要什么时候闭关?”孟忱问道 云祁抬头,半年里他也长高了不少。原本只是刚过孟忱腰际,现在已经快与孟忱肩膀齐平了 “我是想后天就去” 孟忱有些吃惊,怎得这么着急 云祁只觉得四方大会在即,心里虽想要闯上一番,给师尊长脸,无奈和自小修仙之人相比,实力差的太多。醉心实战却连带出许多弊端来,只好闭关精进实力 不想过多阻拦,孟忱提醒道“那不妨将你的朋友他们都找来衡清峰,好好聚一聚,毕竟这一闭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云祁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于是乎第二日,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衡清峰 为首的还是贾离海 贾离海拉着云祁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哥,这次你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呜呜……我真是……我想你啊” 子澈在一边丝毫不掩饰嫌弃 “好了你,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个什么劲。鼻涕眼泪糊一脸,脏死了” 云祁忍不住哑然失笑 贾离海本来对云祁还多有不服,被云祁在擂台上痛扁几次后对他可谓是死心塌地 也确实是云祁进步飞快,短短半年就能超越绝大部分外门弟子了 少年们的情感热烈而真诚,昨天的仇人今天就能变为挚友 远远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孟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似乎是心灵感应,云祁转头,看见了远处的孟忱 “师尊!”云祁挥手“师尊快来啊” 孟忱原本不太想去,孩子们的聚会加上她总让人觉得少了点生气 只是不想扫了兴,孟忱走来 贾离海看见孟忱眼睛瞬间亮了 “师尊”少年脸色微红“我明天就要闭关了” “嗯” “师尊一定要等我出来” “嗯” “等你出关”孟忱语气平淡说道“为师接你” 少年的脸上藏不住情绪 “谢谢师尊!” 孟忱有些抵触这样的别离 “好了,你们玩去,我回去了”孟忱道,说罢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月白背影 贾离海朝着云祁的胸膛就是一拳 “你小子” 云祁哈哈大笑 “走走,吃饭去” 衡清峰最终在孟忱的大力推动下换了厨子,一跃成为四峰之中伙食第一名,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几人都已经辟谷,依旧舍不得衡清峰的饭 “等你出关了,我们在好好比试比试”子澈说道 “那必须的”云祁爽朗开口 春日,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第10章 除魔 翌日,孟忱早早便醒了 今日云祁便要去唤灵洞府闭关 唤灵洞府灵力充沛,是修炼的绝佳圣地。缺点是与世隔绝,没什么人气 坐在桌前,孟忱静静发呆 “师尊,师尊!”房门被兀自敲响 孟忱打开门,少年身着月白上衣,拿着个小储物袋 “师尊,我要走了,来跟您道个别”云祁道 孟忱点了点头,心里满是不舍 “你,注意身体”孟忱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太煽情的话 云祁扶了扶头“啊,今天太急了,多谢师尊提醒” 孟忱点点头“去” 一步三回头的,云祁走了 孟忱心里忽然像是空下一块 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衡清峰又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关上门没坐一会,身着正则峰校服的小弟子飞奔过来 “衡、衡清峰主”小弟子说话有些气喘吁吁“掌门让您过去一趟” “很急!”小弟子刚喘匀气又急忙补充 “我知道了”孟忱道,说罢,九天出鞘,孟忱轻轻一跃,御剑向正则峰飞驰而去 孟忱和景延几乎是同时到达 见二人来齐,裴奕并未去往大殿,而是将二人领去书房 裴奕的书房略有些偏远,不过很是雅致 “师弟师妹,可知今日叫你们前来所为何事”裴奕发问 孟忱隐隐有预感 裴奕严肃说道“西南来报,魔族封印有损,要我宗出一位灵力高强之人前往相助,修补封印” 果真,被孟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尤其是近几年,魔族行事格外嚣张。许是老化,封印魔族上千年的封印近几年来频频出现问题,隐隐有要破碎的迹象 “师兄你自然是要留在宗门坐镇的,只剩下我和师姐,结界这方面我更擅长,不如让我去”景延说道 裴奕思考起来,似乎是有些犹豫 “还是我去”孟忱道“南边的上尧府不是要请一位灵力高强的去么” 上尧府是南方第一大宗的名字 “他们一向精于机关阵法,灵力高强者有所欠缺” “还是我去更合适” 裴奕点了点头,认可了孟忱的说法 “阿忱说的没错,此行的确是她去更为妥当” 景延听闻也严肃点头 “那师姐,什么时候动身” 裴奕叹了口气“这次可由不得咱们,这次事态紧急,即刻便要出发” 孟忱有些愣住“即刻?” “即刻”裴奕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魔族被关了上千年了,怎么就这么几年闹出来这么多幺蛾子”景延有些气恼 三人闻言皆是沉默 “就算是这届魔尊法力高强骁勇善战,那也不至于这样,这些年魔族厉害的魔尊也出了不少,也没人这么厉害”景延又补充 孟忱叹了口气“那必然是这届魔尊与众不同,找到冲出封印的诀窍了” 景延心中一凉“别又搞出来个毁天灭地的法宝” “好了”裴奕打断道“时候不早,阿忱你即刻便出发” 魔族之地位于修仙界西南,距离上尧府很近,因而出了什么事都是南方的上尧府兜第一层底,兜不住了再去西方的天山剑宗找帮手 往常也有他们兜不住的时候,可哪次也没有这么着急 孟忱将东西装进储物戒指便匆匆出门 上尧距离天山,御剑要走上三天,孟忱紧赶慢赶,第二天终于到达 南方天气炎热,不到五月就热的出奇 和天山周围相比,上尧人的穿着风格可谓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枇杷枇杷,新鲜的枇杷来看看——” “最新款的簪子啦,不新不要钱,姑娘来不来买一个……” 集市之上热闹非凡,尽管常年为魔族侵扰,上尧居民仍旧积极乐观,安稳祥和 孟忱的气质与嘈杂的集市形成了强烈对比 “姐姐,你好漂亮” 一个不注意,孟忱被个小孩子拉住了衣角 小孩子另一只手还在嘴里砸着,孟忱低头,小孩看见孟忱的脸更加移不开眼睛了 “神仙……神仙姐姐” 小孩的母亲发现身边少了个人,连忙过来将孩子抱走 “不好意思啊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个没注意他就跑过去了,真是抱歉” 小孩的母亲说罢低下头,厉声道“还不快点道歉,给人家衣服都弄脏了” 孟忱低头,衣摆上还真被口水打湿一片 “无妨”孟忱说道“孩子也是无心的” 孩子的母亲依旧要小孩道歉,还要赔孟忱的衣服 小孩有些害怕,眼泪直打转 孟忱害怕他哭,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 “没关系,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小孩点了点头 看着这一双婆娑的泪眼,孟忱不禁想起云祁来 “别哭,姐姐原谅你了”孟忱心都被小孩融化了一半 “草编蚂蚱,草编蜻蜓,来看一看了唉——”旁边小贩正卖力吆喝 “喜欢哪一个”孟忱指了指小摊“姐姐给你买” 孩子母亲自然是拒绝,耐不住孟忱执意要买 小孩最终选了个小蜻蜓 拜别这一对母子,孟忱又急匆匆上路 不是孟忱要浪费时间逛集市,实在是上尧府路线规划太不合理,要想过去就只有集市这一条路可走 此时,上尧府大殿气氛与集市上的热热闹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衡清尊上,小宗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说话之人是上尧掌门韩施,是个头发花白的精瘦老头 “无妨”孟忱说道“不知封印破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又是怎么破损的” 韩施闻言叹了口气 “结界在三日前破损,我本想如往常一般,重新修补上就好了,谁知这次的破损比以往都要严重,现下已有许多魔族逃进人界,即便是全宗出动也难以解决” “宗门内长老大多更擅长结界术,于灵力修炼上造诣不高,这次破损又动了旧时候留下来的灵力根基,这才请衡清峰主过来” “至于原因,自然还是魔族那群宵小搞的,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新本事,真是可恶” 韩施说话时,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老了好几岁,提到魔族宵小时又吹胡子瞪眼起来 “只可惜了年轻弟子们,有不少人受了伤” 孟忱了解完情况点了点头“那便麻烦带路了,待我去封印处查看一番” 人界与魔界交壤之处是个千丈高的悬崖 受魔界上千年来翻涌的魔气影响,交界处数十里寸草不生,成日狂风呼啸风沙漫天。与上尧野外动植物欣欣向荣形成鲜明对比,一派人间炼狱景象 孟忱闭上眼,细细感知着魔气。 这一次,的确非同寻常 第11章 除魔第二 孟忱一行人御剑前往结界破损处,场面相当惨烈 肉眼可见的滚滚乌黑魔气顺着裂缝不断向上翻涌,大批魔物从裂缝里挤出来,上尧府弟子们正在拼命同这些魔物厮杀,防止有魔物进入人界。 可惜杀的哪有来得快,战局每刻都在恶化 能冲出封印的魔物,定然有其与众不同之处。上尧府弟子不少都已经伤痕累累,损失惨重。 饶是孟忱,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次要人这么急,像这样怎么可能还保持冷静! 上尧府的弟子有些是见过孟忱的,见她来了忍不住欢呼 “是衡清上尊!是第一剑修衡清尊上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上尧府众弟子瞬间振奋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孟忱上尊!有人来帮我们了!” 见他们如此惨状,孟忱一刻也不愿意多耽误 “韩掌门,还请让贵宗弟子先行离开,我怕误伤他们”孟忱沉声说道 韩施深吸一口气 “上尧各弟子,速速撤离!!” 这一嗓子融合了灵力,穿透力极强 上尧弟子闻言连忙撤出战场 孟忱单手持剑立于虚空之上,狂风翻涌,衣袍翻飞 脚下,众多魔物仍旧拼命向外逃窜 九天散发着凌冽寒光,在漆黑环境里格外显眼 孟忱执剑向下猛地一挥,灵力裹胁着寒风呼啸而过,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身形下移,孟忱冲进魔物堆里 魔气阻隔了众人视线,只能看见九天寒光阵阵,撕破阴霾 不多时,尘雾散去 众人才终于看清战局,只见地面上一道十多丈长,数丈宽的深坑,沟壑纵横壮观无比 另一边,结界破损处除了仍在上涌魔气外,哪还有魔物的半丝身影? 孟忱就守在结界一边,沉声盯着,结界内魔物竟因忌惮孟忱而不敢上前 竟是以孟忱一人之力清理了所有魔物! 上尧弟子中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不愧是第一剑修,这也太厉害了!!” “衡清峰主太厉害冷!!!啊啊啊!!!!!” 魔物还有仍不怕死的,孟忱毫不客气,一剑将其斩断 “衡清尊上”韩施激动说道“还请衡清尊上移步,朝结界里灌输魔灵气,这边就交给弟子们” 孟忱缓缓转头,一群上尧弟子灰头土脸,有部分甚至是缺胳膊断腿,却依旧精神抖擞。 “好,我们速战速决” 封印之上有上古大能留下的灵力,远远看去仙雾一般,只是结界破损处少了一块 孟忱抬手,滚滚灵力自掌间向下飞驰,慢慢补齐仙雾 韩施等人见状也毫不啰嗦,双手结印。各式法器一字排开,巨大的缺口逐渐愈合 似乎是感受到不对劲,结界内的魔物垂死挣扎试图在最后一刻博取自由。一时间,上尧弟子哀嚎满地 孟忱深深蹙起眉,加快了输送灵力的速度,修复结界的长老们也相互对视一眼,加了把劲。结界即将修复完毕,却横生变故,深灰色的丑陋魔物婴儿分娩一般挤出封印 魔物十数丈高,一身皮肉更是铠甲一般炸不碎,砍不开。 为首弟子持剑砍上去,剑身竟生生折断,自己也被一脚踩扁 “师兄!!!!!”不知是哪位弟子的呼声 上尧弟子本就是强弩之末,遇上这一巨兽更是难以对付 结界明明差一步就能修复了啊! 眼见弟子们不敌魔物,不少弟子葬身与巨口 孟忱咬了咬牙,一只手保持输送灵力,另一只手捏了个剑诀 九天凌空而起,直直向巨魔冲去。 巨魔块头太大,身形迟钝躲闪不开 噗呲一声,九天竟整个没入巨魔一只眼睛,霎时鲜血飞溅 “眼睛上没有铠甲!快打他的眼睛!”上尧府弟子高呼 孟忱帮他们打开思路,上尧弟子们也迅速理解。 巨魔另一只眼睛也被炸废 “师姐干得漂亮!” 没了两只眼睛,巨魔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孟忱变换了手势,九天带着凌厉剑意呼啸而过,将巨魔脚后经脉带着铠甲一并斩碎 巨魔轰然倒塌 余下的不足为惧,只是单纯的输出游戏 结界很快也修补完成 大战过后,弟子们相互搀扶着,看着孟忱一行人自虚空飘落 “大家都辛苦了”韩施说道 说罢,韩施转头确认众长老的情况 孟忱分明看见他眼眶湿润 “掌门,本次牺牲一百一十七人,剑修四十九人,法修三十三人,其他修者三十五人。重伤八十三人” “此外”汇报的弟子声音有些颤抖“林长老也……也不在了” 修复结界的也有数人因灵力透支而重伤 大战过后,一片平静,徒留满目疮痍 尘世的暴雨无眼,潇洒半生而眠 “罢了,他们……他们都是为了人界与修仙界才牺牲的” “他们、没白白来着人世间走一遭” 韩施语气沉稳而坚定 等到收拾完回到上尧府,已是第二日清晨 “掌门,伤者都已安置妥当。逝者也都联系了家人,没有家人的也已在后山安葬” 韩施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罢,韩施看向孟忱 “衡清峰主” 孟忱抬起头 “衡清峰主过来的时候,可疑惑我上尧府怎么建在闹市尽头”韩施问道 “是有疑惑”孟忱答 “上尧之地不似他处富庶,常年受魔族侵扰,许多弟子都是家人死尽才来上尧府学艺的” “他处修仙,可能是风光无二。但在上尧,一旦踏上了修仙这条路,便是半条命都挂在阎王爷那里了” 韩施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上尧多少弟子,这些年来死在除魔上。” “正是因为如此,上尧门前就是集市,过了这条热热闹闹的人间路,往外走便是死门” “上尧弟子每次前往除魔都当是最后一天活着” “可若不是被逼得狠了,谁又愿意如此呢” 韩施说着,整个人似乎佝偻起来,整个人沉浸在怅然若失的暮气里 多年以后,孟忱才后知后觉,这番话虽是对她解释的,但又何尝不是对韩施他自己说的? 上尧之地本就不似修仙界其他地方般灵力充裕,灵气稀薄本不适宜修炼。 正因如此,上尧府才会流行修炼机关阵法这些被外界称为不入流的东西。 正如韩施所说,如果不是没有退路,谁愿意如此呢 第12章 除魔第三 深夜,孟忱于灯下静坐沉思。 魔族本是修仙界的共同敌人,如今却像是上尧自己家的事。 北与东南常年接触不到魔族,年年遗忘般的默不作声。 念头种子似的在孟忱心里萌芽 孟忱提笔,向裴奕修书一封 大致意思是她准备留在上尧除魔,等到云祁出关之时再回宗门 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字里行间都是对除魔事业的渴望 孟忱收笔,将信纸折成飞鸟模样,向其中灌入灵力,信纸便拥有生命一般从窗子向外飞去 这是天山独有的传讯手段,省时省力,若是信纸在半路被人截胡,便会自己化成一滩灰烬 安保系数,便利系数皆为满分 飞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空,徒留蜡烛爆开灯花啪啪作响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孟忱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房门便被人给敲响 说来惭愧,堂堂第一剑修极其厌恶有人打扰她睡觉。尤其是像现在这种缺乏睡眠的情况。 “什么事”孟忱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夹杂着怒意 “仙尊可否要用早饭”说话的是个小姑娘,似乎有些被孟忱的语气吓到 孟忱清醒了几分,却还是烦躁得很 “不必了,多谢”这一次语气缓和了许多 屋外没了声音,孟忱猜人已经走了,又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已经快到晌午了 孟忱瞬间睡意全无 怎么在别人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止啊!!! 匆忙收拾收拾,孟忱推开门,却见一女弟子倚着墙坐在房檐下 ”仙尊醒啦!” 正是早上敲门的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知道仙尊早便辟谷了,但还是担心仙尊肚子饿,就自作主张敲了门,耽误仙尊休息了” “今日掌门命我照顾仙尊,有什么需要仙尊请尽管找我” 孟忱才不好意思,第一剑修竟是个赖床的大懒蛋,实在是有损形象 “无妨,早上是我不对。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孟忱又恢复了一贯的高人模样 “我叫辛夷” 孟忱莞尔“真是个好名字” 辛夷似乎很崇拜孟忱,得了夸奖嘴角一下子高高扬起 “谢谢仙尊夸奖!” 孟忱望着辛夷,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还有,不必仙尊仙尊地叫我。我应与你师父同辈,唤我一声师伯便可” “是!孟师伯。”辛夷歪了歪头“只是师伯是怎么知道我师父与您同辈” 孟忱当然知道 掌门韩施是个老头,和孟忱的师尊同辈,孟忱按辈分得叫一声师叔 这丫头这么小,怎么可能是韩施那个老头子的徒弟。但是韩施既然会叫她来,说明这丫头和韩施很亲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韩施徒弟的徒弟 不过孟忱可不会将这一番推理说出来,故作高深 “我当然有窍门,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你师父可是韩掌门的徒弟?” 辛夷兴奋的眼神似乎要在空气中擦出火星子来 “孟师伯……好厉害!” 又补上一句“不愧是第一剑修” 孟忱老脸一红 平时在天山,无论做什么弟子们都会有些习以为常似的,最多来上几句峰主好厉害啊啊啊这样的话,来了上尧倒好,每天被第一剑修第一剑修的叫 尤其这丫头还当面喊,怪不好意思的 辛夷不觉得尴尬,小脸兴奋的有些发红 “孟师伯,能不能教教我剑法” 孟忱微笑“你来做一下,我看看” 辛夷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拿出剑行云流水地来了一套 虽不会使上尧的剑法,但孟忱也是略知一二,辛夷的剑法活泼刚劲,很符合她的性格 一套完毕,孟忱很捧场地鼓起掌 “孟师伯,我的剑法怎么样?”辛夷一脸期待 “总体不错,很连贯,只是有些动作还不标准,等到实战上这可是致命的”孟忱说道 辛夷乖巧的点了点头 孟忱看着她,不知怎得想起云祁来 一连走了这么多日,不知云祁怎么样 不知怎的,孟忱心里突然一阵心慌 “孟师伯怎么了?”察觉到孟忱的不对劲,辛夷有些担心 “无妨”孟忱展开眉头,朝辛夷笑了笑 想起来自己要留在上尧的事还得找韩掌门商量,孟忱问道 “可否带我去找韩掌门,我有事想找他商议” 辛夷连忙点头带路 到了正殿,屋里仍旧是一片严肃,却比孟忱刚来的那天有所缓和 “韩掌门”孟忱说道“我想留在上尧一段时间,上尧魔物众多,我想尽我所能出上一份力” “那自然太欢迎了”韩施喜出望外“辛夷,你出去把我书房里的雨前龙井带来” 辛夷乖乖离开 等到辛夷走远,韩施才缓声说道 “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孟忱有些疑惑“掌门请讲” “此番,可否请衡清上尊带上辛夷” 自己家的弟子,从来都是自己家的人教导。谁是她师尊谁教,塞给孟忱的确算得上是不情之请。 “不知是为何”孟忱沉声发问 韩施语气里夹杂着无奈“她师父受了重伤,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这孩子天赋相当不错,在别处不好说,但是在上尧,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孩子” “我想着不该耽误她,自然也不会请上尊收她为徒。只是希望上尊能将她带在身边指导一番” 这一番话其实是有些绑架人,不过孟忱挺喜欢这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辛夷是不是还不知道她师父的情况”孟忱问道 “不知” 孟忱揉了揉眉心 “这事虽不好开口,但也要说,否则我担心她会道心有损” 韩施眼前一亮“这么说,上尊是答应了?” 孟忱“……这老狐狸。” 故作深沉清了清嗓子“自然是为苍生考虑” 韩施乐的像是铁树开花。 孟忱看着他笑得满脸褶子,也绷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辛夷回来时一脸懵,二位怎么笑得这么没形象 “来来来,辛夷,你可愿意跟着衡清出去除魔?” 辛夷没缓过劲“什么,和孟师伯,除魔?” “那我师父呢” 韩施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你师父受了点小伤,闭关去了。你愿不愿意跟着你孟师伯除魔去?” 孩子小就是好糊弄,只见辛夷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第13章 除魔第四 大战之后诸多事宜都由上尧府处理,孟忱闲在上尧玩了好几天 上尧民风淳朴,美食众多,又有辛夷做向导,孟忱可谓是相当舒心 “师伯”辛夷喊得脆生生“这个好吃!” 奇形怪状的果子颜色奇特,就差把“别吃我我有毒”写在脸上了 “这个”孟忱有点犹豫“真的没有毒么” “这个怎么可能有毒,等明天咱俩采蘑菇去”辛夷吃得相当欢 第二天清晨,孟忱早早被拽起来采蘑菇 “师叔,这个叫见手靛,可好吃了”辛夷将蘑菇掰开,黄色的见手靛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变成蓝色 孟忱:…… “行啊,好吃就行,那我们多找找,回去给你师祖开小灶”孟忱笑语盈盈 辛夷干得更起劲了 上尧山林里各式蘑菇众多,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二人直到下午才风尘仆仆回上尧府 背着满满一箩筐蘑菇,辛夷像个战胜的将军 “嬢娘!看我带了什么回来!”辛夷提着篮子喊向做饭的阿姨 “哇,这么多蘑菇呢,妹妹真厉害” 阿姨毫不吝啬夸奖 孟忱却忽然明白,韩施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辛夷他师父的事 这样一个热烈的小太阳,换谁都不会忍心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残酷的事,还是交给大人们去解决,小孩子只负责开开心心的 上尧的蘑菇虽然看起来不太安全,但吃起来是真香 菜还在锅里,阵阵鲜香就开始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饶是孟忱这种对吃什么无欲无求的,闻见这股香气也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辛夷悄咪咪藏着东西走进来 “嘿嘿嘿,师伯,猜猜我带什么来啦” “偷盛了碗蘑菇汤”孟忱平静道 “啊?!”辛夷大惊失色“师伯怎么知道!” 孟忱伸出手指怼了怼辛夷的眉心 “香味这么浓,还问呢” 辛夷嘿嘿的笑 “师伯吃不吃一口?” 孟忱心里满是怀疑“上尧这边的蘑菇不是要全熟了才能吃么” “不用不用”辛夷摆了摆手“能吃了,这都熟了” 这几天孟忱跟着辛夷吃了不少长相奇特色彩纷呈看似有毒的东西,倒也都没事 “那吃,我不吃了,别被你嬢娘发现了,不然怕是要说你” 辛夷跑到一边吃得满嘴流油 “吃饭啦,仙尊,辛夷,出来吃饭!”不知道过了多久,做饭的阿姨终于宣布开饭 孟忱喜出望外,忙去喊辛夷 另一边,辛夷像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 “师伯……师伯好漂亮啊、师、师伯” “师伯的脸还是绿色的呢——” 孟忱心中巨震,脑子嗡嗡作响,打横抱起辛夷就往外跑 “辛夷吃中毒了,快来人!!!” 嬢娘似乎有些波澜不惊 “我看碗少了一只,就猜这丫头会偷吃,这下可好” 说罢,嬢娘倒了碗奇怪的液体给辛夷灌下 果真是术业有专攻,辛夷没一会就清醒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辛夷喃喃自语 “师伯你的眉毛怎么在跳舞?” 孟忱:“。” 有时候术业有专攻也不一定管用 最终还是韩施回来主持大局,发现蘑菇堆里有一种能致幻 得,这一锅都别吃了 嬢娘喃喃自语“是不是没熟透,等我煮一会再” 孟忱、韩施:“不!!” 忙忙叨叨安置好辛夷,孟忱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紧跟着便收到景延寄来的信 孟忱连忙拆开看了两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云祁竟然也中毒了? 景延在信上解释,唤灵洞府混进了有魔族特有的一种毒蛇,咬伤了云祁 所幸云祁伤的不重,静坐调息了几天便恢复如初 孟忱心中疑云遍布,天山怎么能混进去有魔族血统的毒蛇? 普通的蛇毒对修仙者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混有魔族血统的毒蛇可不一样,魔气灵气本就两不相容,修仙者中这种蛇毒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景延在信上解释,毒蛇是跟着移栽的灵草过来的,蛇卵混在泥土里没被发现,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放任它长这么大 除了云祁,在唤灵洞府闭关的不少人都被咬伤,被这种毒蛇咬伤后会周身无力,动弹不得,幸好有云祁皮实耐毒,及时出去求助,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孟忱看见云祁并无大碍,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短短一日,辛夷食物中毒,紧跟着收到云祁中毒的消息 孟忱心情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即便已经知道云祁无碍,但孟忱仍旧止不住挂心 唤灵洞府后山灵草灵药无数,唤灵是天山灵脉所在,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移栽过去,但还是第一次出现蛇咬伤弟子的事。 云祁刚刚闭关就遇上,也属实是倒霉。 孟忱努力静下心来读起棋谱。 密密麻麻的字半个也进不到脑子里,孟忱心里烦得很 第二日,孟忱早早便出来练起剑来 “衡清峰主”是韩施 “韩掌门”孟忱连忙问道“是有什么事,可是辛夷……” 韩施摇了摇头“不是辛夷,是水天秘境” “水天秘境里有魔物混进去了” 孟忱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水天秘境是上古大能封印魔族时,溢出的灵气凝聚成为的一片灵力充沛的秘境,秘境中受灵力滋养,天材地宝无数 “魔族破开封印,水天秘境外的结界也有损伤,才会有魔物跑进去” “现如今尚且不知水天秘境里是什么样的景象” “所以眼下,还需衡清峰主前去相助,自然还有辛夷” 孟忱点头“韩掌门放心。” 水天秘境之中的天材地宝向来是上尧弟子重要的修炼物资来源,相传里面还有上古大能留下来的传承,韩掌门请孟忱亲自前去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尽快出发”孟忱说道。 “不过”韩施补充道“水天秘境不知道已经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了,衡清峰主不必担忧破坏太大。” “最好是也能让辛夷历练历练。” “辛夷这孩子天赋好,就是有时候太跳脱,总任性说心法死板不愿参悟。她的剑法在同龄人里虽然勉强算是名列前茅,但在衡清峰主这里想必是不够看” “这丫头要是犯什么错,峰主尽管罚他。” 韩施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像是怎么也嘱咐不完。 孟忱及时打断了他 “韩掌门放心”孟忱道“我既然答应了教导辛夷修炼,我必定说到做到” “好好”韩施很是感动“多谢衡清上尊” 第14章 除魔第五 水天秘境距离魔族封印不远 孟忱拉着辛夷虚空之中站立,脚下是翻滚的幻影 “这里便是水天秘境”孟忱道 “害怕么” 辛夷目光坚定“有师伯在,我不害怕” “那好,那我要打开这里了”孟忱说罢翻了翻手,脚下景象猛然变化,生出强大吸力来 “身体放松,不要害怕。” “闭上眼睛”孟忱叮嘱道 再次睁开眼,两人已是在水天秘境之中 辛夷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是怎样一幅人间炼狱的景象,水天秘境之中漆黑无比,空气中阵阵腥臭扑鼻,魔物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本是孕育天才材地宝的洞天福地,这一下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 辛夷第一次来到水天秘境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恨得牙根痒痒 “师伯,现在可以动手了么” 孟忱点头“去” 少女提着剑向前冲去,上尧剑法朴实刚劲,就近朝着一只魔物头上砍过去 本应是柔软的皮肤,相撞之下竟发出刀剑相撞的铮铮之声 辛夷愣了一瞬 可魔物却没愣住,提爪朝着辛夷抓了下去 辛夷猛地闪身向后,才堪堪躲开 孟忱只是斜斜地倚着一边观望 心道自己轻敌,辛夷紧紧握住剑,远远劈出一道剑芒来 这一道剑芒融合了辛夷半数灵力,却也只是堪堪令魔物受了点皮外伤 “灵力太散威力不够”孟忱说道“将灵力集结于剑锋再试试” 灵力集结散发出阵阵微光 辛夷抿了抿嘴,眼看魔物飞奔而来,陡然挥剑。 利剑划破空气,阵阵破风之声入耳,辛夷一剑划破魔物肚子 来不及停顿,辛夷连忙上前迎战。修仙者的身法较比这些魔物要灵活得多,不多时魔物便已是伤痕累累 辛夷咬咬牙,提剑给魔物致命一击 魔物轰然倒下,视线没了遮挡。辛夷却远远瞥见大批魔物正朝这边飞驰而来 辛夷倒吸一口凉气,处理一只便已经这么困难了,同时处理这么多可该怎么办 忍不住转头望向孟忱 孟忱却只是静静站着,默不作声 眼见魔物越来越近,辛夷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好在,有了刚刚的经验,辛夷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应对第一只魔物时尚且有些狼狈,等到最后一只便相当的得心应手了 辛夷一只脚踩在魔物尸体上,脸上的魔物血正渐渐消散 “师伯,看我这次干得怎么样”辛夷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兴奋 “我说我的剑芒怎么总是威力不大,幸好有师伯指点” 孟忱却心道不好,照理说这样的小魔不该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除非这些都是小喽喽,真正的庞然大物还在后面 “干得漂亮,但不要掉以轻心,大概率不会只有这些”孟忱提醒道 二人手拉着手走向秘境深处,孟忱目光扫视着,想捕捉些蛛丝马迹 安静,太安静了 周遭是死一般的平静,只有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周围无数灵草已经枯死,只剩草干兀自矗立。本应蕴含着灵气的泉水,此时也散发着不自然的黑紫色。本应有不少的灵禽走兽也消失殆尽。 一切都森然可怖难以琢磨 再往前,一座小山拦住二人 孟忱觉得蹊跷,隐隐觉得有魔气潜伏在周遭,连忙喊住正向前走的辛夷 霎时间,“小山”缓缓从地面升起 这哪里是山,分明是个小山似的魔物! 辛夷连忙离开,却还是被绊倒在地 孟忱闪身冲过去抱开辛夷,落在一边 刚刚他们竟一直是站在魔物身上。 相照封印结界那天跑出的巨大魔物,这一只只能说是不逞多让。 魔物完全起身,看着孟忱与辛夷。伸出爪子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疑惑。 “你们是谁”魔物口吐人言。 孟忱收回不逞多让的判断,这两只魔物只是身形差不多,这只魔物已经诞生了智慧,实力只怕远在另一只之上。 把辛夷放在一边,这早已不是她能对付的水平。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孟忱缓缓开口。 这句话对它来说显然有些复杂。 “啊?”魔物愣住。 显然是灵智刚开不久,大概是跑进水天秘境之后吞吃太多灵兽灵草才会说话的。 魔物思考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放弃思考冲向孟忱。 孟忱担心伤到辛夷,猛地踮脚移到另一边。 魔物也改变了方向,挥舞拳头砸向孟忱。 不愿躲避,孟忱挥剑直直砍掉魔物一只手来。 剑芒冲天,魔物吃痛后退几步,恶狠狠看向孟忱“你你你……” 孟忱不愿废话,冲上前去砍向魔物脑袋。 几个回合下来,孟忱毫发无伤,魔物却早已是伤痕累累。 天山剑法本就灵动飘逸,孟忱这样的灵力高强之人使用起来更是光彩夺目,观赏性极强。 辛夷在一边被震撼的张开了嘴。 眼见自己打不过孟忱,魔物光秃秃的手臂捂住头上大剌剌豁开的伤口连声求饶。 “别打了,别打。我有……好东西” 孟忱收了手“你有什么” 魔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背过身去。 孟忱还以为它是想对辛夷动手,刚想要一剑解决了它,却见它扣起嗓子呕吐出来。 面对魔物的辛夷满脸震惊。 水天秘境却明亮起来,被它吐出来的竟是没消化完的灵禽宝物! 灵禽大多都还活着,兽口逃生忙不迭做鸟兽散。 这魔物竟是将大半个水天秘境囫囵吞下了! 魔物刚吐完,可怜巴巴看着孟忱。 “没……没了,都在这了” 搞得孟忱都有点不好意思杀它。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跑出魔界,跑进个水天秘境。吃了一肚子还没消化完,就被人拿剑指着全吐出来。 魔物生怕孟忱继续杀它,手脚并用开始比画。 “高……高的,那了,有、房子” 孟忱接过辛夷,试图理解它的意思。 “你是说那边很高的房子,要我们去看看?”辛夷问道。 魔物的红色小眼睛亮了亮“对对” 孟忱依旧保持戒备“那你带路” 魔物有点没听懂。 “你,带着、走”辛夷手舞足蹈解释起来。 总归是听懂了辛夷的话,魔物扭动着庞大身体跑开。 孟忱在后面御剑紧紧跟着。 远处,白色高塔散发耀眼金光,似乎在证明它的不同寻常。 孟忱远远辨认着,一瞬间全身血液片刻的凝固。 竟是亘古塔! 第15章 除魔第六 亘古塔的诞生,得从几千年前说起。 那时的一位修仙大能,想要炼一件举世无双威力非凡的宝物,最终亘古塔应运而生。 但好景不长,大能很快发现,亘古塔的力量太过于恐怖,而且它不认主。这就意味着无论谁拿到它都能直接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恰逢修仙界与魔界爆发战争,亘古塔一出瞬间扭转了局势,魔族亿万生灵被吸入塔中,最终修仙界大获全胜。 世人被亘古塔的力量所震惊,大能也意识到自己会在封印魔族时身陨。于是便将亘古塔放在天山剑宗,打开亘古塔所需的阵法“钥匙”放在南方的上尧府,启动亘古塔的秘籍放在北方的连渊宗 这样一来,想要打开亘古塔就需要同时集结这三家的力量,让有心之人断了念头。未来魔族一旦破关而出也能重启亘古塔震慑魔族。 但现在,本应在天山剑宗藏经阁的亘古塔,就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感受到孟忱的反常,辛夷有些担心地抬起头 魔物这时也停下,指着亘古塔支支吾吾“里面、好……你们进去——” 孟忱手里依旧握着剑,看向魔物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魔物说不清话,大致意思是进来的时候这里在发光,它好奇就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然直接把它给弹飞了 心里念叨这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孟忱二人领过来 孟忱缓步上前,轻轻摸了一下亘古塔 是假的 孟忱松了一口气 真正的亘古塔孟忱刚刚继任峰主时曾经见过,那是个不得了的大杀器,远远就能感知到戾气,仿佛有魔族亡灵在其中呐喊咆哮 这个就不一样了,虽然个头比藏经阁里的真货大,但藏经阁里的本就是微缩形态。加上这个西贝货气息平平无奇,完全不像是杀人无数的毁灭性武器。 “是个假的亘古塔”孟忱朝辛夷问道“你的师兄师姐们可有提到过?” 辛夷摇了摇头 孟忱了然,水天秘境是上古灵力所化,那这股灵力模仿成自己主人生前的武器也不足为奇。并且魔物无法靠近,想必是自己打开了保护机制 这样一来,上尧府无人见过也能解释了,本就是灵力捏的仿制品,想有就有,想散直接就散了 一切都清晰起来,孟忱向辛夷解释了几句 “不过”孟忱话锋一转 “既然千百年都没人见过,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孟忱说道 里面要么什么都没有,有东西大概也就是些稀有点的宝贝。孟忱对宝贝倒是无感,但缺宝贝的上尧府可就不一定了 这亘古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又得消失,过了这村没这店 辛夷对探险寻宝兴致很高,拉着孟忱往里走 孟忱还是留了点心眼,临走前给魔物下了道禁制 “这禁制与我的灵力相连,别耍花招”孟忱警告道 魔物点头如捣蒜 孟忱带着辛夷推开了亘古塔的门 亘古塔外虽金光闪闪,但塔内可谓是破旧不堪,一副年久失修的破佛塔模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塔内传来一阵苍老声音 “天山剑宗,孟忱;上尧府,辛夷”孟忱答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苍老声音又问 孟忱顿了顿 “距仙魔大战,三千二百年” 孟忱说罢,空旷的塔内金光四散,点点尘埃拼在一起,竟成了个垂暮老者的模样 “现如今,人间可还太平”老者问道 “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孟忱答 “那魔族可还在封印之下? “时有逃窜,不足为惧”孟忱答道 老者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孟忱 “你可是剑修?” “是” 辛夷有些搞不懂,本以为进来了会是腥风血雨的厮杀,没想到是跟老头搞一问一答 老者听到孟忱的回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天生剑子,想必在剑修一途成果斐然。人世间还能有你这样的强者,我也就放心了”老者说道,表情似乎略有松弛 孟忱却是一愣,剑子是上古时期的说法,说的是天生人剑合一极其适合做剑修的人。但自从魔族被封印,已是几千年没有过天生剑子出现 “那么你呢,小朋友”老者笑吟吟问道“你是剑修吗” 辛夷点点头 老者爽朗一笑“好好,这世间剑修能如此繁荣,我便满足了” 说罢,老舍挥了挥手,凭空出现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和三条长凳 “二位小友,可愿同我说说外面的事情” 老者坐下,一条腿不羁地踩着凳子,又凭空在桌子上变出一碟花生米和一壶酒来 “小孩子不能喝酒”老者喃喃自语,又给孟忱辛夷单独变出两杯清茶 “快尝尝,加了蜂蜜的。好喝。” 老者笑眯眯地邀请二人品尝。 但说实话,不太敢喝。 孟忱一马当先抿了一口“好喝”孟忱答 辛夷对奇奇怪怪的食物一向拥有较强的接受能力,猛灌了一大口,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好、好好喝” 老者似乎十分满意 “你们猜出来我是谁了没”老者狡黠问道 孟忱心道这还猜不出来都快写脸上了 “想必您便是明烛前辈” 辛夷想必是还没转过来弯,视线直愣愣地在明烛与孟忱之间流连 “您是明烛前辈?亘古塔的制造者?” 明烛摆了摆手 “小事一桩,不值得提” 辛夷瞬间沉浸在“大佬好厉害啊啊啊啊啊好厉害”的狂热崇拜里 明烛似乎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拉着孟忱问东问西 幸好孟忱平时酷爱听子澈讲八卦,说起修仙界秘闻来头头是道,给明烛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他们两个和离之后男的就开始天天找他了??”明烛震惊 “可不是,女的最终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不知道是谁的。最后都给他俩抚养了,这孩子出生就是两个爹爹没有娘”孟忱一脸神秘 明烛虽然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头子,性格却毫不死板。和辛夷坐一起听得一愣一愣。 三人说了好一会,明烛借着酒劲笑得满脸通红 “不过前辈”辛夷问道“您这些年真的一个人也没见过吗” 不说还好,辛夷刚说出口孟忱马上觉得明烛的身体似乎透明了些 “啊,这个”明烛向后仰了仰 “这个亘古塔是西贝货,我猜你们也能看出来。” “只有遇乱,亘古塔才会出现” “所以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进来过” “不过你们陪我聊这一场,老头子我高兴。乱局将尽,想必我又要走了” 明烛的脸上噙着笑意 “好了,不让你们白白陪着我,送你们一场机缘,就当作是我的谢礼” 明烛掏出一把剑看向孟忱“天生剑子,今后你必定前途无量。好好做,拿着这把明烛剑,替我守护好苍生。” 又低头看向辛夷“小友,你的天赋绝非凡品,明烛剑太过霸道你还驾驭不了,我赠你一本心法,望你未来勿嗔勿痴,于修仙一道有所作为” 第16章 除魔第七 明烛朝着辛夷眉间轻轻一点,金光闪烁着冲进辛夷大脑。一时承受不住,辛夷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孟忱连忙接住辛夷。 明烛的身体愈发透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叹了口气。 “罢了,我老头子该等下一位有缘人了” 亘古塔剧烈晃动起来,明烛的身体最终消散,化为点点星光。 “二位小友,有缘再会——”明烛的声音也消散在了空旷的亘古塔。 来不及感慨,亘古塔上的砖石向下脱落,孟忱抱着辛夷跑出亘古塔。 孟忱前脚刚出来,亘古塔后脚便猛然倒塌。 还在外面画圈圈等候的魔物瞬间惊呆 辛夷躺了有一阵才缓缓苏醒,睁眼便看到一人一兽围在她身边。 “师……师伯”辛夷小声道“头、头好疼” 孟忱扶着辛夷“没关系,休息一会就好了” 辛夷窝在孟忱臂弯里,眼圈发红“师伯我饿了” 孟忱手臂紧了紧“好,师伯知道了” 转头看向魔物“这周围有没有山洞什么的地方” 魔物挠了挠脑袋,拱起手指,一面贴在地上。 成了个小帐篷的模样。 孟忱:“……也行” “师伯……”辛夷赖在孟忱怀里蹭了蹭“我脑子里头有套心法” “好难受” 孟忱拍了拍她“师伯知道,睡,睡一觉就好了” “想吃什么,师伯来弄” 辛夷摇了摇头“不吃了” 辛夷说罢沉沉睡去,孟忱睡不着,看向一边放着的明烛剑。 明烛剑是明烛除亘古塔之外的另一件武器,以主人的名字命名可见其威力。 虽不比亘古塔,但劈山断水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明烛剑整体散发着暖黄色调,和明烛的形象相当匹配。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辛夷起了个大早。 “师伯,快来看我舞剑!”辛夷兴奋道。 孟忱清醒了一晚上头疼得很,却还是强撑着看向辛夷。 “好,开始” 辛夷提剑,和前几日相比,此时的剑法只能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仅是流畅度提升了一个层次,更重要的是,此时辛夷的状态,发力,和在孟忱屋门口的那一次相比完全不是一个质感 不愧是超级老前辈的心法,的确非同凡响 还省了参悟了,很适合辛夷 辛夷停下后却顿了顿,有些犹豫说出口 “师伯,我们以后永远见不到明烛前辈了吗” 明烛本就为逝者,能看见幻影已是十分不易 “恐怕很难”孟忱没打算隐瞒“未来恐怕都不会再见到,不过也不一定” “辛夷要好好修炼,万一见了面也不要让前辈失望” 辛夷听罢又振奋起来 “对,我要好好修炼,长大了保护师父还有师祖,还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辛夷叉着腰说道。 孟忱出洞,抬头看了眼充当了一晚上帐篷的魔物。 魔族恢复速度极快,只一晚,魔物身上的伤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好日日魔物魔物的叫”孟忱仰着头问道 魔物愣了愣 “没、我没……” 还是个没名字的魔物 “那我给你起一个好不好”孟忱不想仰头,干脆御剑与魔物平视 魔物对给自己起个名字这件事十分兴奋,连连说好 孟忱沉思了一会 “你长得这么高大,还像个大石头。就叫你阿磐怎么样” 魔物终于有了姓名,十分高兴, 孟忱又缓缓落下,心道阿磐虽是魔物,戾气却不重 相比其他见人就捶锤不赢就死的,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能好好加以引导,改邪归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毕竟是在上尧地界,要杀要剐孟忱也说了不算 更何况上尧人人恨魔物入骨 辛夷似乎也有些不舍“师伯,我们……要不然别杀他” 孟忱挑眉“那它要是继续作恶怎么办” “那……那我们就留在这里教他,正好这里灵力充沛我也可以在这里修炼” “我们教它一段时间,要是它不能变好那在杀它也不迟”辛夷似乎对孟忱的默不作声有些着急 “也可以”孟忱支着下巴“那在它驯化完成之前,我们可都不能离开” 阿磐听懂了二人的对话,忙不迭解释 “我好……我不杀人,我就是吃……吃那些东西” “我昨天、也没想杀、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 仔细回忆一下,昨天的“挥舞着拳头跑过来”倒像是“跑过来想把孟忱拎起来看看”。况且别的魔物都是到处跑打人,只有它趴着装山 这样一来,倒是孟忱的不是了,还把人家手指砍掉好几个 幸好魔物手指自己能长回来,否则孟忱真要陷在愧疚里 “那我教你如何炼化灵气,自今日起这里的一草一木由你守护。不许乱吃,更不许伤害人。”孟忱说道。 阿磐的小眼睛瞪得滚圆“炼化灵气?” 孟忱给出肯定的回答“对,我教你修仙者的修炼方法,让你不必吞吃灵兽也可增长实力。只不过我还是需要在你身上留下一道灵力束缚” “但是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你不作恶,我必不会把你怎么样”孟忱解释道 阿磐相当开心 这两人一兽最终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和平共处,孟忱站在虚空之中教阿磐引气入体,辛夷在地面上练剑,时不时还要拉上阿磐过几招 水天秘境到底是灵力充沛,正如同刚学游泳的人,在浮力更大的海水里练习会学得更快。阿磐五日便学会了引气入体 “都是师伯教得好”阿磐也成天跟着辛夷叫师伯 “很厉害,五天就能引气入体了”孟忱夸赞道 “切”辛夷小声嘀咕“我三天就会了呢” 孟忱在心里想着,她和云祁可都是只用了一天 看着一人一兽互相打闹,孟忱不自觉扬起嘴角 世人皆道魔族天生坏种,她从不以为然 正如阿磐,哪里坏了。不仅不坏,比那些成天钩心斗角的人类都要好上许多 和孟忱辛夷相处了几天下来,阿磐的说话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 “师伯,你们是不是要走了”阿磐小心翼翼问道 的确,教会了阿磐,孟忱二人也是时候启程 “放心,会回来看你的”孟忱说道 辛夷也连忙点头“你放心,我以后肯定过来陪你玩” “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说罢,辛夷有些泪眼朦胧。 小孩子真好,几日的相伴便足够成为挚友,铭记一生 第17章 除魔第八 阿磐不能离开水天秘境,接下来的旅程还是辛夷与孟忱一大一小。 向韩施说明了阿磐的存在,又一再保证阿磐不会作恶,韩施也是相当爽快的应下。 孟忱本以为上尧府人人受魔族侵害,会对魔物恨之入骨。却没想到韩施并不在乎这些。 “魔族也有好坏之分”韩施道 “我宗有祖训,不可不辨是非。曾有魔族人救下祖师,后来便有了这条规矩”韩施解释。 孟忱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拜别了韩施,孟忱与辛夷又踏上了除魔之路。 好在辛夷好学,又有心法加持。剑法的进步可谓飞快。 上尧魔物虽多,但不是出现封印破损之类的事,出现的魔物大多水平不高。仅辛夷一人便可解决。 这天,在辛夷一剑劈开一只看似狰狞实则外强中干的魔物时,孟忱心里却浮现出疑问来。 魔族之地是个大坑,封印破损时想出来尚且不易,更何况当下结界完好。 如果是魔族的顶尖强者,施法溜出来不是不能解释,但这些大量出现且实力低下的魔物又该怎么说。 “师伯、师伯?”辛夷打断了孟忱的思绪“师伯在想什么” 孟忱低头看着辛夷,笑着摇了摇头“无事,胡思乱想而已” 嘴上说着是胡思乱想,行动上却还忍不住向韩施修书一封。 韩施的回信来得很快。 “早已发现其中蹊跷,此类低阶魔物前些年亦有但数量不多,这些年数量激增。初步怀疑是魔族人故意放进来,扰乱人界,低阶魔物混迹人界不易被察觉。” “此外,上尊还需多多留心,魔族强者自封修为跑上来的事也曾发生过” 孟忱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施了个小法术,信纸在空中燃烧化为一滩灰烬 孟忱的心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虽很难判断魔族的真实意图,但魔物对人界的影响有目共睹。 断胳膊断腿落下残疾是轻的,重则家破人亡,那也是常有的事。 上尧当地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孟忱不知不觉也已经在上尧待了整整一年。 云祁也已经闭关整整一年了。 不知道云祁当下该是什么样,孟忱暗自想。 辛夷一年里长高了不少,不知道云祁有没有长高。 等到云祁出关,都该是十四五岁的小伙子。 “师伯有没有觉得最近魔物少了很多呢”辛夷歪着脑袋问。 “的确”孟忱答道。 不知为何,孟忱总觉得自从过完年魔物数量便锐减。 曾经每到一个地方,稍稍打听,便能知道不少消息。可现在竟也要将时间浪费在找魔物杀上面。 “哈哈,那是师伯和我灵力高强,给这些魔物全杀了。他们都害怕不敢过来” 孟忱扬起嘴角。 一只飞鸟却从窗子里飞进来。 是裴奕的信。 孟忱待在上尧整整一年,天山的信时常收到,只不过大多是景延寄过来发牢骚的,说什么子澈被训了跑到端阳峰,他的大弟子宋钰怎么还没回来,师兄又吩咐他干活,还一再嘱咐回去的时候要给他带点特产。 裴奕的信倒是不常有,即便有也大多是些寻常的问候。 今天的却不一样。 闭关数年的万药峰姚茯快要出关,裴奕问她要不要回去。 自然要回去。 上尧魔物渐稀,辛夷也小有所成。孟忱也是时候回天山。 加上曾答应了云祁要接他出关,估么着也快了。 “辛夷”孟忱喊道“来一下” 辛夷正在屋外练剑,听闻跑了回去。 “怎么啦师伯” 孟忱抬头望着辛夷“你如今学有所成,乱局将定,我也该回去了” “啊?”辛夷有些呆愣住了“师伯要回天山了?” 孟忱点头“嗯” 原本兴高采烈的辛夷瞬间沮丧了起来。 “不过很快便是四方大会,到时候还会见的”孟忱安慰道。 辛夷也勉强打起精神。 “真的吗” 孟忱揉了揉辛夷的脑袋。 “当然是真的,不骗你” 思考了一会,孟忱又补充。 “到时候你还能看见云祁” 辛夷又雀跃起来 说起来,两人岁数差不多,性格也…… “不过师伯”辛夷打断孟忱的思考“师伯这次回去,可得带点上尧的特色” 孟忱点头,正有此意。 “这个你收下”孟忱扬了扬眉毛 “什么?”辛夷撑着脑袋问“什么收下” 孟忱掏出九天,解下上面的剑穗 “这剑穗跟了我许多年,留给你当个纪念” 辛夷瞪大了眼睛“剑穗?留给我?” “当然” 孟忱的剑穗,即便是辛夷也能看出绝非凡品。单上面镶嵌的墨翠,那便是有价无市的宝物,更何况这可是第一剑修的剑穗,相当的意义非凡 伸过手去孟忱笑着说道“还不快快接着” 辛夷呆愣愣的 “不喜欢吗”孟忱喃喃自语“也是,好像老气了点” 送东西没送出去,孟忱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有”辛夷慌忙打岔“不是,就是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孟忱找回自信 “无妨,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也勉强算你半个老师。你只管收下,不必想其他” 辛夷这才放下心收下,面色冷静心里想的却是 哈哈哈,这可是第一剑修的剑穗,哈哈哈,第一剑修是谁,那是整个修仙界所有剑修的偶像。 第一剑修的剑穗是什么意思?唱戏名伶登场时拿的扇子,说书人喝水的茶杯。 全天下修仙者只要看见了这剑穗,马上得琢磨琢磨这丫头跟衡清上尊是个什么关系。真是比法宝更强的超级必杀技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忱看穿了辛夷的小心思 “别傻乐了,等我给你送回上尧去。” 辛夷沉浸在兴奋中点了点头。 回了上尧,韩施对辛夷的进步相当满意 辛夷得了表扬又臭屁起来“嘿嘿嘿师祖,我一共杀了一百八十二只魔物呢” “好好,辛夷真厉害”韩施笑眯眯得答。 辛夷出去找师姐妹,孟忱却忍不住同韩施耳语。 “不知辛夷的师父现如今怎么样了” 韩施闻言面色冷下几分。 “性命无忧,只是修为骤减。该死的魔族,但好在今年大概就能出关了” 孟忱听罢松了一口气。 辛夷得了什么东西,兴奋地跑进来。 “师伯您看,这是我帮您准备带回去的礼物……” 第18章 除魔第九 等到孟忱风尘仆仆回到天山剑宗,姚茯已经出关,坐在一侧等候孟忱。 多年未见,二人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师妹,近些日子可还好”姚茯温柔地问向孟忱。 孟忱顿住,有些呆愣愣的点点头“师兄,我、我一切都好” 姚茯此人,于剑修上天赋平平,但却很擅长制药,可活死人医白骨。 加上此人相貌绝佳,眉眼温柔,少了剑修的铮铮钢骨,教人如沐春风。 最重要的是,姚茯还是孟忱年少时期的爱慕对象。 那时孟忱进入天山修炼不过数年,十七八岁正是少女心泛滥的年纪。 彼时他们四人,裴奕严肃不容侵犯,景延还小,只有姚茯,年纪与孟忱相仿还对孟忱多有照顾,长相清秀俊美,做事温柔。 年少而慕少艾,孟忱很快沉浸在了只有她自己的爱河。 可惜姚茯本人,只把孟忱当作是妹妹,从未想过其他。 少女的单相思以失败告终,孟忱最终又变回了那个醉心修炼的天才剑修。 “师姐,给我带特产了没”景延打岔。 孟忱这才想起来,她的储物戒指里还有辛夷特地准备的特产。 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小布包来,孟忱递给景延。 “这可是山珍……。” 景延小心翼翼地拆开布包,里面是一包黄黄的蘑菇。 “这是……什么?恕我直言师姐你多少有点不走心了”景延似乎有些失望。 猜准了景延的反应,孟忱又补充。 “都说了这是山珍,这还是辛夷特地准备的” “你拿一朵给我”孟忱朝着景延勾了勾手。 景延乖乖照办。 孟忱掰开蘑菇,黄色的蘑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变为蓝色。 “这是上尧的特色,叫见手靛” 景延鼓掌“好厉害,不愧是我辛夷小师侄准备的礼物。只不过这个能做什么用,炼器还是炼丹” 孟忱皱了皱眉“你看它像是炼器还是炼丹” “我看像是炼丹的,炼器的话这个有些灵力不足” 孟忱揉了揉太阳穴“炼什么丹,这分明是拿来吃的” 姚茯在一边笑着补充“没错,见手靛生食有剧毒,但做熟了吃鲜美无比” “啊?”景延又惊又惧“吃它!?” “对啊”孟忱答道“等我今晚亲自下厨” “那今晚可要好好尝尝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裴奕姗姗来迟。 “抱歉,正则峰那边还有事需要我去处理。来得有些晚了,师弟师妹莫怪”裴奕解释道。 “无妨”姚茯起身接过布包“不过今日是为师妹接风洗尘,哪里有让主人公跑去做饭的道理,今晚还是我来” “也好”裴奕落座“正好尝尝师弟的手艺。这么多年没吃上师弟的菜很是想念” 姚茯离开做饭去了,屋里景延和孟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说云祁真厉害啊,毒蛇,还是魔族的毒蛇,咬了一口就疼了两天。我被咬都未必有他恢复的快”景延说道。 “那是,都说了你得相信你师姐我的挑人眼光”孟忱啃着茶果子。 “这个好吃唉大师兄,茶也好喝”孟忱说道。 裴奕微笑着眯起眼“是吗,阿忱喜欢以后常来,我给你备着”。 “还有啊,辛夷不是在秘境里面得到传承了么,你觉得她和云祁谁更厉害”景延问道。 孟忱认真思考了一会。 “云祁天赋虽高,但开始修炼的有些晚,加上辛夷在秘境的传承,恐怕实力在辛夷之下” “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四方大会还有一年,到时候胜负也未可知” 景延认可了孟忱的说法。 “不知道云祁什么时候能出关,宋钰年末便能回来,明年该是他最后一届四方大会了……什么这么香” 景延想找到香味的来源“不能是那个变色蘑菇?” “正是”孟忱答。 景延大惊失色。 “这么香!不行我去看看”景延利落起身奔去厨房。 姚茯正好趁着做饭的间隙进来说会话。 景延独自在厨房里待了一会,等姚茯回去,看见的便是景延两颊通红坐在地上。 “啊……师兄” 姚茯心道不好,连忙把他背去了前厅。 “食物中毒……快把我的银针拿来” “啊……师兄啊、” “你说话怎么还有注释呢” 孟忱心道这上尧的蘑菇真是厉害。 到底是修炼了百八十年的老神仙,姚茯施了几针景延便清醒过来。 “师姐……我刚刚……” 孟忱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都说了没熟的有毒你还吃,麻烦师兄给你扎一趟针” 姚茯微笑“无妨,小事” 景延自觉好丢脸,偷吃被发现不说还胡言乱语半天,明明都是当老祖宗的人了还干出来这么幼稚的事。 当即很可贵的内向了一会。 内向没有维持太久,姚茯很快宣布开饭。 姚茯做饭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四人大快朵颐起来 “师兄,你做的饭真的”景延竖起大拇指 “真的好吃” 姚茯扬起嘴角“好吃就多吃点” “不过师姐啊,云祁是不是快出关了。”景延又问。 “估么着快了” “好了”裴奕打断二人“食勿言” 二人乖乖闭嘴。 餐桌上方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 “师兄”姚茯说道“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么约束做什么。都是独占一峰做峰主的人了。” 裴奕笑笑“也是” 孟忱与景延解了禁,却多少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是姚茯率先打破沉默 “师妹,前些天你收的徒弟,可是叫云祁” 孟忱嘴里有饭,点了点头。 “我还从未见过这位师侄,等他出关了可要让我好好看看。” “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师妹青眼有加。” 景延再也憋不住沉默“云祁真的,厉害。修炼不到半年,在擂台那边就没什么对手了。” 姚茯摩挲着手指“哦?那想必相当厉害了” “像师妹你。” 景延调侃道“那可比不上师姐,师姐可是天才剑修。” 孟忱抬眼“得了你,没完了还……” 三人哈哈大笑。 “不过见手靛还得是刚刚好吃,全熟有点老”景延道。 姚茯微笑“真的吗?” 景延讪讪“好像也没有” 第19章 出关 孟忱自回来那天起便日日去唤灵周围等着。 没办法,云祁实力不强,真出关了也不会有什么异动,只好每天都去看看。 孟忱正在唤灵洞府附近调息,却见长满青苔的巨大石门猛烈震动。 有人要出关了 孟忱连忙起身,站在石门外静静等候。 这是本月第四次开门,也是孟忱亲自目睹的第二十三次开门。 孟忱时常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得变成石头,像人界的什么望夫石,望妻石。她得变成望徒石。 在这期间出关的弟子,勉为其难接受第一剑修的接风。 石门打开,依旧不是云祁。 孟忱默默叹了一口气。 “恭喜出关,望未来前程似锦”孟忱祝贺道。 出关的弟子诚惶诚恐。 “师尊是在同我说话,还是同其他人说话呢” 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孟忱顿住。 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 是云祁! 云祁从打头出关的弟子身后拐出来,语气里是说不清的幽怨“师尊,弟子刚出关,竟然就沦落到要蹭其他人的一句祝贺了” “怎么会,为师不一直在这里等你么”孟忱说道。 一年多不见,云祁长高了不少,已经到孟忱的下巴。整个人褪去了孩子气的稚嫩,变得凌厉起来,隐隐能看出是个相当不错的美男胚子,只是眼角眉梢还透着些少年的青涩。 “走,咱们回衡清峰去”孟忱道 竹影散落,云祁推开偏殿门。 屋内干净清爽,不见半寸尘埃。 “为师特地打扫的屋子,只是没想到你长了这么高,衣服想必都穿不下了。等在为你做几身”孟忱说道。 云祁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工整,只是被孟忱摆上了不少小玩应。 “看你屋子太空,为师自作主张帮你弄了些小摆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孟忱解释起来。 “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收起来便是” 云祁却对这一小惊喜相当兴奋。 “多谢师尊,我都很喜欢” 孟忱浅笑。 孩子长太高唯一的缺点就是摸头不方便,加上云祁还穿着刚闭关时的衣服,长度只到小腿不说,还隐隐裸露着几寸胸膛。 “你这衣服实在有些不得体,等我去给你找几身合适的先穿着”孟忱说罢转身想走。 “师尊”云祁打断了孟忱。 “什么事”孟忱转头问道。 “没、没什么” “就是想念师尊了” 孟忱哑然失笑。 “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不是出关了么,往后日日都会见到的”孟忱说道。 云祁也咧开嘴“对,往后就能日日见到师尊了” 孟忱去外门替云祁找几件衣服,恰好碰上了南宫子澈。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跑过来找我了”孟忱调侃道。 子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是,这不是听说云祁师弟出关了,特地过来找他” 孟忱有些惊讶“才刚出关,怎么就都知道了” “当然啊,衡清峰主不在唤灵洞府门口等着了,全宗都知道云祁出关,听说姚师叔还准备过来见见云祁呢” 孟忱愣住“什么叫‘衡清峰主不在唤灵门口等着了’?” “对啊”子澈解释道“这几天跑去闭关的人多了好多呢” 孟忱这才缓过劲来 “我说呢,还以为弟子们怎么突然这么刻苦” 把子澈带到正殿,孟忱独自送衣服给云祁。 “先拿的外门校服,子澈过来了在正殿,你姚师伯也已经出关了,等下可能会过来” 云祁双手接下衣服“多谢师尊” 孟忱在正殿和子澈聊天,云祁缓步走来。 这次的衣服大小刚刚好,穿上合适的衣服,云祁看起来愈发清爽英俊。 “姚师叔等下会过来,你还没见过姚师叔,他可好了”子澈灌了一口茶。 云祁刚想接话,就见一灰袍男子信步走进正殿。 “是谁在说我呢” 子澈连忙起身“见过师叔” 云祁也跟着朝姚茯行礼。 “好了好了,不必拘礼。这位便是云祁了?”姚茯问道。 云祁走上前“弟子正是” 姚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番,微笑说道。 “早便听说师妹收了个相当不错的徒弟,如今看来果真不一般” 云祁有些不好意思“师伯谬赞了” “好啦,你们三个怎么还准备一直站着么。还不快来坐。”孟忱说道 姚茯于一旁落座。 “我今日来,还有些东西想交给云祁”姚茯说罢,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青瓷瓶子来 “这是我出关后炼制的春灵丹,有平气止血,镇痛化瘀的功效,你收好” 把瓶子推向云祁,云祁连忙拿好。 “子澈你也有份”姚茯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这两瓶东西都一样,宋钰也有,等他回来还得你俩提醒我给他” 子澈也连忙收下。 姚茯亲自炼制的春灵丹,外面的拍卖行早已炒到万金之数,也只有本人才能这么大方送人。 “还有这个,这是枢机丹,能帮助滋养灵根,有利于修炼。也是两瓶,拿好” 这一颗更是重量级,简直是有价无市的程度。姚茯也能随手拿出两颗来送人。 “还有这个”姚茯拿出一只锦盒递给云祁“打开看看” 云祁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赤红色剑穗。 “听闻你的佩剑是赤岩,就想着与这枚剑穗很搭,便给你带过来了,不知师侄喜不喜欢”姚茯说道。 剑穗通体赤红,上方还拴着一颗闪烁的红色晶石。 “是血晶石?”子澈惊呼。 “正是”姚茯答道。 云祁只在书里见过血晶石,据说能助人炼化灵力,价值连城。 孟忱连连咋舌“师兄好大手笔,云祁收下,不必客气” 姚茯扬了扬头。 “我记得师妹私库里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血晶石,相比之下我这算什么” 的确是孟忱无数珍宝中的一件。 “哈哈哈,师兄别打趣我,师兄这一块比我那块的品质可高多了” 这两人一个靠买药挣钱,一个靠寻宝发家,一个赛一个富,还奉承上了。 “好啦,我去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姚茯说道。 云祁心道不妥,哪里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想上前拦着。 “云祁,你坐下”孟忱道“这无妨,你姚师伯厨艺一绝,只是不爱刷碗,你等会记得把碗刷了就好。” 思考了一会,孟忱又补充“你师伯爱喝碧螺春,你去我书房取” 第20章 出关第二 等到菜端上桌子,云祁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姚茯做饭。 实在是太好吃了啊啊啊啊啊!!! 简直好吃的半句废话不想说。 “慢点吃,傻孩子又没人跟你俩抢”孟忱嘱咐道。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云祁子澈吃饭形同饿狼。 “唉”孟忱叹了口气。 姚茯的菜极受欢迎,姚茯本人也露出满意的笑。 一阵风卷残云,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子澈与姚茯欢声笑语离开。 “好了师妹,不必送我,快回去”姚茯说道。 孟忱回屋,云祁正在一边勤勤恳恳刷碗。 坐在一边,孟忱静静看着。 少年包裹在宽大校服中的身体虽略显青涩,却仍旧是肩宽腰细,双腿修长。 “云祁”孟忱鬼使神差开口。 “怎么了师尊”云祁背对着孟忱应下。 “无事,等刷完了碗,出去同为师过几招,为师看看你的剑法” “好,弟子遵命”云祁答。 刷完了碗,云祁带上赤岩出门。 夏季的傍晚凉爽,隐隐有微风,混着青草的香气。 孟忱在外已等候多时。 这次孟忱没用九天,而是掏出了明烛剑。 自水天秘境得剑以来,这还是孟忱第一次使用明烛。 “师尊,这把剑……”云祁看着孟忱的剑有些疑惑。 “这是为师……机缘巧合下得来的,罢了,等会再同你说事情原委,先与师尊过上几招” 孟忱拔剑,明烛在暗夜里散发出莹莹微光 “来让为师验收一下你的成果” 云祁也拔出赤岩“还请师尊赐教” 时隔一年,云祁的剑法灵力精炼了许多,不似往日般只懂得横冲直撞,此时的云祁沉稳而含蓄有力。 孟忱很满意。 算下来,云祁修炼不过两年,能有如此进步相当不易。 一招一式,威力不亚于当年的孟忱。 云祁猛地挥手,灼人剑芒擦过孟忱小腹。 孟忱闪身,在竹冠上站立,压弯了竹腰。 “若是仅仅如此,那可还差了点”孟忱说道,其实完全是为了激一激云祁。 云祁抿了抿嘴,猛地跳起挥剑。 这一剑,可谓是精彩绝艳。 红光灼热,在清爽夜空中发挥无法忽视的热量,剑法灵力,直冲冲朝孟忱袭来。 孟忱提起兴趣,明烛向前一挥准备格挡。 可惜孟忱与明烛默契不够,这一剑招只挡下了十之六七的威力。 孟忱转身泄力,云祁却乘胜追击又挥出一剑。 心知近身对剑自己不会是孟忱的对手,云祁始终与孟忱保持一段距离。 “有意思”孟忱噙着笑“再来” 云祁依旧是拔剑相抗,却被孟忱凌厉的一道剑芒击飞。 孟忱心道真是与明烛没什么默契,刚刚这一击最多用了五成实力,怎么还能把云祁打飞出去。 云祁挣扎着起身,咳嗽两声。 “咳咳,师尊、果然厉害” 不愧是第一剑修,这一剑直接给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抱歉,是师尊没掌握好力度”孟忱有些愧疚。 “不过你这体能是有些差了,明日跟着为师练体去” 孟忱所谓的练体,是让云祁绕着衡清峰先跑十圈。 等到云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回来,孟忱又指了指一边的冷泉。 “去,衣服脱了,下边坐着去” “啊?”云祁惊悚“脱衣服?” “对啊,脱衣服”孟忱抱着剑看向云祁。 “这是冷泉,有淬骨伐髓之效” 看着云祁犹犹豫豫。 “害羞什么,你师尊我什么没见过” 云祁慢吞吞脱起衣服来。 “过去,那有个石头,看见了没,去那坐着” 冷泉上有一瀑布,石头直直落在瀑布下方,承受着不小的水压,表面已是光滑无比。 云祁伸腿迈进冷泉,当即被冻得一个哆嗦。 冷泉水常年冰冷刺骨,也正因如此,才会有极佳的炼体功效。 云祁哆哆嗦嗦走到冷泉中央,在青石上坐好。 凶猛的水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刺激着少年,云祁只觉得肩膀上似有千斤重,仿佛身上扛着座大山。 加上水温寒冷,又刚跑出一身汗,云祁一时难以适应。 “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孟忱提醒道。 云祁连忙运转灵力,体温上升了些许,但泉水的压力丝毫没有减少。 孟忱站在一边,看着云祁疼得龇牙咧嘴。 剑修本就是苦得不能更苦的一条路,不能狠下心来干脆不要当剑修。 云祁只着中衣裤,被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胸膛上,露出紧实的肌肉来。 只是太年轻,肌肉薄薄一层没什么看头,但配上打湿的发,紧咬的牙,别有一番风味。 乌黑发丝黏在身上,随着胸膛起起伏伏。 “两个时辰,到点了再出来” 两个时辰是整整一上午。 水流太过猛烈,云祁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好半眯着眼看向孟忱。 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动人。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只可惜年纪太小,有点观赏不起来。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往往从小美到大。 “不必看我,到点了自会叫你出来”孟忱不为美男所动,依旧铁面无私。 相似的剧情再一次重演,云祁暗道师尊可真喜欢这样保持一个姿势坚持几个时辰。 好在冷泉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修炼地,坐了不久,云祁逐渐觉得身体轻松起来。 “保持好呼吸,灵力运转不要停”孟忱出声提醒。 阳光渐盛,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孟忱走到冷泉边搅了搅泉水。 泉水冰凉,很是宜人。 云祁不觉得宜人,只觉得泉水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坚持,还有半个时辰”孟忱说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啦” “腰背挺直,干嘛佝偻着”孟忱说道。 云祁连忙挺直腰板。 好在,云祁于练体一事有些天赋,仅仅两个时辰,便已经大有进步。 不知过了多久,孟忱提醒云祁下来。 云祁颤颤巍巍往外走,身体像是连续爬天山二十个来回,紧接着被压在天山下五百年一样累,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几乎走不稳路。 孟忱递上毛巾。 “挺好的,快擦擦回去,今天就先练到这” 云祁胡乱擦了擦脑袋,衣服依旧湿淋淋贴在身上。 草草披上外袍,云祁吸了吸鼻子。 “那我走了师尊” 云祁面色被冷水激得苍白,只有眼圈和嘴唇红红的,像是被欺负的狠了。 “回去,小心莫要着凉”孟忱提醒道。 第21章 出关第三 练体持续了一个月。 孟忱每天变着花样地带领云祁修炼,搞得云祁日日疲惫不堪。 但好在,魔鬼训练成果斐然,云祁的身体健壮起来,抗击打能力也提升了不止一点。 也多亏云祁在练体上有几分天赋。 “师尊,今日是什么”云祁问道。 孟忱思考了一会。 “今日你先去跑二十圈,然后等我想想的” 云祁领命,下山跑圈。 正起劲,来了一位身着靛蓝道袍的修士,叫住了云祁。 “道友,不知今日衡清上尊可在” 云祁停下脚步,却见此人未着天山校服,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来。 “不知道友是……” 蓝袍修士哑然“是我唐突,在下端阳峰宋钰,特来拜访衡清上尊” 是景延的大弟子宋钰! 虽没见过本人,但云祁没少听景延师叔夸赞,说他年纪轻轻便修为高强,还是四方大会蝉联两届的魁首,天赋卓绝,日后前途无可限量。 “不知道友可是衡清师叔的弟子云祁?”宋钰看了眼云祁的装束。 “正是,师尊在山上,可需要我来带路” 宋钰拱手“那便多谢师弟了” 孟忱看见宋钰时相当惊讶。 “宋师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完全不知” 宋钰朝着孟忱行礼“昨日夜里回来的,想着天色已晚不便打搅师伯,便没有前来拜访,还望师伯见谅” 孟忱摆摆手“无妨无妨,此番你能赶在四方大会前回来也是不易” 宋钰先前被派出除魔,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的棘手,宋钰也一待就是几年。 四方大会二十六岁后便不能参加,算下来,这次已经是宋钰的最后一届四方大会。 “是弟子学艺不精,白白耽误许多日子”宋钰解释道。 “不必妄自菲薄,这次任务的难度有目共睹” 云祁把人带上山,自己依旧跑圈去。四方大会在即,他总是隐隐有些焦虑。 “你这个师弟”孟忱给宋钰倒了杯茶“平时还得麻烦你多照顾” “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可怜云祁,正跑圈还不知道又被嘱托一通。 下午的课是机关阵法。 云祁子澈于下方正襟危坐,却见宋钰缓步上前。 “今日陈夫子身体不适,这节课由我代劳”宋钰说道。 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 “天呐宋钰,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是谁” “他你不知道,端阳峰主景延的大弟子,十四岁就是四方大会魁首了……” “啊?那不是跟衡清差不……” “诸位安静”宋钰出言提醒。 “今日讲的,是幻境” 席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机关阵法本就枯燥,幻境更甚。又难又无趣,很是没劲。 “云祁”宋钰喊道。 云祁起身。 “幻境分为哪几类” 云祁本就对阵法无感,何况是更难的幻境。 “真实幻境,虚构幻境……”子澈在一边小声提醒。 云祁重复了一遍。 “很好,只是不知子澈在说什么” 子澈连忙闭嘴。 “那你再说说,这两种幻境有什么区别”宋钰又问。 这次子澈不敢说话,只剩云祁硬着头皮回答。 “真实幻境有所依托,虚构幻境只依托灵力” 宋钰点点头“不错,坐” 提问一下云祁完全是因为孟忱的嘱托,所幸云祁也都堪堪答上。 “宋钰师兄也擅长机关阵法么”云祁同子澈耳语。 “不是擅长,明白么,宋钰师兄他是什么都厉害,没有不擅长的” 相比之下,孟忱本人尚且于阵法一道不通,宋钰却能均衡发展。 熬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散学,子澈用力伸了个懒腰。 “啊啊啊,走了放学啦” “云祁,子澈,来一下”宋钰喊道。 二人凑上前。 “我刚刚看云祁似乎学得有些困难,不知可是有疑问”宋钰抬头看向云祁。 “并没有,我就是……”云祁越说越小声。 “看你似乎有些疲惫,不知可是练体的缘故?” 云祁点点头。 “衡清上尊也是一心想着练体有助于你当下的修炼,是会有些累,要多多注意休息”宋钰温声解释。 “是,我明白” 二人拜别了宋钰,忍不住讨论起来。 “宋钰师兄也太温和,和姚师伯一样”云祁说道。 “那可不,不仅如此,还是修炼天才,孟师叔自己都说,宋钰师兄未来成就会在她本人之上呢”子澈附和。 云祁沉默一瞬。 却只是一瞬,二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可知道,天山弟子十八岁就要下山历练,宋师兄太过厉害,十六岁就去了”子澈说道。 “可惜今年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届四方大会,否则那三家这几年都别想夺魁” 天之骄子,惊才绝艳。 云祁回屋忍不住看看自己,占着第一剑修的师尊,各项却都是平平。宋钰像他这么大都已经在四方大会上夺魁了,自己却还是籍籍无名。 果真,人比人得死。 云祁心中郁郁,似有浊气埋在心口,只好出去转转散心。 却见孟忱正在竹林里练剑。 施展全部实力的孟忱,剑法刚劲身姿灵巧,强悍的可怕。 云祁看的愣在原地。 发觉云祁的到来,孟忱收起明烛上前。 “怎么了?”察觉到云祁不对劲,孟忱轻声问道。 “是觉得,宋钰师兄那么优秀,我给师尊丢脸了” 孟忱笑,拍了拍云祁的肩膀。 “哪里,宋钰七岁引气入体,修炼得比你早那么多年。更何况,你本也不差,何必如此” 云祁听罢垂下头。 “更何况,我私心里是觉得,你天赋比他更好。宋钰确实是满身的优点,但他也会有不擅长的,也会犯错。每个人都一样,都会犯错。但若是不向前看,整日沉浸在错误里,那这一生便都是碌碌无为了” “是、多谢师尊”云祁目光闪烁。 “不必谢我,四方大会还有大半年呢,相信为师”孟忱摸了摸云祁的脑袋。 云祁点头,目光之中满是坚毅。 “好了,快去休息,明日继续练体”孟忱道。 云祁打着鸡血似的日日修炼,所幸成果斐然,景延宋钰等人更是忍不住连连称赞。 “真够拼的”景延坐在屋里跟孟忱喝茶,远远看着云祁练剑。 “被你的爱徒宋钰打击到了,当然拼”孟忱幽幽开口。 景延隐隐有些得意 “当然,只可惜爱徒时间赶得不好,否则蝉联四届魁首也未可知啊……” 第22章 出关第四 距离四方大会仅有月余,天山上下都铆足了劲想夺得名次。 云祁也不例外。 每天梦里都在修炼,刻苦程度有目共睹。 孟忱甚至觉得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师尊”云祁敲门“师尊在吗?” 孟忱正在屋里擦剑,喊了声让他进来。 云祁进屋时,孟忱手里的剑依旧没放下。 “不愧是师尊,徒儿正要来找师尊练习剑法”云祁咧开嘴笑。 孟忱笑容凝固了几分。 “云祁,这才三日,你都找我练了五次剑了。修炼是该刻苦,但也不必如此啊,这些天看你一刻都不带停的,也得注意劳逸结合啊”孟忱说道。 云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啊……是我有些心急了” 孟忱擦剑完毕,叹了口气。 “罢了,今天最后一次” 云祁又恢复兴奋。 两人于庭院中执剑站立,相互行礼。 云祁深吸一口气,提剑冲向孟忱。 若是几个月前,他定然不敢与孟忱拉近身位,但经过这段时间的魔鬼训练,云祁剑法已然有了极大进步,近身对剑也未尝不可。 云祁的攻势暴风雨一般落下,孟忱一一挡开。 凝结灵力,孟忱一剑斩去,云祁目光收紧,身位后移,堪堪躲开这道攻击,可下一击紧接着跟了上来,云祁提剑格挡,却只卸下七八分力,勉强接下这一击。 这一击力道很足,生生将云祁向后击退一丈有余。 孟忱剑法的风格向来是不给对手留一丝余地,云祁这些日子也摸索出些门道来。 孟忱站在一边“还继续么” 云祁咬紧牙冲上前“继续,怎么不继续” 孟忱又是一击,云祁执剑相抗铮铮作响。 练体成果显着,若是曾经的云祁恐怕接不下孟忱这一招。 云祁想翻转剑身攻击,却被孟忱挑住剑脊。 强大灵力令剑身阵阵发抖,云祁吃痛。孟忱瞅准时机。 赤岩飞了出去。 剑已离手,胜负已分。 “有进步,但是心太急,没稳住。”孟忱评价道“剑法还需再练” 云祁抿了抿嘴。 “是,徒儿知道了” 天色渐暗,云祁在外练剑,孟忱坐在窗边,静静观望着。 “云祁,你进来”孟忱终于忍不住。 进了屋,孟忱倒了杯茶递给云祁。 云祁咕咚两口灌下。 “尝出什么味了没”孟忱伸出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云祁嘿嘿笑“没有” 孟忱也被逗乐了“想说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边有手帕,去给汗擦擦” 云祁走过去,怎么也没看见手帕在哪。 “师尊,没找到” “在那边桌子上,你好好看看”孟忱答。 云祁双手捧着轻薄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在额头上擦了擦。帕子上似乎还带着孟忱身上的香气,让人不敢放肆半分。 “擦完了放那就行” 孟忱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找小厨房来做” 云祁思考了一会。 “有,想吃酸菜鱼,还有红烧排骨” 孟忱轻笑“好,我去跟小厨房说一声。你在这好好休息。” 说罢,孟忱离开,屋子里只剩云祁一人。 发丝间还带着些湿乎乎的潮气,额头上帕子的清香似乎仍未散去。 云祁趴在桌子上,细嗅着点点芬芳。 不知不觉竟然昏睡过去,可能是修炼太累,这一觉睡得极沉。 最终是被饭菜的香味吵醒的。 酸的,辣的,香的,甜的,在屋子里交织着,杂糅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旷古大战。 身上还披着条毯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孟忱帮他盖上的。 “醒啦”孟忱低头看了看云祁“饭都好了,起来吃” 云祁起身,毯子滑落在地。 低头刚想捡,孟忱先他一步,将毯子卷了卷放进卧房。 毯子的清香还萦绕在云祁四周,在这场香味斗争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我回来了”孟忱坐下“快吃饭” 两人大快朵颐起来,虽没有姚茯做得好吃,但也让人食欲大开。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给你的压力太大”孟忱说道。 “四方大会本就是各宗弟子相互交流学习的,你入门晚,成绩不佳也无妨,为师亦不会怪你” “胜败本就常事,但要看看能从中学到些什么。若是为结果所困,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云祁低下头,拨弄着碗里的饭。 “为师知道你这段日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闯出一番天地来,但切记万事不能急于求成。你是个好孩子,为师相信你能明白” 云祁的声音有些哽咽。 “多、多谢师尊” “你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为师已然很欣慰,不必想其他的”孟忱说道。 “嗯,知道了师尊” 气氛平静得有些诡异。 孟忱决心想打破这尴尬气氛。 “云祁你看,这是什么”孟忱指了指桌面。 云祁凑过去看“什么啊师尊” 孟忱抬头,露出抹狡黠的笑“什么也没有,骗你玩的” 云祁也憋不住笑出声“师尊你可真是……” 餐桌上的气氛总算又活络起来。 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云祁抬头。 “师尊”云祁喊道。 “什么事” 云祁顿了顿“师尊,您觉得您是修仙界最强吗” 孟忱愣了一瞬,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意识到自己言行极为不妥,云祁有些愣住。 一时上头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现在缓过劲来,却不知道怎么才好。 没打算为难云祁,孟忱缓缓说道“世人称我第一剑修,本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因断桥上我曾有一剑,为人称赞,才有这么个名号” “若说当时不高兴,那是假的。那时我也才刚刚继任衡清峰主,年轻气盛,自觉前途无量。可现在想想,研究谁是最强又有什么必要,做自己便好了” 孟忱看向云祁,手指摩挲着桌面。 “为师也不想你能成为什么最强,为师收徒之时便在想,我收的孩子,天赋是第二的,秉性才是第一” 云祁低下头“是弟子唐突了,弟子受教” 孟忱点了点头“快吃饭,都快要凉了” 深夜里寂静无声,唯有蝉鸣不绝于耳。 又是一夜无眠。 第23章 四方大会 孟忱睁着眼睛清醒了一晚上,直到天色泛白才隐隐有些睡意。 就算是睡着了,也总不安稳,一直是半梦半醒。 好在云祁自此也恢复正常,依旧是刻苦修炼但好在没那么焦虑。 心放得开了,日子也过得快,四方大会很快启程。 天山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四方大会在修仙界中部地区举办,人数众多又是长途跋涉,自然不会御剑前往。 马车车队弯弯延延,四方大会的比试可不单单是修为的比拼。车驾,法宝,各宗的底蕴。从进入会场那一瞬便开始暗戳戳比较起来了。 各家都卯足了劲,派头这方面自然也不能落下。 好在天山是纯正的剑修一派,对这些奢靡之风向来嗤之以鼻。 于是乎,天山车驾还是沿袭了天山一贯的清冷而超脱于世的风格,低调而不失气场。 为首的是孟忱与景延的车驾,本次四方大会孟忱罕见的出场,裴奕与姚茯留守天山。 再往后,便是弟子们的车驾了。 马车速度缓慢,整一日才走了不多路程。 人界极少见这种群仙出行的场面,将道路四周围得死死的,想见一见传言中的修仙者真容 “下次别从这么繁华的地方走了好不好,这又慢又挤的。还惹来这么多人围观,耽误了行程怎么办”孟忱有些幽怨。 “这你就不明白了”景延道“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带过四方大会,你不知道,就算是从郊区野外走,也一样会有人围观的,都想着看个乐呵嘛” 孟忱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是哪里胆大的姑娘在高声喊。 “仙长们,来露个脸看看嘛,别待在里面了,出来骑马” 周围一阵嬉笑。 孟忱这才明白为什么景延勒令所有人坐马车。 周围混乱不堪,景延不得不出去主持大局。 “诸位,还望朝两侧靠一靠,别被马车伤到了” 外面传来姑娘们的起哄声。 “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怎么能给你添麻烦,只是需教姐姐们好好看看,解了好奇这不就要走了” 外面的姑娘们笑成一团。 “姐姐生的美,想必也是相当通情达理的”景延挥了挥折扇“还望姐姐们看在我这小郎君的面子上让我们快些过去” 孟忱觉得景延虽然是在疏通道路,但也是乐在其中。 果不其然,景延回马车时相当的满面春风。 “怎么了小郎君,心情这么好,不知是看上了那位姑娘”孟忱挑眉。 “姑娘没有喜欢的,只是看上一少年姓云名……” 孟忱抄起一边的书砸向景延。 景延嬉皮笑脸接住,又原原本本放回去。 “师姐,能不能赏脸陪师弟我下一盘棋,我新学了个残局的解法,颇有受益” “下棋?倒是可以,只是哪里来的……” 景延从桌案下方掏出棋子和棋盘来。 “师姐你真是经验不足,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带上” 不得不说,景延与孟忱的棋艺本不相上下,这一盘却是景延占了上风。 眼见景延越来越得意,孟忱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对策。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师尊,师叔”云祁在马车外喊“到客栈了” 景延笑眯眯地拉开帘子“来,好孩子,来帮师叔拿一下这个棋盘,等会要同你师尊继续下的,千万别弄乱了” 云祁上车,孟忱一只手支着脑袋,面无表情 “啊!师叔!”云祁惊呼。 原是云祁没端平,黑白子散落一地。 “啊云祁!” 孟忱瞬间转悲为喜。 “好了,没关系云祁,回去,这里明天在再收拾” 景延恨得牙根痒痒“你俩,你们师徒二人串通好了!” 孟忱摊手“哪有,你看我说一句话了没,就是眼神也没半个” 景延拿出折扇扇起风来“你俩师徒同心,你俩好”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云祁,好孩子,干的漂亮。否则你师尊五十步之内必输”孟忱拍了拍云祁肩膀。 云祁挠挠头“每次景师叔来下棋,师尊一这样就是要输了,所以才……” 孟忱又拍了拍“没事,好孩子,为师知道,还是你最懂为师了” 第二日,浩浩荡荡一行人接着上路。 只是景延嫌弃和孟忱呆在一起太无趣,把子澈师兄弟三人都叫了过来。 “来,今日这次,有小辈们作证,你我一决胜负”景延说道。 孟忱可不愿意上他的套。 “我不下,今日状态不佳” 景延一拍大腿“来师姐,还请师姐多多赐教” 见孟忱不为所动,景延使唤起宋钰来。 “来,乖徒儿。帮为师把棋盘摆上” 宋钰挂着温和的笑办了最残忍的事。 孟忱不情不愿地和景延对弈起来。 见景延眉头越皱越深,孟忱笑道“好师弟,你觉得同样的套路我会上当两次么” “师叔”是子澈。 “不知现在到哪了” 孟忱转头向外看了一眼“安阳” 再回头,继续与景延对弈。 “不知安阳可有什么特色”子澈又说道。 “安阳的茶叶不错,虽知道的人不多,但这里的普洱茶品质极佳”宋钰说道。 “哦?”孟忱提起来几分兴趣,瞥了眼子澈“那等我去看看” 再回神,棋局急转直下。 “师姐,你三十子内必输,下棋怎么能分心呢。” 最终孟忱输了个彻底。 忍不住皱着眉头研究,差哪了呢。 “好了师叔,我来收拾”子澈道。 孟忱刚要答应,却发现症结所在“你等等”孟忱说道。 子澈一愣。 孟忱紧盯着子澈“来你手张开,拿着什么呢,不是这只,另一只手,唉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小子偷我棋子” 景延一口银牙咬碎。 “好你个子澈,联合你师叔俩诓我。还有宋钰,你是好孩子啊,你刚刚是不是也是故意说的安阳普洱。还有云祁,怎么不帮我好好看着”孟忱狂拍大腿。 “好了,这么跟你说,这满屋都是我的人,包括你的好徒弟云祁” 孟忱惊呆。 “我的天,云祁,怎么回事。还有宋钰?子澈?” “师尊许诺了半月的课假,抱歉了师伯”宋钰说道。 孟忱大惊失色“天,半月的假期就把你仨收买了,这要是大敌当前,你三个不得率先叛变?尤其是云祁,尤为可恶” 景延冷哼一声“得了,我这是和小辈们打成一片,你昨天还叫云祁打翻棋盘呢,咱俩彼此彼此” 第24章 四方大会第二 孟忱百口莫辩。 “好好好,云祁。你小子等着回去挨罚”孟忱道。 云祁反驳。 “别啊师尊,都是师叔逼的,我本人可是从未想过伙同他们坑师尊啊” 孟忱冷笑,呵,师徒情谊在假期的诱惑下支离破碎。 “你看,云祁,你师尊要罚你,你还不倒戈”景延摇着扇子说道。 “你别挑拨我俩师徒关系,明日你我再来一盘,到时候谁也不许耍赖”孟忱说道。 景延冷哼一声“让你几步我也能赢” 路途遥远劳累,免不了走走停停,宋钰却被人中途叫走,车内只剩下师徒四人。 “想不到大师兄回来得这么早,今年连渊的欧阳铭还得是第二,连渊宗恐怕要失望了”子澈说道 “怎么说”孟忱八卦之心大起“只听说宋钰蝉联魁首两年,欧阳铭是怎么回事” “师叔你不知道”子澈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欧阳铭就是连渊五十年最出色弟子的那个,欧阳家的老大。” 孟忱点头“欧阳家的嫡子我知道,失望了是什么意思” “欧阳铭也是天之骄子啊,欧阳家这么多年的希望。可惜不敌大师兄,连着两届四方大会都被压着一头。但他本人好像不觉得什么,和大师兄关系还挺不错”子澈说道。 景延摸了摸下巴“这个我作证,二人时常有书信往来” 子澈提起精神“对啊,要我说欧阳铭修为上是差了点,不过是位真君子。就是连渊他们,总向外强调什么多少年第一强,多尴尬” “可惜,我竟都不知道”孟忱惋惜。 “这算什么”子澈激动起来“听说今年连渊可是下了大手笔,有个法修叫林什么的,相当厉害,好像这位本来是要拜入一小宗门下的,生生被截胡,好像是叫什么……林木的” “还有东南边的淮水宗,也是想尽了办法挖人……但肯定都打不过宋钰师兄就是了” 法修与剑修不同,剑修是以剑为媒介施展灵力,法修更厉害,仅仅依靠自身就能使用招式,在中远距离作战中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可惜法修远不如剑修耐揍,一旦被近身便容易落入下风。二者各有所长,实力不相上下。 孟忱点了点头“还有其他呢” 子澈思考了一会。 “还有就是,上尧的辛夷,师叔知道的。” 孟忱沉思起来“的确,辛夷虽年纪不大,但实力确实很强” 子澈喝口水,准备润润喉咙继续说。 “我刚想起来这位林木姑娘,好像是家里穷被家人卖出去,幸得一小宗宗主相救,看重她的天赋想收她为徒。可惜这事被连渊宗的长老知道了,硬是去给要了过来” “那真是可惜”孟忱说道“不知这姑娘心里怎么想,连渊宗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 子澈连连点头“连渊宗都不是第一次干这些事了” 四人皆是叹气,连渊宗富庶,时间长了便跋扈起来,自己修炼不精便四处搜刮有天赋之人,但真正收入麾下后却不知道珍惜,白白糟蹋了许多可塑之材。 “可惜可惜”景延说道“不知道连渊是给了多少好处才把林木挖过来,欧阳铭这样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实在不易” 聊着天时间过的格外快,转眼间已是日薄西山。 “师尊,师伯。到客栈了”宋钰在外说道。 一行人有说有笑下了马车,进入客栈准备休息。 只可惜,此地偏远,客栈质量也远远不如先前一家。 店小二远远跑过来迎接。 “各位道长,这边请——” 客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也跟在身后。 “诸位道长,这边请,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店面实在太小,房间也少,只好两个人同住一间房 景延与宋钰师徒二人住一间,子澈与云祁住一间,剩下个孟忱和外门一位女弟子住一起。 “衡清……衡清上尊——”女弟子眼睛都要直了。 老板见她如此反应,心道孟忱恐怕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连忙堆着笑问候孟忱。 “这位仙长,小店多有不周,哈哈。额这个,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喊人过去……” 孟忱回礼“那便多谢了” 跟孟忱住一起的女弟子依旧沉浸在震惊当中。 孟忱率先破冰。 “不知你是哪峰的弟子,叫什么呢” 女弟子呆住,还是旁边人戳了戳她才回过神来。 “啊,弟子,弟子孟冉。是万药峰的外门弟子” 孟忱莞尔“那我同你相当有缘分啊,不仅住在一起,姓氏也相同” 孟冉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染上几抹粉色。 客栈老板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连忙将这二人带去房间里。 郊外的夜晚安静,云祁却怎么也睡不着。 “子澈,睡了么”云祁轻声问道。 “没呢”子澈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困意。 “你可知断桥一剑是什么事”云祁问道。 子澈听罢直接坐了起来。 “什么?断桥一剑你不知道?啊?” 云祁也坐起来“不知道啊,我这些事都是听你说的,你没说过我便不知道了” “唉”子澈摇摇头,感慨万千。 “那是衡清上尊的成名之战啊,你这人,唉、我勉为其难讲讲” 云祁洗耳恭听。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年,孟师叔刚继任峰主之位,无数修士向孟忱下战帖,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部都败在了孟忱剑下” “当年师叔的剑法何其凌厉,意气风发。修为差上一点的,在她手下都过不上三招” 云祁仔细回忆了和师尊练剑的场面,有些汗颜。 “可这些人都不算什么,都是虾兵蟹将,不过也在修仙界引发了相当大的震撼” “其中,就有一位人称剑仙的,算是当时的第一剑修,觉得孟忱此人太过轻浮,想给她点颜色瞧瞧。于是亲自下战帖,约孟忱于断桥一战” “师叔自然是答应了,那天早早的便去,却看见剑仙已经在桥头上等着了” “师叔很疑惑,怎么来得这么早,剑仙却只是冷哼一声,说她目无尊长,竟然比他这个长辈去得还晚” “后来才知道,那老头子前一天晚上就守在那了,就等着给师叔一个下马威。” 云祁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第25章 四方大会第三 子澈不为所动接着讲故事。 “师叔当时早了几个时辰便去了,剑仙脾气不好四海皆知,谁知还是被摆了一道” “剑仙找准了理由,说要教教师叔规矩,拔剑就上。当年的师叔,实力还不如现在,和剑仙勉强算得上平分秋色。啊当然了剑仙就是欺负师叔年纪小,要是现在,估计剑仙在她那里走不出十招” “嗯”云祁哼了一声“你继续讲” “剑仙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战胜师叔的,没想到师叔确实厉害,一打就是两天,便不想拖下去” “剑仙有一绝招名为‘无垢’当年败在这招上的人数不胜数” “然后呢”云祁凑过去说道。 “别急嘛” “当年师叔接了这一招,半条命都快没了。也是绝处逢生,师叔悟出一剑来” “这一剑,名为‘化尘’” “化尘?”云祁疑惑道。 “对,就叫化尘,当时那一剑,天地都为之变色,方圆百里皆能感受到剑意。” “最重要的是,这招无解,就是说威压太强了,根本躲不掉只能受着” “剑仙本以为自己会死,谁知剑锋却在脖颈边半寸处停下” “啊?!”云祁震惊。 剑修的全力一剑就像紧绷在弦上的箭矢,一旦射出去便无法收住。不知当年孟忱得是多恐怖的实力才能将剑停下。 “后来剑仙自知技不如人,回去便闭门谢客,不接受战帖。或许是心中郁结,不出两年便仙逝了” “据说当时师叔非常内疚,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剑仙,从此不再接受战帖。无奈化尘一剑实在太过惊艳,第一剑修的名号便就此传开了” 云祁一时缓不过劲来,什么叫‘被砍得半死悟出化尘来’还有化尘,他竟全然不知。 “你……见过化尘没有”云祁问道。 “我哪里见过,像化尘这样的剑招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轻易不会使用的。上一次用化尘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云祁沉浸在震撼中,难以自拔。 从他修仙以来,孟忱就仿佛战无不胜,似乎没有她办不到的事,不成想她竟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想要拜她为师,弟子们还那么崇拜她” “还想要听什么,我来讲”子澈说道。 不得不说,子澈在搜集消息方面相当有一手,满修仙界的事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二人一聊便是半宿,天快亮才睡下。 无奈第二天还得早早出发。 “你看这两个人,昨晚干什么了,困成这样”孟忱道。 云祁子澈实在困得不行,在马车里倚着墙睡着。 “谁知道这俩昨晚几点睡的”景延说道。 可惜马车颠簸,两人也睡不安稳。干脆不睡了,好好看看沿途的景色。 “好像快要到镇子上了”子澈说道。 “师尊,这是到哪了”云祁问道。 “快到了,瞧着已经很近了”孟忱答。 “明日便能到,师弟不必着急”宋钰补充。 云祁看向窗外,一修士正在空中御剑飞行。 “那边是谁在御剑”云祁指了指。 子澈连忙凑过去看。 孟忱不以为意“是谁家的修士,来参加四方大会的” “但她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子澈皱着眉。 “还是个小姑娘,不能是……” 孟忱掀开帘子,红衣少女御剑飞行,直直朝这边赶来。 果然是辛夷! 正赶上车队要停下来休息,辛夷也停下剑跑过来。 孟忱正独自等着她。 “师伯,我好想你”辛夷冲上前,抱住了孟忱。 “师伯想我了没有”辛夷埋在孟忱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孟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师伯当然也想小辛夷” 一年不见,辛夷长高了不少。一袭红衣更衬得少女明媚可人。 “不过怎么是你自己过来的,上尧其他人呢”孟忱问道。 “他们还在后面”辛夷抬起头“路过客栈的时候听见老板说天山剑宗刚刚路过,我就赶紧御剑过来找师伯” 孟忱点点头。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跟着天山走,明天就能到四方城了,到时候你再跟上尧会合,怎么样” 四方城便是举办四方大会的地方。 辛夷兴奋应允。 “那回去先给上尧传封信,别让人担心”孟忱说道“不知上尧是谁带队?” “是我师尊”辛夷脸上洋溢着笑“师尊还说,要我代为传话,谢谢师伯之前的照顾呢” 孟忱暗道,辛夷的师尊竟已经出关了,只是不知道状态如何。 还有韩施曾说过的,他功力大损,不知如今还剩几成。 带着辛夷回去,景延十分好奇,忍不住左看右看。 “这位便是上尧的辛夷了?”景延问道。 “是、我是” “这位是端阳峰主景延,你叫他景师伯就好”孟忱说道。 辛夷本以为景延是位弟子,不成想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端阳峰主。 “见过师伯”辛夷说道。 “师尊,要出发了”是云祁。 领着辛夷上了马车,孟忱一一介绍道“这位是云祁,我徒弟,你该叫他……” 思考了一会,孟忱实在不知道云祁和辛夷谁先拜的师。 “我拜师晚,应该称呼云祁师兄”辛夷说道。 “辛夷师妹”云祁附和。 “这位是南宫子澈,是天山掌门之徒,叫他子澈师兄就好”孟忱说道。 子澈与云祁都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小师妹充满好奇,聊得热火朝天。 “你说最后阿磐留在水天秘境了?魔族还能灵气入体呢啊”云祁说道。 “可不是,他还喜欢吃树叶呢。好几棵树都被他薅秃了,不知道能不能长回来” “他那么大块头,薅树叶子可逗”辛夷哈哈大笑。 子澈与云祁也忍不住笑起来。 车厢里挤着五个人,宋钰去照看其他弟子了,孟忱和景延都各读各的书。师兄妹三人聚在一边说话。 幸而车厢宽敞无比,一群人聚一起也丝毫不觉得逼仄。 “师妹,你是第一次来参加四方大会吗?”子澈问道。 辛夷止住笑“我?我还是第一次参加” “哦哦,没关系,云祁也是第一次参加,咱们正好有个照应”子澈说道。 辛夷点点头“那子澈师兄呢” “我也只曾参加一次”子澈说道。 “那师兄紧张么”辛夷又问。 子澈顿了顿,似乎是咽了口口水“啊,我当然不紧张,有什么可紧张的” 云祁却憋不住笑起来。 子澈撇了云祁一眼,语气有些心虚“笑什么笑,别笑。” 云祁乐得上不来气,嘴上说着不笑了,心里却想着不知道是谁,昨晚紧张的睡不着觉。 第26章 四方大会第四 辛夷低下头去。 察觉到辛夷情绪不对劲,云祁连忙发问。 “是怎么了,不开心吗,还是不舒服” 辛夷摆摆手,依旧默不作声。 “没关系,有什么事尽管说” “这里还有刚买回来的点心,要不要吃点”云祁问道。 辛夷看了看,云祁连忙拿过来递给她。 “来,尝一口,不喜欢也不要紧,可以再买别的” 辛夷尝了一小口,眼睛亮晶晶。 “好吃” 云祁扬起嘴角“喜欢就好,这里还有很多” 子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辛夷刚刚是心情不好。 孟忱在一边沉默看着,忍不住瞄了眼景延,果不其然,景延在也盯着这两人。 几十年的默契使然,两人对视,相视一笑,又各自看起书来。 云祁丝毫不知这二人的心思,只顾着哄好辛夷。 自小便寄人篱下的生活,令云祁对他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从子澈提起四方大会那一刻起,他便觉得辛夷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又见辛夷低下头一言不发,便知道她是紧张焦虑了。 子澈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办法转移辛夷注意力。 好在辛夷也不难哄,很快忘了心事又活泼起来。 晚上的客栈在一处繁华的小镇,距离四方城仅有几十里。 四方城不仅仅是四方大会的举办地,众多修仙者也常常流连于此,是以交通发达,高手云集而闻名遐迩。 周围经济也被带动,孟忱所在的镇子就有一条很是繁华的商业街。 想要好好休整一番次日进入四方城,这天众人早早便到了客栈。 孟忱看了眼嬉笑打闹的三人。 “天色还早,这里的集市繁华,好玩的很多。你们不如去逛逛,也好好放松放松” 子澈瞬间提起来兴趣。 “走啊,去不去”子澈问道。 “走”云祁转过头看向孟忱“那师尊要一起去吗” 孟忱心道年轻人的聚会,她凑什么热闹。 “为师便不去了” “那好,师尊放心,很快就回来,不会多逗留”云祁答道。 孟忱摆摆手“无妨,去玩” 子澈连忙拉上二人离开。 四方城名不虚传,即便是周边城镇,集市上也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几人不亦乐乎,只剩孟忱与景延站在原地。 “走,下棋还是干什么”景延问。 “不下棋,越下越老气横秋。咱俩比比剑法。”孟忱答。 景延愁眉苦脸“谁要和你比剑法,下棋去” “那你先陪我比剑,比完了我陪你下棋,怎么样” 说来惭愧,孟忱剑法太过强悍,多年未碰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无敌的太过寂寞,也是十分郁闷。 四方城常年修仙者云集,客栈也很懂事的在后院专门开辟了一方空地比试用。 景延拔剑,他一向不擅长剑法,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 看着景延纠结的表情,孟忱拿出明烛来。 “师弟,今天来让你看看我的新得的剑” 二人快步冲上前,景延的剑法再怎么说也比云祁强上不少,与孟忱过起招来也丝滑流畅。 孟忱兴奋起来“师弟好剑法”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景延连连后退数步。 “我的好师姐,你这一剑幸亏我躲得快,否则肩膀得被你削去一半” “怎么可能,你少在这里胡扯”孟忱反驳。 景延却突然冲上前,想打孟忱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孟忱怎么能被这些小把戏迷惑,当即侧过身去。 景延暗道不好,连忙调转身位,却来不及了,明烛爆发出璀璨光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舞过去。 等景延回过神来,长剑已架在肩膀上。 “师弟,稍逊一筹啊”孟忱笑道。 景延冷笑,反手推开明烛“得了得了,好师姐。” 又思考了一会,景延反道“偃甲阵的三种布局是什么来着,师姐我忘了,快教教我” 分明是在嘲讽孟忱不通阵法。 “那我今晚不陪你下棋了,回去研究研究偃甲阵,明天告诉你,如何”孟忱说道。 景延连忙哄着孟忱陪自己下棋。 转眼间棋局过半。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天都要黑了”景延说道。 孟忱看了眼天色,缓缓落下一子“你急什么” “辛夷是个好孩子,要是能看上云祁或是子澈就好了”孟忱说道。 “我倒是觉得,云祁心思细腻和辛夷更般配些,子澈那傻小子,唉”景延摇了摇头。 孟忱沉思,认可了景延的说法。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可惜不知道辛夷喜欢什么样的,咱俩怎么讨论都是白费”孟忱道。 二人沉默良久。 “要是辛夷真和天山的谁在一起了,那这辈分得怎么排啊”景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觉得”孟忱抬眼瞟着景延“现在说这些难道不是为时尚早么” 景延再一次陷入沉默。 “不过我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辛夷了”景延说道。 孟忱头也不抬“哦?” “说来听听” 景延抬起头无比认真。 “因为她像你” “她挺像你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不像” 孟忱不语。 二人又是沉默,仅剩棋子落于棋盘之声。 良久,孟忱开口问道。 “你可知剑子” 景延有些惊讶“剑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无事,只不过前几天看见了,想着问问你,却总是忘” 景延于史书一行颇通,却还是沉思了一会才回答。 “没记错的话,剑子只在魔族被封印前出现过,他们会在剑修一途颇具天赋,不过剑子的诞生条件极为苛刻,迄今已有数千年没有剑子诞生了”景延说道。 孟忱默不作声。 景延也只是看向窗外。 “你看那边”景延说道“他们回来了” 之间几人有说有笑进了客栈。 “师尊,师叔。我们回来了”云祁说道。 辛夷左手捧着一包吃的,右手拿着个精致的盒子,一跳一跳凑到孟忱旁边。 “嘿嘿,师伯。猜猜这是什么”辛夷挥了挥手中的锦盒。 孟忱眼底满是笑意。 “不知道啊,告诉我” “当当”辛夷打开锦盒,里面是支白玉簪子,清新雅致,很符合孟忱的风格。 孟忱很是惊喜。 “好漂亮,辛夷有心了,师伯很喜欢” “嘿嘿”辛夷笑道“我就说,师伯肯定喜欢这个,子澈师兄还不信呢。他挑的那个,丑死了。” 子澈一阵脸红。 “哪有啊,明明、明明就挺好看……”子澈越说越小声。 辛夷冷哼。 景延故作失望“啊?怎么只有衡清峰主的,没有端阳峰主的” “在这”辛夷从景延提着的大包小包里拽出来个盒子。 是个扇坠。 第27章 四方大会第五 景延此人,平时丢三落四从不敢把扇子带身上,除非出门在外有形象需求。 “哇扇坠,我正好缺一个。真好看” 说罢,景延也是十分配合地直接把扇坠拴上,展开扇子看了又看。 “好看,和我这幅山水也配”景延说道“这是谁挑的,子澈你吗” “根本不是”辛夷说道“这是云师兄挑的” 孟忱也被吸引过去“啊?云祁挑的?” “的确好看。”孟忱说道。 景延扇了几下。 “好看,我好喜欢” “行了,也晚了,快去睡觉”景延说道。 云祁三人乖乖离开。 事发突然,辛夷本要和孟忱一起住,毕竟四方大会在即,房间稀缺,幸而有人退了一间房,捡了个漏。 尽管辛夷本人很想和孟忱睡一起,但能额外订到房间实属不易,辛夷最终自己一个屋。 孟忱洗了脸,鬓角发丝湿漉漉粘在脸上。 “师尊,睡了吗”云祁在外敲门,轻声说道。 “没睡,进来” 云祁推开门,手还背在后面。 注意到他藏着的手,孟忱有些好奇。 “拿了什么东西,是吃的吗” 云祁瞄了眼桌子,上面还放着装簪子的锦盒。 “不是”云祁笑着说道“不是吃的,师尊快猜猜,是什么” 孟忱也提起了兴致“不是吃的,那是什么” “师尊猜猜” 孟忱摸了摸下巴“是单独买给我的吗,怎么刚刚不拿出来” “不知道了,别卖关子” 云祁打开藏在身后的锦盒,递给孟忱。 盒子里装着的是枚黄玉剑穗,黄玉质地温润,纯净无丝毫杂质,隐隐有灵力涌动。黄玉虽不名贵,但品质这么好的黄玉却极为少见。 “刚刚逛集市的时候看见这个,明烛不是还没有剑穗吗,感觉它和明烛很搭,就买回来了。”云祁说道。 孟忱正低头看着剑穗,一抬眼,却见云祁耳尖已是淡淡的粉红色。 给师尊送礼物,自己居然害羞了。 “有心了”孟忱说道“能买到这样品质的黄玉实属不易,明烛的确需要。为师很喜欢” 云祁害羞时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谢谢师尊,师尊、师尊喜欢就好” 孟忱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给师尊送东西,你自己说什么谢谢” “还有,你俩和辛夷玩得怎么样,给没给辛夷买点礼物什么的”孟忱问道。 “当然玩的很好,礼物……糖人算么,还有点心什么的,还有一枚簪子,不过是辛夷自己挑的” 云祁掰着手指仔细回忆。 “好啦,为师明白。”孟忱没继续逗云祁“没钱了就来找师尊,回去休息,明天就要进四方城了” 云祁点点头“嗯!我这就回去休息” 目送云祁走远,孟忱关上门,拿起了剑穗。 玉质触手生温,孟忱将其紧紧握在手心。 的确是枚相当好的剑穗。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和辛夷相处得怎么样”云祁喃喃自语。 辛夷未来大概率是上尧掌门,若是两宗能联姻,那便是亲上加亲。 尤其是云祁,和辛夷在一起简直不要太般配。 孟忱取出明烛,挂上剑穗。 明烛本就是把暖黄色的剑,如同烛火在黑夜里散发着的光,温柔而有力量,和黄玉十分般配。 孟忱忍不住拔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就着烛火欣赏了许久,才狠心放下剑睡觉。 一把好剑对剑修的诱惑实在太大,又有好剑穗相配,孟忱十分满意。 第二日出发的晚,孟忱好好赖了会床。 趴在被窝里打了两个滚,再出门,孟忱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模样。 “师伯好”孟忱正下楼正巧遇见辛夷。 两人缓步而行。 “昨天去集市,玩得开心吗”孟忱问道。 “当然开心啦”辛夷说道“这里真的很热闹,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只可惜师伯不在,不然就能一起玩了”辛夷语气隐隐有些失望。 孟忱有意想打听辛夷和子澈云祁关系如何。 “那两个小子没欺负你,在一起还玩得来么”孟忱问道,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辛夷,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辛夷明显兴奋起来,拉着孟忱讲昨晚的见闻。 “二位师兄都很好啊,云祁师兄给我买了好吃的,还有簪子,和师伯的那个很像呢,子澈师兄送给我一把折扇,都很好看。” “可惜,后来去玩投壶的时候起风,店家走了,不然还想赢一只小兔子回来养呢” “师伯下次一定要去,我投壶可厉害了呢” 孟忱笑着摸了摸辛夷的头“好,下次一定去” 俊男配美人,虽然在民间几人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但在修仙界,几十岁乃至几百岁成亲的大有人在。 感情之事急不得,还得徐徐图之,现下只要确定辛夷不讨厌这两人就行。 几人上了马车,越靠近四方城,周遭环境就越是繁华。 原本是泥土路,后来便铺上了石子,再然后是青石砖。马蹄踩在砖上咯哒作响,周围行人络绎不绝,夹着急匆匆赶去参加四方大会的队伍,好不热闹。 没了挡在路上的普通人,天山弟子们也下了马车,骑着高头大马缓步向前。 走过数里远的石板路,天山一行人才到四方城门。 四方城城门气势恢宏,雕花也透着古典与沧桑,似在和行人诉说它的历史。 “这石门,是汉白玉么”云祁说道。 “对啊,汉白玉,就是这么有钱”子澈答。 众人昂首挺胸进入四方城。 景延也骑了匹白马,手里拿着扇子,风流倜傥。 孟忱不愿出风头,依旧坐在马车里。 周围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似乎在讨论着今年的四方大会谁家更胜一筹。 云祁默默观察着,远远看见前方一车队金碧堂皇,气势恢宏。 “那个就是连渊宗” 第28章 四方大会第六 子澈扬扬头,向云祁示意。 “那边的那个,就是连渊宗。浮夸” 确实浮夸,连渊宗车驾恨不得全用黄金打造,马车四周垂着丝质纱帘,有银铃悬挂其上。处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只可惜审美不太够,隐隐有点暴发户气质。 道路两旁的高楼上,姑娘们倚着栏杆张望欢呼。 天山弟子人气极高,甚至有奔放些的姑娘,直接将手帕扔向心仪的男子。 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四方城,天山弟子依旧能占领一席之地。毕竟天山弟子大多气质出众,又总是一袭白衣,显得谪仙一般。 打头阵的景延更甚,如果说裴奕是修仙界出名的美男子,那景延就是修仙界众多姑娘们心中的完美夫君。毕竟长得帅又性格好,还是独占端阳峰的强者。人气和裴奕不相上下。 只可惜天山早早便明令禁止接手帕。 这条规矩还是裴奕本人定的,出发点是怕天山弟子惹上风流债,缺点是白瞎了姑娘们的一片真心。 天山人气高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孟忱也在。可惜孟忱没骑马,想看孟忱的人白跑了一趟。 孟忱在车内静坐,听见些窃窃私语声,十分不和谐。 “这就是衡清峰主首徒啊,长得倒是挺帅,实力看起来也就那样啊。没看出来哪里厉害” “就是就是,真不明白” 四下里对云祁的议论声不断,孟忱都能听见,想必外面的云祁会听的更清楚。 孟忱了然,云祁这次必然会面对众多质疑,困难重重。 熬过城门前一段路,天山众人总算到了四方大会会场。 来参加四方大会的弟子,都由主办方统一安排住在会场边的宿舍。 弟子们两人一间,自然还是云祁与子澈住一起。 连渊比天山速度快些,此时正在收拾行李,众人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连渊带队的是位女法修,名叫魏暇。 见天山众人到来,魏暇走上前,朝孟忱与景延聘聘婷婷行了个礼。 “在下连渊宗摇光长老魏暇” 孟忱与景延也回礼,自报家门。 天山和连渊向来不对付,天山嫌弃连渊满身铜臭味,审美差得离谱,连渊觉得天山自持清高,穿得活像小寡妇。 于是乎三人并未过多客套便各自安置去。 “不知连渊今年可是只有魏暇一人带队”孟忱问道。 景延摇摇头“不可能,连渊每年都至少来两位长老,今年应该还有一位天枢长老,他们都是轮换着来的” “师尊,师伯”是宋钰。 “弟子们都已经安置好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宋钰说道。 孟忱摆摆手“没什么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景延与宋钰离开,房间里剩下孟忱和辛夷。 “师伯,你说师尊他们明天就能到吗”辛夷问道。 “差不多”孟忱摸了摸辛夷的头“今天先和师伯住一起,等你师尊他们到了再去找他们” 毕竟弟子们两人住一起,长老峰主可不必。 辛夷听见可以和师伯一起住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孟忱说了一晚上的话。 第二天一早,上尧府众人也到达,孟忱这才把辛夷交出去。 可怜孟忱一晚上没睡好觉,当即奖励自己睡一整天。 四方大会在上尧府到达后的第三日正式开始。 四方大会有三轮,第一轮是个人赛,每人都有个编号,相同编号的人在一起比试,输了就直接出局。 云祁抽中的是淮水宗的一位男法修。 淮水宗常年不谙世事,也只有四方大会这样的盛会才请得动他们。 天山都是剑修,云祁修炼至今还是第一次同法修对战。 擂台下聚集起许多淮水宗弟子来。 “师兄加油!打爆他!!”淮水宗弟子高声呐喊。 这位男法修却只是斜斜瞥了他们一眼,歪着脑袋向云祁行了个礼。 “在下淮水宗王金宁,这位想必是鼎鼎大名的云祁云公子” 王金宁特地在‘鼎鼎大名’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让人十分不适。 云祁不卑不亢“正是我,还望王公子赐教” 天山弟子也注意到这边,当即跑过来为云祁撑腰。 为首的正是云祁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贾离海。 “云师弟加油!!!”嗓音嘹亮贯穿会场。 王金宁更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祁总觉得此人有些阴柔。 “好了,别吵了,云公子,接招”王金宁道。 说罢,王金宁大手一挥,金黄色灵力飘散于空中,却又猛地变换形态,成了数利剑刺向云祁 云祁连忙躲闪开。 剑修同法修比试,最重要的是身位。云祁心知距离太远难以获胜,飞速冲去想要拉近于王金宁的距离。 心知利害,王金宁猛地起身,想要跳开。同时双手结印,灵力汇聚成了莲花模样,只不过莲子的位置向外不断吐出箭矢,刺向云祁。 云祁挥剑,将其一一击飞,不成想这些箭矢在击飞后还能调转方向冲过来,一时狼狈不堪。 孟忱与景延正端坐在高台上盯着云祁的动向。 “这招确实难办,烦人的很啊”景延说道。 孟忱摇了摇头“云祁战斗经验不足,这样的攻击,快刀斩乱麻最佳,不应该像这样打。反被消耗” 另一边,云祁焦头烂额,漫天箭矢自四面八方飞来,让人疲于应对。 王金宁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 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心灵感应一般,云祁也想到快刀斩乱麻。 不顾周身箭矢冲向被控制的灵力莲花,云祁速度极快,快到攻击都追不上。 云祁挥剑,赤岩带着灼热红光斩向金莲,金莲不堪重负,碎成点点残片。 这一剑可谓相当精彩,四周天山弟子爆发出一阵欢呼。 “好样的!!云祁!” 王金宁攻击被阻,连忙结印想施展招式,云祁不给机会,剑法行云流水,逼得王金宁无路可退,只好将灵力化为铠甲堪堪阻挡。 一边的孟忱露出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灵力铠甲无法招架云祁暴风雨般的攻击,在赤红灵力中轰然破碎。 “我、我认输”长剑指着王金宁脖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天山弟子又是一阵欢呼。 云祁抬头望向孟忱。 孟忱也鼓起掌。 王金宁趴在地上,头发散落狼狈不堪,淮水宗弟子丢了脸也纷纷离开。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上届四方大会的一甲!竟然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败在第一轮!他无论怎么努力成绩也都只能止步一丙! 不甘心!好不甘心!我可是淮水宗的天才! 王金宁想着,面露凶光,手腕下涂满剧毒的银针闪了闪。 云祁正和天山弟子们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不知好歹的小子!去死!”王金宁暴起。 这一击太快,云祁避无可避。 孟忱离得太远,鞭长莫及。 云祁瞳孔骤缩。 难道……这就要死了么。 第29章 四方大会第七 云祁没死。 一股强悍灵力震飞细小银针,救云祁一命。 “哈,这人还是老样子。”景延笑道。 红发女人身着黑色纱衣,自虚空中缓缓降落。 “你好啊,小朋友。我是淮水宗风长老萧柳” 如果说孟忱是高山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洁雪莲,那萧柳便是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妖艳美丽,却实在致命。 萧柳落在擂台上,走过去扶起趴在地上的王金宁。 “丢人现眼的东西”萧柳凑到王金宁耳边,语气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懒“还不快滚” 王金宁连滚带爬跑下擂台。 “你就是云祁?”萧柳问道。 “我就是” 萧柳上下扫了扫云祁,兀自浅笑。 笑声如同红玫瑰盛开在深夜,神秘勾人。 “我说,孟忱的审美可真始终如一啊”萧柳妖娆地捂着嘴。 “罢了罢了,是我淮水宗没教育好弟子,跑来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替他道个歉,弟弟可别在意”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王金宁打不过就下毒谋人性命,照理说是要被逐出宗门的。但萧柳是长辈,亲自请求云祁原谅,态度还这么低,教人无法发作。 云祁骑虎难下。 “说话啊弟弟,你这样——我可不知道怎么跟你师尊交代了” “我说萧柳”孟忱与景延赶来,在虚空中站立。 “话不能这么说,淮水宗弟子谋害云祁在先,虽未得逞但也免不了挨罚”孟忱说道 “好啦,孟忱”萧柳仰起头。 “就算我不出手,你还能放任你小徒弟中毒?王金宁我过后自会罚他,今日这么多人……”萧柳转头瞥了眼四周,动静闹得太大跑来不少人围观。 毕竟是四方大会第一日,场面不好太难看。 “那你说,你怎么罚”景延说道。 萧柳歪了歪头。 “那你说呢,景延哥哥”这一声景延哥哥喊得百转千回,叫人听了酥酥麻麻。 景延不为所动“淮水宗弟子公然对我天山剑宗弟子下手,照律当逐出宗门” 萧柳撇了撇嘴“景延哥哥跟孟忱在一起待久了,怎么也变得这么无趣。王金宁是掌门极其为疼爱的弟子,不如这样,我回去罚他禁闭,禁闭五年。怎么样?” 景延与孟忱默不作声。 萧柳咬咬牙“那十年,十年可以” 禁闭和闭关可不一样,一个是舒舒服服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安心修炼,一个是在条件艰苦的禁闭室受难,一字之差可谓天差地别。 孟忱二人依旧沉默不语,周遭气压低沉,弟子们更是大气不敢喘。 还是云祁率先给了个台阶。 “多谢师尊师叔关怀。是徒弟学艺不精,幸得萧柳长老相救。禁闭十年已经让王金宁受到惩罚,想必他也能改过自新” 孟忱叹了口气“也罢,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咄咄逼人” “对呀,还是云祁弟弟懂事,善解人意”萧柳拍了拍云祁的肩膀。 “不如来我淮水宗——” 孟忱本已经转身走开,听见这话又回头扫了萧柳一眼。 萧柳故作紧张地闭嘴。 众人见状也忙不迭散开,四方大会依旧热热闹闹进行。 “依你看,这次四方大会云祁会是什么名次”孟忱问道。 二人依旧端坐高台之上,观察着擂台中弟子们的比试。 “依我之见,王金宁是上届的一甲十二。云祁击溃他毫不费力,一甲前十轻轻松松” “抽签也有很大讲究,你看王金宁就倒霉,第一轮就撞见云祁,云祁接下来只要别抽中太强的对手,成绩一定不错” 景延摇了摇扇子。 “云祁就是入门晚了些,否则他的成就不会低于宋钰,甚至不会低于你我” “嗯”孟忱应了一声。 “依我看也未必,云祁只是起步晚,未来成就还要看他自己”孟忱紧跟着说道。 擂台上忽然爆发出不小的骚动。 是辛夷,击败了连渊一位实力非凡的亲传弟子。 只见辛夷被上尧众弟子簇拥着,每个人都兴奋的大声欢呼。 与之相对的,连渊弟子面色铁青。 “我记得连渊与上尧也关系不佳”孟忱说道。 “可不是”景延冷笑“连渊瞧得起谁?说上尧是乡巴佬,天山是小寡妇上坟,淮水是老妖婆子” 孟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别被听去了”孟忱说道“去走走,在这里闷得慌” 两人在会场里漫无目的地溜达,却见一伙人聚在观众席上下赌注。 “我今年压欧阳铭一甲第一!” 旁边男子冷笑“那赔率可高,但你确定能拿到?” “这位道友”孟忱拍了拍领头的男子“不知各家赔率都是多少?” “都在这,你自己看” 孟忱拉过记着赔率的单子,押云祁的人少得可怕。 辛夷也不多,子澈略微高些,唯有宋钰人气遥遥领先,连渊宗林木与欧阳铭紧随其后。 景延笑出声来“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我押宋钰一千金”景延说道“先记账上,你们稍后自去天山处取”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景延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来博彩的人大多是四方城居民,不认识孟忱不奇怪,却有不少人对景延有印象。 加上这两人身姿颀长,气质更是鹤立鸡群,引发围观者一阵骚动。 “不知二位是谁……我也好放心去取钱”收钱的男人有些紧张,受宠若惊似的,毕竟一千金可不是小数目。 景延展开扇子“在下端阳峰主景延” 四下里瞬间鸦雀无声。 “我压云祁三千金”孟忱更是重量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收钱人的脸已经激动成不自然的绯红色。 “好好、您二位签字画押,我、我稍后去取” 景延扫了孟忱两眼,二人签字画押。 等到走远,景延实在忍不住。 “怎么就这么信任云祁,三千金啊” 孟忱笑笑“我自己的弟子,不相信他我相信谁” 景延叹了口气“也好也好” 场上,云祁也对博彩一事有所耳闻。 本来押他的人极少,衡清峰孟忱上来就下了三千金的注,引得许多人跟风。 场边为他欢呼的人也多起来。 云祁暗自鼓劲,必须要让师尊盆满钵满的走。 第30章 四方大会第八 第一轮最终比了三天,弟子们被分成甲乙两组,甲组继续参加第二轮。 云祁自然在甲组之列,子澈辛夷也紧随其后。 第二轮是小组赛,甲组只剩不到两百人,随机选出八人为一组,在擂台上混战。出界或认输即为淘汰,最后剩下的三人晋级。 云祁忐忑的抽签,仔细甄别后选了个最顺眼的。 “子澈,辛夷,你们是哪一组”云祁问道。 二人也抽完签回来,小心翼翼解开了蜡封。 “我是甲寅组,你俩是什么”辛夷问道。 孟忱也凑过来看。 “太好了!我也是甲寅!哈哈咱们俩是一组!”子澈开怀大笑。 “你呢,是什么”孟忱问向云祁。 云祁无奈展示。 “丙卯” “啊?”辛夷有些失望。 “没关系,这么多组呢,能分到一起是有缘,分不到一起也没关系”云祁说道。 “不知道都和谁一组”辛夷说道“我好紧张” 说罢,辛夷拉起孟忱的手。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孟忱说道,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不必紧张,上一轮都这么好了,下一轮也不会差” “嗯嗯”辛夷点点头“我不紧张” “你们俩也别紧张,前三就能晋级,对你们来说都很简单”孟忱说道。 子澈与云祁对视一眼,相互鼓了把劲。 甲寅一组第三个便上场了。 子澈与辛夷一前一后,缓步上前。 远处,欧阳铭身着灰袍走上擂台。 孟忱很是吃惊“这是欧阳铭,居然能抽中他?” 景延面色凝重了几分。 四方大会排名与手气息息相关,毕竟运气也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之一。 子澈与辛夷显然运气一般。 “你看,现在场上是天山、上尧弟子各一位,连渊、淮水弟子两位,还有两位是小宗门的弟子。” “要是欧阳铭铁下心来保这位连渊弟子,那辛夷与云祁之间必然有一人会被淘汰” “更何况剩下的这几位弟子实力也未可知” 景延收了嬉皮笑脸,面色严肃。 不多时,擂台上八位弟子便到齐了。 云祁与辛夷看见欧阳铭相当惊讶。 “天,怎么是他”辛夷惊叹道。 几人按着派系一堆堆聚在一起。 淮水的一位弟子率先出击,灵力化为猛虎冲向场上众人。 灵力化为活物是相当高阶的术法,此人实力绝不一般。 孟忱暗自为场上两人捏了一把汗。 小宗门的一位弟子率先不敌,淘汰出局,场上各式攻击混乱不堪。 这样的大混战,最不适合剑修发挥。 欧阳铭始终淡定自若,只是自保并未出招。 直到一道凌厉剑芒逼向连渊另一位弟子,欧阳铭出击,剑芒瞬间被击散。 孟忱回头看了眼景延,景延摇了摇头。 看样子欧阳铭是准备保下这位同门了。 场上,辛夷与子澈对视一眼,决定先淘汰掉较弱三人。 子澈率先出击打掩护,辛夷紧随其后,冲向淮水的一位弟子。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印散开,子澈乘胜追击,此人旋即被淘汰。 察觉到子澈的意图,淮水另一位弟子也调转矛头攻向辛夷子澈二人。 连渊另一位弟子被猛虎逼得焦头烂额,旋即攻向淮水弟子。 最终不敌三人,淮水两位弟子都被淘汰。 “先把弱的淘汰掉”子澈喊道。 不知名小宗的另一位弟子成了风暴中心。 攻击接踵而至,此人最终出局。 场上仅剩子澈,辛夷,欧阳铭与连渊另一弟子。 孟忱皱了皱眉。 “景延,你怎么看” 景延叹了口气。 “战术不佳啊,若是我,先集火连渊那个,六个人一起打,欧阳铭想必很难护他周全,往后场上局势不就清晰了么。可惜可惜,淮水率先出击的弟子没开好头,这俩人也没收好尾” 孟忱点头“的确,二打二子澈辛夷很难是他俩的对手” 场上四人气氛焦灼。 子澈提剑冲向连渊弟子。 欧阳铭挡在他身前,挡下子澈的攻击。 不得不说,欧阳铭这么多年蝉联第二,只打不过宋钰,对付其他人还是轻轻松松。加上他还是法修,二人根本无法靠近他身后之人半步。 欧阳铭摊开手,霎时,整个擂台都被包裹在霞光之下,灵力渗透进整个空间,压得子澈与辛夷喘不过气来。 “你……”辛夷咬牙切齿。 “耗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想办法把距离拉近!”子澈喊道。 二人飞身上前,欧阳铭不会让他俩得逞,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劈向二人。 这一招实在厉害,只要在他圈中的范围内,就一定会被制衡。 二人逐渐不敌,周围博彩压了欧阳铭的人也开始高声欢呼。 辛夷率先体力不支,被金光击中。 一边,辛夷的师尊拍案而起。 辛夷在地上滚了几圈,挣扎着起身。 子澈也疲于应对。 “你们二人,谁先认输”欧阳铭说道。 “做梦!”辛夷暴起,冲向欧阳铭。 剑芒耀眼,如流星划破天际,锐不可当,直接砍向欧阳铭。 欧阳铭连忙分出心思应对辛夷,金光的攻击减弱,子澈趁机攻向他身后的弟子。 “这一剑真是漂亮”景延评价道。 辛夷忽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与欧阳铭打的有来有回。 连渊的那位弟子是个拖油瓶,实力不敌云祁,连忙靠向欧阳铭这边,想让他帮忙。 欧阳铭单手结印,挡住子澈一剑,却不敌辛夷,被击退数步。 连渊弟子身边没了保护伞,被子澈与辛夷集火,几乎瞬间败下阵来,连欧阳铭的帮助都没等到。 周围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连渊弟子愤愤不平,欧阳铭却向辛夷施了一礼。 “姑娘剑法非凡,在下实在佩服。刚刚伤了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辛夷扫了欧阳铭一眼,摆摆手“罢了罢了,这有什么” 上尧与天山的弟子们冲上去抱住辛夷与子澈。 “太厉害了!小师妹!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帅!” 辛夷潇洒挥袖“轻轻松松” 云祁也释然一笑,看向孟忱。 “紧张么”孟忱盯着云祁紧握着的手。 “其实有点”云祁笑笑“希望我抽到的对手别太强” 子澈归来,昂首挺胸。 “子澈干得漂亮,剑法卓绝,和辛夷的配合也好,等我回去好好跟你师尊美言几句”景延说道。 子澈有些羞红了脸。 “哪里有,都是辛夷牵制住欧阳铭的” 孟忱拍拍子澈“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不必妄自菲薄” 第31章 四方大会第九 “等会就要到云祁了”子澈说道。 云祁扶额“可不是” “希望别抽中欧阳铭这样的高手” 子澈拍了拍云祁“没事,相信你” 很快,云祁上场。 孟忱站在围栏边,观察场上局势。 “那个人……是林木么?”孟忱问道。 少女身穿连渊校服,缓缓走上擂台。 景延定睛一看,果真是林木! “怎么是她?她可是不输欧阳铭的强者!”景延惊叹道“这三个人手气怎么都这么差!” 云祁看见林木上场也紧张起来。 “你是叫云祁么”林木问道。 少女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忧郁的气质,凤眼低垂,柳眉微蹙,似有心事一般。 “我是云祁” 林木没再说话,转过身看向其他上场的选手。 云祁见状也没搭话,只是静静站着。 “云祁师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云祁回头,是位天山的弟子,有些眼熟。 “你是——孟冉?” 少女绽开笑容“师兄记得我啊,我是孟冉,前几天和衡清峰主住在一起的” 擂台上人员陆续到齐。 云祁这一轮,连渊弟子只有林木一人,淮水弟子两人,还有三人来自不知名小宗。 “这一场也很难办啊,不过云祁晋级倒是不难”孟忱说道。 “的确”景延紧盯着场上“只是不知道余下六人都是什么来头,什么水平” “那位天山的弟子……”景延仔细观察了一番“是不是之前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叫孟什么的来着” “是她,孟冉,实力还可以,不过想晋级是有点难”孟忱说道。 场上气氛焦灼起来,林木率先出击,灵力自她掌心流出,直冲云霄,又重重砸下来。 几人连忙格挡,混战一触即发。 “孟冉!”云祁喊道“先把实力弱的淘汰掉” 孟冉迅速会意,提剑紧跟着云祁。 察觉了云祁二人的意图,众人连忙调转方向,三位小宗门弟子成了众矢之的。 迅速解决掉其中两人,还有两位淮水宗弟子也旋即被淘汰。 场上仅剩林木,云祁,孟冉,还有一位不知名弟子。 “这人修为不错,你可认识”孟忱问道。 景延仔细看了看“不认识,从未见过” 孟忱摇摇头“那可难讲他跟孟冉谁能晋级” “师叔,这人我知道,好像是巫山叫什么——秦安之的” “巫山?竟能出这么出类拔萃的弟子,真不一般”景延说道。 场上四人气氛焦灼,阵阵轰鸣声不断。 “那边是怎么了?”景延指向一边。 孟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观众席上一群人吵吵嚷嚷围在一起,火光冲天,主办方正急匆匆用灵力调来水源灭火。 “怎么走水了”孟忱说道。 火势不小,加上席间纷乱声不断,连场上的林木也频频侧目。 云祁一剑横扫过去,赤岩带着滚滚红光凌厉非常。 “怎么能在比试的时候分心呢”云祁沉声说道。 林木被击退数尺才将将稳住脚步。 云祁又是一剑,林木没惯着他,蓬勃灵力以最原始的形态冲击而出,将云祁击退。 林木毋庸置疑是四方大会的热门选手,不少人在她身上赌了钱,见林木实力超群高声欢呼。 孟忱皱了皱眉。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林木明知道云祁和孟冉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本可以联合云祁击退秦安之的,可她偏不,频频对云祁下手,我不明白,她是想做什么” 景延沉默良久。 场上局势明朗起来,云祁对战林木,秦安之对战孟冉。 林木实力非凡,云祁逐渐不敌。 周围观众的欢呼声愈发大了。 云祁咬咬牙,又是一剑,拉近了与林木的距离。 林木将灵力化为长剑,二人保持同一个姿势僵持着。 灵力飞溅,华丽又耀眼。 “云祁”林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云祁生怕她搞鬼,并不理她。 “你是个很好的对手,也是很优秀的剑修,我打得很尽兴”林木自顾自说道。 “听说你修炼不过三年,相信你能取得好成绩,未来前途似锦” 云祁紧紧盯着她,疑惑不解。 林木忽然别开剑,云祁一惊,动作远远快过脑子,又是一剑跟上。 人群躁动起来。 “林木!!!” 似乎是对剑不太熟悉,林木长剑散去,动作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停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林木被击飞了出去,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人群瞬间沸腾。 前期大肆渲染的林木竟这样被淘汰,明明可以争一甲前三的选手,最终止步于乙。 云祁不可置信,呆呆愣在原地,林木竟生生受了一剑,这剑她明明能躲得啊! 周围观众破口大骂,语句之脏晦难以入耳。 林木挣扎着坐起来,拨了拨脸上的乱发,嘴角还挂着血。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原本对林木抱有极高期望的人们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冲上擂台。 “老子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更有甚者,一脚踹翻了林木。 愤怒上头的赌徒控制不住情绪,对林木动起手来。 场面十分混乱,林木像只没人要的野狗,蜷缩在角落,任由别人对她拳打脚踢。 云祁推开簇拥着的人群。 “都干什么呢!让开!” 没人理他。 眼见林木被打得鼻青脸肿,云祁猛地拔出剑。 “都让开!” 赤岩闪着寒光,周围人终于清醒了几分。 云祁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木。 欧阳铭这时也御剑冲上擂台,眉眼间杂糅着失望与愤怒。 “多谢了,云公子,来交给我就好”欧阳铭低声说道。 林木只是呆愣愣的,像个木头人,任由云祁将她抱给欧阳铭。 “他们还是……唉”欧阳铭凑在林木耳边说着,恰好被云祁听见。 林木不说话,只是憔悴的摇了摇头。 云祁一头雾水的回去。 孟忱面色阴沉的可怕,景延也绷着脸,只剩一头雾水的子澈。 云祁自拜师以来,三年,头一次见孟忱这副表情。 “师尊,这是……怎么了” 孟忱意味不明地冷笑出声。 “假赛”景延说道“刚刚有人五千金赌秦安之,就是那位男弟子赢” 景延语气冰冷,与他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云祁倒吸一口凉气。 “连渊为了钱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这可是毁了林木一辈子!” 第32章 四方大会第十 “他们会管这些?这次连渊可赢了几万金”景延冷笑。 “几万金!”子澈惊呼“他们真是疯了!” “岂止是疯了,连渊居然利用四方大会赚钱,呵,佩服”孟忱说道。 即便对于天山这样的大宗门,五万金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这些钱全部出自四方城百姓之手。 “那能不能揭发他们,难道还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吗”子澈连忙问道。 “如何揭发,打败林木的是云祁,赌钱的是巫山弟子,从头到尾除了林木,连渊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今天的事,捅破了天也是林木失误,云祁超常发挥。” 景延叹了口气。 四人皆是默不作声。 林木的招式灵活,说是千变万化也不为过,让云祁吃尽了苦头。如果不是故意放水,云祁想必很难打过她。 只可惜,林木本人没有背景,无人撑腰,才会任由连渊摆布。想必欧阳铭也知晓内情,当时才会异常愤怒。 加上林木年纪不小,成名机会所剩无几,往后更怕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 钱,只是为了钱。 云祁攥紧了拳头。 这样大费周章,竟是为了钱。 孟忱抬头,远远看见连渊的两位长老端坐于高台之上,露出满意的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冷若冰霜的欧阳铭。 似乎是爆发了争吵,欧阳铭拂袖离去。 “那位,可是连渊的天枢长老?”孟忱问道。 “就是他”景延说道“乐得这么开心,想必功劳不小” 四人沉默不语,无话可说。 想到轰轰烈烈的一场比试竟以这种结局收场,云祁心中又怒又恼。 “我去走走”云祁待不下去,想出去散散心。 擂台上依旧热闹非凡,几家欢喜几家愁。 天色渐暗,这一天的比试也结束,会场上人们陆续离开,偌大的场地最终只剩云祁一人在漫无目的地走。 前面突兀地出现一男子。 是欧阳铭! 云祁心中太多话,忍不住喊住了他。 “欧阳兄!” 欧阳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是你啊,云兄。是有什么事”欧阳铭问道。 云祁箭在弦上,大脑却一片空白。 要问什么,问连渊是不是真的指使林木输给自己吗,还是问连渊到底干了什么,难道要让欧阳铭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指责自己师门吗。 云祁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看出云祁的窘迫,欧阳铭并未为难。 “四方城的月色很美,云兄可否愿意陪我散步赏月”欧阳铭问道。 “荣幸之至” 二人并肩而行,漫步于皎洁月光之下。 “云兄觉得林木实力如何”欧阳铭冷不丁问道。 “很强,重点是很有灵性,毫不死板,令人难以捉摸”云祁说道。 欧阳铭点点头“对啊,我也是这样觉得” “刚刚云兄叫住我,我猜是有事想问,那不如我先讲个故事”欧阳铭道。 “洗耳恭听” 会场寂静无声,欧阳铭沉稳的嗓音如同古井中丢下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有个小女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只好把她卖出去,养她的弟弟妹妹们” “小女孩就说,你们要把我买到哪去啊,她的家人信誓旦旦说是让她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走了,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她父母分明是把她买进了花楼” “她伤心,又哭又闹,却只能换来毒打。小女孩只好学聪明些,装作乖巧实际谋划着逃跑” “逃跑没成功,小女孩被抓回来打个半死,这时候碰见了一位修仙的道长,把她买下来,要带她修仙” “小女孩特别高兴,道长对她很好,她每天修炼特别开心” “再后来,小女孩的修炼天赋被人觊觎,剑抵在道长脖子上,逼道长把小女孩送给他们” “道长不从,小女孩不能眼睁睁看着道长死,只好忍痛离开了道长” “云公子”欧阳铭一声呼唤,打断了云祁的思考。 “云公子觉得我的故事讲的怎么样” 云祁挤出几丝笑来“引人入胜,十分精彩” “公子聪慧过人”欧阳铭苦笑。 二人沉默良久。皆是酝酿着自己的心事。 “那你可有怨恨?”云祁冷不丁问道。 “怨恨?”欧阳铭仰起头,冰冷的月光照得他的脸棱角分明。 “我要如何怨恨,我只恨自己能力不足,身为大师兄,却不能保护好师弟师妹们” 欧阳铭抿着嘴,似有千万句话想说。 最终却只是自嘲般的开口。 “是我越界了,还望云公子见谅” 二人走了不知多久,才分道扬镳。 一轮圆月已然高悬。 云祁有话想说,却不知怎样说出口。胸中似有无数砝码坠着,闷闷的难受。 鬼使神差的,竟走到孟忱房门口。 有话想跟孟忱说,却又担心打扰孟忱,干脆坐在门口。 孟忱感知到外面有人,推开门看见的就是云祁席地而坐,脸埋在臂弯里。 “云祁?怎么了” 云祁抬头,一双眼睛因为缺氧有些泛红。 “没事,就是有话想同师尊说” “进来”孟忱说道。 云祁起身进屋。 “说”孟忱倒了杯水递给云祁“想不想吃点什么,栗糕可以么” 云祁方才没感觉,看见水顿时渴得难受,咕咚灌下一整杯。 “吃什么都可以,师尊,我刚刚碰见欧阳铭了” 孟忱有些淡淡的“嗯”的哼了一声。 云祁还想继续说,却无从说起,卡在原地。 “我猜你想说,欧阳铭有心帮师妹一把,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孟忱说道。 云祁点点头“师尊料事如神” “云祁,你要明白,这世上坏人很多,即便是最善良的人,夜深人静时也会有些坏念头的” “欧阳铭是位君子,可惜连渊那群人太不像话,连渊掌门,商贾出身,好的不学净学些偷奸耍滑的,堂堂连渊,千年历史,为了黄白之物连脸都不要了” “我只想着有一日,欧阳铭能重振连渊宗”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孟忱叹了口气“命数,你也不要过于忧心了。为师明白你不痛快,赢得不明不白,可很多事都是要学会放下的,人总不能永远活在愧疚里” 第33章 四方大会第十一 云祁垂下头。 “徒弟知道” “不过有一件事,徒弟不明白” 孟忱挑了挑眉“你说” “我不明白,法修招式千变万化,像林木这样的,更是融会贯通,令人捉摸不透,剑修招式却死板单一,除了剑招就没别的了” “我在想,剑修的招式为什么就不能有些变化” 孟忱紧紧盯着云祁。 “今天是十五吗,月光好亮” 云祁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天是十六,不知师尊……” “都说十五的月亮又圆又美,但依我看完全比不上十六” “剑修和法修也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形式,一眼看过去好像是法修更无解些,但实际上,你自己说,法修多少招式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的” 云祁沉默不语。 “不是说剑修招式死板,而是你还没探究明白” 孟忱说罢,按了按太阳穴,这几天失眠得厉害,忍不住的头疼。 “师尊是怎么了”云祁问道。 孟忱摆了摆手“无妨,还有什么事” 云祁摇头“没什么事,那不打扰师尊休息了,徒弟告辞” 孟忱点点头“去” 云祁正要开门,孟忱却叫住了他“天山剑法的第一卷第三式,你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找我” 等到云祁离开,孟忱才如释重负瘫倒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这几天孟忱总睡不好。 云祁回了房间,子澈困得不行,却还是坚持着为云祁留了盏灯。 “你可算回来了”子澈说道“啊,困死我了” 云祁有些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我去找了趟师尊” 子澈连连点头“好好好,回来就好,赶紧睡觉。幸好明天不比,要不然真困死了” 说罢,子澈掀开被子往里钻。 “等一下的”云祁说道“天山剑法第一卷第三式,你还记得么” 子澈翻了个身,面朝云祁。 “第一卷第三式?什么啊,怎么想起来问那个” 云祁摇摇头“师尊让我看看,我不明白,那不是很普通么” 子澈又转了过去“书在桌子上,你自己看,我睡觉” 说罢倒头就睡。 云祁小心翼翼翻开书,纸张厚实,在深夜里发出阵阵哗哗声。 很是助眠。 子澈睡得沉,云祁趴在被子下,灵力散发着微弱的光。 云祁就着这点光仔细阅读。 明明只是普通的剑法,为什么孟忱特地让自己回去看看。 几乎要把书里每个角落看遍,云祁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云祁几乎要怀疑,这书是不是需要些特殊的打开方式,比方说用火烧,用灵力灌。 实在耐不住困意,云祁最终迷迷糊糊睡着。 却做了个梦。 这个梦做得承上启下,从在养父母家生活开始,到被孟忱捡到天山,再到孟忱教他剑法 孟忱的剑法惊为天人,直到今日云祁也觉得佩服。 等等,剑法? 云祁自睡梦中惊醒,天边泛起鱼肚白,云祁连忙找出书细细阅读。 当年孟忱亲自演示的剑法,就是天山剑法第一卷第三式,可细细想来,有许多地方都和后来学的不太一样。 云祁细细咀嚼孟忱说的话。 剑修与法修不过形式不同。 云祁灵光一闪。 自己的剑法向来循规蹈矩,可世间哪有那么多规矩。 第一卷第三式平平无奇,是天山所有剑法中最平平无奇的一卷,正因如此,这一式可以衍生出许多其他招式来。 正如法修,本质上还是使用灵力,只不过换了个工具。 师尊让他回去看这一式,就是想告诉他,世间修士无数,招式变幻莫测,但最终万变不离其宗。 同样的,不单单要把握好最基本的招式,更要衍生出自己的东西才行。 云祁茅塞顿开,困意全无。 子澈迷迷糊糊醒过来,一转头看见云祁端坐在床边,腿上还放着赤岩。 “啊!你干什么!”子澈惊呼。 云祁低头看向子澈。 “别用你那个眼神看我,我害怕”子澈拉了拉被子。 “别害怕,我又不拔剑杀你,你害怕什么”云祁疑惑说道。 子澈冷笑。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形象” 云祁摸了摸脑袋,头发乱糟糟的,睡得不好想必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去。 “你可别告诉我你昨晚一晚上没睡”子澈说道。 “没有,我睡了,我明白第一卷第三式是什么意思了” 子澈语气玩味“那你说,展开讲讲” 云祁因为所以的解释了一通,子澈云里雾里。 “随便,我好困,再睡一会,你也睡,你现在像十年没睡过觉一样” 云祁哦了一声“那我眯一会” 眯的这一会很短暂,云祁耐不住,跑去找师尊。 孟忱本人此时正在床上,睡得正香。 在天山时,孟忱总起的很早,云祁也只隐隐觉得师尊有些嗜睡。 云祁敲门,语气里满是兴奋。 “师尊!我明白了!” 孟忱迷迷糊糊睁开眼。 “师尊,在吗?” 孟忱心情极其烦躁,皱了皱眉,转过身去把被子蒙在头上。 “师尊?”门外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出去!”孟忱喊道,语气里不受控制地满是怒意。 云祁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孟忱没起床,恨不得暴揍自己一顿。 师尊还没起,就跑过来敲门,扰人清梦,太不礼貌。 等到孟忱转醒,已是天色大亮。 匆匆套上件衣服,孟忱推开门,却见云祁席地而坐,已经睡着了。 孟忱叹了口气,抱起了云祁。 毕竟是修仙之人,孟忱看似瘦弱实则力大无穷,抱起云祁轻轻松松。 小心翼翼将云祁放在榻上,孟忱细细端详起云祁来。 云祁睫毛很长,似乎睡得不安稳,乌黑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再往下,一张脸棱角分明,只是夹杂着少年的稚气与青涩。 想来云祁到天山也不过三年,刚好是个完整的少年时期。 不知过了多久,云祁悠悠转醒。 一睁眼,面对的是陌生的窗幔。 再一转身,孟忱正静静看着他。 云祁一瞬间如遭雷劈,怎么睡在师尊床上了。 “你在外面坐着,睡着了。我见你睡得安稳,又怕你着凉,就把你抱进来了”孟忱说道。 云祁匆忙起身“是、是徒弟失礼了,叨扰师尊” 孟忱脸色如旧“是我今天早上吼了你,说到底是我不好” 云祁汗颜。 第34章 四方大会第十二 “不过你早上说明白了,是明白什么了”孟忱问道。 云祁绽开笑容来。 “我明白师尊说的第一卷第三式是什么意思了” 孟忱轻轻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第二轮比了两日,最终选出不到六十人来。 最后一轮的规则与第一轮相似,抽签一对一比试。 “我发现云祁和子澈手气都不太好,尤其是子澈,差到发指”孟忱说道,眼睛紧盯着擂台上抽签的众人。 景延摇了摇扇子“别说了,越说越点背” 云祁跑回高台。 “师尊!我这次抽到的是上尧的弟子!” 孟忱看了眼他的签号。 “不知是哪位” 云祁指了指“那边灰色衣服的,好像是辛夷的师兄” 孟忱顺着云祁手指的方向看去,灰衣青年正在同辛夷的师尊说些什么。 “挺好的”孟忱说道。 “子澈你抽的是谁”景延问道。 子澈讪讪举起手中竹签“中奖了,抽中连渊欧阳铭了” 众人一阵沉默。 “无妨,子澈,欧阳铭修为高强,与他对战你也能收获不少经验”孟忱说道。 “不过你同欧阳铭也真是……”孟忱补充。 子澈双目无神,呆呆坐着。 孟忱正支着脑袋观察场上。 不得不说,四方大会的比赛机制有很大问题,运气占很大比例,即便到了第三轮,也有不少实力不佳的弟子。 “师尊”云祁起身“快要到我上场了” 孟忱转头看向云祁“你过来” 云祁走到孟忱身边。 孟忱抬手,帮云祁理了理束发 “去” 云祁手里握着剑,眼神坚毅。 “师尊放心,徒弟定不辱使命” 孟忱看着云祁走到场上。 对战云祁的上尧弟子是位法修,似乎年纪不小,比云祁高出半个脑袋。 如此说来,云祁在天山三年,正是长个子的年纪,现如今已经不比孟忱矮多少了。 云祁拔剑行礼。 “天山弟子云祁。” “上尧弟子叶乔。” 尚未抬起头,漫天灵力陨石般砸下来。 云祁连忙四处躲闪。 和连渊与淮水法修不同,上尧法修的招式明显少了许多花里胡哨,精干又务实,让人难以招架。 云祁挥剑,赤红剑芒闪过,击散了铺天盖地的攻势。 见此人不好解决,叶乔转变策略,灵力凝结,冲向云祁。 灵力又细又密,如春日雨丝,伤害性不高,却逼得云祁无法施展全力。 孟忱在一旁,眉头蹙起。 这招不致命,却实在麻烦。 云祁避无可避,细细密密的灵力划破他身上许多处,飙出血丝来,远远看去很是瘆人。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林乔淡淡开口说道。 云祁咬了咬牙。 “绝不可能!” 云祁身上遍布伤口,每动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疼。 灵力在身体中流转,浑身被暖意包裹,让云祁想到在冷泉修炼时,灵力也是这样滋养着他的躯体。 赤岩嗡嗡作响,几乎与云祁融为一体。 全身被灵力控制,云祁大脑空白,满世界只剩一人一剑。 漫天攻击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云祁大力挥动赤岩,灵力混杂着剑意,冲破云霄。 刹那间整个擂台都被耀眼的红光笼罩,光彩夺目。 云祁忽略了身边流窜的灵力,这一剑直逼林乔本人。 林乔始料未及,连忙后撤,却打乱了结印,牛毛般的攻击总算是停了下来。 高台上的孟忱松了一口气。 “这剑不赖”孟忱说道。 “云祁的这剑,是带了剑意么”景延连忙问。 孟忱肯定了他的说法“带的不多,但确实有” 如果说提升灵力靠努力,那剑意的提升便是天赋机缘一样不能少。 没天赋没悟性的人,即便修炼几十年也难以悟出剑意来。 景延惊呼“云祁才修炼三年,竟然诞生剑意了” “你当年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剑意来着”景延问道。 孟忱瞟了他一眼。 “一年” 景延被噎得无话可说。 这一剑的红光久久不散,观众席近乎沸腾。 “啊啊啊啊!云祁!!” 云祁一路过关斩将,毫无疑问,这剑的诞生,昭示着云祁成为本次四方大会最大黑马。 林乔被击退数丈,几乎到了擂台边缘,两手匆忙结印。 云祁此时已杀到林乔身边来。 如入无人之境,云祁此时杀红了眼,不知疲倦似的,一道道攻击接踵而至。 林乔连忙结印格挡,却不敌云祁道道剑芒。 身形狼狈不堪,林乔几乎是强撑着不跪倒在地。 “这剑法……”景延沉吟。 “是天山剑法的衍生,融合了他自己的习惯跟特色”孟忱解释道。 天山没有这么强势的剑法,每一剑似乎都竭尽全力,不留一丝余地。 云祁似乎从未如此畅快过,道道灵力卸出,每一击都让他格外兴奋。 “我、我认输”再也抵挡不住,林乔近乎崩溃说出这句话。 云祁还沉浸在兴奋当中,听见这句话似乎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透,只好收手。 “云兄修为高超,我自愧不如” 云祁恢复冷静,扶起瘫坐在地的林乔。 观众席呼声如雷,云祁看向一边,却刚好瞥见林木,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孟忱也起身看向云祁,眉眼含笑。 景延忍不住赞叹。 “实在厉害,不像是只修炼了几年的孩子,倒像是上辈子的没忘干净” 孟忱扑哧一下笑出声。 云祁精神抖擞地回来,脸上还挂着彩,活像大军中七进七出,获胜归来的将军。 “做的好”孟忱说道“没给你师尊我丢脸” 云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明明差的挺多的” “哈”景延笑出声。 “别谦虚,你这剑法活像修炼了几十年的老修士,尤其是后面,精彩精彩” 孟忱看向云祁“你说明白第一卷第三式是什么意思,确实不假” “不过你的剑法如此凌厉,不给自己留点退路么”孟忱在心里暗暗想到。 云祁抹了把脸“都是师尊教得好” “快到我了”子澈冷不丁开口,语气里透着沮丧。 云祁拍拍他。 “尽力就好,无需在意成败”孟忱安慰道。 子澈点点头“是,师叔” 第35章 四方大会第十四 第二天,云祁刚醒就一眼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罐子。 “这是什么”云祁问道。 子澈扫了一眼。 “昨天师叔来了,给你送的药膏” “我说你也太糙了,伤口都没包扎好就睡觉,你也不怕……” 子澈看向云祁,一时间哽住。 “你伤口……好的这么快啊”子澈感叹到“这才一晚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祁低头看了看,一夜之间,细细密密的伤口都结了痂,暗红暗红的。 更有甚者,本就不深的伤口,现已愈合了七七八八。 修仙者伤口的恢复能力会优于常人,但恢复速度这么快的确少见。 “可能是我小时候天天野习惯了,皮糙肉厚的,抗造”云祁说道。 子澈摇摇头“那你也太厉害了” 云祁拿起桌上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伤口处一阵冰冰凉凉,似有清风拂过,很是舒服。 “一天三遍啊,师叔说的”子澈提醒道。 云祁身上伤口不少,二人忙活了半天才涂完药。 “真狠啊,这伤口也太多了”子澈感叹。 云祁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像是复活了的木乃伊。 “都是皮外伤,哪用这么夸张”云祁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我现在可以去扮鬼了” 子澈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呢,发烧了怎么办,你要是半夜发烧我可不伺候你” 云祁被噎了一口。 “好好好,南宫少爷,多谢南宫少爷照顾,云某感激不尽,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南宫少爷” 子澈翻了个白眼。 “你少贫,明天还要比试,小心到时候出洋相” “怎么会呢南宫少爷,我有第一剑修所赠的灵药相助,淬骨伐髓,明天早上起来直接羽化登仙” 子澈懒得理他,干脆自己看书。 “南宫少爷?”云祁轻声唤道。 子澈不说话。 “南宫少爷好努力,书拿反了都能看” 子澈怒不可遏。 “少烦我!” 孟忱的药确实好用,第二日云祁醒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你好的也太快了,我昨天还担心会影响你今天比赛呢” 云祁左看右看,忍不住感叹。 “师尊给的药真好用啊” 二人来到四方大会会场,场内已是人声鼎沸。 “来了啊,等会就要抽签了,你们俩的伤怎么样”孟忱问道。 云祁展示给孟忱看。 “师尊的药好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就是皮外伤,不打紧” 子澈也连连称赞。 “给我的丹药也是,吃了没多久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孟忱笑了笑。 “药都是姚峰主炼的,我是借花献佛” “你们俩下去,开始抽签了”孟忱说道。 两人嬉笑打闹着跑去抽签。 第三轮一共要比许多场,最终整合出一个完整的排名来。 “最后一轮下注,还有谁来——” 席间小贩吆喝着,周围人纷纷涌上前,争着下注赌钱。 “师叔!”子澈满面春风地跑上来。 “我这次抽的是淮水的弟子,不是超级高手!” 孟忱满脸笑意,心道这孩子终于走运了一回。 “云祁呢?”孟忱又问。 “不知道,等会应该就回来了”子澈看向尚在擂台上的云祁。 终于,云祁转身,回到高台上。 “怎么样?”子澈凑上前问道。 云祁哭笑不得“欧阳铭” 孟忱痛心疾首。 “你俩是怎么了,和欧阳铭也太有缘了” 景延也很无语。 “你们俩等四方大会结束了,去庙里上炷香,我听说四方城外有座庙挺灵的” “我等会第二个上场”云祁泰然自若“不妨事的,欧阳铭怎么了” 孟忱连连点头。 “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有骨气,欧阳铭怎么了,都一样” 场上轰鸣声阵阵,很快角逐出了结果。 “师尊,我去了”云祁说道。 孟忱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为师信你,今天无论结果如何,都不算输” 云祁走上擂台。 这次他的对手,比先前的任何一位都更棘手。 不单单是实力,欧阳铭在作战经验,招式熟练度上都更占优势。 云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高台上的师尊。 此刻孟忱站立着,身形挺拔,仙人之姿。 欧阳铭也信步走上擂台“云兄,你我二人好有缘” 云祁从容道“哪有,欧阳兄同整个天山都很有缘” 欧阳铭忍不住笑“云兄好幽默,不过我可不会放水” 云祁拔剑“受教了” 刹那间,整个擂台被霞光笼罩,熠熠生辉。 云祁皱了皱眉,又是这一招。 高台上的子澈攥紧了手,先前几次,他都是在这招上吃了亏。 观众席间人声鼎沸,一位是四方大会的万年老二,另一位是本届黑马选手。 两者相争,不知胜利会花落谁家。 霞光之内,云祁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五脏六腑被挤成一团。 在这样的环境里,拔剑出招尚且不易,更何况击败欧阳铭。 欧阳铭结印,道道灵力猛然落下,云祁毫无办法,只得左右逃窜,躲避漫天攻击。 这招的灵力消耗似乎极大,云祁紧盯着欧阳铭的状态,一边挥剑试图找出破绽。 云祁狼狈不已,欧阳铭却自始至终未挪动半步,镇定自如降下攻击。 “好烦人,怎么可能没有破绽,怎么可能!” 云祁咬紧牙关,试图破局。 子澈曾耗尽全身灵力挥出惊艳一剑,最终打碎霞光,但这剑之后便再无还手之力。 绝对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云兄可要认输?”欧阳铭道。 “欧阳兄刚刚说绝不放水,现在看果然不假” “还有……”云祁嘟囔着说了一串,轰鸣声阵阵,欧阳铭没听清。 “什么?”欧阳铭似乎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云祁猛地挥剑。 相比上一轮惊世一剑,这一剑不遑多让,甚至因熟练而更强悍些。 一瞬间,整个会场都被赤红色覆盖,蓬勃灵力潮水般涌出,覆盖了整个擂台。 霞光不堪重负,分崩离析。 为了后续出招,这一剑仅用了七成实力。 孟忱松了一口气。 欧阳铭反应很快,生怕云祁拉近距离,连忙反击。 可惜霞光罩子对他的消耗太大,欧阳铭被打得节节败退。 云祁剑法凌冽,不给欧阳铭留半点退路。 观众们高声欢呼着,这场比赛实在精彩,押云祁的人更是激动得双目赤红。 “现在是我问你,要认输么” 欧阳铭咬紧牙关,灵力从他身体里猛地向外震去,击退了云祁。 铺天盖地的剑芒这才有所收敛。 “云兄未免高兴得太早了”欧阳铭寒声道。 灵力聚集,不断凝结成了个光彩夺目的能量球。 孟忱好不容易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 第36章 四方大会第十五 欧阳铭立于虚空之中,手里的能量球越来越大,远远便能感受到其中铺天盖地的力量。 天色骤变,狂风四起,往来灵力锋利,划破云祁的衣衫与皮肤,云祁奋力抵挡,却也阻止不了灵力的凝结。 孟忱抬头看天“这招好厉害,将环境中的灵力也调动了” 狂风呼啸,连观众都被吹得东摇西晃,捂头发的捂头发,按衣服的按衣服。 再怎么说,欧阳铭也比云祁多修炼了很多年,许多东西,比如灵力储备,云祁远远比不上。 欧阳铭深吸一口气,双手虚虚拖起巨大的能量球。 此刻的能量球,霞光灿灿,宝珠一般。 这一招,是他在这五年里新学的,本是为了战胜宋钰,不成想竟在此刻施展。 “这是连渊绝学‘彩珠归海’,欧阳铭竟然掌握了”孟忱沉声说道。 四下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不敢分心。 景延子澈,辛夷,甚至是辛夷的师尊都紧紧盯着云祁,与这惊世一招。 “云兄的剑法确实精湛,但不知与我这一招相比,孰强孰弱” 说罢,欧阳铭双手一推,能量球猛地砸向云祁! 孟忱紧紧握着栏杆,她相信云祁的实力,却更怕云祁受伤,甚至殒命于此。 云祁坦然一笑。 “我原本活得野狗一般,谁都可以啐我两口” “幸得师尊赏识,我才有幸成为一名剑修。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好开心” “所以,我也不能让师尊,还有大家失望啊” 云祁执剑,衣袍猎猎作响。 “我们来比比!” 云祁全身灵力悉数灌入剑中,破釜沉舟不留一丝退路。 赤岩爆发出夺目的红光,云祁紧盯着能量球。 三丈,两丈,一丈 能量球越来越近。 云祁倾尽全力挥剑,这剑比先前的任何一剑都更为耀眼,灵力甚至扰乱了呼啸着的风。 天山剑法第一卷第三式,最简单,却也蕴含着无尽可能。 这一剑不带任何花里胡哨的附庸,仅仅是将最蓬勃的灵力,以最锐利的形态释放出来。 带着劈山断水之势,剑芒直直劈向能量球。 众人几乎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上。 两两相撞,发出巨大爆鸣声。 欧阳铭呆呆看着能量球,竟被云祁的攻击劈断了一半,灵力不断外泄,炸成点点星光。 硕大的能量球逐渐变小,最终烟消云散。 欧阳铭瞪大了眼睛,神情带着绝望。 “怎么会,这怎么会!” 再也撑不住,欧阳铭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云祁此刻筋疲力尽,虚脱得厉害,用剑拄着地面才勉强不倒下。 他赌对了。 若是以灵力相搏,云祁不会是欧阳铭的对手。但在能量球凝结时,云祁发现,这球或许由许多层灵力组成,外部坚硬无比,内部却一片混沌。 于是他便猜测,这招是将灵力组合成一个稳定的结构,如同宝珠,外面相当于盔甲,起保护作用,里面是核心,提供灵力支撑。 所以,只要在能量球攻击到目标之前,斩断外层,破坏整个宝珠的结构,就能破解此招。 兴奋的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震得地面连连颤抖。 更有甚者,激动得满脸通红,近乎晕厥。 欧阳铭缓缓降落,怅然若失。 “是我输了” 周围又是一阵欢呼。 云祁终于露出释然的笑,转头看向孟忱。 孟忱正在高台上朝他招手。 幸好他是剑修,幸好他此前曾苦练灵力与剑芒,幸好他看穿了欧阳铭的破绽,幸好,幸好…… 视线模糊起来,最后看见的,是冲向他的人流与飞身上前的孟忱。 “赢了……真好” 云祁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子澈兴奋得几乎要哭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 孟忱冲上擂台,赶在众人上台之前抱走了云祁。 自今日起,云祁这个名字,将响彻修仙界。 云祁费劲全身力气睁开眼。 此时他正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 “你醒啦”子澈兴奋跑到云祁床边。 “还难不难受,想不想喝水” 云祁嗓子干得要冒烟。 “我喝一口” 这四个字说得极其艰辛,声音沙哑得像是声带被绑在车轱辘上跑了十万八千里之后又安回到他的嗓子上。 子澈连忙给云祁倒了杯水。 “来,我扶你起来,唉着什么急啊,慢慢喝别呛着了” 云祁牛饮一杯,嗓子总算沾上点人气。 “中午了吗,我居然睡了一天” 子澈冷笑。 “你仔细看看,你分明睡了整整四天!四天!” “师叔一直在这照顾你,刚刚才回去睡一会” 云祁大惊失色,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忘在脑后。 “啊?那四方大会……” “还四方大会呢”子澈把杯子重重放在桌案上“四方大会昨天就结束了,云大英雄一甲第二,第一是宋钰,欧阳铭第三” 云祁呆愣愣的没缓过来“什么,我、我一甲第二?” “对啊对啊”子澈解释道“你打败了欧阳铭,欧阳铭又输给宋钰,你连着昏迷了这么多天,主办方免了你跟宋钰的比试,直接宣布你第二了” 云祁不受控制地笑着喃喃自语。 “我、我一甲第二,我居然是一甲第二” 云祁又抬头看着子澈。 “我、我……” 子澈赶紧摆了摆手。 “别用你那个眼神看着我,等会我跟师叔说一声你醒了,你还是好好休息,瞧你那个破锣嗓子” 子澈出去找孟忱,云祁依旧沉浸在兴奋里。 一甲第二。 好陌生的称呼,未来将属于他了。 “醒了啊”孟忱赶来,看见了半躺着的云祁。 “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孟忱问道。 “都很好,不疼”云祁答。 孟忱松了口气。 “幸好我没少带丹药,否则不知道你得躺几天” 云祁看着孟忱,不受控制地咧开嘴笑。 子澈:……这人又开始了。 “比赛确实精彩,有勇有谋”孟忱说道“给师尊长脸了” 云祁嘿嘿笑。 “哪有,分明是师尊教得好” “云祁师兄!云祁师兄醒了啊!” 辛夷从外面跑进来。 后面竟还跟着欧阳铭和宋钰。 第37章 四方大会第十六 “云祁师兄!”辛夷脸上洋溢着笑“你终于醒啦!” 辛夷快步跑到云祁床边。 “你一躺就是好几天,吓死人了” 欧阳铭和宋钰也缓步走了进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云祁说道。 “还说没事!”辛夷惊呼“你嗓子怎么了!” “没关系的,他的嗓子受损有些沙哑,养养就好了”孟忱解释道。 云祁目光流向欧阳铭。 “欧阳兄” 心里有许多话说不出口,云祁很欣赏欧阳铭,也很想和他交朋友,无奈经此一战,怕是很难达到了。 “欧阳兄欧阳兄的这样叫好生分,不如你跟宋钰一样,直接叫我欧阳” 欧阳铭嘴角含笑,看不出丝毫不悦。 “我还要谢谢你,否则我永远不会知道彩珠归海会有这么大的弱点” 云祁闻言释然一笑。 “好了好了”辛夷打断道“还有三四天就要走了,四方城这么有意思,赶紧去好好玩玩” “还有欧阳铭和子澈师兄,还有宋师兄,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我听师姐说这里的夜市可热闹了呢” “不过云祁师兄……”辛夷看了看半躺着的云祁。 “我没关系……”云祁刚想说,却被子澈打断。 “云祁还是老老实实躺着休息,我也不去了,我照顾他” 宋钰也摇了摇头“马上要走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 “啊?这样啊”辛夷有些失落。 “那师伯一定要去,师伯答应我的” 孟忱有些错愕。 “我……吗?” 辛夷拉着孟忱,小脸写满委屈“师伯陪我去嘛” 孟忱的确承诺过,便同意了。 辛夷雀跃起来“那太好了,那明晚就去,听说明晚还有花车呢” 孟忱点了点头“好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去” 第二日孟忱早早便到了会场门口,却发现辛夷与欧阳铭到得更早。 “师伯!”辛夷拉起孟忱的手。 欧阳铭也浅施一礼。 “不必拘礼”孟忱摆了摆手“放开了玩,你看辛夷什么时候跟我行过礼” 辛夷笑着看向欧阳铭。 欧阳铭愣了一瞬,也朝辛夷笑起来。 孟忱点了点头“出发” 四方城街道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可惜几人来得不是时候,大街上正人满为患,动弹不得。便去了茶馆的二楼,听说书人讲故事。 四方城的说书人天下闻名,真来了才发现,完全是空穴来风,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 怪不得茶楼生意冷冷清清,零星几桌客人还跟他们一样,被传闻骗过来的。 几人又不想去街上挤着,便围坐在一起自说自听。 孟忱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听得二人啧啧称奇。 “好啦,我的讲完了,下一个谁讲”孟忱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 孟忱思考了一会“欧阳铭,就差你了” 欧阳铭愣了一瞬。 “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讲连渊一位传奇师伯的故事” 孟忱听见连渊二字连忙打起精神,竖起耳朵。 “我要说的是连渊的一位阵法师,具体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姓褚” “嗯”辛夷哼了一声“知道了” “这位褚师伯,出身名门,天赋绝佳,尤其是阵法,整个连渊无人能敌” “甚至在整个修仙界都是翘楚” 孟忱忽然想起景延说过的,那位擅长阵法却英年早逝的女弟子来。 “后来这位师伯遇见了人界的一位书生,据说那书生极擅丹青,画得一手山水更是无人能敌。长得也俊美非常,她很快便陷入爱河” “当年的老掌门知道她爱上了一位普通人,又气又恼,恨铁不成钢。觉得她玩物丧志,为了所谓的情爱不顾修炼,勒令她与书生分开” “但这位师伯性子很烈,坚决不同意,老掌门气不过,干脆将她逐出连渊” 辛夷倒吸一口凉气“那这老掌门也太棒打鸳鸯了” “褚师伯觉得,自己被赶走也好,干脆把佩剑还给连渊,干干净净的走了” “那连渊对她的教养之恩要怎么还啊,她怎么就这么走了”辛夷连连皱眉。 欧阳铭摇了摇头。 “她的天赋太高,高到连渊根本无人能教导她,她在连渊几十年,帮连渊培养了无数阵法高手不说,还自己发明了许多新的阵法,若说欠,她早就把欠的恩情还清了” 辛夷拄着脑袋看向欧阳铭“你继续” “她离开了宗门,开开心心和书生成了亲,很快便怀上了书生的孩子” “后来,书生家里出事,急匆匆离开了她,再无音讯” “再后来,褚师伯难产而死,临死也没见到书生” 辛夷倒吸一口凉气“好冷血的男人!自己老婆生产都不顾!” 欧阳铭被辛夷逗笑。 “也不是,书生走的时候,可能也不知道她妻子怀孕了” “不过你这个故事有点无聊”辛夷说道“没有子澈师兄的话本子有意思” 欧阳铭顿了顿“那等我回了连渊,寻些新奇的话本子给你” 辛夷兴奋地拉着欧阳铭。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孟忱朝窗外看了眼“外面好像人少了些,咱们出去” 几人收拾东西下楼。 大街上依旧拥挤,却比来时好上许多,至少有地方下脚。 “师伯快看!投壶!”辛夷指向一边。 孟忱看过去,许多人围着的地方放着一只黄铜瓶,上面零星插着箭,旁边笼子里还关着几只小奶狗,大约是投壶的奖励。 “我们快去”辛夷拉着孟忱,欧阳铭也紧紧跟着。 “老板,多少钱”孟忱问道。 小贩上下打量一番,看出几人身份不凡,存着心思想坑一笔。 “一文钱两支箭,投中八支送小狗”小贩说道。 “真的吗”欧阳铭温声说道“我刚刚分明看见是一文钱十支” 辛夷也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你刚刚卖的都是一文钱十支,怎么到我们就变了” 不想几人听力如此惊人,小贩有些呆愣住了。 “那、那是普通人,你们修仙的准头太高,价格当然贵” 欧阳铭被这一番理论气的有些想笑。 “他说多少就多少”孟忱说道。 几人都不想和小贩纠缠,一则不差这些钱,二则修仙之人投壶,的确准头极佳。 “好好,来二十支”辛夷说道。 小贩又恢复了谄笑,恭恭敬敬递上一把。 辛夷举起箭向前一掷,箭却以惊人的弧线歪向一边。 辛夷大惊失色,连忙看了看手里的箭。 毫无例外,手里所有的箭全都是弯的。 “就是这样!刚刚我的也是坏的!”一边围观的小孩气愤说道。 辛夷气的直皱眉。 “老板,你这箭怎么都是瓢的!箭杆都弯了!” 小贩又搬出高高挂起的表情。 “都是随便拿的,弯了可怪不得我” 分明不想让几人抱小狗回家。 辛夷还想要理论,却被欧阳铭拦下。 “不必多说,给我” 第38章 四方大会第十七 辛夷呆呆看着欧阳铭。 欧阳铭朝她伸出手“来,箭给我就好” 辛夷把箭递给欧阳铭。 欧阳铭随手抽了一支,仔细观察了箭杆弯曲的弧度。 “行不行啊,不行下去”周围有人起哄。 欧阳铭不理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箭矢稳稳飞进瓶口。 围观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辛夷也看直了眼。 “好厉害啊”辛夷感叹道。 欧阳铭又抽出一支,依旧稳定发挥。 小贩的脸色难看起来。 一连投中六支,欧阳铭看向辛夷。 “要不要试试?” 辛夷有些犹豫。 “没关系,有我呢”欧阳铭安慰道。 说罢,欧阳铭递给辛夷一支箭。 “这样,对,往上一点”欧阳铭俯下身子帮辛夷调整着位置。 箭矢被稳稳当当掷了出去,却用力过猛,没投进去。 辛夷有些气恼“我不玩了” 欧阳铭笑着哄她。 “再试一次,刚刚就差一点”说罢把箭塞进辛夷手里。 “这样,对,箭是弯的要轻一点” 辛夷咬了咬牙,这一次,箭矢终于被投了进去。 “你看,这不是挺厉害的”欧阳铭露出温柔的笑“再来一次” 辛夷又拿起一支。 “对,手端平”欧阳铭这次没上手,只是语言指导。 好在辛夷学得很快,没再失手。 四周掌声雷动,小贩脸色越来越黑。 “好了”辛夷说道“就这样,是不是进了十七支箭” 小贩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个是。 “那我抱两只小狗走”辛夷说道。 小贩看她年纪小想赖账,却又见欧阳铭人高马大守在辛夷后面,寸步不离,只好忍痛从笼子里抱出两只小狗。 “给你了给你了”小贩说道,又似乎有些不舍“你可得好好养啊,不许给它扔了” “就算不想要了,也把它还给我!” 辛夷收下小狗“你放心” 小狗太多辛夷拿不住,欧阳铭连忙伸手接下。 欧阳铭相貌极佳,身材也是一等一。手臂修长身型高大,怀抱着两只小狗,说不出的反差。 孟忱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子澈和宋钰都不来,这两人的气氛实在让人难以插手。 可惜可惜,辛夷好好一颗白菜。 “小孩,送你一只”辛夷霸气说道。 旁边的小孩一连投了三四十支箭,却没中一支,看着辛夷击击必中满脸羡慕,现在无痛得了一只小狗,更是喜不自胜。 小孩的母亲也连忙长前。 “还不快点谢谢哥哥姐姐” 小孩连声道谢,辛夷从欧阳铭手里抱出一只小狗来 欧阳铭长得高,又担心伤到小狗,只好半蹲着,配合着辛夷。 “你回去也要好好养啊,实在不想要了就给我”小贩焦急地说道。 “放心”小孩信誓旦旦地承诺。 小贩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离开了投壶的小摊,找了个安静人少的地方细细端详起小狗来。 小狗通体雪白,毛发柔顺有光泽,只在耳后有一块小小的黄斑。 小狗一点也不怕人,正朝着几位新主人直摇尾巴。 “好可爱的小狗,我们叫他什么啊”辛夷问道。 孟忱抚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你看他身上的黄斑,像不像铜钱,要不就叫他旺财” 辛夷:“好难听的名字” 欧阳铭思考了一会。 “我觉得旺财还行,旺财?旺财!” 小狗毫无反应。 辛夷连连咋舌“你看,连小狗都觉得难听” “那点点怎么样”孟忱又问道。 小狗这次不仅没有反应,还无聊地趴下了。 “都不喜欢啊……”孟忱一时没了主意。 “既然身上背了个小铜钱,那就叫布泉,怎么样”欧阳铭提议道。 “布泉,布泉?”辛夷试探性地开口。 小狗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兴奋地叫了几声。 “你喜欢布泉啊,那以后你就叫这个了,布泉” “汪,汪!” 辛夷得了小狗,兴高采烈回了宿舍。 “云祁师兄,子澈师兄!快看这是什么!” 子澈和云祁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见辛夷怀抱的小狗新奇不已。 “好可爱的小狗,从哪弄的”摸着小狗的脑袋。 “这是我投壶换的小狗,厉害,你都不知道那个投壶有多难,箭杆都是弯的” 子澈连连称赞“叫什么名字啊,起名字了没” “叫布泉,好听,欧阳铭起的呢” 子澈连连点头“耳后长了个铜钱样的花斑,起名叫布泉,可以可以” 几人围在一起逗狗,怎么玩也玩不够。 也是小狗精力充沛,一直不觉得累。 孟忱实在忍不住,连连打着哈欠。 “你们玩,我睡了” 到底是年轻人精力充沛,吵吵嚷嚷玩到半夜,才狠下心睡觉。 布泉可爱又活泼,很快俘获大批姑娘的芳心。 辛夷对此十分自豪。 可惜分别的日子来得也很快 “呜呜呜,师伯,你一定要来上尧看我啊!”辛夷拉着孟忱一把鼻涕一把泪。 欧阳铭在辛夷身后充当背景板,怀里还抱着布泉。 “好啦好啦,别哭了,以后那么多机会见面呢”孟忱安慰道。 心里却想着,可别是封印破损这样的事让她俩见面。 “还有欧阳铭,别忘了答应给我的话本子……” 欧阳铭看见辛夷哭有些不知所措。 “好,我答应你,回去就给你寄” 欧阳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布泉。 “别哭,等我去上尧找你,去看你,还有布泉” 辛夷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真的吗” 欧阳铭温柔地笑。 “当然啦,一言为定” 辛夷又看向布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布泉送给你养,你可要好好对它,要是被我发现布泉瘦了或是病了,要你好看” 欧阳铭十分惊讶。 “给我……养?” 辛夷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对啊,你不是喜欢小狗么” 欧阳铭愣住了。 他曾经和辛夷讲过一些,他小时候的故事。 欧阳铭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狗,可惜小狗跑丢了,再见到它时,它已经是是后山上一具僵硬的尸体。 他至今也不知道,小狗究竟是自己死的,还是被人故意杀掉的。 这也成为欧阳铭跨不过去的阴霾。 再后来有了布泉,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现在辛夷要把布泉送给他,他的心里却涌上酸涩。 明明辛夷也很喜欢布泉。 “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布泉”欧阳铭说道。 第39章 归途 回去的路上几人明显少了来时的兴奋,有些沉默寡言。 一是过了新鲜劲,二是离开了伙伴依依不舍。 “我不明白,辛夷什么时候开始和欧阳铭这样那样的”孟忱问道 子澈笑的意味深长。 “师叔心思都扑在云祁上,连这都没注意” “欧阳铭一双眼睛,成天都要长在辛夷身上了” 孟忱若有所思,辛夷好好一颗白菜怎么被连渊的猪给拱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孟忱咬牙切齿。 几人累得不行,成天上了马车就睡觉,进了客栈继续睡。 好在返程的车马很快,一行人不日便到达。 “云祁师兄!衡清峰主!” 弟子们吵吵嚷嚷跑出来迎接。 作为四方大会上大放异彩的一甲第二,云祁刚一进门,就被激动不已的弟子们团团围住。 这些弟子大多年纪尚小,看向云祁的眼神满是崇拜。 眼见云祁身边挤满人动弹不得,孟忱抬眼,发现山门外正紧紧注视着他的裴奕。 “大师兄”孟忱轻唤。 裴奕脸上绽放温柔的笑“阿忱” 两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进门。 天山早已为弟子们准备了宴席接风洗尘。 “诸位弟子,本次四方大会成绩斐然,宋钰一甲第一,云祁一甲第二”裴奕说道。 四下里弟子们爆发一阵欢呼。 “此外,南宫子澈一甲第七,又有二甲六人,成绩优异弟子若干” “其余弟子也不要气馁,勿焦勿燥,未来定然会能有所作为” 裴奕絮絮叨叨说了一番,半晌,宴席终于开始。 这次的宴席特地从人界请来几位厨子,饭菜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吃完饭,孟忱照旧回了衡清峰。 一月有余,孟忱寝殿却一尘不染。 大概是大师兄派来弟子打扫了,孟忱推测 孟忱依旧准备将屋子打扫一番。 找来水和抹布蹲着擦拭地板,不知过了多久,孟忱按了按有些酸疼的腰。 孟忱抬眼,屋子里还有许多地方尚未打扫。 心道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孟忱扶着腰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 “咚咚咚” 屋外是云祁在敲门。 孟忱腰疼,懒得自己开。 “进来,门没锁”孟忱说道。 云祁推门进来,脸上似乎有些羞涩。 “师尊房间可需要打扫?”云祁问道。 孟忱原本是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忠实信徒,眼下却不愿顾及那么多,白来的偷懒机会不能不要。 面上却还保持冷淡“掌门好像派弟子来帮我打扫过,没太多需要收拾的,把地擦一擦,还有架子上的书,桌子上的摆着的小东西收拾一下就好了” 云祁看向偌大的屋子,陷入沉思。 “是,师尊” 孟忱坐在太师椅上,腰酸疼得很。 云祁一手提着桶水,一手拿着抹布走进来。 因为要干活,云祁没穿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干练劲装。 云祁单膝跪地,将抹布投洗一番,旋即吭哧吭哧擦地。 已是初夏,天气渐暖,云祁额头上很快泌出汗珠来。 孟忱有点不好意思看着云祁自己干活,也拿着抹布继续擦拭起来。 “师尊”云祁抬头说道。 “师尊坐着就好,我来” 孟忱愣了愣“没关系,为师闲着也是闲着” “师尊放心交给我”云祁的眼神,恨不得将孟忱手里的抹布抢走。 云祁干活要速度有速度,要质量有质量,一会功夫,水都换了好几桶,地板更是擦得反光。 “师尊,外面荷花开得正盛,我摘了几朵回来,师尊想放在广口瓶里,还是细口瓶” “啊?”孟忱思考了一会“放广口瓶,你去把储物室里那个青色汝窑的瓶子拿出来” 云祁连忙跑去储物室。 “师尊,这样可以么” 粉色桃花漂浮在水中,与青色瓷瓶相映,和谐又美观。 “可以,放桌子上”孟忱说道。 “你这花是在哪摘的”孟忱转念又问。 “在山脚下荷花池,我看衡清峰上荷花开得不好看,跑下去摘的”云祁回答道。 虽然云祁平时也很喜欢帮她干这干那,但今天明显殷勤过了头,摘个花而已,哪有必要特地跑去山下。 孟忱紧盯着云祁,他正低头干活,无比认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似乎被孟忱灼灼目光刺痛,云祁抬头,满脸无辜。 “说,你有什么事想求为师”孟忱说道。 云祁似乎更羞涩了 “也、也没什么事……” 孟忱眉毛一挑 “那就是真有事求我了?” 云祁不好意思的开口“师尊料事如神” “就是……昨天有师弟师妹求我去擂台比试剑法,我没推脱掉,就想……” “所以你想让我过去帮你镇场子,顺便指导一番?”孟忱问道。 云祁耳尖似乎红了“嗯” 孟忱松了口气。 “这都是小事,你直接说就好”孟忱缓声说道。 心里却想着云祁突然这么殷勤,吓她一跳。 等到云祁干完活,已经到了中午。 孟忱偌大的房间里,无一处不锃光瓦亮。 “好了好了,回去”孟忱说道“什么时候去擂台” “今晚”云祁喜上眉梢。 孟忱叹了口气。 “好,到时候你同为师说一声” 云祁眼里的喜悦不加掩饰。 “是!师尊” 云祁来找孟忱时,天色已然黯淡。 “师尊,走” 云祁此时换了身衣服,依旧穿着天山校服。 擂台人声鼎沸,四周挤满了围观的弟子。 显然没预料到孟忱也会来,拥挤的弟子们热闹起来。 擂台上的比试尚未结束,云祁围在擂台边,孟忱在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云祁目不转睛观察着台上动作。 擂台上很快分出胜负,云祁被簇拥着上了擂台。 与他对战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外门弟子。 剑修比拼,体能好的占极大优势,刚一开场,这位外门弟子显然占据上风。 孟忱问向旁边弟子。 “这位弟子是哪峰的?” 一旁的粉衣少女有些受宠若惊。 “好像是正则峰” 孟忱点了点头“多谢” 正则峰弟子很明显的一个特点,剑芒不佳,威力不够,但却体能惊人,耐力非凡。 台上弟子正是如此,结结实实挨了云祁好几剑,却依然不倒翁似的坚持。 第40章 归途第二 看见二人不分胜负,围观的弟子们激动起来。 孟忱却不以为意,这位外门弟子的剑术水平,和云祁差得太多,不会是他的对手。 眼下的难舍难分不过是假象。 果不其然,不出十回合,云祁便将其打败。 赢得轻轻松松,弟子们欢呼起来。 云祁满面春风地看向孟忱。 孟忱莞尔,起身走上前。 “剑法还需勤练,剑芒尚需精进。余下都好,尤其是体能,很厉害”孟忱夸赞道。 正则峰的小弟子听见孟忱的夸赞,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云祁也含着笑走下擂台。 “你也很棒,做得好”孟忱小声说道。 云祁的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水面,温暖又明媚。 “嗯,徒儿定然不给师尊丢脸” 擂台上依旧热闹非凡,天色渐暗,云祁与孟忱回了衡清峰。 却在衡清峰上遇见了宋钰。 “师伯”宋钰说道“师尊让我来把字画送给你” 年前孟忱曾向景延讨要过一幅字画,景延拖拖拉拉现在才找出来。 孟忱结果画轴,缓缓展开。 这是幅山水画,远山重叠,似乎能看出缭绕的烟雾,美不胜收。 落款没有姓名,只有个飞鹤出云的图案。 “代我谢谢景延”孟忱说道。 云祁看着宋钰,眼眸划过一抹暗淡。 说起来,两人还欠着一场比试。 “云师弟可是有话要说?”宋钰问道。 “宋钰师兄愿不愿意陪我打一场” “我们四方大会漏了一场,想请师兄赐教” 宋钰浅笑“那自然可以,正好请师叔做个见证” 孟忱退到一边“开始” 宋钰召剑,宝剑出鞘,在黑夜里闪耀着浅金色的光。 云祁目光暗了暗,赤岩被注入灵力,炽热灼人。 云祁冲上前去,红光闪烁,直直逼向宋钰。 宋钰神情不变,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淡然,手上动作却不温文尔雅,一剑过去,将赤红剑芒击溃不说,还将云祁击退一丈有余。 剑法上,云祁在天山青年一代中属于佼佼者,但在宋钰剑下却毫无还手之力。 宋钰不愧是四方大会蝉联多年的榜首,剑术出神入化不说,已然能熟练掌握自己的剑意。 相比之下,云祁只偶尔能使出几丝,不能完全掌握,剑意多少,威力几何完全靠运气。 云祁节节败退,满世界都是夺目的浅金色剑芒。 自修炼以来,云祁遇见的对手大多败在他剑下,唯一区别是很轻松的赢,或是不太轻松的赢。 唯有孟忱,实力远远高于云祁,却从不完全展现实力。 现如今,云祁根本招架不住宋钰的攻势,输的毫无悬念。 云祁咬紧牙关,想破局却苦苦找不到突破口。 宋钰长剑挥洒,耀眼的剑芒扬起,高昂的直冲云霄,宛若咆哮着的金龙。 他本就是用讨巧的方式击败欧阳铭,现下面对宋钰毫无破绽的攻击,一点办法也没有。 孟忱在一侧,神情淡然。 宋钰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从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修炼,即便他的剑法在孟忱眼里漏洞百出,却也实实在在让云祁吃了不少苦头。 这样也好,让云祁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尽管目前,宋钰的实力还不太能排上号,但也足够碾压云祁这样过家家式的打法。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云祁便败下阵来。 “师弟好剑法”宋钰说道。 云祁输了比试,却不气不恼,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眉目含笑。 “师兄谬赞,等我过段时间再去找师兄讨教” “好,那我便在端阳峰等着师弟”宋钰说道。 天色已晚,宋钰向二人辞别回了端阳峰。 “师尊,师兄也太厉害了”云祁感叹道。 孟忱眼角含笑“宋钰本就天赋超群,又修炼刻苦。当然厉害” “不过你现在明白,自己差在哪了” 云祁点了点头“徒弟明白” 孟忱坐在青石上,半倚着身侧的竹子。 “那说来听听” 云祁想了一会。 “师兄的剑法融合了剑意” 孟忱嗯了一声,肯定了云祁的说法“还有呢?”孟忱又问。 云祁思考起来,半晌才给出答案。 “师兄的剑法没有破绽” 孟忱轻笑着摇头“那可不是,我看他破绽不少,只不过你没发现” 云祁很惊讶“破绽不少?” 刚刚比试时,他分明被宋钰堪称完美的剑法逼得焦头烂额。 “自然破绽不少,只不过你没发现”孟忱解释道“他有个很致命的缺点,就是释放剑招之前喜欢停顿一瞬” 孟忱又补充“不过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太短了,以你目前的实力,很难利用这一弱点翻盘” “更何况,宋钰也发现自己的问题了,正在努力改正,未来这个时间会越来越短” 云祁若有所思。 “那等师兄完全改正,他的剑法岂不就毫无破绽了” 孟忱摇头“也不是” “每个人的剑法都会有破绽的,只不过有人破绽多,有人破绽少” 云祁点头“徒儿明白” 孟忱摆摆手“你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觉” 第二日云祁依旧早早起床练剑。 孟忱非常认可他的修炼态度,在一旁静观许久。 云祁却忽然从袖子里飞出一枚破铁牌子来,刚好落在孟忱脚边。 孟忱弯腰拾起,云祁也蹙着眉跑过来。 铁牌子圆咕隆咚的,约莫一寸有余,上面打着孔,大约是为了拴绳用。表面刻着些花纹,却因年久破旧看不出来是什么。 “师尊”云祁跑过来。 孟忱将牌子还给他,却忍不住好奇。 “这是什么” 云祁眼底看不出喜怒。 “这是……父亲的遗物” 孟忱心中大惊,她很少问他父母的事,担心揭人伤疤。 不成想,今天云祁父亲的遗物直接掉到她脚边。 “回去收好,别弄丢了”孟忱叮嘱道。 云祁点了点头“本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昨天绳子被我弄断了,就收在身上,没想到居然飞出去了” 孟忱又嘱咐一番便回了屋。 她记得储物室里有一段千年菩提的树皮搓成的绳子,柔韧无比,刚好合适。 孟忱翻找一通,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一截红绳来。 “云祁,你过来”孟忱喊道。 云祁连忙跑进来“什么事,师尊” 孟忱要来铁牌,把红绳穿了过去,又小心翼翼给云祁戴上。 “带好,别弄丢了”孟忱看着云祁,神色柔和。 云祁反复摸了摸“谢谢、谢谢师尊” 第41章 新年 燥热的盛夏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冬天。 “衡清上尊?衡清上尊?” 孟忱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是位正则峰的小弟子。 “怎么了?” “掌门请上尊去往正则峰有要事相商” 孟忱睡意抵消了一半“你回去复命,我随后就到” 门外回归平静,孟忱也连忙起床。 但凡裴奕派弟子来请人,必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孟忱到达正则峰时,景延几人已端坐大殿之上,神情严肃。 “发生什么了”孟忱连忙问。 裴奕摆摆手“没有魔族破开封印” “不过上尧想请人过去,修复封印,以防患于未然” 孟忱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是修复封印,那为何不直接找景延过去”姚茯问道 裴奕叹了口气。 “封印漏洞百出,上尧他们担心魔族破关,便想联合天山下去查探一番” 景延放松下来,斜斜靠着椅背。 “师兄下次可别卖关子,吓死我了” 裴奕看了眼景延。 “根据上尧的推断,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魔族破关也就几十年内的事” 几人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刚放松的弦又紧绷起来。 上次魔族为祸人间,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一旦魔族破关而出,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生灵涂炭,沧海桑田,被封印的魔族充满了神秘的潜力。 因为未知,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不敢探索。 久而久之,人们对魔族的了解只剩些道听途说的谣言,以及流传了千百年的传说。 正因如此,探索封印一事才会如此迫在眉睫。 “我明白了”景延说道“那我这几日便出发,争取年前回来” 裴奕点了点头,微笑看向景延。 “师尊生前最疼爱你,这次也不要让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失望” 景延愣住了,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是,我明白”景延的声音带着些哑,疲倦又暗淡。 孟忱不明白裴奕没事提老掌门干嘛。 景延原本是正则峰下弟子,和裴奕是亲得不能更亲的师兄弟,后来端阳峰主身陨,又没有亲传弟子,景延便成了新的端阳峰主。 这也是景延明明年纪最小,弟子却年纪最大的原因。 景延小时候聪明又活泼,深得老掌门喜爱,加上他在机关阵法方面成就颇高,又灵力不俗,没少听老掌门在外人面前夸他。 后来老掌门身陨,景延还因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好了师兄”姚茯打断道“景延向来明事理,知分寸。此行也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且,说到底,景延也是独占一峰作峰主的人了,连弟子都二十多岁,师兄也不必把他当小孩子”姚茯补充。 裴奕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 “师弟说的是,我有些关心则乱了” 孟忱坐在一边插不上话。 “还有,上尧的那位小亲传好像与阿忱情谊非凡,阿忱可要一同过去?”裴奕问道。 孟忱冷不丁被裴奕喊了一声,连忙回神。 “啊,对啊”孟忱想起来自己曾答应去上尧找辛夷。 “那我与景延一起去,正好有个照应” 姚茯却摇了摇头。 “不妥” “什么?”孟忱没听清,有些疑惑。 “此行,上尧想找人加固封印,师妹于此道造诣不高,去了作用不大” “况且,年底魔物频频出没,师妹更应该留在天山,保护弟子们,自然还有那件东西”姚茯说道。 提到那件东西,几人皆是沉默。 亘古塔。 这也是天山日日派年长弟子把守藏经阁的原因,生怕亘古塔失窃。 “我明白了”孟忱说道。 裴奕沉吟良久才说出句话。 “师弟说得对,此事是我欠考虑了” 几人不欢而散,孟忱回了衡清峰,有些意兴阑珊。 她心里自然是想去上尧的,但姚茯说的也确实在理,她作为衡清峰主,的确应该留下来把守天山。 “师尊”云祁见孟忱没关门,直接走了进来。 “有封连渊的信” 孟忱立刻打起精神来。 连渊有谁会给她写信? 孟忱匆忙打开信纸。 是欧阳铭。 也对,除了欧阳铭,她和连渊人都无甚交集。 孟忱仔细读着信,越读越震惊。 早知道连渊奇葩,没想到如今连渊竟然奇葩到这种地步! 连渊有座巨大石碑,据说是连渊建宗之时初代掌门所立,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连渊祖辈功绩,说是连渊门面也不为过。 龙生九子,其中霸下力大无穷,擅长负重。这座巨大石碑下也有只巨大霸下,远远看过去古朴非凡,庄严肃穆。 霸下长得像大乌龟,只不过比乌龟多了排尖牙。 现在,竟然有魔族跑去连渊挑衅,把霸下的大乌龟头砍下来了! 光砍下来还不够,魔族人还在这颗乌龟头上刻满了污言秽语,丢在连渊门口,连祖宗传下来的石碑也被乱刻一通,内容不堪入目。 而连渊,知道了这件事,自觉丢脸,却不仅不想办法解决,找出作恶的魔族人,还强行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勒令全宗弟子不许外传。 无疑是助长了魔族的嚣张风气。 幸好欧阳铭自觉连渊行事不当,偷偷传递消息,否则压根不知道连渊会瞒多久。 况且,这批魔族人连四大宗之一的连渊都能混进去,不抓紧时间揪出来,谁知未来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孟忱愤愤骂道“不要半点修仙人士的脸面!” 孟忱心里有火,一连骂了十几遍无耻之徒,给一边站着的云祁吓了一跳。 “怎么了师尊,信上些什么了?” 孟忱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你自己看” 云祁细细读了一通,倒吸一口凉气。 “好无耻!” 孟忱这时候终于冷静下来,心知这样,无论再怎么愤愤不平也于事无补。 “等我晚上去找掌门商讨” 云祁思考了半晌。 “只不过,如果事情被抖落出去,欧阳铭师兄会不会因此受罚” 孟忱冷哼“连渊真以为自己能兜住,他那大乌龟我见过,就在宗门口,即便修仙界今天不知道,明天也会知道,后天也会知道” “时间问题罢了,况且若我们死不承认,就说是自己看见的,我就不信连渊能查到欧阳铭” “连渊也真是有风骨,魔族恨不得骑在他脑袋上,他还能装没事人” 第42章 新年第二 孟忱伴着月色孤身去往正则峰。 夜晚的正则峰沉寂无比,混着冬日呼啸的冷风似乎要将孟忱的脸划烂。 孟忱轻轻敲响了裴奕房门。 “师兄,睡了么” 屋里似乎还亮着一盏灯,孟忱估摸裴奕还没睡。 “大师兄,是我,孟忱” 裴奕从里面开了门,满脸惊讶。 “阿忱?你怎么来了”说罢连忙把孟忱拽进屋“外面这么冷,快进来” 孟忱身上沾着雪,骤然变暖化了满身,湿淋淋挂在衣服上。 “怎么衣服都湿了,等我去找东西帮你擦一擦”裴奕连忙说道。 孟忱按住了他。 “大师兄,今晚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裴奕打起了精神“你说” 孟忱把欧阳铭信上内容告知了裴奕。 裴奕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这消息是谁传给你的”裴奕寒声问道。 孟忱印象中的大师兄,是个温柔惯了的人,冷不丁看见他带着怒气,愣了一瞬。 “是我在连渊的一位老友” 孟忱担心太多人知道会对欧阳铭不利,便没把他说出来。 “老友?”裴奕有些疑惑“怎么不记得阿忱在连渊有老朋友” 孟忱顿了顿“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师兄不知道也正常” 裴奕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不过师兄,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一伙魔族人,否则后患无穷” 裴奕揉了揉脑袋,若有所思。 “这伙魔族人的确该死,但毕竟不是发生在天山的事,连渊又不愿告知天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孟忱没想到裴奕会说这番话,有些焦躁起来。 “可是师兄,连渊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更何况此番,无疑是放虎归山啊!” “要是放任不管,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裴奕却还是那副,冷清的,温柔的模样。 “阿忱,不必心急” “说到底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管,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影响天山与连渊的情谊” 孟忱此刻仿佛将要溺死的人,四下里找不到抓手,窒息的厉害。 “可是师兄!这样放任不管,人界的百姓怎么办,修仙界的安宁怎么办!” 裴奕的声线如同清泉,在深夜里更如玉器相撞般温润清凉。 “区区魔族蝼蚁,能翻出什么水花,垂死挣扎罢了,阿忱何必挂心” 孟忱却如坠冰窟。 “是,我明白了” 心知多说无益,孟忱辞别了裴奕,孤身回了衡清峰。 云祁尚且在她房间里等着。 “师尊,怎么样?”云祁焦急询问。 孟忱满是迷茫与失望,心里有一万句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没事,睡去”孟忱轻声说道。 云祁沉默一瞬,看出来孟忱在正则峰碰了壁,连忙想办法让师尊开心。 “掌门师伯不支持也不要紧啊,师尊是谁?衡清峰主,第一剑修!直接找出这群魔族宵小,把他们一剑砍飞。” 云祁句尾带着笑意,声线干净温柔,听的孟忱心里麻麻的。 可第一剑修又怎么样,还不只能袖手旁观,孟忱苦笑。 云祁目光清澈,又笑着说。 “更何况,师尊不是还有我吗,徒儿就是师尊的狗腿子,师尊指东,徒儿绝对不往西,师尊想干什么,只管使唤小的” 孟忱被逗笑出了声,忍不住调侃。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为虎作伥了” 云祁眼眸中的笑意宛若一滩春水。 “哪有,师尊是威风凛凛的第一剑修,我是第一剑修的小跟班,勉强算第二剑修” 孟忱被云祁逗笑,方才的失望与窒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好了,这么晚了,快去睡觉” 云祁乖乖回屋,孟忱也很快熄了灯。 景延说要新年前回来,眼看着到了腊月二十九,却依旧不见人影。 原本修仙界不过人间的节日,可这几年也开始过起新年来。 不为别的,只图个热闹放松。 修仙界过年,自然不似人界有诸多规矩,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 加上天山几位峰主都不爱摆长辈的架子,天山的年其乐融融。 但光吃饭未免有些无趣,今年裴奕拍板,三十晚上准备个新年晚会。 天山弟子不少出身名门,不说人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要才艺有才艺,要特长有特长。 姚茯也大手一挥,让天山弟子尝尝他的手艺。 消息一出,全宗震惊。成天不是炼药就是制毒的姚茯峰主要给大家做饭。 弟子喜忧参半,喜是因为自己有幸尝一口峰主亲自做的饭,忧是姚茯成天窝在屋里炼药,担心姚茯做的饭有毒。 可怜万药峰弟子浑身长满嘴,逢人就说姚茯做的饭没毒。 依旧有人不信。 姚茯对此,只是漫不经心回答说,是非对错,自有明眼人分辨,不必解释。 万药峰弟子这才消停。 姚茯也很快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除夕当天满桌珍馐美味,一半出自姚茯之手。 天山剑宗上千人,光凭姚茯一人自然忙不完,另一半是由正则峰厨子做的。 至于弟子们怎么知道,哪个好吃哪个就是姚茯做的,哪个不好吃,就一定出自正则峰大厨之手。 甚至有人吐槽,怎么不叫衡清峰阿姨过来做饭。 其实是孟忱早有预谋,担心给阿姨累跑,干脆提前给她们放了半个月的假。 除了美味佳肴,更有吸引力的是歌舞表演。 天山弟子们皆落座于大殿,热闹非凡。 台上丝竹声不断,女弟子翩翩起舞,男弟子稍逊一筹。 “下一位,谁来”姚茯问道。 表演的女弟子居多,男弟子只占少数。 “天山的好儿郎,怎么害羞的还比不上小姑娘,还谁来”孟忱问道。 席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子澈坐在正则峰弟子中央,被团团包围着。 弟子们起哄,要子澈上去表演。 子澈羞红了脸,拉拉扯扯的,像是害羞的小媳妇。 孟忱注意到这边,招呼起了子澈。 “来,子澈,别害羞” 子澈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最终拗不过,子澈拿着把中阮上了台。 第43章 新年第三 席间弟子欢呼声不断,子澈抱着琴,目不斜视上台。 台上弟子也很有眼力地帮他拿了个凳子。 子澈长相清俊,家世优越,又是掌门亲传,是天山无数女弟子的钦慕对象。 不少姑娘嬉笑连连,更有甚者,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米,连脖子都是淡淡的粉色。 孟忱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眼眸如月,好似沙漠中甘甜的清泉。 云祁唇角微动,与孟忱四目相对。 孟忱朝他笑了笑,云祁看得呆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子澈坐在台上调着琴弦,三三两两的琴音清亮又温暖。 未成曲调先有情,台下观众也安静起来。 似乎调好了音,子澈起身,对着台下浅施一礼。 四下里寂静无声,连呼吸的节奏都显得额外扰人。 子澈深吸一口气,琴音如同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淅淅沥沥滋养出春日的一片绿意。 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干净清爽的琴音。 众人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子澈选了首颇为舒缓的曲子,教人听了如沐春风。 云祁看向孟忱,她嘴角噙着笑意,正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子澈。 子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歪着头,模样严肃又认真。 抱着琴的样子显得他很乖,像是富贵人家专心读书的小少爷。 众人沉浸在子澈琴音里,忘却时间一般。 一曲终了,子澈起身致谢。 台下掌声阵阵,不绝于耳。 就连一贯严格的裴奕,此时也面带笑意为子澈鼓掌。 子澈收好中阮,回到台下落座。 云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厉害啊” 子澈脸颊已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白净肤色,听到云祁的话,耳尖又升起一抹艳色来。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子澈连忙打断他。 云祁依旧笑着打趣。 “我刚刚至少听见八个姑娘说钦慕你,还想……” 子澈干脆死死捂住云祁的嘴。 云祁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呜声,连连拍打子澈的手臂。 “你答应我,等会不嘴贱,否则我还捂你” 云祁点头如捣蒜。 子澈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怀疑,缓缓松开手。 云祁无声地笑开怀。 “你知道吗,你刚刚特逗” 子澈用满是警告的眼神紧盯着他。 云祁指了指自己。 “我是君子,君子言出必行,我不逗你,但你也不能不让我笑啊” 子澈转向另一边翻了个白眼。 四下里依旧人声鼎沸。 几位聘婷貌美的女弟子走上了台,席间一阵欢呼。 为首的弟子怀里抱着箜篌,后面跟着弟子的身穿轻纱长裙,一举一动间尽显优雅,仙气飘飘。 是箜篌伴舞。 为首的弟子抱着箜篌拨弄了几下,却异象横生。 琴弦似乎不堪重负,崩的一声断开。 怀抱箜篌的女弟子呆住了,直愣愣地看着琴,大脑一片空白。 跳舞的几位弟子也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谁有箜篌的琴弦?”孟忱连忙起身向身后询问。 并没有,席间鸦雀无声。 会弹箜篌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把琴弦带过来。 眼见台上几个姑娘燥得满脸通红,急得眼中含泪,犹豫要不要下去。 孟忱定了定。 “你们准备的是什么曲子?”孟忱问道。 “孔、孔雀东南飞” 孟忱松了口气。 “这样,这曲子我来用古琴弹,给你们配乐。” “你回去看看能不能把琴弦修好,如果修好了这边还没结束,那你独奏一曲,如何?”孟忱问道。 抱着箜篌的姑娘连连点头,含着泪冲下台。 “哇塞,师叔还会弹古琴啊”子澈震惊的问云祁。 “你以为,当然会啊”云祁一脸得意“没听过” 子澈撇了撇嘴“你别小人得志” 其实云祁也没见过孟忱弹琴,只偶尔在衡清峰上听见些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时间长了,才后知后觉是孟忱在弹琴。 台上的弟子搬来桌案,孟忱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古琴,缓缓坐下,目光温柔。 “好了吗?”孟忱询问。 为首的弟子点了点头。 孟忱拨动琴弦,古琴的音色古朴又淳厚,配合着前段缓慢悲怆的曲调,说不出的和谐。 台上几位弟子随着音律舞动,水袖轻摇,衣摆飞扬,孤凄的气氛油然而起。 云祁几乎忘记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孟忱。 孟忱双眸低垂,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谪仙,不染凡尘。 乐声轻快起来,冬日暖阳一般,舞步也变得轻盈。 云祁一心埋在孟忱身上,其他任何人他都视若无物。 曲调渐渐悠长,却又忽然绽放出明媚活泼,像是熬过一段悲凄苦楚,终于迎来结局的欢喜愉悦,又像大难当前,故事最后的回光返照。 舞姿宛若昙花盛放,美丽又热情,洁白而无暇。 古琴的声音厚重,其实不太适合伴舞,但孟忱琴艺过于高超,让人无声无息溺毙于琴音里。 或许是过了畅快的情节,琴音又凝滞起来,这份代入感太强,云祁直勾勾看着台上,眼眶酸涩。 最后几节悲怆的低音,昭示着故事的结束。 云祁没读过孔雀东南飞,授课的夫子说孔雀东南飞是小情小爱,太矫情,但云祁此刻却仿佛置身于双双殉情的悲剧里。 弟子们沉浸在琴声中难以自拔,半晌,不知是谁带动,大厅里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从前只知道孟忱剑法高超,现在才发现,孟忱琴技也是一绝。 台上跳舞的弟子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走下台。 孟忱也收起了琴。 云祁的眼神离不开孟忱半寸,却刚好与起身的孟忱对视。 世界似乎静止了,只有二人的目光在空旷的原野交织回响。 云祁脸上像有火焰在燃烧,又似乎被孟忱的灼灼目光点燃,一颗心怦怦乱跳,没由来的尴尬。 云祁连忙移开视线,孟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下台。 子澈激动得眼眶通红,啪啪鼓掌。 一转头看见云祁低着头,表情淡然。 “你怎么这么冷漠!”子澈不可置信“那可是你师尊!第一剑修给你弹琴听啊!” 转头瞥了眼子澈,子澈正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云祁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子澈连忙问道。 “没有,没不舒服”云祁的声音带着森然寒意“没事,别问了” 子澈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吓了一跳,干脆转过身自己玩自己的。 第44章 新年第四 云祁缓了好一阵,脸上的灼热才渐渐褪去。 “我刚刚想起来点事,不是不舒服”云祁温声跟子澈解释。 “你随便”子澈抱着胳膊不想理他。 “随便啊——”云祁故意吊他胃口“那可怎么办,那我回去只能自己享受小点心喽” 子澈不为所动。 “有什么来着,冰酥酪,早上特地跑下山买的,还有什么……栗糕,哦哦,还有枣花酥,真可惜,这下只能自己吃了” 子澈目不斜视,好可怕的男人! 云祁咋舌“南宫大少,我错了,刚刚凶你了,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 子澈冷哼一声“现在想起来了?” “对对对,南宫大少” 子澈怒目而视“你再叫我一声南宫大少试试” 云祁故作担心的捂上嘴。 “等会回去就直接去衡清峰,冰酥酪放久了不好吃”子澈说道。 “好好,都听你的”云祁笑得眉眼弯弯。 孟忱好像在跟裴奕说些什么。 云祁远远看见两人聊得开心,孟忱时不时捂嘴笑,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开心的事。 感受到云祁远远投来的目光,孟忱向后望了一眼,再一次与云祁对视。 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次对视了。 云祁摸了摸胸口,孟忱亲手帮他戴上的铁牌还挂在胸前,此刻似乎滚烫发热。 聚会不久后便散了,新年弟子们休息五天,不必去正则峰上课。 云祁跟子澈一前一后飞奔赶回衡清峰。 说来奇怪,子澈近几年着魔似的,净爱吃些甜的。 两人趴在云祁偏殿的床上,支了个小桌子大快朵颐。 “我说,你这是早上去山下那家铺子买的”子澈问道。 云祁盯着盘子看了半晌“你怎么知道?” “好吃啊,他家最好吃了,可别去那边镇子上的,难吃死了” 云祁若有所思。 “不过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怎么转性了,特地跑去买点茶点果子”子澈问道。 “不是我想吃”云祁解释。 “是师尊很喜欢吃这家的果子,我今早才去买的,想着离得太远,干脆一次性多买了点” 子澈呛了一口,连连咳嗽。 云祁猛拍他的后背,子澈憋得满脸通红。 “我去给你倒杯水”云祁翻身下床。 “不用,不用”子澈拦住他“你也太勤快了” 云祁的动作顿了顿。 “什么太勤快?” 子澈坐起身,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里满是好奇。 “没事”子澈说道,目光却仍旧上下打量着云祁。 云祁摸不着头脑,呆坐着思考了半天。 “你过了年是不是十六了”子澈问道。 “我十六啊”云祁答道。 “你今晚怎么老说奇怪的话” 子澈摆摆手,故作高深“你知不知道,十六岁以后,亲传弟子就要跟着各位峰主,也就是自己的师尊下山历练” 云祁摇头,满眼迷茫“不知道” 子澈叹了口气,嘴巴里塞满点心,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这你都不知道,成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真不知道”云祁给子澈倒了杯水。 “也没见你去过啊” 子澈灌了两口,嘴里夯实的点心有所松动。 “我没去过是因为我师尊是掌门,轻易不能离宗,我都是跟师叔们去的” 子澈又补充“给你带回来那次,不就是我跟着孟师叔去的么,你忘了” “我没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云祁眼神清透明亮,炽热灼人。 子澈受不了他,连连打岔。 “就是说,从今年开始,你会经常跟师尊出去除魔,出任务什么的” “然后等你二十六岁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出去除魔了” “还有就是,二十岁的时候会有看守藏经阁的任务” 云祁似懂非懂,缓缓点头。 “那你明年不就二十岁了么”云祁问道。 子澈刚好比云祁大三岁。 “对啊,到时候我就得去看守藏经阁了,但好像也不累”子澈说道。 云祁哦了一声回应他。 两人打打闹闹疯到半夜,最终孟忱被吵醒,过来警告一通才睡下。 子澈一连五天住在衡清峰,第六天迫不得已离开。 孟忱一度怀疑,如果没有修炼需要,子澈能一辈子待在衡清峰。 倒不是孟忱讨厌他,实在是这俩人凑在一起,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严重影响睡眠质量。 刚过完年不久,整个天山依旧沉浸在新年懒洋洋的氛围里。 子澈刚走没多久,孟忱又远远见他御剑匆忙赶来衡清峰。 宗门里,弟子们想去哪大多用走的,除非遇见什么紧急情况。 孟忱心道是不是师兄给他特批了假期,着急跑过来玩。 “师叔!师叔?”子澈气喘吁吁跑上衡清峰顶。 “我在这”孟忱喊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子澈转头看见孟忱就在他身后。 “外出历练的师兄师姐救了个孩子,在正则峰,师尊命我速来衡清峰找师叔过去” 孟忱见他跑的满头大汗,风一吹全干在脸上。 “去把脸洗洗,我马上到”孟忱沉声说道。 说罢,孟忱直接化身一抹莹白霞光,赶去正则峰。 以往大殿议事,通常只有三三两两几位峰主,可这次大殿里却坐满了人。 霞光在大殿门口凝结,孟忱一挥袖子,走出霞光进了大殿。 除了景延,三位峰主到齐了,席间还坐着不少天山年长些的弟子。 天山的弟子到一定岁数就会被外派到修仙界各地,一派就是好几年。 这几位便是天山早些年外派去东南的弟子。 见孟忱到了,大殿上众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孟忱上前坐下,冷冷问道。 一位女弟子带着个小姑娘从大殿后走出来。 众人看见小姑娘的脸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娇嫩的肌肤被烫出了好几处伤口,尽管已经得到医治,却还翻着鲜红的血肉,大块大块的很是可怖。 “还有身上,也有许多伤口,都是被人用热油烫的” 孟忱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紧成拳。 “不知此事的来龙去脉,这孩子回头交给我,脸上的伤不能耽搁”姚茯说道。 “我们受门派所托,驻守东南”领着小孩的弟子开口说道。 “初二那天,看见她周身浴血,跌跌撞撞往营地的方向跑,就把她救下了” “后来询问一番得知,这孩子竟是村民们的祭品,要献给当地的一尊神,她九死一生逃出来,跌跌撞撞一刻不敢停,才被我们几人救下” “祭品?”孟忱不可置信。 第45章 囍娘娘 杨清一五一十说出事情原委。 “我们驻守东南,当地有个小镇,临近海边,小镇里的居民都供奉一尊名为囍娘娘的神。 我们原本不以为意,临近海边的地方都喜欢供神,可这尊囍娘娘不一样,只有这一个镇子的供奉,却年年香火不断,络绎不绝。 据当地人说,这尊囍娘娘非常灵,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有人上午求发财,下午就在自家地里挖到狗头金,但新年这一个月来,这个镇子就像与世隔绝一样,没有一丝消息。 原本我们没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有人去囍娘娘庙求签,谁知求上来的签文却是‘童男童女供奉一双,可保十年太平’” 孟忱皱紧了眉头,这哪是什么囍娘娘,分明是尊邪神! “镇子上的人对囍娘娘敬爱非常,又担心这件事传出去担上人命官司,县官干脆把整个镇子封锁起来,不许人出入。 紧接着,又在村子里找适龄的童男童女,抽签选出来一对,正月初一献祭给囍娘娘。” “荒唐,真是荒唐!”裴奕怒不可遏“凭什么他们的贪念要用孩提的血来陪葬!” 杨清的语气难以自抑地带上悲怆。 “他们……往孩子身上浇热油,又把他们活活丢到火里烧……幸好这孩子聪明,她母亲又早有预谋,这才侥幸逃出生天” “可另一位孩子,他、他却被活活烧死!”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好了”姚茯打破了死一般的宁静“把这孩子带去万药峰,你们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回去休息” 小女孩怯生生地,不敢跟带路的弟子走,抓紧杨清的裙角,藏在她身后。 “乖,他们都不是坏人”杨清俯下身子说道。 小女孩依旧害怕,紧紧抱住杨清的大腿,不愿离开半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姚茯走上前蹲下,与小孩平视。 小姑娘不敢说话。 “别怕,叔叔不是坏人”姚茯轻声安抚着她“和杨清姐姐一起去叔叔那里好不好,叔叔帮你治身上的伤,到时候就不疼了” 小女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怯懦“我、我叫白芷” “嗯,好”姚茯应和了一声“走,叔叔带你走” 姚茯本就生得清秀俊雅,气质更温柔平易近人,三言两语间便卸下小姑娘满身的防备。 轻轻牵起白芷的手,小女孩的手柔柔软软,可惜遍布狰狞的烫伤。 “叔叔背着你走,好不好?”姚茯担心白芷走不动,轻声问道。 白芷点了点头,姚茯又在她身前蹲下,小心翼翼背起来她。 好轻。 这是姚茯的第一想法,小女孩的身体软软的,却又遍布伤痕,让姚茯不敢懈怠半分,生怕弄疼了她。 白芷离开了大殿,殿内乌泱一群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 “依我之见,是要派出一位经验老道,修为高强之人前去解决,此次不同于以往除魔,这尊邪神怕会很难处理”孟忱说道。 “的确”裴奕神情满是不可侵犯的正气凌然。 “眼下景延仍在上尧,姚茯修为不高,我又无法离宗,阿忱,此番怕是要劳烦你跑一趟”裴奕正色到。 “我明白”孟忱应下“此事只派门下弟子前去多有不妥,还得我自己解决才能放心,云祁刚满十六,也到了历练的年纪” 裴奕点了点头“此行确实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毕竟魔物常有,邪神可不多。 “上尊,还有一事”杨清提醒道。 孟忱回过头“你说” “这尊邪神擅长幻境,虽然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但似乎有人在背地里主使 曾经有村民在囍娘娘庙里睡过一宿,回去就疯了,嘴里胡言乱语说看见囍娘娘下凡,不满他偷吃贡品,给他罚进十八层地狱,症状完全符合幻境出来的特征” 提到幻境,孟忱神色严肃了起来。 “我明白了,你们回去休息” 弟子陆陆续续从大殿离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孟忱与裴奕两人。 “阿忱,此行凶险,还需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裴奕嘱托道,神色尽是担忧。 幻境本身不强,却被无数修仙者忌惮,正是因为他的独特性质。 无论是怎样的强者,心里都多少会有些不愿提及的隐秘,或是缱绻的感情,亦或者是国仇家恨,而幻境正是利用了这一特质,将人困在最美好的环境里,让人沦陷沉迷,温水煮青蛙的毁掉一个人。 心知幻境厉害之处。孟忱不愿多耽搁,急匆匆回了衡清峰。 “云祁,你过来”孟忱把云祁喊到自己房间里。 “你知不知道,从今年开始,你就要跟我去下山历练”孟忱问道。 云祁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搞得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啊,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孟忱一五一十将囍娘娘的事说了一通。 云祁神情愈发严肃,被小镇与囍娘娘的暴戾恣睢惊得眉头紧皱。 “他们竟然这么可恶!怎么能!”云祁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一双眼睛因情绪激动而变得赤红。 “他们竟然为了莫名其妙的什么囍娘娘,为了一支不知所以的签子要了别人的命!” 云祁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他曾是被人丢弃的小孩,自然明白白芷的无助与绝望。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孟忱声音平静的有些压抑。 “我原定在三日后,这几天你不必去正则峰了,留在这收拾东西,好好准备 此行恐怕还得乔装打扮一番,他们刚干完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会对修仙人士多有防备” 云祁眼神悲戚,似乎想起了什么悲惨的往事。 “别怕”孟忱握住了他藏在袖子下的手。 或许因为情绪激动,云祁的手汗涔涔的。 “一切有为师” 满街乞讨时的孤独与无助,始终是云祁心尖上的一根刺,尽管他从来不说,孟忱也明白。 那么小的孩子,被抛弃,被辱骂,在大街上乞食,换做是谁,都不可能轻轻放下。 眼见云祁神色愈发悲伤,孟忱抬手摸了摸云祁的头。 “有师尊呢” 云祁声音沙哑,像是混了颗石子摩擦在孟忱心上。 “那师尊可要答应我,不许把我扔下不管” 孟忱莞尔。 第46章 囍娘娘第二 “傻孩子,说什么呢”孟忱不疾不徐说道“师尊当然不会了” 云祁双眼盯着孟忱,像头蛰伏的小兽。 “那师尊食言了怎么办” 孟忱觉得,云祁现在说话多少有点没大没小,得好好教育一下。 “说什么呢”孟忱打断他“为师定不食言,一旦食言了……” 孟忱思考了一阵,最终想出个惨得不能更惨的结局。 “那为师神形俱毁,无……” 云祁听见神形俱毁四个字,生怕孟忱继续说下去,想捂住她的嘴,手比脑子快,修长匀称的手指定在孟忱唇边,却突然回神。 自己在干什么啊!这可是师尊! 意识到自己行为实在不妥,暧昧过了头,云祁不知所措,一只手停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孟忱的嘴唇带着温热的触感,墨黑纤长的睫毛簇簇扬起,一张脸满是错愕迷茫。 云祁连忙把头偏向一边,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回。 “那个,师尊,我小时候,就是、常听村里老人说、就是,不能随便发毒誓……” 心道这小子真是没大没小过了头,孟忱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孟忱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一张脸强忍着竟没有崩坏。 云祁浑身燥热,尴尬的脚趾都蜷缩在一起,狠狠抓着地面,恨不得将自己这只不知好歹的手剁了喂狗。 两人气氛微妙,尴尬无比。 “你、你回去”孟忱缓声说道“没事,师尊知道你是无心的” 云祁是逃出去的。 直到冰冷的风吹在身上,云祁才清醒了几分。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师尊嘴唇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指边,仿佛包裹着他。 手指湿润,沁出汗珠来。 云祁倚着墙,脱力地缓缓坐在地面上。 寒风刺骨,吹得人骨头缝都疼。 冷好,冷点好。云祁自虐式的放任寒风霸凌自己。 另一边,孟忱也紧紧抓着头发。 孩子真是长大了。 云祁的手指带着丝丝暖意,似乎覆着薄茧,就那么按在她唇上了。 手不自觉地覆上嘴唇,似乎在回味。 她的手和云祁的手触感大相径庭,孟忱的手因常年握剑并不柔软,却不像云祁那样,带着男性特有的粗粝。 孟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羞愧得满脸通红,自己为人师,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再说,云祁只是无心之失,她到底在这里纠结什么!没有一点修仙人士的风范! 孟忱站起来,手里揣着九天在屋里来回踱步。 光是踱步不管用,孟忱干脆一脚踢开门,下山发足狂奔。 担心有弟子撞见自己这副模样,孟忱净挑人少的地方去,跑到曾带着云祁修炼的冷泉边才驻足。 云祁坐在泉下瑟瑟发抖的场景历历在目。 孟忱抿了抿嘴,抬头看着泉下的青石,仿佛云祁还坐在上面,水流激荡露出…… 真受不了自己了! 孟忱狠掐自己手臂一下,因吃痛唤出嘶的一声。 枉为人师!成天脑子里没点好东西! 孟忱干脆脱去外袍,抬脚进了刺骨的冷泉。 外面本就寒风刺骨,冷泉里更是冰冷非常,好在冷泉不会结冰,少了冰锥伤人的风险。 孟忱冻得瑟瑟发抖,脑子总算清醒了几分,又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清冷自持。 泉水像要吞噬掉她的寸寸肌肤,孟忱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青石边。 瀑布裹胁着万钧力量砸在孟忱肩头,孟忱冻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冷泉果真是好东西,冷得人想不起来别的,只顾着调动灵力取暖,没空想烦心事。 四周寒风阵阵,孟忱冻得脑仁疼。 寒风吹过被打湿的身体,势要将孟忱冻成冰雕。 尽管她修为高超,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疼,她冷,她生病。 孟忱回去就病了。 大冬天洗室外冷泉,还在寒风里湿着身子一步步走回来,不病才怪。 孟忱自打修仙以来,怕是没有哪次比这次病得更严重。 严重到姚茯本人亲自跑来衡清峰诊脉。 “你这是寒气入体,昨晚干什么去了”姚茯问道。 孟忱往被子里缩了缩,怯懦着开口。 “我、我没干什么……”丝毫不敢提自己昨天去冷泉的事。 云祁候在一边,第一次看见姚茯神情这么严肃。 “真的么”姚茯问道。 孟忱窝在被子里扫了眼云祁。 “云祁,你去烧点热水”姚茯吩咐道。 云祁应下,连忙出去干活。 “好了,现在你小徒弟走了,说,昨晚干什么去了”姚茯说道。 “也、也没什么,就是去衡清峰的冷泉里面坐了会”孟忱小声说着,嗓子因为发炎变得嘶哑。 “然后还一身水回来,对”姚茯补充。 孟忱干脆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我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像小孩似的,外面这么冷,天寒地冻的,你跑去冷泉,你……” 姚茯不知道说什么好,眉头紧蹙看着隆起的被子,语气里带着训人结束后剩下的无奈。 “给你开副药,你等会记得叫云祁煎好喝了” 孟忱趴在被子里嗯了一声,声音发闷。 “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晚上发烧记得吃一粒我留给你的丹药” 姚茯嘱咐一通,不放心地走了。 孟忱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师尊,水好了”云祁在外面喊。 “知道了,拿进来” 云祁抱着一盆水,颤颤巍巍进了屋。 “快点关门”孟忱又缩回被子里。 云祁连忙将门关上。 “桌子上有药,你帮我拿去煎一下”孟忱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云祁慌不择路拿桌上的药,脚尖却碰到桌角,剧痛无比。 一阵无声的呐喊,云祁缩起身子面目狰狞。 孟忱被他这副样子逗笑“小心点” 云祁拿了药,干脆在屋子里煎。 药香阵阵,云祁拿着个小扇子吭哧吭哧的扇风,一刻不敢停。 “不用这么麻烦”孟忱从被子里伸出手,胳膊因退烧有些汗涔涔,苍白得反常。 “学着点”孟忱施了个术法,火焰瞬间变得热量均匀,稳定燃烧。 云祁啧啧称奇“师尊这么多小法术都是在哪学的,好厉害!” “学?”孟忱冷哼一声“你在天山看见的,所有这种类型的法术,全都是我首创” 云祁被噎住“师尊好厉害” 孟忱又是一声冷哼“要不然呢?你以为”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云祁觉得今天的孟忱和往常大相径庭。 第47章 囍娘娘第三 往常的孟忱,清冷而自持,却少了些温度,不像个活人,而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第一剑修。 “师尊威武”云祁应承道。 孟忱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一阵咳嗽,脸也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 云祁连忙放下手里的扇子,给孟忱倒了杯水。 孟忱看着他忙东忙西,觉得有趣,却打不起精神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孟忱小心翼翼喝了两口水,嗓子总算好些,没了力竭般的难受。 孟忱穿着纯白衣衫,出了不少汗紧紧贴在身上。 尽管面料厚实不透光,却依旧能看出衣衫下身材凹凸有致的模样。 云祁不着声色的别过了眼,不可趁人之危。 “好了”孟忱把杯子递给云祁。 “药也好了,师尊,趁热喝”云祁道。 孟忱点了点头。 黄褐色的药汁泛着诡异的绿光,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有多难喝。 孟忱拧紧了眉,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好苦。 孟忱苦的五官都缩在了一起,药汁滑过口腔,像在嘴里挤爆了一颗腐烂的苦胆,口水疯狂分泌,还有不知是什么药材发出的怪味令人阵阵作呕。 “好苦啊,怎么这么苦!姚茯放什么鬼东西了!” 孟忱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不喝了,拿远点” 云祁愣了愣,没想到师尊竟会是这幅反应。 “良药苦口啊师尊,这可是您教我的”云祁说道。 云祁刚入天山时曾生过一场大病,或许是水土不服,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药奇苦无比。 当时的云祁生怕孟忱嫌弃自己麻烦,每次都喝得爽快,却在深夜里偷偷跑出去找糖吃,云祁自以为动作隐秘,却被孟忱看了个正着,从此每次喝药孟忱都会给他准备一碟甜掉牙的蜜饯。 “别管我,我不喝”孟忱把药碗推了推,生怕再闻到那股怪味。 眼见孟忱大有病死也不喝药之势,云祁只好祭出杀手锏。 “师尊要是不喝,那我就去告诉姚师伯” 孟忱瞪大了眼睛盯着云祁,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小子长本事了,敢威胁你师尊?” 云祁大义凌然,语气里竟有些宁愿慷慨就义的悲壮。 “师尊喝了我就不说,否则我就把所有情况都一五一十告诉姚师伯” “而且我给师尊准备了蜜饯,师尊一咬牙一闭眼不就喝下去了么” 孟忱撇了撇嘴“那好” 云祁喜滋滋递过碗。 孟忱盯着颜色诡异的药汁,眼睛一闭,一口气灌了下去。 唇齿间被浓厚绵长的苦味包围,誓要向孟忱的味蕾发出挑战。 云祁递上了早早准备好的蜜饯。 糖渍过的果子甜得齁人,却很好地中和了药的苦味。 孟忱闭着眼睛缓了许久,再睁眼,眼眶里竟有些泪眼朦胧。 “好了,喝完了,你快去把药渣扔了,扔远点,我睡一会” 云祁轻手轻脚走出去,姚茯的药里大约放了助眠的药材,孟忱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再睁眼,殿内烛火已经被熄灭,只有丝丝月光透过纱帘打在地面上,像是地面上凝结的一层霜花。 疼痛入侵孟忱的四肢百骸,像是有人把她捆在地上打,整个人冷得要命,双脚更是冰凉,活像死了三天。 孟忱皱紧了眉,疼痛感太过强烈,怎么躺都不舒服,肌肉阵阵酸疼,嗓子更难受得要命。 姚茯带过来退烧的药放在桌子上,离床有一定距离。 孟忱浑身使不上劲,下个床似乎费尽了全身力气。 好不容易挪到桌子旁边,孟忱坐下,随手倒了粒药丸丢进嘴里。 药丸也是如出一辙的苦。 孟忱暗道姚茯真是她命里一劫,往嘴里塞了颗蜜饯,又囫囵喝了两口水。 扶着桌子起身,孟忱身上带着不自然的红,站起的瞬间竟大脑一黑,手臂本就酸疼无力,此时更承载不住孟忱全身的重量。 孟忱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这一摔带到了旁边的凳子,实木椅背结结实实砸在孟忱小腿上。 孟忱忍不住呼痛出声。 “师尊?”云祁小心翼翼打开门,看见的就是瘫坐在地的孟忱。 经这一番折腾,孟忱墨发散乱,面色红润,纯白衣衫也胡乱罩在身上,狼狈不堪。 云祁看见这番景象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小心搀扶起孟忱。 孟忱浑身没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床榻上。 云祁眼神放空,此时孟忱形象不佳,他不敢乱看半眼,生怕逾矩。 这是他师尊,他最敬爱,最崇拜的,神圣不容侵犯的师尊。 云祁仔仔细细帮她掖好被角。 “徒儿不孝,竟然没发现师尊又发烧了” 孟忱摆了摆手,费劲全身力气吐出没事二字。 云祁担心晚上孟忱难受,干脆一屁股坐到孟忱床边地上。 “师尊睡,我陪着师尊” 孟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心里想睡觉,但疼得睡不着,身上又冷得难受。 孟忱在床上左右翻滚,像是锅上煎着的鱼。 “师尊睡不着吗?”云祁转过头看她,眼睛晶亮,反着月亮色的光。 “睡不着”孟忱放弃抵抗“说会话” 云祁点点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师尊的旧事他不敢问,他自己零七八碎的事不好意思说,怕师尊觉得无聊。 两人沉默须臾,孟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教机关阵法的陈夫子,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云祁愣了愣“陈夫子?” “嗯” 云祁关于这位陈夫子,可谓满肚子苦水。 “陈夫子上课就喜欢提问我,我还总不会,不会他就罚我抄书,还有一次,他问我,我还不会,南宫子澈在一边提醒我,结果他让南宫子澈跟我一起抄书!” “那个机关阵法书,字又多又长,还有图,我那天晚上抄到天亮才抄完” 孟忱乐的哈哈笑。 “你这哪到哪,我上学的时候,这位陈夫子成天打我手心,你见过他那戒尺没,打人疼死了” 云祁也笑出声。 两人的笑突兀打碎了寂静的夜,原本冰冷的夜晚热络起来。 云祁说个没完,给孟忱逗的笑语连连。 “还有师尊”云祁反过来问孟忱“师尊当年参加四方大会什么样啊” “四方大会?”孟忱皱着眉毛思考了一会。 “那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讲的” “师尊讲讲,我好奇”云祁目光灼热。 孟忱清了清嗓子。 “那好” “我十一岁参加四方大会,当年就一举夺魁了” 第48章 囍娘娘第四 “那年四方大会没什么强者,只有一位淮水的弟子,在第三轮跟我打得难舍难分,你猜猜看,是谁” 云祁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不知道” 孟忱眼眸中闪现出一片明亮和清澈,宛如湖水中的倒影。 “是萧柳,就是把你从王金宁毒针下救下来的那位” “哦哦”云祁恍然大悟“师尊你继续讲” “当年她比我大七八岁,上场前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输。 我俩那一场打了整整一天,从白天到黑夜,打得所有人都不耐烦了。 然后萧柳就输了” “啊?”云祁听见如此草率的讲解有些失望“然后呢?” 孟忱平躺着,双眼紧盯着帐子,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哪有什么然后,后来就是,我在四方大会夺魁,萧柳从那以后也再没赢过我。 她成天没个正形,你也能看出来,当年还追过景延,哈哈,可惜景延嫌弃她年纪大,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气得” 云祁的脸深埋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只是嗓音低沉,似乎兴致不高。 “师尊”云祁轻唤道。 “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能打败宋钰师兄啊” 孟忱的语气似笑非笑“那你打败了宋钰,下一个打败谁” “我……”云祁哽住了。 “所以啊”孟忱的语气意味深长“干嘛和别人比呢” “你这次四方大会,一下子帮为师赢下来万金有余,为师也是发了笔小财” 云祁不说话,刚破冰的湖面又凝结起来。 百无聊赖,孟忱伸手摸了摸脸。 “姚茯的药挺好用,好像退烧了” 眼皮越来越沉,孟忱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再次醒过来,空气中都弥漫着鲜香。 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轮太阳已然高悬。 “云祁?”孟忱喊了一声。 姚茯不愧是万药峰峰主,只一天,孟忱便觉得神清气爽,只有嗓子还带着些沙哑。 “师尊?”云祁从屋外进来“师尊醒啦?” “师尊先把药喝了,刚刚姚师伯过来,特地嘱咐饭前喝” 孟忱叹了口气,该来的一样也少不了。 “拿来,我喝” 云祁又端来一碗臭烘烘的药汤,恭恭敬敬放在孟忱手边。 孟忱觉得自己像是人界要被赐死,给老皇帝陪葬的妃子,一壶鸩酒在侧,不想喝也得喝,不喝就给你一刀捅死。 孟忱叹了口气,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云祁,说不出的恳切与慈爱。 “不喝行不行,就这一次,算为师求你” 云祁摇了摇头“姚师伯特地嘱咐的,说师尊怕苦,让我务必盯着师尊把药喝了” 孟忱捏着碗的手颤了颤“你去当姚茯徒弟得了,你这么唯他命是从,正好姚茯到现在也没收徒” 云祁恭恭敬敬地在床边侍立“徒弟不敢” 眼见云祁软硬不吃,孟忱眼睛一闭,干了这碗药。 一碗药很快见底,孟忱把碗一扣,颇有梁山好汉痛饮美酒的风范,紧接着从善如流抓了颗梅子塞进嘴里。 “看好了,我喝完了” 云祁收了碗,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云祁可谓学到精髓了。 “师尊饿不饿,我煮了粥” 孟忱退了烧,早被香味勾得饥肠辘辘。 “我吃” 云祁出了屋,没一会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回来。 孟忱倚着床坐起,云祁见状连忙把枕头堆起来,让孟忱坐得舒服些。 “来,师尊,小心烫” 云祁把粥递给孟忱。 原本像孟忱这样的辟谷之人不吃饭也行,但孟忱还在病中,得吃点东西补补。 孟忱接过碗,这一碗粥里掺了虾米,还有火腿丝和青菜,光是闻着味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姚师伯说师尊得吃清淡的,我就给师尊煮了粥,等师尊身体好些了,想吃什么我再给师尊做” 孟忱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姚师伯”这三个字如此刺耳。 “好了好了,本尊知道了” 云祁一愣,孟忱称呼自己从来都是“我”,或者是“为师”今天怎么还称呼上“本尊”了 孟忱自然是故意的。 几次三番吃瘪,她也得摆出做师尊的架子来,省得这小子成天不知天高地厚。 “师尊生气了?” 孟忱勺子刚到嘴边,闻言剧烈咳嗽起来。 云祁吓了一跳,连忙拍打着孟忱的后背。 “我、没事” 孟忱再次举起勺子“本尊没事” 云祁使出全身力气掐手心,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碗粥是云祁给孟忱单独开的小灶,没过做饭阿姨的手。 孟忱尝了一口,当即满意的嗯了一声。 “好吃” 虾米与火腿的鲜香混着白米的甜,颗颗米粒煮的开了花,又有青菜与香菇解腻,这一碗粥的味道简直无与伦比。 孟忱风卷残云,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师尊还想吃吗,锅里还有” 孟忱口嫌体正直地递过碗。 云祁咧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刚刚还以为师尊不喜欢呢,吓死徒弟了” 孟忱瞥了他一眼。 “是不是为师宠你宠得太久了,忘了挨罚是什么滋味了?” 云祁脸上依旧挂着干净的笑。 “师尊!师尊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千万不要罚徒儿!徒儿好害怕!” 孟忱把脸转向一边,云祁看过去,架子上赫然摆着孟忱的佩剑九天。 云祁忙不迭跑出去“师尊稍等!” 心道云祁真是个欺师灭祖的小白眼狼,孟忱接过云祁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吃完了第二碗粥。 “明天我们就出发,不好耽搁太久”孟忱放下碗擦了擦唇角“汾河镇的事还需尽早解决,否则我怕再生变故” 云祁愣了愣。 汾河镇便是供奉囍娘娘的镇子。 “这么着急,师尊病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孟忱摇了摇头“不妥” 云祁低声应下。 “不必担心我,我不要紧”孟忱解释道“为师没那么娇弱” “徒儿明白,那徒儿回去收拾行李了” 孟忱点点头“去” 说到底,孟忱也是个修为极高的第一剑修,第二日便不复病怏怏的状态。 云祁还特地准备了几身人界常见的衣服,早早送到孟忱屋里。 第49章 囍娘娘第五 孟忱穿了件青色长袍,衣服面料硬挺,似乎少了些超脱于世的谪仙味道,倒像是富贵人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一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挽起,露出雪白纤长的脖颈,像只优雅高贵的天鹅。外面罩了件大氅,柔软又温柔。 “云祁”孟忱轻轻唤了一声。 云祁转身,看见孟忱的那一瞬间竟有些呆头呆脑的傻,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师尊” 孟忱点了点头。 云祁穿了身白色衣衫,干干净净的,乍一看像是个小少爷,可若走近了细细瞧,却带着潇洒不羁,平白多了些桀骜不驯的匪气。 “事不宜迟,出发”孟忱说道,随手掐了个剑诀,召出九天来。 即便孟忱此时还有明烛,但她总觉得自己跟九天更亲,像家人朋友,明烛则更像老板上司,所以凡是御剑飞行,孟忱一贯用的九天。 云祁也召出赤岩,二人御剑而行,速度飞快,不到半日竟走完了半数路程。 高空狂风阵阵,吹得孟忱发丝凌乱。 二人停下随意找了间茶楼休息,孟忱抽出簪子,三千青丝一泄而下。 云祁觉得别扭,连忙移开目光。 孟忱重新挽起头发。 “再御剑飞行半日,等到了汾河镇附近,就去租一辆马车,免得惹人怀疑” 云祁连忙应下。 在茶馆休息了一会,两人不愿耽搁,再次启程。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汾河镇附近的镇子,天色渐暗不适合赶路,两人干脆找了间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远远看见两人衣着富贵气度不凡,连忙堆着笑上前迎接,生怕照顾不周。 “二位客官,咱们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孟忱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严厉的,给客栈老板吓了一跳。 “那,那客官,咱们楼上有双人住的房间,屋子大,视野好,最适合……” “不必”孟忱打断他“我们两间房” 孟忱常年身居高位,无论平时多平易近人,身上总归有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加上嗓音里还带着大病初愈的哑,听得客栈老板一愣一愣,连连点头。 “好、好,两间房” 说罢,客栈老板又拉过云祁,小声耳语。 “兄弟,你媳妇怎么了,怎么生气了吗?” 云祁连忙瞟了眼孟忱,这个距离她必然听得到。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客栈老板一副我全都懂的表情。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吵架而已,说什么气话,还不是夫妻,照这样下去你媳妇迟早得跟人跑了” 云祁远远看见孟忱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强忍着才没有崩坏,生怕客栈老板继续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打断他。 “我明白我明白”云祁往客栈老板手里塞了点银钱“我懂,你快别说了” 云祁害怕老板继续说下去,孟忱会直接拔剑把他脑袋削下来。 谁知客栈老板似乎误会了什么,把银钱放在手里颠了颠,立马喜笑颜开。 “我明白,您放心就好” 云祁巴不得他快点走。 眼见客栈老板走远,云祁战战兢兢转过身去。 “师尊?” 孟忱似乎在想着什么,冷不丁被喊一声吓了一跳。 “怎么了?” “上楼回房间”云祁亮了亮手里的钥匙。 尽管客栈老板爱胡言乱语,客栈内环境却很不错,孟忱与云祁的房间一墙之隔,推开窗便能看见后院灼灼盛开的红梅,屋子里也干净整洁。 云祁把孟忱领进屋,刚想走,孟忱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总觉得,既然我们乔装出行,你也不好总师尊师尊地叫,让人听了生疑。 不如这样,在外面你就叫我阿忱,如何?” 云祁被阿忱这一逾矩的叫法冲得头昏脑涨,嘴巴像是生锈了的机器,动不了半寸。 “或者,你直接叫我孟忱,也好” 孟忱思考了半晌,又觉得不妥。 “还是算了,你叫我孟忱,我怕有人听过我的名号,还是叫我阿忱” “阿……忱?”云祁试探性的开口。 孟忱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怎么像不知道我名字似的” 云祁心道哪是不知道,分明是太知道了,面上却神情不变,嘿嘿的笑。 “好了,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御剑了一整天,虽然两人修为高强日行千里,但疲惫却挡也挡不住。 “是,那徒弟先退下了” “去,不过千万记得在外面别自称徒弟”孟忱嘱咐道。 满室寂静,孟忱打开窗,院子里栽种了不少红梅,这样的花在天山可没有,大片大片火红色的花像是平白烧起来的一把火,在冬日里添上些暖意。 “客官,客官?”外面是客栈老板在敲门。 “什么事?”孟忱隔着门喊道。 “客官,咱们小店有汤泉浴池,就在后院,今天小店搞活动,住店送张温泉券,都是独立浴池,您要不要赏脸来体验体验?” 孟忱上前打开门“什么?” 客栈老板连忙献宝似的掏出块竹制印章,上面还刻着字,大约是房间号码,另一边用红绳拴着枚钥匙。 “多谢”孟忱接下印章,关上了门。 孟忱大病初愈,又赶了一天的路,身上疲惫不堪,此时汤泉对她的诱惑力巨大。 收拾收拾东西,孟忱揣着钥匙去了汤泉。 店里装潢极佳,汤泉都是一个一个单独隔开的小池子,隐私性极好,非常适合孟忱。 泉水热极,似乎连着泉眼,咕嘟咕嘟直冒泡泡。 孟忱褪去衣衫,全身上下只着一条丝质长袍。 伸脚试了试泉水的温度,孟忱放下心来,一步步小心翼翼进入温泉池里。 热腾腾的泉水仿佛在揉捏孟忱的四肢百骸,舒服极了。 孟忱背朝大门,几乎要在云蒸雾集的环境里睡着。 外面似乎有人,哗啦啦地用钥匙开门,气息像是云祁。 孟忱舒服得不想动弹,大概在隔壁,孟忱想到。 谁知一股寒气从孟忱身后袭来,孟忱一下子全然清醒猛地回头,云祁站在门口,被室内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 几乎出自本能,孟忱抬手就是一记灵力冲击,直接将云祁击飞数丈远。 “滚出去!”孟忱又羞又恼。 第50章 囍娘娘第六 孟忱这一击威力极强,云祁撞上柱子才堪堪停下。 胸口疼得要命,肋骨像断了一样。 可无论多疼,也盖不过撞见师尊洗澡的震惊。 他本在屋里休息,谁知客栈老板过来送了个汤泉钥匙,他想着不去白不去,正好体验一番,谁知推开门就是这番场景。 云祁疼得厉害,怎么也站不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他却也透过朦胧雾气清楚看见师尊湿漉漉的光洁肩膀,沾上水的发丝,还有…… 云祁不敢再想,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那可是师尊! 云祁呆呆坐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无法动弹。 脑子里甚至在想师尊会不会直接清理门户杀了自己。 远远的,云祁看见孟忱披着外袍,手里还提着九天,正朝他走过来。 云祁闭上双眼,死就死,死了好。 孟忱一张脸冷若冰霜,眉头紧蹙,眼底是化不去的暗沉,不知是因为泉水太热还是气恼,一双眼睛红红的,就连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粉色。 “你想死吗?”孟忱直接将九天架在云祁脖子上,声音又气又哑,带着可怕的威压。 “师尊,我、我……”云祁不敢抬头看孟忱,眼睛斜斜地瞟着地面,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 云祁真希望孟忱一剑捅死自己,总比现在强,只可惜没法报孟忱的教养之恩。 “你怎么有的钥匙?抬头,看着我说话!”孟忱怒喝。 云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孟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甚至因为主人生气,九天也向外散发着恐怖剑意。 “是……是客栈老板送过来的” 孟忱愣了愣“老板?” “师尊的钥匙……也是老板送的,么?”云祁战战兢兢发问。 如此想来,云祁在大厅塞过去的银子,老板不懂装懂的表情,还有一模一样的钥匙。 一切都有了解释。 “师尊!师尊徒儿真不是有心的,但师尊要是真想杀了我就杀”云祁说道,心里真是不想活了。 孟忱怒气削减了几分,想来是客栈老板乱点鸳鸯谱,想过来撮合一番,谁知踢到钢板了。 心里这么想,可对于这个欺师灭祖徒弟,孟忱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剑还架在云祁脖子上,九天太过锋利又剑意太强,竟将云祁的脖颈划破一处,缓缓流出血来,云祁低着头,阖着眼睛,喉结因为紧张上下滚动,像是情愿死在她剑下。 孟忱从鼻子里低哼一声。 “这几天还有事,我没空给你收尸,暂且饶你一命,等回天山你再等着挨罚!”孟忱冷冷说道。 云祁捡回一条命,又抬头看着孟忱。 孟忱松松垮垮裹着外袍,外面还罩着大氅,竟有些眼睛湿润泛红的柔软错觉。 云祁依旧起不来,只好看着孟忱负剑离开。 心里想着为师尊负责,却又觉得好笑,高高在上如师尊,哪有让他负责的份。 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跑来汤泉,他在大厅为什么不跟老板解释清楚?。 如果没这一遭,云祁还可以去找孟忱撒欢,让孟忱教他剑法,一股无与伦比的后悔油然而生。 都怪自己没脑子。 远远看见孟忱的身影消失在了悠长的回廊,云祁扶着柱子起身,连呼吸都带着一阵一阵的抽痛。 这股疼痛感来得太明显,太强烈,云祁双腿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忱房间里的那扇窗刚好能看见云祁。 看着云祁扶着柱子小口小口呼吸,孟忱心里又浮现出愧疚来。 她那一击,用了半数多的灵力,云祁此时肋骨怕已经断了。 明明云祁也非故意,自己却用剑指着他,还把他打伤了。 可是,在浴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孟忱脑子里满是错愕惊讶不是装的,更何况撞见她洗澡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徒弟。 自己未着寸缕,光溜溜的背就那么暴露在云祁视线之下。 孟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还有上次也是,没大没小伸手摸她嘴唇! 可看见云祁痛苦不堪,孟忱又心软起来。 眼见天色渐暗,云祁依旧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孟忱心里有些紧张,尽管此地冬天不似天山般寒冷,但夜晚带着潮气的冷风也够人喝一壶。 云祁坐在地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味,似乎要下雨。 孟忱想下楼拉他一把,却依旧生他的气,两边思想激烈斗争。 最终实在抵不住忧心,孟忱拿着大氅,下楼看看云祁。 云祁此刻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却又因喘气难受,眉眼间满是倦意。 孟忱叹了口气,说到底是自己看着长这么大的孩子。 轻轻将大氅披到他身上,云祁却因突如其来的温暖而惊醒,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孟忱的白皙脖颈,还有大氅上长长的白色绒毛。 孟忱正准备把他抱回去。 云祁愧疚至极,哪里好意思继续让师尊照顾自己。 “不用了师、师尊,我自己能回去”云祁小声说道。 孟忱冷哼一声“自己回去?我怕你死在外面” 云祁又不说话了,任由孟忱将他打横抱起,抱进房间。 孟忱身上带着淡淡香气,此刻云祁似乎被这股清幽的香味环绕,包裹得严严实实。 尽管云祁此时年纪不大,但个子窜得飞快,已经比孟忱高了,又长得壮实,娇娇弱弱被孟忱抱回去,说不出的反差。 “师尊,要不然还是放我、放我下去,我能走” 孟忱的语气里冷冷的不带丝毫情绪。 “师尊?我可不敢做你师尊” 云祁心里难受的厉害,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肝拿出来,放在搓衣板上搓洗,冲撞得他鼻尖都发酸了。 尽管孟忱嘴上严厉,却还是将云祁抱回去,轻轻安置在榻上。 脖子上的血已经干涸,黑乎乎的粘着。 云祁依旧不敢呼吸。 孟忱心里对云祁的伤有数,小心按压他的肋骨。 给云祁吓了一大跳。 “师尊?” 孟忱冷哼“我不是你师尊” 接着又鬼使神差跟上一句。 “你师尊是姚茯” 配合上孟忱此时严肃的脸,云祁憋不住想笑,却又因为剧烈呼吸胸口一阵抽痛。 愧疚后悔的情绪像是涌上心头的洪流,冲得人心口发颤。 孟忱却似乎也被自己说的话逗笑,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是这里疼,对不对?”孟忱问道。 云祁被按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这里” 第51章 囍娘娘第七 孟忱眸子暗了暗“好像是骨裂” 云祁叹了口气“我没事,真的,师尊” 孟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怪我” 云祁诚惶诚恐,拼命想要解释却苦于胸口疼,一张脸皱成一团。 “没有,不是,师尊,千错万错都是徒弟的错” 孟忱瞥了他一眼,上手扒开他的衣服。 云祁大惊失色“师尊!师尊你干什么!” 少年结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害羞染上诱人的粉。 “上药” 孟忱从来不是记仇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她徒弟。 况且云祁确实也不是故意的,还被她打出这么重的伤。 “师尊,我、我自己来就好” 眼见云祁害羞得近乎手舞足蹈,孟忱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 “你自己能动?”孟忱冷着脸反问。 云祁沉默了,肋骨骨裂虽不致命,却疼得厉害,让他自己摸索着上药确实不易。 “不想上药可以滚出去跪着,没人拦你”孟忱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云祁以为孟忱还在生气,连忙噤声。 实话实说,孟忱也有私心。 云祁把她乱看一通,她怎么就不能看回去。 孟忱的手覆上云祁紧致有弹性的胸肌,细细涂药。 似乎被勾得有些痒,云祁几乎下意识避开孟忱的手。 “别动”孟忱警告道“再动滚出去” 云祁听罢连忙摆正姿势,身上的痒意却怎么也止不住,又苦于孟忱的威压,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抓住床榻,白皙的指节也微微泛红。 孟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 “动一下也可以,不过不要影响我上药” 云祁松了口气,却还不敢造次。 少年的肌肉线条分明,处处透着诱人的气息,只是还带着些青涩,却在无形中为这副身体增添了些韵味。 可惜孟忱说到底是个大义凌然的师尊,自然不会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好了”孟忱放下了手中药膏。 “还有这个药,你等会吃了,明天应该就能好上不少” 孟忱把药放在一边。 “别忘了” 云祁连连点头,不能忘。 孟忱冷冷扫了他一眼,回了隔壁自己房间。 屋子里有面不大不小的铜镜,孟忱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细细看着自己的脸。 一张属于剑修的,看不出丝毫女儿柔情的脸。 孟忱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 真让人头大。 孟忱第二天起得很早,随即便去云祁的房间查看他的伤势。 姚茯的药确实好用,昨天还动弹不得的云祁,今天就能下地走路,看不出一点疲态。 “师尊,我好了”云祁指了指自己“不疼了” 孟忱依旧绷着一张脸。 “好了?那就出发” 孟忱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东西收拾好,一刻钟后出发” 孟忱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特地留出点时间会一会这位客栈老板。 “哎呦,客官,小店您住得可还满意?” 客栈老板脸上似乎还带着得意的笑,似乎在表达:看,我厉害,你俩和好了。 孟忱嘴角抽了抽,满意,太满意了,满意得她差点把自己徒弟打死在当场。 “满意”孟忱缓缓问道“你可知道汾河镇?” 老板愣了愣“汾河镇,是海边的那个镇子?” “自然” 老板的表情凝重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神叨叨的,你们问汾河镇做什么” 孟忱想了想“探亲” 老板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还是早去早回,那里阴森森的,吓人” 孟忱点了点头“那汾河镇有没有什么特产” 眼见老板疑惑,孟忱又补充“我带点回去” “特产啊……”老板想了好一会“那里盛产珍珠,挺漂亮的,其他的没什么了,那边的人都干捕鱼,硬说的话……也就是些臭鱼干子算特产” “但是那个臭鱼干子不好吃” 孟忱心中了然。 云祁刚好下楼,孟忱随手摸出一锭银子丢给老板。 “只不过我俩真不是夫妻” 客栈老板的笑僵在了脸上“啊?” “走,云祁” 云祁连忙跟上孟忱的脚步快速离去,只剩老板原地罚站,满脸震惊。 这两人真不是夫妻?! 两人上街租了一辆马车,朝着汾河镇的方向走。 “你记住,我们的身份是过来做生意的,收购珍珠,别说漏嘴”孟忱说道。 云祁神情严肃认真“明白” “还有”孟忱顿了顿“我思来想去,你叫我阿忱也有风险,这样,你我都取个化名,省得被人认出来” 云祁思考了半晌“不知道叫什么” 孟忱顿了顿。 “不如这样,你叫秦允,我叫陈梦,如何” 云祁似乎很满意秦允这个名字“好啊师尊” “我过我们以什么身份过去好” 这可问倒了孟忱。 “什么身份?” 孟忱思来想去也没个好结果。 叫姐弟,两人长得又不像,叫母子,孟忱哪有那么老。 心里又想起来客栈老板得知他俩真不是夫妻时的惊讶表情。 扮演夫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孟忱却又觉得别扭。 “这个,等到时候随机应变”孟忱说道。 租马车时店家配了个车夫,孟忱越想越觉得不妥当,便叫车夫回去,云祁赶车。 否则车夫说漏了嘴可不好办。 两人行走约莫半日,已然到了午后。 汾河镇古朴沧桑的城门映入眼帘。 客栈老板说这里阴森森的,果真不假,整个镇子上安安静静,行人不多,每个人都步履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又神情严肃,看不出半分愉悦。 云祁赶着马车来到一处茶馆边。 “阿梦,出来休息” 孟忱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阿梦是指自己。 “好” 孟忱出了马车,外面艳阳高照,却没有半丝生机,像是灼灼艳阳炙烤戈壁,徒留萧瑟与荒芜。 两人走进了茶馆。 好在茶馆里客人不少,有不少在聊天,勉强有些人气。只不过看见两人进来,茶馆里的人频频侧目,看得人很不舒服。 店小二看见有人过来,又是生面孔,试探性地走上前。 “二位,需要点什么” 孟忱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茶?” 小二愣了愣“只有黑茶” “好,那来一壶”孟忱说道。 茶馆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孟忱与云祁竖起耳朵仔细听,希望能听到些有用的线索。 “王老三家的,死了”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 “啊?死了?前天还见她好好的,还出海了呢,为什么啊?” “你猜呢”男人说道“还能因为什么” 第52章 囍娘娘第八 孟忱与云祁对视一眼。 “冲撞娘娘了呗,囍娘娘不许女人上船,晦气,王老三偏不,非要他媳妇干活,自己在家躺着,这下可好,媳妇没了,就剩个孩子” “啊?那他也太胆子大了,竟敢冲撞娘娘!” 店小二拎着壶茶水走过来。 “二位客官,您慢用” 孟忱缓缓将茶水注入喝茶的大碗,店小二送完东西,却没走远,抽出抹布擦拭旁边的桌子,眼神连连往孟忱的方向瞟。 “小二?”孟忱喊了他一声。 店小二忙不迭跑过来。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孟忱抿了口茶“我们是来收购珍珠的,不知有什么渠道” 店小二愣了愣“珍珠?” “那您可问对人了,咱们汾河专门产珍珠,您等会出了门往右拐,看见有家肉铺往左拐,走到头就是咱们汾河镇吴镇长的宅邸,凡是收珍珠的,都让他来介绍” 孟忱点了点头“那我想去看看这边的囍娘娘,不知在哪” 小二的语气明显凝滞了几分。 “这个……不如您去镇长家,再让镇长大人安排您去” 孟忱点了点头“多谢” 小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都是应该的” 汾河的黑茶有股焦香,很是特别。 两人还想继续在茶馆坐会,试图听有用的信息,无奈镇上的人似乎都很忌讳随意谈论囍娘娘,二人坐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干脆离了店,去往镇长家。 镇长家离得远,二人找了许久才到。 孟忱走下马车,镇长家气度非凡,外门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云祁上前叩门。 “有人在吗?” 开门的是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厮。 看见两人穿着不凡又是生面孔,小厮愣了愣。 “二位找谁?” “我们想找镇长”孟忱说道“我们是开珠宝行的,过来收些珍珠” 小厮听见二人来买东西,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二位这边请,咱们大人就在屋里” 小厮在前面带路,云祁一边走一边暗自咋舌。 一个小小的镇长,妥妥的九品芝麻官,家里的院子却弯弯绕绕,竟是一步一景。 可惜想要的太多,院子里东西太密,采光不好,黑乎乎的有些阴森。 几人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回廊尽头的房间。 小厮轻轻敲了敲门。 “大人,有收购珍珠的贵客” 房间里传出来个老态龙钟的声音。 “进来” 小厮推开门,屋里大白天还点着蜡烛,却依旧无法挽救阴森的氛围,一位穿着华贵却大腹便便的老者端坐其中,脸上的皮肉向下耷拉着,整间屋子,包括他,都像一件老掉牙的古董。 “二位是来收珠子?”屋里的镇长缓缓开口。 “我们是”云祁答道。 镇长却忽然诡异地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阴森可怖。 “二位贵客,快请坐,快请坐”镇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咱们汾河镇就靠着珍珠,可惜已经半年没人来收了,百姓们苦啊” 镇长故作伤感地说道。 孟忱暗自冷笑,光是这府邸的装潢,就不知道足够多少百姓吃一辈子了。 面上却还神情不变。 “早闻汾河珍珠美丽无双,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货”孟忱问道。 镇长摆了摆手“贵客莫急,等我找下面的人去通知一番,让手里有货的渔民过来,您只管挑选就是,这几日您就在这住下,不必过度挂心” “在下姓吴,单名一个海字,不知二位贵姓?” 孟忱与云祁对视一眼。 “在下秦允,这位是陈梦” 吴海紧紧盯着两人“二位想必是夫妻” 孟忱一愣“没错” 吴海摆了摆手,叫小厮过来。 “带二位贵客去客房” 小厮忙不迭跑过来“二位,这边请” 几人再一次穿过幽深的回廊。 “这边就是客房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下面的人就是”小厮说着指了指一边候着的侍女“她叫小萍,您有什么事只管喊她” 孟忱点了点头“多谢,不过早闻汾河镇有一尊囍娘娘很灵,我们想去看看” 小厮面上神情不变,语气却有些犹豫。 “这、这个得去问问大人,让大人找人带着您去” 孟忱挑了挑眉“破庙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小厮大惊失色,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不、不,您不能那么说,您得尊称一句囍娘娘大人” 孟忱冷哼“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通传一声” 小厮连忙跑出去,孟忱看向站着的小萍。 小萍似乎年纪不大,瘦瘦小小又怯生生的。 “你今年多大了”孟忱问道。 小萍头也不敢抬,说话声音小得快听不清。 “我、我十四” 看着小萍瘦得脖子后一节节骨头高高突起,孟忱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她什么。 “你回去休息”孟忱说道。 小萍如蒙大赦“谢谢、谢谢姐姐”说罢便跑开了。 孟忱转身进了客房。 相比极尽奢华的庭院,客房的装潢明显清淡素雅了许多,阳光正好,不像刚刚的书房里,一股浓烈熏香混着潮湿空气的气味,让人不适。 孟忱走到里屋,却又开始后悔与云祁假扮夫妻。 屋子里就一张床,又是极为通透的格局,没什么遮挡。 孟忱缓缓叹了口气。 怎么人人都说她俩像夫妻。 “师尊,师尊今晚睡床上,我凑合一晚” 孟忱摆了摆手“不必,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入夜很快,孟忱吹灭了蜡烛,室内漆黑一片。 ”睡“孟忱说道。 年轻就是好,云祁上床,很快进入梦乡。 孟忱趴在桌子上,朦朦胧胧有些睡意。 外面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孟忱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外面有人! 尽管孟忱不知道镇长家的具体构造,却也依稀能分辨出客房所处偏远。 孟忱细细感受来人的气息。 不是小萍,也不是镇长吴海,更不是引路的小厮。 不止一个人。 孟忱轻轻走到床边,叫醒了云祁。 云祁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她刚想说话,却马上被孟忱捂住了嘴。 孟忱展开云祁一只手,在上面写字。 “外面有人” 云祁一脸的不可置信。 “五人,大约是来监视我们的”孟忱又写道。 “不必担心,普通人” 云祁拉过孟忱的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 孟忱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既然外面有人,那一躺一坐自然不可,孟忱和衣而卧,躺在云祁身边。 云祁往里面让了让,腾出位置来。 孟忱这一抉择极其正确,才刚躺下,外面的人就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眼,观察屋里的情形。 第53章 囍娘娘第九 即便孟忱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不得不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任人偷窥。 囍娘娘的一切都是一团迷雾,孟忱正处于大雾之中,看不清前路,也摸不准退路。 谁也不知道这尊囍娘娘本体究竟是什么,是谁在操控。 原本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被捅破,寒风一寸一寸地透进来,孟忱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好在外面几人似乎很满意屋里的情况,不多时便离开,分散把守院子各处。 孟忱总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躺在床上,只是歪过头看向云祁。 云祁用口型和孟忱说话。 “走了?” 孟忱凑近过去小声说道“走了,放心” 云祁翻了个身,声音微不可察。 “看来这吴海心里有鬼啊” 孟忱哼了声“当然,不就是他封锁镇子,抽签选祭品的么” 云祁叹了口气。 “不过师尊,这床……还挺大的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云祁脸上似乎染上绯色。 孟忱斜着眼瞟了他一眼,刚刚不愿意躺床上,本来也不是因为床大床小的事。 云祁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没用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师尊,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孟忱满眼无奈。 “还是得先到囍娘娘庙再做决断,不过我有些后悔,不兜个大圈子说过来采买,直接去囍娘娘庙多好,省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现下吴海也不太愿意带我们过去,等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我们自己找地方” 孟忱又陷入沉思,万一所有人都瞒着他们囍娘娘庙的位置怎么办。 “怎么会呢师尊”云祁安慰道 “这里这么排外,每个人看见我们是外乡人都对我们侧目,如果没个正当理由,大剌剌过来,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样” “更何况,根本没人愿意透露囍娘娘庙的位置,连驻守东南多年的师兄师姐都不知道,难不成我们要御剑到天上一点点找?” 孟忱一脸凝重的表情舒缓了几分。 “现在但愿吴海看在钱的面子上能带我们过去”孟忱轻声说道。 孟忱怀着心事,总算熬到第二天早上。 昨晚谁也不敢放下心睡觉,又都是和衣而眠,第二天醒来衣服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又浑身腰酸背痛。 二人对视半晌,都因对方的狼狈模样笑出了声。 “你去换件外袍,我给你挡着”孟忱说道。 孟忱假装毫不在意的站在窗户眼边,眼睛斜斜地看向一侧。 云祁拿着衣服跑到床榻后面。 孟忱眼神坚定,不乱瞟半分。 “我好了”云祁走了出来。 云祁这次穿了身黑色衣衫,衬得他桀骜不驯的匪气尤其突出。 “我来”云祁说罢挡在孟忱面前。 孟忱从包裹里抽出件青色衣衫套在身上。 云祁听见身后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擦声,一时间又红了耳根。 “好了”孟忱说道“过来” 云祁回过头,孟忱穿着青色衣衫的样子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两人此刻还在天山,而不是这处处透着阴森古怪的汾河镇。 孟忱推开门,小萍已经早早在屋外候着了。 身后的云祁叹了口气,只怕用心待客是假,有意监视才是真。 “二位贵客可要用早饭?”小萍问道。 尽管孟忱心里不太愿意吃这地方的饭,可为了演得真点还是点了点头。 “麻烦了” 小萍跑出去,不一会便带了个食盒回来。 “二位贵客,咱们准备吃饭” 云祁与孟忱回屋,在餐桌前坐下。 小萍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海鲜的鲜香似乎要冲翻天灵盖。 “小厨房随意准备了点,不知道合不合您二位的口味,有什么不喜欢的您尽管喊我”小萍说道。 大概看出来孟忱不是什么坏人,小萍褪去昨天怯生生的状态,活像换了个人。 “多谢”云祁说道。 小萍又跑了出去,还帮两人带上了门“您慢用” 小萍带来的早餐花样不多,却样样都透着无与伦比的美味。 雪白的米粥里飘着淡粉色的细碎虾肉,小鱼煎得金黄酥脆,还有更小的鱼做成了咸味的小鱼干,下粥吃刚刚好。 云祁也不抬地吃了一通,半晌才抽出空说句话。 “这个小鱼干挺好吃的啊,客栈老板骗人”云祁说道。 孟忱吃饭斯文惯了,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云祁却是与孟忱截然不同的狼吞虎咽。 桌上饭菜很快见了底,孟忱又把小萍喊过来。 “昨天说带我们去囍娘娘庙,不知今天镇长安排得怎么样了” 小萍闻言愣了愣。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等会帮您问一下”小萍的手紧紧抓着衣角,似乎很紧张。 “我、我先帮您把桌子收拾了” 孟忱点了点头,看着小萍忙碌了起来。 二人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个小厮进来。 孟忱也试图出院子走走,可每次都被外面守着的人拦下,现在终于来了个人,竟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次的小厮不是先前带路的那位,衣着比先前的好上许多,说话也文邹邹的,似乎是吴海身边亲信的人。 “二位,镇长大人有请,咱们这边走” 孟忱与云祁对视一眼。 “多谢” 几人再一次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来到镇长的书房前。 “大人,他们来了”小厮轻轻敲门,低声说道。 屋里依旧是那老态龙钟近乎命不久矣的声音“快带二位贵客进来” 小厮推开门,屋里情形与昨天一般无二。 “二位昨天说,想去囍娘娘的庙里看看?” 云祁点点头“没错” 吴海似乎从鼻孔里发出一阵冷哼,却因本身呼吸声太大而并不明显。 “二位,囍娘娘可是咱们汾河镇的守护神。带你们去倒是可以,只不过要让我的人,也就是他,带着你们去,不能随意乱跑,否则冲撞了囍娘娘,可就是坏了整个汾河镇的平安” 说得冠冕堂皇,可目的分明就是想继续监视两人。 孟忱没过多犹豫,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以”孟忱答。 第54章 囍娘娘第十 吴海脸上的松散皮肉层层堆叠,看不出原本的表情。 “那二位下午去”吴海说道。 孟忱点了点头,小厮又将他们送了回去。 “小哥能不能带我们在宅子里走走”云祁问道“这里的装潢很特别呢” 小厮只沉默引路。 “你叫什么啊,别这么闷,说说话” 小厮依旧一言不发。 云祁自觉没趣,跟着小厮走了半晌,小厮才终于说了句话。 “二位,只管好好住着就是,我的贱名不该让贵客知道” 眼见小厮张嘴说话,孟忱的眼睛亮了亮。 “别啊,有什么贱名不贱名的,人人平等嘛,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厮冷着的一张脸没有丝毫变化。 “告诉我”孟忱又问道。 小厮似乎是不耐烦了“二位想采购的珠子,过几天渔民们就会拿过来给二位过目,其他的事都不相干,二位还是莫要过问得好” 孟忱顿了顿。 “也罢,你不愿说就不说” 小厮将两人带回客房,小萍依旧在台阶下候着。 “二位,我们吃过了午饭就出发” 孟忱点了点头。 “那二位可、可是要现在用饭?”小萍似乎很害怕这位小厮,连带着说话声音也恢复了怯生生的样子 “好,我们尽早出发”孟忱说道。 这一顿饭菜色依旧丰富,可两人无心吃饭,味同嚼蜡。 囍娘娘庙是个地图上都没有标识的地方,只有本地人知道怎么走,神秘非凡。 小厮就在一边盯着,看得孟忱脊背发毛。 从踏进吴府开始,孟忱似乎就一直在被人监视,实在令人不快。 “我们夫妻俩有些体己话要说”云祁看出孟忱的不悦“你先出去” 小萍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小厮。 “那好” 小厮出了门,孟忱总算松了口气。 用手指沾了点水,孟忱在桌上写字。 “多谢” 云祁连忙摆摆手。 “师徒间不必言谢,师尊说的” 孟忱总算生出些笑意来。 在路上反复询问小厮名字本不是她本意,只是想就此打开话匣子,顺便看看小厮的态度,毕竟下午由他带着去囍娘娘庙。 谁知小厮耳根子这么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 心知外面有人在偷听,两人闲聊些有的没的吃完了这顿饭。 外面的小厮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烦。 “二位,我们现在出发” 孟忱又任由他领着去了府邸后门。 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孟忱也大致了解了房子的构造。 进门去往书房走的是直道,想必书房在整座宅子中心,去往客房的路一直在往右拐,而现在去后门则是往左拐。 孟忱仔仔细细观察着周围环境,走了好一会才到后门。 一辆套好的马车,精致又奢华,并不是他们来时租的那辆。 “二位,上车”小厮说道。 车夫连忙放下垫脚的凳子,就连这凳子,似乎也由红木制成。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内也豪华非常,玉带摇曳,金铃晃动,比起天山去往四方大会的马车还要奢华许多。 小厮做到车厢外面“走,去囍娘娘庙”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孟忱掀起窗边帘子的一个角,观察着外面。 云祁本也在透过帘子观察外面,一回头,却看见小厮正透过因摇晃而反复掀起的帘子,死死盯着两人。 小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黑眼球几乎要爆出来。 云祁毛骨悚然,却又反过来觉得好笑,大白天的,自己害怕他干什么。 孟忱似乎也发现小厮在看着她,干脆大大方方把帘子完全掀起来,丝毫不加掩饰地往外看。 “二位,路上风沙大,还是把帘子放下”小厮说道 孟忱不以为意。 “无妨,这里的风景甚美,我想看看” 小厮听罢,似乎不愿过多纠缠,总算将瘆人的脑袋转向一边。 马车走了许久,孟忱却察觉到不对劲,他们似乎一直在兜圈子。 他们走的路,蜗牛外壳般一圈圈缩小,尽管走的路不同,却一直在绕圈。 圈子似乎越来越小,最终停在个巨大的石窟前。 “二位,囍娘娘庙到了” 孟忱走下马车,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囍娘娘庙会是个修建好的寺院,不成想竟是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窟。 “请进”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忱缓步进入囍娘娘庙,这里围着不少汾河镇的居民,对她这一外乡人频频侧目。 小厮紧随其后,众人的目光也因为小厮的出现而有所收敛。 囍娘娘神像是个巨大的貌美女人,虽然是石头雕刻的假人,却让人觉得栩栩如生,在偌大的洞窟里显得格外瘆人。 孟忱四处打量了一会,最终目光落在囍娘娘的眼睛上。 石像大,石像的眼睛也巨大无比,清透浑圆的两颗几近透明的翡翠珠子镶嵌其上,熠熠闪光,竟像是囍娘娘正对着众人眨眼。 高透明的翡翠难得,这么大颗的翡翠更难得,何况这样难得的翡翠一下就是两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这眼睛好漂亮”孟忱感叹到“谁安的” 小厮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直视囍娘娘双眼,是为不敬” 云祁在心底冷哼一声,你们顶撞第一剑修才是大不敬呢。 “二位上香还请尽快,等会天要黑了,山路不好走”小厮说道。 孟忱想起一切的起因都是一支古怪的签文。 “我想求签,顺便给囍娘娘庙添点香火钱” “现在求不了”小厮的语气带着烦躁“求不了签,添香火钱在神像下面,二位上香还请尽快” 明明刚到囍娘娘庙不久,小厮就开始忙着赶人了。 孟忱撇了撇嘴。 “罢了,秦允你等我会,我去捐点钱” 云祁站在原地,看着孟忱跑了一趟。 “去上炷香,走”孟忱拉过云祁,又跑到神像边。 小厮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一双眼睛怎么也不肯离开两人。 云祁以为她会有下一步动作,谁知孟忱竟只老老实实上了柱香,上完了便拉着云祁去往门口找小厮。 “好了,回去”孟忱说道。 说罢又像是想起来点什么“你不上炷香吗” 小厮依旧不理她,径直带着二人往门外走。 第55章 囍娘娘第十一 天黑得很快,云祁紧盯着孟忱,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孟忱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看不出半分喜怒。 回去时依旧走的小路,弯弯延延,晃晃荡荡,半晌才回到吴府。 孟忱下车时天都黑了,开门的依旧是第一天见过的小厮。 “二位,回来了,大人还在书房等着二位呢”小厮弯着腰恭顺说道。 孟忱点了点头,任由小厮将她领到吴海的书房。 夜晚的吴府格外阴森,黑暗里像是藏着头吃人的狰狞巨兽。 吴海的书房却灯火通明,烛火的光透过窗户纸,照亮周围一片,像是个巨大灯笼,又像装着困兽的囚笼。 “大人,他们来了” 小厮轻轻敲响房门,孟忱隐隐听见屋里有女人的嬉笑声。 “快进来,快进来”吴海说道。 小厮推开门,吴海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吴海身边还站着位年轻貌美的娇艳女郎。 女郎面色红润,簪满贵重头饰的发髻微微散乱,衣襟也不自然地向外豁开。 结合刚刚的声音,就是再迟钝,也能想到刚刚屋里发生了什么。 云祁不着声色地别过了眼。 这样的美女与野兽,光是想想,甚至光看见他们这样待在一起,就能给人极大冲击。 吴海却似乎并不在意。 “二位,玩得怎么样?”吴海问道。 孟忱的语气恭敬而不失笑意。 “囍娘娘庙名不虚传,美不胜收” 吴海故作爽朗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好,玩得开心就好” 说罢又补充。 “珍珠马上就能看到,这次百姓们手里可攒了不少好东西,就看你们……”吴海迟疑片刻。 “吴大人放心”孟忱说道“我们不差钱,您慢慢找,我只要精品” 吴海大笑,笑声是说不出的怪异。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我看,秦公子似乎是个妻管严啊,什么事都是媳妇做主”吴海突然出言诘难“要我说,女的到底本事不如男人,生意上的事还是别插手的好” 孟忱心里早已经把吴海骂了一万遍,面上却还努力保持冷静,不想同他撕破脸皮。 “吴大人此言差矣”云祁打断了吴海的话“男人有男人的本事,女人有女人的本事,依我看,我家娘子经商的本事就大得很” 孟忱的怒意缓和了几分。 吴海依旧不为所动,笑得脸上的皮肉都跟着发颤,似乎随时能迸射出油花来。 “哈哈哈,好,秦公子说得对,女人有女人的本事啊” 吴海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美娇娘。 “像我们香姐,就一身的好本事!” 这个本事自然不是什么正经本事,云祁的脸绿了绿,香姐却一脸娇羞地伏在吴海怀里。 “老爷、讨厌……” 这一声讨厌,百转千回,酥麻断肠,就是寻常最不近女色的大小伙子,也得听得腿软。 可惜云祁与孟忱不是寻常人,听了只觉得浑身发毛。 “好了”孟忱不愿多掰扯,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吴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吴海正与美娇娘你侬我侬,哪有闲心管孟忱。 “好好,那二位慢走”吴海含糊说道。 孟忱觉得自己多看这二人半眼都是煎熬,拉着云祁急匆匆出了屋。 猛吸一口屋外的空气,孟忱才总算缓过来几分。 转头朝云祁看了眼,果不其然,云祁也是一脸的苦瓜色。 “我带二位回去”跟了他们一天的小厮说道。 孟忱现在觉得,即便是跟诡异莫测爱盯着人看的小厮呆在一起,也比被迫看屋里的香艳场面好一万倍。 三人回了客房,天色已然全黑。 小萍看见两人回来,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迎接。 “二、二位回来啦” 孟忱嗯了一声,转身遣退小厮。 “二位需不需要用晚饭?”小萍问道“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正在锅里温着,就等着二位回来” 说起来两人忙了一下午,的确没吃什么东西。 “那便多谢了”孟忱说道。 小萍得了令,又跑出去取二人的晚饭。 “希望能快点走,否则我有点住不下去了”云祁说道。 孟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 四周眼线颇多,又是敌暗我明,二人并未过多交涉。 云祁觉得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得忘了怎么正常说话。 “来了”小萍双手拿着个似乎很重的巨大食盒,步子踉踉跄跄歪向一边。 云祁见状直接上前接过食盒。 “给我” 小萍大惊失色“别!别您是贵客,总管看见了要、要……” 云祁已经毫不费力地将食盒拿进屋里。 “这里也没别人,没人能看见”孟忱说道“放心” 小萍依旧战战兢兢。 “不过你刚刚说的总管,不知是哪位?”孟忱又问“他把你怎么了” 小萍眼中含泪,脑袋深深低了下去。 “没、没怎么” 孟忱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 小萍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希冀。 “真、真的吗”小萍问道。 “自然” 小萍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极大决心。 “总管,就是刚刚带着你们回来的,代号叫一” “一?”孟忱有些疑惑“名字就叫一吗” 小萍摇了摇头。 “我们这些下人本来都没有名字的,我是因为看管客房,为了客人们方便才起的名字” “其他人都是代号” “一是这里的总管,看人不顺眼就、就……” 小萍泣不成声,拉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道道青紫色痕迹贯穿白皙瘦小的手臂,不敢想象有多疼。 孟忱缓缓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心里却想着怎么办才好。 “这个你先拿去”孟忱从包袱里找出个小药瓶“你先拿去用” 云祁看了眼药,似乎有些不解。 小萍双手接过药瓶,婆娑的泪眼亮闪闪的,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孟忱摆摆手“不必,等我明天和吴大人商量商量,把你买过来” 小萍却有些迟疑。 “怎么了”孟忱问道。 “姐姐能给我药,就已经很好了,真的!”小萍捧着小瓶子,似乎生怕它磕了碰了“我父母都在这里做事,我不能走的!” 孟忱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怎么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第56章 囍娘娘第十二 夜晚,云祁与孟忱再一次和衣而卧。 “师尊”云祁贴近孟忱,用近乎微不可察的声音问道。 “师尊明明有更好的药,为什么偏偏给她一瓶这么普通的” 孟忱似乎笑了笑,脸藏在黑暗里,表情并不明显。 “你真实心眼”孟忱说道“给她那么好的灵药,不分分钟让人家看出来我们是修仙人士?” 云祁恍然大悟。 “师尊英明!” “还有一件事”孟忱又说道“我本就觉得她身份不一般,今晚看来的确如此” 云祁疑惑不解“为什么啊?她如果身份不一般,怎么可能被人打成那样!” 孟忱摇了摇头。 “不,绝对不是,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晚上那么大张旗鼓往窗户上扎洞,分明就不怕我们看见,这时候搬出来一个瘦弱受辱的小姑娘,任谁都会对她多加怜悯” “而且,她看似对总管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喘,是个演戏惯了的,可你发现没有,那个小厮平时和人说话喜欢背着手,跟小萍说活却从来不会,都是很拘谨的在前面握着” “正说明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伤口虽然多,但都很有讲究,都是用特殊办法打上去的,根本不疼,一般人也看不出和普通伤口的区别” “这分明是一个局,等着我们把真实身份透露给小萍,对她掏心掏肺,她好回去复命” 云祁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柔柔弱弱的小萍竟是在扮猪吃老虎。 “那,师尊,囍娘娘庙到底怎么回事”云祁问道。 孟忱翻了个身,浅浅叹了口气。 “我正想说这个” 孟忱的声音大了几分“外面的人都走了,放心” “囍娘娘庙里,大约有个幻境” 云祁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什么?幻境?” 孟忱起身坐在床上。 “没错” “囍娘娘庙里有个幻境,阵眼就在囍娘娘神像的眼睛里” 云祁皱着眉头思考许久。 “那我们恐怕得再去一次了,只怕会与吴海撕破脸” “没错”孟忱起身收拾起东西来“我们即刻出发,我推断,幻境里就藏着破局的关键” 云祁又振奋起来,原本他们对囍娘娘一筹莫展,真身是什么,谁在操控,实力几何,统统不知道。 现下总算有了些眉目。 两人匆匆收拾好行囊,孟忱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刚开门就看见小萍沐着月光,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孟忱没注意,一开门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 “姐姐,去哪啊”小萍歪着脑袋,笑眯眯问道。 孟忱也不准备装下去了,小萍站在门口却没被她察觉,想必有些本事。 “你让开”孟忱寒声说道。 “不可以哦”小萍摇了摇头“姐姐该回去睡觉” 说罢,小萍挥了挥手,滚滚漆黑魔气涌了上来。 孟忱眸子暗了暗,千算万算竟没看出小萍是魔族人。 魔族人和魔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拥有智慧的“人”,另一个是没有智慧的“物” 四周场景不断变换,最终竟成了断壁残垣。 原来他们这么多天,都是在小萍制成的假象中生活,甚至,整个汾河镇,都被她虚构出来的吴府给骗了! 再放眼望去,哪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吴府,分明是个乱坟岗! 饶是孟忱已有准备,此刻仍然惊叹,怪不得吴府处处散发着浓郁的熏香味,怪不得这里处处不见太阳阴冷潮湿。 这里的人,根本都是死人的鬼气凝练而成,熏香是为了遮盖尸臭,阴暗是因为鬼气畏惧阳光! 而第一天偷窥的守卫,分明就是小萍身边的鬼差! “堂堂第一剑修”小萍狞笑说道“让我先来会会!” 孟忱捏了个剑诀,召出明烛。 小萍能同时掌握魔气和鬼气,实力不容小觑。 “来!”小萍尖叫着冲上前。 孟忱将灵力注入明烛,一剑挥舞过去,小萍滔天的攻击瞬间消散。 “怎、怎么会”小萍愣愣看着身后,不多时又恢复了狰狞。 “给我死!” 小萍尖叫道,铺天盖地的魔气与鬼气混杂,成了大片云雾模样,朝着孟忱纷涌而来。 孟忱依旧不为所动。 “凭这些就想杀我?”孟忱冷声说道。 云祁这下可算明白,为什么孟忱说他四方大会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孟忱这一招,金光灿灿,照亮了半边夜空,无数把与明烛一模一样的剑悬在她后方,像个巨大屏风,蓄势待发。 小萍阴暗的脸也被这夺目的一招照亮,猛然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金黄的颜色。 “怎、怎么会!” 眼见黑雾袭来,孟忱持剑一指,无数把明烛涌进黑雾中。 灵力耀眼,像要灼烧净世间一切黑暗,黑雾也不堪重负,崩溃的炸开。 小萍也被反噬,大口大口呕出血。 孟忱把明烛架在小萍脖子上。 “知道些什么,快说,我饶你不死” 小萍不屑的扫了眼明烛。 “呵,你们这群修仙的,真令人作呕,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全你的!” 说罢,小萍自己仰着脖子,在孟忱剑上一抹。 孟忱想收剑,却已经来不及了,小萍的脖颈向外喷射出鲜血,染红了脚下一大片土地。 “你们这群、修仙的、走狗,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小萍这一剑,似乎伤了嗓子,说话沙哑的像个破锣,却也恶狠狠的,牙齿缝里都浸满鲜血。 “你们!去死!”小萍说罢,彻底断了气。 孟忱看着小萍的尸体,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尊”云祁轻唤一声。 孟忱回神“无妨” 也怪她没注意,生生在这鬼窝里待了这么多天。 “我们去囍娘娘庙,看看那边的幻境怎么样,说不定小萍就是幕后主使” 尽管心里觉得不大可能,孟忱依旧安慰道。 “说不定等会囍娘娘的幻境不攻自破,不过我们动作要快,别被人发现了” 云祁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师尊放心,徒儿明白” 眼见远处屋子里有灯光亮起,二人不敢耽搁,匆匆御剑,赶往囍娘娘庙。 第57章 囍娘娘十三 远处,灯火星星点点的燃起来,涌向吴府的方向。 魔族人不同于魔物,尸身不会轻易消散,等到众人赶过去,所看到的只剩满目断壁残垣与一位少女的尸体。 担心有村民跑到囍娘娘庙这边来,孟忱加快了速度,二人穿过层层密林,最终抵达囍娘娘庙。 夜晚的囍娘娘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穿过密林,照射在微笑着的囍娘娘神像上,说不出的诡异。 孟忱白天看到的那双眼睛依旧在黑夜里闪光。 “恐怕,我们的愿望要落空了”孟忱说道“恐怕小萍和囍娘娘没什么直接关系,幻境完好无损” 云祁微微抿了抿唇“那我们要进去么” “没错”孟忱点了点头。 孟忱飞身上前,与囍娘娘那双巨大眼睛对视。 “云祁,你过来”孟忱说道。 云祁连忙上前“怎么了,师尊” 孟忱指了指囍娘娘的翡翠眼睛。 “把剑拿出来,拉紧我的手”孟忱说道。 这类幻境对外攻击性极强,想进去的话,最快速方便的办法就是用血唤醒他的戾气。 孟忱伸手在赤岩上划拉一下,滚滚鲜红血珠涌了出来。 “师尊?怎么……”云祁看见孟忱受伤,心里焦急“师尊用我的血不就好了” “不必”孟忱把血滴进囍娘娘的眼窝“这点小事,不用那么麻烦” 赤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一尘不染的翡翠珠子,刹那间,囍娘娘的眼睛冒出刺目的红光来,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叫喊声,像是指甲划着什么东西,让人生理性的不适。 “拉紧我!”孟忱喊道。 石像忽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吸力来,孟忱连忙伸手,挡住愈发晃眼的光。 一阵天旋地转。 两人被吸入幻境,这吸力太强,孟忱几乎无法调转身姿,只能跟着这股吸力东摇西晃,一只手牢牢抓着云祁。 四周的环境明朗起来,像是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两人从半空往下坠,那股惊人的吸力消失了,孟忱想调整二人的姿势,试图平稳落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坠落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两人双双坠入下方波涛汹涌的河流。 孟忱紧紧拽着云祁的衣服,却也无济于事,后背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了,疼得厉害,手臂很无力。 一棵浮木砸在云祁身上,云祁支撑不住脱力,二人最终被水流冲散。 孟忱施展灵力,试图离开,却一头撞上身后岩石。 这一下撞到了脑袋,鲜血四溢染红一片水流。 “云祁?云祁!”感受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消失,孟忱用尽最后的力气,用灵力把两人从水里拎出来,丢到岸边。 后背紧贴着干燥的土地,孟忱发丝散乱,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 “师尊”云祁飞奔着赶到孟忱身边“师尊撑住!吃了药就好” 孟忱浑身无力,张嘴说话都成了一种奢侈。 “你先找”孟忱的声音虚弱又嘶哑,大约是呛了水的缘故“我好困” 孟忱说完这句话,两眼一黑倒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孟忱正躺在一处简陋的小屋。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换成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衫,却洗得很干净,泛着淡淡的皂角香。 孟忱正观察着四周,却见一长相清秀的少女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醒啦”少女看着孟忱说道“身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孟忱愣了愣,抬手摸摸后脑。 上面的伤已经用纱布包裹好,只有抚摸时才会隐隐有些痛意。 “我没关系,多谢”孟忱说道“不知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少女笑了笑,脸上浅浅的酒窝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刚刚他就说,等会你醒过来肯定会找他,果真不假,你放心好了,他出去了,等会就回来” 孟忱松了口气。 “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阿苏,都是顺手的事,不用道谢” 阿苏又补充“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你原来的衣服上都是血,被我拿去洗了,这件衣服我也洗干净了,你放心” 孟忱点了点头。 原本她以为幻境里会风云变幻诡异莫测,不成想这里竟这么安逸宁静。 孟忱又看了眼阿苏,眸子暗了暗。 虽然不知道这位阿苏是什么来头,可人家到底没什么恶意,还为了她这一陌生人忙东忙西。但现在毕竟是在幻境里,对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回来了”云祁的声音响起。 “你快进来,你姐姐她醒了”阿苏喊道。 云祁连忙放下背篓跑到孟忱床边。 “姐姐!姐姐你醒啦” 孟忱嗯了一声。 云祁叫自己姐姐多好,比假扮夫妻正常多了。 只可惜世间哪有姐姐带着弟弟出去做生意的,说出去不让人信服。 “我没事,都是小伤”孟忱说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云祁拍了拍胸脯“姐姐放心,都好了,都是小伤” 阿苏也点了点头“秦允身上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倒是你,直接伤到脑袋,幸好秦允带的药好用,不然你流的血可吓人” 孟忱浅笑“放心,很快就能好” 她说得半分不假,等到第二天,孟忱身上的伤口就已经好了不少。 “这也太厉害了”阿苏惊叹道“这么好用的药是从哪买的” 孟忱一顿“这是……在外邦买来的” 阿苏的眼神里满是惋惜。 “那可惜了,不然我还想买回来点呢” 云祁看了看孟忱,直接从口袋里掏出瓶药来。 “这个给你”云祁把药塞了过去。 “不行,这怎么行,我不能收,太贵重了”阿苏说道。 “收下”孟忱说道“就当是谢礼” “那也不行”阿苏连连推脱“我就是把你们捡回来而已,更何况,这几天秦允还帮我做了那么多事,帮我织渔网,晒鱼干,搬东西,我不能收” 孟忱叹了口气“拿着” 阿苏将药放在一边。 “那这样,你们先用,用完了剩下的再给我,好不好” 云祁点了点头。 “那我要出去打鱼了”阿苏转过身收拾身后的渔网。 第58章 渔村阿苏 这里靠近海边,似乎是汾河镇许多年前的样子,是个小村子,所有人都以捕鱼为业,偶尔也会下海捡点珍珠。 可惜珍珠难得,这里的气候也不适宜耕种,所以家家户户门前都挂满了鱼干,为了长时间保存,鱼干咸得令人发指。 这下孟忱算是明白为什么客栈老板说这里的鱼干难吃,家家都用上了惊人数目的盐,又硬又咸,先前他们吃的,最多算清爽版本。 想起乱葬岗里面产出的可口饭菜,孟忱又是一阵发毛,胃里直往上泛恶心。 “我走啦”阿苏说道。 “我来帮你”云祁起身跟着阿苏。 “不用不用”阿苏连连后退“我自己就行” 云祁悻悻放下了手“那好” “你就在家里补被你弄破的渔网”阿苏指了指旁边堆成小山的破网。 分明是嫌弃云祁不会干活还总弄坏东西。 孟忱强忍着,等到阿苏走远才笑出声。 “哈哈哈,你怎么被嫌弃成这样”孟忱笑着说道。 云祁的表情很是无奈“没办法,不知道” 孟忱的伤没好全,又伤在脑袋上,两人并未过多走动。 “不过这里虽然是幻境,但未免太安逸了”孟忱感叹道。 “而且阿苏身份不明”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阵呼声。 “阿苏,在家吗”说话的是位年长些的大娘。 “我给你带了点笋干” “黄婶”云祁急匆匆跑去开门“阿苏出去了,等会回来” 黄婶看见云祁,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你是……” “黄婶你忘了”云祁说道“我是秦允啊,我昨天就在的” 黄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你进去拿个碗,把东西装上”黄婶说着递过了手里的东西。 云祁端着碗进屋,把东西倒出来,又出去把碗还给了黄婶。 在屋外注视半晌,云祁才回屋。 “这个黄婶,每天差不多时间来送东西。前天是豆腐,昨天是咸菜,今天是笋丝” “晚上来多好,阿苏这个时候都不在家的” 孟忱微微蹙起眉头“每天差不多时间来吗” 云祁点了点头“怎么了师尊” 孟忱半晌才说出个没事来。 “不过我好了不少,明天去走走”孟忱说道。 “好啊师尊”云祁笑着说道“这里的集市可热闹了呢,我去过一次,上面卖的东西可多” 孟忱皱紧眉头“别忘了,这里是幻境” 云祁愣了愣“我知道”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孟忱提醒道。 云祁竟有一瞬间的失神“我明白” 孟忱不愿多说,只静静看着云祁补渔网。 “我回来啦!”太阳西斜,阿苏才沐着夕阳回来。 “看看,这是我今天打到的鱼,特地没卖留下来的呢”阿苏晃了晃。 这是条约么一丈多长,十几斤的红色海鱼,长相奇特,身体扁扁的,两只眼睛都长在一边。 “这是什么鱼”孟忱感叹“好奇怪,好丑” 阿苏大笑起来“对啊,丑死了,但是很好吃,可以做煎鱼,也可以炖着吃” “下午黄婶过来送了点笋丝”云祁说道“放在灶台边了” “哇,我刚跟姜深说过呢”阿苏说道“这几天刚好想吃黄婶腌的笋丝” “姜深?”孟忱问道“那是谁” 阿苏却娇羞起来。 “他是……黄婶的儿子,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同他父亲……” 最后一句话声音几乎听不清“定的我们俩的婚事” 阿苏脸蛋升起一抹绯色,语气娇羞又期待。 大概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了,孟忱想到。 “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的,我现在就在他们家的船上干活” “他们都很照顾我” 阿苏还沉浸在少女心事里,孟忱却陷入沉思。 既然阿苏在姜家的船上干活,那黄婶不会不知道这个点阿苏不在家,那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点跑过来。 孟忱又想起黄婶看见云祁时的神情。 似乎也并无不妥,或许是她想多了。 “今晚我们吃煎鱼”阿苏提议道“再把笋丝拌一下” “都行”孟忱说道。 即便阿苏是幻境里的假人,但白吃白喝总归不好。 “我明天去后山看看”孟忱说道“我看这里有野兔什么的,我去看看能不能抓一只回来,去集市上卖了” 正给鱼清理内脏呢阿苏近乎惊掉下巴。 “打兔子!山上挺危险的啊,还是别去了” 孟忱摇摇头“没关系,我们俩有点功夫在身上” 阿苏的语气依旧质疑。 “真的吗,据说之前后山上有老虎呢,林子还密,搞不好就得迷路” “信我”孟忱脸上扬起几分笑意“要是撞见老虎更好,那咱们直接就发财了” 汾河镇靠海吃海,故而海鲜丰富,鱼的价格提不上去,而山上的野兔却不一样,就是最有经验的猎人,忙上一天也打不到多少。 加上野兔不单单能吃肉,皮毛还能做衣服,所以野兔的价格常年居高不下。 “那就看你俩的”阿苏说道“我等着明晚吃顿好的,不过也得注意安全啊” 煎鱼很快飘散出香味来,新鲜的鱼比腌渍的鱼好吃得不要太多。 “快要好了”阿苏说道“盛粥” 鱼米清香,几人很快吃完晚饭。 第二天早上孟忱与云祁早早起床,前往后山抓兔子。 阿苏依旧早早就出去打鱼。 后山上野兔动作灵活,却也挡不住云祁与孟忱修为高强,不到一上午,两人便一鼓作气捉到两只。 两人带着兔子来到集市,集市上的人看见孟忱手里的兔子眼睛都亮了,没多犹豫便高价收走。 “这下得了银钱,咱们可得好好逛逛这里的集市”孟忱说道。 集市在阿苏生活的村子外面,虽然汾河并不富庶,集市上却也热热闹闹,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你看,这边的珠花好看,阿苏肯定喜欢”孟忱指着旁边的小摊说着。 “确实好看,老板,多少钱”云祁问道。 老板看了看两人“这个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孟忱惊呼“你这珠花二两银子一个,骗谁呢” 老板冷哼“你好好看看,别不识货,这上面是珍珠,都是海里捡的。这珠花,每一件都独一无二,整个汾河找不出来第二件” 孟忱拿起珠花看了看,上面的珍珠光泽感极佳,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说起来,孟忱在汾河踟蹰多日,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汾河的珍珠。 “一两半,多了没有”孟忱说道。 老板咬了咬牙,语气不耐烦极了“行行行,你拿走你拿走” 第59章 渔村阿苏第二 孟忱拿了珠花,却觉得价格杀得不够,老板答应得太干脆。 “这个阿苏肯定会喜欢”云祁说道。 孟忱拿着珠花细细打量。 “算一卦吗”身后响起位老者的声音“包准” 孟忱转身,老头头发花白,旁边还竖着个旗,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八卦,还写着金氏半仙四个大字。 “给我算一卦”孟忱说着,坐到老头摆着的凳子前。 “你?”老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你想算什么” 孟忱想了想,似乎没什么想算的。 “一般都算什么啊”孟忱问道。 “想你这么大的姑娘,都喜欢算姻缘” 孟忱笑了笑“那烦请先生帮我看看姻缘” 老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孟忱的面相,又拉过孟忱的手查探一番。 “生辰八字”老头抬眼问道。 孟忱愣了愣,要是告诉他生辰八字,不就等于变相告诉老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么。 “我是孤儿,不知道生辰八字” 老头啧啧称奇。 “你这个姻缘,奇怪奇怪,真有意思” “你有两段姻缘,一段已经过去了,是段烂桃花”老头说道。 孟忱愣了愣,没想到老头能看出来她和姚茯的事。 也可能是歪打正着,孟忱安慰到。 “还有一段,会让你很痛苦”老头捋了捋山羊胡“让你遭受劫难,痛不欲生。但只要挺过这一段,这个人会成为你的贵人,帮你成就一番大事业” 孟忱撇撇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二十文钱,给我” 孟忱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 “什么?你就看这么两眼就要收二十文钱?” 老头指了指旗帜“上面写了” 孟忱起身拉直旗帜,最终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芝麻大点的“一次二十文” “行行行”孟忱有些不耐烦说道“给你给你” 云祁数出铜板,给了笑眯眯的老头。 “姑娘,我提醒你一句”老头边收拾东西边说。 “你命里大福大难相佐,又是个不得了的富贵命,称王拜相指日可待,不过你得到的越多,痛苦也就越多” 孟忱愣了愣,看着老头收拾完东西离开。 “快回家”孟忱回神。 快到黄婶来送东西的时间,孟忱想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苏,在家吗”孟忱与云祁刚到家就听见了外面的呼声。 “我来给你送点花生” 孟忱与云祁对视一眼。 连续这么多天,天天这个时间跑来送东西,分明有古怪。 云祁上前开门。 “黄婶” 外面的黄婶一脸惊讶“你是谁?” 如果说第一天是没想起来,那连续两天都是云祁开的门,黄婶还记不住他,未免有些可疑。 “黄婶,你忘了,我是秦允啊”云祁说道。 黄婶又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对对,我忘了” 孟忱藏在屋里,仔仔细细观察着黄婶的举动。 “给,你拿进屋找个袋子装上”黄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云祁。 孟忱紧紧皱着眉。 云祁拿着东西进屋,装好了又把原来的布袋子还给黄婶。 眼见黄婶走远,孟忱再也耐不住心里的疑惑。 “这是为什么,每天做一模一样的事,每天都记不住你” “难道说这里是有什么……” “师尊”云祁惊呼“你快来看” 孟忱过去“怎么了” 云祁指着花生里卷着的女人头发。 “师尊你看,昨天送来的东西里面也有根女人头发,今天也有,前天送的咸菜里也有” 云祁抽出头发,仔仔细细观察。 “可能是巧合”孟忱说道“不过确实古怪” 两人沉默良久。 幻境的形式多种多样,变化万千,谁也拿不准这是个什么幻境。 半晌,太阳西斜,阿苏沐着夕阳回来。 “我回来啦” 见阿苏回来,孟忱拿出了装着珠花的匣子。 “给,打开看看” 阿苏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哇,好漂亮的珠花”阿苏拿起珠花细细观摩“好漂亮,上面的珍珠也好看” 孟忱笑了笑“你喜欢就好,这是今天卖兔子的钱买的” 阿苏惊讶得睁大了双眼“真的抓到兔子了?好厉害!” 孟忱笑了笑。 “抓到两只呢”云祁说道。 “你们俩好厉害”阿苏说道。 “黄婶送了花生过来”云祁指了指墙角。 “花生?好巧,我今天刚跟秦允说过我想吃花生了” 孟忱心中大震。 “是吗”孟忱挤出一丝笑来“那真是太巧了” “我还特地留了条鱼”阿苏把外面挂着的鱼拿进屋“特地没卖呢” 孟忱看过去,这条鱼模样和昨天的不同,大小却差不多。 “我们今晚炖鱼吃,顺便凉拌个花生米”阿苏说道。 “好”孟忱心不在焉。 云祁和孟忱心里有事,吃得不多。 “秦允”孟忱喊道“洗完碗出来一下,我在院子里等你,有个捕兔子的陷阱,你来看看” 云祁会意“好” 孟忱在院子里等了不到一盏茶,便看见云祁走了出来。 “怎么说”云祁蹲下,假装看地上的木头疙瘩。 “明天我们还去集市”孟忱说道“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第二日,阿苏依旧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吃早饭,同一时间出门。 “师尊发现什么了”云祁问道。 “这里每天的轨迹都一模一样”孟忱说道“咱们下午去集市,看看那里与昨天是不是也一样” “这里太奇怪了,所有人都像是被设定好的,按照固定的章程行动” “黄婶第二天就会把前一天的人忘掉,但阿苏却没有,我们今天去集市,去饰品贩子还有算命老头那里看看” “看看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我有预感,阿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云祁点头“我明白了” 孟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带着云祁去往集市。 “你看,珠花!”孟忱指向摊位“我们昨天不是买下了么,我们去看看” 孟忱走上前询问“这珠花多少钱” 小贩的神情与昨天一般无二“二两银子一个” “那,你这珠花,只有一个么?”孟忱问道。 小贩竟说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 “这珠花,每一件都独一无二,整个汾河找不出来第二件” “我们走”孟忱说道“我们去算命老头那里” 两人急匆匆地快步过去,没想到老头看见她俩竟一言不发。 孟忱等待着,过了没多久,老头竟也说出了和昨天一般无二的话来。 “算一卦吗” “包准” 孟忱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记得我吗” 老头捋了捋胡子“你谁?” 孟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没想到阿苏竟真的是幻境的核心! “云祁,我们回去”孟忱说道“我明白了” 云祁靠近孟忱身侧。 “这个幻境,是个专为困住阿苏而生的囚笼!” 第60章 渔村阿苏第三 云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囚笼?” 孟忱把云祁拉到一边。 “这里所有人,每天都会做同样的事情,也只能记住固定的东西,所以我们一来,他们都记不住我们” “因为我们是幻境之外的人,不在幻境安排的程序之内” “只有阿苏,不仅能做出把我们救回家,这样的超出程序的事,还能在第二天记住我们” “说明,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陪阿苏演戏的假人,只能执行固定程序,而阿苏,就是这场大戏唯一的女主角” 云祁目瞪口呆。 “可是、可是黄婶……我提醒她一下她还是能认出来我的啊” 孟忱摇了摇头。 “你一开口就叫黄婶,她不认识你也不会拂了你的面子,就像你在天山,看见有不认识的外门弟子亲亲热热喊你云祁师兄,你会怎么做” 云祁一时接受不了这一切。 “难道、难道这里都是假的吗……” “别忘了,云祁”孟忱的语气无比严肃“这里是幻境,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云祁低下头“我明白了,师尊” 孟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云祁小时候就在这样的乡下长大,自然会对这种环境有莫名的依赖。 “那师尊”云祁问道“我们要怎么打破这个幻境” 孟忱想了想。 “阿苏每天做的事也都很有规律,我猜测,只要让阿苏完全打破她的生活规律,打破到出现幻境出现无法修复的破损,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云祁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带她去哪” “等晚上回去再说”孟忱答道。 云祁沉默了一阵“我明白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阿苏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的设一个幻境来困住她” 两人在路边的角落站了半晌,此刻集市都快散尽了。 孟忱想了许久。 “这个我也说不准,大概是她身上有什么力量,我们快回去,天都要黑了” 两人回家的晚,阿苏早就已经到家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饭都快好了”阿苏说道。 孟忱笑着撒了个小谎“今天打到的猎物不太好,卖东西的时间长了些” “没事没事”阿苏安慰道“什么样都无所谓的,今晚炖鱼,这条鱼还是姜深钓的呢,平时都抓不到,特别好吃” 孟忱笑了笑“你这个未婚夫对你不赖嘛” 阿苏的语气娇羞“哪有,快别说” “没有?”孟忱反问“没有你脸怎么红了” 阿苏有些气恼地看了孟忱一眼“哪有!分明是锅边太热,我热的!” 一想到这样活泼爱笑的姑娘却常年被困在这幻境里,孟忱暗暗叹了口气。 “明天我想和你一起海边”孟忱说道“我想去看看,然后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后山” 阿苏有些质疑地看了孟忱一眼“去海边倒是可以,不过后山太危险了,还是算了” 孟忱叹了口气,果然,想打破程序没那么简单。 “你信我,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 阿苏依旧犹豫。 “放心”孟忱拍了拍阿苏“就当是去玩了” 阿苏缓缓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我明天不去船上了”阿苏说道“我们一起去海边玩” 孟忱点了点头,又掏出几锭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这几天赚的钱”孟忱说道“这几天吃你的喝你的,这钱你快收好” 阿苏连连摆手。 “我不要,我真的不要,我不缺钱的” “而且你们先前给我的药膏已经足够贵重了” 阿苏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汾河海里有珍珠呢,真没钱的话,我还可以下海捞珍珠赚钱” 孟忱莞尔“那也不行,你必须收,否则我过意不去” 阿苏盯着孟忱看了又看。 “那好,那这钱先寄存在我这,你们需要再拿走” 孟忱笑着摆了摆手。 “那我们明天先去海边,白天海上可漂亮了,中午我们去后山,怎么样”阿苏问道。 孟忱点点头“可以” 第二日阿苏早早便将孟忱喊起来。 “快起来,这个是时候去海边刚刚好” 孟忱睡眼惺忪,应了一声。 “快起来!别赖床”阿苏拍打孟忱的肩膀“快起来” 孟忱神情恍惚地坐起“我起来了,你去隔壁屋喊秦允” 阿苏又离开了,孟忱慢吞吞下了床。 “我们快点走”阿苏说道“先吃早饭,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捡到螃蟹呢,特别好吃” 孟忱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不过陈梦”阿苏托腮看着孟忱的脸“你真好看” 孟忱笑笑“谢谢,你也好看” 阿苏拿了个馒头给孟忱“我说真的,你真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人” 孟忱打起精神,正好对上阿苏诚挚的眼睛。 阿苏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令她的皮肤有些粗糙,乍一看并不出众,最多算是清秀。 “你也很好看”孟忱说道“我也说真的” 阿苏却搓了搓手“姜深他……读书很好,黄婶常说她儿子是当官的料,我怕我配不上他” 孟忱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怕什么,对自己自信一点嘛” “而且母亲看自己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优秀的,别担心嘛” 阿苏点了点头。 几人走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海边。 潮湿的风裹胁着咸腥的气息,毫不留情的吹刮在孟忱脸上。 海边不像孟忱想的那样美,而是破败又荒凉,乱石嶙峋无甚美感,来之不易的土壤上长满了杂草,左看右看都破败不堪。 “这里是不是没那么好看”阿苏问道。 “是有点”孟忱倒也诚实。 “我小时候总觉得这里丑,还危险,一个不小心掉在乱石堆上就是死路一条” “后来长大了,就不觉得了”阿苏眺望远方,似乎心事重重。 “也可能是看习惯了”阿苏补充。 孟忱笑了笑。 “我们去后山”孟忱说道。 阿苏点了点头。 “好啊,我们走,我还从来没去过后山呢”阿苏说道。 “啊?”孟忱有些惊讶。 后山离阿苏的家不过几里路,阿苏竟从未去过。 “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不让我去,说里面有老虎,会吃人,后来长大了,我就更不想去了” 第61章 渔村阿苏第四 孟忱点了点头“你放心,山上没有吃人的老虎” 阿苏却如释重负般的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后山就会很害怕,也没什么原因,就是看见他就头皮发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谢谢你们过来,这几天真的很有意思,你的伤好了应该就要回去了,但这几天有你们陪我,我真的每天都特别有盼头” 孟忱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好,明知这是个幻境,打破这里谁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甚至阿苏也可能灰飞烟灭。 “你真的……特别好,真的”孟忱说道。 阿苏点了点头“我们去后山,听说那边还能捡到菌子呢” 孟忱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舍。 “也好,走” 几人对后山早已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到了。 阿苏看着眼前的小山,深吸一口气。 这么小的山怎么可能有老虎这样的猛兽,大概率是阿苏的母亲害怕阿苏在山里迷路故意吓她的,这份记忆一直被带到幻境中,幻境里的人又都是按照程序生活,没人会领着阿苏过来。 阿苏才会对后山有种莫名的恐惧。 几人闷头,一声不吭地上了山。 刨去恐惧不言,后山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奇花异石比比皆是,空气中都泛着草木的清香。 “我竟不知道,后山的景色这样好”阿苏抬起头,仰望着明媚的太阳“这阳光真好”阿苏感叹道。 阿苏几人继续往前走,周围景色却忽然虚幻起来,像是有客人突然造访,突击打扫家里的卫生。 孟忱抬眸看着周围,阿苏却向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场景不断变换,一会是高耸入云的山峦,一会是惊涛澎湃的大海,甚至时不时露出幻境鲜红的底色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苏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孟忱心里无比紧张。 “我想起来了” 阿苏的身体竟变得虚幻起来,像是勉强凝结成型的一团雾气。 她竟是个死了不知多久的孤魂野鬼! 两行清泪从阿苏眼眶里滑落,她的表情无比悲怆。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四周的幻境瞬间崩塌,四下里被赤红如鲜血一般的雾气包围,就连脚下的泥土,也变成一片焦黑,上面还凝固着黑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液。 “他们骗我!他们骗我!” 阿苏尖叫起来,一张清秀的小脸因为愤怒变得狰狞。 “他们都是骗子!他们骗我!我要杀了他们!他们通通去死!”阿苏转过身,紧紧盯着身后的孟忱与云祁。 “你们也是骗子,对不对!” 孟忱摇了摇头“你放心,如果我是骗子,我干嘛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你放出来” 阿苏脸上的泪水一行接着一行,像是个永不干涸的泉眼,怎么也流不干。 “我要去杀了他们!他们通通都得死!” 孟忱拦住了她“你现在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不如告诉我,我来帮你” 阿苏看着她,脸上满是质疑。 “我凭什么信你” 孟忱却笑了“你不信我,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信的人?现在你的处境,还有谁能帮上你?” 阿苏思考片刻,最终向孟忱伸出了手。 孟忱将手搭在阿苏手腕上,开始读取她的记忆。 “师尊?”云祁皱紧了眉“还是我来” 这种读取记忆的方法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会魂魄散尽。 “不必,交给我”孟忱说着,缓缓闭上了眼。 阿苏的记忆里一片山清水秀,与幻境里的汾河镇一般无二。 “姜深哥哥”阿苏从一边过来,跑到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旁边。 姜深本人似乎愁眉不展,没有半分笑意。 “怎么了姜深哥哥”阿苏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不开心吗” 姜深摇了摇头。 “是我父亲,我父亲他……他生了病,大夫说要二百多两才能治好” 阿苏倒吸一口凉气“二百多两!” 姜深沉默着点了点头。 孟忱在一边连连感叹,二百多两银子对这两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阿苏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想办法帮你弄到钱” 姜深在阿苏看不见的地方似笑非笑,也是,他个大男人都弄不到这么多钱,何况阿苏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 “我屋里还有八两银子,你先拿去用”阿苏说道“你千万信我!” 姜深点了点头,整个人失意得像是被抽干了魂魄。 阿苏搓了搓手,你千万信我啊。 两人分道扬镳,孟忱跟着姜深,想去看他都干了点什么。 孟忱一路尾随,最终看见姜深进了个雕梁画栋的大宅院。 “姜深哥哥!”屋里传来声娇嗲非常的声音。 粉衣少女从屋里冲出来,刚一见面就紧紧抱住了姜深。 “姜深哥哥,我好想你”说罢,少女还将脸埋在姜深颈窝里蹭了蹭。 孟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怪不得阿苏疯了一样想杀了他俩,这样的狗男女,换谁谁不想杀。 姜深脸上并无笑意“婧婧,我也好想你” 婧婧抬头看着姜深“有多想我” 姜深挤出一丝笑来“非常想非常想” 少女娇羞的嗔怪“你净骗我” “怎么会呢”姜深双手搂住了少女的腰。 “那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女的接触婚约”少女故作气恼“你不是答应我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么” 姜深安抚似的抚摸她的背。 “你放心,等过了这一阵,等我父亲的病好了,我自然不要她,我姜深这辈子只爱婧婧一个人” 少女羞红了脸“什么嘛,你把我父亲弄高兴了,多少钱没有,到时候钱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姜深笑了笑“我明白,放心” 婧婧像是长在姜深身上了一样,怎么也撕不下来。 她的面容是常年娇生惯养的细腻,不像阿苏一般,风吹日晒的粗糙,加上家里富裕,哪都甩了阿苏一大截。 孟忱看着感觉快吐了,恨不得马上把这对狗男女拉开,一人赏两个大嘴巴。 “等会我爹爹就回来了”婧婧说道“你记得去拜会他一下,说两句好听的” 姜深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屋,孟忱压根不想进去看他俩干了点什么,只觉得恶心。 阿苏一个正八经未婚妻,连手都不肯多牵一下,这两人倒好,名不正言不顺,倒像真正的夫妻。 孟忱出了宅院,一抬头,竟看见牌匾上赫然吴府两个大字。 孟忱冷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第62章 渔村阿苏第五 孟忱想了想,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阿苏的家。 在幻境里并没有吴府,或许是这里让阿苏太过伤心,那这时候阿苏在做什么呢。 “阿姐,你就带我去” 阿苏家里有个不认识的女人,阿苏似乎是在求她些什么。 “妹妹,不是姐姐不带你,而是下海捡珍珠实在太危险了啊,你也没那么缺钱,何必呢,到时候搭上性命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对你泉下的父母交代” “姐姐,我求你”阿苏眼眶含泪“姜深的父亲病了,我不能不管啊,要是下海捡珍珠,我很快就能赚到钱了,求你了姐姐,我不一直做,我过了这阵难关就不去了” 女人眉头紧锁,拿不定主意。 阿苏几乎哭出来,拉着女人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姐姐,我什么苦都能吃的,求求你”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到,连忙拉着阿苏的手让她起来。 “妹妹,妹妹你快起来,姐姐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啊,捡珍珠他是危险活,姐姐担心你啊,你说你为了个男人,何必呢” 阿苏不愿起来,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可,可姜叔叔对我很好,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啊” 孟忱连连叹气。 亏得阿苏这个傻丫头满眼满心都是她的好夫婿,殊不知这位‘姜深哥哥’早已觅得新欢。 可惜阿苏的情谊就这样被辜负一空。 “姐姐,你带我去,我不久做的,等过了这阵子,我就走”阿苏苦苦央求。 “你、你先起来”女人拉着阿苏“我答应你,不过你得保证,等凑够了钱就下船” 阿苏眼眶含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谢谢姐姐,我一定不多耽搁,不让姐姐操心” 女人叹了口气“你对姜深这么死心塌地,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办啊” 孟忱在一边默默点头,真有先见之明,猜得真准。 可惜阿苏没听进去,只是抹了抹眼泪。 “姜深哥哥不会的,他对我很好的” 孟忱叹了口气,这傻丫头。 周围环境连连变换,此时的阿苏,已经站在船上了。 “阿苏,下海绳子一定要系紧,感觉不舒服一定马上上来,船上会有人拉你出来的,明白吗”女人殷切嘱咐道。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的水性姐姐还不知道吗”阿苏拍了拍胸脯。 女人不说话,只弯下腰帮阿苏检查腰上系着的绳子。 “记住了,喘不上气的话,无论捡没捡到都马上上岸,听见了没” 阿苏笑着点了点头“姐姐放心” 阿苏站在船舷边,孟忱向下看了一眼,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而阿苏,将要依赖这根细细的绳子,憋着一口气潜到海底,找藏在沙子里的珍珠蚌。 “我下去了姐姐”阿苏笑着喊道。 “千万小心啊!”女人的脸上满是担忧。 阿苏扑通一声下了水,女人连忙跑到船舷边,眼睛紧盯着阿苏,生怕她出事。 “红姐,您怎么这么紧张她”旁边准备好拉绳子的男人问向她。 “你不懂”女人叹了口气。 “阿苏的父亲先前帮过我,当时我的船撞上礁石废了,我母亲重病急需用钱,幸好阿苏的父亲借给我一笔钱,让我买了艘新船,否则我早该跳海了”红姐说道 “阿苏的父亲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当年我常年在船上,母亲在家没人照顾,都是阿苏的母亲做好饭一碗一碗送过去” “可惜啊,阿苏父母都死于海难,这妮子也倔,我说你放心在家,有姐姐养你,她死活不听,这次我说可以给她钱,她也死活不要,非要自己挣” 红姐又叹了口气。 “她下去多久了,该上来了” 男人一直在数着时间“该上来了,下去有一会了啊” 红姐一颗心提了起来“快上来啊,这妮子就是倔,都说了咱们一次时间断点,多下几次,怎么就不听呢” 正说着,阿苏缓缓浮了上来。 “快!快拉!阿苏上来了!”红姐喊道。 男人连忙往上拉着绳子,红姐嫌他慢,一撸袖子也帮着拉。 “这边有人上来了!快帮忙!”男人喊道。 四周几位壮汉连忙跑过来。 好在阿苏很瘦,没费多大力气便拉了上来。 “咳咳,姐姐你看,我抓到好多”阿苏拿出了网里的珍珠蚌。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红姐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阿苏浑身是水,落汤鸡一般,眼睛因为海底压力太大满是血丝,皮肤也被泡得发白。 “我没事,姐姐”阿苏脸上挂着笑“你看,我捡到了这么多呢,咱们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红姐连连点头“快,快去拿把刀来” 一边的男人连忙递上了匕首。 阿苏将蚌壳一个一个撬开,却越开越失望。 这一行阿苏一共捡了七只珍珠蚌,却只开出四枚珍珠,且又小又怪,根本卖不上价格。 阿苏脸上满是失望。 “太好了”红姐故作兴奋“城里现在就流行这种不圆的珍珠,二两银子一个,我收了” “真的吗,这样的珍珠能卖二两银子一个!”阿苏又振奋起来“那太好了” 红姐点了点头。 “那我下去了”阿苏说着再次走到船舷边。 “找什么急啊”红姐喊道“休息会再下去” 阿苏摇了摇头“没事姐姐,我不累” 说罢阿苏又跳进海里。 过了不知多久,阿苏早已精疲力尽,下海无数次,珍珠蚌倒是找得不少,只可惜品相好的没几个。 幸好有红姐兜底,都高价收了下来。 “今天都不少了,这些该有五十两银子了,就到这吗”红姐眼神里满是心疼。 “姐姐我没事”阿苏笑着安慰道“最后一趟” 红姐眼看着阿苏再一次跳了下去。 又是一阵如坐针毡,阿苏浮了上来。 十多次的下海早令她筋疲力尽,这次一上船便无力地瘫坐在甲板上。 “可千万别再下了,这边最有经验的采珠人也不能下这么多次”红姐看阿苏。 “快去拿衣服过来”红姐喊道。 阿苏披上了衣服,又喝了不少热水,这才缓过来些。 “姐姐,快开蚌,我还捡了个海螺,可漂亮了”阿苏说道。 红姐一个个将蚌壳撬开,阿苏的运气差得一如既往。 第63章 渔村阿苏第六 四下里一排安静,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没事啊,妹妹,你这些姐姐都收了”红姐说道。 阿苏抬头望了一眼。 “姐姐,你别骗我,这些珠子根本就卖不上价是不是” “哪有啊,姐姐没骗你”红姐抬头看着围着的人“还愣着干什么,天都快黑了,回去啊” 阿苏眼里蓄满泪水,却还倔强地看着红姐。 “姐姐,谢谢你,可我真的不能用你的钱” 红姐掏出手绢,帮阿苏擦着脸上的泪。 “姐姐明白,姐姐明白,可姐姐这么多年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啊,哪里忍心看你吃苦,你看船上这些人,哪有你这么大的小姑娘跑出来采珠啊,姜深他要是真男人,就别花女人的钱” “姐姐,我明白”阿苏抬头看着红姐“这么多年要是没你的照顾,我活不到今天” 红姐不顾阿苏身上的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姐姐明白,走,外面凉,咱们进屋吃饭去” 阿苏看着红姐的脸,点了点头。 外面其他的采珠人也陆陆续续进了屋。 “来,吃饭”红姐把一大盆饭菜端在桌子上,众人纷纷拿碗,自己吃多少盛多少。 阿苏也拿了个碗,静静坐在桌子边吃饭。 “船上的饭菜还吃得惯不”红姐拍了拍阿苏。 “吃的惯的”阿苏点了点头。 红姐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看,这是什么”红姐掏出个海螺来“这是你捡的,大家都找珍珠蚌,你倒好,捡了个又重又没用的海螺上来” 阿苏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很好看嘛” “我给它煮了,你看看好不好吃”红姐把海螺递给阿苏。 阿苏把筷子插进螺肉里,小心翼翼把螺肉取了出来。 “姐,你看,这是什么” 阿苏从螺肉里取出个粉色圆咕隆咚的珠子。 红姐把珠子拿在手里,细细观察起来。 “好漂亮的珠子,上面还有花纹,像羽毛似的”阿苏说道。 “你们快过来”红姐拿着珠子惊讶地起身“这是海螺珠” 众人听见海螺珠几个字纷纷拥上来。 “什么?海螺珠?拿给我看看” 红姐把珠子递了上去。 男人凑在灯光下,仔仔细细观察着。 “阿苏妹子、你、你这个真是海螺珠啊” 阿苏愣住了“什么?海螺珠?” “你过来看”男人指了指“这上面的纹路,是火焰纹,这颗珠子这么粉,这么大这么圆,妹子,你这是发财了啊” 阿苏连忙将珠子捧在手心“发、发财了?这个珠子能买上二百两么”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二百两?哈哈哈” 阿苏神情紧张“怎么了?二百两……买不上吗?” 红姐笑着拍了拍阿苏的肩膀“你放心,二百两白银也太少了,二百两黄金还差不多” 阿苏这下子完全愣住了。 “这个……这么厉害?” “当然了”男人说道“皇后娘娘头上的珍珠也比不上” 阿苏喜极而泣,整个人哭得不像样子。 “谢谢你……谢谢姐姐” 红姐把阿苏搂在怀里“傻孩子,什么谢不谢的,以后咱们阿苏发大财,还得帮衬着姐姐才是” 周围场景又是一阵剧烈变换。 阿苏拉着姜深回家。 “是什么珠子,怎么可能那么值钱”姜深问道。 “你不懂、哎呀你看见就明白了” 阿苏把姜深拉到自己床边,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个小包袱。 “你看,这是什么”阿苏把珍珠倒在手心。 姜深看见珍珠的那一刻完全愣住了,他是识货的,自然明白海螺珠的价值。 “这是……海螺珠?”姜深小心翼翼地把珠子拿在手里。 孟忱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连连叹气。 姜深穷了一辈子,一下给他看见巨额的财富,这笔钱还不属于他,怕是要坏事。 “阿苏”姜深咽了口唾沫“还有谁知道这个” 阿苏顿了顿“红姐船上的人都看见了,怎么了?” 姜深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没事,阿苏,我是怕他们知道这笔钱了,会动歪心思” 孟忱冷笑一声,只怕真动了歪心思的人是你。 “阿苏,这样,过几天我出去一趟,不了,就明天,我出去把这颗珠子卖了,怎么样” 阿苏绽开笑容来“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想着没地方卖呢” 姜深点了点头,竟就这么揣着珠子离开。 孟忱一路跟着他,果不其然,姜深转头去了吴府。 “婧婧,你快看”姜深说道“你看这颗珠子,我有了这笔钱,我就能买官,我就不用科考了啊!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你父亲也不会看不起我!” 婧婧冷哼。 “你有这颗珠子又怎么样,等有了钱不都是那个什么阿苏的?除了能给你点药钱,还能给你什么” 姜深也沉思起来。 “你不还是娶不到我?你别这么窝囊行不行啊,说句话” 姜深抬起了头,凑到婧婧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婧婧吃惊地捂上嘴“你疯了吗!” 姜深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没疯,只要阿苏死了,这就是我的钱了” 姜深又低下头看着婧婧,语气深情万分。 “婧婧,我真的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帮帮我好吗”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晚上睡觉梦里都是你,我一想到你父亲不喜欢我,我就恨不得去跳海,下辈子投个好胎,婧婧,你懂么” “我明白,姜深哥哥,我也爱你” 婧婧眼含热泪,起身抱住了姜深。 “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告诉我” 姜深趴在婧婧身边耳语。 婧婧无比惊讶,但想到二人的美好未来,似乎又下定了决心。 “好,姜深哥哥,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姜深深情地吻了上去。 孟忱别开了眼,非礼勿视。 两人亲得津津有味,水声连连,孟忱实在坐不住,悄悄溜了出去。 可怜阿苏,还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转眼间到了晚上,姜深悄悄潜入阿苏家。 姜深藏在院子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孟忱朝姜深盯着的方向望去,没想到姜深竟在看着自己家院子。 黄婶还在院外忙碌,连连叹气,愁眉不展。 过了有一会,黄婶才回屋熄灭烛火睡觉。 姜深悄悄潜入阿苏窗下,在窗子上戳了个小洞,朝里面探出一支烟管。 往里吹了一口气,四周异香扑鼻,孟忱闻了闻,似乎是让人昏迷的香料。 梦车也蹲在姜深旁边,循着小洞往里看。 阿苏在屋里睡得正香。 “阿苏,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我老爹,怪他生病,也没钱给我请好的夫子,害我考不上,怪吴婧也行,是她给的我迷药,她逼我娶她,你要是有来生,就去投个好胎” 说罢,姜深燃起火折子,点燃了窗子。 第64章 渔村阿苏第七 已是深夜,阿苏简陋的房子被烧得火光冲天。 屋里,阿苏早被迷晕,即便四周早已浓烟滚滚,她也醒不过来。 姜深盯着火势逐渐变大,悄悄潜藏在黑暗里离开。 阿苏的家偏远,周围只有黄婶一家离得近,可现在黄婶已经熟睡,半晌才看见隔壁冲天的火光。 “走水啦!快出来人啊!快救火!”黄婶高呼着,可等到街坊四邻揉着惺忪的睡眼赶过来,阿苏家的火势早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众人连忙端着桶和盆子浇水,却也无济于事。 “阿苏出没出来!谁看见阿苏了!”黄婶高呼。 众人面面相觑“谁看见阿苏了?阿苏呢?” “阿苏!阿苏!你在里面吗?”黄婶喊道。 “你看那边!”一男人指着烧穿了的断壁残垣,透过那里刚好能看清屋内。 “那是不是阿苏?” 黄婶连忙凑了过去“阿苏!阿苏!你别怕!婶子来救你!” 说罢,黄婶作势往里冲。 众人见状连忙拉住她“婶子!你进去干什么!火这么大救不出来啊!这房子快塌了,砸到你怎么办!” 黄婶悲痛地大喊阿苏的名字。 “阿苏这样都不醒,怕是已经被烟呛死了,你进去也只能救出来一具尸体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阿苏已经在屋里死了。 黄婶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嚎哭。 “阿苏啊!好孩子,你怎么就死了呢!你这样,等我死了,可怎么去地下见你的父母啊!!” 四周众人也纷纷垂泪。 “黄婶子,你们家姜深哪去了,怎么没看见他”一位妇人问道。 黄婶的语气不可自抑地带着哭腔。 “姜深他……他去城里给我家男人买药,早上就走了” 妇人仔细想了想“不对啊,我上午还看见他了啊” 黄婶眼珠一转“可能那时候还没走,他就是上午早上那段时间走的” 眼见救火已经无济于事,前来救火的众人只好站在一边,眼看着房子被焚烧殆尽。 “婶子!你看火星子是不是吹到你家了!” 众人随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黄婶家的屋顶被点燃一块。 “是我家!坏了我家男人还在那间屋里啊!” 众人又跑去隔壁救火,可忙活了一晚上,众人早已精疲力尽。 好巧不巧,这时候偏偏起了一阵大风,火势骤然变大,竟在短时间内扩散到了半边屋顶的程度! 众人见状连忙加快了步伐,一桶桶水被扬上去,可惜是屋顶起火,灭火不方便。 黄婶也顾不得那么多,披了件被水淋湿的衣服就冲进屋里救人。 忙活了好一阵,才看见黄婶满身烟灰地带着姜叔冲出火场。 “快快!扶一下扶一下”黄婶把姜叔放在地上。 姜叔本就患了咳疾,被烟呛到更是咳得不像样子。 “快,给我杯水”黄婶看向身后。 不知是谁用瓢盛了点水,递给黄婶。 黄婶连忙把水往姜叔嘴里喂。 姜叔硬灌了几口,咳嗽缓和了些,脸却涨成了猪肝色,黄婶见状连忙拍打他的后背。 “忍一忍,忍一忍,小深明天就回来” 可姜叔似乎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见状,众人愤愤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的姜叔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整个人奄奄一息。 “老姜!你别吓我啊!”黄婶抱着姜叔大哭“没有你我怎么活” 姜叔的表情,像是有话要说,可惜身上没什么力气,声音小的微不可察。 黄婶也强忍住了泪水。 “老姜,你说什么?”黄婶把耳朵贴在姜叔嘴边。 姜叔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就死了。 黄婶的叫喊声响彻半边村子。 “老姜!你死了我可怎么办!老姜!” 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有心软的妇人此时已经抽泣起来。 “老姜,你怎么就死了啊,你还没看见咱们儿子给你争口气呢啊” 黄婶哭着,却又恶狠狠地看向阿苏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房子。 “都是这个小贱人害的!没有她我男人怎么可能会死!” 围观的妇人撇了撇嘴。 “这怎么能怪阿苏,你还是积点口德,让姜叔下面的路好走点” 黄婶早已哭得双目赤红。 “你他妈的给我滚!让你在这放他妈的屁!” 妇人挨了骂,自觉没趣的往家走,一边小声嘟囔。 “亏得大半夜的爬起来帮忙” 众人也自觉没趣,纷纷离开。 黄婶家的房子被烧透了半边,住不了人,又这样骂了一通,没人想收留他们。没办法,黄婶只好带着姜叔的尸身挪到仅存的半边屋檐下。 “娘”姜深悄悄溜过来。 黄婶看见姜深,大惊失色。 “你怎么回来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姜深的神色复杂,内心百感交集。 “娘,我爹死了我还不能回来么” 黄婶连忙捂住他的嘴让他小点声“东西卖出去了么” 姜深点了点头“卖了,卖了八十两黄金,存在城里庄子上,娘,咱们走,换个不认识咱们的地方” 黄婶思考了一阵。 “那吴婧呢,她怎么办,你不娶她了?” 姜深摇了摇头。 “吴婧又刻薄又任性,他那个老爹也看不上我,我现在有这么多钱,哪犯得上娶她” “不过我也得谢谢她,没了她我可弄不到这么好的迷药” 黄婶脑子没转过来弯。 “那、那万一吴婧把你告发了怎么办” 姜深不屑的冷哼一声。 “她不敢,迷药是她给我的,这事捅出去她可就完了!她也得蹲大狱!她可舍不得现在的日子,娘,你放心就好了” 黄婶依旧战战兢兢。 “你爹丧事要办,咱们给他办完丧事就走” 姜深点了点头。 孟忱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缓缓叹了口气。 怪不得阿苏这么恨,这姜深真是个不同凡响的人,自己亲爹死了眼泪不掉一个。 “娘,等咱们走了,就花钱买个大宅子,再给我买个官,到时候什么没有” 黄婶似懂非懂“小深,你有主意,娘都听你的” 姜深冷哼一声“他们看不上我又能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我做官,到时候谁也比不上我” 姜深又看了眼姜叔的遗体。 “娘,这样放着也不好,等天亮一点我去买寿衣和棺椁,你也别太伤心,这么没用的男人要他干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你,净让你跟着他吃苦,要我说,死得好!”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黄婶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一边害怕地四处张望,担心有人看见。 第65章 渔村阿苏第八 孟忱始终在阿苏的记忆里看着这一切,看着姜深应付吴婧,看着姜深办了自己父亲和未婚妻的葬礼,看着姜深连夜带着黄婶离开汾河。 阿苏的鬼魂,本就有怨气,在天上久久不散,又看见了姜深的所作所为,怨气更甚,加上阿苏死相凄惨,竟在去世七天后成了恶鬼。 此时的姜深,正带着母亲走在出逃的路上。 “娘,咱们快点走,别被吴家人看见了”姜深赶着驴车,眼神担忧地向后看。 可惜他看不见,此时阿苏的鬼魂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赶。 阿苏此时已成了个面目狰狞的厉鬼,完全看不出原来清秀的模样。 孟忱一路跟着阿苏,想看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天地间骤然变色,滚滚魔气涌来,包围了阿苏。 孟忱心底一惊,想不到此事也有魔族的参与。 “你有什么怨,我来帮你,你的力量,借我一用”虚空中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声。 阿苏抬起头,看着包围她的魔气,似乎不能理解这些是什么。 记忆戛然而止,孟忱醒了过来。 云祁正抱着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脸上满是血泪的阿苏。 孟忱一惊“你怎么了?” 阿苏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出一手血来。 “你……知道姜深在哪么” 孟忱仔细回忆一番“你可还记得,去找姜深之后找到你的人是谁?” 阿苏摇了摇头。 孟忱皱起了眉“看他离开的方向,大概是往北方去了” 阿苏的身体愈发虚幻“你能找到他么” 孟忱顿了顿,记忆里关于姜深最后去了哪的描述不多,她也无法判断。 见孟忱不说话,阿苏再也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你找不到他!你为什么找不到他!我必须杀了他!” 又是两行血泪,从阿苏的眼眶中滑落,四周景象也因为阿苏情绪变化而变得愈发可怖,孟忱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上传来的阵阵灼热。 “我知道了”孟忱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没走,他被人拦下来了” 阿苏此时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 “为什么” 孟忱仔细想了想“他走的时候,遇到了人,遇到了吴府的人,你仔细想想,他路过集市的时候,身后的铺子有吴家的标志” 云祁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向孟忱。 孟忱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他根本跑不了,吴府手眼通天,他大概率会被抓回去娶吴婧”孟忱说道。 “既然他已经回了吴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吴府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里面的人都死绝了” “姜深,大概率已经死了” 阿苏似乎并不相信,血泪一行行落下,染红了半边衣襟。 “你信我,即便姜深没死,我也回去找他,一旦发现他还活着,我立刻帮你杀了他” 阿苏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在虚空中。 “我信你,谢谢,如果可以的话,也拜托你去看看红姐,告诉她” “我一直把她当亲姐姐” 最终,阿苏的身体化成了点点星光,幻境也随之崩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回神时,已经重新站在囍娘娘庙的地面上。 “师尊,你还好么”云祁问道。 孟忱一时没缓过劲来,幻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幻境太真,以至于两人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竟觉得无所是从。 “阿苏的记忆里有什么”云祁问道。 孟忱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囍娘娘眼睛里的翡翠珠子已经成了碎片,囍娘娘以后也不会再显灵了。 “所以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设下幻境的魔族人,去看看姜深死没死,还有去找红姐,对么”云祁问道。 孟忱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看,设下幻境之人,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不愧是第一剑修,果真厉害” 一魔族女子身着红色纱衣,一头漆黑的墨发披散着,美丽勾人。 幻境里的时间比现实中长得多得多,两人虽然在幻境里磋磨了多日,可现实世界里确实只过了几个时辰。 “该称呼你什么?囍娘娘?”孟忱挑了挑眉。 女人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囍娘娘?” 孟忱神色不变“依我之见,你便是前些年被魔尊通缉的,大名鼎鼎的囍魔阿囍” 女人收住了笑,一张脸阴沉无比“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忱冷哼“能设下如此精妙的幻境,不是你囍魔还会是谁” 女人扭动腰肢,一颦一笑尽显媚态。 “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可还记得在吴府杀掉的小女孩?那是我妹妹,孟忱,今天你便来给我妹妹陪葬!” 女人抬手,召出魔气来。 “我有一件事想问,姜深呢”孟忱不为所动,冷声问道。 囍魔冷笑一声“姜深?那个负心汉?” “他被吴府的人带走,吴府的那个女的怀了他的孩子,成了吴府赘婿,自己还被迫改名叫什么……吴海?” “后来吴府的那个老头子死了,他给自己买了个官,不过我是守承诺的,既然阿苏借我用了这么多年的力量,我自然要帮她满足这点心愿” “我让姜深,他老妈,还有他那个妻子互相啃食,最后都死了” 囍魔说罢,似乎很满意,语调上扬。 “怎么样,我厉害。你们修仙人士能办到么?哈哈哈” 孟忱不说话,一张脸看不出表情。 “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哈哈,精彩精彩”囍魔笑得花枝乱颤。 孟忱心里也想为阿苏报仇,却没想到囍魔的手段如此残忍。 囍魔此时也似乎笑够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忱。 “小萍代替我守着汾河镇,却死在你的剑下,孟忱,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一道接着一道的攻击袭向孟忱,孟忱悉数挡下。 “云祁,离远点”孟忱喊道。 囍魔不屑的冷哼“什么男人,还要被女人保护,真是废物” 孟忱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剑“管好你的嘴” 囍魔自觉没趣,和孟忱过起招来。 第66章 囍魔第一 孟忱剑法凌厉,囍魔逐渐不敌。 “你借囍娘娘的名号,在汾河作威作福,杀了吴府上下几十口人,小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竟图谋无辜孩子性命,来给你精进实力”孟忱怒喝“你们俩犯下的过错,还需要我一点一点复述吗?” “阿苏因为你,魂魄这么多年无法超度,汾河因为你,成日里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囍魔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是他们贪!要不是他们贪得无厌,亏心事做得多,怎么可能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帮阿苏报仇,借她的力量用用怎么了?更何况,如果没有我,汾河到现在还是个破渔村,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孟忱摇了摇头,手下动作不断。 “如果不是你大肆倒卖珍珠,这里本可以人人安居乐业,大可不必去做采珠这么危险的事” 囍魔恼羞成怒“你放屁!那是他们贪!更何况这里乱七八糟的规矩根本不是我定的,都是他们自己杜撰的,什么女人不能上船,外乡人不能进囍娘娘庙,没一个是我说的!” 囍魔节节败退,白皙的藕臂也被长剑毫不留情地划伤,鲜血横流。 “你现在认输,跟我回天山,去洞府修炼百年,净化自己的戾气,我可留你一命”孟忱说道 “你做梦!”囍魔高呼一声,两手分别搓了两个晶莹剔透的球,翡翠一般。 孟忱心道不好,囍魔想施展幻境 囍魔将球丢向孟忱与云祁二人,孟忱拔剑想要阻挡,可却已经来不及了,连人带剑被吸进了幻境中。 最后看见的,是囍魔嘲讽般的笑。 孟忱再一次摔进幻境,索性这次是软着陆,掉在一片树林里。 “忱儿”身后是一道娇柔的女声。 一瞬间,孟忱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响,浑身上下似乎只剩下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孟忱僵着脑袋转过身,身后的女人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 那张只在梦里依稀出现过的脸,那句温温柔柔的忱儿,曾在无数个夜晚让孟忱魂牵梦绕,可大梦一场过后,却再也记不起来。 孟忱不可抑制地,眼里蓄满泪水。 “娘亲!”孟忱轻呼 女人张开双臂“过来,忱儿” 孟忱拖动着因激动而麻木的双腿,冲进了女人的怀抱。 “娘亲,我好想你” 女人轻轻抚摸着孟忱的背“忱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孟忱再也忍不住,无论她在外有多坚不可摧,无论世人给她冠上多少华丽的名号,她的内心依旧有那么一块柔软。 眼泪从孟忱脸颊上滑落。 “忱儿?怎么哭了”女人注意到孟忱的抽泣声“是不开心吗?还是累了,不舒服?” 孟忱抹了抹眼泪“不,我就是……太想娘亲了” 女人笑着帮她拭去脸上的泪“好孩子,以后跟娘亲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孟忱点了点头,脸上不可控制地带着笑“好” “孟忱!你不练剑,在这里干什么!”身边传来男人的怒喝声。 孟忱抬头,旁边竟是她的师尊,不,应该说是她的父亲才更准确。 再回神,孟忱已经离开了娘亲的怀抱。 胸前似乎还残留了一丝娘亲的温暖,可娘亲,此时被她的父亲压在剑下。 “你干什么!放开我娘亲!”孟忱瞪大了双眼惊呼。 男人只是不屑的冷笑。 长剑刺入女人的身体,鲜血四溅,在地上画出一连串妖艳美丽的花。 孟忱的声音悲痛凄厉“你在干什么!放开她!你还我娘亲” “忱……儿”女人躺在地上,双唇因失血而变得苍白,无助地向孟忱求助。 “救救、娘亲……” 孟忱双眼满是血丝,拔剑便冲了上去。 两丈,一丈,半丈 父亲拿着剑的手越来越近,很快了,很快就能救娘亲了。 女人无力地咳出一口口血来。 等等! 孟忱猛地回神。 这里是幻境! 在这里,她所对外释放的一切攻击,最终都会反噬到她自己身上。 这是囍魔的计谋。 孟忱原本激动的心此刻平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父亲一剑一剑捅进娘亲的身体。 “孟忱,你不是第一剑修么,来啊,来救你娘啊,快啊!”父亲的脸愈发狰狞,手上的剑一下接着一下,刺得女人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忱儿……娘亲好疼……快救我啊!” 孟忱只站在一边,看不出一丝表情。 “不孝女!”女人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就这么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吗!” 孟忱的手紧紧握着剑,甚至因为手劲太大,关节都跟着微微发白。 “蠢货,没本事的东西!我后悔生了你!”女人咆哮着,像是计谋未得逞后的恼羞成怒。 “娘亲”孟忱语气平静“如果你是我娘亲的话,是不会这样咒骂我的” 毕竟,梦里的母亲,永远温柔。 可看不见的地方,孟忱的手心都被自己的指甲抠出血。 四周景象散去,孟忱恐怕还得谢谢囍魔,帮她回想起这段往事。 孟忱的母亲,生自修仙界有名的修仙世家,又相貌出众天赋超群。 而她的父亲,天山峰主,两人皆是风光无二。 两人偶然间见了一面,双方一见钟情。 两人门当户对,又都是剑修,越了解越喜欢,没过多久便成了亲,成了被修仙界津津乐道的神仙眷侣。 那时候,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孟忱的父亲也会飞去天上摘。 二人很快有了孩子,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可也正是在此时,孟忱的父亲偶然间得到了创造剑子的方法,告诉了孟忱的母亲。 两人一拍即合,都想看看世间最强体是个什么样子。 孟忱的体质,也在此时被改造。 可两人谁也不知道,创造剑子的代价,竟是牺牲孩子的母亲! 等到孟忱降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孟忱的母亲便大出血,几乎活不下去。 可怜她的父亲,四处找遍方法,耗尽了天材地宝,最终却只堪堪止住了血,孟忱的母亲最终患上了无法治愈的重病,拼尽全力恐怕也只能勉强多活几年。 孟忱的父亲悲痛万分,干脆让孟忱跟着母亲姓孟,孟忱,梦沉。她的父亲何尝不希望这些都是大梦一场,第二天早上醒来,香香软软的老婆还健健康康躺在身边,女儿平安长大,每天活泼可爱。 可梦终究会醒。 第67章 囍魔第二 生产之后,孟忱母亲的身体状态急速下滑,最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一年,孟忱四岁。 孟忱父亲每天想方设法帮妻子续命,却无济于事,最终孟忱母亲熬不过病痛,一头撞死在剑上。 她死的时候,小孟忱也在。 看着自己最爱的娘亲死在自己面前,孟忱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孟忱的父亲无奈用阵法封锁了孟忱的记忆,对外宣称二人身亡,实则让孟忱以衡清峰大弟子的身份继续留在天山。 一代佳话最终落幕,只剩下孟忱一个伤心人。 孟忱的幻境破碎,她却没回归现实,而是到了云祁的幻境里。 云祁的幻境,他正被一群孩子欺负。 此时的云祁,大约只有八九岁,大约是刚刚被养父母遗弃的时候。 云祁被孩子们团团围住。 “哪来的野孩子?给我打他!”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富贵的男孩。 孩子们对云祁拳打脚踢,云祁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男孩问道。 此时的云祁,窝囊极了,缩在地上声音微不可察。 “我……我不知道” 男孩踢了云祁一脚“因为你脏,你碍眼,要我说,你这种人就不配活” 孟忱皱紧了眉头,这实在不像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你说,你是废物,你是垃圾,你是狗屎一坨”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祁说道 “我不说!”云祁喊道“你们打死我,我也不说” 男孩来了脾气,朝着云祁吐了口唾沫。 “给我打他!让他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孟忱不是这个幻境的人,这里的人看不见她,此时孟忱看着云祁被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心疼不已。 云祁被打得受不了了,抬手竟是一记灵力冲击爆射出去。 孟忱大吃一惊,想不到幻境里还给云祁保留了灵力。 为首的男孩被击飞,云祁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孟忱心道不好,幻境里的反噬足够云祁自己打伤自己。 “云祁!你醒醒!我是师尊!你现在在幻境里,这样会打伤自己的!”孟忱放开嗓子高呼。 却无济于事,云祁沉浸在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中,朝着欺负他的小孩展开疯狂的报复。 孟忱眼见为首的小男孩几乎断了气。 “云祁!你现在是我的弟子!没人敢欺负你!你快醒醒!” 云祁似乎听到些什么,动作顿了顿。 “白痴,有本事打死小爷!”为首的男孩出言挑衅。 好不容易冷静几分的云祁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是一记又快又狠的灵力冲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孟忱按住了他小小的肩膀,伏在他耳朵边高呼,想帮他唤醒些理智。 “云祁!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啊!”孟忱嗓子都快喊哑了。 “云祁!”孟忱想了想“你现在是衡清峰弟子!不是个孩子了!有天山保护你,你快醒醒啊!” 云祁只是顿了顿,大概能听见一点,却仍旧不为所动。 孟忱咬了咬牙,囍魔太会对症下药,只好兵行险着。 孟忱掏出九天斩向云祁。 九天的剑气凌厉,冲破了幻境给云祁留下一道真实的伤。 “云祁!你清醒点!这里是幻境,你现在是我的弟子,不是小乞丐” 云祁愣了愣“师……尊?” 孟忱眼见有效,用剑意往地上刻下几个大字。 “幻境,囍魔” 云祁的眼神清明起来,四周的景象变得虚幻。 孟忱叹了口气,幸好幸好。 两个幻境接连崩塌,二人总算回到现实之中。 幻境中的反噬生效,云祁吐出一大口血来。 “哈哈哈,孟忱”囍魔看着她眼神玩味。 “想不到你竟然……”囍魔看了眼单膝跪地的云祁“是你师尊的女儿啊,你小徒弟知不知道?唉你说,这父亲做了师尊,你平时该怎么叫他,嗯?” 囍魔有意激怒孟忱,孟忱却不上她的套,反手就是一剑。 囍魔堪堪避过,却仍旧被锐利的剑芒划伤脖颈。 “准头不佳,下次可不会了”孟忱寒声说道。 囍魔依旧嬉皮笑脸。 “你说你师尊是你爹,那你小徒弟是不是你私生子啊?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新鲜的事,堂堂第一剑修……” 孟忱又是一剑,面色阴沉的可怕。 “你若还管不住嘴,那我便先割了你的舌头” 囍魔故作担忧,实则将注意力转移到孟忱身后的云祁。 此时的云祁,半倚着坐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丝。 “孟忱,接招!”囍魔飞驰而去,孟忱抬手抵挡,谁知囍魔竟生生受了孟忱一剑,将攻击打在云祁身上。 云祁无力抵挡如此凌厉一击,胸前衣襟破损,血染红了一大片胸膛。 当啷一声,云祁挂在脖子上的破铁牌掉落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囍魔竟盯着破铁牌愣住。 孟忱不愿过多纠缠,持剑反击。 囍魔幻境被打破,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下更挡不住孟忱的攻势,直接被砍去一条手臂。 “本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不必了”孟忱冷冷将剑架在囍魔脖子上。 “有什么遗言,现在说”孟忱冷声说道。 囍魔此时周身浴血,狼狈不堪。 “遗言倒是有,你想听吗”囍魔朝旁边吐了口血沫子。 “你但说无妨” 囍魔自嘲般的笑了笑“怎么,一定要杀我,是怕我把你的小秘密说出去?你徒弟现在也知道,你不如一并杀了” 囍魔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仿佛此刻被人用剑指着的不是她。 “你有什么话快说,少在这里废话”孟忱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囍魔抬手捏了个幻境球出来。 “这个,就是我的遗言” 两人沉默无言,竟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 囍魔盯着幻境球,像有千言万语。 “小子”囍魔问向云祁“你叫云祁,是” 云祁不明所以“对啊” 半晌,囍魔抬头看向孟忱,似乎眼含热泪。 “云祁,是个好名字” 说罢,囍魔仰着脖子,自己抹向孟忱的剑。 血花四溢,染红了孟忱半边裙摆。 囍魔被割断了声带,捂着脖子对孟忱嘲弄般的笑,大股大股血顺着指头缝流出来,一条生命竟就这样消逝了。 说起来,姐妹俩的死法竟一般无二。 孟忱捡起囍魔临死前捏出的幻境,拿在手上细细观察。 “师尊”云祁挣扎着起身“危险!” 第68章 囍魔第三 孟忱愣了愣“什么?” 云祁指向孟忱手里拿着的幻境球“那个、不是……” 孟忱莞尔。 “无妨,囍魔强弩之末,捏不出来能害人性命的幻境的” 云祁松了口气。 “那师尊,我们现在下山么” 孟忱向外看了眼,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可孟忱却觉得仿佛过了几辈子那样长。 “我们走,让这边的弟子善后” 一夜之间,短短几个时辰,原本恢弘盛大的吴府只剩断壁残垣,囍娘娘神像的眼睛没了,庙里还躺着一具尸体。 最重要的是,从今日起,囍娘娘也不会显灵了。 “快走”孟忱看了眼山脚“去这边天山弟子驻扎的地方,多叫几个弟子来打扫” 几人御剑,一路疾驰,没多久便到了。 天山弟子驻扎的营地早早便听说孟忱过来处理囍娘娘的事宜,早早便准备好迎接。 “衡清上尊”门口候着的弟子恭敬说道“您来了” “在下天山弟子杨清,不知您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孟忱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你便是当时前往天山禀明囍娘娘原委的那位弟子” 杨清得知孟忱记得自己,连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不知衡清上尊眼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现下我要找大概十几位弟子,去汾河镇处理囍魔还有她妹妹的尸体” 杨清愣住了“囍娘娘……您已经解决了?” 孟忱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是,幕后黑手已死” 杨清满脸都是对孟忱的崇拜。 “那囍娘娘到底是什么?”杨清问道。 孟忱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孟忱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杨清囍娘娘的始末。 “那……阿苏呢”杨清似乎眼含泪光“还有那个姜深,吴府怎么又改口同意姜深和吴婧的婚事?” 孟忱叹了口气“阿苏的魂魄无损,转世投胎去了。还有姜深,当时是吴婧怀了他的孩子,而且姜深是入赘进的他们家” 杨清性情中人,听了姜深所作所为,恨不得亲手打死他。 “你放心,囍魔想象力丰富,姜深死得挺惨的”孟忱说道。 杨清这才回神。 “那上尊,我这就召集弟子去汾河,只是要怎样和汾河的百姓们交代?” 孟忱想了想,缓缓开口“你就说,吴府众人恶有恶报,天道降下大火烧死了所有人,至于囍娘娘的眼睛……囍娘娘觉得自己眼睛太亮,看不得人间疾苦,就自己把眼睛给融了” 杨清几乎憋不住笑“真的吗,弟子明白” 孟忱点了点头“去” 杨清刚刚带了一队弟子想走,孟忱却想起来点什么叫住了她。 “你等等” 杨清回头“怎么了上尊” “汾河的那位红姐,以采珠为生,现在大抵还在世,她是阿苏生前极为珍视的人,如果能遇见,还望告知我” 杨清点头“上尊放心” 眼见杨清一行人走远,孟忱回了营地想研究研究囍魔留下的幻境。 “云祁,你过来”孟忱喊道。 云祁原本在屋里收拾东西,听了孟忱的话忙不迭跑过去。 “怎么了师尊” 孟忱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幻境球。 “这个幻境,你想进去看看么” 云祁犹豫了一会。 他是知道幻境厉害的。 “如果不想进去也无妨”孟忱看出了云祁的迟疑“为师自己进去查探一番也不要紧的” 云祁连连摇头。 “不是的师尊,弟子不是不想进去,只是弟子在想、在想为什么囍魔非要留一个幻境给我们” 孟忱又何尝不奇怪,可正因好奇,才更应该进去看看。 经过这些日子的种种,孟忱总觉得自己和云祁的氛围有些诡异。 从生病照顾,到浴池,再到囍魔当着云祁的面说出她的身世。 尽管孟忱自觉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就像现在,明明两人安全距离,言行穿戴得体,却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原本二人因囍娘娘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顾不得尴尬,可现在静下心来,却尴尬的要命。 孟忱有意打破这古怪的气氛。 “无妨,到底是什么进去看看就好了,而且为师、为师看这幻境没什么戾气,不想会害人,想着你跟着进去好歹能长长见识” 云祁连忙凑了上来“弟子愿意” 孟忱点了点头“来” 孟忱将灵力注入幻境球中“你看,像这种没什么戾气的幻境,直接注入灵力就好,来拉紧我” 云祁紧紧拉住孟忱的衣摆。 孟忱扫了他一眼,却未发一言。 “来了”孟忱说道。 又是一股强大的吸力,两人被吸入幻境之中。 两人有了准备,稳稳落下。 “尊上”红衣女子站在一高大威武的男人身边“今天要去吗” 孟忱定睛一看,这女子竟就是年轻时的囍魔。 “自然要去,阿囍,你莫要现身”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勃然英姿的脸,如琼枝一树。 “等下就去” 阿囍的表情不太好看,似乎有些不满。 “是,尊上” 孟忱心里大概有数,朝着云祁耳语。 “这位大概就是魔尊本人了” 魔尊本人,名叫元盛,如今一见,果真与传闻一般无二,俊美非凡。 阿囍隐蔽在暗处,偷偷跟着魔尊,两人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竹林。 孟忱循着元盛身形,前方竟有一处荒废的竹屋。 “云盛,你来了” 一女子自竹屋内走出“这么多天不见,我好想你” 女子的相貌可谓是惊为天人,凤眼上扬,柳眉入鬓,好看的鼻梁挺立,可谓世间难得的美人,更难得的是她身上超凡脱俗的气质,如同高岭之花,美而不娇,自有一番韵味。 “鸢儿,许久未见,似乎更心悦你一点了” 孟忱在阿苏的记忆里,听了太多这样的情话,一时间竟有些不适。 “云盛,你惯会说笑的”正说着,鸢儿的脸染上几抹艳色。 “鸢儿,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能离开宗门” 鸢儿愣了愣“宗门对我有恩,我怎么能随意离开呢” 阿囍在暗处撇了撇嘴,嘴里暗暗骂了几声。 “可鸢儿,我真的离不开你啊,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鸢儿顿了顿,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可这样……罢了,你等我想想” 第69章 囍魔第四 阿囍藏在茂密的树杈间,一边偷偷看魔尊和鸢儿打情骂俏。 “臭女人,净会勾引尊上”阿囍小声骂道。 可她却不知,她所说的被孟忱与云祁听了个真切。 “阿囍怎么这么讨厌这位鸢儿”云祁问道“不应该啊,没招她没惹他” 孟忱叹了口气。 “这你看不出来?阿囍喜欢魔尊啊” “啊?”云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阿囍喜欢魔尊?” “嗯”孟忱应了一声“不然她干嘛对鸢儿这么大敌意,你没看见吗,她跟魔尊说话的时候,都快冒粉红色泡泡了” 云祁陷入沉思。 阿苏摆弄起头上两个啾的发髻,一边不屑地看着鸢儿。 比起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孟忱更好奇鸢儿的身份。 魔尊说了离开宗门,那鸢儿难道是修仙人士?那她离开的宗门是什么宗?还有,修仙人士怎么会跟魔尊勾结在一起。 而且,鸢儿喊魔尊云盛而不是元盛,到底是她听错了,还是本该如此? “鸢儿,这是我给你带的桂花糖,你一贯喜欢的”魔尊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鸢儿双手接下。 “你不是说最近忙着准备科考么,怎么有功夫给我买糖?我记得,这糖一天只卖五斤,先到先得,每天都要排长队” 阿囍翘着二郎腿,倚着树杈冷哼一声。 “当然了,你这糖可是姑奶奶我排长队买的” 孟忱差点没憋住笑,怎么倒像是阿囍跟鸢儿谈恋爱,磕到了磕到了。 “排长队有什么要紧”魔尊的语气深情极了“只要是你喜欢的,即便代价是我的性命,我也豁出去给你” “说什么胡话”鸢儿连忙捂住他的嘴“这样的话可不许乱说” 孟忱算看出来了,这个魔尊就是编了个假身份在戏弄鸢儿,这么深情的话说来就来,分明是久经情场的老油条在逗她玩。 阿囍在一边被魔尊的一席话搞得眼泪含眼圈,像是在幻想现在站在魔尊身边的人是自己多好。 孟忱语气不屑极了“就这两人的尿性,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云祁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师尊说得有理” 两人打情骂俏,闹了半晌。 “师尊,魔尊为什么会跟修仙女子在一起啊,他也不害怕被发现”云祁问道。 孟忱摇了摇头“怎么会,依我看,魔尊就是享受这种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尤其这个人还是恨他入骨的修仙人士” “啊?”云祁倒吸一口凉气“那这魔尊真不是个东西” 两人嬉笑打闹,话多得像是怎么样也聊不完。 “云盛,我该回去了” 眼见天色渐暗,鸢儿向魔尊辞别。 魔尊依依不舍,拉着鸢儿的手不愿意放开。 “鸢儿,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鸢儿想了想“我们三日后,还是今天的时间见面,怎么样” 魔尊语气里像是带着委屈“那好” 两人分别,魔尊看着鸢儿走远,也收回了那副深情的模样,变脸速度堪比翻书。 “尊上”阿囍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咱们现在去哪” “回客栈”魔尊说道。 孟忱犯了难,既想看看鸢儿去了哪,又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位魔尊。 “魔界还有公务要处理,我们快回去” 这一句话勾起了孟忱的兴趣,忙不迭紧跟着魔尊。 阿囍现在还是个小丫头的样子,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完全看不出日后女魔头的模样。 魔尊回了客栈,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 “客官,您要帮忙租的房子,已经有着落了” 孟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在人界,要是去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租房子,得找个熟门熟路的本地人介绍,而这家店不仅仅是客栈,也做给人介绍房子的活。 魔尊提起了兴趣“怎么说” 小二笑得谄媚“按着您的吩咐,在城西找了处带院子的小房,地方偏僻,周围也没什么邻居,也不惹眼” 魔尊点了点头“办得好” 说罢,阿囍很有眼力地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 “谢谢爷,谢谢爷”小二双手接住,笑得脸上像是开了花。 “您要是不嫌弃,我今天下午就去给您收拾出来,您明天就能住进去” 魔尊矜贵地点了点头“多谢” 孟忱一路尾随魔尊到了房间里。 “尊上,今天要看的都在这了” 魔尊翻开册子粗略扫了眼。 “元佑事情办得好” 孟忱恨不得自己翻开册子看看,可惜她做不到。 “那尊上,要我回去知会魔界众人么” 魔尊斜斜瞟了她一眼。 “有什么可知会的,不都是他应该的” 魔尊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与鸢儿说话时的柔情似水,阿囍有些沮丧。 “是,尊上” “不过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做”魔尊说道。 阿囍又提起精神“尊上有什么事” “你去把潜伏在人界的魔族人,给我找几个过来,实力不必太强,三日后在竹屋埋伏” “尊上可是玩腻了那个女修士?想结果了她” 魔尊扫了她一眼。 “你脑子落在魔界了?” 阿囍被批评,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找几个魔族人,让他们看见鸢儿就过来偷袭我,我得演一出苦肉计,否则这个褚鸢是不会心甘情愿离开连渊的” 孟忱原本昏昏欲睡,听见连渊二字就像是拨动了清醒的开关。 早便听连渊欧阳铭说有一位姓褚的师叔精通机关阵法,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位师叔爱上的书生竟是魔尊本人!还恰好转了一个大圈被孟忱知道了。 “怎么了师尊”云祁问道“师尊怎么这么好奇” 孟忱一五一十讲起事情原委。 “尊上威武!”阿囍说道,眼睛又变成花痴的星星眼。 “那尊上,我这就去办” 阿囍离开了房间,记忆也戛然而止。 两人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怎么了师尊”云祁问道。 “阿囍不想让我们看这些”孟忱解释道“所以给我们关小黑屋了” 过了没多久,四周再一次亮堂起来。 两人站在阿囍的身后,面前依旧是那片竹林。 “鸢儿,你来了” 魔尊快步走向褚鸢。 “鸢儿!小心!”魔尊看见褚鸢身后的黑衣刺客,一跃而上挡在刺客刀前。 “你们休想伤害鸢儿!” 按照褚鸢的修为,对付这几条杂鱼也就动动手指的事,可魔尊这一挡,反倒桎梏了褚鸢的行动。 黑衣刺客对着魔尊肩膀就是一刀。 伤口深可见骨,孟忱甚至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云盛!”褚鸢惊呼。 第70章 囍魔第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上来就下杀手”褚鸢寒声问道。 打头的刺客冷哼一声“无聊” 说罢,几人冲上前去与褚鸢搏斗。 可他们怎会是褚鸢的对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便被褚鸢尽数击败。 “你们现在可以说了,谁派你们来的”褚鸢手心灵力流转,冷声说道。 领头的刺客不着声色地看了眼魔尊。 魔尊神情晦暗不明,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走!”刺客大喊一声。 几人掏出一枚古怪符咒,用力一按,几人皆化成一股黑烟,不见踪影。 “魔族宵小!”褚鸢怒喝。 阿囍在暗处冷哼一声“就你不是宵小” “鸢儿……”魔尊的声音有气无力。 褚鸢连忙跑过去“云盛,你还好吗” 魔尊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大片血肉外翻着,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衣裳。 “你怎么这么傻”褚鸢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几个人我自己就解决了,你添什么乱” 魔尊愣了愣,表情真挚又纯情。 “抱歉,我、我怕你受伤” 褚鸢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我就是觉得、觉得……” 魔尊安抚式的摸了摸褚鸢“鸢儿,我都明白,是我太没用……” “这个你快吃了,可以止血”褚鸢掏出粒药丸。 魔尊用尚且能动的一只手接下“这是你们修仙的药么,这太贵重了” 孟忱故作惊讶“哇,这魔尊真是豪杰,不仅为了美人肯真刀真枪地受伤,演技还这么好” 云祁听出来她话里有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贵重的”褚鸢焦急万分“你还不快吃了” 魔尊吞下“多谢” 眼见魔尊的嘴唇因失血而变得苍白,褚鸢心里无比愧疚。 “都怪我,他们肯定是冲我来的” 云盛安慰起她“那是贼人们诡计多端,与你有什么干系” 褚鸢沉思片刻 “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明明这么隐蔽” 云盛想了想“坏人自有他们坏的方法,想这些干什么” 褚鸢浅笑“也是” “不过你这伤口恐怕要缝针了” 云盛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缝针?不必” 褚鸢摇了摇头“这样的伤口,不缝针没办法愈合” 云盛像是鼓起极大勇气,深吸了一口气。 “缝” 褚鸢从储物袋里掏出针线。 “奇怪,我记得我拿了麻药什么的啊,怎么找不到了” 阿囍看见魔尊受伤本就心疼不已,这下更气愤了。 “蠢女人!”阿囍骂道。 “没关系”元盛打断了四处找东西的褚鸢“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怕疼么,你只管缝就好” 褚鸢犹豫地拿起针线“会很疼啊,会……特别疼” 云盛用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臂温柔地摸了摸褚鸢的头“没关系” 褚鸢见状也拿起针穿上线。 “这种线是修仙界特有的,缝上了有利伤口愈合,到时候会融化在肉里” 云盛点了点头,眼看着长针一下下扎进自己肉里。 阿囍看得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簇簇向外滑落。 “要是疼,就喊出来”褚鸢于心不忍。 “没事” 云盛确实能忍,孟忱粗略数了一通,这一趟缝了十多针,云盛愣是忍着一声不吭。 “云盛,谢谢你”褚鸢泪眼朦胧地看着云盛。 “保护你而已,有什么可谢的”云盛把褚鸢搂在怀里。 “只是,你今晚就要回去,我就又要好些天才能见到你” “鸢儿,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褚鸢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滑落。 “你放心,我们会的” 孟忱叹了口气。 恐怕就此之后,便是褚鸢叛离连渊宗,和魔尊元盛在一起。 果不其然,再次看见褚鸢时,她已经脱去了象征连渊弟子的外袍。 “云盛,我们马上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褚鸢一看见云盛,马上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盛紧紧搂着褚鸢,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太好了,太好了。要是我爹娘泉下有知,定然会很高兴” 褚鸢眼含热泪“一定会的” 孟忱不知道褚鸢为了离开连渊付出了什么,孟忱只看见此时的褚鸢清贫至极,穷到婚礼上的嫁衣都做不起。 按理说,机关阵法一行应该很挣钱才是,褚鸢定是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还给了连渊才会没钱用。 两人要在一起生活,自然也不能继续在竹林里的小屋住着,便顺理成章搬到了元盛租的房子里。 “云盛,是我没用,婚姻大事这么多钱要花,我却一点也掏不出来,还得你破费”褚鸢神情低落。 云盛在她眉间深情地印下一吻。 “说什么呢,我的就是你的” 说罢,云盛坐到桌案前。 “来,鸢儿,帮我研墨,我画几幅画等会拿出去卖” 褚鸢有些迟疑“可你要忙着准备科考,哪有什么时间画画啊” 云盛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说什么呢,什么事能比和你成亲重要” 褚鸢听见成亲二字,红了耳根。 “等我明日也画些简单的阵法去街上卖,也能赚些钱补贴家用” 云盛笑着摇了摇头“这边的老百姓又不修仙,哪里认得你这些修仙的东西” 褚鸢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好静下心来研墨。 实话实说,魔尊的画确实好看,水墨丹青意境十足,仿佛让人置身于山海之间。 “好了”魔尊说道。 褚鸢连忙将画拿起来观赏。 “云盛的画,好像又精进了许多” 云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那请娘子给我提副字,如何” 褚鸢太容易害羞,听见云盛露骨的话又红了脸颊。 “瞎说什么呢,还没成亲呢……” 云盛爽朗大笑起来。 孟忱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如果这两人不是站在敌对阵营,而是一对最寻常的普通夫妻该有多好。 看到这里,阿囍气鼓鼓的,转身离开,孟忱也看不到褚鸢与云盛后续发生了什么。 阿囍一走就是两三日,等她回来,云盛正在家与褚鸢举办一个简陋的婚礼。 两人人生地不熟,即便结婚也没有宾客,两人都不是爱热闹的人,这样更好,干脆关上了门自娱自乐。 两人身穿红衣拜了天地,语气真挚又诚恳。 实际上,魔尊现在已经有了近十房小妾,连孩子都有五六个。 这场看似美好的婚姻,说到底就是一场骗局。 第71章 囍魔第六 阿囍就这样远远坐在房梁上看着云盛与褚鸢拜堂成亲,两人郎情妾意,缠缠绵绵。 孟忱本以为阿囍会像原来那样暗自怒骂,却不成想阿囍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可以,孟忱真想问问她。 不怨恨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人乐得清闲,成日里除了打情骂俏还是打情骂俏,时不时进屋玩点成年人的游戏,孟忱与云祁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云盛选的宅子偏僻,没什么街坊四邻,来拜会的人就更少了。 可这日却来了褚鸢的一位师兄。 来人进了屋子,孟忱定睛一看,旋即冷笑出声。 “他是谁啊”云祁问道 “这位便是连渊日后的掌门” 孟忱对他在四方大会做的缺德事如数家珍。 这位掌门,名叫滕都,出自人界富商之家,从求学时就展现了惊人的经商天赋。 原本连渊穷哈哈的,他心有不满,开始向人界提供有偿驱魔改风水摆阵等活动,赚得盆满钵满,很快改变了连渊现状。 等当上了掌门,干脆撒开了手,甚至干出用操控修仙者比赛成绩博彩这样的缺德事。 可在这时,的确是他盘活了半死不活的连渊,宗门上下也对他敬爱有加。 “师兄,你怎么来了” 褚鸢匆忙迎上前“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收拾收拾” 两人成亲一月有余,此时的褚鸢已经大变样子。 原本褚鸢仙气飘飘,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可现在的她,一身粗布衣衫,乌黑的长发也只用发带简单扎着,像是仙子坠入凡尘。 滕都看见她这副样子,内心百感交集。 “师妹,你现在……” 褚鸢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衫,一时间有些窘迫。 “师兄,你知道的,我把这些年赚的钱都留在宗门了,还有天材地宝这些,现在我也找不到赚钱的法子,只能依赖着我夫君卖画赚钱” “但他对我很好,我现在也很开心,比在宗门开心” 滕都的脸色愈发难看。 “师妹,你夫君现下在家么” 褚鸢摇了摇头,不在家。 “那就好”滕都松了口气。 阿囍在房梁上冷哼“尊上不在,还有姑奶奶我盯着你呢” 孟忱猜测,阿囍这时候身上大概是有隐藏气息的阵法,不然怎么没人发现她。 “师妹,就算你现在日子过得自由,可你看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哪有什么滋味可言” 褚鸢愣愣地环视一圈。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爱他啊” 滕都几乎两眼一黑。 “什么爱不爱,爱是最不要紧的,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依我看,你就是埋头修炼太多年,给脑子修炼坏了!” 滕都的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钢“在宗门里,你可是天之骄子,大家都宠着你,捧着你,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洗衣婆?破落户?”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有没有一点修仙人士的风姿!” 这一席话相当不留情面,褚鸢的面色也僵硬起来。 “师兄!”褚鸢打断了滕都的喋喋不休“我明白你为我好,可我在连渊是一种好,现在是另一种好。我宁愿人生只剩几十天与云盛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在连渊待上几十年” 滕都盯着她,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你要是这样说,那师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我等他回来,师兄好好看看他是何许人也” “等他?”褚鸢顿了顿“他去别处送画,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滕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好,那以后再说” “你现在家里有没有什么画,我买一幅” 褚鸢起身把滕都领去书房“都在这边了” 滕都在一堆画里挑挑拣拣。 “就这个了,多少钱”滕都选的这幅画,是幅极好看的泼墨山水,一边还有褚鸢的题字。 “这个二两银子”褚鸢道。 滕都扫了褚鸢一眼“老实说多少钱,你师兄又不缺钱花” “就是二两银子,这些都二两银子” 滕都惊讶地站起身“啊?才二两银子?” 褚鸢点了点头“没错” 滕都冷笑“二两银子,他小子最好一天能卖百八十幅,否则饭都吃不起” 滕都又扫了眼褚鸢的装束。 “喏,这是二百两,这幅画我买了,你去换身行头,别穿你这身破布,难看死了” 褚鸢坚决不收“这怎么行,一幅画就是二两,你这二百两太多了,我不能要” 二百两银子沉甸甸装了一个大兜子,放在地上掷地有声。 “我让你拿你就拿,我说这值这就值,你别废话” 滕都朝地上的兜子踢了一脚“你赶紧,这些玩意沉死了” “就、先放这”褚鸢说道“师兄,谢谢你” 滕都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连忙转过身去。 “你少来,我现在还是很生气的,别以为你服个软我就好了” 褚鸢扬起嘴角,显得她本就貌若天仙的一张脸更加动人。 “我明白的,师兄” “好了好了。看见你还没死,我就先走了”滕都夺门而出,却像是落荒而逃。 褚鸢看着滕都的背影,扛起一袋子白银回了屋。 “师兄!”褚鸢高声喊道。 滕都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怎么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新婚的时候,没叫你来喝喜酒,等日后定然补上” 滕都加快了步伐“随便你” 可孟忱分明看见他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从前觉得连渊掌门滕都无所不用其极,可现在看,他似乎也是个性情中人。 阿囍百无聊赖,尽管魔尊早早命她盯紧褚鸢不许离开半步,可阿囍依旧耐不住寂寞成日乱跑。 似乎是因为当时阿囍濒死,这个幻境只能看见阿囍曾看见的东西,不能像阿苏的记忆那般,可以四处闲逛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等孟忱再次看见褚鸢,已经是两天后。 “夫君,你回来了”褚鸢看见云盛的身影,远远就过来迎。 “你这些天不在,我好想你” 褚鸢扎进云盛宽大的怀抱。 云盛也将头埋在褚鸢颈窝,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 “对了”褚鸢抬起头“前几天我大师兄来了,还买了幅画” 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甚至事件好事,可云盛的脸却变了颜色。 “你是说,你带他进了我的书房?” 第72章 囍魔第七 褚鸢见他语气不善,一时摸不着头脑。 “对啊,我带他去你的书房挑了幅画,怎么了” 云盛面色阴沉。 “还有呢” “没别的了啊,就是去找了幅画,然后就出来了啊,大师兄一口气给了我二百两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奇怪” 云盛面色舒缓起来。 “没事,我书房里有些科考要用的书,我怕弄乱了,找不到” 褚鸢来了小脾气“我大师兄又不科考,怎么可能去动你书房里的东西,你怎么莫名其妙的” 云盛把褚鸢搂在怀里“我错了,鸢儿,别生我的气” 褚鸢依旧气鼓鼓的“谁管你” 云盛把褚鸢拉进屋里“今晚想吃什么,为夫给你做” 褚鸢不说话。 云盛报了一通菜名,见褚鸢没反应,似乎也不耐心继续哄下去。 “那我出去买菜了” 褚鸢愣了愣“你去,爱去哪去哪” 她本说的气话,谁知云盛竟头也不回地真走了。 明明曾经,他都会一直哄着她,直到她不生气为止的。 云盛出门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小巷。 “阿囍”云盛轻唤。 阿囍一直跟着云盛,此时也从房梁上跳下来。 “尊上” 云盛一张脸面无表情,显得不怒自威,像要吃人。 “让你盯着褚鸢,你就是这么盯的?我书房那堆书里有魔界公务。一旦被她师兄发现,出了什么岔子,你的命,担得起么?” 阿囍自知有错,连忙跪倒在地。 “尊上!”阿囍头上泌出丝丝冷汗“阿囍的确日日盯着褚鸢,可滕都去得太过突然,我也没办法拦下他啊!” 孟忱在一边听着,只觉得阿囍说得有理。 明明阿囍就是偷偷盯着褚鸢,滕都过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她要是贸然出面,不显得更可疑么。 云盛居高临下地俯视阿囍。 “我可不想留一个废物在身边” 阿囍这时还小,听见这话眼泪都快流出来。 “尊上!阿囍知道错了,求求您给阿囍一个机会!” 阿囍俯下身子,整个人像是匍匐在魔尊脚边。 “尊上!阿囍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盛弯下腰,阿囍整个人都埋在云盛投下的阴影里。 “我逗你呢,你害怕什么?” 阿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 看见的是云盛似笑非笑的脸。 “尊上?”阿囍的声音因害怕而颤抖。 云盛朝着阿囍伸出手。 “来,起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杀你呢” 话是这么说,可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阿囍递上自己的手。 刚刚匍匐在地,阿囍的手上沾满泥,云盛也没嫌弃,紧紧握住了阿囍的手,把她拉起来。 孟忱看着他俩,摇了摇头。 “要我是阿囍,第一个把魔尊卖了。伴君如伴虎,多吓人啊” 云祁也被云盛的阴晴不定吓了一跳。 “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云盛去市场胡乱买了一通,拎着一大兜子菜回家。 褚鸢真是大恋爱脑,云盛给了台阶她不下,现在云盛不给台阶她自己找台阶也能下。 “夫君,你回来了” 云盛点了点头,僵硬的脸挤出一丝笑意。 “回来了,饿了” 褚鸢点了点头“还好” “是我的错,无缘无故凶你” 云盛抱住褚鸢“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褚鸢真好哄,听见云盛示弱的话立马破涕为笑。 “没,没事。我都饿了,夫君做饭” 孟忱看着褚鸢,越看心里越难受,闷闷的堵得慌。 褚鸢大概真像她师兄说的,修炼把脑子修炼坏了,就这些情情爱爱的垃圾话也能听得这么起劲。 大概是缺爱,孟忱想到,在宗门人人都只关心她修炼顺利不顺利,有没有精进修为,也没人问她过得开不开心,平时累不累。 现在陷在魔尊的甜言蜜语里,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爱,就迷恋他迷恋得死去活来。 只可惜褚鸢堂堂仙门名士,就这么被耍得团团转。 魔尊做饭确实有一手,色香味俱全不说,还能俘获美人的芳心。 “鸢儿”云盛冷不丁问道。 褚鸢正埋头扒饭,听见喊她抬起了头。 “怎么了?” 云盛故作轻松“你那位师兄,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褚鸢停下了动作。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云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当然是好奇了,我好奇鸢儿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 褚鸢听见这话又放松下来。 “我师兄啊,他是个很好的人,很聪明,对我也很好” “可惜他修炼天赋不怎么高,否则哪有我的事” 云盛似乎很不解“那他天赋不高,怎么去的连渊” 似乎害怕褚鸢生疑,云盛又补了一句“我听人说连渊都是很有修炼天赋的天才” 褚鸢笑了笑。 “什么啊,连渊建宗时间长,弟子很多,但真正有实力的人近乎寥寥无几,像师兄这种,就是家里把他送上来修炼,毕竟是世家大族,宗门也不可能拂了他们的面子” 云盛若有所思。 “那你觉得,修仙界四大宗门,谁最厉害” 这个问题争议满满,云祁与孟忱也双双坐正认真听。 褚鸢有些为难“谁最厉害啊” 云盛点了点头“对啊,谁最厉害” 孟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魔尊,没事就找褚鸢打听修仙界那点事,褚鸢也是傻,真信了他“好奇你们修仙界,随便问问”的鬼话。 可惜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犀利,褚鸢回答起来也很为难。 “依我看,四家各有各的长处,都很厉害” 云盛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鸢儿,我有不是你们修仙的,你就告诉我,我也不能告诉别人” 褚鸢依旧迟疑“可背后语人是非……” 云盛打断了她“鸢儿,我们就是说点私房话,有什么语不语是非的” 褚鸢拗不过他。 “好,那我说,可这只是我一人的见解,你不要到处讲” 云盛脸上挂着笑“你放心” “依我看,北方连渊没什么擅长的,可也发展得很均衡,剑修,法修,阵法师,药师,应有尽有。虽然每门发展得都不拔尖,却也很厉害,要知道这可是连渊特点,不歧视任何一位弟子” 孟忱啧了一声“别宗也不歧视啊” “南方的上尧,他们那里离魔界太近,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修炼很艰难,更少见有修炼天赋的人,要知道,修仙一途,天赋极为重要,要是没有天赋兜底,无论多努力也很难有什么大的成就” 云盛点点头“那另外两家呢” 褚鸢想了想“另外两家,那就是淮水和天山” “他们两家,都有很多能说的” 第73章 囍魔第八 云盛听见这话立马打起精神来。 “那是为什么” 褚鸢正色,孟忱也一手拖着下巴,表情玩味。 “这两家里,天山精于剑修一道,法修寥寥无几,阵法师药师也都平平” “但在剑修上,天山绝对是整个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存在,特别是天山的那个天才,连续四年在四方大会上夺魁” 孟忱摸了摸鼻子。 “那是谁”云盛提起了兴趣。 “天山衡清峰新任峰主孟忱” 云盛点了点头“那确实惊才绝艳” “对啊,就是惊才绝艳,要我说,她应该是天山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云盛似乎还想打听点什么。 “那她这么厉害,有没有什么弱点” 褚鸢想了半晌“弱点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她是整个修仙界出名的厉害,要真说弱点,那就是岁数太小,不能服众” 云盛点了点头“这我明白,不是说修仙界但凡有头有脸的,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神仙么” “没错,就是这样,她前几年打败剑仙,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闭门谢客,不接受战帖,许多人都说她是害怕了,怕自己第一剑修的桂冠被人摘下” 孟忱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这说得倒不假” 不过孟忱不接受挑战,并不是因为怕有人打败她,而是找她挑战的杂鱼太多,应付起来费心费力。 还有就是,剑仙的死确实给她的打击不小。 “那天山还有谁厉害”云盛问道。 “还有啊,据说天山景延是个很厉害的阵法师,具体不清楚,没与他交手过” “其他的不知道了,天山的人都挺神秘的,深居简出。不过剑修强悍,好像天山大部分人都很厉害” “还有一个,是叫淮水,对么”云盛问道。 “没错,淮水”褚鸢答道。 “淮水镇守东南,精于法修一道,也非常神秘,而且据说他们很擅长药学,和上尧一样,都很擅长制毒” 云盛点了点头“这我明白,那他们厉害么” “淮水实力一般,但他们神秘啊,他们要是有点什么风声,都足够修仙界讨论几年” 云盛会意。 “那你刚刚说,上尧擅长制毒?” 褚鸢点了点头“对,他们擅长这方面,不过他们好像更擅长解毒,毕竟上尧那边被魔族侵蚀,毒物挺多的”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觉得这四宗谁最强” 褚鸢支支吾吾不太想说。 “鸢儿”云盛拉过褚鸢的手“你就告诉我,我又不往外讲,有什么不能说的” 孟忱与云祁对视一眼。 褚鸢耳根子太软,云盛想知道点什么,不用费力气就能哄她说出来。 “那好,我说,不过你记得,千万别说出去” 褚鸢仔细想了想。 “依我看,目前四宗潜力最大的应该是天山” 云盛看着她“怎么说” “剑修一道,本就是很激进的一条道路,据说天山人人都是武痴,尤其现在还出了个第一剑修,你想,她才多大,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而且据说天山弟子实力都不差,又肯潜心修炼,所以说他们应该是最强的” 云盛温柔地扬起嘴角“我明白” 阿囍在暗处翘着二郎腿,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第一剑修,看姑奶奶到时候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可惜现在阿囍已死,否则云祁真想问问她。 “现在还想这么说么?” 另一边的云盛与褚鸢,吃完了饭打情骂俏起来。 云盛一把把褚鸢揽到自己腿上坐着。 “鸢儿,你说你和上尧的那些阵法师,谁更厉害” 褚鸢直接吻了上去,很硬核地终止了云盛的喋喋不休。 “夫君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这些事,夫君不应该关心关心我?” 云盛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是我的错,娘子” 褚鸢娇羞地钻进云盛怀里。 夫妻二人正值新婚,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云祁与孟忱也很识相地走了出去。 “师尊”云祁问道“师尊那时候就这么厉害了吗” 孟忱笑了笑“运气好罢了,没什么别的” 两人看着阿囍轻飘飘从屋顶一跃而下。 “烦死了,臭女人,净知道勾引魔尊” 孟忱叹了口气,明明是你家魔尊给人吊成狗了。 阿囍慢悠悠走到院外。 一团黑气缓缓凝结成形,阿囍也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说了无事勿来打扰尊上么,怎么就这么过来,被人发现怎么办” 黑气凝结成形,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模样。 “阿囍大人,魔界战事有变,还望速速知会尊上” 男人递上了手中信函“这是四皇子写给尊上的密信,还望大人转交” 阿囍接过信。 “我明白了,你回去,小心点记得别让人看见了” “是”男人小声应答,旋即又成了一团黑气散落在虚空之中。 阿囍手里攥着信,高兴得一跑一跳。 魔界战事吃紧,魔尊肯定会回魔界,到时候就不会跟这个臭女人在一起了,多好。 天色已经暗透了,苍穹之上点点星光闪烁。 “阿囍”云盛推开门出来,褚鸢似乎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 阿囍双手递上信函“方才有人来报,魔界战事吃紧,这是四皇子写给您的信” 云盛扫了她一眼。 “去书房”云盛冷声说道。 云盛走得快,阿囍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才跟上。 “尊上?” 云盛的脸埋在黑漆漆的书房里,看不出喜怒。 “尊上,我们要回魔界么” “自然”云盛的语气冷冰冰的。 “是!”阿囍的语气不自觉欢快起来“那我马上就准备东西,准备回魔界” 云盛似乎在黑暗里冷笑一声。 “阿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愿意帮我么” 阿囍听见魔尊这一番恳切的话,就算现在要她把这条小命献出去,恐怕她也义无反顾。 “是什么事,尊上,阿囍一定做好” 云盛抬手摸了摸阿囍的发顶。 “褚鸢这边,需要人盯着,否则我不放心,思来想去其他人都不合适,阿囍,你愿意帮我么” 阿囍的笑容僵在嘴角。 “留在这里……盯着褚鸢?” 云盛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笑意。 “对啊,盯着她,其他人对褚鸢了解不多,只有你,一直跟着我,只有你最合适” 阿囍只想着和魔尊一起回魔界,不成想竟被生生截胡。 “可尊上……自己在魔界,身边也没有照应的人……” 第74章 囍魔第九 云盛脸上似乎依旧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假得很。 “阿囍,你最懂事,只有你最了解褚鸢,也只有你才帮得上我” 阿囍早收了笑意,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可是尊上……” “阿囍”云盛收了那副柔情似水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难道你想忤逆我?” 阿囍吓得不敢说话,云盛可不会哄她,自己再耍小性子只怕人头落地。 “我明白了,尊上”眼看云盛快要生气,阿囍只好应下。 “我会好好盯着褚鸢的,不给尊上添麻烦”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魔尊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快一点可能一年,慢一点可能五年?十年?永远不回来也不好说。 这一别,阿囍很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魔尊了。 魔尊可管不了阿囍的小心思,却还故作体恤地帮阿囍摘下头顶沾着的一片枯叶。 “我就知道,阿囍最听话了” 阿囍挤出一丝笑来,一行清泪划过脸颊,萧瑟落寞。 “是,尊上” 魔尊掌心灼热,只可惜,这样宽厚的手掌,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孟忱叹了口气。 明明魔尊对阿囍不算太好,可偏偏阿囍就是吃魔尊衣冠禽兽这一套,被迷得七荤八素。 “师尊,你说魔尊怎么不找个别人来看着,非要找阿囍”云祁问道。 “谁都可以看着褚鸢”孟忱答道“但我猜,是魔尊不想让阿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大概是看出来阿囍对他有感情” 两人沉默无言,看着魔尊回了屋里。 阿囍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小声哭泣。 这孩子也是可怜,这么小的年纪,被魔尊耍得团团转不说,还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人界,守着个褚鸢。 明明阿囍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魔尊却让她天天自己待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况且魔尊本人实在阴险,明明每天笑呵呵的,所作所为却实在令人脊背发凉,说是笑面虎也不为过。 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褚鸢知道自己无比信任的枕边人,竟是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魔尊,将会作何感想。 阿囍熬了一夜,云盛本人似乎也睡得不好,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起床。 “鸢儿”云盛冷不丁喊道。 “怎么了”褚鸢抬头,对上云盛幽深的双眸。 “没事”云盛突然笑了,又是那副温柔的,亲和的笑“想喊喊你” 褚鸢搂住云盛的腰身,云盛的大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褚鸢的背。 “鸢儿,我要出去一趟” 褚鸢的脸埋在云盛紧实的胸膛。 “嗯”褚鸢应了一声“是出去卖画吗?什么时候回来” 云盛笑了笑“我家里出了变故,要我回去一趟,不知道会走多久” 褚鸢只觉得自己一颗燥热的心瞬间冷却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为什么要走?怎么这么突然”褚鸢坐起身,眼睛直勾勾看着云盛。 “你家里不是没什么人了么,现在又有什么事?我可以和你一起走,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云盛笑了笑。 “昨天忘记和你说了,是家里的远房表亲,昨天在外面看见我时说的,要我过去一趟” 褚鸢脸上带着质疑“什么表亲啊?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况且既然是远房亲戚,非要你去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给云盛砸得头昏脑涨。 “是远房亲戚离世,他在我小时候很照顾我的”云盛耐心解释道。 “他没什么亲人,离世前一定要我过去” 褚鸢听进去些,却依旧闷闷不乐。 “那带上我,一起去,不行么” 云盛顿了顿。 “不是我不想带着你,只是此行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带着你实在怕你吃苦” 云盛又温声补充“况且,我很快就能回来,何必急这一时” 褚鸢面色缓和了几分。 “那好,那你答应我,一定尽快回来” 云盛带着轻浅的笑答应了褚鸢。 “你放心,我一定尽早” 褚鸢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啊,我在家等着你” “早点回来!” 云盛能不能早点回来不知道,褚鸢可是老老实实在家等了一个月。 孟忱与云祁百无聊赖,褚鸢自己在家的日子太无聊,无聊到阿囍也待不住。 魔尊在时,阿囍尚且忍不住跑出去玩,现在魔尊不在了,阿囍更放飞自我,成天不回家。 孟忱与云祁也只好跟着阿囍四处乱转。 自从那日在街上,看见西域来的美男子,阿囍再也耐不住寂寞,不做伤心人,潇洒只一生。 说走就走,去西域找只一面之缘的美男,阿囍勇敢追爱。 孟忱也跟着大饱眼福。 西域男子生得俊美非凡,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磁性,加上身材健硕,让人无比着迷。 阿囍结结实实在西域玩了七月有余,也得亏魔尊归期尚且遥遥无期,没人发现她。 随后阿囍便被巧言令色的西域美男结结实实骗了几百两白银,还撞见心爱的美男于一壮汉帐下承欢,实在又气又恼又恶心,干脆将这两人斩于床上,血溅当场。 阿囍又被男人伤了一回,玩也玩不尽兴,乐也乐不起来,干脆回去看看褚鸢怎么样了。 不看不知道,阿囍一别几个月,褚鸢竟已大了肚子,怀上了魔尊的孩子。 孟忱连连叹气。 褚鸢毕竟出自名门,对魔族恨之入骨,可现在却怀上了魔尊的孩子,实在世事无常。 照理说,母亲都该爱孩子的,可褚鸢的孩子生下来,真说不准褚鸢会不会喜欢他,一把火烧死他也不好说。 阿囍也惊呆了,心知自己贪玩坏事,只好尽可能补救,向魔尊修书一封,阐明事实。 书信的内容自然没有自己去西域玩了一通,只说褚鸢怀了孩子,魔尊要不要过来看看。 心里还是很激动的,毕竟可以见到魔尊了,毕竟虎毒不食子,魔尊再怎么薄情,总该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谁知魔尊压根没有过来的意思。 回信足足拖了半个月,魔尊只冷冰冰告诉阿囍让她自行解决。 阿囍热腾腾一颗心又被泼了一盆凉水。 魔尊本就不堪托付,阿囍现下也总算认清现实。 魔尊压根不想理她俩,分明想放任两人自生自灭,自己只不过是一颗废棋,没人管她俩的死活。 阿囍日日消沉无比。 更消沉的是褚鸢,日日盼,夜夜盼,眼看肚子一天天变大,一个小生命诞生在她身体里,一天天变得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孩子的动作。可自己深爱的夫君却不知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褚鸢本以为她的少年郎最多走一两个月,谁知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年。 第75章 囍魔第十 褚鸢本就没什么钱,怀孕又诸事不便,幸好有滕都救济,又写得一手好字,给人做些抄书的活,这才勉强能生活下去。 可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褚鸢坐一小会,腰就疼得要命,身上也没什么精力,根本干不下去。 褚鸢也不好意思事事麻烦滕都,毕竟她已经叛离宗门,没什么脸面。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褚鸢越来越憔悴,尽管还怀着孩子,却一天天消瘦下去,小小的身体顶着个大肚子无比凄凉。 原本她也是天之骄子,不成想滕都一语成谶,真成了个洗衣婆。 可尽管如此,褚鸢还坚信她的少年郎总有一天会回来见她,每天乐呵呵的,心态极好。 阿囍心态却并不好,看着褚鸢愈发沧桑,眼里却亮亮地充满希望,心里不是滋味。 心知魔尊大概率再不会回来了,褚鸢却被蒙在鼓里苦等,阿囍实在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褚鸢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属于她恨极了的魔尊,会是什么样。 几乎不可抑制的,阿囍对褚鸢生出怜悯来。 原本对魔尊的爱,也在日积月累的磋磨中成了恨,每个风餐露宿的日夜,阿囍都在心里审判着魔尊。 凭什么他这样糟蹋真心! “大娘”褚鸢脸上带着笑“这个多少钱一斤”褚鸢指了指地上摆着的菜。 大娘抬头看了看她。 “三文钱一斤” 褚鸢愣了愣“那这个呢” 褚鸢指了指旁边摆着的不太新鲜的菜。 大娘叹了口气。 “这是剩的菜,你要是想要,就不要钱,都拿去” 褚鸢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笑,在她瘦削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动人。 “谢谢你”褚鸢说道。 等把菜划拉进装菜的篮子里,褚鸢起身又连声道谢。 “没事,我这每天都有剩的菜,你要是需要,每天都可以来拿”大娘说道。 “可是……”褚鸢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别人了。 “你拿走你拿走”大娘似乎有些不耐烦“反正我留着也是扔了,你拿走我还省得操心” 褚鸢又是连声道谢。 大娘看着褚鸢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说刘婶”隔壁摊卖炊饼的大叔喊道 “就你好心肠,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野种呢,这么大月份了,还天天忙里忙外,看不见她男人。要我说,她长得这么好看,别是谁家赶出来的小妾,你可别摊上事” 刘婶白了他一眼“我说王二你想什么呢,怎么长得好看就得是大户人家的小妾,要我说,别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去年还总能看见她家男人,今年就没了,可别是死了” 王二贼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这样貌美的一位小寡妇。 “你可别来贼心思”刘婶说道“人家这么大个肚子,多不容易,可别出了岔子,你要是再盯着人家看,我就去告诉你媳妇” 王二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 “刘婶,您可别啊,我可没别的心思,您千万别告诉我家那只母老虎” 刘婶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阿囍在墙头目睹这一切。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愿意帮助褚鸢,可魔尊是孩子的父亲,却对褚鸢不闻不问。 阿囍的心愈发冰凉。 她对魔尊赤胆忠心,可魔尊却弃她如敝履,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还帮着魔尊干活! 褚鸢深爱着他,可他却将真心喂了狗!明明不爱,却装着深爱着褚鸢,深爱着阿囍的样子。 成天演给谁看! 阿囍越想越气愤,干脆飞身离开,心里想着必须把魔尊的真实身份告诉褚鸢。 这份心思是好的,孟忱越愈发疑惑起来。 难道阿囍是因为透露魔尊身份才被通缉的么? 阿囍思来想去一晚上,等到第二天褚鸢出门买菜,才悄咪咪跟在她身后。 她可不敢大大方方告诉褚鸢自己是魔尊曾经最器重的侍女,要是褚鸢发火,直接杀了她也不好说,只好变着法子委婉地告诉褚鸢魔尊的身份。 于是阿囍乔装成了个苦行僧。 “女施主”阿囍叫住褚鸢“我看你印堂发黑,是不是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不如带我去你家看看” 这一招实在不巧妙,褚鸢本人就是精通阵法一道的天才,尽管许久不练,实力也远超这种小僧人。 心道这人不会是来骗钱的,褚鸢连忙后退几步。 “不必,多谢了” 说罢转身要走。 阿囍连忙拦住她。 心知褚鸢心中所想,阿囍换了一套说辞。 “我看你怀着孩子,这样,我送你一条手串,这是我在西方天竺拿到的,最能护卫家宅安宁。你带着我去你家,我把这个给你挂上,怎么样” 褚鸢依旧怀疑。 “施主,你的丈夫是不是先前同你说有事离开,却久未归家?”阿囍故作高深问道。 这一问正中褚鸢痛点。 “你夫君当下正在遭受劫难,正是需要我佛庇佑的时候” “你别担心”阿囍解释道“我不是坏人,这个也不要钱,就是跟你有缘,我送你,保平安的,保护你全家人” 褚鸢听见“全家人”三个字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她不怕云盛不要她,在她心里,云盛始终深爱着她,可她却担心云盛遭遇什么不测,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 尽管每天安慰自己,可她心里,终归是害怕的。 “那好”褚鸢想着反正也不能少块肉,干脆答应了阿囍“我带你过去” “师尊”云祁实在看不下去“褚鸢不是快生了么,现在告诉她,万一心情不好出事了怎么办” 孟忱叹了口气“这你就不知道了,魔族女人怀孕时间比普通人长,在魔族,褚鸢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阿囍又没见过人类女人怀孕,自然不清楚” 孟忱心里疑云遍布。 难道是阿囍害死了魔尊的孩子,魔尊才会大发雷霆? 褚鸢领着阿囍回了家。 尽管阿囍在这里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但这却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走进来。 “你想庇佑谁?”阿囍问道“带着我去他最常待着的地方” 实在是对症下药,褚鸢不由分说带着阿囍去了书房。 第76章 囍魔第十一 阿囍故作玄虚的施了一通法。 褚鸢不懂这些东西,静静站在一边不敢打扰,虔诚又卑微。无能地向佛祖祈求自己丈夫的平安。 “施主”阿囍喊道“烦请帮我倒一碗水来” 褚鸢连忙跑出去。 “给,大师” 短短几个时辰,褚鸢对阿囍的称呼已经变成“大师”了。 阿囍接过水碗,用手轻轻沾上一点,在屋里四处泼洒,嘴里还念念有词。 褚鸢生怕她打湿了书本。 “大师……” 褚鸢刚想说话,阿囍却猛地伸手,示意她闭嘴。 “别出声”阿囍缓缓闭上眼睛,神情陶醉。 “感受到佛光了么” 褚鸢左看右看“什么?” 阿囍叹了口气。 “你闭上眼睛,细心感受” 褚鸢很听话地闭上眼。 趁着这段空隙,阿囍连忙看了眼桌子下。 很好,还在。 “来,深呼吸”阿囍指导着褚鸢“感受风,感受身边的空气” “感受到了么” 褚鸢有些尴尬“还没” 阿囍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再诚心一点,细细感受,我佛会庇佑你的” “不要睁眼” 褚鸢照着她说的,大气不敢喘。 阿囍也借此机会,蹑手蹑脚走到一边,翻找魔尊留下来的书信。 “大师,我好像还没感受到”褚鸢微微仰起头“那是什么感觉” 阿囍正钻在桌子下,她明明记得东西就放在地板下面。 “你在好好感受感受”阿囍连忙说道“不要睁眼,睁眼就前功尽弃了!” 褚鸢被吓了一跳“我明白了大师” 阿囍小心翼翼,生怕弄成一点动静。 “有没有感觉到舒服,像是沐浴在阳光下?”阿囍问道。 “尚未”褚鸢答道。 阿囍身体蜷缩着,害怕自己声音有变,特地仰起头。 “静静感受,等到我佛关注到你,自然会庇佑你的家人” 冷汗湿了后背衣襟,阿囍心脏砰砰直跳,手上发抖,像是新安上去的,一点不好使。 褚鸢站在原地,阿囍却怎么也撬不开地板。 心里又惊又惧,阿囍一使劲,地板应声碎裂。 啪唧一声,阿囍整颗心登时凉了半截。 “怎么了大师?”褚鸢连忙问道。 “无妨”阿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我佛慈悲,帮你除净家中污秽” “不要说话,不要睁眼,千万让佛祖感受到你的心意” 褚鸢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哪里做错,引得佛祖不满。 阿囍额头冷汗直流,小心翼翼掀开碎裂的半截地板。 还好还好,魔尊曾经的书信还在这里。 阿囍缓缓爬出桌子,朝着褚鸢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抹了把头上冷汗,阿囍清了清嗓子。 “好了”阿囍说道。 褚鸢睁开眼“佛祖感受到我的诚心了吗?” 孟忱觉得褚鸢像个二傻子,别人说啥她信啥。 “自然感受到了”阿囍说道“我先走了,你等会将这里好好收拾收拾,这屋子里有脏东西,需要好好检查,每一寸角落都不能放过” 阿囍特地在“角落”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褚鸢坚信心诚则灵,很吃阿囍故弄玄虚这一套,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阿囍害怕暴露,拒绝了褚鸢热情的晚饭邀请,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 自然没走远,阿囍很快换下这身蹩脚的装束,跑回去偷偷观察褚鸢。 褚鸢生怕云盛出事,阿囍没走多久,就听话开始收拾。 看着她扶着后腰四处忙活,阿囍心里不忍,却又暗自窃喜。 我真是太聪明了,真是天才!不单单让褚鸢知道魔尊身份,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现在只待褚鸢发现碎裂的地板,还有地板下的书信就好。 褚鸢忙上忙下,果不其然,桌子下的半截地板过于引人注目。 似乎愣了一瞬,褚鸢才慢悠悠拾起地板下的信纸。 扫了眼信纸的内容,瞬间,褚鸢面如土色。 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褚鸢不受控制瘫坐在椅子上。 椅子上似乎还残存着云盛的气息,可此刻这熟悉的气息却令褚鸢喘不过气来。 那是与魔界串通的书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魔界请示魔尊的话。 字里行间,都是对魔尊的敬爱。 原来她心爱的云盛,竟是魔尊么。 褚鸢大脑一片空白,四肢一阵阵发麻,几乎无法思考。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咽喉,让她挣扎不得。 原来一个人伤心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原来她日日夜夜的所想所念,日日夜夜的坚持,原不过是个笑话。 阿囍于心不忍的别过了头。 真相再怎么残酷,总要接受的。 褚鸢心里止不住为云盛找补,或许只是云盛偶然间的来的呢。 但那怎么可能? 这些信件,写的都是魔族机密,又藏得隐蔽,如果不是阿囍,这些秘密必然会烂在这间小小的书房。 如果不是魔尊本人,谁能拿到这些? 可怜她还为了云盛叛离宗门,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褚鸢觉得喘不过气,绝望得喘不过气,整个人羞愤欲死。 她原本只是个笑话。 她像个傻子,被魔尊耍得团团转。 下腹一阵阵的坠痛,大股大股血液,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涌出来。 下腹疼的要命,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将她开膛破肚,褚鸢忍不住大声惨叫。 阿囍回神,低头看见的就是褚鸢的惨状。 褚鸢竟要生了! 阿囍顿时失了主心骨,她竟要生了!难道不是过几个月才能生么! 褚鸢疼得躺在地上止不住挣扎。 是血,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衣摆。 恨!好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骗我!我真是个傻子!活该去死! 褚鸢面色苍白如纸,脸上冷汗直流,却心如死灰,像是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她肚子里,怀的是属于魔尊的孽种。 就算生下来,也是个不为世人接受的怪胎。 孟忱看不得这一幕,恨不得亲自动手帮褚鸢接生。 可她只是个观众,什么都做不了的观众。 眼见褚鸢身下大片大片的血液,阿囍再也无法隔岸观火。 “你是疯了吗!”阿囍大喊道。 褚鸢这才注意到来人,身着红衣扎着高马尾的阿囍。 “你……也是魔族人?你、你也是和他一起骗我的?” 阿囍愣了愣“都什么时候了!什么魔族不魔族的” 说罢,阿囍动手,想把褚鸢抱回屋里。 “你别碰我!”褚鸢声音因极度痛苦而变得颤抖,却还硬挺着。 “你到你是谁?你就是刚刚的和尚,对不对?” 褚鸢像是忽然找回自己的脑子。 “你到底什么目的?你是云……魔尊的人,对么?” 第77章 囍魔第十二 “都什么时候了!”阿囍急得满脸通红“什么魔族不魔族的,生孩子要紧啊!” “你别管我!”褚鸢脸上滑落两行清泪“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阿囍气不过,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褚鸢脸上。 “你疯了啊!”阿囍大喊道“元盛就是个人渣!你何必为了这么个人,连命都不要!我要是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去魔界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你现在算什么!” “难不成你以为你死了,元盛就会为了你伤心?他就能改过自新了?放他丫的屁!你死了,元盛高兴还来不及,只有你父母,你师父师兄会为了你哭一哭!” 褚鸢白净的脸蛋上出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现在给你两条路选,一个,你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着,另一个,你现在死,我亲手结果了你!”阿囍叉着腰说道。 褚鸢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就算这是魔尊留下来的孩子,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褚鸢对这个孩子的爱,无半分虚假。 “我生”褚鸢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阿囍没听清。 “我生!”褚鸢放大了音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生!我要把这个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然后去魔界,亲手结果了云盛那个无耻小人!” 阿囍如释重负地笑出来。 “好,你别动,我给你送回屋” 褚鸢还在不断往外流血,下腹一阵一阵剧烈的抽痛。 “你还能起来么”阿囍想试着扶起褚鸢。 “我试试” 褚鸢挣扎着想起来,可痛感实在太过剧烈,让她使不上一点力气,动弹不得。 “来,我抱你起来”阿囍揽过褚鸢“你小心点” 褚鸢疼得冷汗直流,却还咬紧了牙关,不肯呼痛出声。 “要是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了” 阿囍抱起褚鸢,却因为实在不方便,不敢有大动作。 “喊出来,真的特别有用。我小时候要是挨罚,就哭的特别大声,哭的他们都不好意思罚我了” “我没关系”褚鸢安慰道“我没关系,我的孩子也不至于这点苦都吃不了” “那好”阿囍向前走了几步“哪里不舒服就、就告诉我” 好在书房离卧室不远,两人没费多少力气。 褚鸢淌了一路血,阿囍也没见过生孩子,看着褚鸢束手无策。 “那现在怎么办?”阿囍问道。 “现在离生还有一会,你去厨房,把热水烧上,然后去医馆,找大夫” 阿囍两手都是血,得了任务慌慌张张跑出去。 褚鸢不过是故作镇定,她也没生过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办法。 湿漉漉的发丝胡乱贴在褚鸢额头上,世界像只剩下一片痛苦的惨白,嗓音早已变得沙哑,一双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着,指甲嵌进皮肤也不觉得疼。 这样的痛苦,似乎只是个开始。 “褚鸢!”阿囍从院子外跑进来“大夫我找到了!” 背着药箱的老头奋力迈动双腿,快步走了进来“孕妇在哪?” 褚鸢闷哼着“在这” 老头看见褚鸢狼狈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阿囍支支吾吾“孕妇、刚刚受了惊吓,还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老头一拍脑门“你快去烧热水,然后给孕妇准备点吃的,糕饼什么的最好,你家还有没有别的人,都叫过来帮忙!” 医生来了,两人也算有了点主心骨。 “没有糕饼啊!”阿囍急得满头大汗“也没别人了!这可怎么办!” “没事,别慌”褚鸢安慰道“街边右拐有家糕饼铺子,你去买些,桌子上有钱。没人帮忙也不要紧,没关系的” “好、好,我去买”阿囍连忙冲了出去 “你别怕”老头安慰道“我来看看胎位” 说着,老头双手摸索着褚鸢的小腹。 眼见老头越摸越严肃,皱巴巴的脸上眉头紧皱。 “怎么了”褚鸢问道。 “孩子胎位有些不正,头有点歪过去了” 褚鸢此刻疼得呼吸都困难,却还强撑着理智。 “有什么办法么” “有,我现在下针,试着让胎位正过来,不过这招有风险,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要不要你夫君过来……” 褚鸢哼了一声。 “不用,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行” 老头点了点头“好好,那就好,我现在可以为你施针,不过过程会剧痛无比,你别总是挣扎,不然容易扎不准” 褚鸢咬紧了牙“再疼能怎么疼?来” 老头闻言也不愿浪费时间,从药箱里拿出一卷银针一字排开。 “我要开始了,疼就喊出来” “来”褚鸢说道。 细长银针插进身体里,带动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痛感。 褚鸢声嘶力竭地喊叫着,鼻翼一张一合,急促的喘息。 又是一针,褚鸢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剧烈挣扎,一下一下踹着她的肚皮。 褚鸢的肚子被顶得能清晰看见里面孩子的动作。 每一秒,都如同数载春秋般漫长。 “好了好了”老头长叹了口气,放下了银针“你倒是能忍,我看见的孕妇,都是挣扎不断的” 褚鸢连呼气都带着呻吟,脑子里因剧痛嗡嗡作响。 “还有、还有多长时间能生”褚鸢咽了口唾沫。 “还得一个时辰,快的话半个时辰” 大夫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褚鸢耳边。 “还得这么长时间么”褚鸢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帐子。 “还有这么长时间才能正式开始生,真正生还得一会呢” 像是认命一般,褚鸢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好不公平,男人甩甩手走人,女人却要为了个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 “糕饼买回来了!”阿囍跑进屋“生出来了没!” “你想什么呢?”老头瞅了阿囍一眼“你当这是什么?说生出来就生出来?出恭都没这么快的” 阿囍举着糕饼的手愣在原地。 “那、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把糕饼给孕妇吃上,省得等会没力气生” “哦、哦哦!”阿囍连忙拆开包点心的纸“你快吃!”阿囍把点心递到褚鸢嘴边。 第78章 囍魔第十三 褚鸢小口咬了几口“我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不吃?”老头怒目圆睁“不吃怎么行,不吃等会哪来力气生孩子,你赶紧吃,吃饱了有力气” 阿囍看了看手里的糕饼“这个不怎么好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褚鸢想了想“真没有” “你要是为了他,饭都吃不下去,就别怪我看不起你!”阿囍叉着腰说道。 褚鸢疼得厉害,听见这话却也笑出了声。 “真没有,你放心” “真的?”阿囍探究的目光上下扫视“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褚鸢阵痛熬了过去,精神好上不少“把那个糕饼给我,我吃”褚鸢说道。 阿囍递上了糕饼。 “现在太晚了,那家铺子都不剩什么了,你要是想吃别的,我去给你买” “不用”褚鸢打断她“帮我倒杯水就行,要噎死了” 阿囍连忙帮她倒了杯热水。 “给” 褚鸢喝了一口,被烫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 “好……烫!” 阿囍愣了愣“啊,不好意思,这个是刚烧开的水” 褚鸢把杯子还给阿囍。 又是阵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褚鸢还没从上一阵里缓过来,紧接着就被这一阵疼痛逼得满头大汗 “大概是快生了”老头看了看,问道“热水烧得怎么样了” “烧了两桶,还有三盆,锅里还正烧着一锅” “好,好”老头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把窗户封好,产妇不能受风,门帘子挂上,进出注意别带着凉风进来” 阿囍照着大夫所说,一样一样办好。 已经入夜。 下腹的疼痛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为剧烈,褚鸢小时候曾一次性断过三根肋骨,但那和此刻比,不过九牛一毛。 “来,深呼吸,深呼吸,听我的,使劲!” 褚鸢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她从中间活活劈成两截。 阿囍紧紧拉着褚鸢的手。 褚鸢面色是虚弱的苍白,这下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夫勒令她吃点东西。 这样的疼痛令人筋疲力尽,连眨眼都成了力气活。 “别松懈啊!看见孩子头了!深呼吸,使劲!” 下腹疼得厉害,褚鸢甚至想死,死了好,死了就不疼了,也没有…… “别睡!褚鸢!”阿囍连连拍打褚鸢的肩膀。 “你在生孩子呢!别睡!” 褚鸢清醒过来,可这一醒,小腹的疼痛感也更加明显。 哪里是快睡了,分明是疼晕了。 “孩子头出来了!”大夫喊道“再加把劲!” 褚鸢全身虚脱无力,分明感受到一个什么东西卡着,卡得她好疼,使劲也没用,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使不上什么劲了。 “快使劲!别愣着,深呼吸,使劲!” 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褚鸢疼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感受到什么东西叽里呱啦流出来,大夫捧着个血淋淋的肉球。 “生了,是个男孩!” 大夫宣告着新生命的诞生,褚鸢再也支撑不住,眼皮像是有千金重。 “好了,生了就行……我睡一会” 孟忱与云祁坐在屋外石阶上,听着褚鸢哑着嗓子的呼喊终于结束。 “生孩子真不容易”孟忱两眼放空,呆呆地看着前方。 云祁叹了口气“女人也太不好当了” 孟忱自己没生过孩子,也没见过生孩子,虽然总听人说生孩子怎么怎么疼,怎么怎么遭罪,可只有这样近距离看了一通,才明白什么叫“鬼门关里走一遭” 褚鸢这一晕,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眼睛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东西,肚子里少了一团肉球身轻如燕,原本鼓鼓囊囊的肚皮瘪了下去,却没恢复成生产前的模样,无力地耷拉在身前,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肚子里的东西已经没了。 “你醒啦!”阿囍激动地跑到褚鸢床前“别乱动啊,医生说你要静养” 褚鸢身上难受,歪过脑袋看着阿囍。 一张年轻的,肆意的脸。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褚鸢问道“还有,你为什么帮我” 阿囍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我、我叫阿囍” 说着,阿囍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有被西域美男骗的底掉,痛改前非的故事。 褚鸢听得笑声连连。 “还有啊”阿囍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才装成老和尚的。我是害怕你看我是魔族人,直接把我结果了” 褚鸢收了笑意。 “如果是先前的我,那真不好说” 阿囍迅速站起身“啊?” 褚鸢又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是冬日里升起的一团篝火,让人浑身上下暖融融的。 “你害怕什么,都说了是之前了。而且我现在的样子,要杀也是你杀我”褚鸢说道。 阿囍松了口气又坐了回来。 “你吓死我了” 褚鸢笑眯眯的。 “孩子呢,我想看看” 阿囍从一边抱过孩子来。 “你都不知道,他昨晚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后来我去给他煮了点米汤,喝下就好了” 褚鸢甚至能想象到阿囍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 “谢谢你”褚鸢看着阿囍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帮我” 阿囍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连忙别过了头。 “你、你在那谢什么啊,我可不是想帮你,我就是看你可怜,怕你死了” 褚鸢抱起孩子,那是个白白嫩嫩的男孩,可惜因为孕期营养不良,有些瘦瘦的。 “你这孩子叫什么啊”阿囍问道“总得起个名” “叫什么啊……”褚鸢犹豫了半晌。 怀孕的时候,她没少给这个孩子起名,可现在看,这些名字似乎都不太合适。 “你起个”褚鸢说道“我还没想好” 阿囍愣了愣“我起?” 襁褓里的婴儿咂着手指,睡得香甜。 “我哪会起名字,你是孩子亲妈,你起”阿囍推了推孩子“我不起” 褚鸢莞尔一笑。 “那就等孩子大点再起大名,你先起个小名” 阿囍想了半天“小名……他长得跟个大白面馒头似的,就叫馒头得了” 似乎觉得不妥,阿囍又连连改口。 “不好听不好听,以后天天馒头馒头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饭呢,不好” 第79章 囍魔第十四 “我觉得还行”褚鸢说道“反正就是个小名,等长大了再给他换个别的名字” 阿囍挠了挠头“也行,其实叫馒头也挺可爱的” 褚鸢想下床,翻身坐了起来。 “唉唉,干什么,别起来啊”阿囍连忙把褚鸢按回床上“医生说了,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劳累,需要静养” “你想要什么,我来拿”阿囍说道。 褚鸢有些无奈“就算是静养,也不至于一动不动,骨头都酥了” “那你想干嘛”阿囍双手环抱在胸前“怎么你还想起床练功吗?老实歇着” 算被阿囍猜对了,褚鸢是个有了目标就要马上实现的人,生完没几天,就马不停蹄捡起丢下的功法练习。 给阿囍气得吹胡子瞪眼,都说了安心静养,怎么这么不听话。 褚鸢不愧是被连渊誉为天才的人物,不出一个月,就把先前扔下的功力捡回了七七八八。 “你这也太刻苦了”阿囍不禁感叹道。。 灵力凝结成旋,大股大股涌入褚鸢身体。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褚鸢的身体好了七七八八,却因为生产的缘故,始终无法回到自己的巅峰状态。 听见阿囍的话,褚鸢睁开眼。 “什么刻苦不刻苦的,就是随便练练”褚鸢收势,站了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褚鸢说道。 “你做?”阿囍想了想“那我要吃麻辣牛肉,还有西芹炒虾仁” 褚鸢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再没什么了,我想吃的就这些”阿囍说道。 屋里馒头哇哇大哭,阿囍连忙进屋哄孩子。 “乖宝,不哭不哭” 阿囍抱着馒头在屋里来回踱步。 “褚鸢,你快来看看,馒头怎么了” 褚鸢大步上前“我看看,是不是饿了” “怎么可能!”阿囍被孩子的哭声搞得心烦意乱“不是刚喂过么” 两人都没什么育儿经验,看着嚎啕大哭的婴儿束手无策。 “等会,什么味啊”阿囍皱着眉看来看去。 “我说呢,拉裤子里了!” “啊?”褚鸢接过孩子“怎么又拉了!” 说着,褚鸢揭开裹着孩子的尿布。 一片狼藉。 阿囍接了桶热水,又找了新尿布。 原来的尿布上全是和,沉甸甸的,被阿囍翘着手指拿去埋在院里。 好不容易把孩子洗得白白净净,两人头上忙的满头是汗。 “褚鸢”阿囍冷不丁喊了一声。 “怎么了”褚鸢转过身。 阿囍指了指她“你头上,有” “啊?”褚鸢大惊失色“在哪了?” 说罢,褚鸢连忙跑到铜镜边左看右看。 “在哪!” 阿囍在一边乐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啊,哈哈哈,我骗你的” 褚鸢气鼓鼓的,作势要来收拾阿囍。 “好你个阿囍,看完今天打不打你就完了” 阿囍乐得肚子疼,连忙往院子里跑。 “姐姐大人有大量,求求姐姐了,饶我一命” 褚鸢却没追过去,指了指阿囍的后背。 “你后背,有” 阿囍顿住。 “我不信,你肯定是诓我” 褚鸢倚在门框上“爱信不信,反正沾上的是你不是我” “啊?”阿囍起了疑心,走到屋里的铜镜前。 “在哪了?”阿囍左右扒拉衣服。 “我骗你的”褚鸢露出狡黠的笑“哈哈哈,你真好骗” 现在轮到阿囍追着褚鸢满院子跑。 “好啊你,敢骗我!” 院子太小没有施展空间,褚鸢很快被阿囍追上。 “好啊褚鸢,落在我手里了”阿囍掐着褚鸢脆弱的后脖颈,把褚鸢拎进屋,按在床上。 阿囍早发现褚鸢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怕痒。 阿囍伸手挠褚鸢腰身。 “叫你骗我玩,啊?” 褚鸢痒得四处逃窜。 “你太不讲理了,分明是你先耍我的!” “我不管,你别狡辩”阿囍手下动作不断。 褚鸢实在没招了。 “休战,休战行不行,咱们来日再战,女侠好厉害,甘拜下风,小的去做饭” 阿囍这才起身。 “算你识相” 褚鸢跑去厨房,阿囍也跟了上去。 “我干点什么”阿囍问道。 褚鸢想了想“那边的芹菜,你洗一下” “好”阿囍答道。 “不过咱们一直住在这,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元盛找过来怎么办”阿囍说道。 “还有,这房子是租的,你不知道,而且快要交房租了,不然咱俩去南边,去南边生活,那边暖和,景色也好,元盛还找不到咱娘仨” 褚鸢愣了愣。 “也好” “我都想好了”阿囍眼里亮闪闪的“咱们去南边,悄悄的,不告诉别人,等去了也不说咱们的真实身份,让馒头白天跟着人界小孩一起上学,晚上教他修炼” “想想都帅啊褚鸢,白天是伟光正五好青年,晚上夸夸修炼,当潇洒大侠,没人敢欺负他,谁要是欺负馒头,我把他脑袋薅下来” 褚鸢忙着摘菜不说话。 “褚鸢!我说话你干嘛不听!” 褚鸢这才回神。 “我听着呢,没不听” 阿囍语气缓和了些。 “咱们过几天就走,正好快入冬了,这边的冬天简直要冷死人” 褚鸢笑了笑“那倒是,连渊这边的冬天挺冷的” “喏,摘完了”阿囍递给褚鸢一大把芹菜“别放胡萝卜啊,我不爱吃” 褚鸢接过“好” 不得不说,褚鸢做饭确实是一绝,色香味俱全不说,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你慢点”褚鸢说道“又没人跟你抢” 阿囍嘴里塞满饭,说话含糊不清。 “好,我知道” 褚鸢无奈的笑笑,帮褚鸢擦去唇边沾着的米饭。 “慢点吃,别噎着了” 阿囍连连点头,却顾不上说话。 “这个芹菜炒虾仁好吃,明天继续做好么”阿囍问道。 “好好好”褚鸢连声应下“那牛肉明天还吃么” “牛肉算了”阿囍摇了摇头“你也吃不了,多没意思” “明天弄个番茄炒蛋,明天中午” “好”褚鸢笑着说道“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阿囍连连点头“好!” “褚鸢,你教我仙法”阿囍说道。 “仙法?怎么想起来这个”褚鸢问道。 “仙法好看呗”阿囍翘着二郎腿“比魔族那些玩意好看多了” “好”褚鸢说道“那你想学点什么” 阿囍想了想“那你最会什么啊,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褚鸢问道。 “对啊” “我最喜欢的,幻境,特别有意思,真的” “幻境?”阿囍问道“魔族也有幻境,我也挺喜欢的,你们修仙的幻境是什么样的啊” “等会,我去拿书”褚鸢说道。 旁观的孟忱两眼一黑。 怎么还扯到幻境上去了啊? 第80章 囍魔第十五 “好”阿囍乖巧地坐在桌子边上“我洗碗” 褚鸢抱过来一大摞书。 “这些,这些是幻境启蒙的书,都挺简单的” 厚重书本放在桌子上掷地有声,连桌腿都抖三抖。 “这些……都是要看的啊”阿囍看着这一大堆书敬而远之。 “那我不学了” “别不学啊”褚鸢说道“我教你,没什么难的,真的” 阿囍看着褚鸢,眼神玩味“真的?” “真的,你信我”褚鸢说道。 “那好”阿囍端端正正坐好“你说” 褚鸢翻开一本书。 “那我们就从最基础的讲起……” “乖徒儿”孟忱说道“为师脑袋发晕,你陪我出去走走” 云祁自然知道缘由“是,师尊” 两人走不远,只好在院子里左右溜达。 孟忱溜达的脑子晕乎乎的,实在转不动了。 “走,咱们回去”孟忱说道。 屋里褚鸢刚上完课,阿囍捧着书细细阅读。 “你们仙人的幻境真不一样,这么多花样呢”阿囍说道。 “对啊”褚鸢微微颔首“听说之前一位老祖宗受了情伤,一时熬不过去,自己给自己捏了个幻境,进去待着,一待就是几十年” “啊?”阿囍觉得不可思议“那这么长时间他吃什么?喝什么?” 褚鸢笑了笑“什么啊,都进幻境了,这些问题在幻境里都能解决的” “那这也太厉害了”阿囍感叹道“你会吗” 褚鸢笑着看向阿囍“我当然会,你想学吗?” 阿囍连连点头。 “当然想!” “那你先把这些学会,等过阵子我再教你” “真的吗?我把这些学会了,你就能教我了?”阿囍捧着书问道。 “当然了” “那你放心”阿囍抖了抖书“就这种,我三天就能全学会” 阿囍说的不假,她真的三天就把基础学完了。 毕竟在魔族学过幻境,两者多多少少有相似之处,阿囍又是记忆力超群之人,给褚鸢都吓了一大跳,直呼阿囍太聪明。 阿囍只顾着让褚鸢教自己更厉害的幻境。 “你说,你的幻境有多厉害”阿囍问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褚鸢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哪有,比我厉害的人太多了” 说罢又补充“不过我确实很喜欢幻境,但是天赋不佳,幻境上造诣不深” “但是你天赋真的很好啊,比我厉害多了”褚鸢说道。 阿囍愣了愣。 “什么啊,你不是什么……连渊最强……” 褚鸢打断了她。 “什么最强不最强的” 馒头又在屋里嚎啕大哭,两人连忙起身去看。 小孩子爱哭,尽管馒头已经算是极为安静的,却还是吵得人头疼。 两人又忙活一通。 “你当馒头干妈”褚鸢冷不丁说道。 “什么?”阿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干妈?” 褚鸢点了点头“对啊,干妈” 阿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那行,那感情好” 心里想着老娘伺候魔尊半辈子,现在给他儿子当干妈。 就是没敢说出来。 “来,馒头叫干妈”褚鸢逗弄着孩子。 “切,这么大点的孩子会说什么话,会说话那是神仙转世了好不好”阿囍嗤之以鼻。 褚鸢生产已过了许久,身体也基本康复如初,只是想恢复到生产前的状态,基本不可能。 对此,阿囍觉得无所谓,反正两个人以后也不掺和修仙界与魔界的是是非非,修为多少没什么要紧的。 阿囍已经兴致勃勃筹备着去搬家去南边。 可谁知,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身边的褚鸢却没了踪影。 被褥凉透了,旁边孩子的小床上,孩子也不见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荡感席卷阿囍全身,阿囍在屋里无助地乱窜,想找出褚鸢。 “褚鸢!你在哪!馒头!” 没有回应。 屋里陈设不变,只是褚鸢和孩子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阿囍无力的瘫坐在地,明明昨晚,褚鸢还温温柔柔地在她身边,教馒头喊她干妈,可现在却人去楼空。 阿囍心疼得厉害,当初被魔尊抛弃时也没有这么疼,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力感席卷阿囍全身,阿囍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褚鸢!你死哪去了褚鸢!我求求你了,你快来啊!馒头还不会喊干妈呢!”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阿囍的回声在院子里荡来荡去。 阿囍多希望,褚鸢能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然后说“哈哈哈阿囍你真傻,又被我耍了” 并没有。 阿囍嗓子都哑了。 “褚鸢,我数到三,你最好赶紧出来,否则我就真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我数了啊” “我现在开始数了啊!” “一!” “二!” “三!” 院子里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没有回应。 褚鸢真走了。 阿囍哭得浑身疲软,几乎是强撑着回了屋。 “褚鸢!你个浑蛋!骗子!” 阿囍无能嘶吼起来。 枕头下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刚刚阿囍没看见。 是封信。 阿囍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信拿起来拆开。 心里还存有幻想。 万一是褚鸢逗她玩呢。 “阿囍,展信佳” “现在的我,恐怕已经在去往魔界的路上了”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也没办法告诉你”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这是我这辈子活得最自在,最快乐的几天” “我明白你想带着我远离这些纷扰,可我生在修仙名门,族人皆死在除魔路上,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与魔尊媾和,我辜负了家族的养育之恩,辜负了师门的教导之情。我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也不应该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我要去魔界杀了魔尊,哪怕舍弃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阿囍,我活了这么多年,是你让我真的感受到,我自己是个人,是活着的。如果没有你,恐怕我早已经死在那天晚上了,我能放弃一切,可我独独放不下你” “阿囍,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千万记得不要去魔界寻仇,千万记得。忘了我,还有这些人和事,去南边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那边气候好,一点也不冷,你的未来不必有我” “馒头我带走了,等我活着回来,再去找他。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那就让他做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或是贩夫走卒,我不想让他掺进这些是是非非” “其实有挺多想说的,临了竟然说不出口了。阿囍,不要为了我伤心难过,好好活着,带着我的一份” “锦水汤汤,与君长绝” 第81章 囍魔第十六 阿囍快疯了。 “你在说什么啊褚鸢!你疯了!” 阿囍的心快要碎掉了,胸口窒息般的疼。 “你真是傻子!魔尊周围守卫森严,仅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与之抗衡啊!” 还有半句,阿囍没说出口。 “就算你想去寻仇,不是还有我么,为什么不带上我?”阿囍无奈地喊道。 可褚鸢已经离开,现在多说无益。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可越到后面,字迹越潦草,似乎褚鸢在写到这里时,已经难过得拿不稳笔。 阿囍抬手摸了摸,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我要去找她”阿囍喃喃自语。 “我要去找她,不行,我不能让她自己送死,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阿囍慌慌张张的起身,草草收拾了东西。 书房里,褚鸢的书还原原本本放着,没被动过。 阿囍看着这些书,脑子里又浮现出褚鸢坐在她身边,拿着笔一点一点教导她的场景。 她哪里是天赋好,分明是褚鸢无微不至的讲解。 阿囍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 多说无益,现在找到褚鸢才最为要紧。 阿囍匆匆收拾了行装便起程。 连渊离魔界很远,想必褚鸢要费些时日才能过去,更何况她还带着个孩子。 想到孩子,阿囍目光暗了暗。 褚鸢恨极了魔族,是因为他们家几乎被魔族灭了满门,剩下一家子老弱妇孺。 把孩子送回褚家,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现在褚家一个男丁也无,唯一一个有出息的褚鸢,现在正在送死的路上。 这样看来,孩子的未来似乎无虞。 那目前需要操心的,似乎就只剩一个褚鸢了。 阿囍几乎顾不上休息,日夜兼程赶往魔界。 不知过了多久,阿囍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好看的脸颊深深凹了进去,颧骨突出,本就很大的眼睛这下显得更大了,可漆黑的瞳孔里却没什么光,像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得筋疲力尽。 去往魔界有两条路,要么直直飞过去,横穿天山与上尧地界。要么去往东南,那边的路更好走些。 但褚家在东南,所以阿囍想着,褚鸢为了安置馒头,定然会从东南那边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汾河地界。 孟忱的眸子暗了暗,似乎事情的起因一点点串联了起来。 阿囍急着赶路,却迎面撞上一股森然鬼气。 孟忱看见这股鬼气,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阿苏,又见面了。 这团鬼气杀气腾腾,朝着北方直冲猛赶。 阿囍不明所以,哪来的这么厉害的鬼,这么大的怨气。 可这样强大的力量,要是能为她所用,多好。 阿囍看着这团鬼气。 照理说,鬼是跳出人界魔界修仙界的东西,她管不着,也没法管。 可现在大敌当前,这鬼气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香饽饽。 阿囍咬了咬牙。 左右是去寻仇,大不了她帮这只鬼报仇,鬼把力量借给她用,各取所需,多好。 更何况,这只鬼似乎生前是个普通人,要报仇估计都不知道怎么折磨仇人。 还是她来的好。 阿囍顿了顿,伸手指向远去的鬼气。 魔气包裹着鬼气,可鬼气的主人似乎不太会使用自己的力量,在魔气的包围圈里横冲直撞。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我” 阿囍说罢挥了挥手。 这是褚鸢教她的幻境,能让人沉溺于自己最开心的时光里。 她现在应用的还不算熟练,不过也足够了,应对这一只力量强悍却没什么灵智的鬼。 现在的阿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整个身体几乎透明,鬼气不着修饰地挥洒着,没有半分章法可言。 看着阿囍丢过来的幻境,阿苏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没完全明白,不停地嘶吼,冲撞着。 可没什么用,阿苏最终被收进幻境里。 这时阿囍的幻境,还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混沌,不像后来能捏成好看的翡翠珠子。 类似翡翠的翠绿色,是褚鸢最爱的颜色。 阿苏被困住,徒留森然鬼气在半空中漂泊。 阿囍挥了挥手,鬼气尽数被她收入囊中。 天色已晚,阿囍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已经搞得她疲惫不堪。刨除这只鬼需要安置不谈,她也确实需要休息了。 这样熬,就是神仙在世也挨不住。 不歇不要紧,这一歇,竟还看见个老熟人。 在吴府把孟忱与云祁耍得团团转的小萍。 阿囍还没成为魔尊贴身婢女时,和小萍关系极好。两人是一起干活的好姐妹,因为阿囍比小萍大几岁,小萍喊阿囍一声姐姐。 后来阿囍被魔尊赏识,成了魔尊身边的红人,小萍也跟着沾光,地位一飞冲天不说,连走路都仰着头,更是逢人就说自己的姐姐有多厉害,多好。 再后来,便是魔尊疏远阿囍,想必这段时间,小萍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想到这里,阿囍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和阿囍不同,阿囍过了十几年,模样变得可谓是翻天覆地。可小萍确如吴府初见时那般,瘦骨嶙峋的。 “小萍”阿囍歇在树杈上,远远喊了一声。 说起来,自从和褚鸢敞开心扉,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睡外面。 和褚鸢在一起时,都是舒舒服服躺床上的。 小萍这时也看见了阿囍,连忙飞身赶到阿囍躺着的树杈下。 “姐姐,你快跑!魔尊正通缉你!” 阿囍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通缉我,发生什么了” 阿囍从树上一跃而下“魔尊为什么要通缉我,是不是……” 剩下的半句,阿囍不敢说出来,甚至想想都觉得害怕。 是不是褚鸢死了? 小萍哭哭啼啼的,也得亏去往魔族的路平时都没什么人,线路又不多,方便的就这么几条,才让两人撞见个正着。 “是、是魔尊在人界的那个女人,有人在魔界看见她了,魔尊大发雷霆,说姐姐为什么不看好她,让她到处乱跑” “魔尊还说,要是姐姐自己去认罪,他可以留姐姐一条活路” “但是姐姐,魔尊的话不可信啊,谁知道那疯婆子去魔界干什么,她还想杀了魔尊不成?” 阿囍愣了愣“你是说褚鸢已经到魔界,还被人发现了?” 小萍点了点头“对啊,被探子看见的,不过魔尊好像没把她放心上” 第82章 囍魔第十七 阿囍顿了顿“哪是不放在心上,他是不敢放在心上。魔族现下动荡不安,他已是分身乏术,多少部落都等着看他的动作,他要是胆敢流露出一丝紧张,不知道得被笑话成什么样,更别说稳定军心了” 阿囍想了想又补充“更何况,他要是不在乎,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找我,定然不只是因为我玩忽职守,而是他想问问我事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小萍听了这一番推理,惊叹得连连点头。 “姐姐好厉害啊” 阿囍听见她的赞扬,脑子里却蓦然想起了褚鸢。 尽管褚鸢恋爱脑,被男人玩得死去活来,但不得不承认,褚鸢跳出情爱之外,思维简直冷静清晰的可怕。 原本不是这样的,原来的阿囍,闹到这般境地,必然第一个去魔族找魔尊,管他谁是谁的,先去看看再说。 可现在的她,竟也跟着褚鸢学会冷静思考,左右观察了。 “那姐姐,现在怎么办”小萍小声问道。 阿囍想了想。 “小萍,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出来的” 小萍低下了头。 “都怪他们,把我赶到又脏又累的地方干活,而且什么脏活累活都塞给我。我受不了,就趁着囚犯进入人界的时候跟着跑过来了” 小萍说得轻巧,可从魔族皇宫跑出来,再到混进魔族囚犯里,再天衣无缝地跑出来,任谁都想想象到其中苦楚。 更何况,褚鸢去往魔界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小萍动作这样迅速,想必废了不少功夫。 孟忱倒是瞬间被点醒。 怪不得总有修为不高的魔族人为祸人间,原来魔族把人界当成垃圾场,专门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悄咪咪赶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个非常开源节流的好办法。 “他们什么时候给你调走的”阿囍问道。 提到这里,小萍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姐姐被魔尊留在连渊的时候,那些人就暗戳戳的整事,后来看魔尊没有让姐姐回来的意思,就更过分了” 小萍说着,情不由己抽泣起来。 “他们都是惯会捧高踩低的,姐姐混得如鱼得水的时候,就变着法子讨好姐姐,现在倒好,人人都笑话姐姐” “还说魔尊现在恨透了姐姐,说姐姐回魔界必死无疑” 世态炎凉,这阿囍是知道的,可褚鸢现在在魔界,无论如何,她都要过去。 就算她修为比不上褚鸢,但她了解魔族啊。魔界的地形,皇宫守卫的布局,她都一清二楚。 想到修为,她又看向困着阿苏的幻境。 白天明明白白说好了,要帮她报仇,不能言而无信。 只是这个仇要怎么报,什么时候报。 现在当然不行,现在她忙着去魔界找褚鸢。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小萍。 小萍这妮子一向喜欢她,也很听她的话。 更何况,小萍从魔界跑出来,想再回去可不容易,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还不如让她就此留在人界。 况且,幻境也不成方便到处带着,除非…… “小萍,你愿不愿意留在人界” 小萍闻言瞪大了双眼。 “愿意啊,当然愿意,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去哪我都愿意的” 阿囍摇了摇头,似乎难以开口。 “不是,我要回魔界去” 小萍的表情满是错愕。 “姐姐,你疯了!魔界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你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 阿囍摇了摇头“那我也要回去,那边有很重要的人” 小萍急得五官都快皱作一团。 “什么重要的人啊!多重要也不能跑回去送死啊!” 阿囍目光定了定,似乎前往魔界救下褚鸢的心更强烈了几分。 “小萍,你出来与我通风报信,不也是送死么” 小萍原本急躁的心定住了。 “那不一样,那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 “我都明白,但现在魔界也有一个全心全意为我好的人,她现在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去救她” “你说,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呢” 小萍垂着脑袋不说话。 阿囍只当小萍没听进去,眼下听没听进去无所谓了,救褚鸢要紧。 “我明白了”小萍怯懦着说道。 “我明白了,姐姐”小萍这次声音大了些,目不转睛看着阿囍。 “姐姐,那个人,是褚鸢么” 阿囍不说话,算是默认。 “我明白了,姐姐,那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小萍问道。 看着小萍无比坚毅的一双眼睛。 “这样,我这里有个幻境,里面封印着一个人,你带着这个幻境,千万别弄坏了,最好是去寺庙这样的地方,让她受受香火,去去戾气” “现在这个幻境还凝不成实体,等我研究研究,明天早上给你”阿囍说道。 小萍点了点头。 “还有,这里太显眼,我们得去个人少的地方” 原本阿囍觉着,这里虽然离路边很近,但这条路常年无人经过,也不要紧,可现在看实在马虎不得。 将幻境凝为实体的法术,她看褚鸢施展过,褚鸢也教过她,可她总是不得要领。 现在,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 阿囍小心翼翼地捧起幻境。 此刻的幻境,朦朦胧胧一片混沌,仿佛是阿囍掌心的一团云雾。 阿囍曾经见过的,褚鸢将幻境凝结成荷包模样,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可现在,她不求凝成多好看的东西,是个东西,能揣进小萍兜里就行。 阿囍屏息凝神,细细想着褚鸢和她说的每一句话。 不想还好,一想就全是她和褚鸢相处的点点滴滴。 阿囍摇了摇脑袋,不行,得赶紧。 感受到幻境在不断变化,阿囍不敢松懈,一点一点依着褚鸢所说,试图将幻境凝结起来。 可谈何容易。 阿囍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有半分进展。 心里不由得沮丧起来,褚鸢教了自己这么多次,她还是不会。 褚鸢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 “你要记得,千万不能想杂七杂八的事,就想着你要变的东西,到时候它自己就出来了” 褚鸢当时就是这么教的。 眼见天边泛起鱼肚白,阿囍急得额头上满是细汗。 “褚鸢,我到底是比不上你” 阿囍喃喃自语。 可转念又想,要是褚鸢现在,在她身边,定然要皱着眉头教育她。 第83章 囍魔第十八 眼前的幻境依旧一片混沌,阿囍深吸一口气。 褚鸢,若是你,现在该怎么办。 阿囍不敢耽搁,又振作起来。 如果是褚鸢,她不会这样的。 褚鸢本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能抓住并且拼下去。 阿囍不断回想着褚鸢说的要领。 “不要想别的事,只想着你要它变成什么” 阿囍仔仔细细感受着幻境的变化。 快了。 幻境似乎自己生出了意识,想要脱离阿囍的掌控。 “我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给我老实点!”阿囍怒吼。 阿囍加了一把火,身边被震的嗡嗡作响。 幻境似乎逐渐变化起来。 原本云雾般的幻境像是生出了实感,马上成功了! 阿囍依旧不敢松懈,这是褚鸢教她的,只要没完全成功,就不要轻易放松警惕。 幻境不断凝结,再凝结。 成了。 阿囍睁开眼,手心赫然放着两颗好看的翡翠球。 原本是想凝结成一颗的,可惜水平不够,只好凝结成两颗。 天色已然大亮,阿囍看着手里的幻境,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你看啊,褚鸢,我没辜负你。 可想到褚鸢,阿囍紧跟着想到她的不告而别,忍不住撇撇嘴。 等我把你找回来的,到时候你再偷跑一个试试。 “小萍”阿囍喊了一声。 小萍早已等了多时,转头看见阿囍举着两个翡翠球子。 “姐姐好厉害”小萍夸赞道。 阿囍浅笑“有什么厉害的,这招要是熟练,瞬息间便好了,出神入化很是厉害” 阿囍把球递给小萍。 “你拿着这个,这里面困着个冤魂,大仇未报,等我回来帮她复仇,你先在这边等着,等我回来,你现在有没有银子用?”阿囍问道。 小萍面色有些窘迫。 阿囍马上明白小萍的意思,不等她说话,便将钱袋丢给了她。 “拿着这个,去找个客栈住下” 忙完这边,阿囍也准备起程。 “姐姐”小萍连忙喊道“千万要回来!” 阿囍点了点头“你放心,等我带着褚鸢一起回来” 说罢,阿囍又上了路。 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完整觉了,阿囍憔悴了许多,与褚鸢生产前的状态想必可谓是不逞多让,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自己最在乎的人,离她越来越近了。 阿囍奔波多日,终于到了上尧地界。 只是到了这里,她更不敢马虎,这里的百姓对魔物警惕性极高。 说起来,阿囍是魔族人,被人界憎恨,又被魔族通缉。 算来算去,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以阿囍对褚鸢的了解,她要是想刺杀魔尊,定然先观察,不会贸然出手。 这就给她留下来不少时间。 魔尊周围向来守卫森严,加上这几年魔族动荡,常有刺客,故而魔尊练的警惕性极高,这么多年从未被刺客伤过。 训练有素的刺客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褚鸢? 她心里也想着杀了魔尊,可就算有了鬼气的助力,她也只能做到尽量带褚鸢活着回来。 阿囍一路避着行人,到了魔界封印处。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魔尊的心腹,第二次来这里,已经做好杀死魔尊的准备。 前前后后不过两年而已,实在世事无常。 魔族封印想进去很容易,阿囍冲着深渊,纵身一跃。 身边是几十年来日日环绕着她的气息。 回来了,魔界。 孟忱第一次看见魔界内部,上次去上尧封印结界的时候,顺着裂缝模模糊糊看见几眼,却不如此时看得清楚。 深渊下方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好在阿囍早有准备,落在没人的地方。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褚鸢,阿囍内心不禁激动起来。 现在只盼着能快点找到褚鸢,好和她一起计划刺杀魔尊。 只是褚鸢做事小心谨慎,踪迹怎么会被人发现。 阿囍不知道的是,几年间刺客频出,魔尊被惹得不厌其烦,现在整个魔界探子遍布。 魔界被关在峡谷之中,常年见不到太阳,周遭无比昏暗,只有从封印上泄露下来的一丝丝阳光,勉强照亮周围的环境。 阿囍从储物袋里拿出面纱遮脸。 这里离魔族皇宫有一段距离,阿囍还得一会才能赶过去。 阿囍无比后悔,怎么没向小萍打探清楚,褚鸢是在哪被发现的。可转念又想,褚鸢这么小心谨慎的人,被发现自然会马上换地方。 阿囍一刻不敢停,朝着魔界皇宫的方向赶去。 要是想打探情报,这里最方便,却也最危险。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繁华,孟忱也大开眼界。 魔界的审美和人界不尽相同,这里偏偏喜欢些兽牙,鸟毛,还有些古怪的花纹,放在人界是奇装异服,脑子有病,可在魔界,谁要是衣服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链,那绝对是时尚标杆。 阿囍入乡随俗,也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找出个奇奇怪怪的珠珞带上。 孟忱新奇得很。 她本就不像修仙界那些老东西,对魔族有着莫大的仇恨。人分善恶好坏,魔族也一样。 所以现在,看着魔族这些新奇的玩应,孟忱真想买点带回天山。 可现在两人是在阿囍的幻境里,除了看阿囍忙上忙下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加上阿囍心里着急,根本无心左顾右看。 “你小子!老子花了这么多钱买你,你说逃跑就逃跑,啊?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阿囍不得已停住脚步。 前面是一彪形大汉,拽着一位长相俊美的小生。 “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大汉怒吼到。 小生梗着脖子“那你打死我!” 两人堵在街道上,四周围成一团,看着彪形大汉把小生揍得鼻青脸肿。 是了,魔界好男风,甚至有男妾女妾之分。 阿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好挡路,好烦。 但现在挤开人群,必然会遭到他人注意,怎么别人都看热闹,就你不看。 阿囍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注意到。 四周浑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小生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眼见着要死了。 “我说王五”不知是谁喊道“都快死了,收手,省得吃了官司” 王五怒目圆睁“老子收拾自己买来的男宠!管你什么事!还有你们,围着干什么呢,赶紧给老子滚!” “那你别在路中间打啊”有人抱怨道。 王五倒也好说话,闻言拽着小生的领子,便把他拽到路边。 阿囍可算松了口气,又快步上路。 第84章 囍魔第十九 巍峨的魔族皇宫就在眼前,四周守卫森严,穿着甲胄的士兵四处巡游。 阿囍拉了拉脸上的面纱。 就算到了皇宫旁边,可要是想找到褚鸢,也堪比大海捞针。 更别说万一褚鸢压根就没在这边。 过来之前还是满心欢喜,可真正到了地方,却觉得深深的无力。 魔界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光,但魔族有一种会发光的石头,一排排摆在路边,亮堂堂的,照亮脚下的路。 阿囍以皇宫为圆心,向外一圈圈搜索,希望能发现褚鸢的行踪。 可这种找法谈何容易,阿囍走了一整个下午,才走了不远,压根没有褚鸢的踪迹。 褚鸢啊,你到底在哪。 眼见天色渐暗,行人渐稀,阿囍担心在这样下去会被巡逻的注意到,干脆找了个废弃的院子,准备糊弄一晚。 院子里原本住着的人似乎没搬走多久,屋里干干净净的,墙角还堆着引火用的草,整整齐齐摆在墙角,厚厚的一摞。 顾不上那么多了,阿囍理了理茅草堆,准备睡一觉。 太长时间不好好休息,现在连站着都觉得晕乎乎的。 这怎么行,这种状态根本没法干活。 这里离皇宫不远,阿囍担心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干脆在院子里设了道禁制,除了褚鸢,谁也进不来。 不好说士兵里有没有人能解开这个禁制,再怎么说也给了阿囍一个反应的时间。 好不容易忙完,阿囍累得瘫倒在茅草堆上。 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继续找褚鸢。 或许是太舒服的缘故,阿囍刚一躺下,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天色已然大亮,只是魔界就算天色大亮,也依旧黑乎乎的。 阿囍昨夜休息得不错,就是起来晚了点。 今天继续找。 就算她现在找人的方式蠢得要死,效率低下,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阿囍朝外面小心看了看,这才出门。 这样找,不单单要避开巡逻的士兵,连街上最普通的百姓也要避开,毕竟现在她是被通缉之人,只好用黑纱遮脸。 但好在,魔界不少人都这样穿,倒也不扎眼。 走了没多久,到了茶馆边。 阿囍记得这家茶馆,她小时候经常过来,可惜后面日日寸步不离跟着魔尊,便再也没来过。 现在故地重游,感慨万千。 正好也渴了,加上茶馆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阿囍拉了拉脸上的面纱,径直走了进去。 当下魔界最时兴的话题,自然是她和褚鸢了。 小二看见有客人,连忙跑了上来。 “喝点什么客官”小二问道。 魔界不流行喝茶,茶馆只是个虚称,里面卖的都是奇奇怪怪的饮料,还有口味不算好的小吃 “来一杯沙棘汁”阿囍说道。 “好嘞!”小二麻利跑进后厨。 阿囍整张脸都用黑纱蒙上,只留一双眼睛。 “你说,魔尊通缉那个什么……阿囍,为什么还让她自己回皇宫找他,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茶客说道。 “什么啊,哪是真心想让阿囍回宫,魔尊根本就……”茶客的朋友附和,却很快被打断。 “你小点声!你疯了!” 两人连忙噤声。 阿囍闭上眼睛,悄悄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魔尊一贯是这样,连真话都不让别人说。 “客官,您的沙棘汁来了!” 小儿端个高脚杯过来。 孟忱看了一眼,里面装满了难以言状的黄色液体。 阿囍托起面纱小心尝了一口,似乎很满意。 孟忱连连咋舌。 “你听没听说昨晚的事”旁边的茶客和朋友说道。 “什么啊?你快讲讲” “这个你不知道啊,唉。我大姑的三婶的侄女的丈夫的表弟,是巡防营的” “昂,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那个女的,褚鸢,昨晚跑到皇宫里了,给魔尊一只眼睛刺瞎了” “啊?她哪来的本事” “她可牛,改变自己的容貌,装作是婢女混进皇宫,谁都没发现她,后来又跑去魔尊寝殿边,和魔尊大战一场,好在很快就有人过来,帮魔尊把这个疯女人抓住了” “啊?魔尊眼睛被戳瞎了!” “你小点声!就为这事,魔尊处死好多人了,要不是实在亲戚,根本不可能告诉我这些,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阿囍耳边嗡嗡作响,脑子却平静的可怕。 她本以为,自己得知了褚鸢的死讯,会崩溃,会抓狂,会泣不成声。 但都没有,她现在极度冷静,冷静到能听见耳边一阵一阵的风声。 “你都不知道,昨晚魔尊发疯似的,在她身上捅了十几刀,最后好像是活活疼死的” 阿囍闭上了眼睛。 “小二,结账” 说罢,阿囍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不必找了” 阿囍转身离开。 心好疼。 阿囍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原本的斗志不复存在。 褚鸢,你真是个骗子。 两行清泪自阿囍脸上滑落。 褚鸢,我好想你。 这份想念很快变成了懊恼,愧疚,后悔,不甘。 为什么她在宫外找人,直接进宫找她多好。 她真傻,傻透了。 她们两人,竟就这样擦肩而过。 阿囍甚至在想,哪怕让她见褚鸢一面,只一面就好,见完这一面她情愿去死。 四周热闹繁华,却与她无关。 阿囍双腿使不上劲,浑身上下都麻麻的,几乎是人的本能,驱使她继续往前走。 孟忱此刻心情也无比压抑,明明心里知道褚鸢死了,却还是一阵失魂落魄。 这样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阿囍又回到了昨晚栖身的房子。 连禁制都顾不得了,阿囍浑身无力地瘫倒在茅草堆上。 草堆很厚,软软的,像是躺在连渊家里的床上。 好像褚鸢还在她身边。 阿囍摸了摸腰间,那是褚鸢送她的荷包,她一直贴身放着的。 荷包上似乎还带着褚鸢身上的气息,阿囍贪婪的深嗅,身体像是被好闻的栀子花香包围,就像褚鸢还在她身边一样。 当初她们俩一起照顾馒头,玩笑间提到要留点信物给彼此。 阿囍给了褚鸢自己在魔界任职时的令牌,褚鸢给了阿囍自己亲手做的荷包。 旧物还在,故人却不在了。 阿囍甚至幻想着,幻想褚鸢能突然之间从哪里冒出来,然后说“哈哈哈你真傻”就像她们无数次玩的那样。 想不到,当初的玩笑,竟是现在分别这刻的演习。 褚鸢啊褚鸢,你这么好的一条命,就换来一只眼睛。 真是蠢货。 阿囍双眼无神地躺了半天,对魔尊的怒意愈发深了。 凭什么,元盛他凭什么! 阿囍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潜入皇宫杀了他。 她本就是个沉不住的性子,想到这里立马起身。 今晚就去! 第85章 囍魔第二十 阿囍掏出储物袋,开始翻找。 要想进皇宫,顶着现在这张脸肯定不行,她记得储物袋里有个人皮面具,只是许久不用,恐怕很难找。 阿囍翻出来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皮面具。 阿囍心情有点烦躁,干脆把这些东西全呜呜啦啦掏出来,放在茅草堆上。 储物袋里有枚银针,是之前跟着魔尊的时候,魔尊总疑神疑鬼,身边是不是有人给他下毒,故而令阿囍天天带着银针试毒用。 银针细长,很快滚到草堆下面。 阿囍直到现在双手还气得麻麻的,颤抖着掀开茅草,找这枚丢失的银针。 一层层掀开错落的茅草,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芬芳。 那是属于褚鸢的,栀子花的芳香,它鲜明无比,像是褚鸢本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边,对她温柔的笑。 阿囍一跃而起,浓烈的香气将她包裹其中,阿囍张开双臂,与这馥郁的芬芳拥抱,就像褚鸢在她身边一样。 “褚鸢!”阿囍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你在哪?” 没人回应她,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她一定来过这里,阿囍几乎坚信,她的褚鸢,一定来过这里。 阿囍四处翻找,想找出她曾来过的痕迹。 脏乱的灶台上粘着黑漆漆的油渍,白灰着涂的墙黑一块黄一块,角落里还放着个破旧的樟木柜子,阿囍跪在柜子旁边,颤抖着手将抽屉一层层拉开。 柜子里还放着主人家不要的旧物,一个破旧的风车,一支磨损得看不出花纹的桃木簪子,还有几根磨秃头的炭笔。 她又去破旧的里屋翻找,铺床的垫子下压着小孩幼稚的画,地上散落不知道曾经包裹什么的油纸。 阿囍失魂落魄地回到茅草堆旁,草堆下像是压着什么,阿囍小心翼翼翻开,下面是一团夹着灰的女人头发。 阿囍一愣,整颗心处在冰与火之间,这样团成一团的女人头发并不少见。 她不敢说自己现在到底是兴奋还是失望,但这只是一团女人头发,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她像一只猎犬,在屋子里上下扫视,东嗅西闻,翻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她忽略的,一直没发现的,能证明褚鸢来过的痕迹。 “褚鸢!”她再次高呼。 仅仅是气味,怎么可能调动她没头苍蝇一般的东翻西找,她一定来过这里。 她再次仔仔细细的将整个房间从左到右搜索一遍,破旧的屋子里零星放着没人要的破家具,阿囍连墙缝都翻遍了,却只找出些杂物,还有小孩的旧玩具,那是一家三口曾幸福生活在这里的证明。 至少还有邻居。 阿囍这样安慰自己,如果褚鸢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那万一附近有人看见过她呢。 想到这里,阿囍再一次推开吱呀呀的门,穿过破旧的院子。天气渐暖,屋外长出不少杂草,鳞次栉比地挤在本就不大的院子里。 阿囍来到透着微弱烛光的屋外,轻轻敲响了门。 “有人吗?” 屋里出来位中年女人。 “什么事”女人问道。 阿囍头上依旧蒙着黑纱,语气确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请问,隔壁……最近有人住吗” 女人神色怪异地看着阿囍。 “那家人上个月就搬走了,最近哪有人住在那” 阿囍滚烫的心凉了半截。 “我是说,来这里暂住的,有没有” “那倒是有一个”女人仔细回忆“有个流浪汉在这住过几天,还把门上的锁给砸了。” “那流浪汉长什么样,男的女的?”阿囍连忙追问。 “谁关心这个,好像长得瘦瘦的,脸上还有道疤”女人说道。 “还有吗?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了” 阿囍谢过她,转身失魂落魄往回走。 也对,褚鸢这么细心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被邻居看见,更何况,现在褚鸢已死,尸骨无存,她探究褚鸢来没来过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原本浓烈的栀子花香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湿冷的潮气,和肮脏油渍的霉味,剥夺了阿囍最厚一点生机。 阿囍无力地躺在稻草上。 下午离开茶馆之后,她还道听途说,褚鸢的尸身被魔尊扔到乱葬岗,现在恐怕早已被野狗啃食殆尽了。 褚鸢,我好想你。 阿囍甚至想要一死了之。 可那怎么行,她还有事情要做,小萍没办法独自在人界生活,还有幻境里的冤魂,需要她帮忙复仇,还有馒头。 想起馒头,阿囍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那么可爱的孩子,叫她干娘该是什么样子。 最重要的是,魔尊仍存活于世间,大仇未报,她死不安稳。 如果褚鸢还在,想必不会让她去魔尊那里送死。 阿囍一颗心,痛得难以自抑。 她竟什么都做不了,以她的力量,就算多几条命也杀不死魔尊,馒头大概在褚家,他们最讨厌魔族人,想必容不下她,更不会让她见孩子,不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就算是万幸。。 这世间她最在乎的两个人,现在都离她而去了。 但好在,还有小萍。 这位儿时的好姐妹,还在等着她。 对,她还不能去魔尊那里送死,她还要回去照看小萍。 阿囍起身,一刻也不愿耽搁,实际上是她一停下来,找不到事情做,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褚鸢。 一想褚鸢,就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封诀别信,想起馒头,还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事。 要是褚鸢在,想必不愿看见她沉沦,活成个行尸走肉。 外面天已经黑了,阿囍匆匆收拾行装,准备趁着夜色离开魔界。 好在这一路似乎没人注意到她,阿囍有昼夜不分地回了汾河。 汾河本来就小,客栈更是只有几家,阿囍没费多少心思就见到了小萍。 “姐姐!”小萍从屋里冲出来,紧紧抱住阿囍“姐姐没事就好,我这几天担心你的都睡不着” 阿囍安抚似的拍了拍小萍的背“没关系了,都结束了” 小萍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有其他人。 “姐姐,褚鸢她……” 阿囍听见褚鸢二字,心头又是一紧。 “褚鸢……她不在了” 第86章 囍魔第二十一 小萍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沉默了半晌。 “对不起”小萍小声嘟囔着。 阿囍摇了摇头“没事” “现在还得去看看这个厉鬼,到底有什么冤屈” 小萍似乎有些迟疑“可是看她的记忆,风险还是挺大的啊……” 阿囍摇了摇头“我答应她了,不能言而无信,更何况把她抓起来本就是我有错在先” “放心”阿囍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我没事” 小萍又犹豫了一会“那一定注意安全啊”。 阿囍嗯地答应了一声。 小萍把阿囍带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翡翠球。 阿囍将手置于其上,魔气流转,,神魂已经进入阿苏记忆中,阿囍旋即晕了过去。 小萍连忙扶起阿囍,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在床榻上。 似乎是阿苏的经历令她太过悲痛,阿囍眉头紧皱,面部肌肉也不自然地颤抖。 小萍害怕极了,要知道,这种窥探记忆的方法,稍有不慎便会丢失心神,从此永远醒不过来。 战战兢兢地在阿囍身边等了许久,阿囍才缓缓睁开双眼。 长时间的奔波,阿囍眼底血丝遍布,隐隐有泪光。 看见阿囍无碍,小萍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小萍捂着心口“你刚刚浑身都在发抖” 阿囍脸上满是愠色,像是被气得不轻。 “到底是什么事”小萍问道。 阿囍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讲了阿囍是怎样被姜深杀死,他们母子二人又是怎样攀龙附凤的。 小萍越听越生气,恨不得马上就去撕了这三人。 “那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吴府”小萍问道。 “杀了这几个人轻而易举,只是我不想滥杀无辜,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去吴府”阿囍说道。 “好”小萍应下“但是这个幻境怎么办,姐姐说要放在有香火的地方,可汾河这里,根本没什么庙宇,唯一一间还是尊野神,我去看了,荒了不知道多少年,还建在山上,别说香火,就是佛像上的金漆都被人挂掉了” 阿囍想了想“那无妨,等我去塑一尊新的神像,再编造点神仙显灵的事,到时候不怕没有香火” “先睡觉”阿囍补充道。 她的憔悴肉眼可见,接二连三的打击像要将她完全摧毁,小萍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自然不敢耽误阿囍休息。 阿囍刚躺上床就开始眼皮打架,尽管心里藏着太多事,依旧耐不住连着这么多天的奔波之苦。 过了没一会,阿囍便沉睡过去。 梦里,她又见到了褚鸢。 褚鸢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简单朴素的粗布衣衫,却仍旧掩盖不住身上超凡脱俗的气质,远远站在那里。 “褚鸢!”阿囍跑过去“你在干嘛” 褚鸢笑了笑“我来看你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虽然辟谷了,但是饭也是要吃的呀,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今天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 阿囍的眼睛里蓄满泪水,长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褚鸢你压根没死,那些人都是骗我的” 褚鸢笑了笑“好好好,我当然没死啊,我就是去了魔界一趟,这不是好好的在这么” “快说,想吃什么?” 阿囍支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吃麻辣牛肉” 褚鸢点了点头“你一贯爱吃这些的” 四周的场景清晰起来,她们依旧在连渊的家里。 “你不也爱吃嘛,今天又不用喂孩子,吃点呗” “就当是陪我了,要不然就我一个人吃,太无聊了” 褚鸢宠溺地笑笑“好,都听你的” 褚鸢端着一盘切好的肉来到灶台边开始忙活,阿囍上前,从后面环住了褚鸢的腰。 “褚鸢”阿囍小声说道“我好想你” 褚鸢摸了摸阿囍叠在她腰身上的手“我也好想你” 阿囍又哭了,小声抽泣着。 她总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泪水都快要在这几天流干了。 “饭好了”褚鸢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快吃饭” 阿囍拿起筷子,饭什么味根本尝不出来,她的目光集中在褚鸢脸上,舍不得离开半分。 “怎么了”褚鸢问道 阿囍尴尬地笑笑“没事,想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褚鸢自顾自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有脏东西吗?” “没有”阿囍连连摇头“没有脏东西” 褚鸢嫣然一笑“那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讨厌,今天罚你洗碗” 阿囍呆愣愣地笑着“好,以后家务活我全包了,但是饭得你来做,我做得不好吃” “好好好”褚鸢语气温柔宠溺“都听你的” “你都不知道”阿囍说道“他们都说你死了,可给我气坏了” “好啦好啦,我怎么会死,这不是好端端在这了么,吃饭呢,说着这些干什么” “对”阿囍说道“吃饭呢,不说他们了” “还有一件事啊”阿囍说道“魔族皇宫西面,有一间空着的宅子,你去过没有” “空着的宅子?”褚鸢想了想“什么样的” “就是那间,门口有小石狮子的,特别小的两个” “哦,你说那个啊”褚鸢带着浅淡的笑“我……” 身边忽而传来一阵嘈杂声。 阿囍睁开双眼,看见周围的环境竟有些恍惚,褚鸢呢。 啊,是了,刚刚那是梦,褚鸢已经死了。 梦是假的。 隔壁房间不知道在干什么,轰轰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再一抹脸上,湿漉漉的。 小萍也不在身边,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 阿囍缓缓坐起身,外面天光大亮,风景正好。 如果可以,阿囍情愿自己一辈子困在幻境里,和褚鸢在一起。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褚鸢曾提到的那位大能,会心甘情愿和挚爱待在幻境里那么多年。 幻境虽然是假的,但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到让人情愿放弃一切,溺死于一场虚幻的梦境。 “姐姐,你醒啦”小萍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阿囍满脸泪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姐姐,你……” 阿囍抹了把眼泪,这边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她还不能倒下。 “我没事,不要紧” 隔壁又是一阵扰人的噪音。 “他们干什么!脑子有病!”小萍叉着腰,气鼓鼓的“看我去收拾他们” 阿囍拦住了她“别节外生枝,等晚一点,我们就去吴府” 第87章 囍魔第二十二 小萍依旧不愿意放过他们“不行,谁家大清早上这么吵,烦死人了” 阿囍拦不住她,眼看着小萍怒气冲冲地跑到隔壁。 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回来后隔壁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阿囍甚至怀疑小萍是不是把人给杀了。 “小萍?”阿囍试探性地开口。 “怎么了?”小萍回头。 “你怎么跟隔壁说的”阿囍问道。 小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什么,隔壁在床上打架,我过去说不要打了,实在太吵了,他们就不打了” “他们两个连衣服都不穿,那男人忒不是东西,给那个姐姐都打哭了” 阿囍沉默了。 床上打架,好陌生的词汇。 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大概是小萍这么多年生活在皇宫里,对很多事情都有点懵懂。 “他们……其实不是在打架……算了,你长大就懂了” 小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阿囍休息了一整天,不说精神抖擞,至少比刚来时的死人样子好上不少。 “走”阿囍理了理行装,对小萍说道。 小萍早已蓄势待发,只等阿囍一声号令。 阿囍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需要一个突破口。 来姜深,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两人来到吴府门外,轻轻敲响大门。 “您找谁”来人是个穿着粗陋的小厮。 “我找姜深”阿囍说道。 眼前的红衣少女声音脆生生的,高高扎起的马尾显得她很是活泼可爱,只是眼下抹不去的阴鸷让这份可爱多了些危险。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 穿着怪异的女孩,旁边还带着个瘦得像猴的小孩,怎么看这么可疑。 老爷早早吩咐过,不要让闲杂人等接触姜深。 “我们府上没有姜深这号人”小厮说道。 “哦?”阿囍唇角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没这个人?” 不打算跟他废话,阿囍手边攥起一抹魔气。 阿囍的魔气呈黑红色,带着危险的气息,就连身边的空气都开始躁动。 “你现在重新回答我,姜深呢” 小厮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一个腿软跪坐在地。 “姜……姜深在……” “哦?”阿囍满意地扬起嘴角“带我去” 她原本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毕竟在阿苏的记忆里,她也不知道姜深母子俩最后去了哪。 没想到瞎猫撞死耗子,歪打正着。 小厮战战兢兢带着阿囍两人来到内院。 路上碰见吴府不少仆人,都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向阿囍,却强忍着好奇未发一言。 “公子,有人找”小厮敲了敲门。 屋里姜深的声音似乎疲惫极了“谁啊” 姜深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阿囍与小萍。 “你们……是谁” 此刻的姜深,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完全看不出来曾经风度翩翩小有姿色的模样。 “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找我” 阿囍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凶神恶煞。 “我来找你,有话要问”阿囍说道。 姜深瞟了小厮一眼,小厮的头低得很深,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要问什么”姜深大剌剌坐在屋外的摇椅上,身上衣服又脏又臭,袖口更是黑出了油光,不知道穿了几天没洗,似乎走近点便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 “你不是跟你娘跑了么”阿囍问道“为什么在这” 姜深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谁啊” 阿囍收了故作亲和地笑,你最好老老实实说。 “老老实实说?凭什么” 看着姜深满脸不忿,阿囍嘲弄似的冷笑一声。 “好,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张嘴” 阿囍挥挥手,整个吴府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阿囍设下结界,包围了整个吴府,现在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阿囍可以想干啥就干啥。 看着身处一片黑暗,吴府上上下下都躁动起来。 甚至能听见胆子小的侍女在尖叫。 姜深兀自起身“你是什么人,魔族?” “还是说,你是红姐找来的人?来为阿苏报仇的?” 没想到姜深还知道魔族,看来书没白读。 “你倒是聪明”阿囍冷哼一声,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你,去把这间宅邸里的人都叫来,我要训话”阿囍说道。 小厮战战兢兢的,几乎吓尿了裤子,闻言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老实告诉你,阿苏对我有恩”阿囍走上前说道“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姜深再一次瘫倒在摇椅上。 “小萍”阿囍喊道“看来这些人有点不听话,你去,让他们过来” 小萍自身修为不算高强,但唬这些普通人足够了。 小萍一跑一跳地出去,很快,院外便被尖叫声所充斥。 姜深脸色变了又变,这两人到底是谁。 没多久,呼呼啦啦一大群人,挤进了不算大的院子,姜深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另一边。 阿囍抬眼扫了扫,没她想要的人。 “你们家掌事的,还有那什么,吴婧,还有他妈,都哪去了” “我在这”院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进院子。 “不知姑娘来府上有什么事,要对府上众人如此恐吓”男人说道。 阿囍坐上摇椅,看着众人。 “你女儿呢”阿囍问道。 男人右眼皮狂跳,心里也紧张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姑娘有何贵干” “无他”阿囍笑着说道“就是想见见” 男人不说话。 阿囍看向小萍,此时小萍正站在院子一角,扫视众人。 “小萍,家主不愿意交人,这怎么办,只能劳烦你一趟了,去找找” 小萍表情严肃。 “不对,你们这宅子这么大,一点点找什么时候是个头”阿囍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 “谁来带个路?拜托”阿囍轻飘飘问道。 院子里一片鸦雀无声,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没人吗?那劳烦这位,咱们吴家家主带个路”阿囍笑着指了指男人“你是家主” 男人面色阴沉,又恼又惧。 这么多年,还没人这么跟他说话。 “你做梦”男人冷冷开口。 阿囍怒极反笑。 “好啊,是个硬骨头,我最喜欢硬骨头了” 说罢,阿囍打了个响指。 男人只觉得自己膝盖疼痛难忍,甚至无法站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头上冷汗直冒,阿囍竟直接把他的骨头打折了。 实在受不了双腿的疼痛,男人不停低声呻吟。 围着的侍女小厮连连后退,男人就这样躺在一片空地里。 “现在,有人带路么” 四下里面面相觑,谁都不想死,但也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没人吗,那我随便点了哦”阿囍笑着说道。 第88章 囍魔第二十三 众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胆子小的直接抽泣出声。 “我数到三”阿囍慢条斯理说道。 “一” 院内众人面面相觑。 “二” 人心开始动摇,四下里拉拉扯扯,谁都不愿意出头,也没人愿意率先当这个叛徒。 “三”阿囍的声音危险的上扬。 一位穿着青色一衣裙的小丫头率先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阿囍面前。 “我去!” “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旁边的老嬷嬷怒骂道“真是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贱种!” 阿囍扫了她一眼,清脆的啪唧一声,老嬷嬷一条腿瞬间软了下来,一条腿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向侧面一歪,倒在地上。 尖叫声不断,阿囍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太吵了。 “叫唤什么,想死吗!”小萍恶狠狠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只隐隐能听见捂紧了嘴的抽泣。 “你叫什么名字”阿囍问道。 出来带路的小姑娘直接给阿囍磕了个响头。 “我叫春桃” 阿囍满意地点点头。 “那好,春桃,你告诉我,为什么出来带路” 春桃顿了顿,像是咽了口口水。 “那个吴婧,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些下人有半分好脸色!动不动言语伤人,打骂我们。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家境不好才出来给人当下人,凭什么她这么对我们!我们这些伺候她的,身上没一块好肉,都是被那贱人害的!” 吴家家主气得怒发冲冠,破口大骂。 “贱人!” 春桃也来了脾气“贱人?你是说我吗!还是你自己的好女儿吴婧!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就跑去跟定了婚约的男人卿卿我我,还给肚子搞大了。别以为我们心里没有数,那男人的未婚妻,不就是被你们搞死的!” “我妹妹,春香,活活被吴婧那个贱人害死!吴婧打她,害得她发了高烧,有没有大夫给她医治,她是活活病死的!你知道这个时候吴婧那个贱人在干什么吗?她在跟那个贱人芙蓉帐暖!我就那么抱着我妹妹,跪在她门前,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雪,你知道吴婧说了什么吗?她说小贱人死了活该!” “我妹妹,我妹妹不过是替她梳妆的时候,扯到她的头发,就被她活活害死,她才九岁啊!” 情至深处,春桃满脸泪水。 “老实说,我早就想她死了”春桃恶狠狠说道。 阿囍拍了拍手。 “精彩,实在精彩” 阿囍看向吴家家主,他听了春桃一番辩白,面色铁青。 “看来你真是恶事做尽啊” 吴家家主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毕竟春桃说的话一句不假。 “好了,春桃,好孩子,你带着小萍过去”阿囍说道。 春桃抹了把眼泪,又给阿囍磕了个头。 吴婧的哭喊声响彻半间宅院。 “我不去!我不去!爹爹,就我!” 吴家家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也眼中垂泪。 小萍一手拎着吴婧的后脖颈,将她丢在地上。 吴婧趴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你就是吴婧?”阿囍问道。 吴婧吓破了胆“我……是” 阿囍笑了笑。 “好啊,吴婧,你可认识阿苏?” 吴婧听见阿苏这个名字,吓得浑身发抖,止不住的胆颤。 “不、不认识……” “你撒谎”阿囍收了笑,活像地狱出来索命的阎王。 “不、不我,我认识……” 阿囍脸上又绽放笑容。 “对嘛,听话才是好孩子,姜深呢”阿囍向后看了看。 姜深实在鸡贼,这么一小会没盯着他,他竟已经藏在人堆里了。 “姜深,出来,看看你的好姑娘” “还有一个,黄婶呢” 老太太原本也藏在人群里,闻言连滚带爬出来。 短短数月,黄婶活像老了十几岁,满脸沧桑 阿囍激动地拍了拍手。 “好,太好啦,那咱们今天的主角就到齐啦” “谁先说,阿苏死后,你们都干了点什么,我想听” 四人跪在地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 “没人?” “我、神仙娘子,我说!”黄婶跪爬上前,磕了个头。 “好,你表现很好,说” “是、是吴家姑娘怀了姜深的孩子,吴家老爷害怕孩子没有父亲,就把姜深抓过来,当上门女婿。给他改了名字,叫吴海” 阿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继续” 黄婶愣住了,什么继续,没有继续了。 “然后、然后没有了”黄婶小声说道。 “哦?也是”阿囍支着头说道。 “来,你们三个过来”阿囍招了招手 “春桃,你出来”阿囍说道“这里谁帮吴婧害过阿苏,你指出来” 春桃指了几个人。 吴家家主看着这一切,满脸绝望。 几个姑娘怕得站都站不稳,小萍上前,将她们一一拽出来。 “好,你们几个,谁觉得自己冤屈” “我!我不是故意帮吴婧偷药的!实在是吴婧打我,我受不了了!” 说罢,侍女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青紫伤痕。 “我也不知道她拿了药要去杀人啊!” “你这个小贱人!”吴婧发髻散乱,全然没了娇美的大小姐风范,像个疯婆子,冲上前去。 “看我不撕了你!”吴婧尖叫道。 阿囍斜着瞟了她一眼,吴婧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为自己辩白的侍女见状,又给阿囍磕了好几个头。 “我实在冤枉啊!” “她说自己无罪,你们同意么” 没人敢出声。 “没人吗?”阿囍摸了摸下巴“那可不好办” “我作证!我作证!”春桃又跪了下来“她对我们都很好,她是被利用的” 阿囍点了点头“还有人觉得自己没错么” “那些人都是原来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春桃解释道“她们跟吴婧关系好!对我们这些人更动辄打骂,不知道跟着吴婧干了多少脏事” 没人辩驳,她说的都是真的。 “好,那好,演员到齐了,也得有舞台才行啊” 说罢,阿囍挥挥手,院墙轰然倒塌。 原本逼仄的院子敞亮了不少。 “对,这样才好”阿囍说道。 说罢,阿囍看向被点名的侍女们。 “你们几个,也没什么大错,被人当棋子了,我给你们个痛快点的死法” 第89章 囍魔第二十四 阿囍手掌向上,召了一团魔气。 紧接着,阿囍向外一推,噗叽一声,几人的脑袋应声落地。 满地血花飞溅,几具无头尸轰然倒塌,鲜血四处乱喷,地上还躺着好几颗脑袋,滚了几圈才停下。 站得靠前的,直接被溅了一身的血。 院子里嚎哭声不断,众人看见阿囍杀人不眨眼的状态,皆是被吓破了胆。 吴家家主见状,不顾自己剧痛的双腿,拉过吴婧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我不管你是谁,吴婧亲娘去得早,我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你要索命,便索我的命!” 阿囍挑了挑眉。 别着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姜深看见眼前尸横遍地的场景,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他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来给阿囍寻仇,只是他不敢想象,这寻仇之人竟如此凶残可怖。 看来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姜深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阿囍脚边。 “这、阿囍的死跟我无关啊!都是……都是这个贱女人!”姜深向后一指。 “都是她!吴婧!都是她蛊惑我,让我去杀了阿苏!迷药也是她给我的啊!” “你放屁!”吴婧此刻也顾不得害怕,指着姜深便破口大骂。 “是你说,阿苏采到海螺珠,要杀了她盗珠,卖官鬻爵,好来求娶我,都是你!” 姜深向后爬了几步,似乎不敢直视吴婧双眼。 “我、我没有!”姜深中气不足地说道。 “你撒谎!”吴婧气得红了眼。 阿囍看着她们狗咬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被魔尊辜负后,便恨透了这些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男人。 姜深此刻几乎贴在阿囍脚边,像是想要寻求她的帮助。 无耻小人,阿囍想到。 阿囍几乎能闻见姜深身上的汗臭味。 “滚开”阿囍踢了姜深一脚,感觉脏了自己的鞋。 姜深被踢飞,下身哗啦啦有水声。 再看,姜深半条裤子都湿了。 竟是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姜深窘迫地低头,却见一颗头颅正在他身后。 头颅上的眼睛瞪得浑圆,无力地趴在血泊中。 姜深吓得吱哇乱叫,连忙爬开。 阿囍哼了一声,现在的姜深,哪有原本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 “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跑”阿囍说道。 姜深面色铁青,已经有些癫狂。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家家主大吼道。 “你觉得,这样跟我说话,你也配?”阿囍起身,掌中魔气不安分地流窜。 “受死!”阿囍喊道,一团魔气冲向吴家家主,直接将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爹爹!”吴婧崩地的嘶吼。 吴婧爬过去,抱起了那具尚且带着温热的尸体。 说是尸体似乎不太准确,此时的吴家家主尚有意识,一双瞪大的双眼看向吴婧。 “女……儿” 吴家家主像是还有千言万语,却在此时断了气。 吴婧抱着爹爹的上半身,下半身远地倒在血泊中。 不知道是谁,哇的一声吐了。 “你别着急”阿囍冷冷说道“马上就送你下去” 吴婧紧紧搂着吴家家主的上半身,头埋在父亲的脸上嚎啕大哭。 “都怪我,都怪我,爹爹!”吴婧几近崩溃,哭得近乎晕厥。 “都怪我!我不该不听话,我不该和姜深在一起的!” 阿囍捂住耳朵。 真吵。 “你以为,你就逃得掉么” 阿囍指了指吴婧,姜深,还有黄婶一缕魔气钻进三人脑子里,刹那间,三人如同疯狗一般,冲上前相互撕咬。 院子里站着的人哇哇吐了一片,孟忱与云祁也实在觉得这一幕太过残忍,背过了身。 阿囍这段日子表现太好,以至于差点忘了,她本是凶残暴虐的魔族人,还是跟着魔尊恶事做尽的魔族人。 似乎很满意三人的表现,阿囍拍了拍手。 院子里血肉飞溅,三人早已面目全非,不成样子,身上皮肤几乎被啃食殆尽,鲜红的血肉紧贴地面。 姜深一只眼睛被黄婶咬掉,又被吴婧压在身下,一片血肉模糊。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孟忱,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恶心。 “至于你们”阿囍慢条斯理地说道“也没什么事,散了” 说罢,无数魔气钻进他们的大脑,抹去了今天的记忆。 “小萍,你带他们出去”阿囍说道“这里我来处理” 小萍点了点头,这些人被篡改记忆,一时间动不了,愣愣站在原地。 看着院内一片狼藉,阿囍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个院子,不知道还藏了多少脏事。 看着小萍将人一一带离,阿囍起身,看着只剩半口气的三人。 火光冲天,烧干净了这一地鲜血。 “我这样做,你可还满意,可会怪罪我太残暴了?”阿囍喃喃自语道。 小萍在吴府外,看着阿囍从火光中飞身而出。 “姐姐……”小萍语气里尽是担忧。 自从褚鸢死了,阿囍变了不少,性格更甚,变得暴虐无比。 “我没事”阿囍的语气异常平静。 “姐姐没事就好”小萍松了口气“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阿囍一双眼睛仿佛早已看破生死。 “我想离开这里,小萍,你留下” 小萍愣住了“姐姐,你、你不愿意带我走吗” 阿囍笑着摸了摸小萍“怎么会,只不过我要做的事太过危险,你留在这,我等会在吴府上设一道幻境,到时候吴府就跟过去一样,你留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发现,也安稳,多好” 小萍眼眶里蓄满泪水。 “我要跟着姐姐,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阿囍笑了笑“我要做的事,你没办法跟着我,你留在这里,帮着姐姐,用香火气洗涤幻境里的怨气,好不好” 小萍依旧不太愿意。 “你留在这里,能帮姐姐特别多忙”阿囍说道“你要把那间破庙重新修筑好,还要留在这里精进实力,要做的事情好多呢” 小萍想了想“那我实力变强了,就能帮上姐姐了吗?” 阿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当然” 小萍兀自站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 记忆到此为止,孟忱与云祁缓缓睁开眼。 天色已然暗淡了,两人在阿囍的回忆里,一连待了好几个时辰。 云祁满脑子都是尸块满地的景象,忍不住恶心,冲到外面吐了。 第90章 囍魔第二十五 就算孟忱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恶心的紧。 云祁一去,许久也没回来,孟忱放心不下,准备出去看看。 “衡清峰主”是杨清。 孟忱点头示意“事情办得得怎么样了” “汾河镇的居民已经安抚过了”杨清说道“已经照着您的吩咐,解释过了” 孟忱沉吟片刻“那汾河镇的居民信了么” 杨清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的时候,倒像是都信了,可我总觉得……” 杨清没继续说下去。 孟忱明白她的意思“吴府在汾河镇几十年,势力极大盘根错节,想必很难拔除,你解释过了就好,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杨清听罢,也算松了一口气。 “还有,你们可有找到红姐的下落”孟忱又问。 “找到了”杨清说道“红姐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号召力不小,只是现在已经不做采珠的营生,在汾河开了一家珠宝店” “当年阿苏的死对她影响很大,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淡忘了” 孟忱沉默了一会。 她能看出红姐对阿苏的关心喜爱,哪有什么淡忘,分明是不敢想了。 “我曾答应照顾红姐,这样,等回头你把这个给她”孟忱递给杨清一块玉佩。 “这是传讯玉,要是以后遇见急事,只管将它摔碎,我自会过去”孟忱说道。 传讯玉极为珍贵,更何况是第一剑修的传讯玉。 要知道,这可就意味着,第一剑修这样一位绝世高手,可以任她召唤。 杨清有点不敢接。 “上尊,传讯玉珍贵,还得三思啊” 杨清神情紧张,倒是孟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要紧的”孟忱说道。 “我答应了阿苏,自然要做到” 杨清这才小心翼翼接过。 孟忱此时,心里百感交集。 先是阿苏的事,然后是阿囍的经历,幻境太过沉浸式,她一时竟也难以脱身。 “对了,你看见云祁了么”孟忱问道。 “师尊”云祁从一边绕过来“我在这” 云祁面色铁青,慢悠悠走过来。 “没事”孟忱看着云祁问道。 “我没事”云祁摆了摆手“不要紧的” 杨清被云祁的状态吓了一跳。 “师弟怎么了?是吃坏东西了吗” 杨清生怕是自己待客不周。 “没有,不是”孟忱说道。 杨清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没什么事,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孟忱说道。 关于囍娘娘,云祁还有众多疑点。 “师尊”云祁喊到“我还有些问题” 孟忱将云祁引回房间。 “说,怎么了”孟忱问到。 “师尊,您觉得阿囍后来去干什么了” 孟忱想了想。 “逝者已矣,还是别去想了” 云祁沉默良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孟忱解释道“汾河献祭孩子的事,大概率不会是阿囍做的,我猜是小萍,不然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实力提升这么大” 云祁嗯了一声。 “既然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多想”孟忱说到。 “衡清上尊”杨清在外面敲门。 “怎么了”孟忱开门问道。 “最近正好是这边的节日,晚上有篝火晚会,上尊要来看看吗” 孟忱笑了笑“岂有不去之理” 夜幕降临,营地中心燃起一堆火,天山弟子们,还有当地百姓,都过来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孟忱经过这一系列兜兜转转,心情不佳,却担心自己离开辜负天山弟子们的好意。 红彤彤的篝火,照得四周暖融融的。 “丫头”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颤颤巍巍走过来。 孟忱连忙起身。 “怎么不过去玩,还有这位,一起过去,别不好意思” 老奶奶从傍边孙女手里拿过装酒的碗“这是我们这边特色的米酒,来尝尝” 孟忱接过尝了一口。 米酒丝滑,入口香醇。还带着大米发酵后独特的香味,不能说是极好的佳酿,却有别处都喝不到的独特风味。 “好喝”孟忱说到。 老奶奶听见孟忱喜欢,笑得合不拢嘴。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样的酒还有很多,就在那边” 孟忱点了点头“多谢” 孟忱有个毛病,一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爱说话,这样大家围在一起的情况更甚。 “上尊”杨清端着酒碗过来“我敬您” 孟忱端着碗一饮而尽。 “上尊”老奶奶不解“丫头你叫上尊吗,这名字也太奇怪了” 杨清笑着把老奶奶搀扶到一边坐下。 “王奶奶,这位是我们天山的衡清峰主,第一剑修孟忱上尊” 老奶奶不知道天山衡清峰主是个什么,只觉得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 “奶奶,您忘啦,前几天汾河闹。哄哄的,上尊就是过来解决这些事情的” 王奶奶似懂非懂“哦哦” “上尊”有胆子大的天山弟子喊到“来啊上尊,这边有烤鹿肉!” 杨清扫了他一眼“不得无礼” 孟忱摆摆手“无妨无妨,我这就来” 孟忱拉着云祁凑到旁边。 “这位是云师弟”喊孟忱过去的男弟子爽朗说道“我叫方旭,这是这边特色的烤鹿肉,你快尝尝” 鹿肉被架在火上炙烤,滋滋作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好啊,多谢师兄”方旭揽着云祁的肩,孟忱紧随其后。 早听说这里民风淳朴,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倒是方旭,拉过了云祁,又招呼孟忱“上尊,这边” 孟忱走过去。 汾河的百姓不知道孟忱是谁,只知道她是个了不得的人,敬而远之,不敢跟她说话。 方旭自来熟,用竹签穿着烤鹿肉,递给了孟忱。 孟忱板着脸“多谢” 道不是孟忱摆架子,而是她独来独往习惯了,一时不适应。 方旭不在意孟忱的表情。 “这位是天山的衡清峰主”方旭介绍道。 孟忱点头示意。 天山的弟子们都知道孟忱来了,却碍于孟忱威名在外,不敢上前。 “这位是孟忱上尊的弟子云祁”方旭介绍道。 “上尊,我们这里有围着篝火跳舞的习俗,上尊要不要来试试?据说这样跳舞,能变好运呢” 孟忱不指望自己好运,刚想拒绝,却正对上一双双殷切的双眼。 “来师尊”云祁说道。 “好好好”孟忱不想拒绝大家的好意。 看见孟忱加入,众人的情绪明显达到了另一个高峰。 “怎么跳”孟忱有点拘谨。 第91章 序章 方旭拉过孟忱。 “来上尊,很简单的” 孟忱时隔多年,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牵着鼻子走。 百姓们在篝火周围,围成一圈,绕着火堆跳舞。 孟忱一手牵着云祁,一手被方旭牵着,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舞步不难,但围在这么多人中间,实在尴尬。 原本众人看见孟忱还有些拘谨,时间长了,发现大名鼎鼎的第一剑修也不会随手拔剑砍人,相反,还十分好相处。 “上尊,别害羞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孟忱听见这话更不好意思了。 脚趾头几乎扣穿地心,云祁握着孟忱的手紧了紧。 孟忱转过头,暖融融的火光照得云祁脸上红红的。 “师尊别紧张,要是实在不想继续,那我找个理由带师尊走?”云祁小声说道。 孟忱愣了愣。 少年脸上带着真挚的笑,配合上暖融融的篝火,孟忱连心都柔软了几分。 “不必”孟忱小声答“多谢你” 云祁好看的眉眼弯弯,显得他不羁的一张脸柔和了不少。 “师徒间不必言谢,这可是师尊说的” 孟忱看着云祁的一张脸,一时间愣住。 时间过得太快,她竟反应不过来,原来云祁已经这么大了。 孟忱跳着跳着,也逐渐活络了不少。 原本因为囍娘娘来来回回许多事而暗淡的一颗心,此时又明亮起来。 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 又跑又跳确实累人,加上孟忱一连几天疲惫不堪,再怎么厉害也顶不住。 “累了累了”孟忱连连摆手“歇会” 云祁也跟着孟忱离开。 “师尊想不想吃点什么”云祁问道。 孟忱想了想“我想吃那个烤鹿肉” 天山的弟子们围在炉火边烤肉,孟忱实在不想挤过去。 “好”云祁起身“还有呢” “还有米酒” 云祁轻轻地笑,整个人柔软非常。 孟忱仰头看他,云祁的脸庞棱角分明,宽肩窄腰,只隐隐带着涉世未深的青涩。 云祁一走,孟忱四周又安静下来,一安静下来,就不免想到些令人伤感的事。 她师尊,或者说,她父亲。 孟忱如今也为人师表,无法想象当年,她的父亲抱着怎样的心态,在一声声师尊中看着她长大。 孟忱眸光暗了暗,四周的欢欣热切似乎与她无关。 与师尊的点点滴滴似乎就在昨天,好像此刻她抬起头,身边依旧站着那个令她敬仰依赖的师尊。 可惜她师尊早已离世多年,现在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她师尊的离世,倒不是什么断气回肠的故事,只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她一如往常去衡清峰山顶的时候,发现师尊不在。 等再回去,师尊早已在睡梦中离世。 师尊到死,都没听到她喊一声父亲。 甚至临死时,她也不在身边。 “师尊,在想什么” 云祁背对着火光,手里还拿着吃的。 孟忱抬眸,云祁眼神中流淌着温暖与柔情,似乎有星辰在其中闪耀,透露着诱人神秘的光芒。 “师尊不开心吗”云祁在孟忱身侧坐下问道。 “没”孟忱摇了摇头。 云祁挑了挑眉。 “师尊撒谎” 孟忱狐疑地转过头,瞟了眼云祁。 “瞎说什么呢” “师尊就是心情不好” 孟忱眼神玩味。 “你怎么知道的” 云祁也看着孟忱。 不知怎的,孟忱看见他灼热的目光,心里竟有些不明所以的悸动,像是被这目光灼伤,孟忱连忙歪过头。 云祁却没发现孟忱心里所想。 “师尊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最后一个字语调都是下降的,而且会抿嘴” 孟忱正半抿着嘴,听见这话,双唇立马放松下来恢复原样,只有面上神色不变。 “瞎说什么呢”孟忱故作气恼。 云祁看见孟忱这副表情,心知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师尊不许撒谎,君子言必信,行必果,这可是师尊当初教我的” 孟忱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师尊快尝尝,这鹿肉可是刚烤好的,等会凉了要不好吃了”云祁将穿着鹿肉的签字递到孟忱嘴边“师尊快尝尝” 烤肉的香味直往孟忱鼻子里钻,鹿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光是看着就知道必定美味非常。 到底经不住诱惑,孟忱接过鹿肉,尝了一口。 鹿肉嫩而不柴,还带着独特的香味,可谓惊为天人。 “好吃”孟忱感叹道。 云祁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师尊喜欢就好,还有烤全羊,还有好多别的,看师尊想吃哪个,我去帮师尊拿” 孟忱大口吞咽着,可心情依旧不佳,不太想说话。 “师尊,想不想听我小时候的故事”云祁问道。 孟忱狐疑地看了看云祁,这小子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世。 “你说” “我小时候住在养父母家,他们俩一开始对我特别好,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好得不得了” 孟忱点了点头“你继续” “后来我养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时他们俩可高兴了,我也高兴,当时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俩亲生的,我还一直以为云祁前面应该有个姓,后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姓云” “后来他们俩的孩子出生了,那真是万千宠爱与一身,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们更偏爱小儿子,后来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我压根不是他们俩亲生的,他们俩一开始生不出来孩子,才把我当亲生的养” “那你当时肯定特别伤心”孟忱问道。 云祁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但是我当时确实挺震惊的,我也没脑子,直接跑去问我是不是你俩亲生的” “现在想想,要是我不问,说不定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可惜脑子没跟上嘴巴,我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 “但是也挺好,爹不亲娘不爱,才给我扔出去,否则我还没法遇见这么好的师尊呢” 孟忱轻笑“你少贫嘴” “我没贫嘴”云祁神色是少见的认真。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小子,我弟弟” 孟忱点了点头“你说” “我弟弟,可讨厌我了,天天没事找事,动不动说我欺负他,然后去他父母面前告状” “给我养父母气的,哈哈哈,天天揍我,一开始我还老老实实挨揍,后来学会跑了,从村头跑到村尾,可惜还是跑不过他俩,后来谁一看见我到处跑,就知道我又要挨揍了” 第92章 序章 第二 “那小子后来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整了个大的” 孟忱点了点头“你继续” “我弟弟特别讨厌我,觉得我在,他爸妈都不爱他了,但其实他爸妈都懒得搭理我,满心满眼都是他大儿” “后来有一次,我弟弟不知道在哪听的话本子,自己跳河里,差点淹死,还是我给他救上来的。谁知道这死小子,上来就说是我推他进去的” 孟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眼” “我不知道啊”云祁解释道“我怀疑是他奶奶教的,天天挑拨离间,要不然我们兄弟俩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我有一次挨罚,我养父母不给我饭吃,还是他给我偷的馒头” 孟忱点了点头,唏嘘不已。 “所以你养父母后来就不要你了?”孟忱问道。 “对啊”云祁说道“他们可精了,趁我睡觉的时候,给我扔镇子上,等我起来,就看见自己躺大街上,身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我当时除了村子都没去过别的地方” 孟忱心里的绝望感呼之欲出,这么小的孩子,前一晚上还睡在自己家里,一觉醒来就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换成是谁都得恨他们一辈子。 孟忱转头,试图从云祁的脸上找出一丝不悦的痕迹。 并没有,云祁面色如旧。 “那你恨不恨他们”孟忱问道。 “恨?”云祁愣了愣“没什么好恨的,毕竟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而且一开始对我挺好的。况且他们明明可以把我卖给人牙子,还能小赚一笔,我已经很知足了,要不是他们抛弃我,我也不会遇见师尊” 云祁停顿了一瞬“师尊,谢谢你” 孟忱扫了他一眼,云祁眼里隐隐有泪光。 这孩子,怎么刚才不哭,现在倒是哭了。 “好了好了”孟忱连声安慰道“是师尊不好,师尊不该问你这些伤心事的” 云祁揉了揉眼睛。 “没有,不是因为这些事伤心”云祁解释道“我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他们刚把我抛弃的时候,我还是挺恨他们的,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况且他们也有苦衷” 孟忱顿了顿“真的?” “真的!”云祁又揉了揉眼睛“没骗师尊” 孟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没人会抛弃你” 云祁扎进孟忱的温声细语,眼底又是一阵酸涩,像是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云祁忽然又想起,自己刚进天山的时候,有一次孟忱罚他练功,累得腰酸背痛,但更疼的是心,总觉得师尊会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而讨厌自己。 谁知没过多久,孟忱就拿着药找他,他当时乐得在被子里直打滚,觉得自己一定没被师尊讨厌。 那时的被子软软的,正如此刻,孟忱温柔地哄他。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人喜欢,也不用委曲求全,师尊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还不开心吗?”孟忱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没有”云祁又揉了揉眼睛“师尊,真的,谢谢你” 孟忱莞尔“不是说了不许说谢谢么,这可是你刚刚教育我的” 云祁破涕为笑“师尊说得对,是徒儿错了” “行啊,知道错了就行”孟忱轻声说道“还有,别揉眼睛了” 云祁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揉的还是什么,给人一种被欺负的狠了的错觉。 “姐姐”孟忱背后传来一声稚气未退的小奶音。 孟忱回头,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娃娃正拉着孟忱的衣角。 “姐姐,你是修仙的人吗?我娘亲说,修仙的人都特别厉害,能在天上飞!真的吗” 孟忱唇角微微上扬。 “当然是真的啦” 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攥紧了孟忱的衣角。 “姐姐,他们都说你特别厉害,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修仙” 孟忱刚想回答,却见小女孩的母亲,从一旁飞快跑了过来,抱起了小女孩。 “仙尊恕罪,孩子太小不懂事……” 孟忱被她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孟忱连忙起身。 小孩的母亲几乎给孟忱跪下。 “没关系的”孟忱说道。 小女孩母亲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孟忱。 尽管孟忱此刻穿着普普通通,却依旧无法掩盖扑面而来的气质,即便被围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 孟忱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抵消掉这位母亲的疑心。 孟忱觉得自己还是很平易近人,很好说话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害怕她。 “姐姐,我师尊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不用这样,孩子也没做什么”云祁解释道。 这位母亲这才注意到孟忱身边这位俊朗的小公子。 “没关系的姐姐,不用紧张,我师尊很好的”云祁说道。 “对啊娘亲”小女孩解释道“大姐姐可好了” “小玉,说什么呢”女人低声呵斥道。 小玉被母亲吓了一跳,一抽鼻子就开始嚎啕大哭。 “娘亲坏!娘亲坏!娘亲不让小玉跟漂亮姐姐玩……” 女人看见孩子哭了,一时手忙脚乱。 “娘亲不是有意吼小玉的,小玉别哭” 说罢,女人又抬头看了孟忱一眼,面色尴尬。 “让仙尊见笑了” 孟忱摆摆手“无妨” 说罢,孟忱伸出手,想抱抱小玉。 “我来抱”孟忱说道。 女人连连往后撤“怎么好意思麻烦仙尊” 孟忱却并不在意。 “没关系的”孟忱安慰道。 女人似乎下了不小的决心,才将怀里的孩子小心递给孟忱。 孩子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孟忱分外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弄伤了她。 “小玉乖”孟忱轻声安抚道。 小玉紧紧搂着孟忱“神仙姐姐,你好香”小玉轻声呢喃道。 孟忱轻轻拍了两下小玉的背“以后不要这样跟娘亲说话了,好不好,娘亲会伤心的” 小玉听见这话,又眼泪含眼圈,欲哭又止。 “就像娘亲吼了小玉,小玉会不开心,小玉这样和娘亲说话,娘亲也会不开心的,对不对?”孟忱语气是难以言喻的柔和。 “答应姐姐,以后不许了哦” 小玉趴在孟忱怀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孟忱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小玉的根骨。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完全修不了仙,这小丫头此生注定与修仙无缘。 小玉的母亲看见孟忱说话温温柔柔的,对修仙者过度敬畏而产生的担忧,也磨灭得七七八八。 第93章 序章 第三 小玉实在喜欢孟忱,小玉的母亲也拿不定主意。 “小玉跟着我就好,等会我再把她送回来”孟忱说道。 小玉的母亲依旧放不下心,拉着小玉千叮咛万嘱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相比之下,小玉倒是难得的松弛感。 “姐姐,你能带我去修仙吗” 孟忱的大脑,在短短几秒内疯狂运转。 “小玉先跟娘亲在一起,等长大一点再去修仙,好不好” 小玉低下头,兴致不高。 “那好,是不是只要我长大一点,就可以修仙,在天上飞了” 孟忱眸光闪了闪。 “不用长大一点也可以,姐姐现在带着小玉飞一圈,好不好”孟忱问道。 小玉喜笑颜开。 “好啊好啊!” 孟忱带着小玉到一边,挥挥手召出九天。 小玉看见孟忱手里无中生有冒出一把剑,眼睛都亮了。 “好……好厉害!”小玉闪着星星眼感叹道。 孟忱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内心早已心花怒放,面上却还保持着世外高人的深沉模样。 云祁跟在孟忱后边也翻手召出赤岩。 “抱紧姐姐,不舒服的话一定早点说”孟忱说道。 小玉连连点头。 孟忱转身看了眼云祁“你也跟上” 云祁点头“师尊放心” 孟忱踏上九天,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小玉抱着孟忱的胳膊紧了几分,神色兴奋无比。 好激动! 云祁在孟忱身后紧紧跟着,看着孟忱在狂风中衣摆翻飞,一只手抱着小玉,一只手捏着剑诀,神仙下凡一般。 很好,又被她装到了。 兴奋劲没维持多久,看着篝火离自己越来越远,小玉也不由得从内心生出几分恐惧。 四周黑黑的,像藏着会吃人的怪物,只有远远一处篝火,照亮一小片夜空。抬头是闪烁着的星空,低头是飞驰而去的山水景致。 小手紧紧抓住孟忱的衣襟,攥得死死的。 离娘亲越来越远了,好害怕。 孟忱察觉小玉的不悦,低头细细看着小玉的表情。 “想回去吗?”孟忱问道。 小玉几乎哭出来。 “想!” 孟忱看见她眼圈含泪,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她飞回去。 小玉的母亲早已等候多时,看见小玉从天上回来,连忙跑到孟忱身边。 孟忱小心翼翼将小玉抱给她母亲。 小玉刚一回到母亲的怀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孟忱被这一幕惊呆了,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她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小玉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神色也有些愠怒,也顾不得面前站着的是谁了,皱起眉头语气不善。 “就算上尊没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应该照看一会就把孩子弄哭的道理啊” 孟忱自知理亏,无从辩白 “是我思虑不周”孟忱说道 “娘亲,不关姐姐的事”小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自己害怕的” 云祁也出言解释“对啊,我师尊只不过带着孩子出去飞了一圈,有什么错” 小玉的母亲依旧语气不善。 “既然带孩子走,就理应好好照看着,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带着她……” 小玉钻进自己母亲怀里,说话奶声奶气的。 “娘亲,不干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想飞一圈的” “娘亲,是小玉自己不懂事,给姐姐添乱了” 小玉的母亲原本想着,是孟忱非要带着小玉到处乱飞。不成想这竟是小玉自己要求的,刚刚脑子一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说出来,现在回过味才觉得自己实在大错特错。 “上尊……”小玉看向孟忱的眼神有些迟疑“是我……” “无妨”孟忱摆摆手“是我思虑不周,吓到孩子了” 小玉扒拉着她母亲,想让孟忱抱抱。 孟忱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对不起姐姐”小玉小声嘟囔。 孟忱笑了笑“没事的,等小玉长大一点就好了” 小玉这才破涕为笑。 “那等我长大一点了,可以跟着姐姐去修仙吗” 孟忱有些迟疑。 “小玉不想跟母亲在一起吗”小玉的母亲似乎看出了孟忱心里的纠结。 这下换成小玉迟疑了。 “那还是算了,我想永远跟娘亲在一起” 旁边有人喊孟忱,想跟孟忱敬酒。 孟忱回头看了看,天山的弟子们围着篝火,旁边还站着个不认识的人。 “上尊快去忙”小玉的母亲说道“不耽误上尊了” 孟忱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过去。 围着篝火的天山弟子们皆是面色不善。 “衡清上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端着酒碗过来“衡清上尊莅临,有失远迎,哈哈哈,还望上尊莫要怪罪” 说罢,男人将装着酒的大碗递给孟忱,孟忱伸手接下。 男人反手想摸孟忱的手,孟忱不着声色地避开,看向旁边的方旭。 “不知这位是……” 方旭的脸都快绿了,谁能想到这人竟如此狗胆包天,孟忱都敢招惹。 云祁也面色不善的看着男人。 “这位是马大人,是这里的知州”方旭答道。 明明心里不悦,却还因为他知州的身份不得不有所收敛,毕竟是一州长官,手下势力盘根错节,加上天山不允许他们过度干涉人界事宜,一来二去,竟拿他没办法。 男人许是借着酒气,醉醺醺地想往孟忱身上凑。 “上尊,怎么不喝呢,难道是不给我马某人面子?”男人大着舌头,说话时口水都要喷出来。 孟忱恶心得不行,低头一看,碗里根本不是没什么酒劲的米酒,而是极烈的烧刀子。 孟忱多少年没遇见这样的事,不悦已经挂在脸上了,男人却还不知道收敛。 “上尊……” 云祁毫不客气,拔出赤岩挡在男人面前。 “大人恐怕是喝醉了,眼睛花,这位是天山剑宗的衡清上尊,大人莫要认错了人” 云祁语气不善,睫毛下半眯着的双眼里迸射出丝丝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能让男人人头落地。 许是酒壮怂人胆,又或许是无知者无畏,男人被云祁剑上寒光吓得一颤,定睛一看却是个半大小子,不禁冷哼一声,言语愈发轻纵起来。 “上尊,千不该万不该让个毛头小子来拦着我啊,要知道……” 男人一个劲地往前靠,孟忱眉头紧蹙,云祁也毫不客气,长剑直接架在男人脖子上。 “马大人,要是再上前,这把剑可就说不准在哪了”云祁冷声说道。 第94章 序章 第四 男人被脖子上的长剑吓得一个寒战。 像是看不懂周围人铁青的脸色,紧跟着反应过来,云祁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这里的弟子们尚且需要给他留三分颜面,何况是个女人? “你敢!”男人又灌了口酒。 “我是知州!这方圆多少里的人都听我调遣,何况你这个娘们”男人恶狠狠怒骂道,却又忌惮自己脖子边上的剑,别真要了命。 “你赶紧的,把剑放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云祁几乎能闻到男人嘴里混着酒气的臭味,熏得直皱眉。 男人却理解成云祁害怕了。 暗道修仙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男人的行为愈发大胆。 “够了!”杨清呵斥道“马大人,还请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位可是天山的衡清峰主,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杨清等人,平时工作深入基层,不得不跟这些人界的官员打交道,平时这位马大人也言行举止轻浮,常常出言挑逗天山貌美的弟子。 但杨清念着种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只能轻飘飘地出言制止,不成想她的纵容竟让他愈发无法无天,今天更是来了个大的,调戏大名鼎鼎的孟忱。 周围的百姓们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况,四下里噤若寒蝉。 孟忱周身气息冷若冰霜,一双眼睛不带一丝温度,紧盯着男人。 孟忱位高权重,走到哪里别人都得给她三分面子,不成想今日竟能遇上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衡清峰主?”男人不屑地冷哼“长成这样,还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呢” 杨清气得浑身发抖。 “你平时对我们这些弟子出言不逊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意思,真以为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我呸!”男人朝杨清吐了口唾沫“给你点颜色,还真以为自己是盘子菜啊,我可是知州” “你赶紧把剑给我放下来!”男人仰着鼻孔和云祁说道。 云祁眼神像要把他千刀万剐,却忌惮天山不许随意屠杀普通人的门规,不敢动手。 “马大人,知州做得很威风啊”孟忱冷声说道。 “呵”男人冷笑一声。 原本热闹的氛围一扫而空,气氛冷却下来,百姓们早已被这位知州欺压多年,磨平了反抗的棱角,远远躲着不敢出声。 “诸位百姓”孟忱冷不丁发问“不知对这位知州大人有什么看法?” 没人敢出声,男人得意扬扬地看了一眼。 “我为官数十载,最是廉洁清明,是被乡亲们敬爱的父母官,谁能说我有半点不好?” “你放屁”人群中挤出一位健硕的男子“这么多年,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你还有脸说自己廉洁清明?你家里收受的贿赂,怕是几间屋子都放不下,几辈子都花不完!” 一席话义愤填膺,有了出头的,其他人也连连怨声载道。 “就是就是,谁家不给他送礼,他就变着法子找人麻烦,还有年前,生生把订了婚的姑娘拉去他府上当小妾,她爹气不过,跑去和他理论。结果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活活被打死了” “还有,去年刘家老三杀了人,他收了银子,打了一顿板子就给人放出来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孟忱听着众人叫苦不迭,心里也有了答案。 “云祁,把剑放下”孟忱说道。 云祁错愕地看了孟忱一眼,却正好对上孟忱凌厉的一双眼睛,顿时明白了孟忱心中所想。 马知州还以为孟忱是真怕了自己,得意扬扬看着杨清和身后的百姓们。 眼神里似乎在说,看,没人给你们撑腰。 杨清急得快哭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除掉马知州,不成想孟忱竟这般轻轻放下。 刚刚检举马知州的人也满脸菜色,心里想着等明天怕是逃不了的一劫。 “马知州作恶多端,不得人心,草菅人命恶贯满盈。今晚跟着我走一趟” 马知州得意的笑僵在嘴边。 “你干什么!我可是知州大人!” 孟忱冷哼一声“知州?杀你我都嫌弃脏了我的剑” 孟忱活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阎王,马知州想都不敢想,自己面前的这位貌美女人,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还有人想要检举这位马知州,尽管来我天山营地”孟忱转过身,朝着百姓们说道。 看见多年以来盘踞的一颗毒瘤终于被孟忱处理,霎时间,四周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 “既然你们人界的处置不了你,那就由我处置你”孟忱说道。 四下里百姓们兴奋得几乎哭出来,曾经被他欺压过的百姓,干脆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青天下当有正道,恶人自有人磨。 “我先走一步,大家吃好喝好,告知他的家人,准备后事” 马知州吓得站不稳,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你、你们不能杀我……” 云祁心里憋着一股恶气没出,不想跟他废话,毫不留情架起马知州往回走。 “我可是知州!你们不能杀我!” 没人理他,孟忱将他带回了天山的营地,外面吐露马知州罪行的百姓排成了长队,杨清正忙着找人记下来。 云祁一路将马知州拖到营地中间的院子里,孟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方旭也站在一边,马知州这么多年就像瘌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恶心人,现在这个毒瘤终于要被拔出,实在痛快。 马知州跪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已经被吓破了胆。 云祁不愿废话,拔剑就想杀了他。 “慢着”孟忱制止了云祁。 “师尊?” “你退后”孟忱说着拔出九天“这样的恶人,还是我亲手解决的好” 云祁与方旭都明白个中缘由,杀了马知州不费吹灰之力,但修仙人士随意屠杀普通人,一直为修仙界不齿。 “师尊,还是我来”云祁打断道“为了他这样一个垃圾,不值得啊师尊” 第95章 序章 第五 孟忱瞟了他一眼。 “云祁,退后” 方旭也看不下去了“上尊,我来,反正我无名小卒一个,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无妨,我乃衡清峰主,天山不会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们俩,一旦被发现,可是要被废去修为的” 云祁依旧纠结“可是……师尊!” 孟忱挥手示意云祁安静,一双好看的眉毛紧蹙,神情在月色中晦暗不明,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等回了天山,我自会去请罪,此人恶贯满盈,不杀难解百姓心头之恨” 见孟忱态度强硬,云祁与方旭也没办法制止。 云祁心里明白,孟忱看着温温柔柔很好说话,实则是个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性子,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只怕多说无益。 方旭还想继续说什么,云祁不着声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孟忱手起剑落,院内只见一道耀眼的剑芒,再回神,马知州已经软趴趴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这一剑干净利落,马知州连声惨叫都没有。 “拉下去处理了”孟忱揉了揉眉心“我去休息了” 营地外,百姓对马知州的批斗持续到半夜,最后还是杨清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才勒令所有人离开,明天再来。 孟忱一连奔波数日,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孟忱床前。 “忱儿”男人轻呼。 孟忱睁开眼,面前赫然站着自己的师尊,不,应该说是自己的父亲才对。 “忱儿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喽” 屋外传来女人温柔的轻呼。 孟忱眼里蓄满泪水“娘亲!” 女人带着笑意进门“忱儿,饿不饿,早上想吃什么?” 孟忱的泪水夺眶而出,跑过去抱住女人。 “娘亲”孟忱小声说道。 这两个字孟忱已经许多年没说出来了,冷不丁这样喊一声,竟觉得别扭。 女人轻拍孟忱的背。 “怎么了忱儿,做噩梦了吗” 孟忱摇了摇头“没有” 女人浅笑“那是怎么了,忱儿,是不是不开心” 孟忱吸了吸鼻子。 “没有,就是想娘亲了” “好了好了”孟忱的父亲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是说好了今日出去踏青,快走” 孟忱这才依依不舍离开母亲的怀抱。 一番梳洗打扮,孟忱扎着小女儿的发髻,穿着一身桃红衣衫跑出房间。 “父亲,母亲,我好了” 不成想,院子里却是一番血肉模糊的景象。 带着狰狞鬼面具的黑衣人,手里拿着染血的长刀,站在孟忱父母的尸身旁边。 注意到孟忱的存在,黑衣人举着长刀朝孟忱走过来。 孟忱又悲又惧,自己的父母被杀,尸身还躺在地上,下一个被杀的就该是自己了。 孟忱双腿发紧,看着黑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忱儿,快跑!”躺在地上,只剩一条手臂的父亲高呼。 孟忱这才回神,撒丫子就跑,黑衣人紧紧跟在孟忱身后,寸步不离。 眼见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孟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不知跑了多远,大街上空无一人。孟忱绝望地高呼,却没有回应。 像是一个人掉进一团黑雾,模模糊糊找不到方向,孟忱心里还揣着父母的死,满身的力气无处施展,只能在大街上发足狂奔。 大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孟忱想找人求助,却没人理她,孟忱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如同溺水窒息般的绝望席卷全身,孟忱大口喘着气,怎么也找不到抓手。 脚下不再是石板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乡间的泥道,孟忱跑的鞋都掉了,却还一刻不敢停。 前面没有路了,摆在孟忱面前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孟忱想停下脚步,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双腿却忽然不听使唤,直冲着悬崖跑过去。 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坠,失重感席卷全身。 悬崖百丈高,下面还萦绕着森森雾气,一旦摔到地上,必死无疑。 孟忱绝望地闭上双眼。 双腿抽搐了一下,孟忱瞬间清醒过来,再无睡意。 又是梦。 自从在阿囍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日一般的梦魇便时时刻刻环绕着她,勒紧她的脖颈,让她难以呼吸。 外面春光正好,温暖的阳光顺着窗户纸打在房间的地面上,空气中飘荡着青草的香味,连温度都不冷不热,宜人舒适。 可孟忱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云祁?”孟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师尊醒啦!” 少年身穿白衣,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春日的暖阳恰好照射着他的侧颜,整个人在阳光中站立,长剑还负在背后,可能刚刚在外面练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温暖的阳光在他笑意的衬托下,都逊色了几分。 “师尊饿不饿,我煮了粥”少年上前,站在孟忱床边。 “好”孟忱应了一声。 云祁硬朗的眉眼弯弯,牵起的嘴角下露出两颗虎牙。 “好,那师尊先收拾收拾,我去给师尊盛粥” 孟忱点了点头。 云祁出门时还很懂事的把门带上,孟忱缓缓下床,梦里一幕幕走马灯般的挥之不去,坐在镜子前,孟忱吃惊的看见自己脸上满是泪痕,眼圈还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孟忱长叹口气,自己这副模样竟被徒弟看见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云祁逆着光的模样,打断了走马灯。 孟忱狠狠拍了拍脑袋。 “想什么呢”孟忱小声呢喃“那可是你徒弟啊,论岁数,你都能当他奶奶了” 等到梳洗完毕,孟忱打开房门,云祁早已端着早饭在门口站着了。 想到今早被云祁看见自己的窘境,孟忱有些难堪,又觉得这样难堪的场景都多少次了,厚着脸皮喊云祁进屋。 云祁把饭菜一样样放在餐桌上。 云祁手艺一向不错,孟忱在天山还听说,他曾去给厨娘打下手。 这一桌子菜更是品种丰富,色香味俱全。 “这个包子,是你早上包的吗”孟忱指了指。 “这是昨晚包好的,早上上锅蒸一下就好,很方便的”云祁解释道。 云祁的腰间还悬着剑,就这样站在孟忱旁边。 “你吃了没有”孟忱问道。 云祁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孟忱会问他。 “早上还没吃” 孟忱点了点头,拿起一边空着的碗盛了粥。 “坐下一起吃,站着干什么”孟忱说道。 第96章 序章 第六 “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云祁问道。 “明天” 云祁被粥烫了一下,连连咳嗽。 “怎么这么着急” 孟忱递过帕子,云祁接下擦了擦嘴。 “等回了宗门,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况且你杨清师姐也忙得很,咱们留在这里,要给她添麻烦了,还是尽早”孟忱解释道。 “那等会我去收拾东西,再跟杨清师姐,还有方旭师兄他们说一声” 孟忱嗯地应了一声。 “昨晚那个男的呢”孟忱冷不丁问道。 “那个马知州,杨清师姐把他的遗体送回家了,他家里人还想过来闹事,可惜他为官这些年,名声实在太臭了,被百姓堵在家里不敢出门,此事也就作罢” 孟忱点了点头“明白了” “不过师尊,昨晚为什么不把小玉带回天山啊,我看她还挺喜欢修仙的” 孟忱抬眸看着云祁。 “她没什么修仙的天赋,只怕我将她带回天山,才是耽误了她。况且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孟忱解释道。 “更何况,这孩子太小了,根本离不开母亲,只怕一过新鲜劲,就得哭着喊着回家” 云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师尊,根骨要怎么摸,我好想学” 孟忱浅笑。 “怎么,想收徒弟了?” “我没有”云祁连忙放下碗筷解释“我就是好奇,师尊怎么那么厉害,一摸就知道了” “根骨在眉心”孟忱解释道“在眉心跟鼻梁交汇的地方,你伸手摸一下,能感受到灵力的” 云祁伸出手摸索了一番“是这里吗师尊?”云祁指了指。 “不是这里”孟忱说道“往下一点” “过了过了,在这”孟忱起身,在云祁眉心一点。 “在这里,你好好摸一下” 云祁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好厉害!”云祁感叹“真的有!” 云祁一只手按在自己头上,表情激动又认真,活像村口挖到蛐蛐的傻子。 “快点吃饭”孟忱被他的样子逗笑“你灵根很好,很容易摸出来的。快吃饭,等会要凉了” 云祁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继续吃饭。 杨清在得知孟忱第二天就走非常震惊,心知孟忱回了天山还有诸多事宜,也不好阻拦。 加上汾河镇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杨清也日日忙得不可开交。 “上尊,以后若是得空,一定要常来啊”杨清告别的语气依依不舍。 “放心”孟忱嘴边带着轻浅的笑“一定会的” 孟忱不过来了几天,就把困扰杨清多年的毒瘤给解决掉了,杨清乐得做梦都能笑醒。 返程远比去时放松多了,两人御剑走走停停,走了数日才回到天山。 孟忱刚回天山,便被叫去了正则峰的中央大殿。 天山上下早便得知,孟忱拔除汾河镇囍魔的事,裴奕更早早候着,准备给孟忱接风洗尘。 孟忱刚一进屋,便看见裴奕与姚茯端坐殿内,正等着她。 “二位师兄”孟忱喊道。 “阿忱,囍娘娘的事办得好,干净利落,云祁也很不错,很有天山弟子的样子” “囍娘娘精通幻境,最难处理,阿忱,你此番费心了” 裴奕一连说了许多,半晌才被姚茯打断。 “好了师兄”姚茯说道“师妹一向如此,这么多天舟车劳顿,想必累了。师妹快坐” 孟忱松了口气,坐到一边。 “云祁,你也坐”姚茯指了指孟忱旁边的座位“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景延等会就能回来,咱们师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姚茯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说道。 “景延等会就能回来?”孟忱语气里满是惊讶“这么巧” “对啊”姚茯说道。 “景延原本过几天才能回来的,前不久听说你要回宗,他也马不停蹄开始往回赶,谁知道这么巧,你们两个竟然同一天回来” 孟忱嘿嘿笑笑。 “师兄,今天是你掌勺吗” “今天不行”姚茯无奈的摇摇头,举起自己的手。 “前几天炼药的时候,把手烧伤了” 姚茯的手洁白如玉,十指修长,可惜手背上缠满绷带,盖住了上面可怖的伤疤。 “怎么这么严重”孟忱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师兄怎么这么不小心” 像姚茯这种精通炼药之人,一双手尤为重要。 “没关系的”姚茯解释道“是我太大意,不过不要紧,过几天就能好,等到时候师兄再给你做饭” “下次不会这么不小心了”姚茯说道。 “景延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裴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应该快了”孟忱朝门外探望。 “是谁喊我呢” 门外是景延欢快的声音。 “我刚刚去端阳峰,把宋钰带过来了,师兄快开饭我要饿死了” 果不其然,宋钰跟在景延身后进了门。 “见过各位师伯”宋钰对着几人行了个礼 “宋钰也来了啊,正好,你们师兄弟也聚一聚”孟忱说道“子澈呢” “子澈在练习剑法”裴奕说道“稍后就过来” 孟忱忍不住为子澈叹了口气。 “师兄,不是我说你,你管子澈管得也太严了,我每次来正则峰,子澈都在修炼,劳逸结合啊,这样闷头练不一定是好事” 景延也跟着帮腔“对啊师兄,赶紧放子澈出来,我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还挺想他的呢” 裴奕笑了笑,俊美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是我的错,等会就去把他叫过来” 明明孟忱也没走多久,可见到子澈时,却还是被子澈的变化惊到。 “子澈怎么长高了这么多”孟忱惊讶的感叹道“我走的时候还没这么高的” “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裴奕说道“我看云祁也长高了不少” “对啊对啊”景延对此也感受颇多“宋钰当时就这样” “快点吃饭”孟忱说道。 “都累了,你们师兄弟三人一起去偏殿,正好聚一聚”裴奕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偏殿“那边饭菜也已经备好了” “还是师兄考虑周到”孟忱坐在餐桌前“要不然和小辈们一起吃饭,总觉得他们太拘束了” “快别说了”姚茯给几人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我们师兄弟都多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别说那些其他的” 第97章 序章 第七 天山一向有食勿言寝勿语的传统,虽然弟子们对此一笑置之,但裴奕却是其忠实拥护者。 用景延的话来说,就是在一起吃饭实在没什么滋味。 几人酒足饭饱,孟忱面色愈发凝重。 姚茯似乎看穿了孟忱心里所想。 “师妹怎么了,从回来就开始闷闷不乐” 景延与裴奕也纷纷看向孟忱。 “倒是没什么……”孟忱说道,语气有些迟疑“我处理完囍魔后,去杨清他们的营地休整了一会,遇见当地的知州,此人实在作恶多端,我看不下去,便将他杀了” 几人听闻皆是一阵沉默。 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不要紧,天山与修仙界一向不允许随意屠杀普通人,要说是件大事,此人无恶不作,是许多年来盘踞在百姓心头的毒瘤,孟忱此番是为民除害。 “那阿忱,你怎么看”裴奕问道。 “我想,既然天山早早便定下规矩,那无论是谁都要遵守,我也不例外” 裴奕面色凝重“你要知道,这可是要废去修为的” 孟忱无从辩驳。 “那不妨换个思路,阿忱进后山垂灵洞府禁闭一两个月,也就算过去了”裴奕说道。 “但这样,天山的规矩不形同虚设,师兄,我既然和你说了,自然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 裴奕长叹口气。 “阿忱,难不成你要师兄废去你的修为?还是挨上几鞭,再关禁闭,关个几十年?” 孟忱沉默了。 “照理说,这件事属于放一放,时间长了就能过去的,阿忱,你也别这么较真”裴奕眉头紧锁着说道。 “师兄,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杀人时便已经做好回来受罚的准备,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裴奕叹了口气。 “那好,那我以掌门的身份,罚你进垂灵洞府,禁闭三个月” “明日便去” 孟忱起身,对着裴奕行了个礼。 “是” “不过,还请师兄多关照云祁” 裴奕听见云祁二字愣了一瞬。 “你放心,你的弟子便是我的弟子” 唤灵洞府和垂灵洞府,一字之差却大相径庭,唤灵洞府灵气充沛,最适合修身养性,打磨实力。而垂灵洞府湿冷无比,黑咕隆咚不分昼夜,无论对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极大的折磨,所以一向是惩罚犯错弟子的场所。 “师兄,下一个疗程还需要你来万药峰,我来为你施针”姚茯说道。 孟忱还在想禁闭的事,听见让裴奕去万药峰,立刻回过了神。 “师兄怎么了”孟忱问道。 裴奕摆了摆手。 “无妨,这几天灵力不稳,所以经常去师弟那里,请师弟为我调养” 孟忱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师兄受伤了呢” 裴奕勾了勾唇角“怎么会,倒是姚茯,这几天炼制丹药,需要一种有腐蚀性的材料,手都受伤了” 孟忱又用关怀的眼神看着姚茯。 “师兄,你也得多留心啊”孟忱说着,神色满是担忧。 “没关系的”姚茯并不在意“这都是小伤” “前段日子汾河来的小丫头,这段日子万药峰将养得不错,等过段日子,等她再好些,就可以送她回家了”姚茯说道。 “那太好了”孟忱语气激动。 小姑娘当时送过来的惨状历历在目,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不过师兄,你也该收个徒弟了”景延打岔道。 姚茯闻言一愣。 “你小子,收徒这事得看运气,求不来的” 孟忱幸灾乐祸看着姚茯。 原来他俩都没收徒,每天被大师兄耳提面命,现在孟忱有了徒弟,就差一个姚茯了 “对啊师弟”裴奕被提醒,忽然想起来这茬“现在就差你了” 姚茯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得啊” 几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通,孟忱想着自己还要去垂灵洞府,便先向几位师兄弟辞别,离开了大殿。 云祁已经在大殿外等候多时了。 “走,咱们回衡清峰”孟忱说道。 “为师明天就要去垂灵洞府禁闭,要在那里待三个月” “啊?”云祁完全没料到孟忱竟真的会自己请罚。 往常各位峰主也有犯错的时候,但都轻轻放过,孟忱这件事也一样,杨清寄回天山的信件里压根没提到孟忱杀了马知州,谁知道孟忱这么较真,竟真的自己请罚了。 “可是师尊……”云祁还想劝劝孟忱,这件事只要孟忱自己想开,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孟忱一向是个倔脾气,认定了自己需要受罚,就必须自己领罚去。 “好了,为师明白”孟忱拍了拍云祁的肩膀。 “为师有错在先,于情于理都该受罚” 云祁沉默了半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忱的性格比裴奕还古板,或者说,孟忱是倔,裴奕是轴。 “那好,师尊,弟子等您回来” 孟忱第二日早早动身,因为担心自己一旦走得晚了,云祁会来送她。 到时候又得黏黏糊糊说上一阵,孟忱不想。 孟忱只在求学时被关过一次,那一次只关了三天,是因为她偷跑出去斩杀穷奇,还弄断了师尊的一把剑。 那把剑是她师尊的心头好,加上孟忱偷跑出去,数罪并罚,才被关了几天。 孟忱施展灵力,掌心兀自冒出一团火焰来。 洞内湿冷,隐隐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孟忱缓缓走了进去,石门兹拉兹拉自己关上,洞内陷入无边的黑暗。 孟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她还记得,前面有个小石窟,还算干净整洁。 孟忱小心翼翼挪了过去,掸了掸石头上的灰,坐了上去。 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坐调息。 而另一边,云祁的日子也不好过。 孟忱不在,整个衡清峰空荡荡的,云祁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留守儿童,日日在家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孟忱赶快回来。 幸好有子澈和宋钰,常常来陪他。 可子澈跟宋钰不可能天天待在衡清峰,晚上他们都是要回去的。 每当夜幕降临,云祁都忍不住想。 自己没来衡清峰的时候,孟忱是不是就像这样寂寞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越想心里越难受,最终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永远陪着师尊。 第98章 序章 第八 “云祁,云祁!”山脚下是子澈的呼喊声。 云祁缓缓睁开眼,四周汹涌的灵气归于宁静。 “怎么了”云祁缓缓睁开眼问道。 子澈看着云祁修炼带动的灵气连连咋舌。 “我说云祁,你别太逆天,这也太厉害了” “好好好”云祁连忙打断他“你想说什么,快说” 子澈清了清嗓子。 “今天下午我师尊,还有端阳峰主景师叔会去指导擂台,你也得去” 云祁对擂台不太感冒。 “我不去行么……” “那可不行”子澈在云祁身边坐下“这次好多人都会去呢,特别热闹” 云祁想了想“那你藏经阁那边不是还有事么,不去了?” “不去了,我找了宋钰师兄替我”子澈说道。 “你必须去啊”子澈再三叮嘱。 云祁托着下巴,有些迟疑 “你必须去,否则都对不起我特地去求宋钰师兄” 云祁没办法“好好好,我去” 子澈脸上这才绽放出明媚的笑意。 “对啊,这才是我的好师弟” 云祁毫不留情地拍子澈后脑勺“你再说,再说我不陪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子澈连连道歉“我错了” “你千万跟我一起去,然后你最好是跟外门的那个大高个打,你知道,那个长得黑咕隆咚个子挺高的那个” 云祁隐隐有些印象。 “我知道他,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牛劲,我真受不了。到时候我师尊也在,你去挑战他,我就不用跟他打了,省得我师尊又说我” 云祁不屑地冷哼。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殷勤,原来是有求于人” “我真求你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帮我这个忙”子澈拉着云祁,语气真诚。 “好好,我答应你”云祁说道“不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子澈恨不得直接起飞。 “没关系,你想吃什么不,我给你买” 云祁故作深沉地摆了摆手。 “不必,我在悟道” 子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你可拉倒,不过师叔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就那天吃饭的时候看见她一次,现在没她解救我,我成天被我师尊拉着练剑,要累死了” “还有快两个月呢”云祁无奈的说道“你先忍忍” 子澈长叹了口气。 “我的天,时间这么慢的么,我还以为师叔快出来了呢” 云祁冷哼一声“你想得美,也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子澈也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垂灵洞府我去过一次,被关了两天,里面又黑又潮,没个好地方” “不过你担心什么,师叔可是第一剑修,这点算什么” 云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浮现的,是孟忱生病时的脆弱。 有时候第一剑修也不是无所不能。 可偏偏孟忱此人,太多年一直被人寄予众望,所以养成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习惯,哪里疼从来不说,恐怕哪天被人打吐了血,也能全咽下去,不让别人看出破绽。 可惜孟忱威猛强大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他的这些话,怕是没人会信。 “想什么呢”子澈打岔道。 云祁看了看他。 “我没事,我就是担心师尊” 不用他们俩担心,孟忱此时已经进入无我之境,眼睛一闭就是几天,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就继续打坐。 要是换做旁人,恐怕会疯。可惜孟忱不是一般人,甚至还觉得这里安静,非常适合修炼。 加上她这些年,修为方面一直没有大的突破,她自己也十分苦恼。 这下倒好,两全其美。 只可怜云祁日日茶饭不思地担心孟忱。 “那我先回去了,你一定要去啊”子澈再三叮嘱道。 云祁也再三承诺,子澈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衡清峰。 偌大的衡清峰再一次只剩云祁一人,十分寂寞。 只能安慰自己,去打擂台也好,说不定能在师尊出关前有所突破,给师尊一个惊喜。 等到了时间,云祁准时下山来到擂台边。 果然如子澈所说,擂台人声鼎沸,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云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云祁!你怎么自己坐着”子澈很快发现了云祁“快过来排队,我给你占着呢” 云祁朝高台望了一眼,裴奕与景延正端坐其上。 “来了来了”云祁忙不迭跑过去。 “拿好了”子澈再三嘱咐“你是第二十三,千万记住了” “我记住了”云祁也再三承诺。 离云祁的号还有十万八千里,两人坐在一边观看擂台上的比试。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云祁感慨道“往常从来没见过” “你不知道,今天两峰峰主都在,要是表现优异,修炼资源能提升一大截,当然人多了”子澈解释道。 外门修炼资源需要弟子们努力争取,像今天,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明白了” 台上的比试结束,裁判又往下叫了一号。 “到我了”子澈说道“我去了,你别忘了看我” 说罢,子澈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师尊。 裴奕正端坐着,浑身上下都是不可侵犯的威严。 子澈在天山年轻一代里,也算难觅对手的存在,只有这个大高个,子澈一连几次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子澈信步走上擂台,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但只要不是那个傻大个就行。 另一侧,黑乎乎的人影也缓缓上了擂台。 子澈看见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住了。 “子澈师兄” 另一边云祁也十分错愕,他亲眼看见子澈拿了跟傻大个一组的号给他,为什么现在子澈又跟他一组了。 只怕是傻大个跟别人换了号码,这才阴差阳错跟子澈凑在一起了。 云祁叹了口气。 子澈只能自求多福了。 擂台上,子澈的脸色也绿了又绿。 心道今天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子澈又转头看了眼师尊。 裴奕神情不变,看着擂台上的子澈。 子澈几乎两眼一黑,深吸了口气,盯着傻大个。 “大个,开始”子澈说道。 两人相互行礼,大个的武器是把长刀,又高又壮的身材武起大刀虎虎生风。 云祁神色凝重了几分,怪不得子澈这么忌惮他,此人实力的确不差。 只怕他自己对上,也会非常棘手。 第99章 序章 第九 大个一把长刀虎虎生风,子澈虽然赛前心里忐忑不安,但真碰上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子澈最不擅长的就是比谁力气大的肉搏,可偏偏大个空有一身的蛮力,打得子澈节节败退。 云祁紧紧盯着擂台,眉毛蹙起。 子澈的招式,都被大个以一种强硬的姿态轻松化解。 一道一道的剑芒,斩在他身上,可他却像不会疼一般,丝毫不见疲态。 云祁抬眼,果不其然,裴奕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他堂堂掌门的大弟子,居然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可天地良心,子澈只打不过这种不怕疼的怪物,打其他人还是轻轻松松。 眼见子澈额角满是细汗,云祁也坐不住,起身盯着擂台。 不得不承认,除了体能,子澈无论是招式的熟练程度,还是灵力储备,都远超大个一大截,可偏偏大个撞上了子澈最薄弱的痛点。 但子澈也不是没有脑子,只会蛮干的人。 大个防御系数点满,但攻击力度不够,面对这样的对手,只有使出强力一击,拉爆他的王八壳,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子澈的攻击逐渐收敛锋芒,甚至故意卖了几个破绽。 场上隐隐能听见有人在喝倒彩,云祁冷哼一声,他与子澈同窗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子澈的路数? 大个一连几次进攻,子澈不是堪堪避过就是阻挡他的剑芒,就是不主动出击,大个心里狐疑,却想不了那么多。 擂台上的局势,瞬息间便有千变万化,怎么想得过来。 四周为他喝彩的声音此起彼伏,大个沉溺其中,一时乱了分寸。 子澈已经与他僵持许久,怕是没什么力气了。 想到这里,大个嘴角浮现自信的笑容。 子澈与他拉开距离,静等大个自己漏出破绽。 果不其然,大个沉浸在扬扬得意的情绪中,举着大刀冲上前去。 一道耀眼剑芒闪过,大个猛地向下一劈,连擂台上铺设的石板都被震碎,尘土漫天。 大个回神,却见子澈早已不在原地,心中警铃大作,却来不及了。 身后带起一阵风,大个连忙回头,持刀相抗。 子澈这一剑,凝聚了身上大半灵力,只怕云祁对上,也很难脱身。 剑芒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全身,大个将全身灵力凝结于刀尖,试图挡下这一击。 否则,这样一剑砍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啷一声,不知是谁的武器折断了。 众人被子澈惊世一剑震撼,断的一定是大个的长刀。 擂台上又是几道剑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等到众人回神,却见子澈半躺在地,洁白的衣服上沾满灰尘,唇角沾血,很是狼狈。 手边,还有把断剑。 原本热闹的观众席一片哗然,子澈这一剑相当强悍,在座各位没几个能扛下来的,坏就坏在子澈的剑断了。 大个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 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抗下子澈这一击! 四周像是炸开锅一番,质疑声满地,原本为子澈这一剑热血沸腾的弟子们,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神色讪然。 “怎么可能,他作弊!”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对大个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子澈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阴招,怎么可能让他的剑断掉。 子澈的剑不是天山产出的,而是南宫家世代相传的一把剑,可正因为此,谁也不敢说这把剑到底威力如何。可再怎么威力不佳,也绝没有断掉的道理啊。 就算是天山外门弟子练习用的剑,也不会说断就断。 子澈又吐出一大口血。 裴奕脸都黑了,却还保持着掌门的修养,面上带着和煦的笑。 可这笑意,怎么看都不深达眼底。 云祁也连忙冲上擂台,搀扶起子澈,还不忘捡起子澈掉在地上的断剑。 子澈右手软塌塌的,想必是断了。 大个傻乎乎地站在擂台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个自己也蒙了。 他本做好了全力抵抗子澈这一击的准备,谁知这一道剑芒竟然半路停下,他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子澈耍什么花招,连忙举刀相抗,上去就是几刀,谁知一转眼,却看见子澈手里一把断剑,当即收势,可已经来不及了,子澈已经被击飞出去。 剑修剑断,还是在全力一击时断掉,这可是相当灾难性事故。 “还好么”云祁小声问道。 子澈想说些什么,却一阵咳嗽,又是一口血,淌了两人一身。 “好了你还是别说话了”云祁连忙说道“断剑的事等会再说,你先下去休息” 子澈面色痛苦,明明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能打败困扰自己多日的对手了。 四周还充斥着对大个的质疑声,大个嘴笨,连为自己解释一句都不会。 最后还是裴奕为他解了围,让他下去。 可原本围着大个,为他打气的人全都不欢而散。 修仙最看重品行,大个用不明不白的手段取胜,众人自然看不上他。 云祁原本搀扶着子澈,可子澈全身使不上力气,只好小心翼翼将他背回正则峰。 “你坚持一会”云祁说道“我马上去万药峰找人来” 子澈没说话,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为师尊争一口气,几乎成了他的执念,可他这次输得这么难看,还不知道师尊心里得有多难过。 子澈无奈地闭上眼。 另一边,万药峰姚茯听见子澈手臂断了,也连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子澈软趴趴躺在床上,右手无力的搭在一边。 “来,子澈,师叔看看”姚茯拉过子澈的断手,细细看了看。 “不要紧,好好调养几天就行”姚茯说道。 云祁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子澈依旧死鱼一般躺在床上。 姚茯来时也听云祁说了擂台上发生的事,子澈从小就敏感,这次与胜利失之交臂,不知道心里得有多难受。 姚茯坐到子澈床边。 “师叔明白你心里不好受,但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对不对,断剑也不是你能主宰的事,不必过于挂心了” 子澈张了张嘴,想说话,临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第100章 序章 第十 姚茯眉眼轻颤,实在于心不忍。 “子澈,师叔明白你的不易,你师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此番你的实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等过后,师叔再给你找一把更好的剑,好不好” 子澈刚吐过血,嗓音嘶哑无比。 “我明白,师叔……” 云祁站在床边,眼皮跳了跳。 子澈要强惯了,这次只怕得好好缓一会。 “你的伤需要静养,等会我给你开一副药送过来,你一定记得按时吃,来,把手给我,师叔给你包上” 子澈小心翼翼抬起断手,疼得他呲牙咧嘴。 “师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这把剑是我母亲当年给我的,是南宫家传了好几代的宝剑,偏偏到了我这一代折断” “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我娘交代呢” 姚茯浅笑。 “没关系,等师叔为你寻一把更好的” 姚茯说罢,似乎想到什么,一双如玉的眉眼冷峻了几分。 “宝剑不会随意折断,等我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姚茯走到一边拿起断剑细细观察了一番。 “你这剑我先拿走了,等过一阵子再还给你” 子澈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又是一阵咳嗽。 姚茯摆了摆手“你好好休息,云祁,你照顾着他点” “弟子明白”云祁起身,送走了姚茯。 “云祁!!!”子澈在屋里大喊,配合上他嘶哑的嗓子,叫魂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云祁跑回来“别鬼叫,难听死了” “云祁啊,气死我了”子澈完好的一条手臂哐哐捶床“搞什么,我好不容易打赢他一次,结果剑断了,剑断了!云祁,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看见有人打架打一半剑断了的,结果就是我自己的” “气死我了!”子澈无能狂怒。 “好了好了,省着点你的嗓子”云祁抿着嘴“你以为你现在说话声音很好听么” “你快点别打击我了”子澈愤怒的干嚎“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对我的剑下手,否则我剥了他的皮!” 云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怎么这么确定有人对你的剑下手,万一是你的剑老化了呢” “你想什么呢!”子澈怒目而视“那是宝剑,我祖传的宝剑!你以为树杈子呢,想断就断” “完蛋了,这可是我娘的宝贝,要是让她知道了,得把我打死”子澈绝望地捂上了脸“烦死了” 云祁只在去年新年时,跟着子澈见过他母亲一次。 那是个极温柔的女人,趁着新年的空档,特地来天山看子澈一眼,还不忘给子澈带一包糖炒栗子。 天山偏远,最近的集市也要下山走好远才能到。可这捧栗子送过来的时候却还温热着,想必是子澈的母亲放在斗篷下面,一路小心护着带上来的。 云祁觉得,世上最好的母亲,大概就是这样。 “子澈”裴奕缓步从屋外进来“伤得还严重么” 裴奕语气温柔,丝毫没有怪罪子澈的意思。 “没关系,就是手臂断了”子澈挣扎着想坐起来。 裴奕连忙按住了他。 “你快躺下,你姚茯师叔说,你要好好静养,这段时间也别忙着修炼了,正好休息休息” 子澈看见师尊并不怪罪他丢了大脸,一时间更愧疚了。 “徒弟对不起师尊的教导,徒弟……”子澈越说越小声。 裴奕爽朗一笑,拍了拍子澈的肩膀。 “有什么对不起的,剑断也不是你能主宰的事,毕竟用了上百年了,上面有什么看不出的伤也不一定,等为师去寻一把更好的给你” 说罢,裴奕四处看了看。 “断掉的那把剑呢,上面的钢材极佳,可以用来重新铸一把剑” 云祁眼底带着一抹诧异“方才姚师伯带走了” 裴奕这才恍然大悟“你看我这记性,我忘了” 裴奕又自嘲般的笑笑“你看我,上山的时候还看见师弟带着断剑,转头就忘了” “真是年纪大了” 裴奕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子澈。 “师伯,我今天想留在正则峰”云祁说道。 裴奕从容一笑“我明白,你留下,正好照顾着子澈” 云祁后退一步行礼“多谢师伯” 裴奕摆了摆手“好了,那我先走了,你们俩别玩得太晚,早点休息” 等到裴奕离开,云祁才长舒一口气。 “你干嘛”子澈狐疑地看着云祁。 “你师尊太可怕了”云祁说道“太威严了” 子澈冷哼一声。 “什么驴唇不对马嘴,我师尊可没这么吓人” 云祁撇了撇嘴,心道又不是被你师尊罚到崩溃的时候了。 “不过你是不是看错号码了”云祁问道“不然怎么会跟那个傻大个分到一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子澈又捶得床榻砰砰响“我一直盯着他的,不可能拿错” 云祁内心疑云遍布,很是迷茫。 “那是为什么”云祁喃喃自语“难道他也跟别人换了号码?” “那也太巧了”子澈感叹道“我跟大个真有缘” 云祁总觉得不对劲,坐在床边思考了半晌。 “云祁,我要喝水”子澈忽然打断了云祁。 “好好好,南宫大少”云祁起身去给子澈倒了杯水。 子澈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好烫!”子澈怒吼。 云祁无奈地又兑了点凉水给他“这样行不行” 子澈喝了一口。 “还行,其实有点凉了” 云祁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你别翻”子澈将空了的水杯递给云祁“小心我告诉孟师叔” “你随便”云祁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你现在是病号,我不介意落井下石” 子澈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伸手恶狠狠地指了指云祁。 “你小子!” 子澈这一伤,半个天山都为之震惊,倒不是说掌门大弟子打输了,而是子澈的剑居然会断。 而跟子澈比试的大个,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人愿意相信他,加上大个本就是个憨傻的性格,浑身长满嘴都辩白不清。 就连子澈自己,都不确定其中真相,但他明白大个的为人,要说他把剑一拳打折,他信,但要是说大个偷偷在剑上做手脚,那子澈是万万不会信的。 以大个的脑子,他干不出来。 第101章 序章 第十一 裴奕特地给子澈批了几天假,云祁也跟着沾光。 可惜姚茯叮嘱他要静养,子澈只好日日困在床上。 “南宫师兄” 不知是谁在外面喊了一声。 这几天来看望子澈的人不少,云祁没有多想便上前开门。 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大个。 “南宫师兄”大个神色扭捏,像是待嫁的姑娘。配合上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奇怪了, 子澈看见大个,一时也有些愣神,不知说什么好。 大个拎着东西,呆呆站在门边左右为难。 云祁连连偷瞄子澈,却见子澈一脸怅然若失地倚靠在床边,没有说话的意思。 “先进来坐”云祁说道。 大个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师兄……对不起!” 说完这一小句话,大个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连额头都沾着汗珠。 子澈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未发一言。 “南宫师兄,你的剑……真的不是我故意弄断的,我不是故意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对不起!” 大个又解释了一通,越说越委屈,云祁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子澈缓缓说道。 大个似乎松了口气,云祁甚至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那就好,南宫师兄” 云祁知道大个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过,许多人都觉得他是用下三滥的手段取胜,只为在掌门面前出风头,昔日同窗好友也对他嗤之以鼻。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子澈神色如旧,只眉眼间还有些施施然。 大个拍了拍胸口。 “师兄相信我就行,万药峰主已经开始调查剑断的原因了,好像掌门也很关心这件事,一直从中助力。师兄你放心,等到时候找出来,谁是害了你的人,我第一个揍他!” 大个说着,还挥舞起沙包大的拳头,子澈被逗乐,久违地绽放出笑意。 “还有啊,师兄”大个转身拆开拎过来的包裹,全然没了刚进屋时谨小慎微的样子。 “我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大个献宝似的,把包裹里零零散散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我说你,直接来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大个挠了挠后脑勺“当然要带了,不带怎么行” 说罢,大个低下头,抿了抿嘴“说真的,师兄,我都没想到你能信我” 子澈挑了挑眉。 “切,我才不是信你,我是信我家的剑,你没本事在场上把他弄断” 大个愣了愣,又憨憨的笑。 “哈哈哈,不过说到底,师兄还是信我” 桌上放着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定然是费尽心思,搜罗了很长时间才搜罗齐的。 不敢想象,大个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跑过来找子澈把话说开。 “不过师兄,你那一剑真厉害,太帅了”大个感慨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厉害啊” “你现在就很厉害了,我那都没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子澈嘴上谦虚,实则嘴角已经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 “师兄,等你好了,你教我练剑,好不好”大个有些迟疑地问道。 “要是师兄忙不过来,那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练也可以的” 似乎担心子澈拒绝,大个又连忙补充。 子澈爽朗一笑。 “当然行啊,不过你可别嫌弃我教得不好” 大个一时喜上眉梢“那多谢师兄了!”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通。 “我拿号的时候,其实看见你的号码了”子澈说道“我看见自己和你不是一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和你分在一起了” 大个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那天的细节。 “不知道啊,我就是正常拿了号码,也没跟人换过,不知道为什么” “这可奇怪了”子澈坐起来沉思“难道是我看错了” “就是师兄看错了”大个无奈地摊了摊手“要不然怎么可能,万一是你记错了呢” 子澈沉吟片刻,脑子里清楚记得当日的场景,却也忍不住怀疑自己。 万一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呢。 “应该是我看错了”子澈喃喃自语。 “谁知道呢”大个看出子澈的迟疑,连忙解释道“万一是谁在背后耍阴招,不过万药峰主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师兄你放心,等到时候我们再比一次” 子澈咧开嘴笑。 “那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大个黝黑的脸庞上似乎浮现出红晕,像是夕阳下好看的红霞,显得少年的笑容分外真挚。 “师兄,谢谢你” 子澈挥了挥手“你少来,别说这些” 等到黄昏时分,大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云祁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子澈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快别走了”云祁不耐烦地说道“晃得我头晕” 子澈啧了一声。 “云祁,你说谁这么恨我” 云祁放下了手边的活,无奈地看了子澈一眼。 “谁知道呢,万一真是你的剑老化了怎么办” 子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说了么,不可能,不可能。你当我家祖传的剑是什么呢” 子澈坐在桌子边,看着云祁忙上忙下。 “这个放哪”云祁指了指桌上的风筝线。 “快清明了”子澈感叹道“这也太快了” 云祁撇了撇嘴。 “没问你今天什么日子,我问你东西放哪” “云祁,你要明白,有的时候办事要动脑子”子澈深情地看着云祁,那眼神,仿佛是慈祥的奶奶再看安心炫饭的大胖孙子。 “来,你有脑子你说”云祁很是无语。 “我都说了快清明了,咱们大个多懂事,特地送过来一捆风筝线,那么你说,应该放哪”子澈故弄玄虚地问道,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 “你有话快说”云祁的语气满是不耐烦。 “好,那我提点一下你” “其实我墙边挂了风筝的,你放旁边不就行了” 云祁翻了个白眼。 “大少爷,你好好看看,你的破烂风筝底下哪有地方放东西,难道要我给他挂墙上吗?” 子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真如云祁所说,风筝旁边空荡荡的一面白墙,压根没有放风筝线的地方。 “那你随便放”子澈有些心虚似的。 “你这屋子也真够乱的”云祁吐槽。 第102章 序章 第十二 云祁说的一半一半,子澈的屋子还可以,远远没到很脏乱的地步,但云祁有点强迫症,看着子澈的房间浑身发毛,像是衣服里藏着蚂蚁,在啃咬他的皮肤。 “好好好”子澈是见识过云祁的强迫症加洁癖的,不想和他理论。 “我好累,我想睡觉”子澈说道。 云祁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南宫子澈,你是不是天天在床上躺着,给脑子躺坏了。太阳都没下山呢,睡什么睡” 子澈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我说真的,真困了” “困了就睡”云祁无奈说道。 “好”子澈模模糊糊闭上眼,却半梦半醒,睡不踏实。 梦里是那天比试时的一幕幕,还有母亲对他的期盼,还有师尊的眼神,明明师尊很期待他能好好表现,却照顾着他的情绪,不跟他说半句重话。 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还有大师兄宋钰,还特地跟他串了班。 等等,串了班? 子澈猛地惊醒,窗外月明星稀,云祁点着一支蜡烛,在烛光下读着什么书。 “云祁!”子澈大喊。 “怎么了”云祁面露担忧地走到子澈身边“哪里不舒服吗?” 子澈起身,完好的一只手搭在床头,面色绝望。 “到底怎么了”云祁看见他这副样子,更确信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哪里疼,我去找师伯” 眼看云祁都准备换衣服出门了,子澈才神秘兮兮的开口。 “我五天后天要去藏经阁” “啊?”云祁放下了手里的书“你都这样了,还是别去了” 子澈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那你代我去,好不好”子澈殷切问道。 云祁想了想。 “但是我岁数不够啊,行么” “那不要紧”子澈摆了摆手“你过去就行,很清闲的,就是到处溜达” 云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到时候大师兄也在”子澈解释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他” 云祁这才放下心来。 “都这么晚了,还是赶紧睡觉”子澈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你快点把灯灭了,晃眼睛” 云祁叹了口气,熄灯后翻身上床。 子澈的伤势越来越好,假期也进入倒计时。 “云祁,我不想继续上课”子澈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还想放假” 云祁扫了他一眼。 “那你再断一次,就不用了” 子澈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断手。 “早知道不请姚茯师叔给我看手了,好的太快,好烦” “云祁,你倒是说句话啊” 云祁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别人都希望快点好,你倒希望能拖一会” “我这不是想多放会假么”子澈正襟危坐“再者说,你不也跟着沾光” 云祁放下了手中的书。 “那倒也是,不过天天躺着也挺没意思的,都与世隔绝了” 子澈又趴在桌子上“真的” “子澈” 外面是宋钰温柔和煦的声音。 “大师兄来啦” 子澈兴奋地起身跑到门口“大师兄快请进” 宋钰拎着一包东西进了屋。 “云祁也在啊,正好,我带了不少吃的,都是你们俩喜欢的” 宋钰将包裹放在桌子上。 这几天前来看望子澈的人应接不暇,带的各种东西,两人多长几个胃也吃不完。 “师兄过来就好了,何必带这么多东西”子澈上前拉出椅子“师兄快坐” “师兄应该早点来看你的”宋钰坐下说道“可惜最近下山除魔,一时腾不出事件,师弟莫要怪罪” “怎么会怎么会”子澈连连摇头“师兄能过来就行” “嗯,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毕竟恶人已经得到惩治,也还你一个清白” 宋钰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子澈还没反应过来,宋钰的话只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没来得及思考,就觉得浑身恶寒。 “什么恶人?什么惩治?”子澈问道。 宋钰看见子澈全然不知,很是惊讶。 “就是那位姓高的弟子啊,同你比试的那位,掌门师伯发现他在刀上,涂了有腐蚀性的材料,所以你的剑才会断掉” “师弟不必过分伤心,掌门已经罚他废去全身修为,离开天山了” 子澈惊得张大了嘴,猛地站起身, “开什么玩笑,大个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宋钰闻言,面色也少见地严肃了几分。 “师弟是觉得……” “大个一定是被人陷害了”子澈斩钉截铁地说道。 “师弟何出此言”宋钰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子澈将大个来看望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钰眼神愈发凌厉起来。 “会不会是这位弟子自觉理亏,故意演戏给你看的呢” 子澈的目光无比坚定。 “绝对不会,我知晓他的为人,他绝对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云祁也认可子澈的说法。 “对啊师兄,大个平时最老实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机与城府。更何况,他做得这么明显,明眼人还不一下就能看出来?” 宋钰也发现了其中的盲点,微微蹙着眉头沉思。 “更何况,既然是腐蚀性的材料,他给涂在刀上,为什么他自己的刀完好无损?” “这个倒是没什么争议”宋钰解释道“他提前在刀上涂了东西,不怕腐蚀” 云祁这下也没了主意。 “那大个……现在已经离开天山了么” 子澈的语气略带迟疑,像是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对” 子澈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都是他不好。 “你们俩就这么确定,一定不是大个?”宋钰问道。 “非常确定”云祁答道。 宋钰看见子澈绝望的神情,一时也于心不忍。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继续调查,还大个一个清白”宋钰说道。 可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就算还他一个清白,又能怎么样呢?大个修为被废,往后怕是废人一个,想重新修炼也基本不可能。 就算还他清白,也是于事无补。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查的,怎么这么没头没尾”子澈绝望地抓紧了头发。 宋钰眉头紧锁“你放心,等回去我就着手调查,定然有贼人蒙蔽了掌门和万药峰主” “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交给师兄” 子澈心里沉重,大师兄带来的消息,像是平地里炸响一声闷雷,震得人浑身难受。 “还有,师兄。明天云祁带我去守藏经阁,还要师兄多多关怀”子澈说道。 宋钰眼眸像是藏了一弯清泉,亮晶晶的。 “我知道,刚刚还想说这件事呢,有人代你更好” 第103章 序章 第十三 “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养伤,万事有师兄在呢,更何况诸位峰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宋钰安慰道。 子澈心里难受的厉害,明明好声好气说明了相信大个,转头却害得他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在大个心里,他一定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子澈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大个家里是什么情况,但轰轰烈烈跑上天山修炼一通,转头被废去浑身修为赶回家,任谁都能想到他得受多少白眼。 “放心,我会托人照顾这位弟子”宋钰说道。 似乎总能看穿子澈心中所想,宋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且放宽心” 宋钰温柔的话语里像是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子澈内心的担忧也削减了许多。 “那麻烦大师兄了” 宋钰笑了笑“有什么麻烦的,你是我师弟,你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帮你” “不过你这几天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细节,发现什么了记得告诉我”宋钰又补充。 “师兄放心”子澈点了点头“等我在好好想想” 两人辞别了宋钰,一室寂静,谁也说不出话来。 大个送来的风筝线还放在柜子上,马上清明了,原本子澈还和云祁说好,等到时候一起去比放风筝,叫上大个。 可如今来看,他们俩和大个这辈子都很难再见面了。 毕竟一旦回了人界,就等同于从修仙界隔离出去,两人以后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子澈内心酸涩。 “都怪我,我应该先跟师尊解释一下的” 云祁安慰地拍了拍子澈。 “就算你提前解释,掌门也未必会信,毕竟证据确凿” “不过谁会有腐蚀性的材料呢……”云祁喃喃自语。 “像我们这种普通弟子都不会有”子澈解释道“万药峰弟子们会接触到,但也可能是有人从万药峰弟子那里买过来的” 云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万药峰弟子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云祁问道, “炼药呗”子澈躺上床“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反正能用上” 云祁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兀自炸开,稀稀拉拉地躺满整个大脑,黏糊糊的恶心。 “你说……炼药,对么”云祁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对啊,怎么了” 子澈不理解云祁的反常,可云祁脑子里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一个可怕的想法兀自生根发芽,然后再也抑制不住生长,邪恶的枝桠铺满每一寸空间,还湿哒哒地淌着粘液。 他明明记得,师尊曾在闲聊时,提起姚茯师伯手上的伤,那块伤口,似乎就是被什么东西腐蚀的。 但是……怎么可能!他可是万药峰峰主! 但如果跟他没关系,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将子澈的剑拿走,而且,掌门明明看见姚茯,却没看见姚茯手上的剑。 分明是担心掌门看见,不方便他动手脚,所以故意藏起来了。 云祁身上忽而飘过一阵恶寒,体贴温柔的万药峰主,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原本他只觉得,这是弟子间的争斗,左不过是他看不上他,他想让他出丑,却没想到堂堂峰主,竟也掺和进来了。 但姚茯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已经是一峰之主,有什么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怎么了云祁”子澈问道“怎么不说话” 云祁面色凝重的看着子澈。 “到底怎么了”子澈起身,神色无比认真。 云祁想了又想,要不要告诉子澈。 告诉了,这是自己的猜测,万一以后发现不关万药峰主的事,岂不是挑唆他人感情。但要是不告诉,他也于心不忍。 “你快说啊”子澈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没事”云祁摇了摇头。 “真没事?”子澈神色狐疑。 “真的”云祁又重复了一遍。 子澈神情忽然低落了下来,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 “到底是谁啊!”子澈无力的怒吼。 鬼使神差的,云祁坐到了子澈身边。 “我要是和你说一个人,这个人简直惊世骇俗,但偏偏这个人嫌疑极大,那怎么办” 子澈微微皱着眉看向云祁。 “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你怀疑谁直接告诉我呗” 云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你快点,直接说呗”子澈催促到。 “我怀疑姚茯师伯” 云祁的话仿佛平地里炸响一声惊雷,惊得子澈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呢!”子澈难以相信,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就算你怀疑别人,但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扣帽子啊,那可是姚茯!万药峰峰主!他犯得上干这些事么!” 云祁只好将姚茯手上受伤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怎么可能”子澈喃喃自语,可眸子却染上了一抹怀疑之色。 的确不可能,但一切证据都指向姚茯。 “还是等等,等大师兄调查调查的”子澈说道。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相顾无言。 “今晚早点休息”子澈说道“你明天还要去看守藏经阁呢” 云祁应下,心里却密密麻麻塞满了事。 明明姚茯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他怀疑谁都不愿意怀疑姚茯师伯。 天色渐暗,云祁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梦魇不断。 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求助无门,剩下的只有白白等死的绝望。 于是云祁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 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圆润了好几分,英俊的眉眼也变了样子,整个脑袋像是被注水了一样,连眼睛都睁不开,眼圈下面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像是命不久矣。 子澈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云祁在镜子面前反复看着自己的一张脸,除了眼睛难受倒也没什么,偶尔丑一下也挺好。 “昨晚没睡好”云祁说道。 子澈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递给云祁。 “该不会是今天要去守藏经阁,晚上太兴奋了” 第104章 序章 第十四 云祁一饮而尽。 “不说了,我要走了” 留下子澈在屋里翘首以盼,像个期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藏经阁在天山独占一个山头,并且藏经阁并不只有一个阁,而是大大小小的建筑林立,遍布整座山峰。 云祁来到藏经阁时,天色已然大亮。 宋钰正在山脚下等着云祁。 “大师兄”云祁上前唤了一声。 “云祁来了”宋钰转过身。 宋钰脸上也顶着一对黑眼圈,似乎昨晚也心事重重。 “今天你和我一起,守藏经阁主楼”宋钰说道。 藏经阁主楼位于山顶,高高的一座白塔耸立,似乎漫山大大小小的塔都成了他的陪衬。 最重要的是,修仙界的一大杀器亘古塔,也存放在这里。 藏经阁的工作果真如子澈所说,清闲得不得了,就是绕着几座塔来回巡逻。 云祁百无聊赖。 “大师兄,为什么天山年年派弟子来这里守着,就只为了亘古塔?” “自然”宋钰温声解释道“亘古塔虽然已经有上千年未曾现世,但他可是修仙界上千年来公认的第一杀器。即便天山守卫森严,却还得加派人手防护,以防贼人趁虚而入” “而且,藏经阁还有很多别的宝物,也要防着他们被偷走” 云祁点了点头,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那师兄,你见过亘古塔么” 宋钰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低声浅笑。 “我当然没见过了,亘古塔只有几位峰主,还有掌门见过,这主楼这么大,亘古塔却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而且,亘古塔的力量也是分散开的,要想使用亘古塔,还需要其他两家宗门的助力” 云祁若有所思,脑子里完全成了一滩浆糊。 “还在想昨晚的事?”宋钰问道。 云祁面色有些讪然“大师兄料事如神” “子澈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宋钰说道“我也算跟他一起长大,他最要强,这件事想必对他打击不小”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万事有师兄在呢” 云祁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滑至心间,就连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也被梳理得明明白白。 再抬眼,宋钰已经走远了。 他和宋钰接触不多,似乎从他初到天山那天起,宋钰就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天才大师兄了,常听子澈念叨,宋钰这样好那样好,可直到今天,云祁才对宋钰的好,有了具体的描画。 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永远不需要担心这样那样的事,前方永远有大师兄顶着。 云祁忽然想起欧阳铭来,不知道他在连渊怎么样了。 怪不得两人是至交好友,性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钰步伐稳健,向前走了老远,一回头却发现云祁被自己甩开了。 “累了吗”宋钰问道。 “没有!”云祁快跑了几步,跟上宋钰,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在溜号。 宋钰神色淡然,如果面前摆了桌案,那么宋钰绝对是手执书卷侃侃而谈的那一类人,现在腰间悬着一把剑,不像书生,倒像是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怎么了?”宋钰看云祁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 “没有!没!”云祁连连狡辩。 宋钰实乃真君子,也不追究,只带着云祁继续往前走。 “师兄,咱们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宋钰抬头看了眼天色。 “快了,等巡完这一圈就可以休息了” “之后等两个时辰,还要继续” “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宋钰说道。 云祁倒不觉得累,就是枯燥的要命,漫山遍野看不见几个人,到处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一阵阵的鸟鸣,却显得山里更寂静无声了。 主塔旁边是座不大不小的小塔,只是形状怪异,下半边一个托,上半边直溜溜的高耸入云。 云祁指了指“师兄,这是放什么的?” 宋钰看了一眼。 “这是存放宝剑的”宋钰解释道“天山大部分的剑都存放在这里,等有缘分的弟子过来取用” 云祁看了看腰间悬着的赤岩。 “那赤岩呢”云祁问道。 “赤岩不是” 宋钰似乎很惊讶,他居然不知道赤岩的来历。 “衡清峰峰主,自然不会给自己首徒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云祁从来不觉得赤岩有什么不一样,虽然隐隐感觉赤岩已经诞生了剑灵,却只觉得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赤岩是当年,衡清峰主去往南海,处理鲛人族叛乱时所得” “南海有一座活火山,终年炽热无比,烤得人无法接近,可当年叛乱的部队却正好藏在火山旁边,不知道他们得了个什么法宝,竟也不怕岩浆炙烤” “衡清峰主去火山旁边,平定了叛乱,却发现火山里有个什么东西,灵力充沛,绝非凡品” “火山里的东西,就是你这把剑,赤岩。大概是上古大能所创,插在山口竟使得火山常年不熄。后来师伯将这把剑带走,火山也随之熄灭了” 云祁听得几乎惊掉了下巴。 他从未想过,师尊赠予他的剑,竟有如此不凡的身世。 可配上他平平无奇的修为,连云祁本人也想为赤岩喊冤。 再看赤岩,剑灵嗡嗡作响,似乎已经有了神智,对宋钰说的话感到赞同。 云祁撇了撇嘴。 “天山很多弟子的剑都大有来头”宋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云祁眼花,他竟看见存放宝剑的这座塔晃了晃。 云祁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塔身却停止了晃动。 云祁检讨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出现幻觉了。 宋钰伸手向前一指,塔身竟又晃了晃。 “师兄?” “谁呢?谁呢?坏我好梦!” 幽静的山林里,传出一阵咬牙切齿的老头说话声。 老头的声音怪声怪气的,像是一边说话一边大喘气,重音总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字眼上。 “哪来的小子” 高塔旁边的灌木忽然动了动,竟缓缓站起身,露出一张留着小络腮胡的脸。 老头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树叶簇簇地往下掉,显露出衣服的雏形来。 这身穿着是在奇怪,怎么看都像是用树枝编的一件衣服,上面还长着树叶,显得老头整个人像个巨大的盆栽。 第105章 序章 第十五 老头抖了抖身上错落的枝桠。 “宋钰小子,叫我干嘛” 宋钰指指云祁。 “这位是代子澈看守藏经阁的,是衡清峰主的弟子,名叫云祁” 老头捋了捋下巴上的络腮胡,毫不掩饰对云祁的上下打量。 云祁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后脑勺发毛。 “这位是镇守藏经阁的地精化黎”宋钰介绍道。 化黎理了理身上的衣袍。 “你就是孟忱那丫头片子的徒弟?” “见过前辈”云祁说道。 化黎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是你扰我清梦?” 云祁仔细回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打扰了化黎。 “晚辈不知” 化黎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这一理,又有不少树叶掉落。 化黎似乎想让衣摆前面刚长出来的树杈子规整一点,不要错落在外,但没什么用,化黎刚把树杈按下去,一抬头,树杈又撅起来了。 化黎把自己花白的头发理成自认为好看的造型,仰头看向云祁。 “你不知?你刚刚踩的是什么?” 云祁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被一根藤蔓绊了一下,现在想想,大概是老头的根。 “我也不是故意的”云祁解释道“更何况你的根挡在路中间,这才被我碰到的” 化黎冷哼一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俩忙去,长点眼力见,别踩老夫了” 说罢,化黎抖了抖身上的叶子,蜷缩到一边,又成了个看不出一丝破绽的灌木丛。 云祁和宋钰蹑手蹑脚离开。 “师兄,他到底是谁啊”云祁问道。 “藏经阁这里灵气充沛,时间长了难免诞生出一些精怪,化黎就是一棵老树成了精,当年的掌门令他在这里看守藏经阁,他脾气最是古怪,你不要在意” 云祁心想这性格确实古怪,一点也没冤枉他。 “化黎在这里时间久了,偶尔也会跑出去玩,掌门也不勉强他,不过化黎有时候会捉弄弟子们,你要小心” 云祁又联想到化黎皱巴巴的一张脸,顶着这一张脸捉弄弟子,的确毫不违和。 “那他都是怎么捉弄别人的”云祁问道。 “他上个月把一位弟子的头发剪了,上上个月弄脏了女弟子新做的衣服,对了,前几天还把一位男弟子的胡子给烧了,说是看不惯他的胡子比自己的好看” 的确无法无天,云祁想道。 “一般的弟子落在他手里,都只有挨欺负的份,不过衡清峰主在上学的时候,化黎故意往她身上扔泥巴,衡清峰主气不过,给他的树杈子掰折好几根,给他吓得再也不敢招惹衡清峰主了,不过从那以后见人就说衡清峰主是男人婆,以后嫁不出去” 宋钰说完这话,自觉尴尬地笑了笑。 “是我失言” 云祁觉得,按照孟忱的性格,她不会怪罪宋钰背地里说她是非,而会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干得漂亮 两人找了个石凳刚坐下,山脚下却忽然传来弟子的叫喊声。 宋钰目光凌厉了几分“我下去看看” 云祁也抓紧了手里的剑“我也去” 两人刚走没几步,便看见了周身浴血,慌慌张张跑上山的一位弟子。 宋钰连忙扶起他“怎么了?” 弟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握着宋钰的双手。 “师兄救命!山上有魔族人!” 云祁听见魔族人三个字,脑袋宕机了一瞬。 宋钰的表情也无比严肃,一把抽出了腰间悬着的剑。 “下山通知了么,信号烟花有没有打出去” 这位弟子显然已经乱了分寸。 “信号烟花没打,山脚下设了结界,我们都出不去” 云祁的心沉了几分。 “结界?”宋钰的语气平静的可怕“看来是有备而来” “马上通知全体弟子,到主楼这里,全力守护亘古塔,所有人必须有同伴,不要独自行动,不要走散” 宋钰只慌乱了一瞬,随即恢复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弟子们。 信号烟花被挡在结界里,外面看不到。 现在这群弟子们,被隔离在重重危险之中。 “你看见魔族人有多少,都去哪了?”宋钰问道。 “有十几人”此人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都往林子里去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 宋钰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快去通知其他弟子,我在这里守着” 云祁不放心宋钰,毕竟魔族人定然是冲着亘古塔来的,宋钰一个人守在这里,相当于独自面对潜在的隐患,危险至极。 “不必担心我!”宋钰说道“快去,避开林子那边” 云祁心知,婆婆妈妈的上演你走我不走的戏码没有丝毫用处,当即拉上这位弟子下山。 好在此人熟悉山上地形,不多时便凑齐山上弟子。 众人呼呼啦啦来到山顶,宋钰正站在主楼面前,执剑而立。 “都到齐了么”宋钰问道。 都到齐了,原本有二十位弟子看守藏经阁,三位弟子已死,剩下两人重伤。 这一群人,实力有高有低,云祁想着魔族人是怎么进来的,可现在思考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等待支援,保命,以及想办法守住亘古塔。 宋钰毫无疑问地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你们是在哪里遇见魔族人的,看见他们往哪里走了”宋钰问道。 “我们在山脚下,放梵文佛经的那座塔那里,遇见的魔族人,他们看见我们,二话不说便大开杀戒,我们全力逃出来,却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只知道是西边的林子里” 宋钰神色泰然自若,镇定地点了点头。 “不用害怕,我们要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和亘古塔,各位峰主想必很快就会发现结界,来救我们,我们只需要撑一小会” “我们虽然人少,但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地形,我们也更了解彼此。所以不用怕,大家相信自己” 宋钰一番鼓舞,众人精神明显振作了几分。 宋钰挥了挥手,想召出化黎,毕竟是上千年的地精,实力可圈可点。 一连召了几次,都不见化黎身影。 宋钰面色沉了几分,化黎什么时候走不好,偏偏在这时候走。 “我们分成三组,一组三人看守伤员,剩下的一组六人,负责监视这里”宋钰说道。 第106章 序章 第十六 化黎不在,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万事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宋钰定了定。 “大家都是哪一峰的弟子”宋钰问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了一通。 “好,那你们几人一组,云祁,你有对战魔族人的经验,你带着他们” 云祁愣了愣,却看见弟子们都带着期待的眼神看他。 他只在汾河见过魔族人一次,可那次有师尊在,根本用不上他,这次真刀真枪的抵御魔族,一股莫名的亢奋油然而生。 “云祁,能做好”宋钰问道。 “师兄放心”云祁的手握紧了身侧的剑。 “那就好,云祁,你们这队去主塔西边,你们三人带着伤员,去主塔里,躲好了”宋钰叮嘱道。 “有问题切记不要逞强,放信号烟花,过来这边找我” 原本几人心里有惊又惧,被宋钰鼓舞一番,现下满腔热血,只想痛击魔族人,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 云祁带着一队弟子,去往主塔西边。 西边离树林很远,魔族人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这边。 云祁带着一队弟子左右巡视,众人斗志满满,只等找到魔族人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结界里的天色黑乎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蒙着。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走路时的沙沙声。 这环境实在诡异,云祁心里发毛,握紧了剑。 “师兄”队伍里一位女弟子喊了一声。 云祁神经高度紧张,被这声师兄吓了一跳。 “师兄,还是别往前走了,前面太远了,黑乎乎的,而且要想相互支援也很困难啊” 云祁看了看前路,正如她所说。 再往前,就离开了主塔的范围,与宋钰看守主塔,保全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多谢,是我疏忽了”云祁说道。 云祁领着几人刚想往回走,队里却出现了抗议的声音。 “为什么往回走?你自己胆小,我们可不怕”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弟子,朝着刚刚发声的女弟子喊道。 女弟子被吓了一跳。 男弟子依旧不依不饶,云祁本就岁数小,不能服众,被他这么一吼,队里其他几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往前走走呗,说不定魔族人就在前面呢” 云祁眉头紧锁,他们虽然岁数大,但没怎么见过实力高强的魔物。殊不知小萍阿囍这样的魔族人随便来上一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能往前走了”云祁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的任务,只有保护主楼,没有找出魔族人” 带头抗议的男弟子撇了撇嘴,很不服。 “那我们分开,想去找魔族人的,跟我走,贪生怕死的,跟着他”男人不屑的指了指云祁。 此言一出,原本只有六个人的队伍,四个人都选择继续往前走。 男人暗自窃喜,杀了魔族人就是一等功,修炼资源必定会往上提一大截。 “继续往前走可以,不过只要离开,往后就不必留在天山修炼了”云祁冷冷说道。 男人心里不服,上前质问云祁。 “凭什么你说逐出天山就逐出天山?就凭你是峰主的亲传?” 他本想等着云祁辩解一番,不成想云祁竟大大方方承认。 “没错,因为我是峰主亲传,你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回去给你穿小鞋” 男人被云祁打直球的一番操作惊得无话可说。 “你、你!”男人咬牙切齿。 不是云祁仗势欺人,而是云祁清楚的明白,现在自己只有衡清峰主亲传这一身份最有含金量。 要想镇住他们,也只有这个身份最好用。 几人面面相觑,左右不定。 “你们现在跟我走,刚刚的所有事全部一笔勾销”云祁说道。 “更何况,你们从未与魔族人战斗过,你们见过的,只有不咸不淡的魔物,或是演习,亦或者是修仙者之间的比试,但魔物可不是修仙者,随时顾及着你,留你一条性命” 几人听了云祁这一番话,沉默良久。 一阵阵凉风从脸颊边呼啸而过,云祁面色是少见的严肃。 “如果想继续跟着我,那就同我往回走。要是想送死,那我管不上” 说罢,云祁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祁这一番话说的在理,他们都没跟魔族人交手过,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是什么水平。 脑海里有浮现出几位重伤弟子的情况,心里一阵恶寒。 凭什么他们这么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打过魔族人,明明已经有弟子因此丧生。 就连原本带头抗议的弟子,现在也闷头跟在云祁身后。 能立功固然好,但谁也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云祁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嘴角不经意间扬起。 几人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头上的结界,这里就像最普通的一座山头,现在就是最惬意的一个午后。 “坐下休息会”云祁说道。 几人席地而坐,互相分享带来的水和食物。 “云祁师兄,要喝一点吗” 方才提醒云祁的女弟子,带着水袋走到云祁旁边。 “多谢,但不必了”云祁说道。 “其实你应该叫我师弟的”云祁补充。 女弟子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一阵羞涩的红,手指还紧紧捏着衣角,就连说话都扭扭捏捏的。 “我入宗门晚,所以应该叫你师兄的” 云祁这才恍然大悟。 “那应该怎么称呼你?”云祁问道。 女弟子听见这话,更扭捏了。 “我叫白蕊” 云祁抿了抿嘴角,笑声从嘴边溢出来。 “白蕊吗?很好听的名字,很像你” 白蕊听见云祁夸赞自己,脸颊又红上几分。 云祁觉得她这副样子有趣极了,心里想着她大概太容易害羞了,随便说几句话而已,脸红成这样。 “我们在四方大会上,我们见过的!” 白蕊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我在擂台上受伤了,是你把我抱下来的!” 云祁仔细回忆,四方大会那几天,这种学雷锋的事他没少干,估计白蕊就是那时候被他帮过,云祁对此毫无印象。 但看着白蕊期盼的双眼,云祁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我忘了那几天干过的事太多了不好意思”这样的话。 “哦,是你”云祁故作恍然大悟。 白蕊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一颗火红的灿烂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第107章 序章 第十七 云祁一颗心再次沉了下来。 “所有人,快去找宋钰会合!”云祁喊道。 几人连忙慌慌张张地起身。 “大家不要慌乱,我们从后面走,避免打草惊蛇!” 几人蹑手蹑脚,放轻步伐往宋钰所在的方向赶 云祁手心满是细汗,紧紧握着赤岩,赤岩剑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对云祁的安慰。 只希望天山能快点发现这边的异常。 前方轰鸣声不断,几人离宋钰已经很近了。 云祁向后转身,示意他们小点声。 几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宋钰站立于虚空之上,长剑染血,身形狼狈不堪,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其他几位弟子,都在与魔族人缠斗着,打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魔族人处在压倒性的地位。 云祁身边几人,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幸好他们是悄悄溜过来的,要是硬碰硬,他们不会是这几个魔族人的对手。 对方约莫十几人,宋钰以一敌多,隐隐有不敌的趋势。 其他几人也只堪堪应付,随时会死于魔族人之手。 “我们兵分两路,我,白蕊,还有你,我们去帮宋钰师兄,你们三个,去帮其他弟子”云祁小声说道。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上” “一” “二” 云祁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战场。 深吸一口气,云祁做足了准备。 “三!” 几人猛地冲上前,云祁屏息凝神,赤岩爆发出夺目的红色光芒。 云祁执剑上前,这一剑凌厉无比,有排山倒海之势,带着充满威压的气息直冲前方魔族人而去。 魔族人被突然冲出来的一群人打得措手不及,却也没因此乱了阵脚。 这几个魔族人,都穿着黑衣,带着奇怪的鬼面具,实力非凡。 为首一人目光定了定,看向云祁的眼神晦暗不明。 云祁等人的出现,很快打破了原来趋于平衡的战局。 云祁实力不差,历练一番更有了质的飞跃。宋钰本就是被人称赞的天才,两人强强联合,打得魔族人溃不成军。 宋钰依旧眉头紧锁,不敢懈怠。魔族人诡计多端,加上他们溜进天山,本就扑朔迷离,不知道还有多少底牌,眼下更不能松懈。 魔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天山弟子也伤亡惨重,不少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云祁眼底发酸,刚刚这几人还有说有笑地凑在一起,转瞬间,一条条鲜活美好的生命,竟已经消逝了。 “不要分神!”宋钰提醒道,一边帮云祁挡下身后飞来的长刀。 云祁一惊,如果不是宋钰出手,这样凶悍的一击,只怕他不死也是重伤,当即重整旗鼓。 四周满是刀剑相撞的铮铮之声,灵力与魔气交汇,放眼望去,各色光芒耀眼无比。 战局似乎明朗了起来,与宋钰云祁两人交手的魔族只剩两人,但这两人实力非凡,着实难办。 与其他弟子们交手的魔族,已经死了七七八八。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云祁向前猛地挥出一剑,对手堪堪避过,却还是被云祁划伤手臂。 “干得好!”宋钰夸赞道,两人相视一笑。 白蕊废了半天劲,终于杀死了与她交手的魔族,她自己浑身上下也伤痕累累,一袭白衣沾满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魔族人的。 白蕊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 云祁看见白蕊无碍,也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善良聪明的姑娘很有好感。 再次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对手上。 此人实在难缠,动作速度太快,云祁的攻击总是能被他避过。 云祁咬了咬牙,正蓄力准备全力一击,却听见身侧惨叫声连连。 面前的魔族人似乎不想与他继续交手,连连后退。 这一声声惨叫吸引了宋钰与云祁的注意力,两人回头,却看见有魔族人从主楼里往外跑。 在主楼里看护伤员的两位女弟子,慌不择路往外逃,她们本就是万药峰弟子,不擅剑术,也体能不佳,很快被魔族人追上,冲着后背就是一刀,将二人砍倒在地。 宋钰目光一凝,没想到还是被魔族人钻了空子,跑进主楼窃取亘古塔。 “拦住他们!”宋钰喊道。 天山的几位弟子本就疲惫不堪,强撑着一口气继续战斗。 与云祁缠斗之人见状,迅速脱身与魔族的大部队会和。 魔族只剩下零零散散五六个人,可这几个人都是精英,他们打不过,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亘古塔被带走。 白蕊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领头的魔族人忽然冷哼一声,似乎是笑了一下,云祁暗道不好,却来不及了。 一个魔族人上去就是一刀,朝着白蕊的脖子砍了下去。 白蕊执剑堪堪挡住,可魔族人的刀更快,不等白蕊出招,就一刀砍在白蕊腰上。 云祁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满地都是天山弟子和魔族人的尸体,云祁绕过他们,冲到白蕊身边。 白蕊发丝凌乱,沾着血黏糊糊的粘在脸上,腰间血流如注,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云祁满腔怒火,对着他上去就是一剑,却被轻松挡下。 宋钰也跟了上去。 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已经相当有默契。 云祁无助地看了看头顶。 快来人!云祁在心里呐喊。 云祁与宋钰背靠着背,这是很无懈可击的一招,两人屏息凝神,向前冲去。 他们用这一招,杀了不少魔族人,现在也可以杀了他。 却见此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身边的爪牙立刻冲向本就强弩之末的弟子们,根本不理云祁和宋钰。 两人冲上前,使出一模一样的剑招,这一剑可谓惊天动地,连林中的飞鸟都被惊得兀自起飞。 云祁看了眼宋钰,正好与他对视,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天山绝学,两人灵力相连,使出的招式更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红光夹杂着金光,带着浩瀚的声势涌向面前的魔族人。 白蕊还在挣扎,却面色苍白,无力的嘴一张一合,身后还依靠着天山弟子的尸体。 小小的一片土地,却挤满了天山弟子的血。 云祁与宋钰,这一招倾尽全身灵力,只为杀了面前这个魔族人,这个杀人犯。 身边轰鸣声阵阵,赤岩带着灼人的光向前逼近。 半丈,两尺,一尺…… 很快了,只差一点点……就能…… 两人停住了。 第108章 序章 第十八 云祁正奇怪,却见魔族人面前立着一道高高的魔气屏障,生生将两人阻隔在外。 宋钰大惊,不成想此人实力竟已经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们两人联手,竟也不能伤其分毫。 两人再次注入灵力,却依然无法撼动。 云祁整颗心砰砰直跳,此人就算跟囍魔比,也毫不逊色。 三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云祁身后惨叫声连连,剑刃反光,云祁看着天山的弟子们一个个倒下,躺在血泊之中。 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门,现在却没了气息。 宋钰也一脸的悲怆。 面前的魔族人,神色依旧泰然自若,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冲鼻子的血腥味,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了。 看见天山弟子被屠杀干净,只剩面前这两个人,对手向前猛地一推。 宋钰与云祁都被击飞出去,毫无还手的余地。 “你就是云祁?”魔族人问道。 云祁向身侧吐了口血,胸前肋骨疼得要命,连呼吸都是一阵一阵的抽疼。 “我就是云祁,你到底想干什么!” 魔族人冷笑一声,指尖魔气汇聚,直奔云祁而来! 云祁瞳孔猛地一缩,魔气带着阵阵阴冷潮湿的风席卷而来,天上还黑乎乎的,结界还没被打破。 挣扎着起身,云祁举剑相抗,可他哪能打过,又被击飞数丈远。 一道道攻击接踵而至,云祁心里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漆黑的魔气离自己越来越近,云祁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双手一起用力,颤抖着举起赤岩,可身体里的灵气就像是枯竭了的泉水,赤岩红光微弱,有心而无力。 魔气带着死亡的气息逼近,云祁想起师尊,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魔气带动的风,吹乱了云祁鬓间的发。 快死了。 一道闪烁着金光的身影挡在云祁面前,是宋钰!宋钰举着剑,一道道金色灵力从他身体里向外倾泻,照亮一方土地,衣袍翻飞,取代了被遮挡的太阳。 宋钰嘴角溢出大股大股鲜血“快跑!”宋钰喊道。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云祁起身,身边围满了同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云祁绕过他们,却被赶来的魔族人拦下。 宋钰正在向后退,被强大的力量压得向后退,却还强撑着,双脚摩擦地面带出两道极深的沟,靛蓝的长袍染血,深一块浅一块。 云祁与拦住他的魔族人奋力抗衡,手指已经麻木,几乎出自本能坚持着抓住赤岩。 可云祁怎么可能以一敌多顺利逃生,不过在为自己多争取点时间罢了。 结界外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云祁绝望地抬头,却见原本不见天日的头顶上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是师伯他们来了!他们来救我们了!” 重获新生的喜悦涌上云祁心间,连握着剑的手都更有劲了。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来了! 云祁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劫后余生的快感贯彻心扉。 可宋钰身边的光,却越来越暗淡了。 一股更强大,更迅捷的魔气,猛地将宋钰击飞出去,宋钰大口大口往外吐血,手中的剑掉在一边。 宋钰挣扎着过去,想捡起自己的剑,一双修长的手上沾满血,努力向前够。 可旁边的魔族人反手一击,漆黑的魔气,冲着那双好看的手袭去。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执剑,或是读书写字,都极为搭配。 可现在这双手,正孤零零地躺在杂草上,与它的主人分离了。 宋钰早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被砍断。 宋钰呆呆看了看自己的断手,紧接着,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宋钰目眦尽裂,躺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满头青筋迸现,就连太阳穴也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 再也忍耐不住喉间的呐喊,宋钰痛苦地呻吟着,吼叫着,嘴角一阵阵的往外溢出血沫。 云祁也被击飞,尽管他尽他所能,杀了一人,却也于事无补。 他被魔族人按在刀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钰双手被砍断。 头上隆隆声不断,很快了,师叔伯很快就能来救我们了! “你天赋倒是不错”魔族人意兴阑珊的抚摸自己的双手“要是再给你几年时间,未必打不过我” “可惜生不逢时” 漆黑的魔气冲向宋钰,云祁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刀下不顾一切地挣脱,冲到宋钰身边想要救他。 却晚了。 魔气洞穿宋钰的身体,胸前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昭示着他生命的完结。 宋钰嘴巴无力的张开,满脸担忧地看着云祁。 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担心师弟的安危。 云祁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提着剑便怒吼着冲向这个杀人凶手。 他现在的声音一定很呕哑难听,可他顾不了,那么好的师兄,就这样死在他手里! 云祁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剑。可他现在的攻击在面前的魔族人眼里,完全是过家家。 伸手不屑地指了指,云祁整个人被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光,原本黑乎乎的穹顶上泄下一丝丝光,魔族人见状也不打算继续废话,拉起云祁的手就想带着他离开。 云祁被按在他旁边,浑身上下是毛骨悚然的恶心。 “放手!”云祁恶狠狠地呐喊。 却无济于事,魔族人在地上画了个阵法,注入魔气,原本的平地瞬间变成了黑乎乎的大洞。 魔族人一个接着一个往里跳,他们要去哪?大概率是回魔族去。 云祁绝望地闭上双眼,按着自己的魔族人走到洞边,自己也马上要被带走了。 “魔族宵小!”耳边传来景延愤怒的呐喊声,身上一轻,云祁猛地回神,却见按着自己的手臂还在肩上,魔族人却捂着断臂站在洞口。 恶狠狠看了景延一眼,他也顾不上别的,捂着伤口跳了下去。 景延与裴奕背对着刺眼的阳光,站立在虚空之中,身边黑漆漆的结界一寸寸崩塌,天神下凡一般。 云祁激动得几乎哭出来,劫后余生的怅然若失席卷全身,憋得他上不来气。 可景延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云祁身边宋钰的尸体。 云祁怒骂一声,暗道大事不妙。 第109章 序章 第十九 景延缓缓从虚空中降落,宋钰躺在他面前,身体已经凉了。 “宋钰!”景延悲痛万分,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宋钰的尸体。 血染红了景延半边衣摆,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愣愣地抱着宋钰。 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天赋品性极佳,假以时日,定当成为闪耀整个修仙界的明星。 可现在,明星尚未升起就已经陨落。 景延几乎泣不成声,天山其他弟子们也从山脚下赶上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云祁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景延气得手脚发麻,为什么刚刚只斩断他一条手臂!他要用这些魔族人的命,给他的弟子陪葬! 裴奕站在景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 “师兄,宋钰死了,宋钰死了!” 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宋钰是他最喜欢,也是唯一的弟子,他从小看着宋钰长大,看着他修炼,看着他读书,看着他一点点名噪修仙界。 现在又看着他离开。 赶上来的弟子们议论纷纷,为什么魔族人将所有弟子都杀了,却偏偏留下一个云祁。 更何况,刚刚的魔族人拼上一条手臂,都要带走云祁。 怀疑雨后春笋一般迅速生根发芽,天山守卫森严,如果没有卧底里应外合,魔族人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并且在藏经阁设下结界? 况且,今天是云祁第一次来藏经阁,结果就闹出这样的事。 景延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无力地将头埋在宋钰冰凉的颈窝,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精神,木偶一般。 裴奕也很喜欢这位师侄,加上宋钰的死相实在太过惨烈,他是强忍情绪着开口。 “亘古塔呢?” 云祁张了张嘴,失魂落魄道“被魔族人带走了” 裴奕绝望地闭上双眼。 “我愧对天山列祖列宗” 人群里,不知是谁冲了上去,抱紧了地上的尸体。 紧接着,更多人在血泊中,看见了熟悉的脸。 “妹妹!”一位年纪大些的女弟子抱住了白蕊的尸身,哭得不成样子。 “今天是我疏忽,才害得这么多弟子离世”裴奕绝望地开口“将他们的尸身好好安葬” “凭什么!”白蕊的姐姐指着云祁,愤怒地呐喊“凭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没死!”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云祁身上。 “为什么刚刚的魔族人想带你走!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云祁百口莫辩,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能为他申辩的人都死了。 “掌门!” 白蕊的姐姐冲到裴奕身边“求求掌门彻查云祁,还身亡的弟子们一个公道!” 裴奕的眼神有些无奈。 “我明白你的妹妹离世,你心里难受,但云祁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的卧底呢?” 白蕊跪下,冲着景延与裴奕磕了两个头。 “怎么可能!掌门您是被他蒙蔽了!如果他不是卧底,那刚刚的魔族人为什么带他走!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还好好活着!” 裴奕左右为难,死去的弟子需要交代,可他也不想为此牺牲云祁。 “端阳峰主!”白蕊的姐姐又对着景延磕了个响头。 “端阳峰主!宋钰是您的弟子啊!如果不是贼人所害,怎么可能英年早逝,就算为了他,您也应该彻查啊!” 景延缓缓抬起头,就这么一会,他却像老了几十岁一般。 面前的姑娘身上带着血,满脸都是泪水。 “云祁,他不会的”景延哑着嗓子说道。 “掌门!” 又一位弟子冲上前“天山怎么能收这样寡廉鲜耻,残害同门的人!您不能因为他是衡清峰主的徒弟就包庇他!” 越来越多弟子跪在裴奕面前,请求裴奕严查云祁。 “掌门,这么多弟子含冤而死啊!” “掌门,亘古塔失窃,和云祁脱不了干系” 裴奕骑虎难下,转身看了看云祁。 云祁正跪在一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觉得,这一桩桩事情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套牢,挣扎不得。 “云祁,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裴奕问道。 云祁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莫名出现的结界,不知怎么跑进主楼的魔族人,还有一直不杀了他,还要带他走的怪异行为。 “他撒谎!”不知是谁指着云祁喊道。 “凭什么魔族人不杀你?凭什么!你是衡清峰主弟子,他们最应该杀的人是你才对!” “够了!”景延愤怒的大喊“闹够了没有!” 云祁的脾气秉性有目共睹,怎么可能勾结魔族! “端阳峰主别再偏袒云祁了!”旁边的弟子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他,这些弟子们怎么可能会死!” “够了!”裴奕本就心情极差,被他们一搅合,现在面色阴沉,心情更差了“闹够了没有!离世的弟子需要安葬!亘古塔需要找回来,你们现在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掌门!弟子们尸骨未寒,您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掌门!” 一声声掌门,就像是裴奕的催命符。 “掌门!”云祁跪在裴奕面前。 “弟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愿意接受调查!” 云祁心里还是希望能堂堂正正查上一通的,也好还他一个清白,省得以后在天山左右不是人。 反正他没做过,总不能歪曲事实。 “你怎么能……”裴奕面露难色,像是遇见了极大的困扰“可我答应你师尊了,要好好照顾你,怎么能把你照顾到地牢里去呢” 白蕊的姐姐闻言,朝着裴奕磕了个响头。 “掌门!您不能因为他是衡清峰主的徒弟就偏袒他,否则会寒了弟子们的心!” 裴奕心情烦躁,眉头紧锁,无奈地看向云祁。 “掌门!” 云祁不甘示弱,还以一个砰砰响的头“还请掌门彻查此事,还弟子一个清白!” “掌门!” 看着裴奕犹豫不决,云祁也没了办法。 “彻查”景延轻声说道。 宋钰的尸身还躺在他怀里 “离世的弟子们需要一个交代,云祁也需要清白,要是真的与他无关,也算为他洗清嫌疑” 云祁如蒙大赦。 第110章 序章 第二十 裴奕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那好,将弟子们的尸体先送去万药峰,由万药峰主解剖观察,再将云祁押入天牢,静候审讯!” “掌门英明!”白蕊的姐姐又磕了个头。 裴奕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多说无益,速速收敛尸体” 地上散布着魔族与天山弟子的残肢,收敛尸体的弟子看着这几乎冲翻天灵盖的恶心场景,哇哇的吐了一地。 景延还抱着凉透了的宋钰,收敛尸体的弟子们也不敢上手,还是景延自己将宋钰的尸身拼凑起来。 景延抬头,却正好与注视着她的云祁对视,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羽翼般的睫毛轻颤,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押送云祁的弟子没什么好气,拽着他离开。 天山的地牢一向是用来关押犯下大错弟子的场所,云祁弯着腰穿过漆黑狭窄的走廊,连身边的气息都是潮湿的霉味,身后的弟子掌心燃着火把,隐约照亮了前路。 地牢名不虚传,光在这里走一圈就让人足够窒息。 “进去”身后的弟子猛地向前推了云祁一把。 云祁一个趔趄,却听见身后哗啦啦的铁链声。 四周的火把被点燃,照亮了这件小小的牢房。 云祁转身望去,送他来的弟子已经走远了。 说是牢房,其实这里更像个大铁笼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有龙头悬挂其上,嘴巴大张,向外吐出锁链,连接在笼子的四个角上。 这是一种古老的阵法,会让困在里面的人无法施展灵力。 牢房里用茅草,拼成了一个勉强算是床的东西,云祁一屁股坐上去,还不如不坐,茅草潮乎乎的,云祁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屁股下面的凉意。 胸口还疼得厉害,云祁自己按了按,果不其然,肋骨断了。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云祁从储物袋子里找出药膏,一点点为自己上药。 手上还沾着血,云祁担心手脏,弄得伤口感染,却找不到水,只好哈了口气,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 指甲盖里还有凝结的血痂,黑乎乎地抠不出来,云祁一时也管不了这些,就着脏兮兮的手沾着药膏往身上抹。 虽然条件艰苦,但云祁心里却有定海神针似的,一点也不担心。 毕竟自己没勾结魔族,也没残害同门,更没协助魔族人盗取亘古塔,他不害怕,毕竟黑的不能说成白的,白的不能变成黑的,就当体验人间疾苦了。云祁暗自想到。 只可惜地牢里实在艰苦,云祁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完药,胸前还疼得难受。 地牢里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还弥漫着难闻的霉味,云祁百无聊赖,只好在一边静坐调息。 地牢里不见天日,云祁甚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上黏糊糊的满是干涸的血渍,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虽然云祁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却还一阵阵伤感。 宋钰的死,还有同门师兄弟的死,放电影般萦绕在云祁心间,还有魔族人嘲弄的笑,宋钰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喘不上气。 天山必定有魔族卧底,刚刚云祁浑身疼,脑子乱得很,现在静下心来,总算能好好梳理前前后后这些事。 先是子澈受伤,目前姚茯是第一怀疑对象。毕竟只有他,能接触到腐蚀性的材料不说,手上还有腐蚀的伤口。 那么让子澈受伤的原因呢?难道只为了给他使绊子?好让云祁现在孤立无援? 还是说,背后布局的人,从来就是冲着云祁来的,从一开始,他就料定子澈受伤后,云祁会接他的班来看守藏经阁,所以当时的魔族人才会特地问问他是谁。 更何况,子澈的病是姚茯看的,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控制子澈的恢复速度。 云祁又想起,自己曾被师尊一巴掌拍到肋骨骨裂,疼了几天便恢复如初,当时也用的姚茯的药。 云祁猛地坐起身,子澈的伤养了快半个月,比他当时长了不知道多久,分明就是姚茯故意拖着,想给自己下套,过来看守藏经阁! 可这样来看,也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子澈是南宫家的嫡子,社会地位比他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姚茯只想协助魔族人盗取亘古塔,那杀一个世家大族的继承人,不比杀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更有震慑力?为什么这个倒霉蛋非得是他不可? 亦或者,魔族本就冲着师尊去的,加上魔族似乎并不想杀他,一直留他一个活口。会不会是想将他带回魔界,多加凌辱令师尊发怒,挑起两界战事? 云祁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最合理。 毕竟自己除了第一剑修徒弟之外,没有任何背景。 但要想挑起两界战事,杀了子澈不更好?南宫家的势力已经深入修仙界方方面面,也更有威望,不比他更容易引发众怒?。 云祁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师尊,云祁一阵心虚。 又给师尊添麻烦了。 以云祁对孟忱的了解,等孟忱出关,一股脑得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定然怒不可遏,要为他讨公道。 自己现在真是没脸见师尊了。 云祁一连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身上都臭了,云祁嫌弃自己嫌弃的要命。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牢里不分白天黑夜。 这时候云祁才品出来地牢的良苦用心,在这里压根没有时间观念,只能硬坐着干熬,要是遇上本就心里有鬼的,怕是不用审讯,自己就能崩溃。 云祁心里没鬼,却也耐不住想那些离世的师兄弟,心里不好受。 躺在湿乎乎的草堆里,云祁睡了一觉又一觉。他就像被遗忘在地牢里一样,这么长时间,从来没人来看过他。 幸好云祁早已辟谷,半年不吃饭都不要紧,不过这里没水喝,着实令人苦恼。 云祁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说话声。 大概是闷了太久,出幻觉了,云祁暗自想道。 “云祁!大白天睡什么睡!快醒醒!” 好像不是幻觉。 第111章 罪名 云祁起身,却看见子澈趴在牢房边,朝里面探头探脑。 “云祁,你快过来!” 云祁揉了揉眼睛“你的手好了?” “快别手不手的了!”子澈焦急问道“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做没做!” “什么做没做”云祁被子澈这一通排山倒海般的询问搞得摸不着头脑,脑袋还像熟睡一般,晕乎乎的。 “你说呢!”子澈的表情是少见的严肃“他们说的那些事,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盗取亘古塔,你都做没做过” 这一番话就像往云祁头上猛浇了一盆冷水。 “我没做过”云祁正色道。 “我也觉得你没做过,师叔们,还有我师尊,他们都不信,但修仙界那些老顽固,都觉得你做过” “我本就没做过”云祁说道“公道自在人心” “现在不是公不公道的事了”子澈急得来回踱步“宋钰师兄双手的伤口上,发现有赤岩的痕迹” “什么?”云祁闻言心中一惊,紧接着却觉得脊背发凉。 赤岩注入灵力后灼热无比,所以被赤岩砍伤的伤口,都会多多少少带一点烧伤。 “怎么可能!赤岩从来没碰过大师兄!”云祁说道。 “对,你现在是有理说不清,这几天师尊本来想传你出去对峙,却被人拦下了。云祁,你要知道,现在亘古塔失窃,已经不是同门间的争斗,而是祸及整个修仙界的大事”子澈皱紧眉头解释道。 “现在你的案子,已经不全归天山的人审理了,修仙界各方势力都有插手,你千万不要小看!” “就连大师兄的尸身,这几天都被反复拉出来不知道多少次,师尊师叔们现在急得不可开交,外面守卫森严,就连我都是偷溜进来的,明天应该会找你出去,去大殿上对口供,你自己做好准备,好好想想该说什么” 子澈一边说,一边不放心地向外探头查看。 “好了,我要走了”子澈半句废话不多说“你千万好好想想,今天你师尊就会出关,你做好准备” 说罢,子澈披上斗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云祁此时睡意全无。 他远远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原本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不成想陷害他的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伤口上的烧伤,得是心思多缜密的人才能想到这一点,得废多大功夫,才能把事情做这么绝。 照理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回亘古塔,可修仙界不少人果真如孟忱所说,贯爱欺软怕硬,落井下石。 多说无益,云祁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心里焦躁不安。 云祁深呼吸一口气,在脑海里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有人用宋钰伤口上的灼伤来污蔑他,这不要紧,很多兵器都带灼烧效果,更何况那只是普通的烧伤,很容易伪造,说明不了什么。 再者说,虽然当时只剩他一人存活,但他也伤痕累累,体内灵力耗尽。如果他是卧底,想必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是卧底,那么他要做什么背叛天山的事。 首先是天山的地形图,这个好办,所有天山弟子都知道。 其次,就算找到了藏经阁,那准确找到存放亘古塔的主楼也是难题,他昨天才第一次去到藏经阁,根本不知道山上的路怎么走。 第三,就算他绞尽脑汁让魔族人找到主楼,但存放亘古塔的位置只有诸位峰主和掌门知道,他一个小弟子根本无从得知。 更何况,如果他是卧底,那么他只要传递信息就好,为什么自己大费周章跑去藏经阁,不白白让人怀疑? 云祁理清思路,愈发觉得姚茯就是幕后黑手。 自己的师尊自然不用说,景延是宋钰的师尊,不可能白白害死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掌门也不会,毕竟是整个天山剑宗的掌门,他没必要,更何况他是子澈的师尊,怎么可能放任子澈受伤。 而姚茯,云祁当初就怀疑是他对子澈痛下黑手,而现在,如果不是当时魔族人烧伤宋钰的伤口,那就只有姚茯有作案时间。 毕竟当初弟子们的尸体都送去了万药峰。 云祁起身,在牢房里来回踱步。 只有姚茯,有这样的心机与城府,时间也对得上。 可姚茯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云祁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茅草堆上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进来两个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云祁抬头看去,这两人没穿天山校服,大概不是天山的人。 云祁目光一顿,最终停在了两人腰间悬挂着的腰牌上。 上面用小篆刻了长孙两个字。 长孙家是修仙界有名的望族。 云祁眸光暗了暗,想不到外面果真如子澈所说,不少事情已经被修仙界各方势力接手了。 “你就是云祁?”打头的人问道。 “我是” “现在传唤你,去往正则峰大殿对峙” 来人亮了亮手里的令牌,又从腰间取出一副形状怪异的手镯,戴在云祁手上。 手镯上刻满了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封印。 两人带着云祁离开了牢房。 果不其然,云祁感觉自己全身经脉像被堵塞一样,半分灵力运转不起来。 进去的时候,外面树上的枝桠还刚抽出嫩芽,等到云祁出来,满山都已经绿油油的了。 时隔许久,云祁终于吹到了外面凉爽的风。 只是这一吹,身上的酸臭味格外明显。 押解他的两人也缩了缩鼻子。 云祁原本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个人体体面面大大方方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他竟无端生出几分无地自容来。 “两位道友?”云祁试探性地开口。 没人理他,云祁在心中默默呐喊,太丢脸了,时隔这么久再次看见师尊,自己竟成了这副狗样子。 两位道友虽然不说话,但却很好心地将云祁带到沐浴的地方。 云祁原本紧紧揪着的心放松了几分,他不害怕自己百口莫辩,他已经理清了思路,但他害怕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出现在师尊面前,让师尊忧心。 久违地坐在浴桶里,云祁长舒一口气。 爽! 他原本穿着的衣服破烂不堪,上面还沾满了凝固的红褐色血迹,头发伸手一抹全是油,就连衣服肩膀的位置,都染黄不少。 第112章 罪名第二 自己穿得实在恶心,怪不得让他先收拾收拾,省得脏了贵人们的眼睛。 云祁梳洗一番,感觉神清气爽。 真好,人模狗样上战场了。 两人带着云祁穿越层层禁制去往正则峰。 云祁这一路几乎惊掉了下巴。 只知道外界干涉天山事宜,不成想竟插手到了这般地步。 去往正则峰的路上,不出两百步就有一道关卡,要想经过关卡,还需要验明身份等一系列操作。 做重要的是,守卫关卡的人里,除了天山弟子,还有不少生面孔。 云祁想都不敢想,四大宗门之一的天山,短短几日竟成了这副样子! 怪不得他在地牢这些天,只看见偷偷溜进来的子澈,原来天山的守卫已经不归天山管,丧失了话语权,想见他一面怕是难比登天。 原本这些人就对天山虎视眈眈,却忌惮天山的实力不敢有什么动作。 现在被他们抓到把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洋洋得意的就跑过来了! 现在他们目光的中心,很可能已经不在给云祁定罪,以及追回亘古塔上。而是借机发难,鸡蛋里面挑骨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云祁被一路押解着送上正则峰大殿。 云祁从未见过大殿里同时坐满这么多人,不知多少世家大族的家主们,还有连渊,淮水,上尧,还有无数小宗门的宗主齐聚一堂,都翘首以盼云祁这位主角的到来。 天山掌门还有三位峰主都到齐了,坐在大殿上位,面色阴沉。 云祁看了孟忱一眼,孟忱一身青衣,手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面色阴郁。 而景延,愤怒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眉头紧锁的坐着,目不转睛看向云祁。 就连一向淡定的裴奕,此时也少见的黑了脸。 “好了,现在云祁到了。依我看,云祁卧底一事,已是不争的事实,按照修仙界律法,应当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滕掌门”裴奕冰冷的脸强忍着没有崩坏“这里是天山,云祁是我天山的弟子,更何况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跑到天山撒野,张口闭口就要绞杀云祁,有失公允” 滕都冷哼一声。 云祁在囍魔的回忆里曾见过滕都,怎么也无法将记忆里,那个毒舌却温柔体贴的少年,与现在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 “云祁与魔族人拉拉扯扯,天山这么多弟子都看见了,更何况宋钰身上还有被云祁的赤岩剑所伤的痕迹。如果没有人与魔族里应外合,亘古塔怎么可能失窃!难不成,要继续将宋钰的尸体抬出来,让大家看看吗?”滕都站在大殿中心,面朝裴奕侃侃而谈,丝毫不惧。 “你敢!”景延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没完了吗!他是我的弟子,就算死了,尸身也应该好好安葬,而不是任由你们搬来搬去,肆意凌辱的!” 景延气得眼圈瞳孔,呼吸急促。 云祁从未见过景延如此失态,忍不住看了眼孟忱。 孟忱一言不发地看向一侧,深深蹙起的眉毛昭示她内心的不悦。 光从只言片语中,云祁就能感受到天山的困境,更何况是心思细腻的孟忱? “肆意凌辱?我现在代表整个修仙界,找出残害同门的凶手!宋钰在九泉之下,应该感激我替他找回公道!” “无耻小人!天山的事用你管!” “景峰主注意言辞!” “我注意个屁!” 三言两语间,大殿内吵作一团。 “都安静”裴奕起身维持秩序。 没人听他的,大殿里依旧乱哄哄的,景延干脆直接站起身,指着滕都鼻子骂。 “都给我闭嘴!” 裴奕这一声,掺杂了灵力,穿透性极强,震耳欲聋。 大殿里吵吵闹闹的诸位名流们,像卡了一样愣在原地。 “我们今天来,是来解决问题的”姚茯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好好听云祁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诸位都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大殿上吵吵嚷嚷着实有失风度” “更何况,我天山如今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还望诸位能静下心来,不要听某个人的一面之词” 急头白脸的各位名流这时终于停止了互撕。 “那好”滕都不屑地瞟了云祁一眼“那你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云祁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难受,一转头却见孟忱也在看着自己。 几个月不见,竟有种一别经年的错觉。 孟忱面色憔悴,强撑着不露出疲态,一双眼睛看着云祁,像是安慰,也像鼓舞。 “我那天代替南宫子澈,去往藏经阁”云祁一点点诉说着当日的细节。 这些细节,这些天魔咒一般萦绕在他心头,历久弥新。 叽哩哗啦说了一通,这群人听没听进去,云祁不知道,反正滕都肯定没听进去。 “这么说,你解释不了宋钰身上的伤口了?”滕都反问。 “是”云祁应下。 刚要继续说自己在地牢演习无数遍的“伤口造假论”,却被滕都打断。 “既然你不能说明,宋钰身上的伤口是怎么造成的,那我凭什么信你,你拿什么证明你刚刚说的都是真话?他们都死了,你现在说什么是什么。但我们有眼睛,有脑子!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能灼伤伤口的兵器比比皆是,不只有赤岩!” “可现场能灼伤伤口的兵器,确实只有一把赤岩!”滕都反驳道。 “滕掌门”孟忱总算说了句话“现场魔族人的兵器确实已经清点完毕,可逃离现场的魔族人呢?你怎么证明他们的兵器不能灼烧!” “就是,滕掌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泼脏水!”说话的是位中年男人。 “南宫家主!”滕都转过身去“我可没泼脏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你是在说你认定的事实!”孟忱拍案而起。 “云祁只是一位普通的天山弟子,就算他是我的徒弟,但也没什么不同,他甚至是事发当天才第一次去藏经阁” “其二,就算云祁是卧底,那么他老老实实传递情报就好,犯得上跑去藏经阁?难道上赶着去自投罗网吗!” 第113章 罪名第三 孟忱把云祁想说的全说了。 不过这样也好,照着滕都的架势,想必不会让他把话说完。 滕都被孟忱一番话怼得一愣,却只愣了一瞬就立刻接上思路。 “就算云祁是第一次去藏经阁,那你怎么能证明云祁之前没偷偷去过,更何况宋钰的尸身一直由天山保管,如果尸身伤口造假,那不还是你们天山的人动的手脚?” 云祁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滕都满嘴仁义道德,想为宋钰讨公道,但实际上就是个搅屎棍,想把天山搅合的乱七八糟,他好趁虚而入。 不愧是能利用四方大会赚钱的人,真是不同凡响。 毕竟只要身为四大宗门之一的天山声誉下滑,那连渊不就有了可乘之机么。 “藏经阁常年有弟子把守”孟忱寒声说道“你以为藏经阁是菜市场?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那依你所说,藏经阁守卫森严,为什么魔族人还能溜进去?”滕都不依不饶。 “那是魔族人诡计多端,这才钻了空子。滕掌门,您要是真为了修仙界着想,最该做的是回连渊去,看守好自己的东西,省得让贼人钻了空子” “就像上尧府,掌门和首席大弟子都好好待在家里,看着家里的东西,这才是修仙界的表率!” “而不是像你一样,搬弄口舌是非,连家事都理不清!” 孟忱说到这里,想起来连渊门口被砍下脑袋的玄武。 “在下的家事理没理清尚且没有定论,可现在贵宗的事确实一团污糟!” 景延气得脖子都红了“你说谁的事一团污糟!” “你看看我现在在哪?” 孟忱被滕都的无耻劲气得不行。 “滕掌门既然知道现在是在别人家里,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干涉天山事宜!” 滕都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衣袍。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家事自己理不清了” 几人面红耳赤地吵了一通,到头来却像是小姑娘家扯头花,不知道吵个什么劲。 “几位冷静冷静,听老夫一句” 席间走出来一位目光炯炯的老头,说是老头,精神状态却像正值壮年,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步伐稳健。 “欧阳先生”裴奕起身“让您见笑了” 老头摆摆手“无妨无妨,宋钰是我儿至交,宋父身体抱恙来不了,现在老夫站出来,也还算公正” 孟忱一口气也顺下来了,心知这样争吵没用,当务之急还是为云祁洗脱冤屈。 “自然,欧阳先生请讲” “刚刚云祁说,在藏经阁有个地精,事发时却不见踪影,裴掌门,此话当真?” “确有其事” “那好”欧阳先生理了理胡须“那这件事跟地精有没有关系” “不能确定” “那天山其他人有没有排查?”欧阳先生这句话是对着滕都说的。 滕都一向很敬重这位弟子的父亲,毕竟欧阳先生的品性,是修仙界出名的刚正不阿,早年间为了救人,还断了三根手指。 “还没有”滕都答道。 “既然没有,除了宋钰身上的伤口也不能证明云祁就是叛徒,全山只有云祁一人活着这件事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孟峰主所言有理,如果云祁是卧底,那么他只要老老实实传递情报就行,犯不上跑去藏经阁” “依老夫愚见,云祁之事难下结论,当务之急,应当去找回亘古塔,而不是在这里吵吵嚷嚷” 滕都不甘心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却也碍于欧阳先生的威信不得不缓缓。 “欧阳先生明鉴”裴奕说道。 “天山如今,对外事事退让,去外面看看,几步一个哨岗,满山看不见几个天山弟子,都是各家派出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想必天山上下都是明事理,知进退的。诸位也不好不依不饶” 欧阳先生明显话里有话,警告滕都不要太过分。 一行人不欢而散,好在云祁身上的嫌疑因为欧阳先生的一番话被洗清不少,等会也不用去地牢里关着,可以回衡清峰,只不过会有人在外看守,云祁也不能摘下封印灵力的手镯。 人群散尽,大殿上只剩下云祁和孟忱。 孟忱看着云祁心疼得不行,在地牢里一关就关了将近一个月,整个人身上透着不自然的苍白,身形也瘦了不少,光是看着就能猜到云祁在地牢里吃了多少苦头。 “是师尊不好,然你吃苦了” “师尊,弟子不怕苦,弟子只担心给师尊添麻烦,平白让师尊蒙羞” 孟忱心疼地摸了摸云祁的脑袋 “这些分明是贼人嫁祸于你,师尊信你” “更何况,有什么添不添麻烦的” 师徒二人回了衡清峰,原本冷清的衡清峰上吵吵嚷嚷,来了不少人。 孟忱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谁派你们来的?”孟忱问道。 “上尊,是滕掌门” 孟忱几乎两眼一黑,她在大殿上虽然答应了派人来监视云祁,却不成想滕都竟然找来这么多人,呜呜啦啦站成两排,守在云祁房间门口。 再加上孟忱与云祁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滕都这么嚣张,分明没将她放在眼里。 孟忱此刻恨不得提剑砍了滕都这个小人 “师尊”云祁在孟忱耳边小声嘀咕“对不起” 孟忱被这一声对不起弄得心都快化了,云祁站在她身边,脸颊瘦得几乎脱了相,颧骨都突出来。 “走,去师尊那” 孟忱带着云祁进了自己房间。 滕都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让自己的人跑进孟忱房间里。 孟忱拉着云祁坐下。 “来,告诉师尊,究竟怎么一回事?” 云祁叹了口气“我在大殿上说的,句句属实” “可现在,只怕不是属不属实的问题了”孟忱若有所思。 当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为云祁洗脱嫌疑。可要想洗脱嫌疑,免不了找出真正的卧底。但现在所有人都对真正卧底的身份丝毫不知。 云祁想到了姚茯。 但姚茯和孟忱这么多年的情谊,云祁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穿了云祁的欲言又止,孟忱笑了笑,想缓和一下空气中紧张的气氛。 “想说什么尽管说,今晚想吃什么,为师找小厨房去做” 第114章 罪名第四 云祁想了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意。 “想吃烤肉” 孟忱扬起嘴角。 “这个好办,正好不用小厨房的厨娘们麻烦,师尊去取东西,你在这里等着,师尊等会就回来” 看着孟忱走远,云祁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外面的样子实在令他大跌眼镜,放在往日,这样身不由己的情况他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却真真切切发生在天山。 滕都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不依不饶。偏偏天山理亏,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阿囍记忆中那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历历在目,云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喝错药了,才这么反常。 加上他怀疑姚茯的事实不好说出口,整件事扑朔迷离,亘古塔还下落不明。 越想越头疼。 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馨香,是孟忱身上的那种独特香味。 屋里陈设不变,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云祁只不过离开了不到一个月,竟有种一别经年的错觉,实在唏嘘。 屋外传来孟忱的说话声。 “滕都什么意思?我也是他配指手画脚的?” “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检查一番,还望上尊配合” “配合?”孟忱语调上扬“滕都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要想来检查我的东西,好啊,那让他亲自过来查!” 孟忱语气明显沾染怒意,守卫们不敢真得罪这位鼎鼎有名的剑修,只好咬咬牙放行。 等进了屋,孟忱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在外面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模样。 “师尊”云祁整理好心情,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快来收拾东西”孟忱朝着云祁挥手。 云祁从善如流地支起炭火,烧烤炉依旧是裴奕送孟忱的炼丹炉。 大片肉在火焰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连带着云祁压抑的心情都舒缓了不少。 云祁本就因为同门弟子的死而伤感,突如其来的怀疑更让他众叛亲离地难受。 幸好有师尊,还有师叔伯们。 “师尊,要是师伯知道你拿这个炉子烤肉怎么办”云祁问道。 孟忱顿了顿,像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 “那不要紧,我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就行” 孟忱又想了想。 “大不了被他说两句” 云祁嘴里塞满了肉,被孟忱逗地嘿嘿笑。 “那师尊可要小心了” 孟忱无奈地拿起筷子,对着云祁的脑袋就是一棒槌。 “瞎说什么呢” 云祁不气也不恼,笑呵呵看着孟忱。 看着这样的云祁,孟忱心里不免涌上酸涩。 “师尊千万别伤心”云祁喝了口水顺顺“弟子一切都好,都是外面那群人,长矛沾屎,烦死人了” 孟忱扑哧一下笑出声。 “好啦好啦,吃饭呢” 云祁抬手,却牵动了肋骨上的伤,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伤得本就严重,在地牢也没有好好医治,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好全。 “怎么了?”孟忱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祁挤出一丝笑“没有” “没有?”孟忱不信。 “快告诉我” 云祁这才无奈地指了指胸前。 “那天伤的,一直没好全” 孟忱无奈地摇摇头。 “等会为师帮你重新包一下,你看你” 云祁疼着疼着,却突然想起那天怀疑他的同门。 明明同根同源,却莫名怀疑他,比身上的伤更疼,实在令人心寒。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件事,背后布局的人心思太过缜密,一口大锅砸在云祁脑袋上,让人措手不及。 “师尊……”云祁有些迟疑。 “那日,有不少同门师兄弟怀疑我,我想……” 云祁的话卡在嘴边,在失去亲人,失去挚友的痛苦面前,他不知道该这怎么做才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为师昨日刚出关”孟忱缓缓说道“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同门昨天并没出来指认你” “你还不知道,昨天滕都让天山弟子去他那里指认你的罪名,没一个人理他的” “毕竟是天山的弟子,对同门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更何况你言之凿凿,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当日一时上头,才对你口诛笔伐,现在缓过劲来,哪里不是疑点?” “更何况,现在天山成了这副样子,身为天山弟子,不该不团结” 孟忱的话犹如一股暖流萦绕在云祁心间。 “我明白了师尊”云祁说道。 “现在首要任务是一致对外,洗清你的嫌疑,让滕都这群小人滚出天山,然后是查出亘古塔的下落” “亘古塔的事不算最要紧,毕竟他们没有钥匙,光有一座亘古塔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现在钥匙在上尧被看管得死死的,你不必担心” 孟忱一番安慰下来,云祁又燃起了斗志。 “我明白了师尊”云祁说道。 “好了,吃饭”孟忱指了指桌子。 云祁又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师尊,滕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在褚鸢记忆里看他不是这样的啊”云祁说道。 孟忱也连连感叹世事无常。 “谁知道他这些年受了什么刺激,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换了芯子” “就是就是”云祁附和“都是掌门,怎么裴师伯人这么好,修为也高。滕都成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烦死人了” 孟忱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好啦好啦”孟忱说道。 “其实裴奕一开始修炼天赋不高的,但后来去了一趟上尧附近的水天秘境,不知道得到了什么传承,回来就像开窍一样,什么东西一点就透,修为也突飞猛进” 孟忱的手艺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云祁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靠在椅背上舒服的皮都展开了。 之前不觉得这样有多幸福,但在地牢被里关了一通,才觉得自由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珍惜。 只可惜等会回自己屋里,还得被人监视着,浑身不自在。 “师尊,我帮您收拾” 云祁腾地一下站起,按住了孟忱收拾桌子的手。 “师尊,弟子来” 孟忱被他搞得猝不及防“你去坐着,身上还有伤呢” 云祁怎么可能让师尊干活,麻利收拾好碗筷往外面端。 孟忱拦住了他。 “我来,要不然外面那群人又要为难你了” 孟忱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加大了音量,就是说给外面守卫听的。 第115章 罪名第五 等两人收拾完屋子,天色渐暗,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初夏的天山,白天空气里总带着些阳光炙烤的灼热,等到了傍晚却气候凉爽,很是宜人。 守卫依旧在外面站着,孟忱跟云祁连说话都小声说,不想被他们听去。 孟忱翻箱倒柜,找出来不少治伤的药。 “上衣脱了,去床上躺着”孟忱吩咐道。 云祁紧紧抓着衣领,像个誓死守卫贞操的小媳妇。 “师尊?”云祁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忱。 “什么?” 孟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去床上躺着,上衣脱了,上药”孟忱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 “好”云祁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是他听错了,吓人一跳。 云祁老老实实脱了上衣,躺在长椅上。 长椅不够长,云祁的腿蜷缩着,身子也侧向一边。 “去床上躺着”孟忱指了指“你这样没法包扎” 云祁迟疑了一会。 孟忱的床上垂着浅青色纱幔,离云祁不过几步远,云祁却觉得自己走了半辈子那样长。 腿脚不好使了,心脏也砰砰直跳。 云祁一步一步挪到孟忱床边。 孟忱的被子搭在一边,床上铺着米白色床单,还隐隐约约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快躺着”孟忱说道。 云祁赤裸着上身,小心翼翼躺在孟忱床上。 孟忱的床和看上去一样软,云祁不敢逾矩,只在床边搭了个角。 云祁脑袋发晕,喝醉酒一般云里雾里。 “躺好”孟忱说道。 冰冰凉凉的药膏附上云祁胸膛,云祁被冰得一哆嗦。 “凉吗?”孟忱问道。 云祁脑子晕乎乎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的伤耽搁太多天了,等会为师帮你把骨头正一下,会有点疼,你忍忍” 云祁脑袋已经不会运转了,也没听清孟忱说了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点了点头。 所以,当孟忱双手紧贴云祁胸膛的时候,云祁还是蒙的。 剧痛袭来,云祁脑子还没清醒,嗓子先呼痛出声了。 “疼吗?”孟忱看了看云祁“那为师轻一点” 孟忱满头汗,一边小心翼翼对正骨头,一边观察云祁的状态,生怕弄疼了他。 云祁只觉得自己胸膛更疼了,这次不是细水长流的疼,而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 “好了好了”孟忱收手“衣服穿上,药拿着,完事了” 云祁捂着胸膛起身,健硕的肌肉在烛火下反光。 衣服在旁边的长椅上,云祁起身去拿,刚好路过孟忱身侧。 孟忱只觉得一片黑影压下来,挡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 到底是小伙子,个子窜得真快,这才多久,就比孟忱还高了。 孟忱也不矮,但站在云祁身边却莫名小鸟依人起来。 一转身,云祁已经穿好衣服了。 “我回去了师尊”云祁说道。 “好” 云祁刚一出门,门口的守卫就拦住了他。 “搜身”侍卫不带一丝感情说道。 云祁老老实实张开双臂,任由守卫上下摸索。 “你们是换班了么?”云祁问道,面前的守卫和刚刚似乎不是同一拨。 守卫没回话,云祁自讨没趣,却还是暗自观察了一番。 约莫二十多人,将衡清峰顶团团围住,好不热闹。 衡清峰上这么多人,怕是天山建宗以来第一次。 原本云祁心里还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不好,没保护好同门不说,大师兄还为了保护他而死,加上亘古塔失窃,本来情绪是很沉重的。 可现在被滕都一闹,云祁心里的沉重全转化成了怒火,对连渊多管闲事的愤怒。 愤怒无用,云祁身后两个守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丝不苟地监视云祁。 就连云祁回屋,准备换衣服,两人也全然没有避让的意思。 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搭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云祁。 云祁心里憋着一股气,心想着你不走,我一个大小伙子也不怕你看。 三人大眼瞪小眼,云祁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更衣,看书,睡觉,甚至是上厕所。 对的,这两人魔怔一样,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云祁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就连子澈想来看看云祁,都有心而无力,云祁相当于被软禁在衡清峰封顶。 云祁突然觉得,每天去正则峰上课也挺好的。 “云祁”门外是孟忱 云祁起身去开门。 “师尊” 孟忱进屋扫了眼屋里的守卫。 “你们两个,谁教的规矩,看见本尊不知道行礼吗?” 两人面面相觑。 孟忱看着他们就来气。 “出去!”孟忱低声呵斥道。 两人为虎作伥,但断然不敢欺负到孟忱头上,不仅老老实实出去,还很贴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孟忱是云祁这些天看见的,唯一一位能跟他说话的活人。 “师尊,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祁现在觉得,哪怕告诉他修仙界爆炸了,他都能处变不惊。 “不是”孟忱说道“滕都不知道抽什么风,明天又要召集修仙人士在正则峰议事” “又来?”云祁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几天,滕都已经议了好几次事了。 “他也不嫌烦”云祁说道。 孟忱神情严肃“不知道他这次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反正裴奕告诉我,让我先做好准备” 云祁思来想去,不知道他能找出什么。 “地精化黎找到了么?”云祁问道。 孟忱摇了摇头。 云祁心里一凉,化黎现在是他翻案的关键一环,如果能找到化黎,说不定事态会明朗些。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这么长时间了,哪次滕都议事,不说自己发现了新的证据,只怕这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孟忱说道。 孟忱的话无疑给云祁喂下了一颗定心丸。 “不用想太多,今晚好好休息” 云祁定了定神。 “弟子明白” 可真到了第二天去大殿的路上,云祁心里还不免忐忑。 孟忱也莫名的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大殿上依旧人声鼎沸,坐满了修仙界各方名流。 看见孟忱带着云祁进来,大殿里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不少。 孟忱一挥衣袖,坐在椅子上,云祁站在她身后。 两人皆是表情淡然,神态自若。 第116章 罪名第六 众人在大殿里等了半晌,等得都不耐烦了。 “我来迟了” 滕都在殿外高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景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诸位,在下来迟了”滕都不紧不慢进了大殿,目光还瞟了眼坐着的孟忱。 “还望诸位谅解,今天我来得晚,是因为去找了几个人来” “费了点功夫,不过也知道了不少天山秘闻” 云祁心里一紧,滕都该不会找到抹黑他的人了。 滕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忱一眼,向外拍了拍手。 “进来” 云祁呼吸都凝滞了几分,却见门外进来几位普通妇人。 “这几位,就是我找来的证人”滕都介绍道。 “滕掌门糊涂了,这几位妇人从来没修过仙,跟亘古塔有什么关系”景延不屑地说道。 “非也非也”滕都似乎心情极好“今天我来,不是为了云祁,而是为了衡清上尊” 席间众人瞬间鸦雀无声,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转瞬间又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什么?衡清峰主?” 孟忱闻言挑了挑眉。 “你说,你想揭发我什么” 孟忱自认为坦坦荡荡,没什么好说的。 滕都瞟了眼旁边站着的两位妇人,两人立刻会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年纪小的搀扶着年纪老的,在地上泣不成声。 裴奕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你们二位,有什么事快说,大家会给你们做主” “只不过,如果说些无中生有的浑话,天山也不会饶恕你们污蔑上尊的罪名” 这是实话,虽然现在天山被滕都搅合得千疮百孔,但实力和根基还在,不说将整个修仙界搅合得天翻地覆,处理掉这两人还是轻轻松松。 谁知这两人哭得更大声了,岁数大的那个还趴在地上,伸手一下一下拍打地板,听得人无比心烦。 “老身不敢啊,老身不敢!上面的人手眼通天,老身害怕!” 在座的都是修仙界人士,心里正不正义不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得还是挺好的。 “您只管说,有我们做主。您不用怕,她孟忱再怎么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 “好!好!”老太太抹了把眼泪。 “有人给老身做主,老身死而无憾了!” 说罢,老太太眼里忽然淬出恶毒的凶光,伸手指着孟忱。 “就是她!就是这个人!我儿姓马,本是汾河知州前途无量!谁知这个恶人,竟然因为我儿子给她递了一碗酒,就将、将我儿……” “将我儿一剑杀了!” 满座哗然。 修仙者杀了普通人,放在哪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第一剑修。 孟忱冷笑一声,眼神讳莫如深地看着地上趴着的两人。 “你们俩重新说一遍,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孟忱气势太强,两人被她盯着,身上一个寒战。 老太太心虚地看了滕都一眼,却对上滕都那一双更为阴险的双眸。 “老身所言,句句属实!”老太太磕了个响头。 一室寂静,孟忱扑哧一下笑出声,在安静的屋里额外明显。 “你说你儿子给我递了一碗酒,我就大开杀戒,把你儿子给杀了?” 老太太梗着脖子“对!” 孟忱笑得更大声了,只是这笑意怎么看都不深达眼底。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去修仙界问问,谁不知道我孟忱从不随手杀人?你儿子给我倒了碗酒,我就把你儿子给杀了?你敢说我都不敢听!” “衡清峰主人面兽心,残害无辜!此人身居高位,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排练出来的,最后半句还忘词。 孟忱干脆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 “怎么,后半句话没背下来?自由发挥的?” 孟忱又看了看滕都。 “滕掌门找的这人也不行啊,台词都背不下来,这是你写的” 滕都也站定看着孟忱。 “孟峰主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杀没杀人” 孟忱冷哼一声,原来在这下套等她。 “我杀了”孟忱说道。 众人还以为孟忱会狡辩一番,谁知孟忱竟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孟峰主既然杀了人,那就该受罚” 孟忱不搭理他,自顾自回去坐下。 “滕掌门好细腻的心思,人是我杀的,但此人罪行罄竹难书,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老太太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我儿为官数十年,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百姓们都对他爱戴有加,都是这个狼心狗肺的恶人!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 孟忱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怎么,这句话背下来了?” 老太太不说话,只哭天抹泪的,几乎晕厥过去。 “我说大娘,您演也该演得像点,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呢”孟忱嘴角带着危险的笑。 “你别太欺负人了!”老太太旁边的妇人指着孟忱鼻子骂道。 孟忱本就气不打一出来,听见这话更愤怒了。 “你说我欺负人?你的好儿子,马知州,为官几十年,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的好儿子死了,多少百姓跑过去哭诉他所犯下的恶行?” “你说他给我倒了一碗酒,我就把他杀了?你怎么不说他胆大包天,连本尊都敢调戏?这么多年你儿子手下过过多少条人名,你自己算得清吗?” 老夫的哭声顿了一顿,紧接着不顾一切的继续干嚎。 孟忱心知跟这种人理论无用,一甩袖摆坐下。 “你们家大业大,怎么样都不要紧,但我要讨我夫君的清白!求贵人们帮帮我们,惩治这个贱女人!” 孟忱撇了撇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不好喝,都放凉了。 “这位大娘,您这么说可就有失偏颇了”裴奕皱着眉说道。 “其一,你儿子恶贯满盈,孟忱是为民除害。其二,孟忱在天山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如果继续这样颠倒黑白,我天山也不是好欺负的!” 老太太听了几句硬话,又趴在地上嚎哭。 “我的儿啊!你死的冤啊!” 孟忱被吵得头疼,拍案而起。 “要哭滚出去苦!你去汾河问问,谁能说出你儿子半句好话?在这跟我演上了,装什么呢!” 席间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老太太完全是滕都找过来碰瓷的,坏就坏在,现在天山因为亘古塔的事,不得不多加忍让,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第117章 罪名第七 没几个人愿意为了式微的天山得罪连渊。 “孟峰主,不管怎么说,你确实杀了人。杀了人就要受罚,别怪在下多嘴,不知孟峰主在天山受了什么罚?滕都问道。 “孟忱已经自行请罪,在我天山的垂灵洞府禁闭三月”裴奕说道。 “禁闭三月?”滕都步步紧逼“她杀了人,只禁闭三个月?我记得你们天山的规矩,随意屠杀普通人者,废除全身修为,逐出天山!怎么,因为孟忱是衡清峰主,这规矩就改了?难道一条人命就值三个月禁闭吗?” 裴奕冷哼一声,恨不得把修养全丢出去喂狗。 “滕掌门果真是博闻强记之人,连我天山的规矩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既然滕掌门知道,也该看仔细了,我天山禁止的是随意屠杀普通人,而此人恶贯满盈,孟忱杀了他,为的是百姓们的安居乐业,为民除害。所以不算是随意屠杀。更何况,孟忱已经自行请罪,滕掌门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满意?那倒不敢,我只不过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滕掌门还想要什么公道,难不成我今日废了孟忱的修为?”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给孟忱修为废了可不行,那修仙界可就少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外敌来犯怎么办。 “那我不敢”滕都说道“不过孟忱品行低劣,愧为人师,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云祁这么个徒弟” “滕掌门这么说,倒像云祁卧底一事板上钉钉似的”孟忱眼底满是寒意。 “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好事一桩。你平白无故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滕掌门,在贵宗,污蔑上尊,该当何罪!” “污蔑上尊,也得是污蔑了才作数。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谁知道你们师徒二人是不是一伙的”滕都怒目道。 “滕掌门慎言!”欧阳先生走到老妇旁边。 这两个普通妇人哪见过这么大阵仗?连嚎哭都忘了,蜷缩着看向欧阳先生。 “诸位都知道,老夫的儿子是滕宗主的首席大弟子,所以这话由老夫说也最为得当” 再怎么说,欧阳先生也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孟忱几人停止了争执。 “孟峰主杀人,有错在先,但她杀的是恶人,所以说得过去” “滕宗主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这里闷得慌,老夫先走了,以后有这样的事不用告诉老夫,连着欧阳家的人,老夫一并带回” 欧阳先生真生气了,连眼神都没施舍半个给滕都,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殿上原本闹哄哄的氛围再次降至冰点。 裴奕也烦了,这样无休止的争吵让人身心俱疲。 “滕掌门到底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裴奕说道。 欧阳先生说的话太不留情面,又被裴奕逼问,滕都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但滕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能用看正常人的眼光看他。 “我现在有据怀疑,孟忱也是魔界卧底,我现在代表修仙界,要求软禁孟忱!” “你放屁!”景延拍案而起“我还看你是魔族卧底呢!我也代表修仙界把你关起来好不好啊!” 滕都的脸上依旧带着阴冷的笑。 “景峰主此言差矣,云祁不知道亘古塔放在哪,但孟忱知道,所以为什么不能是孟忱告诉云祁,两人里应外合,伙同魔族人盗取亘古塔” “景峰主也不用污蔑本尊,亘古塔的秘籍现在好好的放在连渊呢,不劳烦景峰主费心” 景延指着滕都,一连说了十几个你字,也扯不出下文。 “孟峰主,残害无辜,勾结魔族,数罪并罚,不知道够不够将你禁足在衡清峰顶?” “罚我?”孟忱站起身“你说的那些罪名完全是空穴来风,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罚我?” “孟峰主!我现在是代表整个修仙界在跟你说话!” “我现在也是代表修仙界跟你说话!” 孟忱这次真动了肝火,起身走到滕都面前。 “滕掌门,我天山念着你是连渊掌门,千般委屈,万般退让。你倒好,在这不知好歹地蹬鼻子上脸!诬陷我的弟子不说,还跑过来要软禁本尊?” “本尊如果是叛徒,那还有你们什么事?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能打过我一个吗?” “这样也好,不用互相隔着一层窗户纸了。烦请滕掌门带着你们连渊的的弟子离开天山,自然也包括其他家的人!” “你们想软禁我?那好,不怕死的尽管来,我倒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送客!” 孟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听着滕都的话,才带人来到天山,现在孟忱把话撂在这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是名贯修仙界的第一剑修。 滕都左右为难,谁知道孟忱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本来他咬死了天山理亏,一定会乖乖就范,现在闹到这种地步,前功尽弃。 “那个……滕掌门,在下家里有事,先走一步” 不知是谁忍不住先开的头,其他人也担心孟忱真的记恨他们,纷纷找借口离开。 “滕掌门,那个、那个我老婆要生了!” “滕掌门我家着火” “滕掌门……” 原本人满为患的大殿变得冷冷清清,只剩裴奕滕都几人。 滕都脸色难看得像是嘴里塞了屎。 “腾掌门,师妹已经把话放这了,往下都是天山的家事,腾掌门请回” 好不甘心! 滕都攥紧了拳头。 好不容易到这一步,该死的孟忱,两句话让他功亏一篑! 可孟忱实力太强悍,他得罪不起。 滕都仰头,像一只高贵的孔雀 “你们的所作所为,会被修仙界憎恶的” 裴奕现在不想管什么憎恶不憎恶的了,他晚上做梦都是这群人能滚出天山。 “这就不劳烦滕掌门费心了”裴奕笑得很开心“这些都是天山自己的事” 滕都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大殿上的裴奕,景延,姚茯三人可算松了口气。 “这次是师姐立大功”景延说道。 “都怪我,先前开了口子,让他们无法无天”裴奕面露愧疚。 “这怎么能怪师兄”景延说道“谁知道滕都能这么不要脸” “一开始想着态度放低点,好展现一下天山的诚意,结果被滕都那个小人钻空子,真当天山是好欺负的啊” 第118章 罪名第八 云祁紧跟着孟忱,一路到了衡清峰地界,孟忱绷着的一张脸才有所缓解。 “师尊……”云祁迟疑着开口。 “怎么了”孟忱问道。 “师尊就这么相信弟子么” 孟忱笑了笑道“当然,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可这样一来,天山的名声……” 孟忱怎么能不知道,等今天的事传播出去,天山在修仙界的形象必定受损。 可天山早已声名狼藉,多一点不算多,少一点不算少。 最重要的是,这样身不由己的日子,孟忱过得实在厌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赶快处理得好。 毕竟自己第一剑修威名在外,这些人不敢造次。 “没事”孟忱安慰道“等这他们撤出天山,咱们也能分出精力,外派弟子,去寻找丢失的亘古塔” 说着简单,可找出亘古塔,无异于大海捞针。 “弟子明白”云祁说道。 没到中午,前前后后不出一个时辰,天山上盘踞的各家势力便已经陆续离开。 云祁连连感慨,这群人真是两边倒的墙头草,不见棺材不落泪。 天山终于回归平静,甚至比出事前更平静。 裴奕连着几天,派出一波又一波弟子,去往人界找寻亘古塔。 “师尊”云祁轻敲房门。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云祁心中一惊,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开房门。 孟忱也刚好站在门边,想给云祁开门,地上是一件打碎的瓷器。 看见推门而入云祁,孟忱有些错愕。 “师尊怎么了?”云祁问道“有没有划伤手” “师尊没事”孟忱说道。 孟忱蹲下,一点点拾起地上的碎片。 “师尊,我来”云祁说道“您别伤了手” 孟忱连连叹息。 “可惜可惜,这么好的建盏,打碎这一件,整套茶具就残了” “等弟子回去,再给师尊找一套更好的” 孟忱笑了笑。 “你来得正好,刚刚上尧的韩施掌门给我写了封信,说上尧现在人人自危,他更亲自出马,看守亘古塔的钥匙” “他给我写信,是觉得滕都很反常” 云祁一愣“反常?” “没错,韩施觉得,滕都事未免太殷勤了,而且不择手段想弄死你” “照理说,你就是个普通弟子,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云祁说道“那韩掌门觉得,滕都是想图谋点别的?” 孟忱沉思良久。 “不好说,滕都也可能只是想趁机削弱天山的地位” 说道这里,孟忱笑了笑。 “不过他确实做到了,天山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云祁也扬起嘴角。。 “你去见那天的师兄弟了么”孟忱问道。 “见了”云祁答。 “他们解释那天实在太激动了,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对我群起而攻” “不过现在脑子转过来弯,后知后觉才发现疑点太多,冤枉我了” 想到这里,云祁心里浮上阵阵暖意。 天山弟子平时闹腾得很,各峰之间谁也不服谁,可真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倒是出奇的团结。 “那就好”孟忱说道“我一开始还很担心,你会跟师兄弟们有隔阂” “那怎么可能”云祁的笑容温暖,像是春天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云祁早就不带那副怪异的手镯,现在灵力收放自如,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师尊什么时候心情好,衡清峰山脚下的荷花开了满池,很好看” “好啊,改日就去” 不知为什么,她这几天总觉得心慌。 “师尊要是不想去也不要紧,弟子去挑几朵好看的,摘下来送到师尊屋里,师尊不用亲自去。要不然外面太阳这么大,晒得人浑身难受” 孟忱心情不佳,自从收到了韩施的信,她就总是心慌,今天还失手打碎了茶盏,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暗道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师尊?”云祁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 孟忱猛然回神“怎么了?” “师尊怎么了,感觉师尊心情不好” 孟忱强挤出一丝笑。 “没事” “真的没事?”云祁不信。 “真没事”孟忱看着云祁的双眼说道。 “师尊没事就行”云祁答。 “不过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怎么了”孟忱问道。 云祁顿了顿“宋钰师兄安葬了” 孟忱听见宋钰两个字,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宋钰这个小师侄,有天赋还努力,聪明又懂事。 可年纪轻轻离世,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她坚定地相信,按照宋钰的势头,不出十年,他就能超越他师尊。 宋钰的未来一片光明,前途坦荡,说是修仙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不为过。 可这样完美的少年,就这么死了,甚至在死后,尸体还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 她作为师伯,怎么说都该去看看。 “今天下午去一趟”孟忱说道“这么大的事,景延也不提前告诉我” 天山有一座山,专门安葬这些弟子,山上星星点点的灰白色墓碑夹杂在一片苍翠之间,庄严肃穆,带着令人喘不上气的死亡气息。 宋钰安葬在半山腰,一棵巨大的丁香树下。 孟忱赶到的时候,景延正眼圈通红地站在宋钰的坟墓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墓碑。 “你来了啊” 景延看见孟忱,像是从一场大梦中被惊醒。 “来看看宋钰”孟忱说道。 景延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 “那挺好的,宋钰能挺开心的” 景延满脸胡子拉碴,眼下青紫一圈,几乎看不出来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高人模样。 孟忱看见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心痛得不能自抑。 “你……也别太伤心了”孟忱安慰道“要是宋钰看见你这副样子,该心疼了” 景延哭笑不得,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说的也对,但是我一想到宋钰这孩子,就这么不在了,我就……” 景延的声音哽咽,偏过了头抽泣几声。 孟忱于心不忍,这么多天景延一直是这种状态。 “好了,再这么哭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孟忱说道 景延抬起袖子擦了擦,却还嘴硬不承认。 “我可没哭” 孟忱叹了口气。 “你这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找出真正杀害宋钰的凶手,那个被你斩断一臂的男人,为宋钰报仇” 第119章 罪名第九 “你说的也对”景延干脆一屁股坐到宋钰的坟头边。 “我当然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和幕后主使,但是师姐……” 景延顿了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 “所以说,宋钰下葬我谁都没告诉,他不是个工具,身边别太吵了”景延说道“我不是个好师尊,没保护好他” “师姐,那天宋钰的父亲来天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他那么通情达理,甚至让我把宋钰留在天山” “我真的……”景延把头埋在臂弯。 孟忱心里难受,眼眶里蓄满泪水,上前抱住了景延,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景延再也忍不住,躲在孟忱怀里嚎啕大哭。 “师姐,求你别劝我,让我好好哭会,哭完了就好了” 景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忱轻拍景延的背,眼里满是不舍。 满山寂静,唯有此处哭泣声不断。 等到孟忱回衡清峰,已是日薄西山。 云祁正在山顶练剑。 修炼几年,云祁的剑法突飞猛进,行云流水,赤岩红光闪烁,落叶四处翻飞,美不胜收。 孟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云祁。 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云祁练完一套剑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就看见了孟忱。 “师尊”云祁长剑入鞘,快步走上前。 “剑法长进了不少”孟忱说道。 云祁听见孟忱的夸奖,高兴地扬起嘴角。 “多谢师尊夸奖”云祁说道。 孟忱原本心情沉重,看见云祁好了不少。 “今天为师有点累了,等明天你跟我比试一场” 说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比试过了。 “是,师尊”云祁应下。 “最近弟子新学了一道菜,师尊明天要不要尝尝?” 孟忱来了兴趣,当即满口应下。 “什么菜啊?”孟忱问道。 云祁露出狡黠的笑“不告诉师尊,留个悬念,师尊到时候就知道了” 孟忱故作气恼。 “你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 云祁笑着说道“都是师尊教得好” 山脚下忽然跑上来个正则峰弟子,气喘吁吁的。 孟忱看见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孟忱问道。 “掌门……掌门让您过去一下” 孟忱面色一凝,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奕正在书房来回踱步。 “师兄,怎么了”孟忱问道。 景延与姚茯也很快到了,四人在书房里,气氛严肃无比。 裴奕紧紧皱着眉。 “上尧府出事了,魔族人大肆领兵进入上尧府,想抢夺亘古塔的钥匙” “韩掌门亲自把守,钥匙没被抢走,但上尧的首席大弟子离世了” 孟忱心中大惊。 “上尧的首席大弟子,那不是……辛夷的师尊?”景延问道。 裴奕的面色又严肃了几分“没错” 三人听得此消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群该死的魔族!”景延对着旁边的桌子就是一拳。 桌子应声碎裂,连带着桌子上的杯子碟子也摔落在地,一阵劈里啪啦声。 景延手上骨节往外渗出血“这群魔族人到底想干什么!” 孟忱也气得呼吸急促,一想到辛夷那么爱笑的姑娘,小小年纪师尊就离开人世,心中感慨万千。 还有韩施,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景延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敌暗我明,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魔族人的监视之下”裴奕无奈地说道。 “上尧弟子,伤亡多少”孟忱问道。 “死伤无数” 裴奕语气沉重,孟忱闻言气得心脏狂跳,四肢冰凉,来回摩挲手上带着的储物戒指。 “上尧给我们写信,是想让我们派人过去帮忙,一是上尧如今元气大伤,需要我们帮忙看护‘钥匙’,二是现下连渊淮水不可信,上尧想跟我们结盟” “结盟?”孟忱不明白。 “上尧得到连渊那边的消息,说连渊掌门想派人过去,名义上协助上尧府休养生息,实际想趁机夺权” 孟忱闻言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滕都” 裴奕无奈叹了口气。 “滕都不是池中之物,他的野心大得很,照这个趋势,他怕是想一家独大,称霸修仙界,当修仙界的皇帝” 孟忱挑了挑眉。 “就他?小人一个,还想称霸修仙界?做梦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几人谁也不敢小看滕都挑事的能力。 毕竟已经摔了个狗吃屎,再怎么也该学会看路 “阿忱,这次需要你代劳跑一趟了”裴奕说道。 孟忱正有此意,二话不说应下。 “这件事说到底与你有干系,加上你实力强,能镇住那些小人”裴奕解释道。 “我明白,不过这次我想带着云祁” 裴奕愣了愣。 “也好” 孟忱想着,自己只不过禁闭三个月,云祁身边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差点小命不保,令天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这次说什么都得把云祁带在身边,省得让人钻了空子。 孟忱急匆匆回去找云祁。 云祁的房间一如既往,整洁得让人牙疼。 将前前后后这些事告知云祁,给他也气得够呛,对着桌子就是一拳。 孟忱眼疾手快,拦下了他。 “师尊?”云祁气得脑子发懵,冷不丁被孟忱按住手腕,这才清醒了几分。 “师尊?” 孟忱满脑子都是刚才景延一拳把桌子打爆的场景。 “没事,生气归生气,别伤到自己” 云祁叹服“还是师尊想得周到” 孟忱摸了摸鼻子“今晚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出发” 云祁一顿“好” 两人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 又是不舍昼夜的跋涉,两人不多时便到了上尧。 这是云祁第一次来到上尧,却不是孟忱的第一次。 上尧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更为惨烈。 两人穿过上尧府门前的集市,集市上冷清了不少,行人行色匆匆,路边的酒楼,茶馆更直接闭门谢客,就连街上的小贩都惶惶不可终日。 孟忱拉过旁边摆摊的小伙子。 “小哥,这里怎么了”孟忱问道。 小贩的一张脸都愁成了苦瓜色。 “别说了,前几天跑过来一帮人,一过来就开始提刀杀人,老人小孩,看见就砍。现在都没人敢出来了,这生意不好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小贩无奈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出来做点生意,还担惊受怕的,回家还有老婆孩子,好几张嘴等着。这世道,唉。” 第120章 罪名第十 尽管孟忱对魔族人的凶残早有准备,但听见小贩的描述,还是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他们屠杀平民?”孟忱不可思议地问道。 小贩道“对啊,见人就杀,死了好多人,你都不知道,到处都是血。幸好上尧来的人把他们都赶走了,但上尧好像也死了不少人” 他们就不怕报应吗!孟忱在心中愤怒地呐喊。 不敢多耽搁,孟忱往小贩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多谢”孟忱连忙拉着云祁,往上尧府走。 上尧府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惨烈,两人赶到上尧府时,弟子们正趴在地上,拿抹布吭哧吭哧擦拭地上的血迹,不少人负了伤,身上缠着绷带,却还坚持着干活。 不干不行,上尧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地上斑斑点点,刺鼻的血腥味冲天,孟忱皱紧了眉,看着这一地狼藉,情绪无比复杂。 多少前途大好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云祁看见这一幕,马上联想到藏经阁尸横遍野的样子。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云祁攥紧拳头,连骨节都发白。 孟忱注意到云祁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有师尊在” 孟忱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力量,仿佛定海神针,连带着云祁的情绪都平复不少。 “多谢师尊”云祁深吸一口气。 孟忱拉着云祁一路来到大殿。 韩施正忙得不可开交,看见孟忱过来如蒙大赦。 “衡清峰主,你总算来了” 孟忱环顾一周,原本古色古香的大殿现在破败不堪,地板被砸得坑坑洼洼,连屋顶都被打漏了一个角,阳光顺着这个角洒进来,却正好照亮了地上的一处血迹。 韩施也看了眼满地狼藉。 “衡清峰主,魔族宵小实在可恶,光明正大带着人马跑到我上尧府,烧杀抢掠,连……连我弟子也……” “我都明白,韩掌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韩施面露难色,本就有点弯的背现在更佝偻了。 “衡清峰主,你也知道滕都的狼子野心不亚于魔族” 韩施嗓音沙哑,穿着一身破袍子,头上发丝花白一片,完全看不出原来精神抖擞,随时能和魔族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 “其实我找上尊过来,是因为滕都已经开始召集修仙界名士,说我上尧出了叛徒” “滕都蛊惑众人说,上尧遭难,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给魔族” “但我自己的宗门,我自己心里明白。魔族根本没有章法,这次完全就是为了屠杀我上尧弟子,顺便找一找钥匙” “衡清峰主,现在魔族封印已经是形同虚设了啊” 孟忱想了想。 “那你知不知道滕都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不清楚” 孟忱长叹口气。 “上尊,现在的局势,你我两家联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韩施说道。 孟忱点了点头“没错” 自然,韩施除了想让孟忱帮忙看守“钥匙”之外,还想让孟忱帮忙舌战群儒。 毕竟孟忱在天山和滕都吵的那一架,已经在修仙界传遍了。孟忱地位太高,没人敢得罪她。 “好,那你们这几天早做准备,切记不要让连渊弟子驻扎到这里”孟忱嘱咐道。 毕竟有天山的例子在前,滕都这群人惯会蹬鼻子上脸。 “对了,辛夷呢?”孟忱问道。 韩施闻言连连摇头,面色悲痛到了极点。 “在后面休息,上尊要是想见她,自行过去就好” “不过辛夷现在……情绪不好。算了,上尊看见就明白了” 韩施眼底满是血丝,显得憔悴不堪,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就连嘴唇都是青紫的。 “韩掌门?”孟忱扶起韩施。 云祁也跟着搭了把手。 “韩掌门,您小心”云祁小心翼翼扶着韩施,大殿上桌椅板凳都被撤走了,云祁只好扶着韩施到台阶边上坐下。 韩施一连咳嗽了半天,憋得脸上通红,嘴唇却还发紫。 韩施腿脚都是麻的,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 云祁隐隐觉得不对劲。 “韩掌门,再怎么样也得注意休息啊”云祁于心不忍说道 韩施摆了摆手。 “我没事” “赵川,你过来”韩施喊了一声。 门口忙着擦地板的男弟子连忙跑过来。 “你带着二位,去找辛夷” 男弟子应下,带着孟忱和云祁往大殿后走。 孟忱越看越心惊,魔族人完全是泄愤式的屠杀。上尧满地血迹,到处都有弟子忙东忙西。 可血渍擦不掉,只能重新刷上白灰。 白灰下夹着血迹,血迹下可能还是血迹。 两人一路来到弟子居住的地方,远远便看见辛夷。 辛夷一袭白衣,抱着腿,蜷缩着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睛和鼻头又红又肿,眼下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大约是哭坏了。 孟忱走上前小声呼唤。 辛夷缓缓睁开眼,表情却还木木的。 “师伯?云祁师兄?你们怎么来了”辛夷小声说道。 原本小太阳一般的姑娘,现在神色寂寥地坐着,实在令人心疼。 孟忱坐上床,一把搂住了辛夷。 “没事,师伯来了,不用怕” 辛夷先是小声抽泣,后来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 “师尊!师尊不在了!还有师兄师姐,他们都死了!” 孟忱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何安慰的话,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孟忱只能紧紧抱着辛夷,任由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云祁站在孟忱身后也红了眼眶。 上尧的一幕幕实在太过惨烈,让人心疼。 “没事,这次师伯带着云祁师兄来,让他陪你玩”孟忱说道。 辛夷离开孟忱的怀抱,揉了揉眼睛。 “我给欧阳铭写信,欧阳铭说他成天劝说连渊掌门,可是连渊掌门就像中邪了一样,成天念叨着要来上尧找叛徒” “但上尧哪有什么叛徒啊!那么多魔族人冲进来,死了那么多人,师兄师姐们拼死都在保护钥匙,他们凭什么空口白牙说上尧有叛徒!” “师伯,怎么办啊,他们都说,连渊掌门是想称霸修仙界,他不是欧阳铭的师尊么!他怎么能这样!” 孟忱眼底几乎凝结成冰,却还柔声安慰辛夷。 “没关系,有师伯呢,大不了师伯把他们全打跑” 辛夷哭累了,自己在一侧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孟忱看着她,简直不敢跟,那个会兴致勃勃跟她展示剑法的小丫头联想到一起。 光是看着上尧如今的惨状,就能想象到当时有多惨烈。 孟忱轻手轻脚带着云祁离开,生怕吵醒了辛夷。 “上尊”是赵川“可要去住处先整顿” 孟忱摆了摆手。 “先不用,带我去找你们掌门,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21章 罪名第十一 孟忱又到了大殿。 “韩掌门”孟忱喊道。 韩施正指挥人把屋顶补上,看见孟忱过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 “衡清上尊”韩施上前“上尊怎么了” “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孟忱问道。 韩施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咱们去外面说” 大殿里尘土飞扬,韩施头发上沾满灰,带着孟忱去大殿后的偏殿。 偏殿倒还算干净整洁,也没有血渍。 韩施带着孟忱和云祁,在一边坐下。 “五天前,忽然来了一队魔族人,到我上尧地界” 孟忱皱了皱眉“忽然来的?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韩施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点消息都没用,从来没有弟子发现这一队魔族人的踪迹,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这队魔族人直接跑到上尧上空,弟子们开了护宗阵法,但这些魔族人实力非凡,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护宗阵法很快被打破,为首的魔族人实力超群,跟我缠斗在一起。” “我当时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魔族人对我上尧弟子肆意屠杀” “上尧的钥匙,一直是辛夷的师尊看守,藏得很隐蔽,但魔族人还是找到了他,危急关头,辛夷的师尊拼死护住了钥匙,魔族人也死伤惨重。大势已去,他们便离开了” 孟忱心里隐隐觉得不妥“那你们有没有抓到活口?” 韩施摇了摇头“抓到了,但他们身上被下了咒术。顷刻间便死了” 孟忱沉默良久。 “那他们是怎么逃跑的”云祁问道。 韩施顿了顿“是一种名为画地为牢的法术,非常刁钻,需要在地上绘制阵法,注入力量,就能在虚空开辟出一条道路” 云祁的心沉了下来。 “手段跟天山那群人一样” 韩施叹了口气“我明白,但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魔族人” 孟忱心里明白,滕都爱玩阴的,令人防不胜防。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缺了一条手臂的魔族人” 韩施回忆一番,又叫来外面的弟子细细询问,都说没见过。 “那位断臂的魔族人,曾出现在天山,想带云祁离开,被端阳峰主砍去一条手臂”孟忱解释道。 “我知道”韩施说道。 “不过他这次没来上尧,要么是伤得太严重,养伤去了。要么是魔界潜伏在修仙界的人太多,不差他一个”韩施说道。 “我总觉得有蹊跷,魔族怎么能不声不响,把这么多实力强悍的魔族人送到修仙界”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因为,魔族早就开始往修仙界送人,只不过送得隐蔽,细水长流。他们的长相又跟寻常人无异,潜伏在修仙界也没什么难度,等到用时,再将他们召集起来”云祁说道。 韩施与孟忱对视一眼。 “只能这么解释了”韩施说道。 “不过,这样来看,魔族人的心思也太沉,太细腻了。上尧这场局,不知道得提前布几年”孟忱感叹。 “我倒希望这局,是他们所精心策划的”韩施捋了捋胡子“至少证明,他们费尽心力,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掌门”外面来了位弟子。 “有什么事,说”韩施道。 弟子走进来“掌门,外面来了个妇人,说那天的魔族人,她曾经见过” “哦?”韩施来了兴致“难道真被云祁猜对了,快请她过来” 老妇人走路颤颤巍巍的,一路被搀扶着来到偏殿。 老妇人看见韩施和孟忱,心想自己有生之年,总算能和上尧的仙人说上话。扑通一声便跪下。 “您快请坐”孟忱说道“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您千万别跪” 老妇人只觉得面前的姑娘生得极美,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气质也清丽脱俗,神仙下凡一般。 云祁连忙将她扶到旁边坐下。 “您不用担心,尽管告诉我们,您都看见什么了?” 孟忱看见妇人有点害怕似的,担心吓到她,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我家就在集市边,阁楼的窗户打开就能看见下面的集市。” “那天我藏在阁楼,看见有个人特别像我家隔壁卖肉的小伙子。我瞧不真切,但越看越像他,不过他带着面具,我不敢确定” “后来他的面具被人砍碎了,我才看见他的脸,跟肉铺的小伙子一模一样!” “我不放心,隔天又去隔壁看,结果隔壁都搬空了,没人” “我越想越不对劲,那个魔族人,分明就是他啊!” 妇人气得捶胸顿足“他怎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他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他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韩施问道。 妇人想了想“大概五六年前” 孟忱闻言,再次惊叹魔族的处心积虑。 “多谢,以后要是有别的消息,或者想起来什么,千万记得过来告知我们”韩施说道。 老妇人颤颤巍巍起身,似乎眼含热泪。 “多谢你们” 弟子搀扶着妇人离开。 “魔族在天山,也是一样的打法”云祁说道“一个牵制住实力最强的,其他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屠杀” 韩施沉声说道“一样的歹毒” “不过这次上尧元气大伤,当务之急,是赶快招收弟子”孟忱说道。 韩施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上尧适龄的孩子已经尽量招了,这边的情况上尊也知道,没几家父母愿意将孩子送过来” “要不然怎么会请上尊亲自坐镇” 有人将韩施叫走,孟忱和云祁心情沉重地到了休息的客房。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中间仅一墙之隔。 客房偏僻,屋子里也没什么陈设,但胜在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用心打扫过的。 不偏僻的客房都被魔族人破坏的差不多了。 孟忱躺在床上,夜晚的上尧难得的凉爽。 可惜怎么也睡不着,孟忱本就有梦魇的毛病,最近更严重了。 魔族人本可以像在天山那样,不声不响将钥匙抢走,可他们却偏要闹出这么大阵仗,没拿到东西不说,自己也死伤无数。 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只为了示威,还是泄愤? 隔壁的云祁接二连三翻身,床板嘎嘎作响,估计他也没睡着。 第122章 罪名第十二 “云祁?”孟忱轻轻敲了敲墙。 两人的床是挨着的,云祁也敲墙回应。 “师尊?怎么还没睡” 孟忱腾地坐起身 “为师睡不着” “弟子也睡不着” 隔壁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孟忱的房门被敲响。 “师尊,是我”云祁小声说喊道。 孟忱匆匆披了件外袍跑去开门。 “怎么过来了”孟忱问道。 云祁长发很草率地用发带绑了个马尾,身上胡乱披了件衣裳。 “师尊不也睡不着么,弟子怕师尊闷,过来陪师尊说会话” “快进来”孟忱说道“外面凉” 孟忱屋里没点灯,只有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照亮屋里。 孟忱点了根蜡烛,云祁在桌子边坐下。 “师尊” 孟忱坐在床上,看着云祁。 “想说什么” “师尊上次答应弟子,想尝一下弟子新学的一道菜,师尊忘了” 孟忱这才想起来。 “师尊忘了,等回了天山,为师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云祁笑了笑,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师尊这次可别忘了” 孟忱笑着应允。 云祁走到孟忱床边,却坐在地上。 “师尊,其实天山的奸细,我一直有个怀疑对象” 孟忱一愣“你说” “师尊,无论我说是谁,你都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只管放心说,反正也是你的猜测”孟忱说道。 “师尊,我怀疑姚茯师伯” 这个答案确实让孟忱大吃一惊。 “为什么是他”孟忱问道。 云祁将之前种种一一讲给孟忱听。 孟忱禁闭三个月,错过了太多事。 从子澈受伤,到被取走的断剑。孟忱神情严肃,双眸在烛火中晦暗不明。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姚茯……我觉得他不会” 云祁眸色暗了暗“弟子明白了” 孟忱见他兴致不高,连声安慰。 “师尊明白你的意思,姚茯确实有嫌疑,但他这个人最一丝不苟,师尊相信他,就像相信你一样” 云祁坐在孟忱脚边,乱蓬蓬的头发显得他毛茸茸的,好像下一秒就会露出尾巴,有种乖顺的懒。 孟忱的心柔软了几分,伸手摸了摸云祁的发顶。 果真,手感跟看起来一样软。 “这几天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孟忱问道。 云祁伸手抱住双膝,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有点” 云祁生得肩宽腿长,这样高大的人,却小孩子一般蜷缩着,孟忱只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又摸了摸云祁的发顶,云祁很乖顺地一动不动,任由孟忱抚摸。 “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孟忱安慰道“没事” 云祁嗯地哼了一声。 “等过了这阵子,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离开天山一段时间,到处走走,怎么样” 云祁点了点头。 “还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盖个小屋子,也不用跟人打交道”孟忱说道。 “也可以盘间铺子,干点小生意。”云祁提议。 孟忱笑了笑“你说的也对,不过能干什么生意呢” 云祁有点做饭的手艺,但这水平要想开店根本不够。而孟忱空更有一身修为,别无所长。 “干什么都行”云祁说道“我小时候,有个卖烧饼的男人,卖的烧饼特别好吃,又香又酥,上面还洒芝麻。还有一家卖火烧,小小一个,皮薄馅大,特别好吃” “这些啊——”孟忱拉长了语调。 “这些不好,早早就得起床,和面,剁馅,太累了。不过要是拿九天剁应该能快不少” 云祁哈哈大笑。 “师尊,这话可别让九天听见,剑灵该生气了”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孟忱挑了挑眉“听见了我还有明烛呢” 云祁乐得哈哈大笑,头上两根呆毛一晃一晃。 孟忱又伸手揉了揉云祁的发顶,呆毛更翘了。 云祁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他的头,动也不敢动。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云祁发丝够得孟忱手心痒痒的,本就扎得不甚结实的头发,这下更松散了。 孟忱坐到云祁身后。 “别动,给你把头发好好梳一梳” 云祁老老实实任由孟忱手指在发丝间穿梭,舒服极了。 “师尊,我想吃锅盔凉粉” “好啊,明天就去” 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灭了蜡烛。 屋里一下子昏暗了不少,云祁连忙起身点蜡烛。 蜡烛又释放出暖黄色的光。 不等云祁回去坐下,蜡烛又熄灭了。 孟忱勾唇笑道。 “好了好了,这窗户漏风,别管他了” 一室寂静,就连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也清晰可见。 “今晚月色真美”孟忱感叹。 “适合刺猹”云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嗯?”孟忱没听清“那是什么” 云祁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就像刻在骨子里的那样,完全不经大脑。 “师尊,我们出去赏月”云祁回头,对着孟忱说道。 “赏月?”孟忱一愣“好啊,出去呗” 云祁腾地一下起身,拉着孟忱往外走。 “走师尊” “好好好”孟忱带着浅淡的笑“等为师穿件外袍” 云祁先一步出去“好啊师尊,师尊快点” 孟忱长发披散着,随意找了根发带系上。理了理外袍,孟忱推开了门。 云祁坐在屋外台阶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给,师尊”云祁递给孟忱一个酒杯。 孟忱坐到云祁旁边轻笑“你小子,东西还挺全” 云祁往孟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以备不时之需嘛”云祁解释道。 酒香顺着风一阵阵扩散开来,孟忱轻抿一口。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云祁咧嘴一笑。 “这是子澈从掌门那偷的,当然好” 孟忱也憋不住笑。 “你们俩真大胆,我都不敢偷他的酒。等掌门师兄发现,非扒了你俩的皮不可” 孟忱酒量一般,喝了不多便迷迷糊糊的,两颊微红。 “云祁啊”孟忱小声道。 “师尊?”云祁也喝得晕晕乎乎的。 孟忱小声说了句什么,云祁没听清,将耳朵凑过去。 “师尊?” 孟忱伏在云祁耳朵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师尊说什么,弟子没听清”云祁说道。 孟忱嫌烦,转过了头。 柔软的唇瓣刷的一下蹭过云祁的耳朵。 云祁瞬间呆若木鸡。 第123章 罪名第十三 孟忱还晕乎乎的,云祁的醉意已经消了七七八八 孟忱双唇柔软的触感黏在耳朵上,云祁脸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心脏也怦怦跳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悸动涌上心头 “师尊?”云祁小声喊了一声 孟忱脑子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怎么了?”孟忱问道 云祁从没见过孟忱喝酒,不成想孟忱酒量这么差 孟忱蜷缩着坐在台阶上,神情是少见的柔软 “师尊喝醉了”这句话是肯定句 “是吗,哈哈哈,可能是”孟忱大着舌头答道 “云祁啊”孟忱含糊说道 “师尊,我在”云祁应下 “你今年多大来着,师尊忘了” 云祁一愣“今年十七了” “十七了?”孟忱脑袋一片浆糊“这么快啊” 孟忱说着,身体东倒西歪,一下一下碰撞云祁的身体 云祁猛地起身“师尊,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几乎一蹦三尺高,云祁躲得老远 这可是师尊! 云祁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却依旧无法遏制住自己疯狂颤抖的心脏 掌门这酒劲可真大 云祁觉得自己应该也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像这样神志不清,浑身发烫 “师尊,外面露水重,咱们回去” “啊?”孟忱抬起惺忪的睡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人高马大,挡住了半边月亮的云祁 “回去啊” 孟忱颤颤巍巍的起身,双腿无力的站不稳,身子朝一边歪过去 云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孟忱 孟忱钻在云祁怀里,觉得很软乎 云祁整个人都快僵硬了,手臂僵尸一样往前伸,不敢碰到孟忱的身体,眼睛也不敢往下瞟,直愣愣地目视前方 嗯,今天月亮挺圆的 忘了,月亮在身后 “师尊?”云祁小声试探 孟忱已经醉的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面前黑乎乎的 “好软啊”孟忱伸手捏了捏云祁的胸肌 云祁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脖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是君子,我是君子,君子非礼勿视,下一句什么来着? 云祁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超负荷的机器一般飞速运转 “师尊,快走” 云祁试图从怀里把孟忱拉出来 孟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不,要是不省人事还好了,那云祁就可以直接把孟忱带走 现在孟忱处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说她清醒,她连面前抱着的人是谁都分不清,要说她清醒,她还有力气抱着云祁不让走 孟忱双手搂在云祁腰上,好细的腰 管不了那么多了,云祁脸烫的能煎俩蛋 “师尊,得罪了”云祁的语气像是要一头撞死的决绝,打横一把抱起孟忱 感受到自己身位转了九十度,孟忱不太舒服的哼唧一声 “弄疼师尊了吗?”云祁小心翼翼问道“我小心一点” 不敢用手碰师尊,云祁双手翘起,像抽筋了一样 一路小心翼翼将孟忱抱回去,云祁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属于孟忱的气味 怀里是只可远观的高山雪莲,软乎乎的蜷缩着 云祁慢慢将孟忱放在榻上 孟忱离开云祁温暖的怀抱,很不适应 “干什么?”孟忱瞪着眼睛看向云祁 云祁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几乎沸腾,自己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师尊,弟子告退” 浑身血液流向一处,云祁心知自己现在不能再看孟忱一眼 多看一眼,他就要爆炸 孟忱还依依不舍的喊他,云祁却已经飞速逃了出去 身上烫的可怕,云祁冲回房间,愣愣看着自己滚烫的身体 怎么能这样,那可是师尊! 可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意识被某处占领 师尊,那么好的师尊 伸手不自觉的紧握,云祁压低声响,阵阵低吼,脑子里是孟忱趴在他怀里的场景 等到云祁回神,手上已经泥泞不堪 一股怪异的腥味直冲鼻子,云祁看着自己的手,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无与伦比的愧疚涌现,云祁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 冲到外面洗去手上黏糊糊的液体,又做贼心虚的害怕别人发现 云祁难受得快哭了,满心都是干完坏事后的负罪感 而且那个人是师尊,是他最敬爱的师尊 身上还带着孟忱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像孟忱此刻还在他怀里 云祁干脆将整桶水都倒在头上,湿哒哒的成了落汤鸡,连带着身上的气味消失殆尽,云祁这才冷静了几分 今天一定是喝醉了 孟忱倒是一夜无梦,只第二天早上醒来带着宿醉的头疼 “云祁?”孟忱朝外喊道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外面喝酒,然后、然后…… 孟忱想不起来了 她对自己的酒量有数,多喝半口就开始发疯 但昨天却像是中了邪,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可能是裴奕的酒实在太好了 关于为什么会在榻上,孟忱自己也不明白 孟忱此刻只希望昨晚没耍酒疯,否则丢脸丢到徒弟面前 最好是自己醉了,于是乎云祁很关心的问一嘴,自己也很听话的回床上睡觉,完美 孟忱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自然,昨晚那样的场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云祁?”孟忱喊了一声 云祁没应答,孟忱趴在墙面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好像没人 孟忱心里涌上一股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的情绪 逆徒 孟忱暗自在心里骂道 按照云祁一贯的作风,他现在应该煮好了醒酒汤,在院子里练剑等孟忱起床 草草收拾一番,孟忱推开门 外面阳光正好,温暖明媚 这么好的天气,多适合练剑。云祁这小子,回来必须罚他 “师尊?”云祁走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师尊头疼不疼,弟子煮了醒酒汤,还有粥,师尊尝尝” 孟忱睡得好,兴致也高,回到屋子里等着云祁 云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孟忱隐隐有些心虚,担心自己昨晚失态。却还强行安慰自己。 “坐” 孟忱正等着云祁坐下,却见云祁木头一般愣在原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 “弟子、弟子还是算了”云祁说道 孟忱心里一凉,暗道不好 第124章 罪名第十四 孟忱有一喝多了就爱动手打人的毛病,偏偏天山还没人能打过她,几个师兄弟都挨过打。 估计云祁昨晚被自己暴揍一顿,给孩子吓得都不敢吃饭了。 想到这里,孟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昨晚是为师的错,快坐下吃饭”孟忱说到。 云祁心里有些沮丧,现在一看见师尊就觉得愧疚。 师尊对他那么好,可他却、他却—— 他却想着师自渎。 要是师尊发脾气,怒不可遏地痛斥他,或是打他一顿都好。 可偏偏师尊一句责难的话都没说,还说自己错了。 云祁觉得自己简直不配为人。 而他的这幅表现,在孟忱眼里完全是另一种理解。 自己昨晚打了人,现在哄都哄不好,怕是下手太狠,给人打害怕了。 按照云祁的性格,就算打他,他也不会觉得师尊耍酒疯好讨厌啊啊啊,而会想我做错什么了惹师尊不开心,师尊打就打,最好找个趁手的工具打,不然手疼。 “昨晚是师尊醉酒”孟忱缓声说到“师尊喝醉的时候,总做些糊涂事,是为师对不起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祁都快哭了,天呐师尊,师尊怎么都不怪罪他失礼,还反过来安慰他。 师尊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他心里、心里—— 算了。 “多谢师尊关心,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师尊……” 孟忱摆了摆手“快坐” 云祁这才在桌子另一侧落座。 孟忱给云祁盛了碗粥,云祁今天安静得可怕,让她不适应。 有点心虚,孟忱摸了摸鼻子。 “昨晚你不是说想吃锅盔凉粉吗?等晚一点,师尊带着你,还有辛夷,咱们一起去”孟忱说道。 云祁鼻子一阵阵发酸,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好”云祁答。 孟忱大惊失色,云祁怎么这副样子。 不!会!是!要!哭!了!! 孟忱清了清嗓子。 自己简直愧为人师!喝醉了酒,打徒弟,跟街上那些泼皮无赖有什么两样! 两人沉默着吃完早饭,又沉默着去找辛夷。 孟忱心中无比后悔,要是没喝醉多好,那云祁现在还是乖乖徒弟,多可爱。 辛夷正在外面帮忙打扫卫生。 两人出来的晚,上尧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至少不是满地血迹,只地上还坑坑洼洼的。 辛夷正提着桶粉刷墙面。 上尧的弟子都忙上忙下,令人唏嘘。好好的修仙名门,硬生生被逼成了装修公司。 “师伯来啦”辛夷抹了把脸,可惜袖子上也脏脏的,抹了一把后,脸上更脏了。 “嗯”孟忱答道。 辛夷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只眼睛还肿肿的,像是刚哭过。 “我今天想出去转转,还有什么活没做,等会我帮你一并干了”孟忱说道。 云祁不说话,离孟忱远远的。 辛夷察觉到两人的异样。 “快了,今天我只需要把这面墙刷完,很快”辛夷说道,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孟忱和云祁。 “好,那我等你”孟忱说道。 云祁自己从旁边拿了刷子,沾上白浆刷墙。 辛夷质疑地看了云祁一眼。 等到孟忱走远,辛夷挪到云祁旁边。 “你们俩怎么了?师伯批评你了?” 云祁顿了顿,昨晚的事,他这辈子都会烂在肚子里。 “没有,是我犯错了” 辛夷闻言叹了口气。 “你们俩一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告诉你? “没什么事,就是……我惹师尊生气了” “害”辛夷从容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我……” 辛夷本想说之前她犯错,怎么想方设法,避免挨罚,却忽然想起来师尊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鼻头又是一酸,辛夷几乎哭出来。 “好了好了”云祁安慰道“没事,大家都陪着你呢” 辛夷吸了吸鼻子“我没事,不用安慰我” 云祁眼见着辛夷越来越低落,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一句。 真是废物啊,又把辛夷弄得不开心了。 辛夷默默干活,云祁也不说话。 在云祁心里,早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而另一边的孟忱,也疯狂检讨自己。 两人都惴惴不安,满怀心事。 所以,当辛夷拉着云祁,来找她的时候,孟忱正讳莫如深地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师尊”云祁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干完了” 辛夷脸上带着白灰,像个小花猫,举着刷子兴致勃勃地拉起孟忱。 “走啊师伯,我们去集市” 孟忱看了看云祁,放下手中茶杯笑了笑。 “好——” 这个好字刚发出半个音,就听见天边轰隆一声巨响,连茶杯中的水都颤了颤。 孟忱眉心微蹙,连风里都是危险的气息。 “辛夷,你快去找韩掌门”孟忱嘱咐道,还不忘帮她擦了擦脸“快去!” 辛夷也觉得不安,掏出剑便匆匆离开。 孟忱死死盯着天边,湛蓝的空中忽然显现出个人影。 是滕都。 孟忱宁愿来的是魔族人,毕竟有她在,一剑杀了就是。 可偏偏来人是滕都,狗皮膏药一样的滕都。 忽然一阵嘈杂,是连渊弟子。 孟忱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连渊滕都,特来上尧拜访韩施掌门” 辛夷匆忙领着韩施过来,韩施强忍隐隐作痛的双腿,走到山门前。 “滕掌门,有何贵干” 滕都身轻如燕地一跃而下,只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肉颤了颤,不甚雅观。 “韩掌门,好久不见” 说罢,滕都又往里看了一眼。 上尧内部尚且一片狼藉,没收拾完。滕都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连渊弟子已经到了山门口,韩施的背驮着,冷冷看着面前的乱象,自有一番风骨。 “韩掌门不会嫌烦,听说最近上尧元气大伤,我特地带了些弟子过来,帮韩掌门重振上尧” 韩施冷哼一声。 “韩掌门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人,您请带走” 韩施眉毛一挑。 “韩掌门,怕是我连渊的弟子学艺不精,惹掌门笑话了” 韩施挺了挺腰板,撇了下面的弟子一眼。 “连渊弟子修为高强,只是这人,老夫用不起,您请回” 上尧山脚下陆陆续续上来不少穿着各家服饰的弟子。 又来了,孟忱暗自想到。 第125章 罪名第十五 滕都扫了山下弟子一眼。 “韩施掌门,我也是一片好心,为了修仙界的长久太平着想,带着大家过来帮忙。韩掌门要是拒绝了,那鄙人可怎么跟各家交代呢” “更何况,韩施掌门深明大义,怎么可能忍心让大家白跑一趟” 韩施冷然道“上尧刚遭大难,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滕都还想打太极,孟忱看不下去了。 “滕都,你这副样子演给谁看?” 滕都看见孟忱也在,脸上的惊讶丝毫不加掩饰“ “哈哈哈,衡清峰主好久不见” 孟忱懒得跟他装。 “其实不太想看见你” 滕都的表情僵了僵,随即恢复正常。 “衡清峰主真会开玩笑,这么多人,总不好一直在这里等着。韩施掌门,放我们进去” 孟忱不想啰嗦,反手拔出九天。 “自己滚下去,或者我赶你们下去” 滕都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怎么看怎么阴险。 “这可由不得你” 滕都挥了挥手。 “上尧包庇魔族奸细,来人,给我杀进去” 连渊弟子一拥而上。 孟忱实在没想到滕都会来硬的,不管连渊有什么狼子野心,弟子们总归是无辜的。 更何况,大敌当前,再怎么说也没有屠杀修仙界普通弟子的道理。 偏偏连渊的弟子们不要命一样的往前冲。 孟忱蹙眉,向外一推,上尧山门前瞬间出现了一道闪着寒光的屏障,连渊弟子被阻隔在外,动弹不得。 “衡清峰主好大的本事”滕都冷笑道“所有人听好了,孟忱,韩施,云祁三人,是修仙界的奸细。只要抓住了他们,我连渊重重有赏!” 原本举棋不定的连渊弟子们,闻言又鼓起斗志,不要命的往前冲。 孟忱真不知道滕都给这群弟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屏障之上寒光乍现,将最前排的弟子轰飞数丈远。 “不要命的,尽管上”孟忱冷声说道。 尽管如此,依旧大批大批弟子往前冲。 韩施于心不忍,修仙界自相残杀,实在令人惋惜。 孟忱眸中寒光更盛,死死盯着滕都。 一批又一批弟子倒下,尽管孟忱没用杀招,却依旧挡不住这些弟子伤亡。 “衡清上尊,还要继续么” 孟忱不说话。 毕竟这里是上尧,到底要不要收手还得听韩施的。 哀嚎遍野,受伤的弟子躺了一地。 韩施于心不忍,被滕都的无耻行径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这是在逼我?”韩施问道。 滕都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受伤的弟子们。 上尧刚经历过魔族人的屠杀,现在的连渊,和当日的上尧有什么两样? “衡清峰主”韩施说道“多谢了” 孟忱不可思议的转过头“你确定?” 韩施都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不成想滕都的心竟然这么狠,让无辜的弟子陪葬!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招。 “我确定”韩施缓声说道。 孟忱一甩手,屏障消失,滕都也阴谋得逞似的扬起嘴角。 “韩施掌门深明大义” 韩施冷哼“你们只能待在西山,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西山半步,不答应一切免谈” 西山是什么情况孟忱知道,离上尧主峰十万八千里远,上面一片荒芜,上面全是荒废的屋子。 滕都心知能进上尧大门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也没再刁难,向后挥了挥手。 “走” 韩施叫来上尧弟子,看押罪犯似的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西山去。 “掌门,您疯了!”上尧的一位长老在得知韩施把人放进来后勃然大怒。 “您把他们放进来,我们先前的谋算不都白费了!” 四下里怨声载道。 “我当然不想让他们进来”韩施佝偻着坐在椅子上“可滕都,那个小人,让弟子们不要命地往前冲。我亲眼看见他们断胳膊短腿,和那天的上尧有什么两样” “可、可掌门,那也不行啊!我们为了防滕都,特地去天山请来衡清上尊,特地和天山结盟。可现在,我们的谋算不都功亏一篑了吗!” 韩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任由长老们抱怨。 “算了,掌门也不容易”一位满头白发的长老辩解道。 “要是我们为了阻挡连渊,肆意屠杀修仙界同胞,那我们和魔族人有什么区别?”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掌门,等会我去西山安置这些人,您去休息” 韩施抬头看了他一眼,扶着桌子起身。 “多谢了白长老,还是我自己去更妥当” 白长老于心不忍。 “掌门,千万注意休息啊”白长老说道。 韩施点了点头“我明白” 白长老理了理洁白的胡须“我带弟子去把正殿收拾出来” 诸位长老陆续离开,韩施也一步步缓缓走到西山。 西山上可谓人声鼎沸,孟忱手里拿着剑,云祁也面色不善地站在孟忱旁边。 “怎么了”韩施上前。 “掌门,他们嫌弃西山上住宿条件不好,想换个地方住”赵川说道。 “什么?”韩施气得咳嗽了好几声“让滕都出来见我!” “我在这!”滕都气定神闲地走上前“韩掌门,这就是贵宗待客的态度?” “你们真当自己是客人了?”孟忱反问。 “要么待在西山,要么滚回去!” 韩施也来了脾气,懒得跟滕都掰扯。 滕都见状,气愤地指了指孟忱和韩施两人 “你们三个,好样的!” “刚刚忘说了,为了防止滕掌门带来的人里有魔族卧底,你们这几天不要走动了,待在西山。我会找上尧弟子在这里候着,有什么问题找弟子们就行” 滕都心里有火,却不知道怎么发。 “韩施,你凭什么说我的人里有卧底!你到底想干什么,软禁吗!” 孟忱怒极反笑“你当初不也空口白牙说我们三人是卧底么?” “上尧弟子,来帮贵客安置”韩施喊道。 滕都一甩袖子“你们不要后悔” 滕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韩施缓缓往回走,孟忱紧随其后。 远远的,孟忱却看见韩施几乎站不稳,扶着墙坐下。 孟忱一惊,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韩掌门,您这是怎么了?” 第126章 罪名第十六 韩施摆了摆手“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不打紧” 韩施一下下揉捏自己的膝盖。 “这是年轻时候留下的伤,一直没好利索。等我回去用热水泡泡就好了”韩施解释道。 孟忱眉心蹙起,要是真不打紧,怎么可能疼得站都站不住了? 韩施见孟忱不信,扶着墙站起身。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明明韩施双腿都在发抖,像要散架了,却强撑着不说疼。 云祁连忙扶着韩施。 “掌门,我送您回去休息,您总这么忙,身体受不住啊” 韩施笑着拍了拍云祁揽着他的手“你小子倒是有眼力劲,我没事,不用扶” “您就回去休息一会,滕都要是闹什么幺蛾子,还得您处理”云祁说道。 膝盖钻心的疼,像是有人用锥子抵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往里砸。 “您去休息”孟忱也劝说道。 韩施叹了口气“也好” 云祁一路扶韩施回屋,韩施还连连推托,说这样扶着不像样。 可要没有云祁扶着,韩施怕是爬都爬不回去。 辛夷在大殿上,领人忙上忙下。 上尧一贯的传统,有事岁数大的先上。原本辛夷的年龄在上尧算中游,经此一战,辛夷竟也成了肩负保护师弟师妹任务的大姐姐。 辛夷站在屋顶修补瓦片,远远便看见孟忱来了 “师伯”辛夷起身喊道。 只见辛夷瘦瘦弱弱的,站在房顶上,袖子挽起,看着孟忱笑得灿烂。 孟忱挥了挥手。 韩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本以为滕都会作妖,不成想他竟然一连几日都没用动静。 孟忱很不适应,没事就去西山转转。却见西山上炊烟渺渺,乐得清闲。 滕都甚至还邀请孟忱一起吃饭。 孟忱自然没答应。 上尧千防万防,一连提心吊胆了半个月,滕都都没什么动静。 这样看来,倒像上尧咄咄逼人了。 上尧有片很大的平地,平时没什么人过去,孟忱日日跑去练剑。 光是自己练不够,孟忱还叫上云祁和辛夷一起练。 这样的乱世,提升实力格外要紧。 一阵阵风带着灼人温度涌向辛夷,辛夷目光一凝,执剑相抗。 耀眼的红光照亮了辛夷的脸,辛夷咬紧牙关,却见云祁捏着剑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敏锐地感受到一丝异样,辛夷执剑一动不动,云祁却猛地转身。 虚影散尽,真正的辛夷正准备偷袭。 云祁抬手就是一剑,辛夷扑通一声被击飞。 孟忱在一边满意地鼓掌。 “辛夷的幻影越来越好了” 辛夷气鼓鼓的坐起身“不还是被师兄发现了” 云祁上前扶起辛夷,辛夷来了脾气,甩开云祁的手。 孟忱扬起嘴角。 “云祁是玩战术的好手,当初四方大会不就是玩战术赢得欧阳铭么。他的鬼点子我都比不上,你输给他,不丢人” 辛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过,你的速度虽然快了不少,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还有不少漏洞”孟忱说道。 “还得继续练” 辛夷长剑如鞘“我明白了” 太阳西垂,孟忱看了眼云祁。 “你跟我打一场”孟忱说道。 云祁正坐在青石上擦汗,闻言提剑起身,脸上还带着笑。 “遵命” 孟忱召出九天,远远看着云祁。 网格状剑芒袭来,孟忱挑了挑眉。 这招是孟忱教的,让人无从躲闪,只能接招。 孟忱抬手,漫不经心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眼见避无可避,孟忱提剑一指,九天剑刃忽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云祁的攻势被迅速瓦解。 这一击,孟忱用了七成实力。 不给云祁留机会,孟忱飞身上前就是一剑。 这一剑威力极强,云祁虎口都震麻了。 孟忱的攻势接踵而至,云祁拼尽全力,完全没有还手的空间。 速度太快,云祁甚至看不清孟忱在哪,只能凭感觉躲过面前的剑芒。 云祁急得焦头烂额,满天都是孟忱四溢的灵力。 长剑相撞,铮铮声贯耳。 辛夷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祁,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看,都找不到孟忱的身影。 相比之下,自己的速度也太慢了。 脖子忽然一凉,云祁转身,孟忱正站在他身后,长剑还抵在他脖子上。 云祁很无奈,这几天无论怎么出招,孟忱都能找到应对方法。 无一例外,云祁每次都败在孟忱剑下。 “精彩精彩”韩施在一边鼓掌。 孟忱收了剑“韩掌门怎么来了” 韩施满意地看了眼辛夷。 “过来喊你们吃饭” 辛夷得意扬扬跑到云祁身边。 “怎么样,被制裁了” 云祁抹了把头上的汗,孟忱实力太过强悍,让他有种小命不保的错觉。 这么快的攻击,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这段日子,孟忱每天都会高强度拉练云祁一会,让他看看,自己和顶尖高手还有多少距离。 韩施这几天身体好了不少,腿也不总疼了。 “辛夷的幻影越来越好了,进步非常快”孟忱说道。 韩施笑眯眯地看着辛夷。 “都是衡清峰主教的好” 孟忱摆摆手。 “行了行了,明明是辛夷聪明有悟性,快去吃饭” 太阳西垂,留下灿烂的落日余晖,上尧山上一片金黄,如同烈火燃烧。 上尧的饭菜一如既往,邪门但好吃。 “这几天滕都还是没有动静么”孟忱问道。 韩施清了清嗓子“没有” 孟忱拄着下巴沉思。 “师祖,您别吃这个了”辛夷把韩施面前的盘子端走“您一吃这个就腿疼,还是别吃了” 韩施举着筷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您吃这个”辛夷将一盘青菜端到韩施面前。 韩施顿了顿。 “我这几天腿都没疼,能吃” “那也不行”辛夷说道“大夫都说了,师祖得吃清淡的食物” 韩施悻悻夹了口菜“也行” 辛夷满脸笑意。 “等师祖的腿伤养好,再吃也不迟” 孟忱乐不可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韩施。 一桌人其乐融融。 “掌门!”屋外是赵川。 韩施的笑容一顿“怎么了” 赵川面色凝重。 “是滕都,掌门,滕都说他找到证人了,能证明云祁是魔族奸细” 餐桌上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韩施一摔筷子。 “我就说这小子没憋好屁,让他去正殿等着” 第127章 罪名第十七 屋里挤满了修仙界名流,刚翻新的大殿乱作一团,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嘈杂声。 韩施缓步进入大殿,粗略扫了眼。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到齐了。 “滕掌门,你说抓到证人了,那现在证人在哪呢” 滕都长眉一挑,语气不善。 “怎么就你自己,孟忱呢” 韩施担心有诈,特地让孟忱在大殿后面等着,轻易不要出来,让他先顶着。 “衡清峰主有事来不了,不过现在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大家都有眼睛,有脑子。你但说无妨”韩施说道。 滕都斜着眼睛,扫了一圈大殿上围着的人。 阵容和天山那几天一般无二,都是些惯会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 虽然都是些废物,不过当喇叭足够了。 滕都把他们叫来,也只想借他们的嘴,破坏天山和上尧在修仙界的形象。 “那可不行”滕都顶着韩施吃人的目光“这可是上尧,魔族奸细的地界,我可不敢把人随意拉出来” 几天不见,滕都身上那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丝毫不减,甚至更浓烈几分。 韩施现在,就被他拽得跟个二五八万的模样气得不行。 “韩施!你注意言辞!不要空口白牙污人清白!”白长老指着滕都鼻子“他们师徒不在就不在,你为什么不能说!” “那可不行”滕都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好像他才是上尧的掌门。 “我今天就是为了孟忱和云祁来的,他们俩不在可不行,我这场大戏要是没了主角,得多没意思” 韩施深吸一口气。 “难道你嫌闹得还不够?能说就说,不能说就滚出上尧!” 滕都的表情十分不屑。 “我现在代表的是整个修仙界!韩掌门,该注意言辞的是你” “你放屁!”韩施拍案而起“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修仙界!无耻小人,你也配!” 滕都挨了骂,却不气不恼。 “韩掌门这么向着云祁,难不成韩掌门也包藏祸心?” “你!”韩施指着滕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忱跟云祁,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天山这么多弟子不说,还帮魔族人抢走亘古塔。要没有我主持公道,修仙界岂不任由这师徒俩为非作歹?” “还有韩掌门,据我所知,你们上尧也有奸细呢” 韩施听见上尧有奸细,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却觉得好笑。 上尧铁板一块,怎么可能有奸细。 “滕都,你好大的口气!”白长老怒不可遏。 “上尧为了守护钥匙,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这些年,上尧为了整个修仙界的安定,又死了多少人?抵御魔族的时候不见人影,现在上尧遭难,你们就一拥而上,生怕占不着便宜,我呸!跟你们这群人坐在一个屋子里,我嫌恶心!” 韩施眼中划过一抹危险的精光。 “那好啊,等我的证人当着大家的面,检举魔族奸细,到时候你再恶心也不迟!” 孟忱在大殿外,听着屋里的吵嚷声,急得捏了把汗。 “师尊,让我进去”云祁说道“我不想一辈子当缩头乌龟” 云祁说罢就想往里走,孟忱连忙拦住他。 “你傻么,滕都费这么大劲为难你有什么好处?只怕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你去了有什么用。要去,也得为师去!” 殿内,滕都的一张嘴,胡搅蛮缠起来能要人命。 气氛愈发焦灼,上尧的长老跟滕都一派的人越吵越凶。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韩掌门,你徒弟都被魔族人害死了,还帮在这奸细说话呢。” 韩施顿了顿,心头一紧。再开口时,嗓音里不自觉地染上悲怆。 “我的弟子与你何干!衡清上尊和云祁都是出了名的名门正派,最刚正不阿,你凭什么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可惜韩施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孟忱再也无法隔岸观火,猛地推开正殿大门。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正殿里点满蜡烛,满室灯火通明。孟忱沐着月色,一步步走进来,眉眼一片冰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云祁跟在孟忱身后,身材高大,一袭黑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不悦,眉头轻挑,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然,比孟忱更吓人。 被这师徒俩周身气势吓到,一室寂静,只有滕都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呢,无语”滕都小声嘟囔。 “你们……怎么来了啊”韩施痛心疾首说道。 孟忱淡淡地扫了滕都一眼。 滕都这厮,正气定神闲坐着,丝毫不惧。 “韩掌门,多谢了。不过说到底,这是我弟子的事,还是由我这个师尊亲自解决的好” 滕都皮笑肉不笑“衡清峰主真性情” 韩施缓缓坐下,不知怎地,他这两条腿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滕都,你说找到证人了,现在证人在哪呢”孟忱问道。 大殿上坐着的这群人,在这从日薄西山等到窗外黑压压一片,等得腰酸腿麻,却什么都没看到,不免有些着急。 “对啊,滕掌门。你说抓到证人了,那现在证人在哪?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这干等着” 滕都意兴阑珊地理了理衣袍。 “证人马上就来,诸位稍安勿躁。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很惊讶的” 韩施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他才不信。 可这一等,就等了快一个时辰,大殿上哈欠漫天,韩施也累得不行。 他这几天都睡得早,现在熬到这么晚,胸口闷得要命,浑身都难受。 可他是上尧的掌门,上尧的顶梁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更不能露怯,别让这群人小瞧了去。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滕都原本半阖着眼睛假寐,听见声响缓缓睁开眼,还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 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场。 屋外,男人浑身上下被打得不成样子,身上还缠满锁链,几乎无法动弹,被人架着双臂进来。 云祁死死盯着门外,看见的,就是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看到男人空荡荡的左袖管,云祁一双眼睛就像淬毒一般。 果然是你。 第128章 罪名第十八 看见男人的惨状,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滕都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可能不认识他,不过他的事迹,大家都必定有所耳闻” 孟忱面色不善,眼底满是不耐烦的戾气。 “这位,就是当日在天山,被端阳峰主砍去一条手臂的那个魔族人” 席间一片哗然。 男人的头发乱蓬蓬的,还粘着血,一团团糊在脸上,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可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湿漉漉地闪着精光,云祁这辈子都不会忘。 “云祁,你承不承认,这就是那天和你拉拉扯扯,想带你走的人”滕都诘难道。 “我承认”云祁毫不避讳地应下。 滕都笑眯眯的,可这笑意总让人觉得森然可怖。 “那好,那就请这位魔族人好好辨认一下” 男人抬起头,目光在云祁与滕都脸上流连,最终定格在滕都身上。 “你倒是说话啊,他是不是你们魔族的卧底”滕都眼眸怨毒,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小声说了句话,可他嗓子哑了,声音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滕都凑上前“大点声” 男人伏在滕都耳边,缓缓张嘴。 却猛地咬住了滕都的耳朵。 滕都吃痛,放声惨叫。押解男人的两个弟子见状,狠狠拽住缠在男人身上的铁链。 铁链上画了特殊的阵法,就这样轻轻一拉,男人浑身上下的链条猛然勒紧,肉被勒成紫红色的一段一段,高高隆起,光看着就觉得无比痛苦。 男人却依旧不松口,死死咬住滕都的耳朵。 大殿上混乱不堪,滕都半边脸溅满鲜血。 男人恶狠狠地笑,目光是阴谋得逞后,丝毫不加掩饰的兴奋。 “还不快拦住这个疯子!”滕都疼得大喊。 可男人就像不怕疼一样,无论旁边的弟子怎么使劲,他都不松口。 孟忱不想帮他,一是看见滕都吃瘪,她有种前所未有的爽感,二是因为此人能证明云祁清白,杀了他得不偿失。 滕都身边围了一圈人,全都不知所措,不敢轻易动手。 最终不知是谁,挥拳痛击男人的下巴。 这一招非常管用,虽然滕都的耳朵被撕下来一大块皮肉,却也让男人被迫松口。 男人脸上沾满血,却大仇得报地咧开嘴笑,露出掺着血的森然白牙。 滕都虚捂着自己的耳朵,鲜血不停从他的指缝往外涌,半边脸,半边衣服都沾满血迹,痛苦不堪。 男人依旧冲着滕都笑。 滕都气急,上去就是一拳。 这一拳不偏不倚,打在左边眼眶。 男人的左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发青,发紫。肿得睁不开,只剩条小缝,却还能看出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怨毒。 滕都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不行,转了转手腕,又是一拳。 这一拳冲着男人的脸,却被韩施拦下。 “滕都,想打人滚出去打,别脏了我上尧的地板” 滕都一只手被韩施的灵力按在半空,浑身肌肉因愤怒而颤抖。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老实点!”滕都勃然大怒道。 男人朝滕都凑近的脸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我呸” 这一声我呸极轻,却还是被鸦雀无声的众人听了个真切。 滕都挥舞拳头还想打他,却被孟忱拦下。 “快来人帮滕掌门包扎伤口”孟忱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幸灾乐祸“耳朵可不能受伤,否则滕掌门以后可怎么跟人抬杠” 没多久,上尧的医师匆匆赶来,腰间还挎着布包。 “抱歉,我来晚了” 滕都瘫坐在椅子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医师从布包里掏出个白瓷瓶。 “这是消炎的药物,滕掌门忍着点” 说罢,医师毫不客气地往滕都耳朵上撒药粉。 滕都耳朵上少了一大块皮,血淋淋的,甚至能看见森白的软骨,药粉在淌血的肉上迅速凝结。 滕都只觉得的耳朵比刚刚被咬时还疼,像是用刀子剜他的血肉。 再也压抑不住嗓子里的叫喊声,滕都嗷的一声呼痛。 孟忱看热闹不嫌事大“滕掌门,这人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刷牙了,脏的很。千万得好好消炎,不能讳病忌医,可别发烧了” 滕都管不了那么多,猛地推开撒药的医师。 “你故意的!” 这下轮到韩施不乐意了,韩施虽然很累,却不耽搁他幸灾乐祸。 “滕掌门是上尧贵客,用的药自然也是最好的,是不是啊苍术?” 医师语气不善“那是自然,不过依我看,滕掌门压根瞧不上上尧的药” 韩施笑出了声“当然不会,滕掌门代表全修仙界,最善解人意了” “滕掌门啊”韩施故作关怀地走到滕都身边“苍术是全上尧医术最高明的医师,让他给你好好治治。不然以后发炎,流脓,整只耳朵都可能保不住” 滕都撇了苍术一眼。 苍术就当他答应了,拿起绷带就开始包扎。 包扎的手法也相当凌乱,明明是耳朵掉了,包完活像整个脑袋都没了。 滕都原本收拾的人模狗样,这下变得无比滑稽。 苍术大仇得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滕掌门,这样就杜绝发炎的可能了” 苍术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施一眼。 这么快找到最疼的药,也挺不容易的。 男人坐在地上,幸灾乐祸地看着滕都。 滕都一肚子气,上去就是一脚。 男人被踹翻,却笑得更大声了。 “好了好了”韩施出言制止“修仙界没有虐待战俘的规矩,滕掌门既然代表修仙界,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滕都一甩袖子。 “那好,那你说,你怎么跑到人界来的,怎么上的天山,还有,天山的奸细到底是谁” 男人眸光暗了暗,大剌剌坐在地上。 “我凭什么告诉你” 似乎没想到这一出,孟忱皱了皱眉。 但刚刚男人表现太好,孟忱现在不想处理他。 滕都凑过去,给了男人一个耳光。 “赶紧说!” 孟忱觉得男人还会挣扎一会。 “我说” 男人不知抽什么风,竟然松口了。 孟忱大失所望,她还想继续看他俩狗咬狗。 “我之前在魔族作为杀手培养,后来魔尊有任务给我,就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对天山非常熟悉,不仅告诉我天山的地形,还有亘古塔的位置,似乎天山的全部,他都一清二楚” “这个人是谁?”孟忱问道。 第129章 罪名第十九 男人的目光令人脊背发凉。 “衡清峰主,何必呢”男人幽幽地开口。 孟忱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这个人,非常了解天山,又知道亘古塔的下落,还能不知不觉往来修仙界和魔界” “试问,整个天山,有几个人能办到” 一室寂静,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坐着的男人。 “有话直说”孟忱说道。 “衡清峰主”男人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 “你倒是明说啊”滕都有些不耐烦“到底谁是奸细” “呵呵”男人冷笑“你果然蠢,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么” 四下里一片哗然,孟忱一惊,整颗心坠入谷底。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魔族奸细?”孟忱寒声道。 男人不说话,算是默认。 孟忱怒极反笑“那你说说,我是怎么传递情报的,还有你们的计划,事无巨细,都说出来,真可笑,我是魔族奸细?” “还有什么可说的!”滕都怒喝“修仙界的耻辱!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剑修,衡清峰主!真是丢了整个修仙界的脸!” “快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看押,审讯!” “谁敢!”孟忱起身掏出九天,刺骨寒气四溢。 “想抓我?那得先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云祁也拔出赤岩,坚定地站在孟忱身后,来回扫视滕都跟大喇喇坐着的男人。 “好啊,你们师徒二人,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盗取亘古塔!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个不够你们死一万次!” 孟忱厉声问道“你既然说奸细是我,那你好好讲讲,我怎么跟魔族互通消息,又怎么去的魔界!” 男人咳嗽几声。 “你们这些修仙的,也太沉不住气了,坐下,听我说啊” 韩施连忙圆场。 “没错,大家坐下好好听,说不定是他鬼扯,随意攀咬呢” 男人不屑地笑笑。 “你第一次去魔族,是三年前” “多年前你就已经和魔族牵上线,而现在又成了天山掌权之人,你要和魔尊结盟。魔尊不明白你的意思,问你目的是什么” “你说,你喜欢你身边一个人,但这个人心里没有你。你愿意帮魔族统一三界,事后的报酬,是给你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忘却此前种种,和心上人隐居” 孟忱冷笑“你编故事的能力道不赖” 男人不理她。 “我说的都是事实,自然不赖” “魔尊想要亘古塔,你便拿来了天山的地形图和布防图,作为交换,你要魔尊做掉你的情敌” “后来,魔尊根据你给的提示,定下去往天山的日子,要杀的那个人,正好在看守藏经阁弟子之列” “可惜,我不知道你的情敌到底是谁,就都杀了,男的女的都杀了。万一你所爱的人,心里装着的是个男人呢” “还有,天山的那个什么,宋钰,也是我杀的” 孟忱听见宋钰两个字,好不容易淡去的悲痛一拥而上。 “你还有脸提宋钰?” “对啊,顺手杀的呗” 孟忱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冷静。 “那好,那你为什么不杀云祁?” 男人笑了笑“云祁是你的弟子呗,还经常帮你跑腿。不少情报都是他送的,你自然拼尽全力留他一命。” “你撒谎!”孟忱怒不可遏“我哪来的心上人,更别提去魔界送情报,真是可笑,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衡清上尊!”滕都说道“你还是别狡辩了,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你也很烦”男人打断道“我还没说完呢” “上尧也有奸细” 韩施一愣“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男人语气玩味。 “还装呢,上尧的奸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韩施心脏砰砰直跳,就连耳边都嗡嗡作响。 “到底是谁!”韩施喊道。 男人不说话,平静地看着韩施。 那眼神,像在欣赏韩施慌不择路狡辩。 “韩施掌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滕都兴奋的步伐都轻盈了。 “真没想到,堂堂上尧掌门,堂堂衡清峰主,一个两个,竟然都是魔族的卧底!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韩施气得浑身发抖“你放屁!我是奸细?开什么玩笑!” “没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韩掌门怎么可能是卧底!”白长老怒喝。 “你们爱信不信”男人说道。 白长老被他这副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前就是一脚“你什么意思!” 男人咳出口血。 “我什么意思?你们修仙界的人,把魔族的弟兄叫过来,却不说明白钥匙到底在哪,可不就得见人就杀么” “你,你!”韩施一连说了十几个你字。 “好个上尧,好个天山,竟全是些人面兽心的败类!”滕都又添一把火。 韩施胸口疼得厉害。 “你随意攀咬上尊!滕都,你该当何罪!” “我攀咬上尊?”滕都反问“事实就摆在这,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想狡辩!” “你!”韩施指着滕都“我韩施对天发誓,若我是魔族卧底,那我必定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滕都语气轻佻“发誓?如果发誓有用,那多少人得被劈死!生死之事谁又能知,韩掌门用生死之事起势,可见诚心不过如此啊” “你欺人太甚!”韩施气急,连说话都失了章法“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害死自己弟子不说,还害死上尧那么多人” 男人顿了顿“谁知道呢” 韩施眼前一黑,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韩掌门?”孟忱连忙跑过去。 韩施眼前发黑,呼吸急促。 “韩掌门!快,快叫医师来!”孟忱大喊。 不过几息间,韩施忽然翻了个白眼,颤颤巍巍举起手。 “衡清上尊,上尧,还有辛夷、拜托、你、你——” 不等苍术赶到,韩施已经没了气息。 他是被活活气死的。 上尧众人哭声震天,白长老更直接跑到韩施尸身前,发虚全白的老头,哭得泣不成声。 韩施这个掌门,虽然修为平平,但深受上尧人爱戴。 第130章 罪名第二十 “滕都!”孟忱双目赤红“我要你的命!” 滕都有恃无恐“好啊,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修仙界交代,跟天山交代,你这个修仙界败类,叛徒!” “难道他说的就都是真的吗?”孟忱反问“你们是一伙的!” “你诬陷我还不够,还要诬陷韩施!将他活活气死,你才是修仙界的败类!禽兽!我和你说半句话都恶心” 男人忽然发问“你觉得我撒谎?” 孟忱不说话,可眼神分明承认了。 男人眉毛一挑“也行” 大殿上吵吵嚷嚷,上尧人要滕都给个说法,滕都觉得魔族奸细死不足惜。 “血,他吐血了!” 不知是谁指着男人喊了一句。 男人匍匐着,大口大口地往外的呕血。 “他中毒了!” 男人吐出来的血不是红色,而是黑紫黑紫的,嘴唇乌青,苍白的脸上血管迸现。 孟忱心道不好,一旦死无对证,就会彻底剥夺几人翻盘的可能。 刚想上前看看男人中了什么毒,人群中却一片骚动。 “愣着干什么!快点抓孟忱啊!”滕都喊道。 没人敢动,生怕死在孟忱剑下。 上尧也群龙无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谁抓住孟忱,谁就是我连渊的座上宾,可享连渊长老级别待遇!”滕都指着孟忱说道。 “不能让这个奸细跑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孟忱反手接下一支来势汹汹的羽箭。 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手里拿着弓,又搭上一支羽箭。 “不自量力”孟忱冷笑,将羽箭随手丢出去。 这一箭正中左臂,当啷一声,弓箭坠地。 随手一丢的力量就这么强悍,这里恐怕没人能在孟忱全力之下走出十招。 孟忱上前查探,谁知男人已经断了气。 “好霸道的手段”孟忱喃喃自语。 “上尧掌门已死,我以连渊掌门的身份,暂代上尧掌门!”滕都喊道。 上尧弟子刚把韩施和魔族人的尸身抬走,冷不丁就听见这句话。 白长老气得七窍生烟。 “你要不要脸!你害死韩掌门,还有脸在这自称掌门?” 滕都压根不理他。 “我暂代上尧掌门一事,诸位可有异议?” 在座都是滕都的人,自然没人反对。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就——” “等等!” 门外忽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辛夷推开大门。 “上尧掌门已死,现由我继任上尧掌门” 滕都嗤笑“你是韩施的徒弟?上尧亲传?” “没错,我是上尧第一百四十一代亲传弟子辛夷” “你才多大,就想继任掌门?修仙界就没你这么大的掌门” 辛夷扫了他一眼。 “如今便有了” 滕都还想说些什么,辛夷却一声不吭,走到正中间的座椅前。 深吸一口气,辛夷转身坐下。 “见过上尧掌门!”孟忱说道。 白长老扑通跪下“恭喜掌门!” 上尧的弟子跪倒一片,喊声震天。 “见过辛夷掌门!” 辛夷看向滕都“滕掌门,上尧现在尊我为掌门,我也没有办法” 滕都都以为要将上尧收入囊中了,谁知冷不丁杀出个丫头片子,坏他好事。 “辛夷小师侄,你没当过掌门,怕不能服众啊” 白长老砰地磕了个响头。 “上尧唯辛夷掌门马首是瞻!” “唯辛夷掌门马首是瞻!”上尧弟子又是一声整齐的呐喊。 滕都气急败坏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滕掌门注意言辞!”孟忱警告道。 滕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孟忱手中的剑。 “那好,那魔族奸细一事,是不是也该有个定论了?” 辛夷眉心微动“魔族人奸诈狡猾,他的话不足为信” “哈?”滕都怒极反笑“你说不可信就不可信?” 辛夷抬头“没错” “那大家觉得,可不可信”滕都转身问道。 “此人罪孽深重,杀了天山的宋钰,还气死我上尧前掌门,死不足惜” “就算修为高强,也不该不带脑子出门。我上尧满门忠烈,这么多年为了抗击魔族,守护修仙界太平死了多少人,你们倒好,正事上看不见人影,成天就知道搬弄口舌是非。就你们还自诩名门?我呸!” 辛夷指着滕都的鼻子“你打着修仙界的旗号,欺辱上尊!你也配当掌门?你和那些长舌妇有什么两样!你当掌门,连渊全宗恐怕要因为你羞愤致死!” “你!”滕都的脸气得通红。 “你什么你,我年纪小,不懂事,滕掌门该不会生我这个小辈的气” 滕都一甩袖子。 “孟忱和云祁人证物证俱全,理应择日处死!就算你自封掌门,也撼动不了这个事实!” 辛夷眉眼间尽是冰冷“先不说孟忱到底是不是奸细,你要处死孟忱,谁同意了?” 辛夷看了眼孟忱。 孟忱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辛夷,在孟忱记忆里,辛夷像个小太阳,永远笑呵呵的。 可现在的辛夷,面色阴鸷,浑身上下是驱不散的戾气。 “衡清峰主对上尧有恩,我不信她是魔族奸细,要想杀孟忱,先过我上尧这关!” 滕都叫嚷道“杀不杀孟忱,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做主!” 辛夷皮笑肉不笑“我不做主谁做主,你们这群败类做主吗?” “还有,这里是上尧府,是我的地界,前掌门仁慈,放你们进来。我不一样,我没那么广阔的心胸。今日之内,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撤出上尧府,违者格杀勿论!” 辛夷的态度过于强硬,众人也开始摇摆。 “那个……滕掌门?” “滚回去!”滕都怒喝“谁走谁就是跟我连渊为敌!” 孟忱沉声道“滕掌门好大的口气!” “还不走的人,是觉得能打过我吗” 孟忱太过威严,这群人本就如坐针毡,这下干脆一溜烟离开。 “对不住对不住,滕掌门,我还有事……” “滕掌门……” 原本人满为患的大殿清净不少,孟忱收剑走到滕都身边。 “你身边的这群走狗不太忠心嘛”孟忱说道。 滕都勃然大怒“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孟忱厉声道“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滕都面色狰狞,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啊,那就走着瞧!” 扛不住压力,滕都转身离开。 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辛夷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好累” 目前她面对的,是一个岌岌可危,满目疮痍的上尧。 第131章 罪名第二十一 孟忱将辛夷搂在怀里。 “没事,还有师伯呢” 短短一晚上,辛夷失去了她的最后一个亲人。 “师伯,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都怪我不让师祖吃他最爱吃的辣子鸡,师祖到死都没吃上最爱的菜” 辛夷躲在孟忱怀里泣不成声“师伯,都怪我” 孟忱有一下没一下轻拍辛夷的背“没关系的辛夷,师祖不会怪罪你的” 辛夷哭得眼圈通红,不敢想韩施看见她这副样子得有多心疼。 辛夷蹭了蹭“师伯” 孟忱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怎么了” 忽然来了个上尧弟子“掌门” 辛夷从孟忱的怀抱中钻出来,声音恢复冷静“怎么了” “前掌门的尸身安置在偏厅,该怎么处理” 辛夷揉了揉眼睛道“先收敛尸体,去寺庙里找人来诵经,祈福;通知修仙界,但不用过来吊唁” 来不及伤感,上尧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辛夷哭得双腿发软,脑袋发麻,却强撑着站起“那个魔族人的尸体呢” “也在偏厅” “好,通知医师解剖,务必查出来他怎么中的毒,中的什么毒” 上尧掌门这个位子像有魔力一般,现在辛夷和韩施生前的状态一般无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空休息。 短短几日,辛夷憔悴了不少。 尽管她接手上尧不久,却万事井井有条,韩施本人过来怕也很难做这么好。 上尧人人称赞辛夷有魄力,可只有孟忱知道,辛夷每晚都难受地跑到她屋里哭。 人前的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是辛夷的保护色,真正的辛夷,还是个敏感爱哭的小姑娘。 韩施的葬礼低调,低调到全修仙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这天下葬。 辛夷不希望葬礼上太吵闹,韩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天山腾出一座山头埋离世的弟子,上尧却有好几座,否则埋不下。 韩施被埋在山顶,一个能看见全修仙界的地方。 上尧弟子身着素缟,辛夷打头阵,跪在韩施坟前磕了三个头。 韩施旁边埋着的是她师尊。 原本最亲的两个人,现在成了两个毫无生气的土堆。 辛夷木木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上尧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不用守孝,也不用忌讳。 用辛夷的话来说,有孝心就生前好好侍奉,不用死了做样子。 可孟忱总觉得,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上尧每年死的人太多,忌讳不过来。 “等会回去了,陪师伯吃顿饭,你看你,都瘦了” 辛夷一顿“也好,我叫他们把招生的事往后放一放” 孟忱这几天亲眼见证辛夷越来越瘦,精神也越来越差,生怕她撑不住,像韩施那样倒下。 面前坟头光秃秃的,孟忱心里感慨万千。 韩施这个小老头,怎么就这么没了。 孟忱和韩施交集不算多,她又是个慢热的人,可孟忱打心眼里觉得韩施是个真正的君子。 辛夷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双腿“走师伯” 孟忱满眼都是心疼“好” 云祁起身搀扶孟忱。 “师尊,您小心点” 孟忱摆摆手“不要紧” 三人一路互相搀扶着,小厨房早已经做好了饭菜,热气腾腾摆在桌子上。 辛夷坐下,却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饭菜里,有一道辣子鸡。 无与伦比的恶心感一涌而上,辛夷紧紧捏着桌角,盯着桌上的辣子鸡。 这是师祖最爱的,却到死都没吃上的一道菜。 云祁察觉到辛夷的异样,连忙将这道辣子鸡端走。 “这道菜好像没熟透,我让他们再热热” 两行清泪滑落,滴进碗里。 辛夷吸了吸鼻子。 “师伯,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 孟忱上前,再一次抱住辛夷。 “要是师祖和师尊看见我哭来哭去的,估计要说我了” 孟忱鼻头发酸“不会的,辛夷,不会的,他们一定会以你为荣” 云祁刚一回来,就和抱着辛夷的孟忱对视。 孟忱眼里情绪复杂,沉默着看了眼云祁。 “好了,快吃饭”孟忱说道。 辛夷擦了擦眼泪“对,吃饭” 这顿饭吃得沉重非常,不是滋味。 “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孟忱说到 “对啊,有师兄和师伯在呢”云祁也跟着安慰 门外有弟子来报“掌门,发现魔族人嘴里有毒药的痕迹” 辛夷啪唧一声放下筷子“太好了” 孟忱抿了口汤“走,我们去看看” 魔族人的尸体存放在冰室,几人一进去,猝不及防地被冻了个哆嗦。 冰室温度极低,却正因如此,尸身长久不腐。 苍术掰开魔族人的嘴巴。 “前几天,我们着重找他身上诅咒,阵法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今天我检查他的口腔,发现他牙缝里藏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当时挨了打,嘴里有出血点,他又将包裹毒药的薄膜咬破,这才毒发身亡” 孟忱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口腔。 云祁不愿上前,他只要看见缺失的一条手臂,就想起那天天山的惨状。 心里想把他千刀万剐,可真看见他的尸体,却觉得百感交集。 想把他骨灰扬了。 云祁惋惜,这死得有点太舒服了。 辛夷怒道“连渊的人怎么回事,连嘴里的毒药都不知道搜一下吗?” 孟忱若有所思道“不排除这毒药就是连渊给他的” 辛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都要死了,还帮连渊做伪证” “我猜,他先被连渊抓到,连渊扬言要将他交给天山”云祁说道。 孟忱又仔仔细细将魔族人的尸身查看一番“你继续” “天山恨他入骨,到了天山,他必定生不如死。所以他跟连渊交易,他帮连渊做伪证,连渊给他一个舒服的死法” 孟忱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既然决心要跟连渊做交易,为什么不求个大的,只求一包毒药,岂不是便宜连渊了” 云祁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 辛夷猛拍一把魔族人下巴,原本大张的嘴噗叽一声合上,还能听见牙齿碰撞发咯的一声。 “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他们没安好心” 孟忱忽然想起他在大殿上污蔑自己的话。 为情所困,要杀了情敌。 被这莫名其妙的逻辑逗乐,孟忱扑哧一下笑出声。 “怎么了师尊”云祁问道 第132章 罪名第二十二 孟忱解释道“我在想,为什么他要用为情所困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污蔑我” “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恋爱脑吗” “故意恶心你”辛夷说道。 孟忱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一遍遍念叨魔族人在大殿上污蔑她的话,孟忱心里疑云遍布。 “我总觉得有蹊跷”孟忱说道“他死得古怪,尸身千万好好保存,日后必定有用” “没问题”苍术说道“冰室里的尸体存放几十年也不会坏” “衡清峰主”外面跑进来个小弟子“有天山来信” 孟忱接过信,只读了一行,面色瞬间凝固。 云祁不放心“怎么了师尊” 几人出了冰室,孟忱将信递给云祁“你自己看” 云祁粗略扫了眼,也面色凝重。 “到底怎么了”辛夷问道。 “裴奕在信上说,滕都在修仙界和人界散播谣言,说我是魔族奸细,上尧和天山包庇我,不愿处置,任由我和云祁肆意妄为” 辛夷腾地升起怒火“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云祁补充道“不仅如此,现在修仙界和人界怨声载道,要求天山尽快处置师尊” “只怕我们得尽快回天山,否则后患无穷,更会连累上尧” 辛夷没想到会分别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着急吗?继续留在上尧也不要紧的” 孟忱摇了摇头“不,必须尽快走。信上没提到韩掌门的事,恐怕滕都也对韩掌门的死心虚。再这么耽搁下去,我怕滕都狗急跳墙,连着韩施一起污蔑” 辛夷依旧不舍,等孟忱一走,整个上尧就再也没有她可以依靠的人了。 孟忱拉起辛夷的手。 短短几年,辛夷长高了不少,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完全看不出原来肉乎乎的样子。 “放心,等处理完这些事情,我还会回上尧看你的” 辛夷鼻子一阵阵发酸“好” 孟忱拍了拍辛夷的肩膀,转身对云祁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回天山” 辛夷错愕道“这么早,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啊” 孟忱摇了摇头“算了,以后还会见面的” 毕竟只要他们俩在上尧多待一会,上尧包庇奸细的罪名就坐实一分。 孟忱绝不可能让辛夷为了自己声名狼藉。 两人出发时,还没到傍晚。 辛夷有事要忙,没办法为二人送行。 孟忱觉得这样也好,否则又惹辛夷哭。 原本魔族卧底一事只有修仙界内部在讨论,且大部分人持怀疑态度。 可现在滕都把这件事抖了出去,大街小巷皆是对两人的谴责。 一时间,第一剑修竟是魔族卧底这一爆炸性新闻,充斥着百姓们的茶余饭后。 孟忱和云祁两人一路没少听这些捕风捉影的造谣,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天山。 裴奕在天山急得团团转。 孟忱刚到,就连忙去找裴奕。 “师兄”孟忱推开书房大门。 裴奕看见孟忱,如蒙大赦。 “阿忱,你总算回来了” 将手里的信件递给孟忱,裴奕面露难色。 “阿忱,是师兄不好” 信上写着,滕都组建了一个专门讨伐孟忱的修仙者联盟,逼迫天山给个说法。 孟忱深吸一口气“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杀了我和云祁吗?” 裴奕点头“恐怕是的” 孟忱不怕死,但她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死,更不想云祁也白白搭上一条命。 “这件事疑点众多,我向他们解释,可他们都不听” 没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确实人证物证俱全,只差天山对孟忱和云祁的处理。 孟忱问道“师兄是怎么看的” “我当然想护住你们”裴奕说道“可现在的形势,修仙界群情激愤。阿忱,怕是要委屈你了” “这件事疑点众多,一时梳理不清。只能先做权宜之计,等讨伐的声音平息一点再做打算” 孟忱问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奕眉头紧锁。 “滕都的狼子野心你也知道,他想借着你这件事,联合修仙界,想推翻天山” 孟忱一惊,这件事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也试图跟修仙界解释,可滕都颠倒是非,把黑的说成白的。现在的你,已经成了修仙界公敌” 孟忱在屋里来回踱步“怎么可能” 裴奕说道“不如我再将修仙界各方人士召集起来,你好好解释解释” “也好”孟忱应下,这确实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 “你好好想想,到时候应该说什么。还有,到时候别让云祁过去,我怕他们借用云祁为难你。反正他们现在的重心在你身上,云祁不去,也能少不少事端” “好,多谢师兄提醒” 孟忱心情沉重,一言不发的回了衡清峰,却正好遇见子澈。 子澈怒气冲冲的。 “怎么了子澈”孟忱问道“跟谁吵架了吗” 子澈有些迟疑,似乎不想告诉孟忱。 孟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但说无妨”孟忱说道。 “我刚刚下山,看见有几个人在山脚下胡诌” 孟忱已经预见了结局 “他们说什么了” 子澈语气迟疑“他们说,师叔修炼的是专吃小孩的邪功,所以修为高强” “他们懂什么!净在那里瞎说,我当时和几个正则峰弟子在一起,气不过上前理论,接过反被骂了一顿” 子澈不会说脏话,只怕被气个半死都没话反驳。 “天山的弟子们都不信师叔是那样的人,可、可只有我们,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师叔,你都不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还有汾河的马知州,他们说师叔为了一己私怨杀了他,不顾他家里的老弱妇孺” “我呸,他们还有脸提!” 孟忱笑了笑“好了,既然他们爱说,那就随便他们说去。公道自在人心,不用为了这些不要紧的人生气,不值得” 孟忱又安慰一番,这才将子澈的情绪安抚下来。 可看着子澈走远,孟忱内心焦灼,无比难受。 她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那个魔族人的出现,极大程度上扭转了局势,加上他已经毒发身亡,死无对证。 现在的孟忱,跳进黄河洗不清。 就算再次把修仙界名士召集起来,又能怎么样。 第133章 罪名第二十三 一个跌落神坛,劣迹斑斑的第一剑修,一个高高在上,光明磊落的连渊掌门。 任谁都能做出抉择。 修仙界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而是滕都的动作太快,一环套着一环,让她完全找不出应对的方法。 孟忱觉得窒息,觉得百口莫辩。 像是被禁锢在囚笼之中,动弹不得。 名声这个东西,别人说你是神,你就是神,别人说你是屎,你就是屎。 “师尊” 孟忱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房门忽然被云祁敲响。 “进来”孟忱说道。 云祁换回了天山校服,白色衣衫削减掉他身上不少戾气,像个伟光正五好青年。 “师尊,对不起” 云祁扑通一声跪在孟忱面前。 孟忱不喜欢别人跪自己,也很少罚跪,冷不丁被云祁这么郑重的跪拜,竟有些无措。 “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孟忱说道。 云祁不愿起身,说话声音也有些委屈。 “师尊,都是我不好,害得师尊一同受累” 云祁咬了咬嘴唇,像个做错了事满心愧疚的小媳妇。 孟忱扶起云祁,内心是说不出的柔软“好了,怎么能怪你呢” 帮云祁理了理碎发,孟忱说道“这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为师怎么可能怪你。更何况,你是我的弟子,可以说是为师最亲近的人,出了事患难与共才对” 云祁愣神“最……亲近的人?” 从未想过,这个称号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小时候养父母不喜欢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更甚,后来上了天山,孟忱身边总围着许多人。 姚茯,裴奕,景延,似乎自己,在孟忱的生命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可现在,孟忱居然说,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 心头涌上青涩的悸动。 原来,自己是师尊最亲近的人。 “我明白了,师尊”云祁说道。 审判孟忱的日子如期而至,修仙界名士聚集,天山大殿坐满了人。 孟忱一袭白衣,从容不迫坐着。 她已经想好了,能为二人洗清嫌疑最好,如果不能,那无论代价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下云祁。 打头阵的依旧是滕都。 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滕都看向孟忱的眼神,带着得意扬扬的笑,让人很不舒服。 “衡清峰主,好久不见” 孟忱不想理他。 大殿上的人几乎到齐了,交头接耳讨论着孟忱的去留。 第一剑修是魔族奸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炸裂。 滕都嚣张地拍了拍手“大家安静,听我说”。 “孟忱,魔族奸细一事,你还想解释什么” 孟忱冷笑“我原觉得清者自清,更何况此事简直滑稽,懒得为自己辩白,没想到竟然被你钻了空子” “清者自清,这不假。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孟忱干脆破罐子破摔“那好,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滕都挑眉“自然得按规矩办,按理说应该处死,但孟忱身为天山的衡清峰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就废除全身修为,逐出修仙界”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这怎么行,这件事还没个定论,怎么能随意下这么严重的处罚” “对啊,衡清峰主是修仙界中流砥柱,她要是被废了修为……” 孟忱嗓音清冷“简直无稽之谈,你以为你操控了舆论,我就怕你了?” 滕都不说话,扫了眼屋里的人。 “云祁呢?他也是魔族奸细,应该处死!” “你敢!”孟忱怒喝。 滕都说道“那好,既然你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你找出证据来” 孟忱确实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该受罚” “不行!”不知是谁打断了滕都。 滕都回身“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来人有些尴尬“直接废除修为,是不是……不太妥当?” 一室寂静,但所有人都觉得他说的对。 孟忱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万一冤枉了人,那修仙界就少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强者。 可要轻轻放下,万一孟忱这么多年来都是演的呢。 滕都怒道“孟忱废除修为,云祁处死。我已经做了极大的让步,你们天山不要得寸进尺!” “亘古塔失窃,需要一个交代,上尧被屠杀,更需要一个交代!天下人的怒火需要平息。孟忱,这可不是你说说就能算了的” 孟忱一顿。 没错,就算在座的各位相信自己,但天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亘古塔失窃造成了莫大的恐慌,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平息怒火。 这个人一开始是云祁,现在是自己。 如果牺牲自己能保下云祁的话,那也行,不亏。 “滕都,你到底想说什么”裴奕问道。 “天山需要有人受罚”滕都说道“天下人需要一个交代” 裴奕沉默半晌。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孟忱?” 滕都点头“没错” “亘古塔失窃,谁都不愿意相信孟忱是奸细,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魔族人混进天山?就算孟忱不是奸细,那她也有看护不得当的罪名” 裴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忱拦下。 修仙界已经荒唐了许久,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 亘古塔和魔族奸细都需要找出来,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可以,那她愿意委屈自己一人,保全所有人。 “师兄,不能这么闹下去了”孟忱说道。 “眼下,牺牲我自己,就能换取整个修仙界的太平” 裴奕一愣,随即肃然道。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忱从容自若“师兄,我当然明白我在干什么,既然天下人需要交代,那我就给一个交代。既然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受罚,那我希望这个人是我” “师兄,大敌当前,不能这么闹下去了。到时候,还请师兄帮我照顾好云祁” 裴奕眼神一阵动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那好” 孟忱松了口气。 “孟忱可以受罚,但不是以魔族奸细的身份,而是看护不力,罚入天山垂灵洞府禁闭” 滕都不屑地皱了皱眉“然后呢?真在天山受罚,还不是你们天山说了算,为什么不废了她的修为?” 裴奕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威严形象,眸光冰冷“孟忱本来就不是奸细,罚入垂灵洞府已经是极其严重的惩罚,滕掌门不要得寸进尺” 滕都冷哼,却深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第134章 罪名第二十四 废除孟忱修为难度太大,毕竟孟忱地位摆在那里,真想动手,修仙界没几个人会同意,到时候反而影响连渊声望,留下个咄咄逼人的形象。 反正孟忱禁闭,也会令天山元气大伤。 滕都问道“好,那孟忱关多久” 裴奕沉思片刻,全殿无数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孟忱看护亘古塔不利,罚入天山垂灵洞府,二十年” 景延倒吸一口凉气。 “师兄你疯了!二十年,就为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 滕都神色古怪的看了景延一眼“看来端阳峰主不满意?” “师兄,这确实重了点”姚茯也跟着帮腔。 裴奕没回答他们,而是看向孟忱“你觉得呢” 孟忱点了点头“多谢掌门成全” “衡清峰主果真是深明大义之人”滕都说道“那云祁呢” 孟忱面色阴沉地看向滕都“此事和云祁无关,他受什么罚” 滕都责罚孟忱的目的已经达成,似乎也不准备继续刁难。 “那衡清峰主尽快领罚”滕都说道。 景延面色阴沉无比,一言不发地看着孟忱。 众人散尽,只剩他们师徒四人面对这一地鸡毛。 “师姐,你为什么要松口”景延痛心疾首道“为什么啊师姐,那可是二十年!为什么便宜了滕都那个小人!” 景延眼底弥漫上雾气“师姐,你这一走,天山怎么办,云祁怎么办” 孟忱不以为意,修仙人士寿命很长,关个二十年没什么大不了。 “我正要说,我这一走,出来后云祁都快四十岁了,还得拜托你们多多关照。云祁这孩子,天赋好,修炼刻苦,待人也真诚,平时有些小毛病,脾气有点倔,但都瑕不掩瑜” “等我出来,云祁想必会有不小的成就,但万事还需师兄弟关照提点” “你说这些干什么”姚茯神色少见的凌厉“你自己的徒弟自己照看,三句不离云祁,孟忱,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云祁才自请受罚的” 孟忱带着释然地笑“师兄料事如神,但也不只为了云祁。只有我受罚,天山才有精力去找寻亘古塔,还有真正的奸细。我这一走,能保全很多人。上尧的韩施已经被活活气死了,修仙界不该有第二个韩施” 姚茯不说话,半晌才长叹一口气。 “你还说云祁倔,我看谁都没你倔。等云祁知道你要被禁闭二十年,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这不要紧”孟忱莞尔“云祁一向听我的话,等我去跟他说” 姚茯苦笑“你倒是潇洒” 孟忱不以为意“师兄千万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云祁” 姚茯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这样,我还能说什么?脾气倔得要死,小时候师尊罚你,多少次只要你服个软就行,你偏不,自己一声不吭地扛。云祁不单单是你的弟子,更是天山的弟子,我自然会多加照顾” 孟忱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那就多谢诸位师兄弟了” “好了好了”景延似乎眼含泪光“你赶紧滚回去,找你亲亲宝贝徒弟。” 裴奕颓唐地坐着“快回去,后天进垂灵洞府” 看着大殿上的师兄弟,孟忱原本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一时间红了眼眶。 二十年,不知道等她再出来,师兄弟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云祁会是什么样子。 等到时候,云祁都该是大小伙子了,也该成个家,或在天山当个什么小领导,未来好接任衡清峰主的位置。 还有辛夷,到时候辛夷该是大姑娘了,她和欧阳铭两情相悦,欧阳铭是个难得的君子,就算有那么个师尊,依旧出淤泥而不染。 不知道等她出关,能不能赶上两人的婚礼。 孟忱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衡清峰山脚下。 云祁正站在山下等着,面色冰冷。 两人对视,竟就这样站着没说话,云祁目光停留在孟忱脸上,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孟忱率先打破了僵局“你都知道了” 云祁薄唇微微抿了抿“嗯” “为师不在,你也要努力修炼,也别太累了,有什么事就去找师叔伯们,照顾好自己” 云祁嗓音沙哑“那师尊呢” 孟忱错愕“什么?” “那师尊呢,师尊要关二十年,师尊会不会冷,会不会难受,师尊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孟忱笑笑“这算什么,不要紧” “师尊!”云祁打断了她“师尊为什么自请受罚,不是便宜了滕都吗!” “当然不是”孟忱正色道“为师自请受罚,是为了整个天山着想” 云祁表情隐忍,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如同寒冰般刺骨。 “为什么”云祁说道。 孟忱想解释其中利弊,却见云祁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 这距离实在太近,太危险,孟忱几乎能听见云祁的呼吸声。 “你干什么”孟忱往后退了几步。 云祁已经比她高了,孟忱仰头看着他。 “我做什么,怎么做,都有我自己的道理”孟忱说道。 云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周身气压低得可怕,像是蛰伏着一头猛兽。 “多说无益,回去”孟忱说道。 云祁就这样盯着孟忱,看了许久。 “师尊”再开口,云祁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知从哪来的哭腔,眼尾也不自觉地发红。 “师尊不要我了么“ 就算是蛰伏的猛兽,孟忱也觉得此时的云祁像个奶呼呼的小狼崽子,躲在洞穴里,一边挥舞着自己不算锐利的爪牙,一边渴望妈妈帮他舔舐身上的伤口。 云祁耸着肩,神态说不出的委屈。 孟忱心都快化了,上前拉住云祁的手。 “怎么会呢,为师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师尊,二十年,那可是二十年!”云祁咬了咬牙“师尊,等到时候,我就……” 我就不喜欢你了。 孟忱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云祁的脑袋。 可惜云祁长高了,摸着没小时候方便。 “傻孩子,师尊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听话” 云祁攥紧拳头,蓦然却又松开,浑身上下都涌动着奇怪的情绪。 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师尊。 孟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当他还在生气。 “好了好了”孟忱抬手拍了拍云祁。 第135章 孤身 云祁猝不及防,脑子里是对师尊的爱慕,条件反射似的推开孟忱的手。 孟忱动作一僵。 难道这次气的厉害了,哄不好了?孟忱想道。 云祁也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措感到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确实生气,只不过在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自己不能保护好师尊,还要师尊受罪。 面前是孟忱殷切关心的目光,云祁面露尴尬,沉默着转身往山上走。 孟忱心里一沉。 坏了,真哄不好了。 云祁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刚关上门就一头扎进被子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但云祁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或许,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师尊一人。 可这份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说,只能藏在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孟忱的呢?或许是在孟忱屋外练剑的时候,又或许是和孟忱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有孟忱教他剑法的时候。太多太多,云祁自己都数不清。 他对孟忱的爱,藏在每一寸角落。 云祁实在不愿意孟忱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却又无可奈何。 他甚至想想带着孟忱逃离天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但那怎么可能,孟忱不仅仅是他的师尊,她还是天山的衡清峰主,修仙界的第一剑修。 孟忱的世界太大,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可自己的心,从始至终都只有师尊一人。 “云祁?”孟忱在外面敲门。 云祁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眼尾红红的,鼻子也有些肿,整个人萦绕着说不出的柔和,像是被卸去了爪牙的小兽。 “云祁?”孟忱又喊了一声。 云祁匆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声师尊尚未喊出口,就觉得嗓子沙哑得要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形象实在不适合见人。 孟忱又敲了敲门,或许是伤心的缘故,一向五感灵敏的她竟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 云祁坐着不说话,屋外孟忱又断断续续敲了几下房门。 似乎觉得屋里没人,孟忱叹了口气离开。 屋外再次回归平静,云祁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了脸。 他的心思一向细腻,可惜这份情愫,好不容易升起就被扼杀。 半晌,脸上红晕散去,云祁揉了揉眼睛,想去跟师尊道歉。 刚刚对师尊态度那么差,师尊肯定很伤心。 可惜孟忱不在衡清峰,云祁四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 师尊马上就要走了,两人相处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现在的孟忱,正长跪在父母的坟墓边。 “父亲,母亲” 孟忱几十年没喊过父亲母亲了,乍一说出来,陌生的难受。 “照理说,女儿应该早点来看望父亲母亲的,可最近实在太忙,就耽搁了” 孟忱缓缓倒了两杯酒。 “女儿要被关二十年禁闭,这段日子都不能过来看父亲母亲,还望父亲母亲莫怪” 傍晚风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阵阵草木的清香翻涌,孟忱深吸一口气。 “他们说,女儿是魔族奸细,女儿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伤害天山,伤害修仙界的事” “但女儿自请受罚,是不想修仙界陷入这样无止境的争斗。魔族虎视眈眈,修仙界危急存亡之秋,不应该继续无谓地争执下去了” “父亲母亲的教导,我铭记于心,女儿不后悔” “可我除了天山,最不放心的就是云祁,她是女儿的弟子” 说道这里,孟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女儿也觉得惊奇,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师尊” 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孟忱表情有些僵硬。 “女儿这个师尊,当得实在不像话” 不知怎么了,想到云祁,孟忱心跳不自然地加快。 孟忱伸手,掸去墓碑上浮着的灰。 墓碑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可这下面却埋着孟忱最亲近的人。 “女儿去了,父亲母亲不必担心” 孟忱磕了两个响头离开。 双腿几乎没了知觉,。孟忱一步一步小心往山下挪。 等到了衡清峰,天边泛起鱼肚白。 孟忱打了个哈欠,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困得要命。 匆匆换了件衣服上床,孟忱刚躺下便沉沉睡去。 云祁就在这时醒过来。 这一晚上他睡得不安稳,好不容易眯一会,却梦魇不断。 一会是孟忱出关,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会是云祁冲进垂灵洞府,映入眼帘的却是孟忱和她新收的弟子。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云祁换了身衣服走到镜子前。 眼下的黑眼圈几乎掉到下巴,活像被吸干了精气的僵尸。 云祁将脸埋进刚打上来的井水,井水冰凉,连带着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今天必须去和师尊道歉。 云祁拿出赤岩,在院子里练剑,一如既往。 天光大亮,孟忱屋里还没有动静。 云祁多练一会,内心就多凉一寸。 难不成师尊不在? 昨晚一直没听见孟忱屋里有什么响动,照理说师尊早该起了,却一直不见人影。 一个可怕的想法笼罩在云祁头上。 “难不成师尊已经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想法刚刚诞生,云祁就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师尊明天才开始闭关,为什么现在就走了? 抱着这个想法,云祁上前敲响了房门。 “师尊?” 这三声叩门声极其标准,云祁竟觉得紧张,就连手心都是薄薄一层汗。 孟忱睡得正香,云祁忐忑地等了半天也没有回 心里的伤感难以描述,云祁颓唐地席地而坐。 师尊到底干什么去了。 转瞬却觉得好笑,就算师尊现在去收一个新的弟子,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是师尊,无论做什么,都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云祁自嘲般的笑了笑,收了剑离开。 睡梦中的孟忱浑然不知,她本就睡得熟,云祁敲门声还很小。 可惜云祁的少年心意被白白辜负。 也对,师尊马上要去垂灵洞府,可他却丝毫不顾师尊感受地发脾气,和师尊闹别扭,任谁来了都得烦。 云祁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上不来气。 再怎么难受也没用,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第136章 孤身第二 孟忱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天色大亮,孟忱这一觉睡得极沉,全身上下神清气爽。 忽略掉明天开始关禁闭这件事,今天天气还是很明媚的。 孟忱收拾妥当推开门,原以为云祁会在屋外练剑,谁知院子里空无一人。 因为睡眠充足而振奋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孟忱有些怅然若失,照理说云祁在她起床前都会在院子里练剑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忱竟也会因为看不见云祁而伤感。 拍拍自己的脸,孟忱深吸一口气,振奋一下精神。 看来这孩子还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呢,也不知道怎么了,怎么这么难哄。 孟忱好好整理一番心情,跑去云祁屋外敲门。 可一连敲了许久,云祁都没开门。 孟忱长叹一口气,大约不在屋里。 彼时的云祁,为了哄好师尊,特地跑去山下买冰酥酪。 云祁御剑而行,飞得极快,狂风吹得耳朵边上隆隆作响。 艳阳高照,盛夏的阳光像要将他烤熟,裸露在外的皮肤难受的厉害,可云祁却管不了那么多。 孟忱喜欢吃的那家冰酥酪,在天山脚下的镇子上,每天只卖一百份,先到先得。 云祁今天下山的时间有点晚,只能尽可能快点走,把时间节省出来。 脚下的景色逐渐繁华,云祁远远便看见点心铺子外排了长队。 心里咯噔一下,要是现在开始排队,肯定买不上。 心情忐忑地着陆,云祁跑到点心铺子门口。 在大太阳下飞了半天,云祁嘴唇干得要命,嗓子也有些嘶哑,浑身上下汗流浃背,却丝毫看不出狼狈,而多了一股刚毅的魅力。 云祁跑到点心铺子门口,焦急等待着的人似乎比刚刚更多了。 云祁心情忐忑,拍了拍排着队的人。 “请问你们是在排队买什么?”云祁问道。 男人上下打量云祁一番,云祁没穿天山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灰色衣袍,长发束起,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肩宽腿长,周身气度不凡,要么是修仙人士,要么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男人咽了口口水。 “新出的点心,芙蓉酥,一人限购一份” 云祁松了口气,匆忙道谢后跑到屋里。 “请问,今天还有冰酥酪么” 店铺伙计乐呵呵看了云祁一眼。 “您云祁真好,冰酥酪最后一份” 云祁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好,麻烦帮我包起来” 云祁站在柜台边,擦了擦脸上的汗。 “还有这几样,都帮我包起来” 云祁一连指了架子上好几种点心,都是师尊爱吃的。 店小二喜笑颜开,这可真是大客户,连忙帮云祁包好。 云祁买到冰酥酪,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了一大半。 小二将包裹递给云祁“里面还有新出的芙蓉酥,白送您一块,您吃好再来” 云祁匆忙应下,紧接着马不停蹄御剑离开。 小镇在天山脚下,出现修仙人士不足为奇,可像云祁这么标致的修仙人士实在少见,云祁所到之处,皆引人侧目。 不敢多耽搁,冰酥酪怕热,云祁用灵力在食盒外设下了保温的法术,没多久便回了天山。 孟忱手执九天,正在衡清峰峰顶练剑。 修炼到孟忱这种境界,即便不刻意施展灵力,剑法中的剑意也能发挥出极为可观的力量。 衡清峰顶剑芒阵阵,落叶翻飞,美不胜收。 云祁兴致勃勃地拎着食盒回来,看见孟忱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天说了那么多伤师尊心的话,今天的师尊肯定很生气。 孟忱远远便察觉到云祁来了,连忙收了剑。 “云祁”孟忱喊道。 云祁手里紧握着的食盒一时间变得无比烫手,走到孟忱身边时竟有些扭捏。 “你怎么了”孟忱问道。 “我——”云祁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孟忱看见他这副样子,只当他还在生气,甚至气到不想跟自己说话。 “好了,昨天是为师不好,没考虑你的感受” 云祁愣了愣“不,不是的” 孟忱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祁打断。 “师尊很好,是弟子的错……” “都怪弟子,不顾师尊的想法,任性妄为,惹师尊生气” 孟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为师没生气,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 “对了师尊”云祁指了指手里的食盒“我去买了冰酥酪” “多谢”孟忱接下。 “师尊!” 眼见孟忱就要离开,云祁又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孟忱回头“怎么了” 云祁张了张嘴,汹涌着的情绪被困在嘴边。 内心有千言万语,临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孟忱说道“回去休息,下午是不是要去上课?” 云祁点点头。 可当孟忱真的走远,云祁再也压抑不了眼眶中蓄着的泪水。 “师尊!我明天去送您!”云祁喊道。 孟忱背对着云祁,看不清情绪。 “嗯” “我以后会去接师尊出关的!我会救师尊出来的!”云祁又喊道。 孟忱步伐很快,云祁也不知道师尊听没听见。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孟忱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没有云祁,那她恐怕只是修仙界的一把刀,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自从云祁来了天山,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原来她的世界里,不只有剑术。 食盒里的冰酥酪凉凉的,绵密的口感吃进嘴里,心都柔软了几分。 孟忱抹了把眼泪。 被关禁闭怎么了,这么千载难逢的修炼机会。 孟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精进实力,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如果她有了能抗衡整个修仙界的实力,就能守护师兄弟,还有天山弟子们。 等到时候,全修仙界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孟忱二入垂灵洞府,非常低调,只有几位师兄弟,还有云祁子澈前来送行。 “阿忱,照顾好自己”裴奕说道。 子澈几乎哭出来,却碍着师尊在不好意思。 “师叔,您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您” 孟忱笑容释然“好了好了,禁闭而已,就当作是闭关了” “还有啊师兄”孟忱看着裴奕说道“你别没事就训子澈,子澈这孩子多好,多懂事” 子澈脸颊升起两抹绯色“师叔说什么呢” “我明白”裴奕笑着说道。 “还有景延,你也照顾好自己” 孟忱啰里啰唆嘱咐一通,子澈越听越难过。 看见子澈眼圈通红,孟忱打住。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 第137章 孤身第三 “师妹,千万照顾好自己,万事有师兄在”姚茯说道。 孟忱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云祁一眼。 云祁一言不发,眼底的悲伤几乎溢出来,神色颓唐地站在一边。 “好了”孟忱拍了拍云祁的肩膀,小声说道“照顾好自己” 云祁紧盯孟忱双眼,幽深的双眸藏不住他复杂的情绪。 “为师,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孟忱说道。 云祁错愕道“礼物……送给我?” 孟忱拿出储物戒指里的明烛。 “这把剑,是师尊在水天秘境所得,是当年明烛的本命剑,威力极强。如今为师将他送给你,希望你能在剑修一途有所成就” 云祁一愣,随即连连摆手“不,师尊,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孟忱按着云祁的手,把剑塞进他手里。 “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这话听着不太对劲,云祁皱眉“什么叫不枉师徒一场?” 孟忱笑了笑“我已经和端阳峰主商量好了,我禁闭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耽搁你。自今日起,你就是端阳峰弟子” “什么?”云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尊……师尊是骗我的” “为师不骗你”孟忱语气平静“端阳峰主剑术高超,你拜他为师,免得浪费自己的一身天赋” “我不去!”云祁态度坚定“我永远都是师尊的弟子” 孟忱叹了口气“听话,这几天你就搬到端阳峰去” “我不去!”云祁道“师尊不想要我了吗?为什么又把我送走!” “当然不是”孟忱淡然道“只不过我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又怎么样!”云祁打断道“就算让弟子守着衡清峰,守一辈子,弟子也愿意!” 云祁说完这话,声音顿了顿,再开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师尊,弟子能吃苦,求求师尊了,别不要我……” 孟忱叹了口气,摸了摸云祁的发顶。 “你去端阳峰主那里,有利于修炼……” 云祁满眼倔强地看着孟忱,孟忱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师尊,弟子求您” 孟忱闭上双眼,鼻子发酸。 她当然不想让云祁走,她私心比任何人都希望云祁留下。 但她不能,也不应该,云祁天赋绝佳,不应该被她耽误。 她作为师尊,说什么都应该最后推云祁一把。 “好了”孟忱冷冷开口 “自今日起,不要喊我师尊了” 云祁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忱。 “什么?” 他始料未及,师尊竟然真的不要他。 孟忱不说话,转身进了洞府。 随着洞府的石门缓缓关上,孟忱的最后一丝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云祁的心也死透了。 景延于心不忍“云祁,这几天你先缓缓,你师尊昨天来求我,说什么都要将你记入我名下,让我教导你。不过你放心,等你师尊出关,你再回衡清峰也不迟” 云祁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音闷闷的。 “好,多谢师叔” “现在叫什么师叔”裴奕玩笑道“该改口叫师尊了” 云祁一愣,几人间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裴奕面色有些尴尬“是我言错” “好了云祁”姚茯打破了冰冷的氛围“你先回衡清峰,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不用着急,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搬去端阳峰” 云祁点点头“多谢师伯” 在看不见的地方,孟忱已然泪流满面。 二十年,等二十年后,她不敢想象云祁会是什么样子。 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师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云祁的将来铺平道路。 云祁对孟忱的谋划全然不知,失魂落魄地回了衡清峰,扎进屋里放声大哭。 云祁好久没这么放肆地哭过了,哭得大脑缺氧,嗓音沙哑,眼泪都要流干了才堪堪停下。 可停下的只有泪水,云祁内心依旧崩溃。 手里还握着孟忱送他的明烛,云祁双臂紧了紧,这是师尊送他的礼物。 可明烛剑鞘冰凉,一点也不像师尊。 云祁席地而坐,双腿蜷缩着,脑袋埋在臂弯里。 就算被人诬陷,他也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浑身冰冷,穷途末路的感觉。 桌子上还摆着个精致的陶瓷小狗,那是孟忱送他的礼物。 云祁又小声抽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云祁哭得很累,就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等云祁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衣服也被换下了。 云祁猛然坐起,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阵发黑。 子澈如蒙大赦“你终于醒了” 云祁扶着床沿,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子澈?你怎么来了” 子澈给云祁倒了杯水。 “喝杯水,你嗓子哑了” 云祁这才感觉到异样,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去。 “师尊让我来照顾你,怕你伤心,陪你在衡清峰住一段时间” 云祁揉了揉眼睛。 “多谢你” 子澈冷哼“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师尊” 云祁被这声师尊刺痛,又是一阵伤感。 “师尊让我劝劝你,无论是衡清峰主还是端阳峰主,总归是在天山修行,都大差不差” “师尊还说,让你不要怨恨衡清峰主,她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这才将你转入端阳峰主门下” 云祁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大差不差。 “师尊还说,你这几天在衡清峰收拾好,不用急着动身” 云祁僵硬着脸,直勾勾地愣了许久。 “不必了”云祁语气坚定“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子澈惊讶道“真的假的” 云祁看向子澈,眼神里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的伤感“真的,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子澈如释重负“那就行,那我还可以去端阳峰住一段时间,我都好久没去端阳峰住过了” 云祁猛然起身,给子澈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 “收拾东西!” 云祁是行动派,说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一刻也不带停。 可怜子澈被累得气喘吁吁,直呼云祁不是人,净让他帮忙做苦力。 “你要是累了”云祁将包裹放进储物袋“就去旁边坐着” 子澈坐不住,他身上还有师尊下发的安慰云祁的任务。 “还是别了”子澈帮忙把零七八碎的东西收拾起来“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自己忙” 第138章 孤身第四 云祁东西不多,平时又收拾得规整,两人没费多大力气,天还没黑就收拾完了。 子澈擦了把头上的汗“你都来天山这么多年了,怎么才这么点东西” 明明摆了一大屋子,真收拾起来,却只有一小堆。 云祁坐下喝了杯水,有些讪讪的“我也不知道” 子澈连连叹息“你这一走,衡清峰可就真没人了,这里得荒废二十年,到时候得什么样啊” 云祁若无其事道。 “那不要紧,肯定会有弟子过来打扫” 子澈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了,快走,这里连床褥都收拾起来了,没办法睡觉”云祁说道。 子澈一愣“不是明天走么” “计划跟不上变化”云祁说道“你走不走”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子澈忍不住抱怨“说实话,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云祁的动作顿了顿。 “有什么舍不得的,快走” 子澈无奈道“好好好,你等一会,那么着急干什么” 云祁转头看了衡清峰一眼。 衡清峰陈设不变,还是师尊在时的样子。 “走,别耽搁太久” 子澈拎上东西,跟着云祁去了端阳峰。 景延看见云祁十分惊讶。 “云祁?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嗯,东西收拾完了” 景延连连点头“也好,也好,那我找弟子带你去住的地方,子澈你也去” 端阳峰和衡清峰差距不小,衡清峰全山上下突出的是一个雅致,所到之处茂林修竹,一步一景,而端阳峰正如其名,就是一个敞亮,采光好。 云祁住在半山腰的弟子宿舍,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清爽。 两人忙活到半夜,子澈筋疲力尽,沾枕头就着。 云祁却没什么睡意,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这里和衡清峰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发疯地想离开衡清峰,大约在他心里,衡清峰是他和师尊共同的家,现在师尊不在了,他自己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他只要一想到师尊不在,还把他塞给端阳峰主,他就一阵一阵的心绞痛。 云祁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天山弟子间很流行一种名叫“养臭水”的游戏。 就是将各种稀奇古怪的原料兑在一起,放在罐子里密封好。 只要不打开,这个罐子里就是好水,一旦打开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另当别论。 云祁想把自己最好的记忆都封存起来,不去打开,也不染指。 还有一点,云祁心里面憋着气,师尊明明答应他,不会不要他,却出尔反尔,转头把他甩给了端阳峰主。 凭什么师尊能弃他如敝履,他也能。 云祁就这样自己跟自己赌气,明明心里思念师尊,思念个不行,却还嘴硬说没有。 等到天色蒙蒙亮,云祁才睡着。 这一觉没睡多久,他才第一天来端阳峰,肯定要趁早拜见端阳峰主的。 省得让人觉得孟忱没教好他。 于是乎,景延还睡眼惺忪,就看见已经早早候着的云祁。 “啊云祁”景延被吓了一跳。 是景延一惊一乍,而是今天的云祁太过吓人。 天山重视风度,故而校服都是白色,灰色。云祁浑身上下衣着整齐,打理得一丝不苟,可脸色就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怎么来得这么早”景延招呼道“快进屋” 云祁张了张嘴,他想说“多谢师叔”但又想起自己名义上已经是景延的弟子,叫师叔不合适。 但说多谢师尊,云祁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但只说多谢,人家是长辈,他是晚辈,这么说倒像云祁比景延大似的。 景延没注意到这些,带云祁进了自己的书房。 端阳峰景延的房间,和孟忱的房间格局大相径庭。 孟忱的房间,几个屋子错落有致,各司其职,而景延的屋子极为通透,连个门都没有,房间与房间用屏风隔开,聊胜于无。 唯一有点设计感的地方,是屋子正南边有一扇巨大的镂空窗户,窗外是棵木兰,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盛夏还能开花。 而窗户下,放了张矮桌,上面有个棋盘,摆着没解开的残局。 景延注意到云祁的目光,轻声笑了笑。 “这里还挺好看的”景延问道。 云祁自觉第一次来别人家就左看右看,是个极其不礼貌的行为,还被景延抓包,有些尴尬地笑。 “很好看” 景延信步上前,坐在窗下向云祁招了招手。 “过来坐,别那么拘谨” “是” 云祁刚一坐下就开始后悔,这里风景的确不错,但和景延面对面坐着,不用看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浑身难受。 “你还是叫我师叔”景延说道。 云祁如蒙大赦“多谢师叔” 景延缓缓落下一子“这扇窗户的景致,是你师尊亲手布置的” 云祁一愣,又呆呆看了眼窗外。 木兰的高度正好,硕大的花朵在距离云祁不到两尺的地方绽放,阳光正盛,毫无顾忌地倾洒,光是坐在这里,就感觉身心舒畅,确实很像孟忱的手笔。 “当年我刚继任端阳峰主”景延解释道“你师尊说我这屋里死气沉沉,就在这开了扇窗户,外面的木兰也是她亲手种下的。当年还是个小树苗,现在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云祁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木兰,心里感慨万千。 “你来下”景延指了指棋盘。 云祁不怎么会下棋,孟忱教他的时候几乎气得将棋盘摔碎,最终得出结论,他真不是个擅长下棋的孩子。 可惜了云祁这么个名。 云祁执黑子,深思熟虑后缓缓落下。 景延两眼一黑“你这个棋艺,不像你师尊” 也不准备为难云祁,景延把云祁下的那枚棋子扔回去道。 “孟忱是个很好的人,我住进来的时候师尊刚离世,我每天都郁郁寡欢,没什么精神” “孟忱怕我把自己闷坏,特地过来帮我改造房子,带我忙活,还跑去中原,找来这棵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的木兰”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怨气。但你师尊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你天赋卓绝,一旦耽误了修炼的关键几年,以后想精进实力就难了” 第139章 孤身第五 云祁起身,端端正正对着景延施了一礼。 “多谢师叔教诲” 景延挥手,示意他坐下。 “你师尊当初特地过来求我,让我收你为弟子,我都觉得她疯了。其实她也舍不得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不得已而为之” “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端阳峰的弟子,但只要孟忱出关,你随时可以回衡清峰去” 云祁面色不变“多谢师叔” 景延摆摆手“平时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尽管过来找我” 云祁谢过景延,回了住处。 往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如果不是孟忱不在,云祁真以为这几天发生的是是非非全都是噩梦一场。 只不过午夜梦回,浑身冷汗,才发觉师尊不在身边了。 子澈忽然推门而入“云祁?” “怎么了”云祁问道。 子澈跑得满头汗,扶着门框直喘粗气。 “大个,是大个,我有他的消息了” 云祁一愣。 大个先前在擂台上打伤子澈,被人陷害废除浑身修为,赶出天山。 宋钰还在时,曾向云祁与子澈承诺,一定会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不等查明缘由,他却已经意外身亡。云祁和子澈也想帮大个洗刷冤屈,无奈两人没什么人脉,有心而无力。 “哪来的消息,靠谱么”云祁问道。 “是大师兄”子澈挥了挥手中的信纸,胸口发闷,心里不是滋味。 “大师兄先前托人去找大个,前几天找到了” 云祁一言不发,心里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息。 宋钰果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师兄。 宋钰找的人,得知宋钰身故也没停止找寻大个,这才功夫不负有心人。 “太好了”云祁说道“信上说什么了” 子澈展开信纸,将上面的地名读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 云祁无法抑制内心的兴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大个打伤子澈,是一切噩梦的开端。现在他就要从开端找起,将该死的魔族卧底揪出来。 “信上还说什么了”云祁又问。 “上面还说,大个回忆起来一些抽签时的细节,他觉得签上被动了手脚,无论他拿的是哪一张,最终都会和我一组” 云祁拄着下巴沉思道“像是机关阵法” “到底是谁啊”子澈眉头紧皱“这种机关虽然是小把戏,但很少有人能掌握,这个人怎么能如此手眼通天,定下如此周密的计划” 云祁拿起信纸,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信上写的不多,也不详细,似乎担心被人拦截,很多地方都一笔带过。 “我们恐怕得去找大个一趟”云祁说道。 子澈点头“没错,有这个必要,不过我们要怎么去” 这可让云祁犯了难,天山不禁止弟子们下山,但他们两人想去找大个,肯定做不到当天去当天回来,这一来二去需要很长时间,可他们消失这么久,掌门肯定第一个发火。加上云祁现在是敏感人物,要去找的还是曾经被天山惩罚的弟子,怎么看怎么说不过去。 云祁问道“不如我们找个由头,下山修行?” “我觉得可以”子澈说道“不过能找什么理由” 两人的讨论陷入僵局,云祁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要不然这样”子澈说道“我们就说,修为桎梏不前,想下山历练” 云祁想了想“能行么,我可是敏感人物” 子澈也很质疑这个理由的可行性“不知道,但先前大师兄用这个理由下过山” 云祁提议道“这样,我们先照着这个理由跟掌门说,掌门答应就算了,掌门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再溜出去也不迟” 思来想去,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好,那我们等会去求掌门”子澈说道。 “等会什么等会”云祁腾的一下站起身“现在就去” 外面太阳挂得老高,子澈几乎被晒糊了。 “师尊!”子澈敲了敲裴奕的书房大门。 屋里一阵窃窃私语。 “进来”是姚茯的声音。 裴奕衣衫半解,姚茯正坐在一旁,帮裴奕包扎。 不得不承认,裴奕这么多年稳居修仙界第一帅哥的宝座事出有因。不仅长相好,气质佳,就连身材都是一等一。健硕的胸肌暴露在外,男人看了自卑,女人看了乐得满天飞。 子澈一顿“师尊怎么受伤了” 裴奕摆手“无妨,昨天练剑时自己弄的,小伤而已” “自己弄的?”子澈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 “对啊,昨天我没跟剑灵配合好,这才受伤的” 云祁怎么也想不明白,裴奕怎么能做到一个人练剑时受伤。 “你们俩来找我有什么事”裴奕问道。 “啊,是这样的师尊”子澈捏了一把汗说道“我们俩,尤其是云祁,觉得自身修为停滞不前,继续留在天山难以精进。所以我们想下山历练,精进修为” 子澈三句不离修为,名正言顺,裴奕却还是不理解地皱了皱眉。 “你们俩修为停滞,天山这么多优秀的剑修可以教导你们,不比跑去历练强多了。更何况云祁身份敏感,你们还是别去了,免得徒生事端” 子澈的心凉了半截。 “依我看,倒也没什么不妥”姚茯说道。 “天山遭受这么大的劫难,云祁想必阴影不小。如果一味留在天山埋头修炼,恐怕有损心境,反倒不好” “再加上,剑修本就需要多历练,多实战才能有进步。你们俩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种拼劲,也算难得” 子澈如蒙大赦,期待地看着裴奕。 裴奕眉头紧锁,似乎还在犹豫。 “掌门放心”云祁说道“我们这次下山,对外不说我们是天山弟子,都使用假名,保证不给天山添麻烦” 裴奕的表情松弛了几分,却仍旧不愿意松口。 “师兄,你就答应他们俩”姚茯劝道“也不能总在山上闷着,该出去走走” 半晌,裴奕叹了口气。 “也好,那我就特批你们下山” 子澈与云祁默契地相视一笑。 “不过,在外不许生事。尤其是你,云祁,千万不要暴露你的真实身份。对内,我就说你们俩闭关了” 第140章 孤身第六 云祁谢道“多谢掌门成全” “好了好了”姚茯笑着说道“你们俩回去,记得注意安全,等会我喊弟子给你们送些常用药” 两人连连道谢,规规矩矩关上门离开。 “云祁!云祁!成功了!”子澈猛拍云祁的肩膀。 “嘶——疼!” “云祁!你不激动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下山呢,居然真的成功了!” 云祁故作嫌弃地推开子澈。 “你能不能有点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不明白” 子澈嘲讽“说得好像你不兴奋似的” 云祁噗的一下嗤笑出声“你真聪明,猜对了” “那你别装”子澈说道“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尽快走” 自由的风都是甜的,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兴冲冲去大个的老家。 “云祁,你快看!戏法,好厉害!”子澈指着街边大爷惊叹道。 子澈没怎么去过人界,对人界的新鲜玩意不说一无所知,只能说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我去你快看!他怎么把剑给吞了!肠子不都捅烂了么!” 云祁无奈道“好了好了,小把戏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要是喜欢,回去我教你” 子澈问道“你还会这个?” 云祁挑眉“当然,没想到,我小时候跟戏班子学过” 子澈一脸震惊“你这么厉害呢,那你为什么没去唱戏” “戏班子说我没天赋”云祁解释道“说我唱戏难听,栽培不了,就给我赶走了” 子澈连连摇头“真可惜” 云祁淡定道“要是我真去唱戏,那修仙界可就少了一个绝世天才” 子澈毫不避讳云祁目光翻了个白眼“你滚行不行” “你想不想让我教你?” 子澈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教我” 云祁指了指“其实很简单,他那把剑上有机关,一按就缩下去了” “啊?” 子澈紧盯着男人嘴里的剑。 周围喝彩声不断,男人嘴里只剩个剑柄,在人群间左右展示。 似乎欢呼声已经足够大,男人故弄玄虚,佯装努力将剑拔出来。 周围充斥着惊呼,子澈仔细观察,却发现男人嘴里的剑确实有问题。 “我的天”子澈倍感失望“我说呢,怎么可能有人把剑吞到肚子里还不死” 男人结束了表演,端着碗四处讨赏钱。 很快要到子澈面前,男人见云祁和子澈周身气度不凡又穿着华贵,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端着缺了个角的破碗在子澈面前站定。 男人古铜色的面庞上满是褶子,胡子拉碴。可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真挚。 “公子,咱们有钱的捧个钱场?” 子澈在钱袋里摸索,摸到块大的放进男人碗里。虽然看穿他的小把戏,但子澈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都是为了生活。 男人看见子澈给他的赏钱,激动得眼睛都亮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来给咱们公子翻个跟头!” 正在讨赏钱的几个小孩扮成美猴王模样,闻言放下碗,跑到子澈面前开始翻跟头。 周围喝彩声连连,子澈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别人的目光如此灼人。 “好了好了”子澈连忙叫停“翻得好!哥哥先走了!” “公子慢走!”男人喊道。 子澈拉着云祁匆忙离开。 “笑死我了你,用不用给您翻个跟头啊南宫大少?” 子澈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拳。 “你给我滚!” 云祁乐不可支,子澈羞得满脸通红。 “大个他们家到底住在哪”子澈打岔道“这么大,怎么找啊” “这个好办”云祁说道“他不是给了个什么村的地址么,咱们去那个村子里问问。人界能出一个修仙人士多难得啊,去的还是天山剑宗,他们肯定知道” 子澈想了想“也对,修仙在人界应该还挺稀奇的” “南宫大少威武!大少聪慧!我来给您翻个跟头!” 子澈对着云祁后背,又是一拳。 这拳丝毫不留情面,云祁身上砰的一声响。 “求求您了,南宫大少……” 子澈翻了个白眼,决定一个时辰内都不理云祁。 大个家非常偏远,路又窄又难走。两人不知翻越了多少座山,才走到地址上的村子。 村子在山沟沟里,交通闭塞,路上行人不多,看见云祁和子澈这两个陌生人都忍不住上下打量 云祁被打量的浑身难受,拦下一个面相和善的大爷。 “大爷,您知不知道高黑虎” 高黑虎就是大个的名字,同门都觉得这个名字实在难听,所里平时都管他叫大个,通俗好记,还很符合他的特点。 “哦,你说虎子”大爷眼珠一转,指了个方向“在那边,你往那边走就行”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离开。 “靠谱么”云祁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我看人,你放心”子澈拍了拍胸膛“我看人一向很准的,这大爷一看面相就是个好人” 两人闷头往前走,天都快黑了也没找到。 四周的人家越来越少,景色也越来越荒凉。 子澈的眉毛也越皱越紧。 “好了,别走了。前面是山,肯定没人。承认,刚刚那个大爷把我们给骗了” 天已经黑透了,两人举着火把,前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山老林,身后远远能看见几点微乎其微的火光。 “这老头怎么回事!”子澈无语道“怎么瞎指路呢,这一路上也没看见大个他家啊” “这老头根本就是故意的”云祁说道“他看咱们俩是外地人,故意整咱俩一把” 子澈愤恨地骂了一声“这都什么人啊,第一次看见这么坏的” 面前黑洞洞的,能看见山野里夹杂着白灰色石碑,大约是墓地。 就算两人是修仙人士,但也大可不必这么百无禁忌,在人家坟头边睡觉。 “走,咱们往回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借宿”云祁说道。 两人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村子。 村子里的火光逐渐熄灭,两人一家家敲门,却没一个收留他们俩。 子澈心情烦躁,本来被大爷耍了就烦,现在更烦了。 “咱们两个陌生男人,现在这么晚,不怪他们不留宿”云祁安慰道。 第141章 孤身第七 村子里的火光一家家暗下去,黑黝黝的山沟无比瘆人。 “大个到底在不在这啊”子澈说道“会不会是大师兄的消息有误” “应该……不至于”云祁说道。 村子不算大,两人原路回到村口。 “那边有个草堆,咱们去对付一晚上,明天再找。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么小一个村子,还能找不到人?” 两人躺在草堆上,空气是难得的凉爽,群星闪耀。 “儿子,那边怎么有两个人!” 身后传来老妇人的喊声。 “我去看看” 男人的声音雄厚,听起来却是掩盖不住的沧桑。 云祁心头一震,连忙起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是大个! “云祁……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大个错愕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子澈解释道。 “他们是谁啊”大个的母亲走出院子,看见三人相谈甚欢。 “他们是我在天山的朋友”大个兴致勃勃的说道“特地来看我的” 大个母亲的面色松动几分“那就好,那就好” 大个安慰道“母亲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我知道,天都黑了,你快带着朋友回家” 大个领着云祁和子澈进了家门。 “我们下午就到了,找一个老头问路,他故意指了个反方向,我们俩都快走到人家祖坟了” 大个尴尬的笑了笑。 “这里的人……不少都这样,他们本来就讨厌我们娘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更不可能放过了。估计看你们是外乡人,又像修仙人士,这才故意骗你们的。” 子澈连连咋舌“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恶可恶” “你说他们都不喜欢你?”云祁问道。 大个叹了口气“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母亲不肯带着我改嫁,没少在那些老头子手底下吃亏。后来我被天山看中,他们才有所收敛。现在……他们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真做些什么,虽然我没了修为,但一身蛮力还在,他们一群人也打不过我一个,谁敢找事,见一个我揍一个” “只可惜,我再怎么管也管不住他们传瞎话的嘴” 三人一声不吭,皆知人言可畏。 “云祁师兄,我听说衡清峰主被关禁闭了?”大个问道。 云祁想起了伤心事,点了点头“没错” 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告知大个,大个气得猛捶桌子。 “岂有此理!连渊掌门欺人太甚!” “小虎”大个的母亲抱着两床被子进来“房间不够,委屈你们睡一起了” “不委屈的阿姨”子澈摆手说道。 大个上前接下被子“娘,这些事交给我就好,您忙活什么,本来腰就不好,别累坏了” 大个的母亲摆了摆手“没事,你的朋友来看你,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招待。你陪着他们聊天就行,剩下的交给娘亲” 大个的母亲按了按腰“好了,我去休息了,小虎,茶叶在衣柜下面,用油纸包着的,别忘了拿出来招待客人” 大个连声应下。 被子上缝着花背面,虽然又旧又薄,却洗得很干净。 “让你们见笑了”大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家条件不好,没什么待客的东西” “你们想不想喝点茶?我去烧热水” 云祁摆手道“不用不用,都快睡觉了” 大个讪讪放下手“那好,那你们什么时候渴了,想喝水,记得告诉我” 又看见床榻边放着的桃子,大个拿起两个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们快尝尝,自己家种的,很甜” 桃子红彤彤的,又大又圆。 大个见云祁盯着手里的桃,连忙解释道“这个不脏的,我都洗过了,你们快尝尝” 云祁啃了一口,果真如想象中一般甜。 “好吃”云祁夸赞道。 大个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吃就行” 子澈看见大个憨厚地笑,一股无与伦比地愧疚涌上心头“对不起啊,大个,都怪我连累你了” 大个一愣,丝毫不在意的笑着安慰子澈。 “没事啊,我本来就是个庄稼汉,是祖上冒青烟才有幸去天山修行。现在我回来,就当是去天山玩乐几年。而且我修为本来就不高,靠的一身蛮力,修为在不在对我影响不大” “更何况,如果没有天山,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见识的眼界,也没有现在的一身本事。而且我从天山回来的时候,万药峰主给我好多药和钱财,我感激不尽,真的,可惜一直没机会亲自致谢” “以后更不会有了,哈哈哈” 子澈牵强的咧开嘴角,僵硬的笑了几声。 “前不久有人来问我当时擂台上的细节,我就觉得你们会来找我,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能过来,我好开心” “那抽签的时候,到底有什么不妥”子澈问道。 “当时我拿了签,没仔细看上面的数字,我朋友读出来一遍,我也没在意。后来我自己看了一眼,和我朋友读的数字不一样,我们俩都觉得奇怪。当时觉得可能是看花了眼,现在才觉得蹊跷” “牵丝戏法”子澈说道“这是景延师叔发明的一种小把戏,据说是他求学时作弊用,流传不算广泛,知道的人不多” 云祁顿了顿“那大概都有什么人知道” “景延师叔自然不必说,天山几位峰主应该都会,再就是和他往来密切的几位弟子,这是用来作弊的术法,师叔有意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云祁于子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一个名字。 “姚茯!” 大个不知其中缘由,疑惑地看着两人。 “万药峰主怎么了?” 云祁简略的解释一番,姚茯是最有嫌疑人。 大个觉得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万药峰主这么好的人,还特地给我母亲准备了治腰伤的药……” 云祁也不愿相信这一切,一向温柔贴心的万药峰主是机关算尽,残害天山弟子的奸细。 可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指向姚茯。 “如果真是他该怎么办”大个说道“他可是万药峰主!谁能动得了他?” 子澈一拍桌子“就是,我还不信了,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云祁很快联想到孟忱被关禁闭。 很可惜,有时候王法真没那么管用。 第142章 孤身第八 子澈声音有点大,隔壁屋一阵嘈杂。 “小点声”大个说道“我娘亲该睡了” 子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祁说道“先睡,都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乡间的夜晚交杂着蝉鸣,两人赶了一天的路疲惫无比,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大个早已做好了早饭。 云祁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睡得这么沉了,这一觉惬意的很,身上的也疲惫无影无踪。 “你们醒啦”大个说道“快过来吃早饭” 大个的厨艺不错,清粥小菜也能别有一番风味。 子澈抬头望了望“阿姨呢?” “我娘出去干活了”大个说道“地里有活没干完,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大个他娘一大早就走了,大个却特地留在家照顾他们俩。 亏他俩还是修仙人士,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说,倒像是大少爷跑来体验生活的。 “地里都有什么活啊”子澈问道“我们去帮忙” 大个连连摆手“那怎么行,你们俩是天山亲传弟子,怎么能去做这些粗活” “那有什么”云祁说道“就当做锻炼了” “对啊,我还从来没见过种庄稼呢” 大个还有些迟疑,子澈又劝说了一番,这才松口。 “那行,那我带你们去,不过会很累,也很热” “不要紧”云祁说道。 他们今天要给农田除草。 平坦的土地一望无际,子澈非常入乡随俗地带着个斗笠,在地头一插腰,像个有几十年经验的庄稼汉。 “你们家有多少地”云祁问道。 大个指了指“那边的那棵树,看见了没” “看见了”云祁答。 “从这,到那棵树,再到那边的土地庙,都是” 子澈几乎惊掉下巴。 “这!么!多!” “这哪多了”大个哈哈大笑“我家的地算少的,你还没看见多的呢” “你都不知道,村长家,有好几十亩地,每年都得雇好几个长工” “南宫大少没见过”云祁笑眯眯说道“你别怪罪” 子澈上去就是一拳“你给我滚!” 大个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南工大少知不知道哪个是庄稼,哪个是草”云祁问道。 “显着你了是不是”子澈无语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就好啊”云祁说道“省得大个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庄稼,回头一看,欸?” 子澈又是一拳。 “好了好了”大个递上两个小板凳“这个拴在腰上,就不用一直蹲着” “还有这个,用这个刨,别用手” 子澈拿上工具,一屁股坐下。 “这么简单呢” 云祁不说话,只看了子澈一眼。 太阳逐渐升起来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尘土味,额外灼人。 子澈擦了把汗,回头一望,却见自己只干了不到半垄。 云祁速度很快,手脚麻利,超过他的不是一星半点。 子澈撇了撇嘴。 “再干一回,等会回家吃中午饭”大个喊道。 子澈这才注意到大个,大个的动作行云流水,早早落下他们不少。 “云祁,咱们俩加把劲,别叫大个比下去啊”子澈喊道。 云祁笑道“好!” 子澈早已汗流浃背,他本就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虽然用绳子捆扎好,但还是沾上不少泥。斗笠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却也闷热。子澈抖抖领子往前看,被大个落下更多了。 “云祁!你快点!”子澈喊道“干完回家吃饭” 云祁觉得这地一时半会不用浇水,自己汗如雨下,暴雨倾盆,等会别把庄稼冲走了。 “哎呦,你们怎么来了”大个的母亲大老远跑过来说道“这农活多累啊,不是你们该干的,你们快点回去” “没事阿姨,我们不累”云祁笑着说道“跟修炼比差多了呢,跟玩一样” “对呀阿姨”子澈也跟着帮腔“我们不累” 云祁笑容真诚和煦,脸上满是汗水。尽管如此,依旧不喊累。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健康,泛着淡淡的光芒。 “你们这群孩子真是”大个的母亲说道“马上就回去吃饭了,等会中午回去睡一觉。你们可别小看了农活,累人得很,你们明天肯定腰酸背痛的” “没事”子澈拍着胸脯打包票“肯定没有练剑累” 大个的母亲笑着说道“真拗不过你们,要是累了,就去阴凉地方歇着,别累坏了” “阿姨放心”子澈一把将袖子撸上去,露出白皙却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肯定累不坏” 子澈看上去瘦,实际上该有的不该有的一样不少,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加上他本就长得细皮嫩肉,配上让人眼前一亮的肌肉,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好”大个的母亲说道“那我先回家做饭,等饭好了喊你们回来” 子澈连声应下。 大个的母亲动作很快,大约是怕他们几个饿着,没多久便到地里喊几人回去。 子澈忙活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 “今天中午我炒了腊肉”大个的母亲说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腊肉?太好了我最喜欢吃那个”子澈说道“我小时候在家经常吃,后来去天山就很伤见到了,特别想吃” 大个的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俩吃不惯呢” 子澈早已脱下斗笠,露出干净白嫩的一张脸。 两人本就长相英俊,气质更是出挑。走在街上回头率极高,男女老少都为之侧目。 可这侧目实在令人不适,结伴而行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两人,等走远便在一起交头接耳,嬉笑连连。自己走的,更目不转睛往这边望。 “我说虎子他娘”迎面走来个老头。 子澈一眼便认出这人。 “这不就是昨天故意指错路的那个老头么”子澈小声说道。 “对,就是他” 两人对这个老头没有半点好感,敌意满满地看着他。 “怎么了虎子他娘,找男人怎么一下找俩?能受得了么,别累坏了身子” 子澈这辈子没听过几句浑话,老头说得露骨,他本就白皙的脸腾一下红起来。 “你瞎说什么呢!”云祁怒道。 “谁也没有你会享受啊,一个白脸郎君,一个壮实郎君,还有一个身强体壮的,你儿子。这三个人在一起,啧啧啧,你这不得……” 第143章 孤身第九 大个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抓住老头的衣领。 “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我打死你!” 老头丝毫不惧,扯开嗓子喊道。 “打人啦!寡妇家的黑虎打人啦!杀人啦!” 周围过路的村民频频侧目。 “你喊什么?再喊就先给你牙打掉!让你这辈子说不了话!”大个怒道。 云祁从没见过大个这么生气的样子,有些被惊呆了。 老头骂骂咧咧的,嘴里不干不净。 大个忍无可忍,对着脸就是一拳,老头半边脸瞬间青紫一大块。 老头本就年纪不小,走路都颤颤巍巍,被揍一拳更像要散架一般。 云祁真怕出人命,大个的母亲也怕,连忙拦下大个。 “小虎,小虎!好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大个痛心疾首道“娘,我不好好揍他一顿,他到时候还得瞎传谣” “他不敢了,不敢了”大个的母亲连忙从大个手里解救老头。 “小虎,这要真出了人命,那可就麻烦了啊。他这么大岁数了,你放他一马。你的孝心为娘都知道” 大个朝地上猛地一摔,老头扑倒在地,狼狈不堪。 “再让我看见你乱嚼舌根,看我不打死你!” 老头说话含糊不清,大致意思是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好了好了。这么热的天,都累了,快回家吃饭” 大个的母亲连忙拉着几人回家。 大个家里条件不好,这次却极为奢侈地拿出腊肉招待客人。 “来,你们俩尝尝,这是土产的茶叶” 茶汤浑浊,却翻着淡淡清香,大个母亲盛情难却,两人接下装茶的大碗尝了一口。 本就不算好的茶放久了,有股难喝的霉味。 尤其是云祁,常年跟在孟忱身边。孟忱本就喜欢饮茶,对茶的品质更加讲究,连带着云祁的嘴也叼。 “好喝”云祁说道“茶汤清洌,清香无比” 子澈瞟了云祁一眼“这水相当好,是山泉水吗?” 大个的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哪懂这些,这水就是普通的井水,你们喝得惯就好” “好喝”子澈又赞叹一声“真的” “那就行,你们俩快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大个的母亲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桌上四菜一汤,菜色一般,却是大个一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大个面露窘迫“没什么好菜,你们俩将就吃。明天我去镇子上的酒楼炒两个菜给你们带回来” 子澈往嘴里塞了一口腊肉,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 “阿姨,这腊肉是你自己腌的吗?好好吃!” 大个母亲原本严肃的神情放松下来,笑得眉眼弯弯“对,这是我自己腌的。你要是喜欢,还有腊排骨,腊肠。都很好吃明天给你们做” 子澈嘴里塞满菜,连连点头。 云祁见子澈喜欢,也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腊肉咸香,混着青菜的清新。味道霸道无比。 非常好吃,而且下饭。 “镇子上有一家酒馆,做的东坡肉特别好吃,等明天小虎买给你们尝尝”大个的母亲说道。 两人自然不能让大个破费。 “不用,阿姨,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们吃这个就行。什么东坡肉,我们俩看都不看”子澈说道。 大个的母亲被哄得眉开眼笑。 “我娘就喜欢研究做饭,可惜家里没什么食材,都是普通的材料,但都做得特别好吃” 云祁连连点头,对着大个的母亲竖了个大拇指。 “好吃,阿姨,厉害。不开饭店可惜了” 大个的母亲笑得前仰后合“好,就你嘴甜” 云祁的一句玩笑话,子澈却陷入沉思。 下午大个的母亲勒令他们俩睡一觉,理由是现在太阳大,干不了活。 干农活和练剑,说到底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流派。虽然两人身体素质超群,但又闷又热地干了一上午,说不累是假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午后,大个母女俩都把活干完回家了。 两人再一次尴尬的脚趾抠地。 子澈胳膊肘拐了云祁一下。 “都怪你,也不起床” 这一下拐得云祁生疼,伸手摩挲胳膊上的肌肉。 “你不也没起来?” “没关系的”大个母亲连忙为两人找补“你们没干过农活,下午还适合睡觉,不要紧的” 大个也憨憨一笑“对啊” 大个的母亲又扎进厨房准备晚饭,自从被子澈夸赞做饭好吃,她似乎又重新拾起了自信。 “我母亲之前是厨娘”大个说道。 “厨娘?” “对,厨娘”大个解释道“我外祖之前是厨子,一身的好手艺全传给我娘了。我娘年轻的时候在镇子上的酒楼做饭,食客都说好吃,也包括我爹” 云祁感叹道“都说要想征服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果真不假” 大个笑了笑“我爹之前是猎户,去镇子上卖打来的野兽,正好吃到了我娘做的菜,觉得惊为天人,正好我娘从后厨出来,遇见我爹夸赞厨子”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后来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生了我。我娘辞去酒楼的工作,一个人在家生孩子” “我爹也置办下几亩薄田,打猎毕竟不安全,他想带着妻儿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本来我们家的生活蒸蒸日上,可后来村里进了一只大虫,精得很,无论村里人怎么围追堵截都抓不到它,村里人就想起来我爹” “我爹年轻时候,最擅长抓的就是大虫,他不忍心村里人白白受伤牺牲,就加入了抓捕大虫的队伍” “再后来,我爹被大虫一爪子拍死,家里就剩下我和我娘” “那年我八岁” 这个故事太悲惨,本已经金盆洗手的猎户,为了村里人的安全抓老虎,最终被老虎打死。 而他的妻儿,却被这些他付出性命保护的人欺辱。 “我爹年轻时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户,我听我娘说的,他们拍马都比不上我爹” “可惜村里人都是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爹当年为了他们才死,可我们俩这些年受了不知道多少白眼。要不是有天山,恐怕我们俩要被他们欺负死!” 大个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一想到村里人的嘴脸就一阵一阵恶心。 第144章 孤身第十 “好了好了”子澈安慰道“别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 “我当然知道不值得”大个说道“我就是觉得不值当” 子澈不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吃饭了,快出来吃饭”大个的母亲喊道。 几人鱼贯出去,大个的母亲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一通,沉着脸不说话,心情不佳。 “阿姨,今天的鱼也太好吃了”子澈称赞道“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大个的母亲露出些笑意。 “这是江上刚打的鱼,我特地做的清蒸,特别鲜” 云祁也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鱼新鲜,阿姨的手艺也好” 大个的母亲笑着说道“就你们俩会说话,惯会哄我开心” “可不是哄阿姨开心”子澈说道“我们俩说的都是事实” 子澈看着云祁问道“你说是不是?” “当然是!” 子澈说道“不愧是当大厨的人,做饭太好吃了” 大个的母亲一愣,旋即笑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干过一阵,当时来吃饭的人都说好吃呢,可惜现在都这么长时间没好好做菜了,手艺丢下不少” 子澈说道“那也足够好吃了” 这话不假,即便大个的母亲自谦,但手艺不会说谎。 云祁说道“阿姨,明天您一定要喊我们俩下地干活去” 大个的母亲笑着摆了摆手“地里的活累人,你们俩好好歇着就行” “有什么累人的”子澈说道。 云祁也补充“更何况,我们或许过不多久就要离开了” “走这么早?”大个错愕地问道“就不能多待一会么” 云祁摆摆手,他和子澈早就商量好了,接下来要去上尧府找辛夷。 上尧的祸乱疑点重重,他们俩想去查探清楚。 更何况,他们俩顶着修炼的名号下山,总不好一直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 虽然大个母亲做饭真的很好吃。 “那、那你们想没想好什么时候走”大个问道。 “三天后”子澈答。 “这也太快了”大个的母亲面露不舍“我还想多留你们一阵” 子澈连忙摆手道“谢谢阿姨,不过我们领命下山,不能多待” 大个的母亲长叹一口气。 “那好,你们两个半大孩子四处闯荡也不容易,千万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大晚上赶路,坏人多,你们喜欢吃阿姨做的饭,等阿姨做几个糕饼,给你们带着” 大个觉得不可思议“娘,您还会做糕饼呢” 大个的母亲语气里隐隐带着骄傲“那当然,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那可太好了”子澈说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子澈与云祁对视一眼。 两人都以为,自己作为害大个被罚的主要凶手之一,大个以及大个的母亲混很不待见他们俩。 谁知道大个的母亲这么热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他们俩真实身份的缘故,可这样的盛情款待,两人总觉得心虚。 “你们俩说什么呢”大个说道“快吃饭啊” 刚刚胡思乱想一通,即便桌上的饭菜依旧好吃,但两人却食不知味。 大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吃完饭拉过两人耳语。 “你们俩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你们放心,我母亲知道你是被我打伤的人”大个对子澈说道。 “啊?”子澈大惊失色。 “所以我母亲才给你弄了骨头汤,以形补形嘛” “我母亲说,你被打伤怪可怜的,我被废去修为,是天山贼人的错,和你不相干,你别在意” “还有啊,这些都是我娘让我跟你们俩说的,她说你们俩一下子都不说话,肯定是心里内疚,让我过来跟你们俩解释一下” 子澈长舒一口气“那就行,吓死我了” “吓死什么吓死,我娘看见你们俩来,高兴还来不及” 大个笑着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娘知道天山的弟子,还是掌门和衡清峰主的亲传弟子特地跑过来看我有多高兴” “好了,你们俩快回屋”大个说道。 大个平日里喜欢编些草鞋,用来补贴家用,两人不会,也帮不上忙,只好进屋干坐着。 子澈忽然翻出纸笔,坐在旁边写些什么。 “这是什么?”云祁问道。 子澈捂住纸“不给你看” 云祁一撇嘴“行啊,原来咱们俩已经到了这么生分的地步了。行,我不看,你忙,南宫大少” 子澈不知怎么了,被南宫大少四个字吓了一跳。 “你快滚,这个真不能给你看。不过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子澈斟酌半天,这才写完。还非常郑重地在落款上盖上了自己的章。 “等多几天,明天或者后天你就知道了” 子澈将信纸折成仙鹤模样,向里面灌注一股灵力,仙鹤便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飞出窗外。 “不能剧透,不然就没意思了”子澈神神秘秘地说道。 云祁朝后一躺“好好好,那我等着” 大个的母亲从知道两人不日便要离开以后,更变着法子给两人做饭。 菜色之丰富,口味之美妙,连大个都为之震惊。 “阿姨,等会我们俩能干点什么活”子澈问道。 大个的母亲想了想“没有没有,能有什么活?你们俩要真闲不住,就去市场上,找卖炭的老刘头,他前天要了十双草鞋,你们俩去送给他。一双鞋六文钱” “好嘞!”子澈应下“云祁快走!” “来了来了!”云祁拎上草鞋“老刘家在哪?” “就在村口不远,往东走就到了。他家门口有棵枣树,特别大很好认”大个的母亲说道。 “好,我们俩去去就回” 两人手里拎着草鞋走在路上,身上的穿搭与破败的村庄格格不入。 两人这几天深居简出,生怕引起他人猜疑。只不过明天两人就要走了,现在也不用在乎那么多。 “这是谁啊?我看看——哦这不是寡妇新找的姘头吗” 旁边忽然传来道不和谐的声音,两人抬头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前几天被大个打了一顿的老头吗? 此人不说恶贯满盈,但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又游手好闲,成天在村里瞎晃悠,任谁见了都得躲着一头。 谁知今天云祁和子澈运气这么不好,又遇上他了。 第145章 孤身第十一 “什么?”老头无措地朝窗外望了眼。 天已经黑了,凉风习习,就像老头的心一样冰凉。 “结账?什么结账?那两个人没结账?他们俩呢?”老头一股脑地问了一大串,小二听得直摇头。 “他们俩已经离开了,您把账结了” 老头脑袋空空,再怎么迟钝也能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我不结”老头一屁股坐下“我没有钱,我不结账” 店小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客官,我们店一概不赊账的,您必须结完账才能走” 老头来了倔脾气,实际上不倔不行,他真没钱。 “那两个小子要请我吃饭,要结也是他们结,跟我没关系,我要走了” 小二连忙拦下他。 “您必须结了账才能走,一共三两四钱” 老头愤怒地望向店小二。 “这么点菜你要三两多?你怎么不去抢?” 小二不卑不亢道“我们正经做买卖,所有菜都明码标价,您如果有不满意的,我们可以把账单拿给您看”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不管,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我不付钱” 小二向外招了招手,外面进来几个彪形大汉。 老头欺软怕硬习惯了,看见几个魁梧男人气势汹汹走进来,吓得坐都不敢坐,扶着椅子扶手战战兢兢起身。 “你……你们想干什么?” 小二见威慑力够了,再次冷声道“三两四钱,您现在付清” “我……我——” 老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面前魁梧的男人将手指上的骨节捏得咔咔响 “您尽快,或者我去您家里取钱” 老头家里也没钱,这些年行走江湖全靠脸皮厚。现在真碰上钉子,只能灰溜溜就范。 “没钱就打!”小二说道。 男人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上前,拎小鸡一样拽着老头的衣领。 另一人照着老头的脸比划。 老头真吓破了胆,止不住的挣扎。 “我有钱!我给钱!你别打我!” 几人对视一眼,小二摆手示意松开他。 老头顿时瘫倒在地。 “钱呢?”小二问道。 老头将手伸进裤子里,捞出两块碎银子。 小二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银子上一阵阵腥臊味扑鼻。 用帕子包起来,那股诡异的味道才淡下去几分。 “不够”小二说道。 老头面露难色“我……我这有这么多” 小二翻了个白眼。 “打!” 男人又将老头拎起来。 老头本就半截身子埋土里,这一来二去,全身的骨头几乎散架了。 “您行行好”老头跪倒在地“我真没钱了” 小二这些年里,这样的人见多了,说话毫不客气。 “你没钱?你没钱吃什么饭!你没钱点这么多菜?” 老头几乎哭出来,全然没了方才胡搅蛮缠的劲。 “他们说要请我吃饭啊!我哪知道他们会跑!” “那我们能去你家拿钱”小二说道。 老头欲哭无泪“我家里也没钱……这是我最后的钱……” 老头常年不干点正经活,全靠打零工赚点小钱。平时又喜欢吃喝玩,好不容易手里有了点钱,不出几天就得被花个一干二净。 “是他们请我吃饭的啊!你要账去他们那要去,把我的钱还给我!” 小二眼睛一转,他怎么能确定老头说的是真的?万一到时候发现是白跑一趟怎么办。 “不行,你还。你们几个有什么恩怨,自己解决去” 老头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喊道。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打死!” 老头顺势往地上一躺“你们打死我算了!” 小二细细打量他一番“这身衣服还能值点钱,给他衣服扒了,扔出去” 壮汉得了令,拉着老头的袖口就往下拽。 老头怎么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像个宁死不屈的忠贞媳妇。 “你们滚开!” 壮汉可不管这些,二话不说拽起老头,将他的衣服悉数剥去,只剩一条打底的裤子。 “把他的鞋也脱了”小二补充。 “你这不是还有钱吗?”小二抖了抖鞋里的碎银“你也不嫌硌得慌” 老头扑上去“这是我的棺材本!你还给我!” 小二不理他,向几人示意将他丢出去。 老头来了倔脾气,躺在地上不愿意走。 “我不走,你还钱!” “拖走”小二喊道。 老头喊得更大声了“杀人啦!杀人啦!有没有王法啦!” 这种撒泼打滚的场面,店里人见得多了,屋里还有人吃饭,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将他扔在屋外。 老头欲哭无泪,两人阎王一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老头连个撒泼打滚的机会都没有“我要报官!你们打我!” “我们可没打你”壮汉解释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你别污人清白!” 老头赤裸着身子,往来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下,他也体验了一把被千夫所指的感觉。 “都看什么看”老头喊道“都滚!” 行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可不是小村子。 老头灰溜溜离开,天色渐暗,山路不好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而另一边,云祁与子澈两人对自己的恶作剧十分满意,还告知了大个和他母亲。 “你们俩真厉害”大个说道“还能耍到他呢” 大个的母亲心有余悸“他可不是善茬,被你们这么捉弄,我怕他以后会找麻烦” 云祁一愣。 “阿姨放心好了”子澈从窗户下找出张地契“这个给你” “这是我家的产业,是家小饭店,店面不大,就在镇子上,到时候也不算白瞎了阿姨的手艺” 大个和他母亲从没见过地契,听了子澈的解释更大吃一惊。 “这怎么行”大个的母亲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子澈笑了笑“没事,就是家小店。我那天路过刚好看见的,打听过才知道是我家的产业。送个阿姨也算不白吃阿姨的饭” 大个的母亲顿时觉得手上薄薄一张纸变得灼热无比“那怎么行!你快收回去,多厚的家底也不能随随便便送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云祁知道子澈家里有钱,加上子澈对大个一直心怀愧疚,这才送出这样一份大礼。 第146章 孤身第十二 “阿姨您快收下”子澈说道“我看您做饭好吃,这才特地把这家小饭店找出来送给您。您就当是帮我经营店铺了,等什么时候我馋您做的饭,我就过来吃” “您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子澈又看了大个一眼“大个在天山……也帮了我很多忙,这权当是我的谢礼” 大个的母亲眼眶含泪“那也不行,这、这我怎么能收” “您千万收下”子澈说道“否则我就当阿姨看不上这家小店” “阿姨怎么会看不上,但这也……” 子澈摆了摆手“大个是我挚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落难” “阿姨,这点小心意算不上什么,但您要是不收,那我真得难受一辈子” “那好”大个的母亲说道“那这家店我先代为经营,等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随时奉还” 子澈原本严肃的脸又重新洋溢起笑容。 “那我就等到时候去吃阿姨的菜喽” 云祁问道“等到时候老头过来兴师问罪怎么办” 子澈想了想“你放心,到时候咱们死不承认,反正大个他们要搬走了” 想想也是,不敢想象老头面对人去楼空的大个家会有多搞笑。 “可地里还有庄稼……”大个的母亲犹豫道“可不能白瞎了” “这有什么要紧的”大个说道“咱们连地带庄稼一起转让出去背,村头王叔家不是一直喜欢咱们家的地吗” 大个的母亲松了口气“那就行,这么好的庄稼总不能荒废了” “对啊”子澈也跟着说道“那边的店面都收拾好了,您把东西拎过去直接就能住” 大个母亲眼里似乎有燃起希望的光,无比动人。 想必在她年轻时,也像这样神采奕奕,云祁想到。 “那咱们可得快点”大个的母亲笑着说道“给他一个惊喜” “正好我们明天也该走了”子澈说道。 大个的表情顿了顿“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上尧”云祁答道“我们准备去上尧,找上尧新任掌门辛夷” 说到这里,云祁总觉得怪怪的,明明前不久还是在一起玩的很好的同伴,甚至是小妹妹,现在居然成了掌门了。 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几人正说着,却见窗外忽然飞进来只纸鹤。 云祁与子澈面色一凝,这是天山来的信。 云祁匆忙拆开信封。 “坏了,子澈,天山让我们快点回去,化黎被连渊找到了!” “化黎?那不是藏经阁的地精吗?怎么被连渊找到了”大个说道 云祁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掌门说现在只知道化黎在连渊手上,要我们速速回宗” 大个母亲担忧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云祁似乎并不紧张“没关系,清者自清,我倒希望化黎能帮我和师尊洗清嫌疑” 虽然让孟忱出关不太可能,但能挽救师徒二人的清誉也是好的。 好在大个家离天山不远,两人没多久便回到了天山。 再次看见熟悉的景象,云祁心中感慨万千。 似乎与师尊的联系,这一刻又被建立起来。 他与师尊,脚踩同一片土地。 “云祁师兄,掌门让您过去找他”一位天山弟子说道 “我明白”云祁答“我马上就过去” “师伯”云祁敲门道“是我,云祁” “快进来”裴奕说道。 裴奕的书房没点灯,耀眼的阳光肆意照射在窗框上。 裴奕看着云祁,愁容满面“连渊找到化黎,明日便会带着他来天山” 云祁镇定道“师伯,弟子没做过背叛天山的事” 裴奕叹了口气“我当然明白你没做过,只不过连渊来势汹汹。我天山现下经不起扯皮了” 云祁顿了顿“弟子明白” “我曾答应你师尊,要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所能帮你” 云祁觉得无所谓,管他怎么说。 他对化黎的印象不错,一个有些古怪,却很有趣的小老头,他相信化黎不会帮着连渊颠倒是非。 裴奕提醒道“连渊掌门明天就来,你好好收拾收拾,准备一下” “多谢掌门” 云祁没回端阳峰,而是一路到了垂灵洞府。 天色渐暗,垂灵洞府石门上长出一层薄薄的青苔。 云祁轻轻抚摸着,青苔触感滑腻,而厚重石门的另一边,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师尊。 云祁倚着门坐下。 “师尊,连渊找到化黎了” “师尊和我的嫌疑终于要被洗清了” 说道这里,云祁眼眶发酸,整个人有一种苦尽甘来的飘飘然。 “可惜化黎不是弟子找到的,弟子下山忙活一通,什么事都没办成” “师尊,弟子是不是真的挺没用的” 云祁不知道孟忱能不能听见,他只管说。 “我这次下山,去见了大个和他母亲,他们俩都是很好的人,子澈还帮大个母亲找了家店面,以后大个一家不必务农,我们俩还把欺负大个的人收拾一顿,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继续找大个麻烦” “找麻烦也不要紧,反正大个要搬家了” 云祁有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明明是冰凉的石门,他却觉得这里无比温馨。 一墙之隔,孟忱伸手抚摸着石门上的纹路。 垂灵洞府黑漆漆的,尽管有她用灵力点亮的火焰,这里依旧黑得让人浑身难受。 几个月来,她都困在这样的黑暗里。 尽管石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孟忱的第六感告诉他,云祁现在就在石门外。 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孟忱小声说道。 石门外的云祁忽然身形一僵。 一种奇异的感受,告诉他师尊现在就在旁边。 “师尊!”云祁喊道“是你吗!” 空荡的原野飘荡着回响。 没有回应。 云祁觉得自己很搞笑,瞎喊什么。 “师尊,我好想你”云祁喃喃自语。 在云祁看不见的地方,孟忱与他背对背依坐着。 就这样过了一夜,云祁腿都麻了,扶着石门缓缓起身,精神上却有种无与伦比的舒服。 “师尊”云祁说道“等我去帮您证明清白” 山脚下吵吵嚷嚷的,想必是连渊的人来了。 云祁回去换了身衣服,收拾的清清爽爽,去往正则峰大殿。 第147章 孤身第十三 “云祁,你来了啊”滕都不紧不慢说道。 云祁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滕都端坐着,神态自若,依旧是那副气得人牙痒痒的模样。 云祁心里觉得化黎被找到,自己大概率能翻案。但找到化黎的人是滕都,云祁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不安来。 “滕掌门”云祁说道“好久不见” 滕都似乎心情极好,笑眯眯地看着云祁“好久不见啊云师侄,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太想看见我” 云祁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心道你还挺有眼力见。 大殿上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裴奕面色凝重,紧盯着滕都。 “化黎在哪”裴奕问道。 滕都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为什么化黎作为看守藏经阁的地精,能随意离开天山藏经阁” 裴奕神色一顿道“化黎年长,在天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年纪大了,喜欢去天山外走走在所难免” 滕都朝殿外勾了勾手指。 “带进来” 再次看见化黎,天山众人都惊讶无比。 “化黎?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裴奕不可置信的说道。 化黎不说话,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身上的枝桠枯黄一片,随着走动被一簇簇抖落不少,完全看不出来曾经那个神采奕奕的小老头模样。 云祁紧皱着眉毛,死死盯着化黎一步步上前。 而近距离看一番,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化黎在天山时,浑身上下都是洋溢的灵气,而现在化黎却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修为折损不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沧桑的暮气。 裴奕怒道“化黎是天山看守藏经阁的地精,就算地位不高,但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长辈,怎么去了一趟连渊,就被你们折磨成这副样子!” 滕都起身缓缓说道“我折磨化黎?化黎来到连渊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现在他身上的伤,无一例外,全都是你们天山人的功劳!”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这怎么可能!”裴奕说道“化黎在天山的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分明是你们连渊将他折磨至此!” 滕都冷笑“事到如今,不知道你们天山还装个什么劲” 滕都转身,面向化黎说道。 “你自己说,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此言一出,化黎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化黎,你!”裴奕震惊的看着化黎。 “你不用害怕”滕都说道“想说什么尽管说,大家都会为你做主的” 化黎深吸一口气,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甚至是抽搐。 “快说,别害怕”滕都说道。 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化黎缓缓开口。 “我看见云祁联合魔族人,屠杀同门” 云祁拍案而起,他原本还想着化黎能帮他伸张正义,谁料化黎刚一张嘴就开始诬陷。 “你胡说!”云祁怒道。 化黎又是一哆嗦,滕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继续说” “云祁发现我看见了他的秘密,就将我圈禁起来,日夜折磨,我、我废了一番功夫才跑出来……” “你胡说!”云祁说道“你撒谎都不打草稿,我刚从藏经阁出来就被关起来了,怎么圈禁你,怎么折磨你!” 云祁说话声音太大,给化黎吓了一跳。 滕都不满道“你还想威逼吗?” 席间隐隐有不满的声音,云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抱歉,是我声音大了,但他说的话实在蹊跷,我怎么圈禁他呢” 景延也问道“对啊,你说云祁圈禁你,但云祁这段日子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监视下,怎么可能分出精力囚禁你?” 化黎说话一字一顿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身上哪、有、有一件法宝,能将人收进去,所以就算他在、在狱中,也能……” 景延说道“云祁不过普通弟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法宝?简直闻所未闻” “法宝就在他身上”滕都说道“到底有没有,一搜便知” 几位天山弟子上前,在云祁身上上下摸索。 “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我根本……” 云祁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上搜出来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他印象深刻,是师尊送他的生辰礼物,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这是法器”滕都上前接过。 谁知化黎刚一看见这枚玉佩,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就是这个,对么?”滕都上前让化黎仔细看看。 化黎几乎站不稳,颤颤巍巍地指着玉佩道“就、就是……” “好你个云祁!”滕都怒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滕都向玉佩注入灵力,霎时间玉佩上爆发出夺目的光。 “还真是法器……”裴奕喃喃自语。 云祁整个人都呆住了,扶着桌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身上的玉佩,怎么可能是法器呢? 感觉自己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证据确凿,云祁,今天你可没得狡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被引进早早设下的陷阱里,谋划多年,只为搞死他。 可身边人究竟是敌是友?他甚至无法确认这里面有没有师尊的手笔。 可是师尊……她怎么可能呢。 裴奕的表情也透露着不可置信。 “云祁,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你?” 景延的神色似乎不信,但铁一样的证据摆在面前,不信也得信。 “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景延说道。 滕都起身走到景延面前“端阳峰主,听说云祁现在是你的弟子,你心有不甘我能理解,但这件事证据确凿,你们都被云祁给骗了!” 景延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如果化黎说的都是真的,那意味着云祁就是杀害他最心爱弟子的凶手。 “我没有!”云祁喊道“我根本没有勾结魔族!” 没人听他说的话,证据摆在面前,云祁甚至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做没做过。 “你还是别狡辩了”滕都说道“要是衡清峰主知道她送你的法宝被你拿来作恶,估计得被你气死” “也不一定,万一孟忱也是你的帮凶呢” 云祁怒不可遏“你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滕都不依不饶“那你自己说,我冤枉你什么了?” 第148章 孤身第十四 云祁急得脸都红了,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那枚玉佩是师尊送我的,我不知道那是法器!” 可满大殿这么多人,每一个愿意听他解释。 “云祁,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裴奕痛心道“亏得孟忱还为了你,去垂灵洞府关禁闭!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天山的弟子,我天山,不收你这样品行低劣的弟子!” 裴奕的一番话,无疑是给云祁判了死刑。 云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师伯!” 裴奕面色说不出的难看“现如今,你还叫我师伯干什么?天山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弟子!” 滕都带着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看见了吗?云祁,天山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哦” 云祁面色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师尊送他的玉佩是法器,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云祁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绝望无助。 景延眉头紧锁道“师兄,这件事还需查证……” 裴奕摇了摇头“景延,虽然云祁名义上是你的弟子,但这件事证据确凿,化黎在天山勤勤恳恳待了这么多年,难不成他会说谎?况且云祁还用孟忱送他的法器作恶,实在罪无可恕。虽然现在孟忱不在,但我也要替师妹清理门户!” 景延不说话,算是默认。 滕都问道“那不知裴掌门打算怎么处置云祁?” 裴奕顿了顿“按照天山门规和修仙界律法,云祁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盗取亘古塔,罪孽深重,理应处死” 滕都满意的笑“裴掌门果真大义凌然,是我修仙界楷模” 景延觉得不对,却说不清究竟不对在哪。 姚茯半天没说话,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 “孟忱不在,我们不好替她做决定。况且直接处死云祁,未免草率了点” 滕都挑了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姚茯不说话,又回归沉默。 “师姐曾经让我照顾云祁”景延缓声说道“就算云祁犯下滔天大错,我也不能看着他死”。 滕都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师弟,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孟忱,但云祁残害同门,甚至杀了宋钰!我们为什么还要替他遮掩?” “就算你不相信滕都,难道你还不相信化黎吗?” 裴奕的语速越来越快,竟像是在逼问景延。 “宋钰不单单是你的弟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绝对不能放任杀害他的凶手逍遥法外!” 景延拿不定主意左右摇摆。 “既然景延不想处死云祁”姚茯说道“那不如将云祁下放至魔界” “说到底,云祁在我天山学艺多年,就算犯下滔天罪孽,也有孟忱教养不当的缘故。现在孟忱已经被禁闭,得到了惩罚。他这个弟子应该斟酌处理。况且魔界被封印,云祁一个修仙人士去那里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这下不只是景延,就连滕都,都沉默了 这个处罚是大是小极难判定,一方面,把云祁下放魔族确实免他一死,但现在谁也不知道魔族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云祁要面对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死更可怕。 “我同意”裴奕率先打破沉默。 “我曾答应孟忱,要好好照顾云祁,但云祁身为亲传弟子却犯下滔天大罪,实在可恶。下放魔界也算解了天山弟子心头之恨” “云祁,你认不认” 云祁还能说什么,现在就算他浑身长满嘴,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怎么也想不到化黎会诬陷他。 “我认”云祁说道。 景延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祁“你可想好了” “我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对不起天山的事”云祁语气坚定。 “但为奸人所害,我无话可说” 只可惜再想找到真正勾结魔族的人,恐怕难上加难。 “那好,既然你自己认了,那也不用多说了” “明日启程,将云祁押送至魔界” 云祁又回了不见天日的地牢,只可惜当初还有师尊,还有师叔伯站在他身后。 现在却真成孤儿了。 “云祁师兄”地牢里进来个面生的小弟子。 “你是谁,怎么了”云祁走上前问道。 小弟子从怀里拿出个纸包,里面是一包点心。 “师兄,他们都说你勾结魔族,我不信!” 云祁无奈地苦笑。 “多谢你信我,但恐怕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小弟子出言反驳“师兄的人品,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快尝尝,这是我特地买的点心” 云祁现在没什么胃口,但当着面前炙热的目光,云祁还是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好吃,很甜”云祁说道。 小弟子笑了笑“当然甜了” 云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发软。 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云祁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点心散落在旁边,云祁头疼得厉害,指着点心愤怒地质问。 “你……你放了什么!” 小弟子收回刚刚那副义愤填膺的神情,变得冷漠又不屑。 “蠢货” 云祁眼中的场景变得模糊,直至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最后看见的,是一双绣着竹叶的鞋。 “师兄” 景延面色凝重,自从云祁被带去魔界,他就一直睡不好。 裴奕正意兴阑珊地看书,闻言抬起头问道“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觉得云祁那孩子不能是魔族卧底啊” “他都在天山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呢” 裴奕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万一云祁这么多年都是装的呢?你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来的天山,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是,云祁在天山这么多年,情谊深厚,但化黎被折磨成那样,你看了心里不难受吗?难道化黎会故意把自己整成这样,只为了诬陷云祁?这么危险的事他怎么可能做,他可是天山的老人,不会做对不起天山的事” 景延沉默了半晌“我明白了师兄” 裴奕又补充“我们把云祁下放魔族,也是为了他好,他没了利用价值,想必会在魔界吃不少苦头。你别忘了,你真正的大弟子宋钰可死在他手上” 提起宋钰,景延神色一变。 “我明白了,师兄” “你明白就好”裴奕说道“以后不要这样妇人之仁,听师兄的话,难不成师兄会害你?” 第149章 孤身第十五 等到云祁意识回归,已经身处一片杂草丛中。 天空黑漆漆的,像是隔了一层雾,看不清太阳。 云祁扶着身侧的树木起身,头疼得厉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这里想必就是魔界。 云祁在山里,前方炊烟渺渺,大约是个小镇。 他曾在阿囍的记忆里见过魔界,但此刻身临其境,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他这一走,再想回修仙界怕是难上加难。 二十年,就算到二十年以后他也不一定能出去。 更何况,就算他出去了,师尊也未必愿意见他。 更何况,师尊实在不是诬陷他的人也未可知。 云祁试着催动灵力,却发现自己体内像是枯竭了的泉水,完全感受不到。 云祁一惊,细细感知自己身体里灵脉的流动,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灵力像是被阻塞一般,无法驱动。 云祁的心凉了半截,又摸了摸额头。 师尊曾告诉他,灵根好的人这里是能感知到灵力的。 果不其然,也没有。 现在的云祁,全身上下施展不了一点灵力,成了半个废人。 想起自己吃下去的那口点心,一晕就是好几天,有人想借此机会暗算自己一下,估计易如反掌。 云祁只怪自己太不谨慎。 况且他现在在魔界,自己身上没了灵力,该怎么立身?他连保护自己的手段都没有。 不过这几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不差这一点。 云祁的性格像极了孟忱,就算生活一地鸡毛,也会半开玩笑地说像不像下雪了。 现在还不清楚抑制灵力的是毒药还是封印,当务之急,是赶快恢复灵力。 在魔族说不准会不会有人对自己下手,自保能力极为重要。 魔界昏暗,云祁摸黑往前走。 他要恢复灵力,要风风光光的回修仙界,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师尊面前。 现在这样不行,他得先找到人,这样才有办法解开灵力。 云祁连剑都召不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总之不会太好。 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家,云祁快步走上前,敲了敲门。 好在开门的是个面善的大叔,云祁自认为魔族和人类没什么两样,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一概而论。 更何况自己有求于人,寄人篱下,还是老实点好。 大叔上下打量云祁一番,见他衣着怪异,行为举止也不像魔族人,有些不放心道。 “你是谁啊” 云祁连忙答道“我是周游四海的旅人,身上没钱,想借宿一晚” 大叔面色怪异,朝屋里喊了一眼。 “孩子她娘,来了个小哥想借宿” 屋里出来位大娘,笑呵呵地招呼。 “小哥快进来,快进来” 云祁心里的警戒始终放不下,笑了笑跟着大娘进屋,眼睛偷偷摸摸地四处打量。 不说家徒四壁,这屋里实在简陋,好在收拾得很干净,连空气里都飘散着皂荚香。 “你从哪来啊”大娘问道。 这可难到了云祁,他连编瞎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编,只好战战兢兢说道。 “我家在皇城附近” 谁知大娘听见皇城二字,眼睛都亮了 “那你家一定非常有钱,哎呦,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去过上京,我说你怎么穿得这么奇怪呢,原来是上京人啊” 云祁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叫上京。 “给我们讲讲上京什么样”大叔说道“我从小就想去上京看看,结果半截身子入土了也没去上” 云祁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哪知道上京什么样啊啊啊! “上京嘛,就是……” “能看见皇宫,特别高的宫殿,特别气派” “路上都是照亮的石头,很漂亮” 云祁照着阿囍记忆里的模样胡诌一通,只见大叔面色凝重。 云祁心脏怦跳,这要是被发现了,自己的下场一定很惨。 “这么厉害!”大叔夸赞道“这就是上京吗!” 云祁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人好糊弄。 “还有什么,你快给我讲讲” 云祁想了想,然后故作神秘道。 “上京虽然繁华,但和别处基本没什么两样,我给讲魔尊的一件事,你绝对没听说过” 果然,八卦是人的本性,就算面前这人不算是个“人”,却也竖起耳朵凑到云祁旁边听。 “什么事啊,你快说” 云祁清了清嗓子“现在魔尊有一只眼睛瞎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大叔身形一震,面露惊恐,凑在云祁旁边小声说道“我知道魔尊有眼疾,却也不知道魔尊一只眼睛瞎了啊!这话可不能瞎说,被人听见可是要吃官司的” 云祁摆了摆手,警惕地朝窗外看了眼。 天色渐暗,实际上是更暗了,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只能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现在的魔尊,特别喜欢去人界游玩,这你知道” 男人点点头“我知道啊” 云祁心想,就连平头百姓都知道魔尊喜欢去人界,想必回人界的方法很容易找到。 “咱们魔尊,在人界有一个孩子” 男人大惊,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云祁说道“魔尊在修仙界,认识了一位修仙女子,叫褚鸢” “这个褚鸢可不得了,她是连渊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对魔尊情根深种,叛离宗门不说,还怀上了魔尊的孩子” 对于这种桃色新闻,男人兴致盎然道“那可真给魔族人长脸” 云祁对这种玩弄了修仙界姑娘的感情,就是给魔族人长脸的想法不敢苟同。 “你接着听我讲”云祁打断了他。 “后来这个修仙界女子,不知怎么知道了魔尊的真实身份,气得难产大出血,差点一命呜呼”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惜了,孩子还好么?虽然有修仙者的血,但那也是魔尊的孩子啊” “孩子好好的”云祁说道。 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孩子他母亲也好好的” 男人嫌弃道“那她命真大,怎么不死了” “她没死,并且活得好好的,觉得自己生下魔尊的孩子太耻辱,对不起自己的师门和亲人,就偷偷潜入魔界皇宫,刺伤了魔尊的一只眼睛” “本来她想杀了魔尊的,谁知道……” “幸好魔尊手段高明”男人打断道“要不然怕是让这贱女人得逞” 第150章 孤身第十六 云祁觉得他这一番话说得实在让人不舒服。 “也好,毕竟是魔尊……” “幸好有魔尊英勇过人”男人抢先一步说道“否则他们修仙的占了便宜” 云祁叹了口气,尴尬的笑了笑。 “你说得对” “都聊什么呐”大娘高声喊道“快点出来吃饭!”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走大兄弟,吃饭去” 云祁跟在他身后来到餐桌前。 “你去把柜里的酒拿来,我跟兄弟聊得投机,今晚好好喝点” 云祁皱了皱眉,担心自己酒后失言“还是、算了” “唉!”男人拍了拍云祁的肩膀“在兄弟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客气什么” “给兄弟个面子,喝一口!” 云祁不想喝,却担心自己一再拒绝男人会生疑。 少喝一点,少喝一点应该不要紧。 云祁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也好,那我陪兄弟喝一口” 男人哈哈大笑“我就说嘛!” 大娘将酒拿来,又拿来两个洗净的搪瓷大碗。 “来,你们喝” 男人起开瓶塞,酒香扑鼻,光闻着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男人给云祁倒了一碗“浊酒一杯,兄弟别嫌弃” 云祁亲热道“怎么可能嫌弃,我看你比我年纪大,我就叫你一声大哥,怎么样!” 男人爽朗地哈哈大笑“好,太好了!” “不过兄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云祁顿了顿“是弟弟考虑不周,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在下秦云” 男人又笑了“秦云啊,真是好名字。哥哥我姓郑,叫郑季” “郑季,郑季……我记住了” 云祁喃喃自语,郑季却率先端起酒碗“来,干!” 云祁尚未卸下防备,端着碗看见郑季喝下碗里的酒才喝了一小口。 郑季瞟了一眼云祁放下的碗,面色闪过一丝不悦,云祁并未察觉。 “大哥,不知道咱们这边哪有医馆”云祁问道。 郑季一愣“义弟哪里受伤了?” 云祁苦笑,他的伤怎么可能跟别人说,只希望能先弄清楚自己是不是中了毒。 “不要紧,就是前几天闪了腰” 男人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毛病,你这小小年纪,腰不好可不行” 云祁皮笑肉不笑。 “附近不远就有一家,等明天带你去” 云祁松了口气,不知道这里的医生医术如何,但人类和魔族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体内能接收魔气还是灵气,而云祁体内灵气干涸,乍一看就是个没有一点修为的普通魔族人。 “这酒是你嫂子自己酿的,村里人,酿的酒自然没你们上京的好喝” 郑季夹了口菜“你尝尝这个,这是你嫂子最拿手的” 云祁见他咽了下去,心里的戒备卸下不少。 “好,我尝尝” 一口菜下肚,男人又拉着云祁喝了不少的酒。 魔界民风淳朴,你把我当兄弟就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就算云祁酒量不差,这一碗接一碗的酒喝下去,也觉得迷迷糊糊的。 云祁这才发觉不对劲,就算自己现在灵力尽失,却也不至于醉得这么快。 除非酒里下了毒。 “再来一碗,小兄弟——” 云祁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身上软软的使不上力。 “这小子真能喝”郑季起身说道“喝得我都晕晕乎乎的” 大娘也收了脸上淳朴人畜无害的笑容,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还没晕呢” 云祁强撑着看着面前两人。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听到回答,云祁就已经晕倒过去。 俗话说得好,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但现在的云祁,结结实实在下毒这里摔了两个狗吃屎。 “这小子长得俊,谈吐也不像一般人”郑季说道“万一是谁家的少爷怎么办” “你怕什么”大娘说道“就算他是谁家的公子,给他卖了当男妾,往后除了主家看不见别人,还能露了不成?都卖了这么多人了,你还害怕这个” 郑季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死小子,可得卖个好价钱,要不然都对不起我的酒” 大娘猛地一拍郑季的后脑勺“酒酒酒,成天就想着喝酒,整天钱赚不了多少,酒倒是没少喝” 郑季谄媚地笑着说道“对对对,娘子英明,要不是娘子想到把蒙汗药擦在碗口上,咱们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 大娘翻了个白眼“算你有良心,要不是老娘想的法子,咱们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 “快点把他弄到人牙子那,等会别醒了” 等云祁再次醒过来,头顶上一片金碧辉煌,旁边还围着红色纱幔。 按着隐隐作痛的头起身,云祁面无表情,心里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自己真是蠢的厉害,竟然忘了这里是魔界,这里的人是十恶不赦的魔族人。 同样的伎俩,能栽倒两次,天上地下,也只有自己这个蠢货能办到。 但比起这些,云祁现在的着装更令自己感到心慌。 自己原来的衣服被换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红相间的纱衣。 大朵大朵的红色鲜花在黑色衣衫上盛放,有形的肌肉在半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最令云祁感到羞耻的是。 他!没!穿!裤!子! 纱衣虽然宽大,但四处漏风,云祁就算是在小时候最穷困潦倒的日子,也能找到条裤子穿。 可他现在没穿裤子! 遛鸟的感觉属实让人没有安全感,云祁将身上衣服紧了紧。 周遭无一处不点缀着骚包的红色纱幔,上面还系着金色铃铛。 云祁又裹了裹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脚腕上也被系上一枚精致的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铃作响。 云祁平静地收回目光,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 毁灭,快点的。 用脚都能猜出来他现在在哪,这里就差把风月场所这四个字写脸上了! 云祁宁愿自己被卖去做苦力,也不愿意被关在青楼里给人当男宠! 早听说魔界好男风,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神经病! 云祁在心里咒骂,比起这个,他更怨恨自己识人不清。 活该被卖。 自己身上还没有灵力,只怕逃出去难上加难。 “是新来的,对,对!您看了呀,保准满意!” 外面传来女人的说话声,是这里的老鸨来了。 第151章 孤身第十七 云祁担心节外生枝,干脆躺下装睡。 “您快进来看看” 老鸨黏腻的声音越来越近,云祁紧闭双眼,仔细听外面的一举一动。 吱啦一声,门开了。 “您快看看,保准满意” 和老鸨在一起的,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一袭黑衣,还蓄了一脸的络腮胡。 看到云祁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极品!” 也对,魔族人长相魁梧,说得不好听些就是长得太潦草,太随便了。 相比之下,云祁不单单有修仙人士的出尘气质,身上还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匪气,因为常年锻炼身材极好,长相又英俊。 只可惜,云祁现在宁愿自己长得又土又挫,至少不会被当男宠。 话说回来,这间屋子连窗户都没有,想逃跑恐怕很难。 男人谨慎地问道“这是哪来的?身份干净么” 老鸨轻轻笑了笑说道“当然干净,您放心,我们家的人都干干净净的” 男人似乎很满意,云祁满头黑线,自己被当成个商品被卖来卖去,实在令人烦躁。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离开这间青楼,说不定就能找出逃生的办法。 “多少钱,我现在就要!” 老鸨又笑了笑,不知比了个什么数字。 男人一愣,似乎很犹豫。 “这么贵?” 老鸨上前扒开云祁的衣领“您看看,这是多好的身材,您把他带回家,享福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男人对云祁的胸肌上下其手,云祁羞愤欲死,要不是心里憋着一口气,逼自己忍下去,他现在必定暴起。 可惜他现在没有灵力傍身,激怒这些人,恐怕遭罪的是他自己。 “确实好” 男人的手黏黏腻腻的糊在云祁胸肌上“不过能不能便宜一点,只要便宜这个数,我马上带走” 老鸨似乎不太愿意,语气明显冷下去几分。 “值不值这个数,您心里明白,这小子不少人开了大价钱想要,我看着您是老主顾,这才把他便宜卖给您的,您要是还还价,那我只能找别的买家了” “只不过,我们这以后再有什么新鲜货,您也就……” 男人见她说话变了语气,连忙说道“不不不,您给我的货我从来都是相当满意的,我等会就叫人送钱过来” 老鸨再次喜笑颜开,又恢复了黏腻的语气。 “那就好,我马上叫人打包” 老鸨所谓的打包,就是用厚厚的棉被,将云祁囫囵个包裹上。 云祁想起自己和子澈溜下山时听到的话本子,人界的皇帝宠幸妃子时也是这么干的。 外面似乎没人,云祁眯缝着眼偷看。 刚才的小厮把云祁包裹起来后就离开了。 好机会! 云祁内心不免激动起来,挣扎一番想从被子里出来。 可惜小厮包裹得紧实,外面还用绳子缠上,云祁挣扎了半天,也只让绳结松了些。 深吸一口气,云祁准备再加把劲。 “收拾好了没” 是老鸨来了! 云祁连忙继续躺下装睡。 老鸨领着小厮进来“你刚才为什么不关门” 小厮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忘了” “还有这个绳子,你怎么系的结,还有这喜被,你怎么收拾的!都这么久了还毛手毛脚,得罪了客户怎么办!” 小厮嘴里念叨“我记得刚刚绑好了啊……” 老鸨拉出椅子坐下“这小子还挺争气,我都没想到他能卖这么多钱。也得亏有这么个冤大头” 小厮连忙奉承道“那是妈妈您足智多谋” 老鸨冷哼“就你嘴甜会说话,弄完没有!” 小厮重新绑好绳子“弄完了,弄完了” “弄完快点给客人抬出去”老鸨说道“别在那磨磨蹭蹭” 小厮连忙应下,又叫来个人想抬云祁出去。 老鸨似乎想到什么,叫停了小厮。 “等等!” 云祁心一沉,难不成装睡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老鸨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巾,又掏出个小瓶子,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丝巾上。 “我总觉得有古怪” “会不会是他醒了?”小厮问道。 “应该不会”老鸨的语气将信将疑“但凡是被拐卖到这里的男子,无一例外,都想方设法想逃跑,他要是醒了,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带着” 云祁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刚刚没轻举妄动。 话是这样说,老鸨还是将丝巾按在云祁口鼻上。 “他们这药的剂量下得忒大,这么久还不醒,我还想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呢” 云祁屏住呼吸,生怕将丝巾上的东西吸进身体里。 但老鸨按着的时间太长,云祁实在憋不住,不可避免地吸进去一口,昏睡过去。 刚刚是装睡,现在是真睡了。 不到十天,云祁被迷晕三次。 等到云祁再次醒来,身边的景象又变了一番。 周围古色古香,头顶上是素雅的青色纱幔。 有那么一瞬间,云祁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天山。 但周围肆虐的魔气将他打回现实,他现在依旧在魔界,在魔界当男宠。 云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一下心情。 从紧紧包裹着他的被子里钻出来,云祁身上的衣服没变,依旧是那身黑红相间的纱衣,甚至脚上绑着的金铃都还在。 云祁试图将金铃解下来,却不知道触碰了什么阵法,金铃像疯了一样疯狂摇晃。 铃声响彻整间屋子,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云祁死死按住金铃,生怕它发出的响声将人引来。 “你醒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魁梧的男人。 这想必就是那位冤大头买家了,云祁想到。 “你倒没睡多久,我还以为你能晕一会呢” 男人说着,坐到云祁旁边。 “我是你的主人,我叫萧冰” 这名字与他满脸络腮胡的形象实在不符,云祁本以为男人会来上一出强占良家妇男的戏码,不成想男人说话也挺正常的。 男人似乎看穿了云祁内心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粗俗之辈,我会等三天后与你拜堂,之后再圆房” 云祁一口气没喘匀“圆房?” “我家看重规矩,老鸨说你是清白人家自愿卖身的男子,我当然要和你拜堂” 云祁将俩男人也能拜堂这句话生生咽下。 第152章 孤身第十八 “你放心,不用害怕”萧冰说道“这段时间我会以礼相待的” 萧冰的气质,是与他外貌完全不搭边的儒雅。 云祁松了一口气,但不多,他总觉得浑身难受。 “你可以在这间院子里散心,但不能出去” 云祁看了看屋外,院子一丈见方,旁边是高高的围墙。 “我知道了”云祁说到。 激怒萧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倒让萧冰更加戒备,到时候想逃跑恐怕难上加难。 萧冰见云祁听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明白就好,只要你乖乖听话,好日子还在后头” 云祁愧不敢当,待到萧冰离开,他迫不及待地走进院子。 高耸的围墙围起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压得人喘不上气。 云祁小心推开院门。 “干什么!” 丝毫不令他惊讶,两把闪着寒光的长刀挡在门前。 “没事,我就是看看” 云祁解释着,又关上了院门。 似乎觉得不甘心,云祁又开门问道“你们俩累不累,想不想喝水?“ 一片沉默,三人间气氛焦灼,半晌,其中一人才幽幽开口。 “您还是顾好自己” 云祁面上丝毫不觉得尴尬“这么大的太阳,你们俩肯定累了,要是渴了,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们送点东西吃” 两人不说话,云祁只当他们俩听进去了。 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实在太过尴尬,云祁躺在床上思考。 三天后拜堂。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如果他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那他将清白不保。 云祁再一次紧闭双眼。 毁灭。 外面那两个,想讨好他们俩不是一日之功,身上的储物袋早没影了,没有能迷晕他们俩的药。 云祁又在屋子里左右翻找,幸好衣柜里有衣服,云祁终于换下这套诡异的装束。 用发带将乌黑长发绑成马尾,云祁总算有了点人样。 “我忘记问了”萧冰忽然又折返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云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叫秦云” 萧冰笑了笑,道“这名字很适合你,不过拜堂后我会给你起个新名字” 云祁顿了顿“好” “住在这里还习惯”男人问道“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云祁穿着的是一身小厮式样的黑衫,短打窄袖,不显狼狈,反倒很衬他的气质。 “多谢”云祁第一次被男人夸奖衣服好看,尴尬得无地自容。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门口的守卫说”萧冰说到“不用客气”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被买过来的男宠,云祁真的有一种,自己其实是他的座上宾的错觉。 “我想出去走走”云祁说到“待在这里太闷了” 萧冰一愣“想出去走走?” 看穿了萧冰脸上的犹豫,云祁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跑,就是想溜达溜达,散散心” 萧冰依旧不放心,皱着眉毛思考了半晌。 “我要是憋坏了,对你也不好”云祁说到“我都被你买回来了,你大可以放心” 萧冰想了想,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也好,不过要让守卫跟着你,宅子太大,我怕你走丢” 云祁点点头,能出门就是极大的突破。 “那我走了”萧冰说到“明天再来看你” 萧冰身影远去,云祁总算松了口气。 此人实力莫测,刚刚的折返,云祁完全没察觉到。 不过倒也好说话,至少答应他出去走走。 能出去看看就行,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宅子很大,云祁被守卫带着转了一圈,也算摸清了个大概。 这是个三进院的宅子,云祁住在宅子的一个角落。 可光是这样,云祁依旧没有头绪。 “我要解手”云祁说到。 守卫一愣“你想干什么?” 云祁翻了个白眼“解手啊,人有三急啊” 守卫两人对视一眼。 “不行,回去再说” 云祁捂着肚子蹲下“快点让我去,肚子疼,真的” “我领你去”守卫说道。 两人来到假山后。 “你快点解决”守卫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祁。 云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这样我没感觉,你别看我” 守卫默不作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祁没了办法,只好威胁道“我可是你们家老爷买回来的男宠!你看着我上厕所,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守卫没了办法,觊觎男宠这样的罪名他担不起,只好退到一边“你快点,别搞小动作” “你放心”云祁喊道。 不搞小动作是不可能的,云祁四处张望着“不许偷看啊” “我知道,你快点的” “你可别觊觎你们家老爷的男宠!” 云祁喊着,小心翼翼朝一边迈步。 虽然没了灵力,但云祁依旧耳力惊人,他刚刚模糊间听见有男人的呻吟声。 云祁顺着假山一路往前。 “好没好啊?”守卫喊道。 “着什么急!”云祁朝身后大喊“等会的!” 正说着,云祁踩断了脚下一节枯树枝。 心脏几乎停跳,云祁一动不敢动,紧盯着假山前的守卫。 幸好,守卫只不耐烦地抖腿,并未察觉这边的异样。 云祁松了口气。 假山布局极美,几乎不像是在魔界。 云祁一步步丈量脚下的土地。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逃跑。 不知走了多远,脚下的土壤似乎有些不同。 云祁蹲在地上,小心摸索。 果不其然,这里的土是被翻过的新土,土质松软,云祁没费多大劲便挖开了。 土壤下,是一扇活板门。 云祁心中一惊,呻吟声愈发明显。 “不是想逃跑么,怎么不跑了”是萧冰的声音。 云祁动作顿了顿。 四下里空无一人,只有守卫还在一边苦等。 萧冰的声音,是从活板门下面传来的。 萧冰的声音冷酷非常,透着森森寒意,与刚刚大相径庭。 这才是属于他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气质。 不用猜都知道,这扇活板门下,恐怕是萧冰的刑房,专门惩治那些不听话乱跑的男宠。 云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自己真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幸好自己的动作小心,没被听见。 “还没好吗?”守卫等得十分不耐烦。 云祁将活板门上的土恢复原样,连忙往回走。 “怎么不说话!” 守卫察觉异样,猛地回头往后看。 云祁正站在假山后整理衣服。 守卫狐疑地看了云祁一眼。 “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你不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得是天时地利人和才有感觉” 守卫不搭理云祁“你还想去哪” 云祁摇摇头“回去” 第153章 孤身第十九 云祁脑子乱得很,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东边是花园,也是密室的所在地,虽然在这里很有可能遇上萧冰,但据他观察,这里的守卫最少。 三天怎么可能设计出来一个完美的逃跑计划,云祁心里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秦云”萧冰说到“在干什么” 云祁正拄着头发呆,被突然到访的萧冰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云祁解释道。 “你不是说明天来吗?”云祁又问。 萧冰笑了笑“想来看看你,顺路就来了” 云祁光是看见萧冰就觉得尴尬,尤其是下午看见他的密室之后。 “你怎么了”萧冰察觉到云祁心情不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云祁顿了顿,这可正中下怀。 云祁正愁怎么找医生。 “我这几天身上不舒服,可能是有点伤风” “感冒啊”萧冰担忧道“那可不行,得找大夫看看” 云祁点了点头“多谢” 如果没见过萧冰的密室,那么云祁真的会觉得萧冰是个儒雅温柔的人。 只可惜,儒雅这一挂有宋钰珠玉在前,和宋钰比起来,萧冰差远了,装得一点也不像。 萧冰牵起云祁的手,给云祁吓得一个哆嗦。 “怎么了”云祁诚惶诚恐。 “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萧冰深情款款地望着云祁“我心里有你,而且一直有你” 云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变态了,死基佬。 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啊,云祁尴尬的笑了笑“我心里当然有你” 云祁觉得自己这情话假的厉害,他自己可是纯正的直男,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与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沾边。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 云祁非常草率的告白,萧冰似乎十分受用。 “你心里有我就好”萧冰又摸了摸云祁的手“我只有你了” 云祁联想到他在密室的残暴模样,心里一阵恶寒。 “我知道”云祁说到“我明白你的心意” 萧冰又嘱咐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门关上,云祁瞬间脱力。 还有两天。 两天之内,必须找出逃跑的办法。 或许是没有灵力的缘故,云祁这几天总爱犯困。 不光晚上睡得早,就连白天也总打不起精神。 “秦公子,秦公子?” 有人在外面疯狂敲门,云祁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天色大亮,自己和衣而卧,竟一夜无梦。 “什么事”云祁不耐烦地喊道。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孟忱早上起床为什么那么烦躁。 睡得舒舒服服,半路被人叫醒的感觉实在难受。 “老爷让我给您送的嫁衣” 云祁躺在床上,愣了半天。 “公子?” 云祁回神,猛地坐起说道“进来” 小丫鬟诚惶诚恐,捧着鲜红嫁衣推开门。 “公子” “放桌上就行”云祁指了指“出去” 小丫头垂着头,眼睛紧盯脚背,却忍不住好奇云祁到底长什么样,偷偷瞟云祁。 她自以为隐蔽,实则被云祁看得清清楚楚。 云祁无奈地苦笑“出去把门带上” 室内再次回归平静,云祁睡意全无,起身看了看这件嫁衣。 嫁衣鲜红,又用金线绣上花纹,奢华无比。 云祁觉得不对劲,翻动一番,却发现嫁衣里侧有一处不和谐的刺绣。 云祁心里隐隐升起一抹不安,拇指反复摩挲着。 这处刺绣,倒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云祁将嫁衣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衣服用熏香熏过,云祁却依旧闻到了一股不和谐的血腥味。 再看这处刺绣,形状像是刀口。 云祁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件衣服不仅被人穿过,而且它的上一位主人还穿着这件衣服英勇就死。 云祁的拳头紧了紧。 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出去。 “我想出去走走”云祁对守卫说道。 守卫两人对视一眼“那你老实点” 萧冰先前下过命令,云祁可以出去走走,但守卫必须跟着。 云祁发现,宅子里的仆从虽然不少,但大多不会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机械麻木地重复自己的工作。 “那是什么”云祁朝前指了指。 “夜明珠啊”守卫见鬼似的看了云祁一眼,小声嘀咕“这都没见过,乡巴佬” 云祁不是没见过夜明珠,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足有一人高的巨型珠子,肆意地在昏暗的环境里,散发浅绿色的光。 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夜明珠,萧家得是多有钱。 见云祁惊叹不已,守卫的语气竟有些得意。 “这是萧家上一任家主机缘巧合下得来的,放眼整个魔界,几家能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云祁暗自腹诽,这夜明珠再怎么大也不是你的。 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拍马屁道“你们家主真厉害” “当然厉害”守卫说道“我们上任家主可是西境第一高手” 云祁恍然大悟“那怪不得” 还有一天,云祁就要出嫁了。 这两天云祁基本上把整间寨子摸透,傍晚时分守卫换班,后花园又看守薄弱,明天就是新婚之日,这天想必混乱不堪,守卫不出意外也不会随便进新房。 到时候,将会是逃跑的黄金时机。 云祁大致拟定了一个不算完善的逃跑计划,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撒丫子跑就完了。 “公子,用膳了” 小厮的声音打断了云祁的思绪,不等云祁说话,几人便鱼贯而入。 刨除软禁不谈,萧家给云祁提供的饭菜还是相当不错的。 云祁端起碗,迟迟不动筷。 “公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小厮问道。 云祁放下碗“我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小厮皱了皱眉“公子,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您还吃吃一口” 云祁不说话,却也没有吃饭的意思。 可小厮却紧紧盯着云祁,大有不吃饭不罢休的架势。 云祁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就是紧张啊,要嫁给你们家主这样——这样英俊,威武的男子” 小厮的表情晦暗不明,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架势。 “我吃,我吃行”云祁端起碗,胡乱扒了几口饭。 “你看,我吃了” 小厮见状也不继续发难,挥了挥手,几人收拾好东西离开。 见几人走远,云祁却冲出去,扣着嗓子眼就是吐。 第154章 孤身第二十 谁知道这饭里放了什么,按照小厮不依不饶的架势,饭里肯定加东西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云祁将胃里的食物吐干净,又小心地将其掩埋好,便装成被迷晕的样子躺在床上。 装晕这件事,云祁可谓驾轻熟就。 果不其然,云祁装晕没多久,萧冰就推门进了屋。 云祁不敢睁眼,只觉得萧冰离他越来越近。 完全没有防备的,萧冰轻抚云祁脸庞。 云祁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用尽毕生全部忍耐力,才忍住躺着不动。 萧冰的动作舒缓轻柔,云祁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爷,都准备好了”小厮说道。 “嗯”萧冰应了一声“你把他的衣服换了,我去看看母亲” 萧冰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小厮惦记这是家主的人,生怕云祁醒来告状,老老实实帮他换完了衣服。 过了不知多久,期间小厮一直守在云祁床边。 云祁躺得浑身疼,累得难受。 “你出去忙” 半晌,萧冰忽然说道。 云祁一惊,他都不知道萧冰什么时候进来的,不由得浑身上下一阵后知后觉的恶寒。 萧冰再次上前“你穿红色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啊” 云祁呼吸声不由得重了些。 快点滚啊,我直男! “母亲不太好,娶你给她冲喜,希望能有用” 正说着,萧冰躺在云祁旁边。 “宾客们都到了,秦云,我们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我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我有三个哥哥,个个都比我出色” “幸好他们都死了,否则这家主,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当” 说到这里,秦云竟放肆地笑了起来。 萧冰的笑声越来越疯狂,在看不清外界的一片黑暗中,像是野兽捕食胜利后的呐喊。 萧冰的三个哥哥是怎么死的,可想而知。 似乎是笑够了,秦云坐起。 云祁感受到身边空了一块。 “什么时辰了”秦云问道。 “还有半个时辰”小厮答。 秦云起身说道“找梳妆的娘子来,宾客们也该到齐了” “公子,前厅坐不下,怎么办”小厮战战兢兢地问道。 萧冰的语气有些烦躁“坐不下?坐不下就让那些贱民出去,外面不是有流水席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来问我?” “是,是!公子” 这正中云祁下怀。 云祁料想的是,宾客这么多,院子里必定混乱不堪,这时候他浑水摸鱼趁机逃走。 梳妆的娘子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云祁脸上涂涂画画,又将云祁扶起,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 “告诉公子,梳妆完了” 云祁被背起来,头上照着红盖头,只能看见脚下,小厮穿着黑色皂靴,上面黄泥污了一块,周围闹哄哄的,杂乱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云祁穿过半间宅子,小厮买过门槛,进了礼堂。 “一拜天地!” 背着云祁的人,弯了一下腰。 “二拜高堂!” 云祁被换了个位置,再次弯了一下腰。 云祁倍感绝望,自己好好的大小伙子,居然要和一个男人成亲。 还有师尊,师尊她…… 师尊她还在等我。 “夫——” “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去了!家主!老夫人去了!” 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个小厮,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家主,快去看看老夫人!” “你说什么呢!” 萧冰暴怒,宾客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滚开!” 萧冰大力推开堵在门口的宾客,急匆匆地往外走。 背着云祁的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喜事变丧事,任谁都接受不了。 云祁窃喜,这样好,这样更方便他逃跑。 什么死不死的,这里的人最好都死! 周围混乱不堪,云祁被背进房间里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远,最终安安静静。 云祁猛地扯下头上蒙着的盖头。 周围没人,静悄悄的。 云祁小心翼翼地下床,凑到窗户边往外看。 很好,外面也没人。 云祁松了口气,连忙将身上的嫁衣脱掉。 大红色太显眼,他不能穿。 好在嫁衣层层叠叠十分繁琐,云祁脱去外层红色衣袍,露出里面的黑衣。 将身上杂七杂八的红色饰品褪去,窗外天色已然黑透了。 云祁推开门,蹑手蹑脚往外走。 老夫人的院子在西边,离云祁的新房很远,那边人声鼎沸,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云祁一路来到花园。 院子里半天没个人影,就算有,云祁的黑衣也能帮助他藏匿在夜色中。 花园本来就大,现在更空荡又安静,只零星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云祁找到面矮墙,又不放心地四处望了望。 很好,没人。 只要翻过这堵墙,就自由了! 云祁心里不免激动,尽管外面是未知的魔界,但那也比当男宠好! 想到未来的自由生活,云祁忍不住扬起嘴角。 双手扒着墙面,收紧核心,用力一蹬! “宝贝,你在干什么?” 萧冰阴冷冰凉的声音在云祁身后幽幽响起。 云祁一惊,暗道不好,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起来,一颗心凉了半截。 完蛋了。 偏偏他还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狡辩都难。 “宝贝,我的心肝,你是想逃跑么?” 云祁从墙上一跃而下。 “当然不是,我在看风景” 四周一片黑暗,萧冰的一双眼睛诡异地反光,像是阴冷吐着信子的毒蛇。 “是吗?看风景?” 萧冰走上前,云祁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自不用说,云祁屏住呼吸,却挡不住身体摇摇欲坠。 “宝贝,你真的很不乖呢……” 再次睁眼,四周昏暗潮湿,血腥味混着霉味,微弱烛火的照射下,墙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云祁头疼,每次被迷晕都头疼。 “呦,我的宝贝醒了” 萧冰步伐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号角。 云祁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着萧冰。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乖哦” 萧冰伸手,摩挲着云祁棱角分明的脸。 云祁用力歪过头去,避开萧冰的手。 “滚开,死变态!” 心知逃跑无望,自己被束缚在这里,今天恐怕难逃一死。 死了也行,死了畅快。 萧冰的手停留在半空,闻言猛地捏紧云祁的下巴。 “被我买来当男宠,还想逃跑?”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看不穿你的心思?” “从你第一次来密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说罢,萧冰指了指一旁的大水缸。 “你猜猜,那里面是什么?” 第155章 孤身第二十一 密室里黑漆漆的,云祁居高临下,模模糊糊地看见水缸里有一团黑红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却能清晰闻到水缸里散发的刺鼻血腥味。 “猜不出来?” 萧冰走到水缸边,拿着一瓶不知名液体往里倒。 只见缸里的那个人,不,他现在根本不像个人,张开嘴嘶哑地喊叫。 水缸里的那一团东西,开始挣扎,他仰起头,露出空荡荡的嘴。 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他的脸上,两个黑漆漆的血洞,他的眼睛,也被剜下来了。 云祁倒吸一口凉气。 早知道萧冰残忍暴虐,不成想他竟暴虐到这个地步,直接将人削成人彘! 萧冰听见缸里人嘶哑的喊叫,呻吟,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 “怎么样啊,秦云,我的宝贝,你对我的杰作满意么” 云祁不说话,只转头看向另一侧。 谁料萧冰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家宝贝不满意,那我给你看个别的东西” 云祁恶心透萧冰这些残忍虐生的手段,无奈全身上下都被紧紧束缚,只能紧闭上双眼。 “你看啊,你快睁开眼睛看啊!” 秦云拿着个什么东西,摆在云祁面前。 “你看啊!你为什么不看!” 秦云捏紧云祁的脸“就连你,就连你这个贱婢都看不起我?你给我睁开眼睛,看!” 云祁感受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小瓶子在他的额头上碰来碰去。 “你为什么不看!” 小瓶子戳到云祁眼睛,云祁条件反射般睁开眼。 那是一双眼睛,在灌满不知名液体的透明琉璃瓶子里,上上下下的晃动。 一股冲天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云祁几乎吐出来。 对云祁这副表现十分满意,萧冰大笑说道。 “对,对,就是这样,你看,我的小创意还可以” 云祁被他这“小创意”恶心得不行。 “那么宝贝”萧冰再次抚摸云祁的脸颊,神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晦暗不明。 “你这么美,我还真不忍心把你做成艺术品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云祁视死如归地看着萧冰。 “要杀要剐,随便你” 萧冰被云祁无所谓的态度逗得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宝贝,我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的让你死呢” 说罢,萧冰大剌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上下打量云祁。 “更何况,你的身世……你不是魔族人” 云祁目光一凝,神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呵呵”云祁冷笑。 “你侮辱我的人格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身份” 云祁面不改色说道“不要把我和那些人类相提并论” 云祁撒谎丝毫感觉不到心虚,谁知萧冰完全不吃这一套,轻笑着拄着脑袋。 “你倒是淡定” “天山弟子,第一剑修首徒,怎么沦落至此呢” 云祁一顿,依旧死鸭子嘴硬“什么天山,什么首徒,我不知道啊” 萧冰似乎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推断,质疑地望向云祁。 “你不是天山的云祁?” 云祁继续装傻“你要杀要剐,快点,别在这说些莫名其妙的” 云祁的心脏悬在半空,紧盯着萧冰,不敢错过他的一丝表情。 只见萧冰眉心微蹙,单手摸下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打量。 “那你身上压制修为的阵法……” 云祁模模糊糊听见“阵法”两字,腾地一下打起精神。 “你说什么?” 萧冰像是没听见云祁说的话,自顾自走到架子边。 “那就好,既然不是天山那位,就不怕惹麻烦了” 萧冰说着,从架子里侧取出来一个小药瓶。 “这是我新研制的药,你很幸运” 萧冰从瓶子里倒出来颗赤红色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云祁嘴里。 不知怎么,云祁忽然想起来那天差点把滕都耳朵咬掉的魔族人,正色道。 “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萧冰闻言来了兴趣“你说” “你凑近一点,我小声说” 萧冰老老实实地将耳朵凑到云祁嘴边。 云祁张嘴,刚说了两个字,想有所动作,却见萧冰猛地离开。 “你想咬我是不是?” 云祁的诡计被识破,面色窘迫。 “谁说的,我可没” 萧冰冷笑“不用装,你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我” “说起来,你这药……也该生效了” 话音未落,云祁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贯穿他的五脏六腑。 像是有人用刀,一片片将他的内脏炮制。 云祁疼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明明只几秒钟,云祁却觉得过了半辈子那样久。 “怎么样,很不错,我新研制的毒药,能一点点侵蚀五脏六腑,让你感觉到……哈哈,生不如死” 他说得不假,云祁疼得双目赤红,就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这种毒药发作缓慢。目的呢,就是能慢慢折磨” “你最开始会疼,然后四肢瘫痪,最后,毒药剥去你心肺最后的一丝生机” “这个过程,要持续一整天” “这毒无人能解,哈哈哈,慢慢享受!” 萧冰吹灭蜡烛,离开密室, 密室中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听见云祁在痛苦中,无力的呻吟 “师尊” “对不起啊,我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云祁已经痛到麻木。 四肢如萧冰所说,完全动不了,没有一点知觉。 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大脑却能清醒地感受到疼痛。 云祁几乎要溺死在这无休止的疼痛中。 “表现不错啊,我还以为你得被收尸了呢” 萧冰笑着走上前来。 “撑了八个时辰了,你也快死了” 云祁眼睛看不清东西,只模模糊糊看见烛火的光亮。 “师尊……我好想你” 云祁感受到自己的生机被一丝丝剥离。 死了好,死了……就解脱了。 师尊啊,来生—— 一阵阵耀眼璀璨的翠色,从云祁身体里迸发。 萧冰离得近来不及躲闪,竟被这翠绿色力量直接击飞出去数丈,就连密室的天花板,也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振飞崩塌。 束缚着云祁的链子更甚,直接碎成了粉末 “那可是精钢……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不等萧冰反应,只见云祁身上的伤口竟然开始愈合,血红色的毒素也在这股力量下被逼出身体。 云祁不知所以,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这股神秘力量却救了他。就连身上的封印,也隐隐有破损的趋势。 第156章 孤身第二十二 坍塌下的泥土几乎将密室掩埋。 云祁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正一寸一寸恢复,现在的自己,比全盛时期更强! 冲天的光芒,在黑夜中格外醒目,肆意的绿色,几乎将照亮了半座城市。 云祁全身上下就像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周身疲惫尽数散去。 萧冰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助地瘫坐在地。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云祁身上的封印解除,翠色却并未消失,反而迸发出更加夺目的光辉来。 一丝霞光,夹在翠色中,从云祁的身体里被一缕缕剥离。 云祁感到身体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身边的一草一木,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甚至是魔界中肆虐的魔气,云祁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流动。 云祁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翠色似乎暗淡了,萧冰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该怎么向外解释刚刚的绿光,却见天边忽然没由来地炸响一声惊雷。 萧冰被吓得一个激灵。 好在这惊雷实在是没由来,光打雷不下雨不说,就连天上的乌云也转瞬即逝。 萧冰指尖魔气凝结,云祁被绿光冲得披头散发,悬浮在半空。 “装神弄鬼的小子,去死!” 一团巨大的魔气朝云祁席卷而来,眼看着离云祁的身体越来越近。 可云祁却只闭着眼,睡着一般。 此时的云祁,心里乱得很。 原来如此。 魔气逼近,云祁甚至能闻到面前魔气的血腥味。 萧冰狞笑着“你去死!背叛我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云祁不说话,只居高临下的看着萧冰。 “吓傻了,小子——” 萧冰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自己几乎施展全力的一招,竟忽然停在云祁面前。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萧冰满眼的不可置信地挥手,却发现这团魔气他已经控制不了了。 云祁一挥手,属于萧冰的魔气居然服服帖帖的任云祁搓扁揉圆。 “你很吃惊” “我一个没有一丝魔气的废物,居然能控制你的力量” 云祁嗓音嘶哑,乌黑的眼眸藏在长入鸦羽的睫毛下,整个人都拢上一层阴鸷。 “可能,我也是魔族人” 云祁说着,伸手随意一挥,身旁的魔气离弦的箭般朝萧冰冲了过去。 萧冰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逃跑,无奈这团魔气实在太强,冲天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 “不,不!救我——” 萧冰的呼救声戛然而止,魔气洞穿了他的身体。 “什……么?” 萧冰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甚至透过胸口,看见了身后的假山。 身上血淋淋的一个大洞,扑通一声,萧冰的尸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那双瞪圆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 死不瞑目。 这边闹翻了天,那边萧府的下人、亲眷们,看见家主被杀也乱了阵脚。 宅子的另一边乱哄哄的,吵翻了天,云祁却没有闲心管这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上带着的破铁片,凉凉地紧贴他的皮肤。 这块破铁片虽不贵重,但对云祁意义重大,先前一而再再而三掉落在地,孟忱特地给云祁找来一段龙筋挂在脖子上,龙筋材质特殊,除非是不得了的法器,普通兵刃绝对割不断。 就这么的,这块铁片稀里糊涂跟着云祁直到现在。 云祁几乎忘了,自己拜师之时,孟忱送了他一块司神玉,能帮他挡下一记致命伤。 后来司神玉意外被云祁弄碎,孟忱便将司神玉的力量转移到云祁的这块破铁片上。 就这样,云祁中毒濒死之时,司神玉及时发挥作用,不单单帮云祁解毒,就连身上的封印,也被司神玉的力量冲破。 云祁沉默着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他身上有两层封印。 一层,是那日迷晕云祁之人下的,目的是封印云祁身上的灵力,好让云祁在魔族无力自保,生不如死。 另一层,是他的母亲下的。 目的是遮盖住他的魔族血统。 云祁叹了口气,心里乱得很。 他是魔族人。 这就意味着,他这么多年以来翻来复去骂的魔族人,就是他自己。 现在的他不需要理由,光是他这个人,他身上的血,就是整个修仙界,整个天山的敌人。 也是……师尊的敌人。 天边飞来个什么东西,速度极快,像是个人。 可惜天色太暗,那东西又飞得快,所以一直到这东西站在云祁身边,云祁才看清这真是个人。 这是个老头,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整个人都有种风烛残年的摇摇欲坠感,要不是他刚刚飞得快,云祁真担心这人死在他面前。 “孩子……是你吗?” 老人声音颤抖,伸手的样子像是想摸摸云祁,却又不敢。枯树枝般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云祁莫名其妙“您是?” 老人似乎眼含热泪,又不像。 “孩子,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云祁被这一系列认爹的操作搞得瞠目结舌。 “什么……父亲?!” 老人点了点头“没错,我是魔界的魔尊,云盛” “什么,魔尊?” “没错,你的母亲,是褚鸢” 云祁觉得耳熟,褚鸢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你这杀了家主的贼人,看我不杀了你!” 不知道是谁,忽然举着刀起身,从角落里冲出来想要刺杀云祁。 云祁目光一凝,手心魔气将将凝结,却见他的脑袋忽然不见了。 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一条年轻的生命也就此完结。 云盛甩了甩袖子。 “吓到你了么” 云祁摇摇头,心里突如其来地感慨。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力量,好狠的手段。 “那就好,这样的贱奴,死不足惜” 虽然云祁身上的伤愈合了,但他的衣服却还破破烂烂的。 老人掸了掸云祁身上的脏污。 “你的身世说来话长,你随我回皇宫,我细细讲给你听” 不等云祁答应,云盛按着云祁的肩膀,云祁身子一轻,再回神,身子已经在半空飘着了。 老人带着云祁飞速前进,尽管云祁平时御剑速度也很快,却也忍不住想吐。 第157章 孤身第二十三 一阵天旋地转,云祁嘴里泛着胆汁的苦味。 “到了” 云祁双脚再次接触地面时,腿都是软的。 面前一片富丽堂皇,却因着月色,没由来地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巨大怪物,随时能吞噬面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云祁问道。 “上京,魔族皇宫” 元盛在前面带路,云祁木木地跟在他身后。 “我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云祁” 元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顿,转身看向云祁时,眼里满是错愕。 “你就是云祁?” 云祁苦笑,想不到自己的大名连魔尊都知道。 “天山的那个,第一剑修首徒,云祁?” “没错” 云祁被元盛带进一座高大华丽的宫殿,元盛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萤火幽微的宫殿里,这肆意的大笑声格外瘆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我费尽心思搞垮孟忱,居然还顺带找回来自己的儿子” 云祁听见孟忱二字,眼眸暗了暗。 元盛并未察觉云祁情绪的变化,依旧畅快地大笑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云祁摇头“不知道” 魔尊叹了口气,坐下来看着云祁,语重心长解释道。 “你母亲在人界与我邂逅,我与她一见倾心,便有了你” 云祁在心里冷笑。 “后来,魔界动乱,我不得已将你母亲留在人界,她便在人界产子” “可惜,当年我身边,有一侍女,名叫阿囍,这阿囍不知用什么手段蛊惑你娘亲,最终杀了她” 这个版本和云祁知道的那个版本不说相差甚远,应该是完全不沾边。 “我明白了,父亲” 元盛闻言又是一顿,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慷慨激昂了不少。 “你说什么?孩子?” “父亲” “好,好孩子,苦了你了” 元盛又拍了拍云祁肩膀“孩子,既然你愿意认我这个父亲,那你,就是魔界最尊贵的皇子” 云祁十分犹豫地说道“皇子?可我这么多年,都在人界长大……” 元盛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被奸人所害,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是魔界的皇子” “我元盛的小儿子” 云祁感激涕零道“父亲,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说罢,元盛将手伸向云祁的脖颈。 云祁身子一僵。 “父……亲?” “这件东西,你带着不合适” 那块由龙筋拴着的破铁片,云盛不费吹灰之力摘了下来。 云祁心中思绪万千,这可是龙筋!寻常兵器就是砍也砍不断,云盛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把他拽断了。 与外表不同,云盛的实力,恐怕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程度。 就算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师尊,恐怕也很难战胜他。 云祁非常纳闷,照理说从褚鸢离世到今天,只过了几十年,魔尊相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上次在记忆中看见他,他分明还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模样。 元盛摩挲着手里的破铁片。 “父亲,这到底是什么?” 元盛冷哼。 “不相干的东西” 说罢,元盛手心用力,这块破铁片竟直接碎成了粉末。 “阿囍那个贱人的腰牌,你不用挂念” “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 “茂松,你带六皇子去休息” 外面进来个穿着华丽衣袍的太监,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是” “好了,快去休息,等明日,父皇便颁布旨意,向魔界宣告你的存在” 云祁尚且无法适应六皇子这个别扭的称呼,就在茂松一干太监的簇拥下离开了。 “六皇子殿下,您这么多年真是受苦了,您能回来真是上苍眷顾,您都不知道,这些年陛下寻找您的下落,废了多少心思” 茂松的脸上布满褶皱,因为谄媚的笑而堆叠起来。 “陛下看见您的气息,马不停蹄就赶过去了,生怕您受一点委屈” “好了,这是皇子们居住的重华宫,按照礼法,您这个年纪应当出宫立府的,可惜眼下太过仓促,来不及。条件简陋了些,您千万别嫌弃,陛下慈爱,定会为您谋划” “天色不早了,老奴先行离开” 云祁点头“多谢大人” “也替我谢谢父皇,这么多年,父皇费心了” 茂松本就不直的腰又弯下去几分“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告退,您的心意陛下会明白的” 屋里只幽幽点着几只蜡烛,本就昏暗的宫殿更像闹鬼一般瘆人。 远处的夜明珠熠熠生辉,云祁叹了口气,翻手间一团火苗腾地升起。 云祁这才开始打量这座宫殿。 宫殿不大,布置也颇为朴素,烛台上摆满蜡烛,却只零星几支上燃着火苗。 云祁叹了口气,伸手将屋里的蜡烛一支支点燃。 这几天真是大起大落,被人买回家当男宠不说,还认了个便宜老爹。 想到便宜老爹,云祁坐在床上沉思。 自己在天山当了这么多年弟子,云盛不可能对他完全不设防。 记忆里元盛最是两面三刀,表面笑嘻嘻,内心p,嘴上说着亲爱的我最爱你,背地里却早就把褚鸢算计了个明明白白。 现在父慈子孝的戏码不过表象,元盛今天大张旗鼓地把自己接回去,尊称自己为六皇子,肚子里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云祁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沉。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搞得人心力交瘁。 原本以为自己和魔尊一个姓是巧合,谁知道魔尊是他亲爹。 牛 师尊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不理自己。 云祁苦笑,岂止是不理自己,两人拔剑相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都说什么了” 元盛的半个身体藏在黑暗中,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桌子。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茂松苍老的脸,不笑的时候嘴角耷拉着向下,与刚刚的样子大相径庭。 “没错,他很老实,还拜托我感谢陛下为他操了这么多年的心” 元盛的手指停了下来。 “看来这小子还挺能装,在天山修行这么多年,我不信他能就这么接受自己是魔族后裔的事” 茂松面色微动“陛下,天山视他如草芥,为了保全自身将他驱逐至魔界,他对是不是对天山心灰意冷,也未可知呢” “天山弃他?那可未必,要不是滕都足够听话,足够胡搅蛮缠,我猜天山不会轻易放弃他” “至少孟忱,绝对不会放弃他” 第158章 孤身第二十四 “都是陛下神机妙算” “不用”元盛换了一个姿势坐着“要不是老二……我也不可能把他找回来” “不管他的心思在不在魔界,只要能牵制住他们俩就行” 元盛说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出去” 云祁大清早就被一声高昂的六殿下喊醒。 “殿下,魔尊找您” “殿下呀,您醒没醒?” “殿下?” 云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头顶是黑色纱幔,云祁缓了缓,吐了口浊气。 “进来” 小太监如蒙大赦。 “殿下,您可算醒了” “您快沐浴更衣,今天可是魔尊陛下尊您为六皇子的大日子啊” 云祁缓缓起身“好” 小太监向外招呼一声,外面早早候着的宫人鱼贯而入。 “殿下,这几位是伺候您的奴才”。 云祁扫了一眼。 “嗯” 小太监抹了把汗,这六皇子说话怎么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吓死人了。 “殿下,请您移步这边沐浴” 云祁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走,却见这一群宫人也跟着自己往浴室的方向去。 不愧是皇室,洗个澡也得人伺候着。 “你们不用跟着我”云祁说道“在外面等着” “是,殿下”小太监连声应下“不过您得快点,陛下还等着呢” 云祁点头,算是回应。 小太监松了口气。 云祁褪去早已不成样子的衣衫,坐在浴桶里。 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像个人样的洗澡了。 眼下身在魔界,形势晦暗不明,他到现在也搞不懂魔尊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云祁的目光坚定了几分。 他要活着离开魔界,无论什么代价,无论什么方式。 “我好了” 云祁腰间围着浴巾,胸肌上的水珠莹莹闪光,棱角分明的脸上,巧夺天工般的五官让人根本移不开眼。却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无论从什么角度,这都是个可遇不可求的超级美男。 “殿下,更衣” 云祁不说话,小太监再次捏了把汗,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婢女上前为云祁更衣。 衣冠楚楚的云祁似乎更好看了些,云祁扫了眼正给自己系腰带的婢女。 “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诚惶诚恐“奴婢织辛” 云祁终于露出个放松些的表情“名字好听” 婢女羞红了脸。 “多谢殿下,能被殿下赞扬,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着织辛娇羞的神情,云祁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长得清纯可人,嘴巴也伶俐” 云祁居高临下,这个角度显得他的脸格外英俊。 “谢……谢殿下……” 云祁满意地松开手。 魔界和修仙界不同,修仙界最讲究仪容仪表,至少得穿得像个人样。相比之下,魔界随便的可不只一星半点,单从头发上说,在修仙界,披头散发到处乱跑与裸奔没什么区别,而在魔界,别说头发,就算真的裸奔,也并不稀奇。 云祁的头发,被织辛梳成下面一半披散着,上面一半扎起来的样子。 “看来你不光长得好看,手也很巧嘛” 云祁意味深长地看着织辛。 织辛就连脖子根都红了,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多谢殿下” “殿下,咱们得快走了” 小太监打断云祁说道。 云祁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催什么催” 说罢,云祁站起身,还依依不舍地摸了一把织辛的小手。 “等我回来” 织辛娇羞点头。 小太监欲哭无泪。 “殿下,咱们快点,今天几位皇子都在,眼下怕是都等着您了” 云祁沉思片刻“你说得对,不能让父皇他们久等” 皇宫的路弯弯绕绕,云祁不知道迈过多少门槛,最终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外。 和自己居住的重华宫相比,奢华的不是一星半点。 云祁眸子暗了暗,大步走进殿内。 正中央端坐的,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云祁来了,快坐” 元盛摆手,示意云祁坐下。 “这几位是你的哥哥”元盛说道“你刚回家,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告诉父皇” “多谢父皇” 元盛点了点头。 云祁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的这几位哥哥。 坐在左侧首位的,是个坐轮椅的青年,头发半披散着,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教人看了如沐春风。 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个一身黑袍的青年,眼神凌厉,比坐轮椅的年轻点,看向云祁时,眼里的奚落丝毫不加掩饰。 “六弟怎么来得这么晚” 黑袍青年轻笑着问道。 云祁抿了抿唇,眉头紧锁答道“父皇慈爱,带我回宫,我一回来就觉得分外亲切,夜不能寐,今早晚了点,不成想几位皇兄来得这么早,让兄长见笑了” 坐着轮椅的青年笑声爽朗“云祁刚回家,不适应也正常。父皇,这点小事还是别责罚六弟了” 云盛点了点头“你在宫外长大,宫里的规矩,不懂也正常” 云盛说罢,扫了身边的茂松一眼。 茂松会意,转身离开。 “好了,这次叫你们几个兄弟过来,就是为了兄弟相认” 云盛神色不悦,瞟了黑袍青年一眼。 “元深” “父皇” 黑袍青年单膝跪地。 “这是你弟弟,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在军营里待着,性格直爽惯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跟弟弟说话” “多谢父皇教导,儿臣明白” 嘴上说明白,但元深起身时,看向云祁的目光依旧十分不屑。 “云祁,既然你已经认祖归宗,那这个名字也该改了。今日起,你便随我魔族皇室的姓,元祁,就是你的新名字” 云祁起身“多谢父皇” “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回去” 元盛摆了摆手。 “旨意随后就到,元祁,你回去准备” 云祁尚且不太适应自己的新名字。 “是,父皇” “好了,你们都退下” 几人纷纷起身,一旁半天没说话的少年却忽然开口。 “父皇这几天头疼有没有好些” 元祁一顿,看向这个一直默不作声,被众人忽略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比元深更年轻,眸子里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刘海遮住他的半边额头,连眼睛都看不清,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下的一颗小小泪痣。 第159章 孤身第二十五 元盛看向少年的眼神,明显松动了几分。 “多亏了你带回来的熏香,头痛缓解了不少” 少年身上有种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气质,元祁的心又沉下去几分,这人看上去绝非善茬。 相比这两位哥哥,这个小的恐怕要难缠得多。 “父皇喜欢就好”少年说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 元盛阴晴不定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有心了” “儿臣三天后就要起程去西境,今天想和父皇,还有几位皇兄道别” “这么早就走吗?”元盛问道。 “事不宜迟,儿臣早去早回” 元盛笑着点了点头。 “去西境也好,历练历练,磨磨心性” 元祁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少年,却见元深也紧盯着他,面色不善。 相比之下,轮椅上的青年倒是淡定,面色如常地看着魔尊与少年两人父慈子孝,一派祥和。 看样子,这兄弟几人的关系,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和谐。 室内充斥着诡异的氛围,不像一家兄弟姐妹,倒像是上司和下属。 还是关系一般般的上司和下属。 元祁心情沉重,步伐缓慢地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离开。 “我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大名叫林小鱼,大家都喊我小鱼公公” 元祁原本一丝不苟的神情忽然露出几分笑意。 “小鱼公公?好有趣的名字,这是谁起的” “是我娘,我娘说她当年在渔船上生下的我,进宫后掌事太监也说我这个名字起得好,就没给我改名” “的确是个好名字” 小鱼公公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孩子气来。 “多谢六殿下” “六弟好兴致啊” 元深突兀的喊声打破两人平和的氛围。 元祁转身,元深逆光而行,脸微微昂着。 和元祁不同,元深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桀骜不驯的匪气。 魔族人长相大多浓眉大眼,元祁更是结合了魔族的浓颜和修仙界特有的书卷气,不笑的时候感觉不太好相处,可要是笑一笑,英俊的眉眼染上柔和,儒雅的气质挡也挡不住。 相比之下,元深就是经典的魔族人长相,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野性的魅力。 “皇兄” 元深走到元祁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一瞬间竟有些分庭抗礼的既视感。 “六弟刚到魔界,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告诉皇兄,皇兄给你解决” 话是这么说,但元深的神色哪有半点帮忙的意思。 分明是瞅准了元祁刚到魔族人生地不熟,想看笑话。 “我初来乍到,以后还有的是向皇兄讨教的机会,到时候皇兄别嫌我蠢笨” 元深的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会呢,都是父皇的儿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多谢皇兄了”元祁笑着说道。 两人并肩而行,小鱼公公紧跟在云祁身后。 “不知皇弟现在住在哪” “重华宫” “重华宫?” 元深的语气,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话音刚落,元深又自说自话般解释。 “皇弟刚到魔界,想必父皇也没想好给你安排哪座宅子” “只能委屈皇弟了” 元祁面色不变“有什么委屈,能认祖归宗,已是万幸” 元深脸上一闪而过的奚落被元祁清晰地捕捉。 “皇家在上京有不少地产,不知道皇弟喜欢哪一座?” 元祁沉默着思考了一会。 “我初来乍到,对上京不熟悉,更不知道都有什么地产了” 元深轻笑。 “依我看,东宫就不错,很适合你” 元祁脚步一僵“东宫?” 元深依旧弯着唇角“对啊,东宫” 元祁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元深被他忽然冷下去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不说话” “什么?”元祁诧异地问道。 元深见他这副态度,不由地生出几分气恼。 从小到大,他都是万众瞩目的皇子,除了父皇,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 “我问你东宫如何,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元祁恍然大悟。 “原来皇兄是想问这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东宫在哪。不过既然皇兄说好,那就一定是最好的” 元深一拳打在棉花上,皮笑肉不笑道。 “东宫是魔界太子的居所” 元祁顿时瞪大了眼睛“太子?” 元深恢复了意味深长的笑。 “没错,太子” 元祁十分苦恼“皇兄,恕我直言,我从小在修仙界长大,昨晚才第一次来皇宫,别说东宫,除了我睡过一晚上的重华宫,我连这皇城都没走全” “不知现下的魔界太子是哪位?万一不接纳我怎么办?” 元深的笑容收起“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太子不让我去东宫住怎么办” 元深被气笑了。 “魔族还没有太子” 元祁如梦初醒道“魔族还没有太子?那我怎么去东宫住?皇兄日后当上太子,可别忘了邀我去东宫住一阵” 元深阴沉道“那你自己当太子不就好了?” 提到这,元祁错愕了一瞬,而后又暗淡下来。 元深精确捕捉到了元祁的异样。 “怎么了?” “皇兄也知道,我蠢笨,又在修仙界长大,父皇仁慈才接我回宫,我不求父皇疼爱,更不求什么权力,地位。这辈子只想在魔界当个不愁吃穿的王爷,太子之位哪是我敢肖想的?” “皇兄这么优秀,我哪配当太子?未来还指望皇兄罩着我呢” 元祁言辞恳切,倒把一心试探元祁的元深搞得不会做人。 “好” 元深干巴巴应下“我还有事,你先回” 元祁始终紧绷着,余光看见元深走远,才暗自松了口气。 身后的小鱼公公也叹了口气,小声嘟囔。 “吓死了” 换做一般人,必定听不清他自言自语,可换做耳力惊人的元祁,那可不一样。 元祁忍俊不禁“你害怕什么” 小鱼公公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你怎么害怕他害怕成这样” 小鱼公公四下望了望,见四下没人才小心翼翼开口。 “您初来乍到,不了解三皇子的脾气” 元祁挑眉“你说” 第160章 孤身第二十六 小鱼公公连忙闭上嘴。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当然觉得主子们英明盖世……” “我不告诉别人,你但说无妨” 小鱼公公又不放心地打量一番。 “哪您千万别告诉旁人,否则我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好,我不说” 小鱼公公走上前小声说道。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辛,就是宫里的人忌讳,私下都不敢说” “刚刚这位是三皇子,母亲是巫族圣女,前几年带领大军收复了不少分裂的部落,战功赫赫,陛下也对他赞赏有加” “这位三皇子可谓万众瞩目,二皇子有腿疾,五皇子身世不好,朝野上下都把三皇子看作是未来的魔尊” “三皇子哪哪都好,就是性格……性格有点……” “上个月在皇宫,因为身边的小宫女给他端了一盘不好吃的点心,他就把人杀了,杀了啊!直接拔刀把头砍了,血淌得到处都是,吓死个人。那人头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过了一会才彻底没命的” “就为这件事,陛下还训斥了三皇子。但三皇子说这个小宫女是奸细,陛下就没再说什么” “但我们私下里都知道,这小丫头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颜色,想勾引三皇子” “他也不想想,那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活阎王!不近女色不说,先前那么多妄图勾引三皇子上位的宫女,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元祁连连咋舌。 “巫族是什么” “您小点声,巫族是魔界的一个小族,但他们的圣女有召唤风雨的能力,所以在魔界地位极高,上任圣女,就是现在三皇子元深殿下的生母,珍贵妃娘娘” 元祁若有所思“那皇后呢,皇后是哪位” “皇后是和二皇子元乾的生母,将门虎女,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想当年二皇子跟三皇子一样万众瞩目,甚至比现在的三皇子更有才华,也是魔尊刚开始统一魔界的先锋。可惜后来为了保护陛下,在战场上中了毒,留下腿疾不说,身体也一直不大好,大小毛病不断” “再后来,他就不怎么关心朝堂上的事了。嘴上说是身上有伤,但就算这样,陛下依旧很重视这位长子” “殿下现在已经出嫁了,平时很少能看见她。但当年一舞倾城,一手古琴更无人能敌,惊艳整个上京,那真是货真价实的才女啊” 元深点了点头“那最小的那位,五皇子呢” “五皇子啊”小鱼公公想了想。 “五皇子名叫元苏,他的生母是魔尊陛下当年的侍女,春宵一夜怀上了五皇子,还被陛下封为答应,据说诞下五皇子后准备提为贵人呢。可惜最终难产而亡,没享上贵人的福” 确实可惜,怪不得五皇子看起来总闷闷不乐的。 “不过咱们五皇子最得陛下宠爱,可惜娘胎里带来的病,身体不好,据说是心疾,他也不怎么关心朝堂上的事,最喜欢游山玩水,一年里大半时间都不在上京” “五皇子前几年还遇见一位江湖医生,身体好了不少,殿下不知道,这些年魔尊为了五皇子的身体,那真是操碎了心” 元祁点了点头。 小鱼公公偷瞄元祁一眼,却见元祁似乎若有所思。 “那你说,三皇子是不是最有可能当太子呢” 小鱼公公吓了一大跳。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说罢,小鱼公公还不放心地望了望“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那可就完了!” 元祁狡黠一笑“你放心,这周围没人” “我就想知道,三皇子要是当上太子,以后继任魔尊,能不能留我一条性命,做个富贵闲人” 小鱼公公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小声答道“这怎么说,三皇子确实呼声最高,就连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略有耳闻。但三皇子这个人……应该会庇护您的” “三皇子最深明大义,手足情深,他不会对您不好的” 元祁轻笑道“看给你吓的” 小鱼公公无比惶恐“您别逗我们这些下人了,我们这些人懂什么啊?” 元祁笑而不语。 说话间,两人又回了重华宫。 茂松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了。 “殿下,旨意到了,您跪下接旨” 内容乌乌糟糟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元祁是魔尊流落在外的六皇子,现在认祖归宗,赏赐了一套宅子,现在正在修葺,等完工后就可以搬进去住。 另外赏了不少金银珠宝,足够元祁这辈子吃穿不愁。 “好了六殿下,接旨” 黑红相间的圣旨放在元祁手心,原来圣旨这么轻。 元祁吐了一口浊气。 “多谢大人” 茂松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 “殿下抬举老奴了” 元祁随手从身边的礼盒里抓了一把金瓜子,塞进茂松手里。 “大人辛苦了,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茂松颠了颠手心的分量,更笑开了花。 “多谢皇子” 元祁颔首。 等到茂松离去,元祁转身坐在椅子上。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织辛带头,满屋人跪了一地。 元祁见状,拿起装着金瓜子的木盒,翘着二郎腿重新坐下。 “好了,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人人有份” 元祁说罢,率先往织辛手里塞了一把。 “来,下一位” 织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是假的。 “谢殿下,谢谢殿下!” 元祁意味深长的看了织辛一眼。 “好了,下一位,你过来” 织辛正偷偷数手心里金瓜子的数量,元祁却冷不丁讲一枚翡翠簪子插在她头上。 织辛吓了一跳,一抬头就是元祁放大的帅脸。 元祁深情款款,举手投足间都是修仙者的谪仙范,在人均粗犷的魔界可谓是独树一帜 “这簪子,很趁你” 簪子又冰又绿,上面雕刻的花纹也华美非凡,绝非凡品。 更重要的是,簪子插在织辛头上的那一瞬间,原本穿着平平无奇的织辛,竟没由来地生出一股超脱于世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元祁满意地点了点头。 织辛一摸头上的簪子,扑通一声跪地。 “这……这太贵重了……” 第161章 孤身第二十七 “既然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元祁缓声说道“快起来” 织辛在元祁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多谢殿下” 元祁轻轻抚摸织辛的脸“你喜欢就好” “他当真这么说的?” 元深沐着夜明珠幽暗的光问道。 面前的小太监早上还笑嘻嘻地接过元祁给的赏赐,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给元深通风报信。 是了,这是个元深安插的内奸。 “没错,六皇子对那位叫织辛的宫女很上心”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夸赞织辛好看” 元深冷哼。 “我还以为这个六弟多有本事呢,没想到竟是个沉迷美色的废物,怪不得能被孟忱那个贱人看上” 元深扫了小太监一眼“我可听说,六皇子没少给你们赏赐” 元深的语气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小太监腿都吓软了,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奴才誓死效忠殿下,绝无二心!” “你知道就行”元深紧盯着小太监,眼神犀利。 “事情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太监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元深的周身气压太低,直到他走远,小太监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流了一额头的冷汗。 颤颤巍巍起身,小太监几乎哭出来,三皇子的手段不是盖的,要不是自己实在缺钱,说什么也不敢在他手下讨生活。 每次和他说话,都有种被审讯的错觉。 小太监拖着僵硬的双腿来到重华宫门口,死里逃生才渐渐有了实感。 “回来了” 冷冷的一道目光射过来,小太监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冷汗又密密麻麻起了一层。 “六……六殿下” 元祁噗呲一下冷笑出声“那么害怕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么” 小太监举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是、不是害怕” “不是害怕就行”元祁说道 “听说你有个生病的妹妹,也在宫里做事?” 听见妹妹,小太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是……” “你妹妹治病,需要很多钱,也没有太医愿意医治她,对吗” 小太监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是……” 元祁张了张嘴,还没开始说话,小太监却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 小太监的脸埋着,说话声却明显带了哭腔。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父母双亡,就剩这么一个妹妹了!您要杀要剐,奴才都认了!但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青石板上,傍晚的凉风穿透小太监的衣袍,身上的汗珠干涸,很快又出一层。 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 元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甚至可以清晰听见元祁的呼吸声。 “你站起来”元祁说道。 这次小太监的腿是真软了。 明明上午还笑呵呵地给大家发赏钱,明明他拿了钱的时候,还在六皇子面前磕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可他却当天晚上就跑去通风报信。 上午那把金子沉甸甸的,他拿着那把金子时满心欢喜,心想终于有钱帮妹妹请太医了。 青石板跪得他膝盖疼,这把沉甸甸的金子结结实实压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起来啊,怎么还跪着”元祁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太监晃晃悠悠起身,一双红彤彤的泪眼就这么对上元祁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 “明天把你妹妹带过来” 小太监猛地抬起头,又扑通跪下。 “求求您,殿下,求您!” 元祁按了按紧皱的眉心。 “明天有太医来给我把脉,你把你妹妹带过来,不就顺便把你妹妹的病一起看了么” 小太监抬头,朦胧泪眼无助地看着元祁。 “什……么?” 元祁不愿废话,转身便往屋里走。 小太监后知后觉,邦邦给元祁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朝着元祁的背影大喊。 “多谢殿下!” 元祁不说话,径直离开了。 等来到无人的角落,元祁终于松了口气。 他傍晚看见这人鬼鬼祟祟离开,就觉得他是眼线。 于是他便去织辛那里套话,果真套出小太监正在给妹妹筹钱治病的消息。 皇宫里的下人生病,也得看太医。可这些太医给贵人看病看习惯了,眼高于顶,下人们就只能用丰厚的酬劳去请。 可满皇宫的下人,有几个能掏出那么多钱,元祁便顺势猜出其中的弯弯绕。 看着小太监拍拍身上的灰,元祁嘴角不自觉地透出几分笑意。 想必那个人已经知道自己调戏宫女的光荣事迹了。 可惜暂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这日之后,元祁虽然日日住在重华宫,魔尊却时常往元祁这边跑。 用魔尊的话说,他和元祁骨肉分离这么多年,想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元祁无奈的皱眉,他这位便宜爹现在来重华宫的频率,比去后宫都勤。 “殿下,我做了消暑的酸梅汤,殿下尝尝” 织辛一身青衣,缓步走来。 元祁紧盯着织辛,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织辛的脸有一个角度,看上去特别像孟忱。 穿着青衣时,更像了。 元祁揉了揉眉心,不知怎么,他一时间竟烦躁得厉害。 “放这” 织辛将酸梅汤摆在元祁面前,却没离开。 “殿下在读什么书” 摆在元祁面前的,是一本魔界历史相关的书籍。 魔尊总让元祁读这些书,还经常把朝堂上的事讲给元祁听,问他的看法。 虽然元祁现在只是个空头皇子,没什么实权,可魔尊接二连三的表态,早已让三皇子警铃大作。 “没什么” 元祁答得敷衍,织辛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殿下快尝尝,这是我家乡的配方” 元祁淡淡地扫了织辛一眼。 织辛丝毫没有察觉到元祁的不耐烦,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元祁身边。 “我会尝的”元祁说道“你去忙” 织辛被泼了一头凉水,有些施施然道。 “是,殿下” 魔界的历史大致都是些分分合合的割据史,自从被封印,魔界始终处于战火纷飞的状态,但自从上一届魔尊即位,魔族正在一点点被统一。 在魔族的历史中,对封印的试探同样从未停止。 第161章 孤身第二十七 “既然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元祁缓声说道“快起来” 织辛在元祁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多谢殿下” 元祁轻轻抚摸织辛的脸“你喜欢就好” “他当真这么说的?” 元深沐着夜明珠幽暗的光问道。 面前的小太监早上还笑嘻嘻地接过元祁给的赏赐,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给元深通风报信。 是了,这是个元深安插的内奸。 “没错,六皇子对那位叫织辛的宫女很上心”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夸赞织辛好看” 元深冷哼。 “我还以为这个六弟多有本事呢,没想到竟是个沉迷美色的废物,怪不得能被孟忱那个贱人看上” 元深扫了小太监一眼“我可听说,六皇子没少给你们赏赐” 元深的语气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小太监腿都吓软了,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奴才誓死效忠殿下,绝无二心!” “你知道就行”元深紧盯着小太监,眼神犀利。 “事情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太监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元深的周身气压太低,直到他走远,小太监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流了一额头的冷汗。 颤颤巍巍起身,小太监几乎哭出来,三皇子的手段不是盖的,要不是自己实在缺钱,说什么也不敢在他手下讨生活。 每次和他说话,都有种被审讯的错觉。 小太监拖着僵硬的双腿来到重华宫门口,死里逃生才渐渐有了实感。 “回来了” 冷冷的一道目光射过来,小太监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冷汗又密密麻麻起了一层。 “六……六殿下” 元祁噗呲一下冷笑出声“那么害怕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么” 小太监举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是、不是害怕” “不是害怕就行”元祁说道 “听说你有个生病的妹妹,也在宫里做事?” 听见妹妹,小太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是……” “你妹妹治病,需要很多钱,也没有太医愿意医治她,对吗” 小太监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是……” 元祁张了张嘴,还没开始说话,小太监却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 小太监的脸埋着,说话声却明显带了哭腔。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父母双亡,就剩这么一个妹妹了!您要杀要剐,奴才都认了!但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青石板上,傍晚的凉风穿透小太监的衣袍,身上的汗珠干涸,很快又出一层。 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 元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甚至可以清晰听见元祁的呼吸声。 “你站起来”元祁说道。 这次小太监的腿是真软了。 明明上午还笑呵呵地给大家发赏钱,明明他拿了钱的时候,还在六皇子面前磕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可他却当天晚上就跑去通风报信。 上午那把金子沉甸甸的,他拿着那把金子时满心欢喜,心想终于有钱帮妹妹请太医了。 青石板跪得他膝盖疼,这把沉甸甸的金子结结实实压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起来啊,怎么还跪着”元祁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太监晃晃悠悠起身,一双红彤彤的泪眼就这么对上元祁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 “明天把你妹妹带过来” 小太监猛地抬起头,又扑通跪下。 “求求您,殿下,求您!” 元祁按了按紧皱的眉心。 “明天有太医来给我把脉,你把你妹妹带过来,不就顺便把你妹妹的病一起看了么” 小太监抬头,朦胧泪眼无助地看着元祁。 “什……么?” 元祁不愿废话,转身便往屋里走。 小太监后知后觉,邦邦给元祁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朝着元祁的背影大喊。 “多谢殿下!” 元祁不说话,径直离开了。 等来到无人的角落,元祁终于松了口气。 他傍晚看见这人鬼鬼祟祟离开,就觉得他是眼线。 于是他便去织辛那里套话,果真套出小太监正在给妹妹筹钱治病的消息。 皇宫里的下人生病,也得看太医。可这些太医给贵人看病看习惯了,眼高于顶,下人们就只能用丰厚的酬劳去请。 可满皇宫的下人,有几个能掏出那么多钱,元祁便顺势猜出其中的弯弯绕。 看着小太监拍拍身上的灰,元祁嘴角不自觉地透出几分笑意。 想必那个人已经知道自己调戏宫女的光荣事迹了。 可惜暂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这日之后,元祁虽然日日住在重华宫,魔尊却时常往元祁这边跑。 用魔尊的话说,他和元祁骨肉分离这么多年,想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元祁无奈的皱眉,他这位便宜爹现在来重华宫的频率,比去后宫都勤。 “殿下,我做了消暑的酸梅汤,殿下尝尝” 织辛一身青衣,缓步走来。 元祁紧盯着织辛,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织辛的脸有一个角度,看上去特别像孟忱。 穿着青衣时,更像了。 元祁揉了揉眉心,不知怎么,他一时间竟烦躁得厉害。 “放这” 织辛将酸梅汤摆在元祁面前,却没离开。 “殿下在读什么书” 摆在元祁面前的,是一本魔界历史相关的书籍。 魔尊总让元祁读这些书,还经常把朝堂上的事讲给元祁听,问他的看法。 虽然元祁现在只是个空头皇子,没什么实权,可魔尊接二连三的表态,早已让三皇子警铃大作。 “没什么” 元祁答得敷衍,织辛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殿下快尝尝,这是我家乡的配方” 元祁淡淡地扫了织辛一眼。 织辛丝毫没有察觉到元祁的不耐烦,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元祁身边。 “我会尝的”元祁说道“你去忙” 织辛被泼了一头凉水,有些施施然道。 “是,殿下” 魔界的历史大致都是些分分合合的割据史,自从被封印,魔界始终处于战火纷飞的状态,但自从上一届魔尊即位,魔族正在一点点被统一。 在魔族的历史中,对封印的试探同样从未停止。 第162章 弄权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令元祁非常意外的是,去往修仙界的方法,在魔界并不算秘密。 魔界有一种特殊的灵草,名叫苦寸,传说是魔界被封印时,危急存亡之秋,魔族先辈拼死从修仙界偷来,又在魔界最后一座灵山培育数百年,这才得以问世。这种灵草,是制作隐蔽自身气息,逃脱封印丹药的重要成分。 但这种草药的生长需要阳光,偏偏魔界最缺的就是阳光。 正因如此,苦寸的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加上魔界对修仙界的歧视,这些年来只有少部分人魔族人会自愿服下丹药去往修仙界。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会被送去修仙界。 他们在魔族犯了事,例如暴动,扰乱政权,或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小偷,杀人犯。他们会服下一种不含苦寸的丹药被送去修仙界。 这种丹药少了核心成分,所以,他们虽然能到修仙界,但不一定能活着到。走运的断胳膊断腿,不走运的尸骨无存。 另外,魔界的动物和修仙界也不尽相同,就像元祁刚开始修炼时遇见的,最低等的魔物。 这些魔物灵智未开,所以痴痴傻傻的。有些魔物长得好看,会被富贵人家养着当宠物。但大部分魔物长得丑陋无比,大约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这些魔物对太阳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渴望。 这也是魔界封印破损,跑出来的大多是些疯癫魔物的原因。 “殿下” 织辛又走到元祁面前。 元祁面色不悦道“又怎么了” 织辛刚刚送的酸梅汤元祁尚且一口没动,这次织辛又送过来一碟点心。 “殿下看了这么久的书,一定饿了。这是膳房新做的马蹄糕,殿下快尝尝” “不必了”元祁说道“我还不饿,你先放那” 织辛犹豫了一瞬,随即将点心放在酸梅汤旁边。 “殿下这么用功,魔尊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元祁扫了织辛一眼,旋即放下了书。 “这是什么糕?我尝尝” 织辛闻言又恢复了笑意。 “是马蹄糕” 元祁抿了一口,好甜,不好吃。 正想着,元祁连忙喝了口酸梅汤。 结果酸梅汤更甜。 元祁抬头,正对着的就是织辛笑盈盈的脸,满心欢喜地等着元祁的评价。 元祁嘴角抽了抽。 大妹子,你家卖白糖的是不。 要不然你放这么多糖干什么呢孩子。 “这点心可还合殿下口味?” 织辛笑容殷切,贬低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可元祁担心,这丫头以后天天给他送齁死人的点心怎么办。 “殿下,六皇子派人求见” 小鱼公公敲了敲书房门说道。 元祁松了口气,抬头道“下次别做这么甜,下去” 织辛冷不丁被泼了一头凉水。 “奴婢明白了” 元祁意味深长地看了织辛一眼。 “进来” 小鱼公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织辛抿着薄唇,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眼前一黑。 难不成坏了殿下的好事? 奴才罪该万死! 元祁看见小鱼公公古怪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连连解释道。 “织辛你这个酸梅汤挺好喝的,下次少放点糖。还有这个马蹄糕也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太甜了,你懂么?” 织辛松了口气“那奴婢不打扰殿下了” 待到织辛离开,元祁正色道“三皇兄有什么事?” “三殿下说,您的宅子修葺得差不多了,请您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元祁挑眉道“我知道了,多谢三皇兄美意” 心里却在想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六皇弟,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元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祁说道。 “多谢皇兄关心,一切都好” 元祁神色如常。 皇宫的马车富丽堂皇,十分宽敞。两人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平民的目光。 皇家子弟出行,自然万众瞩目。 “听说父皇这几天经常看望皇弟” “皇弟可得好好温习功课,你刚来魔界不知道,咱们这位父皇,最讨厌蠢人” 元深每每和元祁说话都夹枪带棒,各种试探更丝毫不加掩饰。 时间长了,元祁倒也习惯。 “我这人读书没什么天赋,父皇让我修炼魔族功法,我也不得要领” “我愚笨,比不上皇兄”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元祁的宅子前。 “皇弟怎么会愚笨,第一剑修的眼光可不是盖的” 这句话实在戳元祁心窝子,他现在最听不得这四个字。 “皇兄说笑了”元祁收了脸上的笑容“拜师在第一剑修门下,是我这辈子的耻辱” 元深不信,但细看元祁严肃的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两人下了马车,周遭熙熙攘攘,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皇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第一剑修是修仙界人,但这么说……不太好” 元祁正色道“皇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拜孟忱为师” “所以皇兄,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再提” 元祁的语气实在生硬,元深再没多说什么。 “皇弟看看,这里都是父皇下令,工部建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实不相瞒,元祁本人前几天来过一次。不得不说,魔尊这位便宜爹面上功夫做得非常好,这宅子又大又漂亮,除了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再没有任何缺点。 “这宅子是前朝皇子的住所,后来他涉嫌谋逆,被满门抄斩,这宅子也便空了下来,一连荒废了这么多年” 元祁垂眸,这宅子的历史实在不敢恭维。 “那真是死有余辜”元祁说道。 宅子里有片不小的池塘,里面种了满池的莲花,煞是好看。 “这莲花不错,想不到无人打理也能开得这么美”元祁忍不住感叹。 “当然美”元深说道“魔界种不好莲花,这莲花池开得美,是因为当年逆王府干过不少脏事,尸体都扔这里了” 元祁嘴角猛抽,忍不住看了元深一眼。 元深神色如常,甚至颇有兴致地看着满池荷花。 你有病是不是。 元祁都想抽他,虽然他不怎么忌讳这些,但好好的你说人家家里池塘地下全是死人。 真脑残。 “确实好看”元祁皮笑肉不笑说道。 元深看穿了元祁内心的恶心,哈哈大笑说道“我逗你玩呢,怎么可能把死人扔自己家池塘,多臭啊” 元祁呵的一声,好玩笑,下辈子别开了。 第162章 弄权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令元祁非常意外的是,去往修仙界的方法,在魔界并不算秘密。 魔界有一种特殊的灵草,名叫苦寸,传说是魔界被封印时,危急存亡之秋,魔族先辈拼死从修仙界偷来,又在魔界最后一座灵山培育数百年,这才得以问世。这种灵草,是制作隐蔽自身气息,逃脱封印丹药的重要成分。 但这种草药的生长需要阳光,偏偏魔界最缺的就是阳光。 正因如此,苦寸的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加上魔界对修仙界的歧视,这些年来只有少部分人魔族人会自愿服下丹药去往修仙界。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会被送去修仙界。 他们在魔族犯了事,例如暴动,扰乱政权,或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小偷,杀人犯。他们会服下一种不含苦寸的丹药被送去修仙界。 这种丹药少了核心成分,所以,他们虽然能到修仙界,但不一定能活着到。走运的断胳膊断腿,不走运的尸骨无存。 另外,魔界的动物和修仙界也不尽相同,就像元祁刚开始修炼时遇见的,最低等的魔物。 这些魔物灵智未开,所以痴痴傻傻的。有些魔物长得好看,会被富贵人家养着当宠物。但大部分魔物长得丑陋无比,大约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这些魔物对太阳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渴望。 这也是魔界封印破损,跑出来的大多是些疯癫魔物的原因。 “殿下” 织辛又走到元祁面前。 元祁面色不悦道“又怎么了” 织辛刚刚送的酸梅汤元祁尚且一口没动,这次织辛又送过来一碟点心。 “殿下看了这么久的书,一定饿了。这是膳房新做的马蹄糕,殿下快尝尝” “不必了”元祁说道“我还不饿,你先放那” 织辛犹豫了一瞬,随即将点心放在酸梅汤旁边。 “殿下这么用功,魔尊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元祁扫了织辛一眼,旋即放下了书。 “这是什么糕?我尝尝” 织辛闻言又恢复了笑意。 “是马蹄糕” 元祁抿了一口,好甜,不好吃。 正想着,元祁连忙喝了口酸梅汤。 结果酸梅汤更甜。 元祁抬头,正对着的就是织辛笑盈盈的脸,满心欢喜地等着元祁的评价。 元祁嘴角抽了抽。 大妹子,你家卖白糖的是不。 要不然你放这么多糖干什么呢孩子。 “这点心可还合殿下口味?” 织辛笑容殷切,贬低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可元祁担心,这丫头以后天天给他送齁死人的点心怎么办。 “殿下,六皇子派人求见” 小鱼公公敲了敲书房门说道。 元祁松了口气,抬头道“下次别做这么甜,下去” 织辛冷不丁被泼了一头凉水。 “奴婢明白了” 元祁意味深长地看了织辛一眼。 “进来” 小鱼公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织辛抿着薄唇,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眼前一黑。 难不成坏了殿下的好事? 奴才罪该万死! 元祁看见小鱼公公古怪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连连解释道。 “织辛你这个酸梅汤挺好喝的,下次少放点糖。还有这个马蹄糕也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太甜了,你懂么?” 织辛松了口气“那奴婢不打扰殿下了” 待到织辛离开,元祁正色道“三皇兄有什么事?” “三殿下说,您的宅子修葺得差不多了,请您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元祁挑眉道“我知道了,多谢三皇兄美意” 心里却在想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六皇弟,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元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祁说道。 “多谢皇兄关心,一切都好” 元祁神色如常。 皇宫的马车富丽堂皇,十分宽敞。两人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平民的目光。 皇家子弟出行,自然万众瞩目。 “听说父皇这几天经常看望皇弟” “皇弟可得好好温习功课,你刚来魔界不知道,咱们这位父皇,最讨厌蠢人” 元深每每和元祁说话都夹枪带棒,各种试探更丝毫不加掩饰。 时间长了,元祁倒也习惯。 “我这人读书没什么天赋,父皇让我修炼魔族功法,我也不得要领” “我愚笨,比不上皇兄”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元祁的宅子前。 “皇弟怎么会愚笨,第一剑修的眼光可不是盖的” 这句话实在戳元祁心窝子,他现在最听不得这四个字。 “皇兄说笑了”元祁收了脸上的笑容“拜师在第一剑修门下,是我这辈子的耻辱” 元深不信,但细看元祁严肃的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两人下了马车,周遭熙熙攘攘,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皇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第一剑修是修仙界人,但这么说……不太好” 元祁正色道“皇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拜孟忱为师” “所以皇兄,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再提” 元祁的语气实在生硬,元深再没多说什么。 “皇弟看看,这里都是父皇下令,工部建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实不相瞒,元祁本人前几天来过一次。不得不说,魔尊这位便宜爹面上功夫做得非常好,这宅子又大又漂亮,除了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再没有任何缺点。 “这宅子是前朝皇子的住所,后来他涉嫌谋逆,被满门抄斩,这宅子也便空了下来,一连荒废了这么多年” 元祁垂眸,这宅子的历史实在不敢恭维。 “那真是死有余辜”元祁说道。 宅子里有片不小的池塘,里面种了满池的莲花,煞是好看。 “这莲花不错,想不到无人打理也能开得这么美”元祁忍不住感叹。 “当然美”元深说道“魔界种不好莲花,这莲花池开得美,是因为当年逆王府干过不少脏事,尸体都扔这里了” 元祁嘴角猛抽,忍不住看了元深一眼。 元深神色如常,甚至颇有兴致地看着满池荷花。 你有病是不是。 元祁都想抽他,虽然他不怎么忌讳这些,但好好的你说人家家里池塘地下全是死人。 真脑残。 “确实好看”元祁皮笑肉不笑说道。 元深看穿了元祁内心的恶心,哈哈大笑说道“我逗你玩呢,怎么可能把死人扔自己家池塘,多臭啊” 元祁呵的一声,好玩笑,下辈子别开了。 第163章 弄权第二 元深被元祁无语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皇兄的不是。上京的美食你是不是都没怎么吃过?走,皇兄带你尝尝去” 元祁微笑着点头“多谢皇兄” “唉,你我兄弟间客气什么” 元深将元祁带去一间颇为豪华的酒楼。 “来皇弟,来尝尝咱们魔界的美食” 元深颇为高调地走进大堂。 店小二看见元深,连忙上前半俯身道。 “殿下,您来了” 元深神态矜持,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 “嗯” 店小二神色依旧。 “您预定的包间在这边,咱们这边请” 这家店处在繁华的闹市,但这间包间却安静又别致,推开窗户还能看见盛开的玉兰花。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玉兰花”元祁觉得新奇。 小二连忙解释道“这是特殊的术法,能让玉兰花常年盛放” 常年盛放的玉兰花吗…… 元祁目光暗了暗,如同幽深的潭水。 天山的端阳峰,也有一棵常年盛放的玉兰花。 那是师尊亲手种下的。 元祁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元深不知道个中缘由,心里疯狂嘲讽元祁是个少见多怪的乡巴佬。 “把你们的招牌菜挨个上一道,还有你们店里特色的桂花酿,上两壶” 元祁一顿道“皇兄,我们就两个人……” 元深摆手,淡淡道“我还叫了几个朋友” 元深所谓的朋友,都是上京官员家中子弟。 “三殿下好兴致” 为首的黑衣青年快步上前“怎么想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元深带着略显疏离的微笑道“这位是我的六皇弟” 几人脚步一顿,略带惊讶地看向元祁。 元祁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为首的青年率先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六皇子殿下,怪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来” 元祁矜持道“无妨” 青年倒是自来熟,率先落座道“在下陆时景,陆尚书家排老二” 有陆时景打头阵,剩下三位青年也一一介绍了自己。 他们的父亲大多官位显赫,他们又都是家中的小儿子。没有长子那么大的压力,每天只管花天酒地。 “听说六皇子曾是修仙界人士?” 不知是谁冷不丁问了一嘴。 餐桌上原本就不甚熟络的气氛降至冰点。 元祁脸都黑了。 陆时景面色僵硬,在桌子下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警告。 这小子疯了么!陆时景腹诽。 “无妨”元祁率先打破僵局。 “少不经事而已” 元祁的语气云淡风轻,可面上明显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几人不敢说话,元祁身上散发出一股想杀人般的强烈气场。 “六皇弟不喜欢提起曾经的事”元深解释道“六皇弟一向以拜第一剑修为耻” 元祁不说话,这在几人看来,算是默认。 “对呀,修仙界一群小人,等魔尊破开封印,什么人界,修仙界。还不都是我们魔族人的囊中之物?” 元深哈哈大笑,元祁也挤出几丝笑意。 “没错” 酒菜陆陆续续上齐,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魔界口味重,说是无辣不欢也不为过。这一桌子菜红彤彤的一片,光坐在这里,元祁都觉得自己眼睛呛得难受。 他在皇宫里,吃食也颇为清淡,大约照顾他刚来魔界的缘故,元祁的餐桌上从来看不见这么多辣椒。 元祁眉毛抖了抖。 面前几位丝毫不觉得辣,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元深倒是优雅,一举一动都是从小富养带出来的贵族气质。 没人搭理元祁,都在吃自己的。 元祁无奈拿起筷子,试探性地夹了一块看上去不那么红彤彤的菜放入口中。 天山吃得清淡,元祁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辣椒。 这是元祁成为六皇子后的一个重大挑战。 食物的香气在口腔迸发,出乎意料的好吃。 元祁眨眨眼,再来一块。 好吃,真好吃。 辣意在舌尖肆虐,不遗余力地折磨元祁的每一寸细胞。食物的味道从辣味的枪林弹雨中挤出头,浓油赤酱显得格外美味。 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元祁第一次吃这种口味的食物,意外发现自己还挺能吃辣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魔族血统。 忽然想到饭前几人说过的话,元祁本是修仙界人士。 自己不配做修仙界人士。 自己这一身的魔族血统……是修仙界的耻辱。 想到这里,元祁心脏闷闷的难受,就连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三殿下,我前几天新到手一幅字画,您要是有兴趣,不妨品鉴品鉴”陆时景说道。 元深吃饭斯斯文文,的闻言抬头“食勿言” 陆时景摸了摸鼻子,自觉没趣。 元祁原本沉浸在压抑的情绪中,大梦初醒一般抬起头。 桌上几人神色如常,没人注意到他的古怪。 元祁松了一口气。 酒足饭饱,几人也攀谈起来。 “我还给诸位准备了个小礼物”元深说话神神秘秘的。 “哦?三殿下准备了什么?”陆时景说道“快让我们见见世面” 元深似笑非笑,拍了拍手。 包间很大,另一边用屏风隔着,看不见后边的景象。 门外进来两位小厮,推开了屏风。 屏风后是个雅致的矮凳,矮凳用纱帘隔着,一位薄纱覆面的女子缓步走来。 除了早有准备的元深,在座几位,包括元祁都惊得呆住了。 这女子实在美,一颦一笑间都是清冷的谪仙气质,长眉舒展,凤眼含波。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宁折不弯的劲,着实吸引元祁。 女子坐在矮凳上,一下下拨动琵琶弦。 陆时景笑道“三皇子怎么转了性了,这样的美人,三皇子怎么搜罗来的” 元深笑道“那日遥遥一见,便觉得她好看得厉害。这不,带过来给大家看看” 女子柳眉微蹙,似乎不喜欢被人像商品一样买来买去。 琵琶铮铮作响,珠落玉盘般,一下一下敲打元祁的心弦。 元祁喝了口酒,压抑住眼底的情绪。 “六弟,这人你可还喜欢” 元深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元祁放下酒杯,露出含笑的眼眸。 “三哥选的,当然是最好的” 元深笑得意味深长。 几人都看呆了,魔界女子一向泼辣粗犷,像这样温柔清冷,柔情似水的款式实在不多见。 女人在几人的凝视下演奏,好看的眼眸带着几分怒意,却碍于身份,只能任人揉捏。 这股欲拒还迎的感觉,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第163章 弄权第二 元深被元祁无语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皇兄的不是。上京的美食你是不是都没怎么吃过?走,皇兄带你尝尝去” 元祁微笑着点头“多谢皇兄” “唉,你我兄弟间客气什么” 元深将元祁带去一间颇为豪华的酒楼。 “来皇弟,来尝尝咱们魔界的美食” 元深颇为高调地走进大堂。 店小二看见元深,连忙上前半俯身道。 “殿下,您来了” 元深神态矜持,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 “嗯” 店小二神色依旧。 “您预定的包间在这边,咱们这边请” 这家店处在繁华的闹市,但这间包间却安静又别致,推开窗户还能看见盛开的玉兰花。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玉兰花”元祁觉得新奇。 小二连忙解释道“这是特殊的术法,能让玉兰花常年盛放” 常年盛放的玉兰花吗…… 元祁目光暗了暗,如同幽深的潭水。 天山的端阳峰,也有一棵常年盛放的玉兰花。 那是师尊亲手种下的。 元祁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元深不知道个中缘由,心里疯狂嘲讽元祁是个少见多怪的乡巴佬。 “把你们的招牌菜挨个上一道,还有你们店里特色的桂花酿,上两壶” 元祁一顿道“皇兄,我们就两个人……” 元深摆手,淡淡道“我还叫了几个朋友” 元深所谓的朋友,都是上京官员家中子弟。 “三殿下好兴致” 为首的黑衣青年快步上前“怎么想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元深带着略显疏离的微笑道“这位是我的六皇弟” 几人脚步一顿,略带惊讶地看向元祁。 元祁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为首的青年率先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六皇子殿下,怪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来” 元祁矜持道“无妨” 青年倒是自来熟,率先落座道“在下陆时景,陆尚书家排老二” 有陆时景打头阵,剩下三位青年也一一介绍了自己。 他们的父亲大多官位显赫,他们又都是家中的小儿子。没有长子那么大的压力,每天只管花天酒地。 “听说六皇子曾是修仙界人士?” 不知是谁冷不丁问了一嘴。 餐桌上原本就不甚熟络的气氛降至冰点。 元祁脸都黑了。 陆时景面色僵硬,在桌子下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警告。 这小子疯了么!陆时景腹诽。 “无妨”元祁率先打破僵局。 “少不经事而已” 元祁的语气云淡风轻,可面上明显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几人不敢说话,元祁身上散发出一股想杀人般的强烈气场。 “六皇弟不喜欢提起曾经的事”元深解释道“六皇弟一向以拜第一剑修为耻” 元祁不说话,这在几人看来,算是默认。 “对呀,修仙界一群小人,等魔尊破开封印,什么人界,修仙界。还不都是我们魔族人的囊中之物?” 元深哈哈大笑,元祁也挤出几丝笑意。 “没错” 酒菜陆陆续续上齐,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魔界口味重,说是无辣不欢也不为过。这一桌子菜红彤彤的一片,光坐在这里,元祁都觉得自己眼睛呛得难受。 他在皇宫里,吃食也颇为清淡,大约照顾他刚来魔界的缘故,元祁的餐桌上从来看不见这么多辣椒。 元祁眉毛抖了抖。 面前几位丝毫不觉得辣,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元深倒是优雅,一举一动都是从小富养带出来的贵族气质。 没人搭理元祁,都在吃自己的。 元祁无奈拿起筷子,试探性地夹了一块看上去不那么红彤彤的菜放入口中。 天山吃得清淡,元祁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辣椒。 这是元祁成为六皇子后的一个重大挑战。 食物的香气在口腔迸发,出乎意料的好吃。 元祁眨眨眼,再来一块。 好吃,真好吃。 辣意在舌尖肆虐,不遗余力地折磨元祁的每一寸细胞。食物的味道从辣味的枪林弹雨中挤出头,浓油赤酱显得格外美味。 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元祁第一次吃这种口味的食物,意外发现自己还挺能吃辣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魔族血统。 忽然想到饭前几人说过的话,元祁本是修仙界人士。 自己不配做修仙界人士。 自己这一身的魔族血统……是修仙界的耻辱。 想到这里,元祁心脏闷闷的难受,就连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三殿下,我前几天新到手一幅字画,您要是有兴趣,不妨品鉴品鉴”陆时景说道。 元深吃饭斯斯文文,的闻言抬头“食勿言” 陆时景摸了摸鼻子,自觉没趣。 元祁原本沉浸在压抑的情绪中,大梦初醒一般抬起头。 桌上几人神色如常,没人注意到他的古怪。 元祁松了一口气。 酒足饭饱,几人也攀谈起来。 “我还给诸位准备了个小礼物”元深说话神神秘秘的。 “哦?三殿下准备了什么?”陆时景说道“快让我们见见世面” 元深似笑非笑,拍了拍手。 包间很大,另一边用屏风隔着,看不见后边的景象。 门外进来两位小厮,推开了屏风。 屏风后是个雅致的矮凳,矮凳用纱帘隔着,一位薄纱覆面的女子缓步走来。 除了早有准备的元深,在座几位,包括元祁都惊得呆住了。 这女子实在美,一颦一笑间都是清冷的谪仙气质,长眉舒展,凤眼含波。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宁折不弯的劲,着实吸引元祁。 女子坐在矮凳上,一下下拨动琵琶弦。 陆时景笑道“三皇子怎么转了性了,这样的美人,三皇子怎么搜罗来的” 元深笑道“那日遥遥一见,便觉得她好看得厉害。这不,带过来给大家看看” 女子柳眉微蹙,似乎不喜欢被人像商品一样买来买去。 琵琶铮铮作响,珠落玉盘般,一下一下敲打元祁的心弦。 元祁喝了口酒,压抑住眼底的情绪。 “六弟,这人你可还喜欢” 元深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元祁放下酒杯,露出含笑的眼眸。 “三哥选的,当然是最好的” 元深笑得意味深长。 几人都看呆了,魔界女子一向泼辣粗犷,像这样温柔清冷,柔情似水的款式实在不多见。 女人在几人的凝视下演奏,好看的眼眸带着几分怒意,却碍于身份,只能任人揉捏。 这股欲拒还迎的感觉,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第164章 弄权第三 一曲奏罢,整个房间都萦绕着琵琶琴音的回响。 元深率先鼓掌道“这琵琶弹得实在好,姑娘也美” 女子起身,对几人浅施一礼。 “奴家秋若,见过各位公子” 元深朝秋若招了招手“来,伺候我六弟” 秋若放下琵琶,款步走到元祁面前。 “六殿下” 秋若离元祁约莫半步远,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瓷白酒杯,递给元祁。 元深面色不善道“馆里妈妈就是这么教你伺候人的?” 秋若虽然轻纱覆面,但完全挡不住她脸上的无奈羞涩。 元祁面色又暗沉了几分。 “殿下” 秋若凑到元祁旁边,柔软的身体紧贴元祁结实的手臂。 元祁甚至能清楚感知到秋若身上惊人的热量,以及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酒杯递到元祁嘴边,秋若半跪着,不堪受辱的神情羞愤欲死。 “秋若姑娘果真会伺候人”不知是谁说道“这样的美色,也只有两位殿下能得到” 秋若深深低下头,酒杯还固执地僵在元祁嘴边。 “六弟,可是不喜欢?” 元祁笑道“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说罢,元祁接下秋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桌上几位纨绔子弟借着酒劲起哄道。 “殿下,这美人真是绝色,看得我也想……” 元祁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拿起桌上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去外皮。 元祁的手,指甲修剪得当,手指修长,指尖沾满葡萄汁,在烛光下格外诱人。 “来” 元祁将剥好的葡萄递在秋若面前。 秋若缓缓摘下面纱,就着元祁的手,朱唇轻启,吃下了这枚葡萄。 陆时景醉醺醺道“还是六皇子怜香惜玉” 元祁笑了笑,揽着秋若的手臂紧了紧。 秋若没站稳,竟直接坐到元祁大腿上。 元祁目光更暗,如同暗夜伺机捕食的猛兽。 元深大笑道“原以为六弟不近人情,没想到咱们六皇子这么会玩” 秋若眼角微红,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双手也抵着元祁胸膛,想站起来。 “你别不识好歹”一位忘了叫什么的青年拍案而起。 “六皇子看得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秋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将双臂环过元祁脖颈,顺从地贴在元祁身上。 “看样子六皇弟很喜欢这位秋若姑娘啊”元深说道。 元祁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秋若的背,神色隐蔽在元深看不见的角落。 “自然,如此绝色,谁会不喜欢” “既然皇弟喜欢,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元深说道“这姑娘,送给六弟了” 元祁轻笑。 “多谢皇兄,秋若,我很喜欢” 元祁搂着秋若,回了皇宫。 闲杂人等进宫太麻烦,元深特地给秋若准备了一身宫女衣裳,这才让她顺利跟元祁进宫。 秋若紧跟着元祁,生怕走丢。 元祁觉得好笑,转身牵起秋若的手。 秋若震惊,猛地抬头,却刚好对上元祁深情款款的双眼。 “别怕”元祁温声安抚道。 秋若像只应激的小猫,对谁都张牙舞爪。可一旦安抚下来,就又老老实实待在脚边,还用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身体蹭来蹭去。 元祁一路领着秋若回到了重华宫。 小鱼公公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元祁以及他身边的秋若。 “这位是……” “这是别宫来的宫女”元祁说道“这几天就由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随后赶来的织辛愣在原地“殿下?” 元祁扫了织辛一眼,不带一丝情感。 “去做事” 元祁声音寒凉,织辛紧盯着秋若。 “是,殿下” 织辛小步小步离开,身形落寞,说不出的凄凉。 “殿下?”秋若的语气带着迟疑。 元祁捏了捏秋若的手“放心,这几天你就留在书房伺候,等过段时日,我出宫立府,你就去跟着我离开” 秋若的心心被一股暖流冲散,好看的眸子里泛着泪光,扑通一声跪在元祁面前。 “殿下!” 两行清泪划过秋若面颊,显得她的脸格外楚楚动人。 “殿下大恩大德,秋若无以为报!” 元祁挑眉,心道难不成你想以身相许?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依旧深情款款,拉起秋若。 “女孩子家,跪来跪去的不好,伤身体” “快起来” 秋若缓缓起身,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去”元祁说道“我还有事” 秋若一身宫女打扮,但说到底是个黑户,是元祁金屋藏娇。 她的身份见不得人,元祁只能日日将她留在书房。 魔界昏暗,刚到下午就得点灯。 元祁在读魔界的心法,和修仙界大差不差的是,魔界的心法也无外乎引气入体,元祁学得非常顺利。 但表面上,他还是装作愚笨的样子,对外界说自己学不会魔界心法。 想到这里,元祁翘起而两腿。 魔界,不过如此嘛。 有修仙的基础在身上,元祁学东西非常快。 短短几天,元祁的实力已经和修炼半年的魔族人差不多了。 他对魔气的感知比对灵气更强,说不定他就是个天生适合修炼魔气的天生坏种。 就是不知道他这几位皇兄实力如何。 更何况,魔尊的实力他见识过,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努力所能匹敌的。 元祁揉了揉眉心。 “殿下” 秋若抱着琵琶走来。 她来得不是时候,元祁啪地一声将书合上。 “干什么” 秋若扫了眼元祁桌上的书。 “殿下学了这么久,可想休息休息,听会琵琶?” 元祁笑着将身体往后靠,懒懒地靠着椅背。 “好” 秋若又雀跃起来,坐在元祁身边的矮凳上。 元祁闭上眼睛,静静欣赏秋若美妙的琵琶声。 “殿下” 门外织辛敲了敲门。 元祁不耐烦地睁开眼,全然没了刚刚的温柔“什么事” 织辛被元祁的态度吓了一跳。 “殿下,奴婢新做了点心……” 元祁声音冰冷严厉“滚出去!” 门外脚步声渐远,秋若被琵琶挡住的半张脸,露出了得意的笑。 六皇子,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 “累了”元祁说道“休息一会” 织辛听话地放下琵琶,又期待地看着元祁的桌子。 桌面整洁,只最中央放着一本没名字的书。 第164章 弄权第三 一曲奏罢,整个房间都萦绕着琵琶琴音的回响。 元深率先鼓掌道“这琵琶弹得实在好,姑娘也美” 女子起身,对几人浅施一礼。 “奴家秋若,见过各位公子” 元深朝秋若招了招手“来,伺候我六弟” 秋若放下琵琶,款步走到元祁面前。 “六殿下” 秋若离元祁约莫半步远,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瓷白酒杯,递给元祁。 元深面色不善道“馆里妈妈就是这么教你伺候人的?” 秋若虽然轻纱覆面,但完全挡不住她脸上的无奈羞涩。 元祁面色又暗沉了几分。 “殿下” 秋若凑到元祁旁边,柔软的身体紧贴元祁结实的手臂。 元祁甚至能清楚感知到秋若身上惊人的热量,以及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酒杯递到元祁嘴边,秋若半跪着,不堪受辱的神情羞愤欲死。 “秋若姑娘果真会伺候人”不知是谁说道“这样的美色,也只有两位殿下能得到” 秋若深深低下头,酒杯还固执地僵在元祁嘴边。 “六弟,可是不喜欢?” 元祁笑道“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说罢,元祁接下秋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桌上几位纨绔子弟借着酒劲起哄道。 “殿下,这美人真是绝色,看得我也想……” 元祁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拿起桌上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去外皮。 元祁的手,指甲修剪得当,手指修长,指尖沾满葡萄汁,在烛光下格外诱人。 “来” 元祁将剥好的葡萄递在秋若面前。 秋若缓缓摘下面纱,就着元祁的手,朱唇轻启,吃下了这枚葡萄。 陆时景醉醺醺道“还是六皇子怜香惜玉” 元祁笑了笑,揽着秋若的手臂紧了紧。 秋若没站稳,竟直接坐到元祁大腿上。 元祁目光更暗,如同暗夜伺机捕食的猛兽。 元深大笑道“原以为六弟不近人情,没想到咱们六皇子这么会玩” 秋若眼角微红,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双手也抵着元祁胸膛,想站起来。 “你别不识好歹”一位忘了叫什么的青年拍案而起。 “六皇子看得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秋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将双臂环过元祁脖颈,顺从地贴在元祁身上。 “看样子六皇弟很喜欢这位秋若姑娘啊”元深说道。 元祁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秋若的背,神色隐蔽在元深看不见的角落。 “自然,如此绝色,谁会不喜欢” “既然皇弟喜欢,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元深说道“这姑娘,送给六弟了” 元祁轻笑。 “多谢皇兄,秋若,我很喜欢” 元祁搂着秋若,回了皇宫。 闲杂人等进宫太麻烦,元深特地给秋若准备了一身宫女衣裳,这才让她顺利跟元祁进宫。 秋若紧跟着元祁,生怕走丢。 元祁觉得好笑,转身牵起秋若的手。 秋若震惊,猛地抬头,却刚好对上元祁深情款款的双眼。 “别怕”元祁温声安抚道。 秋若像只应激的小猫,对谁都张牙舞爪。可一旦安抚下来,就又老老实实待在脚边,还用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身体蹭来蹭去。 元祁一路领着秋若回到了重华宫。 小鱼公公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元祁以及他身边的秋若。 “这位是……” “这是别宫来的宫女”元祁说道“这几天就由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随后赶来的织辛愣在原地“殿下?” 元祁扫了织辛一眼,不带一丝情感。 “去做事” 元祁声音寒凉,织辛紧盯着秋若。 “是,殿下” 织辛小步小步离开,身形落寞,说不出的凄凉。 “殿下?”秋若的语气带着迟疑。 元祁捏了捏秋若的手“放心,这几天你就留在书房伺候,等过段时日,我出宫立府,你就去跟着我离开” 秋若的心心被一股暖流冲散,好看的眸子里泛着泪光,扑通一声跪在元祁面前。 “殿下!” 两行清泪划过秋若面颊,显得她的脸格外楚楚动人。 “殿下大恩大德,秋若无以为报!” 元祁挑眉,心道难不成你想以身相许?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依旧深情款款,拉起秋若。 “女孩子家,跪来跪去的不好,伤身体” “快起来” 秋若缓缓起身,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去”元祁说道“我还有事” 秋若一身宫女打扮,但说到底是个黑户,是元祁金屋藏娇。 她的身份见不得人,元祁只能日日将她留在书房。 魔界昏暗,刚到下午就得点灯。 元祁在读魔界的心法,和修仙界大差不差的是,魔界的心法也无外乎引气入体,元祁学得非常顺利。 但表面上,他还是装作愚笨的样子,对外界说自己学不会魔界心法。 想到这里,元祁翘起而两腿。 魔界,不过如此嘛。 有修仙的基础在身上,元祁学东西非常快。 短短几天,元祁的实力已经和修炼半年的魔族人差不多了。 他对魔气的感知比对灵气更强,说不定他就是个天生适合修炼魔气的天生坏种。 就是不知道他这几位皇兄实力如何。 更何况,魔尊的实力他见识过,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努力所能匹敌的。 元祁揉了揉眉心。 “殿下” 秋若抱着琵琶走来。 她来得不是时候,元祁啪地一声将书合上。 “干什么” 秋若扫了眼元祁桌上的书。 “殿下学了这么久,可想休息休息,听会琵琶?” 元祁笑着将身体往后靠,懒懒地靠着椅背。 “好” 秋若又雀跃起来,坐在元祁身边的矮凳上。 元祁闭上眼睛,静静欣赏秋若美妙的琵琶声。 “殿下” 门外织辛敲了敲门。 元祁不耐烦地睁开眼,全然没了刚刚的温柔“什么事” 织辛被元祁的态度吓了一跳。 “殿下,奴婢新做了点心……” 元祁声音冰冷严厉“滚出去!” 门外脚步声渐远,秋若被琵琶挡住的半张脸,露出了得意的笑。 六皇子,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 “累了”元祁说道“休息一会” 织辛听话地放下琵琶,又期待地看着元祁的桌子。 桌面整洁,只最中央放着一本没名字的书。 第165章 弄权第四 “殿下在读什么书”秋若凑到元祁面前。 元祁面露难色“没什么” 秋若不依不饶,干脆坐到元祁大腿上。 元祁伸手搂住秋若的腰。 秋若微微皱着眉,语气委屈巴巴的。 “殿下,人家又不识字,就是想关心关心您,干嘛这么凶” 秋若香香软软地趴在元祁肩头,元祁心都快化了。 “真的没什么,话本子而已” 说罢,元祁翻开封皮,秋若扫了一眼,还真是话本子。 “奴婢又不识字,殿下给奴婢看了,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殿下讲给奴婢听?” 元祁会心一笑“当然可以” 说罢,元祁翻开书。 “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开头像哄小孩似的”秋若吐槽。 “哈哈哈”元祁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哄小孩么” 秋若娇羞地钻进元祁怀里。 “殿下……” “好啦好啦,还听不听故事了” “在很久很久一起,有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美丽,善良,强大,深受国民爱戴” “后来,这位公主在街上捡到一个流浪的小孩,小孩又瘦又小,特别可怜” “然后呢” “然后啊,这位公主收养了小流浪儿,给他穿好看的衣服,给他吃好吃的食物” “小流浪儿特别开心,他终于能过上每天吃饱穿暖的日子了” “再后来,公主生病去世,全国上下都忘记了这位公主,只剩这个小流浪儿还记得她” “没了公主,小流浪儿吃不上饱饭,生活得很不开心” “小流浪儿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死去的是自己多好” “于是小流浪儿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复活公主的办法” 秋若眉头紧缩“然后呢,公主复活了吗?” 元祁笑道“后来,小流浪儿成功找到了复活公主的方法,代价是付出了他的灵魂。在那之后,小流浪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无恶不作” “公主很伤心,她觉得自己养大的小孩干了这么多坏事,自己也有责任” “于是公主和小流浪儿同归于尽了” “啊?”秋若失望道“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对啊”元祁小声,像是喃喃自语“确实不算个好故事,编故事的人一点也不会编” 秋若搂着元祁,身前的柔软紧贴着元祁的身体。 身体温暖的热量穿透层层衣物,秋若竟有种两人赤身裸体相拥的错觉。 ”殿下……“ 秋若软软地蹭着元祁,声音更像小猫般撩人。 明显感觉到身下僵硬了几分,秋若愈发得意起来。 什么皇子,什么六殿下,男人就是男人,使点手段就能轻松拿捏。 元祁低头,看着秋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很热吗?“元祁问道。 秋若眼尾带着可疑的红色,元祁下意识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可惜秋若没看懂元祁的暗示,依旧紧贴上来。 “不热”秋若说道“能和殿下在一起,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无惧无悔” 元祁宠溺地按了按秋若的眉心“好啦,说什么胡话” 秋若蹭了蹭元祁,又将脸埋在元祁颈窝。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元祁的脸几乎瞬间冷了下来。 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元祁默不作声地看着秋若好看的脖颈。 这么细的脖颈,一只手就能拧断。 元祁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内心的情绪。 “好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 秋若点了点头,乖巧地起身。 “多谢殿下” 元祁保持着温柔的笑,直到秋若关好房门,才恢复了阴鸷的神情。 脱下被秋若蹭来蹭去的外袍,元祁一手拎着,另一只手放了把火。 火光照得元祁脸庞棱角分明,只那双淡漠的眸子,昭示着他此刻心情不佳。 手中的衣袍被烧得只剩星星点点的灰烬,元祁自嘲般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找出那本魔族心法书。 “殿下” 门外有人敲门。 元祁定了定神,收回脸上的戾。 “进” 来找元祁的不是别人,正是第一天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元祁眉毛轻挑“什么事” 小太监扑通跪下。 “殿下,求您饶奴才不死!” 元祁笑道“你倒是先说犯了什么事” 小太监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小安,对吗?”元祁问道。 小太监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是” “你妹妹的病怎么样”元祁又问。 “托殿下的福,已经好多了” 元祁懒散地倚着椅背“那就好” “你刚刚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小安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其实……其实、我是三皇子派来的卧底!” 说罢,小安的头埋得更深了。 元祁不说话,一室寂静。 小安几乎能听见阎王点卯声,虽然元祁来到魔族皇宫只有几天,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已出名。 “殿下!”小安壮着胆子解释“奴才深知自己罪该万死,但殿下救了我妹妹,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不能继续瞒着殿下!” “但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殿下饶她一命,要罚就罚我!” 元祁神态自若,从三皇子给他塞女人那刻开始,元祁就清楚地明白三皇子就是小安所效忠的人。 “我知道” 元祁语气平静,完全听不出被背叛的失望。 “你愿意为了妹妹在三皇子手底下做事,又愿意为了情谊来这里向我坦白。你是真君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放你一马” 小安闻言,几乎哭出声来。 “谢殿下,谢谢殿下!” 元祁摆摆手。 “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只有这一件事” 小安抬起头,小声答道“是” 元祁轻笑“你说” “殿下,您身边的那个女人秋若,是三皇子派过来监视您的卧底” 在众人眼里,元祁深爱秋若,就连原本十分受宠的织辛,在秋若面前都逊色了不少。 挚爱竟是个骗子,元祁想必会非常难过。 想到这里,小安又磕了个头“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元祁漠然道“你说秋若是卧底,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安一听,暗道不好。元祁这是不相信自己啊! 第165章 弄权第四 “殿下在读什么书”秋若凑到元祁面前。 元祁面露难色“没什么” 秋若不依不饶,干脆坐到元祁大腿上。 元祁伸手搂住秋若的腰。 秋若微微皱着眉,语气委屈巴巴的。 “殿下,人家又不识字,就是想关心关心您,干嘛这么凶” 秋若香香软软地趴在元祁肩头,元祁心都快化了。 “真的没什么,话本子而已” 说罢,元祁翻开封皮,秋若扫了一眼,还真是话本子。 “奴婢又不识字,殿下给奴婢看了,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殿下讲给奴婢听?” 元祁会心一笑“当然可以” 说罢,元祁翻开书。 “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开头像哄小孩似的”秋若吐槽。 “哈哈哈”元祁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哄小孩么” 秋若娇羞地钻进元祁怀里。 “殿下……” “好啦好啦,还听不听故事了” “在很久很久一起,有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美丽,善良,强大,深受国民爱戴” “后来,这位公主在街上捡到一个流浪的小孩,小孩又瘦又小,特别可怜” “然后呢” “然后啊,这位公主收养了小流浪儿,给他穿好看的衣服,给他吃好吃的食物” “小流浪儿特别开心,他终于能过上每天吃饱穿暖的日子了” “再后来,公主生病去世,全国上下都忘记了这位公主,只剩这个小流浪儿还记得她” “没了公主,小流浪儿吃不上饱饭,生活得很不开心” “小流浪儿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死去的是自己多好” “于是小流浪儿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复活公主的办法” 秋若眉头紧缩“然后呢,公主复活了吗?” 元祁笑道“后来,小流浪儿成功找到了复活公主的方法,代价是付出了他的灵魂。在那之后,小流浪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无恶不作” “公主很伤心,她觉得自己养大的小孩干了这么多坏事,自己也有责任” “于是公主和小流浪儿同归于尽了” “啊?”秋若失望道“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对啊”元祁小声,像是喃喃自语“确实不算个好故事,编故事的人一点也不会编” 秋若搂着元祁,身前的柔软紧贴着元祁的身体。 身体温暖的热量穿透层层衣物,秋若竟有种两人赤身裸体相拥的错觉。 ”殿下……“ 秋若软软地蹭着元祁,声音更像小猫般撩人。 明显感觉到身下僵硬了几分,秋若愈发得意起来。 什么皇子,什么六殿下,男人就是男人,使点手段就能轻松拿捏。 元祁低头,看着秋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很热吗?“元祁问道。 秋若眼尾带着可疑的红色,元祁下意识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可惜秋若没看懂元祁的暗示,依旧紧贴上来。 “不热”秋若说道“能和殿下在一起,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无惧无悔” 元祁宠溺地按了按秋若的眉心“好啦,说什么胡话” 秋若蹭了蹭元祁,又将脸埋在元祁颈窝。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元祁的脸几乎瞬间冷了下来。 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元祁默不作声地看着秋若好看的脖颈。 这么细的脖颈,一只手就能拧断。 元祁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内心的情绪。 “好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 秋若点了点头,乖巧地起身。 “多谢殿下” 元祁保持着温柔的笑,直到秋若关好房门,才恢复了阴鸷的神情。 脱下被秋若蹭来蹭去的外袍,元祁一手拎着,另一只手放了把火。 火光照得元祁脸庞棱角分明,只那双淡漠的眸子,昭示着他此刻心情不佳。 手中的衣袍被烧得只剩星星点点的灰烬,元祁自嘲般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找出那本魔族心法书。 “殿下” 门外有人敲门。 元祁定了定神,收回脸上的戾。 “进” 来找元祁的不是别人,正是第一天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元祁眉毛轻挑“什么事” 小太监扑通跪下。 “殿下,求您饶奴才不死!” 元祁笑道“你倒是先说犯了什么事” 小太监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小安,对吗?”元祁问道。 小太监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是” “你妹妹的病怎么样”元祁又问。 “托殿下的福,已经好多了” 元祁懒散地倚着椅背“那就好” “你刚刚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小安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其实……其实、我是三皇子派来的卧底!” 说罢,小安的头埋得更深了。 元祁不说话,一室寂静。 小安几乎能听见阎王点卯声,虽然元祁来到魔族皇宫只有几天,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已出名。 “殿下!”小安壮着胆子解释“奴才深知自己罪该万死,但殿下救了我妹妹,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不能继续瞒着殿下!” “但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殿下饶她一命,要罚就罚我!” 元祁神态自若,从三皇子给他塞女人那刻开始,元祁就清楚地明白三皇子就是小安所效忠的人。 “我知道” 元祁语气平静,完全听不出被背叛的失望。 “你愿意为了妹妹在三皇子手底下做事,又愿意为了情谊来这里向我坦白。你是真君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放你一马” 小安闻言,几乎哭出声来。 “谢殿下,谢谢殿下!” 元祁摆摆手。 “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只有这一件事” 小安抬起头,小声答道“是” 元祁轻笑“你说” “殿下,您身边的那个女人秋若,是三皇子派过来监视您的卧底” 在众人眼里,元祁深爱秋若,就连原本十分受宠的织辛,在秋若面前都逊色了不少。 挚爱竟是个骗子,元祁想必会非常难过。 想到这里,小安又磕了个头“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元祁漠然道“你说秋若是卧底,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安一听,暗道不好。元祁这是不相信自己啊! 第166章 弄权第五 “殿下!”小安焦急道“秋若真的是卧底!我前几天看见她和三皇子在一起说话” “还有,刚刚她又出去了,肯定是给三皇子通风报信去了!” 元祁有些兴意阑珊道“就这些?她和三皇子说话万一是巧合,还有,你怎么那么确定她去通风报信,万一她只是去散散心呢” 屋里明明不热,小安却急得起了一身汗。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三皇子叫我过去,我到得早,刚好看见秋若和三皇子正在说些什么!可惜我听不清内容,但三皇子一直对秋若动手动脚,他们俩肯定没干好事!” 元祁挥手,用魔气将书房隔离起来,外人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你效忠三皇子,现在又贸然向我投诚,你知不知道,一旦三皇子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的手段——” “我不怕!”小安喊道“我不怕三皇子!他答应我,只要我传递消息,他就给我妹妹治病!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却出尔反尔一拖再拖。殿下与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殿下救了我妹妹!如果不是殿下,恐怕我妹妹现在已经病死了!” “殿下!秋若不是什么好人,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你起来”元祁说道。 小安一愣“起来?” “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元祁说道“站起来说话” 小安悄咪咪揉了揉酸疼的膝盖起身。 “谢谢你告诉我秋若的事”元祁说道“但三皇子手眼通天,为了我得罪他实在不值得” “你还有什么家人,告诉我,我也好尽我所能照顾他们” 说起家人,小安眼睛微微泛红“他们……都死了” 元祁叹了口气“你也是可怜人” “等过几天,我会把你妹妹调到重华宫”元祁说道“等我出宫,再让你妹妹跟着我去六皇子府,也好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多谢殿下!”小安激动地说道。 元祁摆手“不必” “我做这些,是有条件的” 小安猝不及防“条件?” “没错”元祁说道“我可以照顾你的妹妹,甚至可以帮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但作为交换,我要你为我做事” “好,好!”小安连忙应允道“只要能让我妹妹开开心心,殿下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要你,继续当三皇子的卧底” “什么”小安楞道“继续当卧底?” “没错” 元祁解释道“我现在根基不稳,你向我投诚的事一旦被三皇子知道了,你我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三皇子找你当卧底,无非是想你打听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担心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你只需要和他传递假消息,让他知道我每天无所事事钓鱼遛鸟,放松戒备就好” “奴才明白”小安连忙说道“奴才一定办好!” 元祁笑了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留在书房伺候” “三皇子问起来,你就说你得我赏识,额外开恩升了你的官” “奴才明白!”小安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元祁笑道“出去” 不得不说,自从元祁来了魔族,大多都是冷笑,或是不屑的笑,亦或者冷着脸不笑。 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嘲讽意义的,好像是元祁进宫以来的第一次。 元祁感觉脸上怪怪的,大约是太久不发自内心笑的缘故,竟觉得笑起来的感觉这么陌生。 小安已经走了,元祁掌心凝聚魔气,成了个镜子。 元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元祁就收回了笑容,回归平常的冷漠。 自己这张脸……笑起来可真难看。 想到这里,元祁再次翻开书。 他觉得自己在修炼魔族功法上有一定天赋,但同样是魔族皇室,三皇子,还有他的另外两位哥哥必定不会差。 虽然自己有修炼灵力的基础,但同样不能小觑他人的实力。 毕竟,十七岁就能领兵打仗的皇子,怎么可能会差。 想到这里,元祁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只是个挂名皇子,魔尊对他一直很忌惮,从不让他插手政务。 可不插手政务…… 元祁眸子暗了暗,再次陷入沉思。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回修仙界。 他要风风光光的回,不仅要回,他还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还师尊和自己一个清白。 元祁再次挥手,重新设下一个结界。 这个结界不仅包括书房,还包括书房后的一小片空地。 元祁推开门,夜晚的风混杂着植物的气息,就连昏昏沉沉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伸出双手,元祁一只手上飘散着火红灵气,另一只手上则是漆黑的魔气。 若是有人见到当下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自古灵气和魔气两不相容,换而言之,要么修炼灵气,要么修炼魔气。如果两个都修炼,那么下场恐怕只有爆体而亡 而元祁却能同时拥有这两种力量。 元祁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调节这两股势力,让他们和谐共生。 不仅如此,正因为这股力量的存在,元祁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挥了挥手,元祁手上火红的灵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漆黑魔气。 元祁席地而坐,周遭大股的魔气便一股脑涌向他的身体。 如果三皇子此刻在元祁身边,想必会大吃一惊,今晚就回家琢磨怎么搞死元祁。 元祁身边漆黑的魔气,在他头上凝结成旋,龙卷风一般。急速飞驰的风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破风声,再一股脑扎进去。 普通人修炼,哪有这么大阵仗!就算是魔尊,引气入体是也很难凝结这么大的气旋。 从前途上讲,元祁早已超越所有人。 至于灵气,元祁不是没试过在魔界修炼灵气。但魔界的灵气实在太过稀薄,和天山简直没法比。无奈之下,元祁只好专心修炼魔族功法,灵力一直停留在离开天山时的水平。 过了不知多久,天都黑透了,元祁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了看自己手上逐渐强大的魔气,元祁满意地笑了笑。 谨慎地看向四周,十分安静,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睡梦中。 元祁单手捏了个剑诀,召出赤岩。 看着手上这把散发着夺目红光的剑,元祁心中感慨万千。 又见面了,老朋友。 第166章 弄权第五 “殿下!”小安焦急道“秋若真的是卧底!我前几天看见她和三皇子在一起说话” “还有,刚刚她又出去了,肯定是给三皇子通风报信去了!” 元祁有些兴意阑珊道“就这些?她和三皇子说话万一是巧合,还有,你怎么那么确定她去通风报信,万一她只是去散散心呢” 屋里明明不热,小安却急得起了一身汗。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三皇子叫我过去,我到得早,刚好看见秋若和三皇子正在说些什么!可惜我听不清内容,但三皇子一直对秋若动手动脚,他们俩肯定没干好事!” 元祁挥手,用魔气将书房隔离起来,外人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你效忠三皇子,现在又贸然向我投诚,你知不知道,一旦三皇子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的手段——” “我不怕!”小安喊道“我不怕三皇子!他答应我,只要我传递消息,他就给我妹妹治病!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却出尔反尔一拖再拖。殿下与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殿下救了我妹妹!如果不是殿下,恐怕我妹妹现在已经病死了!” “殿下!秋若不是什么好人,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啊!” “你起来”元祁说道。 小安一愣“起来?” “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元祁说道“站起来说话” 小安悄咪咪揉了揉酸疼的膝盖起身。 “谢谢你告诉我秋若的事”元祁说道“但三皇子手眼通天,为了我得罪他实在不值得” “你还有什么家人,告诉我,我也好尽我所能照顾他们” 说起家人,小安眼睛微微泛红“他们……都死了” 元祁叹了口气“你也是可怜人” “等过几天,我会把你妹妹调到重华宫”元祁说道“等我出宫,再让你妹妹跟着我去六皇子府,也好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多谢殿下!”小安激动地说道。 元祁摆手“不必” “我做这些,是有条件的” 小安猝不及防“条件?” “没错”元祁说道“我可以照顾你的妹妹,甚至可以帮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但作为交换,我要你为我做事” “好,好!”小安连忙应允道“只要能让我妹妹开开心心,殿下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要你,继续当三皇子的卧底” “什么”小安楞道“继续当卧底?” “没错” 元祁解释道“我现在根基不稳,你向我投诚的事一旦被三皇子知道了,你我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三皇子找你当卧底,无非是想你打听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担心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你只需要和他传递假消息,让他知道我每天无所事事钓鱼遛鸟,放松戒备就好” “奴才明白”小安连忙说道“奴才一定办好!” 元祁笑了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留在书房伺候” “三皇子问起来,你就说你得我赏识,额外开恩升了你的官” “奴才明白!”小安说着,眼睛亮晶晶的。 元祁笑道“出去” 不得不说,自从元祁来了魔族,大多都是冷笑,或是不屑的笑,亦或者冷着脸不笑。 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嘲讽意义的,好像是元祁进宫以来的第一次。 元祁感觉脸上怪怪的,大约是太久不发自内心笑的缘故,竟觉得笑起来的感觉这么陌生。 小安已经走了,元祁掌心凝聚魔气,成了个镜子。 元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元祁就收回了笑容,回归平常的冷漠。 自己这张脸……笑起来可真难看。 想到这里,元祁再次翻开书。 他觉得自己在修炼魔族功法上有一定天赋,但同样是魔族皇室,三皇子,还有他的另外两位哥哥必定不会差。 虽然自己有修炼灵力的基础,但同样不能小觑他人的实力。 毕竟,十七岁就能领兵打仗的皇子,怎么可能会差。 想到这里,元祁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只是个挂名皇子,魔尊对他一直很忌惮,从不让他插手政务。 可不插手政务…… 元祁眸子暗了暗,再次陷入沉思。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回修仙界。 他要风风光光的回,不仅要回,他还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还师尊和自己一个清白。 元祁再次挥手,重新设下一个结界。 这个结界不仅包括书房,还包括书房后的一小片空地。 元祁推开门,夜晚的风混杂着植物的气息,就连昏昏沉沉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伸出双手,元祁一只手上飘散着火红灵气,另一只手上则是漆黑的魔气。 若是有人见到当下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自古灵气和魔气两不相容,换而言之,要么修炼灵气,要么修炼魔气。如果两个都修炼,那么下场恐怕只有爆体而亡 而元祁却能同时拥有这两种力量。 元祁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调节这两股势力,让他们和谐共生。 不仅如此,正因为这股力量的存在,元祁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挥了挥手,元祁手上火红的灵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漆黑魔气。 元祁席地而坐,周遭大股的魔气便一股脑涌向他的身体。 如果三皇子此刻在元祁身边,想必会大吃一惊,今晚就回家琢磨怎么搞死元祁。 元祁身边漆黑的魔气,在他头上凝结成旋,龙卷风一般。急速飞驰的风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破风声,再一股脑扎进去。 普通人修炼,哪有这么大阵仗!就算是魔尊,引气入体是也很难凝结这么大的气旋。 从前途上讲,元祁早已超越所有人。 至于灵气,元祁不是没试过在魔界修炼灵气。但魔界的灵气实在太过稀薄,和天山简直没法比。无奈之下,元祁只好专心修炼魔族功法,灵力一直停留在离开天山时的水平。 过了不知多久,天都黑透了,元祁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了看自己手上逐渐强大的魔气,元祁满意地笑了笑。 谨慎地看向四周,十分安静,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睡梦中。 元祁单手捏了个剑诀,召出赤岩。 看着手上这把散发着夺目红光的剑,元祁心中感慨万千。 又见面了,老朋友。 第167章 弄权第六 元祁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剑了。 魔族人大多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武器,就连成型的招式都很少见,他们喜欢用纯粹的魔气攻击,虽然省去修炼的辛苦,但招式威力也会大幅度降低。 但元祁不一样,元祁是根正苗红的第一剑修首徒,就算在修仙界,元祁的剑术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在魔界就更不用说。 元祁单手持剑,按照记忆练习了一套剑招。 红光夺目,元祁本以为自己这么久不练剑会生疏,不成想此时的他与赤岩,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诉说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在一阵阵剑芒中,元祁似乎又看见天山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 一时感慨万千。 元祁一练起剑就停不下来,等元祁放下剑,天边已经微微透出鱼肚白,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 元祁觉得畅快,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地练过剑了。 至于秋若,她趁着元祁不注意,彻夜未归。 元祁一早就知道秋若是三皇子故意塞给自己的卧底,现在有了小安,正好将计就计。 至于彻夜未归,元祁巴不得她永远留宿在三皇子那里。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甚至气质上有点像师尊,就自以为拿捏住他了。 可笑至极。 三皇子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相比之下,元祁更担心二皇子和五皇子。 毕竟自从他进宫以来,元祁总觉得这两位皇子明里暗里地刻意避开他。 元祁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样也好,能抽出心思练功。 “元祁” 元盛老态龙钟的声音蓦地响起,给元祁吓了一跳。 “父皇”元祁连忙行礼。 元盛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父皇听闻这段时间你修炼得十分刻苦,特地来看看你” 说罢,元盛坐在书桌前。 元祁站在书房中央,神态略显局促。 元盛扫了他桌子上没名字的书一眼。 “这是什么书”元盛问道。 元祁回答得有些支支吾吾。 “就是些……普通的书” 元盛冷漠地扫了元祁一眼。 元祁抿了抿嘴。 “你身为皇子,应该约束好自己,虽然你才来魔界不久,不懂规矩,但你应该肩负起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 元祁垂下了头“是,父皇” 元盛长叹一口气,半天没说话。 “虽然你这么晚才认祖归宗,但我心里一直很重视你”元盛缓缓说道。 “但你的表现,属实令我失望” “看这些没用的杂书,沉迷美色,元祁,你哪有半点魔族皇室的样子!” 魔尊忽然勃然大怒,拎起书就往元祁脑袋上砸。 元祁的头被砸破一处,鲜血缓缓从他英俊的脸庞上流淌下来,如同奈何桥边盛放的彼岸花一般,妖冶美丽。 元盛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来魔界多久,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元祁低着头,神态平静。 但他的平静,在元盛眼里像极了做贼心虚。 元祁早有准备,元盛肯定听说自己干的荒唐事,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父皇,儿臣自知比不上几位兄长,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书房埋头苦读。儿臣修为提升缓慢,就想多读些典籍,好为父皇分忧” 说罢,元祁将掉落在地的书拾起。 “至于父皇所说,儿臣并不知情” 元祁说话不卑不亢,丝毫看不出窘迫。 魔尊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好啊,你真是本座的好儿子” 元盛似乎是气极了,状态诡异地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地走到元祁身边,一把从元祁手中拽过那本书。 粗略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书真是典籍,不是他听说的话本子。 元盛顿了顿。 “父皇看过了,疑心尽可消了” 元祁依旧低着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语气里满是委屈。 元盛神色少有的尴尬。 “父皇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元盛连忙解释道“父皇……” “我都明白”元祁打断了他的话“儿臣明白自己比不上几位哥哥……” “说什么胡话”元盛说道“你们几个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自然一视同仁” 元祁的头倔强地转向另一边,不愿意看元盛。 “儿臣明白” 元盛松了口气“但父皇听说,你和宫里的一位宫女关系十分密切,还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自己宫里” 元祁身形明显一顿,似乎是在思考。 “父皇说的可是织辛和秋若?”元祁问道。 元盛不知道谁是织辛,谁是秋若,只好含糊其辞“左右是些耽误你前途的人” 元祁再次低下了头。 “儿臣知道了” 元盛刚想继续说教,元祁却自顾自解释起来。 “织辛是重华宫宫女,我看她可怜,曾赏赐给她东西。至于秋若,她是三皇兄体恤,送过来照顾的日常起居的婢女” 说道秋若,元祁的声音似乎更压抑了。 元祁情绪上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元盛,连忙追问道。 “她怎么了?” 元祁顿了顿,转头露出那双泛红的双眼。 “不相干的人罢了” 元祁语气落寞,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只管说,万事有父皇做主” 元祁张了张嘴,半晌才解释道。 “她这几天,日日不在重华宫当差,或许是嫌弃我……” “她敢!”元盛怒道“一个卑贱的奴隶,也敢挑三拣四?” 说罢,元盛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慈爱更甚。 “好了,父皇知道你的委屈。宫外的六皇子府很快就能修缮完毕,三天,三天后你就能搬出宫去” 元祁抿了抿嘴唇,跪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父皇慈爱” 元盛看着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实话实说,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亲情。 特别他还在修仙界长大,他不得已加上些提防。 接他回宫,元盛只想借用元祁来和元深抗衡,省得元深一家独大觊觎自己的皇位。 元盛对他不说有太大期许,只求这个腿脚健全,无病无灾,没有势力庞大母家的皇子,能成为自己制衡三皇子的一把刀。 原本,他听身边奴才转述,说元祁日日不思进取,贪图享乐,他以为这孩子废了,想来兴师问罪。 可面前的青年,熬得双目通红,宫室内忧外患,却依旧倔强地自己顶着。 元盛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儿子,和自己年轻时候最像。 第167章 弄权第六 元祁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剑了。 魔族人大多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武器,就连成型的招式都很少见,他们喜欢用纯粹的魔气攻击,虽然省去修炼的辛苦,但招式威力也会大幅度降低。 但元祁不一样,元祁是根正苗红的第一剑修首徒,就算在修仙界,元祁的剑术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在魔界就更不用说。 元祁单手持剑,按照记忆练习了一套剑招。 红光夺目,元祁本以为自己这么久不练剑会生疏,不成想此时的他与赤岩,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诉说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在一阵阵剑芒中,元祁似乎又看见天山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 一时感慨万千。 元祁一练起剑就停不下来,等元祁放下剑,天边已经微微透出鱼肚白,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 元祁觉得畅快,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地练过剑了。 至于秋若,她趁着元祁不注意,彻夜未归。 元祁一早就知道秋若是三皇子故意塞给自己的卧底,现在有了小安,正好将计就计。 至于彻夜未归,元祁巴不得她永远留宿在三皇子那里。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甚至气质上有点像师尊,就自以为拿捏住他了。 可笑至极。 三皇子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相比之下,元祁更担心二皇子和五皇子。 毕竟自从他进宫以来,元祁总觉得这两位皇子明里暗里地刻意避开他。 元祁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样也好,能抽出心思练功。 “元祁” 元盛老态龙钟的声音蓦地响起,给元祁吓了一跳。 “父皇”元祁连忙行礼。 元盛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父皇听闻这段时间你修炼得十分刻苦,特地来看看你” 说罢,元盛坐在书桌前。 元祁站在书房中央,神态略显局促。 元盛扫了他桌子上没名字的书一眼。 “这是什么书”元盛问道。 元祁回答得有些支支吾吾。 “就是些……普通的书” 元盛冷漠地扫了元祁一眼。 元祁抿了抿嘴。 “你身为皇子,应该约束好自己,虽然你才来魔界不久,不懂规矩,但你应该肩负起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 元祁垂下了头“是,父皇” 元盛长叹一口气,半天没说话。 “虽然你这么晚才认祖归宗,但我心里一直很重视你”元盛缓缓说道。 “但你的表现,属实令我失望” “看这些没用的杂书,沉迷美色,元祁,你哪有半点魔族皇室的样子!” 魔尊忽然勃然大怒,拎起书就往元祁脑袋上砸。 元祁的头被砸破一处,鲜血缓缓从他英俊的脸庞上流淌下来,如同奈何桥边盛放的彼岸花一般,妖冶美丽。 元盛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来魔界多久,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元祁低着头,神态平静。 但他的平静,在元盛眼里像极了做贼心虚。 元祁早有准备,元盛肯定听说自己干的荒唐事,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父皇,儿臣自知比不上几位兄长,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书房埋头苦读。儿臣修为提升缓慢,就想多读些典籍,好为父皇分忧” 说罢,元祁将掉落在地的书拾起。 “至于父皇所说,儿臣并不知情” 元祁说话不卑不亢,丝毫看不出窘迫。 魔尊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好啊,你真是本座的好儿子” 元盛似乎是气极了,状态诡异地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地走到元祁身边,一把从元祁手中拽过那本书。 粗略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书真是典籍,不是他听说的话本子。 元盛顿了顿。 “父皇看过了,疑心尽可消了” 元祁依旧低着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语气里满是委屈。 元盛神色少有的尴尬。 “父皇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元盛连忙解释道“父皇……” “我都明白”元祁打断了他的话“儿臣明白自己比不上几位哥哥……” “说什么胡话”元盛说道“你们几个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自然一视同仁” 元祁的头倔强地转向另一边,不愿意看元盛。 “儿臣明白” 元盛松了口气“但父皇听说,你和宫里的一位宫女关系十分密切,还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自己宫里” 元祁身形明显一顿,似乎是在思考。 “父皇说的可是织辛和秋若?”元祁问道。 元盛不知道谁是织辛,谁是秋若,只好含糊其辞“左右是些耽误你前途的人” 元祁再次低下了头。 “儿臣知道了” 元盛刚想继续说教,元祁却自顾自解释起来。 “织辛是重华宫宫女,我看她可怜,曾赏赐给她东西。至于秋若,她是三皇兄体恤,送过来照顾的日常起居的婢女” 说道秋若,元祁的声音似乎更压抑了。 元祁情绪上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元盛,连忙追问道。 “她怎么了?” 元祁顿了顿,转头露出那双泛红的双眼。 “不相干的人罢了” 元祁语气落寞,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只管说,万事有父皇做主” 元祁张了张嘴,半晌才解释道。 “她这几天,日日不在重华宫当差,或许是嫌弃我……” “她敢!”元盛怒道“一个卑贱的奴隶,也敢挑三拣四?” 说罢,元盛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慈爱更甚。 “好了,父皇知道你的委屈。宫外的六皇子府很快就能修缮完毕,三天,三天后你就能搬出宫去” 元祁抿了抿嘴唇,跪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父皇慈爱” 元盛看着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实话实说,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亲情。 特别他还在修仙界长大,他不得已加上些提防。 接他回宫,元盛只想借用元祁来和元深抗衡,省得元深一家独大觊觎自己的皇位。 元盛对他不说有太大期许,只求这个腿脚健全,无病无灾,没有势力庞大母家的皇子,能成为自己制衡三皇子的一把刀。 原本,他听身边奴才转述,说元祁日日不思进取,贪图享乐,他以为这孩子废了,想来兴师问罪。 可面前的青年,熬得双目通红,宫室内忧外患,却依旧倔强地自己顶着。 元盛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儿子,和自己年轻时候最像。 第168章 弄权第七 “好了”元盛温声说道“是父皇的不是,委屈你了” 元祁的拳头松了松“多谢父皇” 元盛拉着元祁“快起来,别跪着了” 元祁缓缓起身,元盛还十分贴心地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鬓角。 “流了这么多血,疼坏了”元盛用袖口轻轻擦拭元祁头上的鲜血。 “不疼”元祁说道。 “等会记得传太医,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父皇” 元祁声音低哑,嗯了一声。 元盛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话锋一转道。 “父皇听说你曾在外面说,以成为孟忱座下弟子为耻” 元深目光一凝。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元祁沉默了一瞬。 “天山弃我不顾,又将我下放至魔族,害得我生不如死。至于孟忱,她更是个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 “她以收我为徒为幌子,对外表现得好像有多慈爱,事实上对我放任不管,任由我被那群世家子弟欺凌” “如果不是遭此劫难,我恐怕这辈子都会留在天山,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父皇慈爱,恐怕我还被修仙界那群畜生蒙在鼓里” “从他们不顾往日情分,诬陷我将我下放至魔族的时候,我与他们的情谊,便一刀两断了” 元祁说着,不自觉地紧握拳头,好像想起了滔天的仇恨,一双眼睛也并发出不少红血丝。 元盛叹了口气,怜惜地拍了拍元祁的肩膀。 “天山的孟忱,是名扬四海的第一剑修,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元祁,你这样说她不好” 元祁倔强地开口。 “父皇,曾经我也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若说恩情,我早就还完了” “至于孟忱,我此生以拜他为师为耻” “孟忱这种人,不配做我的师尊!” 元祁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元盛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好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元盛说道“修仙界那群人有眼无珠,不愿意接纳你。没关系,你在魔界,永远是最尊贵的皇子” 元祁看着元盛,眸中满是期许。 “父皇……” “好了,我明白你的难处”元盛说道“只不过,以后孟忱不好的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了,对你的名声不利” 元祁抿了抿唇“我明白了父皇” 元盛离开元祁的书房时,整张脸几乎是在关门的瞬间阴沉下来。 “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秋若的奴隶?” 元盛语气里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严肃“出来” 秋若原本藏匿在暗处,还想着偷听几句,谁料竟被魔尊点名。 “陛下,奴婢秋若” 秋若将头发调整成最好看的状态,聘婷的小步走上前,歪着身子跪下,就连头也歪着,露出脆弱的脖颈,我见犹怜。 “呵”元盛冷哼。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秋若蒙了一瞬,她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魔尊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自己勾引皇子,甚至和三皇子的关系…… 想到这里,秋若猛地俯下身子。 “陛下!” 元盛慢步走到秋若面前,脚步落在青石板上的每一声,都像是秋若的催命符。 秋若原想自己大不了就是被训斥几句。 谁曾想魔尊这么生气,好像马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魔尊停在秋若面前,秋若看着面前这双黑色皂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冷汗直流。 “陛……下?” 秋若话音未落,就被魔尊拧断了脖颈。 秋若好看的脸上满是鲜血,院子里跪倒的众多奴才皆是一个激灵。 秋若身上鲜血四处喷涌,元盛后退一步,生怕她身上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你们都看好了” “无论你们先前的主子是谁,无论你们现在效忠的是谁,只要你们现在在重华宫做事,你们的主子就只有元祁一人,谁敢仗着元祁不愿跟你们计较,为非作歹” “她,就是下场” 书房里的元祁,听见外面的响动,满意地阖上双眼。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要不是忌惮三皇子,早就把她处理了。 这下好,不仅在魔尊面前博了波同情,还借他的手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畅快,真是好畅快。 天知道元祁每天看见秋若每天神似孟忱的装束有多心烦。 秋若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此刻绝望地看着天空,死不瞑目。 “六皇子受伤了,去传太医” 元盛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重华宫。 织辛的腿都吓软了。 幸好六皇子这段日子疏远她,否则此刻人头落地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啊,别冲撞了六殿下!”小鱼公公腿都吓软了,扶着墙心惊胆战地说道。 可满院子没一个人敢碰面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小鱼公公刚派人去找专门收尸的人来,却见元祁猛地推开书房大门。 头上还带着鲜红血液的元祁,此刻像是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不用那么麻烦”元祁说着,伸手轻轻一挥,地上的尸体便立刻化为鳌粉。 谁也说不清粉末状的和块状的哪个更吓人。 元祁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无所谓地挥挥手。 “都去干活” “你过来”元祁指了指小安 小安迈着僵硬的腿,一步一步跟着元祁进了书房。 刚刚的元祁太吓人,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虽然元祁帮妹妹治好病,但这喜怒无常的性格真不是盖的。 小安此时感到无比幸运,幸好自己和元祁投诚。 “你不用害怕”元祁安慰道“秋若是三皇子特地安插在我身边的杀手,目的就是打探情报,必要时想办法杀了我” “你就是个打酱油的” 小安听着安慰的话,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给你妹妹治病的事,三皇子并不知情”元祁说道“也就是说,在三皇子眼里,你妹妹依旧体弱多病” 小安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安派你妹妹假死,省得三皇子对你妹妹不利” 小安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元祁明白,这是被自己刚刚吓到了。 “你放心,虽然你也曾为三皇子做事,但你有底线,懂得知恩图报,我不会伤害你” “更何况,我要是想收拾你,我早就动手了,哪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你我不是上司和下属,而是盟友,你不必紧张“ 第168章 弄权第七 “好了”元盛温声说道“是父皇的不是,委屈你了” 元祁的拳头松了松“多谢父皇” 元盛拉着元祁“快起来,别跪着了” 元祁缓缓起身,元盛还十分贴心地帮他理了理凌乱的鬓角。 “流了这么多血,疼坏了”元盛用袖口轻轻擦拭元祁头上的鲜血。 “不疼”元祁说道。 “等会记得传太医,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父皇” 元祁声音低哑,嗯了一声。 元盛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话锋一转道。 “父皇听说你曾在外面说,以成为孟忱座下弟子为耻” 元深目光一凝。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元祁沉默了一瞬。 “天山弃我不顾,又将我下放至魔族,害得我生不如死。至于孟忱,她更是个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 “她以收我为徒为幌子,对外表现得好像有多慈爱,事实上对我放任不管,任由我被那群世家子弟欺凌” “如果不是遭此劫难,我恐怕这辈子都会留在天山,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父皇慈爱,恐怕我还被修仙界那群畜生蒙在鼓里” “从他们不顾往日情分,诬陷我将我下放至魔族的时候,我与他们的情谊,便一刀两断了” 元祁说着,不自觉地紧握拳头,好像想起了滔天的仇恨,一双眼睛也并发出不少红血丝。 元盛叹了口气,怜惜地拍了拍元祁的肩膀。 “天山的孟忱,是名扬四海的第一剑修,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元祁,你这样说她不好” 元祁倔强地开口。 “父皇,曾经我也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若说恩情,我早就还完了” “至于孟忱,我此生以拜他为师为耻” “孟忱这种人,不配做我的师尊!” 元祁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元盛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好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元盛说道“修仙界那群人有眼无珠,不愿意接纳你。没关系,你在魔界,永远是最尊贵的皇子” 元祁看着元盛,眸中满是期许。 “父皇……” “好了,我明白你的难处”元盛说道“只不过,以后孟忱不好的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了,对你的名声不利” 元祁抿了抿唇“我明白了父皇” 元盛离开元祁的书房时,整张脸几乎是在关门的瞬间阴沉下来。 “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秋若的奴隶?” 元盛语气里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严肃“出来” 秋若原本藏匿在暗处,还想着偷听几句,谁料竟被魔尊点名。 “陛下,奴婢秋若” 秋若将头发调整成最好看的状态,聘婷的小步走上前,歪着身子跪下,就连头也歪着,露出脆弱的脖颈,我见犹怜。 “呵”元盛冷哼。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秋若蒙了一瞬,她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魔尊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自己勾引皇子,甚至和三皇子的关系…… 想到这里,秋若猛地俯下身子。 “陛下!” 元盛慢步走到秋若面前,脚步落在青石板上的每一声,都像是秋若的催命符。 秋若原想自己大不了就是被训斥几句。 谁曾想魔尊这么生气,好像马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魔尊停在秋若面前,秋若看着面前这双黑色皂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冷汗直流。 “陛……下?” 秋若话音未落,就被魔尊拧断了脖颈。 秋若好看的脸上满是鲜血,院子里跪倒的众多奴才皆是一个激灵。 秋若身上鲜血四处喷涌,元盛后退一步,生怕她身上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你们都看好了” “无论你们先前的主子是谁,无论你们现在效忠的是谁,只要你们现在在重华宫做事,你们的主子就只有元祁一人,谁敢仗着元祁不愿跟你们计较,为非作歹” “她,就是下场” 书房里的元祁,听见外面的响动,满意地阖上双眼。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要不是忌惮三皇子,早就把她处理了。 这下好,不仅在魔尊面前博了波同情,还借他的手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畅快,真是好畅快。 天知道元祁每天看见秋若每天神似孟忱的装束有多心烦。 秋若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此刻绝望地看着天空,死不瞑目。 “六皇子受伤了,去传太医” 元盛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重华宫。 织辛的腿都吓软了。 幸好六皇子这段日子疏远她,否则此刻人头落地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啊,别冲撞了六殿下!”小鱼公公腿都吓软了,扶着墙心惊胆战地说道。 可满院子没一个人敢碰面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小鱼公公刚派人去找专门收尸的人来,却见元祁猛地推开书房大门。 头上还带着鲜红血液的元祁,此刻像是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不用那么麻烦”元祁说着,伸手轻轻一挥,地上的尸体便立刻化为鳌粉。 谁也说不清粉末状的和块状的哪个更吓人。 元祁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无所谓地挥挥手。 “都去干活” “你过来”元祁指了指小安 小安迈着僵硬的腿,一步一步跟着元祁进了书房。 刚刚的元祁太吓人,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虽然元祁帮妹妹治好病,但这喜怒无常的性格真不是盖的。 小安此时感到无比幸运,幸好自己和元祁投诚。 “你不用害怕”元祁安慰道“秋若是三皇子特地安插在我身边的杀手,目的就是打探情报,必要时想办法杀了我” “你就是个打酱油的” 小安听着安慰的话,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给你妹妹治病的事,三皇子并不知情”元祁说道“也就是说,在三皇子眼里,你妹妹依旧体弱多病” 小安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安派你妹妹假死,省得三皇子对你妹妹不利” 小安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元祁明白,这是被自己刚刚吓到了。 “你放心,虽然你也曾为三皇子做事,但你有底线,懂得知恩图报,我不会伤害你” “更何况,我要是想收拾你,我早就动手了,哪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你我不是上司和下属,而是盟友,你不必紧张“ 第169章 弄权第八 小安闻言似乎放松了些,却仍旧带着浓厚的戒备。 “好了”元祁说道“你妹妹明天就能来重华宫,你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我给她指婚” “你放心,我定然会让你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殿下,我不想让妹妹这么早嫁人,我还想让她在我身边多待几年呢” 元祁笑了笑“你是个好哥哥” “而且,殿下……” 小安说着,低下了头。 “怎么了”元祁狐疑地问道。 “殿下,其实就算奴婢看见您设计杀了秋若,奴婢也没有害怕您的意思” 小安声音很小,却带着万钧力量。 “殿下,我从小父母双亡,与妹妹相依为命,不,我妹妹就是我的命!” “如果不是殿下救了我妹妹,只怕我妹妹现在早已不在人世。” “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就算您要我的命,那奴才也不怕!” 小安一边说真,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元祁见不得这一幕,叹了口气道 “好了,我明白了。” “过几天我就要离开皇宫了,你先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还有,我给织辛留了一笔钱,你帮我带给他。她的年龄快要出宫了,有钱财傍身总好过没有。” 元祁嘱咐了一通,小安一一记下。 “还有小鱼公公,我带不走他,他留在宫里想必不会好过。” “我准备将他调到书库,听说他小时候上过学,认识字,你觉得怎么样。” 小安想了想。 “书库那可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小鱼大人能去书库自然是极好的。” 元祁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要着急,等风头过了,三皇子把你这个人忘得差不多,我再接你出宫。” 小安闻言有些犹豫道。 “出……宫?” 元祁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你是宫里的太监,接你出宫有诸多不便,但你只需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小安既兴奋,又有些担忧。 兴奋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跨越这高高的宫墙,担忧的是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宫中生活,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元祁看穿了小安的担忧,安慰道。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 元祁的话仿佛给小安打了一针强心剂,小安抿了抿嘴,原本摇摆不定的心这一刻坚定起来。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见多了不把奴才当人的主子。 像元祁这样的,倒是第一次见。 “殿下去哪,我就去哪!”小安连忙喊道。 元祁也难得的绽放笑意。 元祁离宫的日子,是个难得的晴天。 魔界大多时候天色都很昏暗,元祁到六皇子府的时候却见到了阳光。 六皇子府本就又大又雅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美了。 好像第一次去天山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 元祁的东西不多,六皇子府上的佣人也不多,都是充公的罪奴,各自做些琐事。 元祁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就算是不近女色的三皇子,也要先娶个正妃回家。 真忙啊! 元祁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一会是这个往哪放,一会是那个往哪摆。 元祁忙得头都大了。 他这人本来就有些洁癖,不喜欢太繁杂的装饰,偏偏六皇子府为了充门面,到处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装饰品。 元祁看着这些东西哭笑不得,又不能收起来,毕竟不少都是魔尊赏赐的。 等傍晚元祁躺在床上的时候,一股无与伦比的放松感席卷全身,浑身的疲乏一寸寸消解。 这感觉,比练了一天剑还累。 元祁十分惆怅,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完呢。 “六殿下。” 有人找他。 元祁按了按眉心,忍下满身的烦躁,坐起身理了理衣服道。 “什么人?进来。” 外面的声音一顿,旋即推开门。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发间已经稀稀疏疏长出来不少白发。 “奴婢是外面伺候的奴才,有一尊玉如意,不知您想摆放在哪?” 元祁很不耐烦,怎么这种琐事也跑来问他。 女人关上了门,走到元祁身前,手里拖着尊玉如意。 “就是这尊,是魔尊赏的……” 元祁挑了挑眉,女人转眼间已经来到元祁身前。 这个距离十分不得体,女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往前走。 “你站在原地说。”元祁皱眉说道。 女人还在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难不成是刺客? 元祁想着,魔气已经在掌心流转。 女人走到元祁身前道“这尊如意,您仔细看看。” 女人在元祁面前跪下,双手高高举着托盘。 元祁扫了一眼,却在玉如意下方看见一样很眼熟的东西。 那是个破铁片,换句话说,那破铁片跟元祁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区别是这枚铁片没打孔。 元祁立马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来。 “站起来说话”元祁说道。 女人却没起身,只将托盘放在胸前,露出一张满是愁容的脸。 元祁摩挲着手中的铁片,心中思绪万千。 女人却已热泪盈眶,小声说道。 “殿下,您是褚鸢的孩子,是阿囍的干儿子。” 这句话是陈述句。 元祁觉得面前这人身份绝对非同一般,联想到幻境中阿囍的故事,元祁连忙扶起了她。 “您快起来。” 说着,元祁将女人扶到一边坐下。 “这尊玉如意……非同凡响。不知有什么故事?” 女人道“阿囍。” “是我的恩人。” 元祁面色毫无波澜。 “褚鸢是我母亲不假,但阿囍是父皇多年前通缉的罪奴,跟她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连连摇头。 “不是的!殿下,不是的!” 女人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元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隔墙有耳。 女人连忙整理情绪道。 “殿下您的母亲褚鸢,被魔尊始乱终弃,在人界痛苦不堪才产下了您。” “当年阿囍正在她身边,她也还没被通缉。” “可褚鸢气不过魔尊隐瞒真相和她在一起,乔装打扮来到皇宫埋伏,就遇上了我。” “阿囍在人界经常和她谈起我们,她认出我的身份腰牌,请我帮她接近魔尊。” “我心疼她的遭遇,也对魔尊的所作所为早有不满,可我以为她只是想让魔尊回心转意,收留你们母子俩,谁知道褚鸢与魔尊大打出手,还刺伤了魔尊的一只眼睛!” 第169章 弄权第八 小安闻言似乎放松了些,却仍旧带着浓厚的戒备。 “好了”元祁说道“你妹妹明天就能来重华宫,你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我给她指婚” “你放心,我定然会让你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殿下,我不想让妹妹这么早嫁人,我还想让她在我身边多待几年呢” 元祁笑了笑“你是个好哥哥” “而且,殿下……” 小安说着,低下了头。 “怎么了”元祁狐疑地问道。 “殿下,其实就算奴婢看见您设计杀了秋若,奴婢也没有害怕您的意思” 小安声音很小,却带着万钧力量。 “殿下,我从小父母双亡,与妹妹相依为命,不,我妹妹就是我的命!” “如果不是殿下救了我妹妹,只怕我妹妹现在早已不在人世。” “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就算您要我的命,那奴才也不怕!” 小安一边说真,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红起来 元祁见不得这一幕,叹了口气道 “好了,我明白了。” “过几天我就要离开皇宫了,你先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还有,我给织辛留了一笔钱,你帮我带给他。她的年龄快要出宫了,有钱财傍身总好过没有。” 元祁嘱咐了一通,小安一一记下。 “还有小鱼公公,我带不走他,他留在宫里想必不会好过。” “我准备将他调到书库,听说他小时候上过学,认识字,你觉得怎么样。” 小安想了想。 “书库那可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小鱼大人能去书库自然是极好的。” 元祁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要着急,等风头过了,三皇子把你这个人忘得差不多,我再接你出宫。” 小安闻言有些犹豫道。 “出……宫?” 元祁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你是宫里的太监,接你出宫有诸多不便,但你只需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小安既兴奋,又有些担忧。 兴奋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跨越这高高的宫墙,担忧的是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宫中生活,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元祁看穿了小安的担忧,安慰道。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 元祁的话仿佛给小安打了一针强心剂,小安抿了抿嘴,原本摇摆不定的心这一刻坚定起来。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见多了不把奴才当人的主子。 像元祁这样的,倒是第一次见。 “殿下去哪,我就去哪!”小安连忙喊道。 元祁也难得的绽放笑意。 元祁离宫的日子,是个难得的晴天。 魔界大多时候天色都很昏暗,元祁到六皇子府的时候却见到了阳光。 六皇子府本就又大又雅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美了。 好像第一次去天山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 元祁的东西不多,六皇子府上的佣人也不多,都是充公的罪奴,各自做些琐事。 元祁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就算是不近女色的三皇子,也要先娶个正妃回家。 真忙啊! 元祁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一会是这个往哪放,一会是那个往哪摆。 元祁忙得头都大了。 他这人本来就有些洁癖,不喜欢太繁杂的装饰,偏偏六皇子府为了充门面,到处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装饰品。 元祁看着这些东西哭笑不得,又不能收起来,毕竟不少都是魔尊赏赐的。 等傍晚元祁躺在床上的时候,一股无与伦比的放松感席卷全身,浑身的疲乏一寸寸消解。 这感觉,比练了一天剑还累。 元祁十分惆怅,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完呢。 “六殿下。” 有人找他。 元祁按了按眉心,忍下满身的烦躁,坐起身理了理衣服道。 “什么人?进来。” 外面的声音一顿,旋即推开门。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发间已经稀稀疏疏长出来不少白发。 “奴婢是外面伺候的奴才,有一尊玉如意,不知您想摆放在哪?” 元祁很不耐烦,怎么这种琐事也跑来问他。 女人关上了门,走到元祁身前,手里拖着尊玉如意。 “就是这尊,是魔尊赏的……” 元祁挑了挑眉,女人转眼间已经来到元祁身前。 这个距离十分不得体,女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往前走。 “你站在原地说。”元祁皱眉说道。 女人还在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难不成是刺客? 元祁想着,魔气已经在掌心流转。 女人走到元祁身前道“这尊如意,您仔细看看。” 女人在元祁面前跪下,双手高高举着托盘。 元祁扫了一眼,却在玉如意下方看见一样很眼熟的东西。 那是个破铁片,换句话说,那破铁片跟元祁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区别是这枚铁片没打孔。 元祁立马打量起面前的女人来。 “站起来说话”元祁说道。 女人却没起身,只将托盘放在胸前,露出一张满是愁容的脸。 元祁摩挲着手中的铁片,心中思绪万千。 女人却已热泪盈眶,小声说道。 “殿下,您是褚鸢的孩子,是阿囍的干儿子。” 这句话是陈述句。 元祁觉得面前这人身份绝对非同一般,联想到幻境中阿囍的故事,元祁连忙扶起了她。 “您快起来。” 说着,元祁将女人扶到一边坐下。 “这尊玉如意……非同凡响。不知有什么故事?” 女人道“阿囍。” “是我的恩人。” 元祁面色毫无波澜。 “褚鸢是我母亲不假,但阿囍是父皇多年前通缉的罪奴,跟她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人连连摇头。 “不是的!殿下,不是的!” 女人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元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隔墙有耳。 女人连忙整理情绪道。 “殿下您的母亲褚鸢,被魔尊始乱终弃,在人界痛苦不堪才产下了您。” “当年阿囍正在她身边,她也还没被通缉。” “可褚鸢气不过魔尊隐瞒真相和她在一起,乔装打扮来到皇宫埋伏,就遇上了我。” “阿囍在人界经常和她谈起我们,她认出我的身份腰牌,请我帮她接近魔尊。” “我心疼她的遭遇,也对魔尊的所作所为早有不满,可我以为她只是想让魔尊回心转意,收留你们母子俩,谁知道褚鸢与魔尊大打出手,还刺伤了魔尊的一只眼睛!” 第170章 弄权第九 元祁早在阿囍的记忆中见过当年的故事,却也是第一次听这么详细的内容。 女人又道“可惜,褚鸢刚刚生产完,实力衰退。刺杀不成,便自刎于堂前。” “魔尊气恼极了,下令彻查褚鸢的行踪。但褚鸢极为低调,魔尊查了一圈,愣是没查到我,他便下令通缉阿喜。” “当时与阿喜交好的一位义妹,名叫小翠。买通了官员去人界找阿喜,但自从她走了,就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从那以后,阿喜和小翠就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 元祁心中思绪万千。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却无从开口。 元祁眸中神色复杂,看着面前的女人,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你叫什么”元祁问道。 “我名春杨,宫里都喜欢叫我春姑姑。” 元祁不说话,忍不住思考春杨的话真实性有多少。 春杨并未察觉元祁对她的打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接着说道。 “魔尊的眼睛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自从受了伤,衰老速度就变得奇快。从褚鸢刺杀到现在不过二十年,他就变得如垂暮老人一般” “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阿喜一面” 春杨自顾自说着,眼中早已蓄满泪水。 “殿下,三皇子,还有二皇子,五皇子。他们明里暗里都看不起您,但奴婢明白,阿喜姐姐的眼光不会差,他们不想您过得好,您千万要活得漂漂亮亮的,给他们瞧瞧!” 春杨说这话时,似乎很恨铁不成钢。 元祁笑了笑。 “春姑姑放心。” “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夺回来。” 春杨看向元祁,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这个声名狼藉的六皇子,这一刻眼里竟然迸发出野心勃勃的光,支持元祁的心更加坚定了几分,她一定誓死守护阿喜挚友的孩子。 还有,推翻现任魔尊的火种。 魔尊这些年来时常发动战争,百姓们的生活早已苦不堪言。 反观魔族皇室,奢华之风不减,甚至愈演愈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魔界早就已经对现任魔尊多有不满,却只能屈服于魔尊淫威之下。 元祁阖了阖眼。 “春姑姑,您在这些人中声望如何。” 春杨一愣。 “还好” 元祁定了定道。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府里的,人员,银钱,这府中的一切都归你管。” 春杨始料未及,自己才刚刚投诚,元祁竟给她这么大的权力。 “可……” 元祁解释道“如今府里内忧外患,各方势力在这想必都安插了眼线。我举目无亲,若是将精力都浪费在内宅小事上,又有什么精力应付三皇子呢。” “明天你再过来一趟,我将这家里的对牌钥匙交由你保管。” “我没有夫人,这内宅的事……劳烦姑姑多费心。” 春杨本以为自己会费一番口舌,谁知元祁竟这么相信她。 春杨对元祁的信任又增加不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室风范。 其实根本没有,元祁的防备心强得很,要不是她说的细节和自己知道的一般无二,他可不会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不少比内宅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处理。 “还有,有一位名叫安柔的姑娘,是我故友的妹妹,麻烦您多照顾。” “安柔……小柔吗?”春杨问道。 “对,就是她。” “殿下放心。”春杨说道“一切交给我。” 能被元祁这样放心嘱托,春杨的心暖暖的。 第二日依旧艳阳高照,元祁早早便起身。 按照魔族皇室的礼仪,他今天应该回宫去。 元祁在魔尊的书房等了半晌,才等到魔尊下早朝来见他。 “元祁,昨晚住得可还舒服?”魔尊关切地问道。 “托父皇的福,儿臣一切都好。” “那位父皇就放心了。” 魔尊缓缓坐下“这几日城外有流民,你可知晓。” 元祁目光暗了暗。 魔界的税率不低,加上魔尊常年对外征战,百姓的生活本就岌岌可危。 加上魔界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没错,从元祁来到魔界开始,魔界似乎就没怎么下过雨。 这次受灾的大泽更甚,明明离上京不远,却因为太久没下过雨,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农民们无法在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获得食物,只能另寻他法,远走他乡。 那么这个他乡,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距离近,遍地是黄金的上京。 但上京官员权贵云集,不能让这么多难民涌进来扰乱皇城原本的生活秩序,就只能将难民们挡在城墙外。 “今天早朝,大臣们因为难民的问题争论不休。” 魔尊冷哼一声“满朝文武,竟解决不了区区难民。” 魔尊话音未落,又看向元祁“你觉得,难民一事该怎么处理。” 元祁面色如常。 “难民一事可大可小,但百姓是立国之本,若是在难民上让百姓们寒了心,恐生变故。” 魔尊道“今早在朝堂上,那群老东西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 元祁道“难民进京,容易滋生事端。但若是将他们放在城外不管不顾,难民心中恐生怨怼,无论是哪种情况,对魔界都极为不利。” “儿臣认为,难民流离失所无非是因为自己原本的家生存不下去了,所以,可以在城外开设粥棚,稳定难民情绪,再让受灾地上泽开仓放粮,魔界各地也将粮草运往上泽支援,让难民看到回家是有希望的,最后给准备返乡的难民一点钱和粮食,让他们放心回家。” “人都有思乡之情,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儿臣相信他们愿意回去。” “就算不回去……上京周边这么多城镇,让他们就地安家,只要不扰乱上京秩序,让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不再接济他们。” “若有甚者,有起义,作乱的苗头,则应就地格杀。” 魔尊似乎很满意。 “你这个主意周全,比朝堂上那些人强不少。” 元祁恭敬道“儿臣愚钝,多亏父皇教养得益。” 魔尊哈哈大笑“你这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几乎是转瞬间,魔尊质问的话幽幽袭来。 “那天山要是给你一点好处,你是不是也想上赶着回去?” 元祁垂眸,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上泽是天灾,上泽的难民是无奈之举,可我……是人祸。” “要不是父皇,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家。” 魔尊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修仙界那群衣冠禽兽有什么好,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父皇很欣慰啊。” “你拿上我的令牌,难民一事,由你全权负责。” 第170章 弄权第九 元祁早在阿囍的记忆中见过当年的故事,却也是第一次听这么详细的内容。 女人又道“可惜,褚鸢刚刚生产完,实力衰退。刺杀不成,便自刎于堂前。” “魔尊气恼极了,下令彻查褚鸢的行踪。但褚鸢极为低调,魔尊查了一圈,愣是没查到我,他便下令通缉阿喜。” “当时与阿喜交好的一位义妹,名叫小翠。买通了官员去人界找阿喜,但自从她走了,就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从那以后,阿喜和小翠就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 元祁心中思绪万千。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却无从开口。 元祁眸中神色复杂,看着面前的女人,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你叫什么”元祁问道。 “我名春杨,宫里都喜欢叫我春姑姑。” 元祁不说话,忍不住思考春杨的话真实性有多少。 春杨并未察觉元祁对她的打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接着说道。 “魔尊的眼睛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自从受了伤,衰老速度就变得奇快。从褚鸢刺杀到现在不过二十年,他就变得如垂暮老人一般” “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阿喜一面” 春杨自顾自说着,眼中早已蓄满泪水。 “殿下,三皇子,还有二皇子,五皇子。他们明里暗里都看不起您,但奴婢明白,阿喜姐姐的眼光不会差,他们不想您过得好,您千万要活得漂漂亮亮的,给他们瞧瞧!” 春杨说这话时,似乎很恨铁不成钢。 元祁笑了笑。 “春姑姑放心。” “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夺回来。” 春杨看向元祁,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这个声名狼藉的六皇子,这一刻眼里竟然迸发出野心勃勃的光,支持元祁的心更加坚定了几分,她一定誓死守护阿喜挚友的孩子。 还有,推翻现任魔尊的火种。 魔尊这些年来时常发动战争,百姓们的生活早已苦不堪言。 反观魔族皇室,奢华之风不减,甚至愈演愈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魔界早就已经对现任魔尊多有不满,却只能屈服于魔尊淫威之下。 元祁阖了阖眼。 “春姑姑,您在这些人中声望如何。” 春杨一愣。 “还好” 元祁定了定道。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府里的,人员,银钱,这府中的一切都归你管。” 春杨始料未及,自己才刚刚投诚,元祁竟给她这么大的权力。 “可……” 元祁解释道“如今府里内忧外患,各方势力在这想必都安插了眼线。我举目无亲,若是将精力都浪费在内宅小事上,又有什么精力应付三皇子呢。” “明天你再过来一趟,我将这家里的对牌钥匙交由你保管。” “我没有夫人,这内宅的事……劳烦姑姑多费心。” 春杨本以为自己会费一番口舌,谁知元祁竟这么相信她。 春杨对元祁的信任又增加不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室风范。 其实根本没有,元祁的防备心强得很,要不是她说的细节和自己知道的一般无二,他可不会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不少比内宅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处理。 “还有,有一位名叫安柔的姑娘,是我故友的妹妹,麻烦您多照顾。” “安柔……小柔吗?”春杨问道。 “对,就是她。” “殿下放心。”春杨说道“一切交给我。” 能被元祁这样放心嘱托,春杨的心暖暖的。 第二日依旧艳阳高照,元祁早早便起身。 按照魔族皇室的礼仪,他今天应该回宫去。 元祁在魔尊的书房等了半晌,才等到魔尊下早朝来见他。 “元祁,昨晚住得可还舒服?”魔尊关切地问道。 “托父皇的福,儿臣一切都好。” “那位父皇就放心了。” 魔尊缓缓坐下“这几日城外有流民,你可知晓。” 元祁目光暗了暗。 魔界的税率不低,加上魔尊常年对外征战,百姓的生活本就岌岌可危。 加上魔界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没错,从元祁来到魔界开始,魔界似乎就没怎么下过雨。 这次受灾的大泽更甚,明明离上京不远,却因为太久没下过雨,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农民们无法在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获得食物,只能另寻他法,远走他乡。 那么这个他乡,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距离近,遍地是黄金的上京。 但上京官员权贵云集,不能让这么多难民涌进来扰乱皇城原本的生活秩序,就只能将难民们挡在城墙外。 “今天早朝,大臣们因为难民的问题争论不休。” 魔尊冷哼一声“满朝文武,竟解决不了区区难民。” 魔尊话音未落,又看向元祁“你觉得,难民一事该怎么处理。” 元祁面色如常。 “难民一事可大可小,但百姓是立国之本,若是在难民上让百姓们寒了心,恐生变故。” 魔尊道“今早在朝堂上,那群老东西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 元祁道“难民进京,容易滋生事端。但若是将他们放在城外不管不顾,难民心中恐生怨怼,无论是哪种情况,对魔界都极为不利。” “儿臣认为,难民流离失所无非是因为自己原本的家生存不下去了,所以,可以在城外开设粥棚,稳定难民情绪,再让受灾地上泽开仓放粮,魔界各地也将粮草运往上泽支援,让难民看到回家是有希望的,最后给准备返乡的难民一点钱和粮食,让他们放心回家。” “人都有思乡之情,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儿臣相信他们愿意回去。” “就算不回去……上京周边这么多城镇,让他们就地安家,只要不扰乱上京秩序,让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不再接济他们。” “若有甚者,有起义,作乱的苗头,则应就地格杀。” 魔尊似乎很满意。 “你这个主意周全,比朝堂上那些人强不少。” 元祁恭敬道“儿臣愚钝,多亏父皇教养得益。” 魔尊哈哈大笑“你这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几乎是转瞬间,魔尊质问的话幽幽袭来。 “那天山要是给你一点好处,你是不是也想上赶着回去?” 元祁垂眸,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上泽是天灾,上泽的难民是无奈之举,可我……是人祸。” “要不是父皇,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家。” 魔尊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修仙界那群衣冠禽兽有什么好,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父皇很欣慰啊。” “你拿上我的令牌,难民一事,由你全权负责。” 第171章 弄权第十 元祁跪地道“多谢父皇,而成定当不辱使命。” 魔尊看着面前的儿子,十分满意。 自己这几个儿子,老五不在家,二皇子建议让难民在城中落户,这是个蠢办法,且不说这都是些农民没有一技之长,就说上京没由来安插进来这么多人,到时候不知道得成什么样。 三皇子更可怕,他提议将难民暴力驱赶走,如有违抗,就地格杀。 魔尊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爱民如子的人,很多时候,他对这些贱民的遭遇都秉承冷眼旁观的态度,却也无法容忍三皇子把人赶走,或是把人都杀了。 要是真这么干,那魔界迟早得反。 反观元祁,有计谋,有手段。强硬的同时不失怀柔,还充分利用了人性。 这样的人,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反观元祁,离开皇宫的时候觉得阳光都更明媚了。 难民一事可大可小,但要是办好了,能极大程度上的帮自己积累声望。 加上魔尊愿意自己插手朝堂上的事,说明魔尊对自己已经逐渐建立起信任来。 虽然魔尊本人多疑,但有一必有二,自己开了个好头,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元祁大步流星地回到六皇子府,没走多远就看见春杨在打发下人。 “自今日起,你们就不是六皇子府的下人了。” 春杨义正言辞,丝毫不留情面。 元祁站在一边看得出神。 那块令牌他委托小安调查过,是当年在魔尊身边服侍的下人佩戴的,能在魔尊身边做事,想必能力不会差。 春杨的所作所为更帮元祁坚定了这一想法。 “犯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春杨厉声说道“既然你们瞧不上六皇子府,那六皇子府更用不起你们,还有手脚不干净的,嘴巴漏风的,都把你们的狐狸尾巴收起来,不然,和他们一个下场!” 春杨指了指院子中央跪着的几个下人。 几人早被这一番话吓得心惊胆战,握着包袱的手握紧,指节都不自然地发白。 “六皇子仁厚,脸皮薄,很多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是给你们留脸!我老婆子可不管这些,谁要是在背后干不该干的事情,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做得不好,该罚,但要是表现好,赏赐也少不了你们的。” “是想被发卖出去,还是想在府里安安稳稳做事,你们自己想想清楚!” 春杨这一番话,恩威并施,相当有水平,元祁都想给她鼓掌。 “都去做事!”春杨喊道。 围着的下人们垂着头陆陆续续离开,春杨这才注意到暗处的元祁。 “殿下!外面风大,快回屋。” 元祁笑着走到春杨身边。 “春姑姑好厉害”元祁丝毫不吝啬夸奖。 春杨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什么厉害的,殿下谬赞了。”两人说着,一同进了书房。 “殿下,您托我照顾的安柔,我将她安排在书房做事,正好她认得几个字,办事也聪明伶俐,书房的活轻松,也好照顾殿下。” 元祁满意道“劳烦姑姑费心了。” 两人话音未落,安柔便端着茶水果子上前。 “殿下。” 这还是元祁第一次见安柔,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元祁示意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安柔生怕看见元祁桌上的东西,低敛眉目动作飞快,离开时还不忘带上门。 “殿下,这丫头安静,留在书房也不会耽误您处理公务。”春杨说道。 她最怕在书房伺候的婢女心思不正勾引皇子。 元祁笑了笑道“确实很安静。” “殿下,今天处理的几个下人,有几个是外面派进来打探消息的,府上其他人正在查验” 元祁道“我明白了,下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元祁曾调查过难民的情况,魔尊也给了他令牌,让他随意使用。 但他仍旧觉得心里没底。 自己身为皇子没有官职在身,又是生面孔,想必困难重重。 “安柔”元祁喊道“备车,去巡防营。” 巡防营主管维护上京城内秩序,现如今城外混乱不堪,元祁得先把第一枪打响。 巡防营的统领名叫张统,元祁很早便听说过他。 此人治军严明,相当铁面无私。 这样好,省去不少麻烦。 三皇子为人嚣张,定然不会容忍元祁安安稳稳地揽下差事,必定会从中作梗。 元祁心中郁结,他很想找个得力的侍卫在身边。 安柔哪哪都好,但她是姑娘家,很多时候不方便,还是安排个男人在身边好。 巡防营高手众多,最好是能找个现成的为自己所用。 偏偏魔族人最桀骜不驯,修为高超者更甚,恐怕很难有人能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 元祁想着,马车已经到了巡防营门口。 巡防营建的庄严肃穆,不同于皇宫的奢华,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古朴的美感,透着历史的沧桑。 元祁身边的小厮率先上前叩门。 巡防营的侍卫对这位神秘的六皇子相当好奇,忍不住斜着眼打量元祁。 元祁一袭黑衣,入秋天气渐凉,元祁还披了一件披风,乌黑墨发很入乡随俗地用鲜红发带扎了个高马尾,一点鲜红在秋风中纠缠,更将他的脸衬得俊美无双,还多了几分随性的美感。 元祁察觉侍卫的打量,却没出言制止。 巡防营门口行人不多,大约是忌惮这座活阎王庙的缘故,往来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却也忍不住打量这位面容矜贵的男子。 元祁任由他们看,正好让他们认认脸。 “殿下,您快请进,张大统领在内正等着您。”侍卫匆匆跑出来说道。 元祁缓步上前,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的倨傲。 张统正站着等候元祁。 他对这位神秘的六皇子相当好奇,且不说他的身世众说纷纭,单论他曾在天山修行过,只一点,就足够魔界百姓讨论个几年。 张统对此十分不屑。 他一向不喜欢皇家子弟的目中无人,看谁都是贱民,更不喜欢他们穷奢淫欲的作风,他觉得恶心。 自己虽然只是个巡防营统领,但他为官几十年,扪心自问没做过半件对不起百姓的事。 相比之下,这些草菅人命的皇室子弟,品行简直不要太低劣。 第171章 弄权第十 元祁跪地道“多谢父皇,而成定当不辱使命。” 魔尊看着面前的儿子,十分满意。 自己这几个儿子,老五不在家,二皇子建议让难民在城中落户,这是个蠢办法,且不说这都是些农民没有一技之长,就说上京没由来安插进来这么多人,到时候不知道得成什么样。 三皇子更可怕,他提议将难民暴力驱赶走,如有违抗,就地格杀。 魔尊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爱民如子的人,很多时候,他对这些贱民的遭遇都秉承冷眼旁观的态度,却也无法容忍三皇子把人赶走,或是把人都杀了。 要是真这么干,那魔界迟早得反。 反观元祁,有计谋,有手段。强硬的同时不失怀柔,还充分利用了人性。 这样的人,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反观元祁,离开皇宫的时候觉得阳光都更明媚了。 难民一事可大可小,但要是办好了,能极大程度上的帮自己积累声望。 加上魔尊愿意自己插手朝堂上的事,说明魔尊对自己已经逐渐建立起信任来。 虽然魔尊本人多疑,但有一必有二,自己开了个好头,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元祁大步流星地回到六皇子府,没走多远就看见春杨在打发下人。 “自今日起,你们就不是六皇子府的下人了。” 春杨义正言辞,丝毫不留情面。 元祁站在一边看得出神。 那块令牌他委托小安调查过,是当年在魔尊身边服侍的下人佩戴的,能在魔尊身边做事,想必能力不会差。 春杨的所作所为更帮元祁坚定了这一想法。 “犯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春杨厉声说道“既然你们瞧不上六皇子府,那六皇子府更用不起你们,还有手脚不干净的,嘴巴漏风的,都把你们的狐狸尾巴收起来,不然,和他们一个下场!” 春杨指了指院子中央跪着的几个下人。 几人早被这一番话吓得心惊胆战,握着包袱的手握紧,指节都不自然地发白。 “六皇子仁厚,脸皮薄,很多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是给你们留脸!我老婆子可不管这些,谁要是在背后干不该干的事情,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做得不好,该罚,但要是表现好,赏赐也少不了你们的。” “是想被发卖出去,还是想在府里安安稳稳做事,你们自己想想清楚!” 春杨这一番话,恩威并施,相当有水平,元祁都想给她鼓掌。 “都去做事!”春杨喊道。 围着的下人们垂着头陆陆续续离开,春杨这才注意到暗处的元祁。 “殿下!外面风大,快回屋。” 元祁笑着走到春杨身边。 “春姑姑好厉害”元祁丝毫不吝啬夸奖。 春杨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什么厉害的,殿下谬赞了。”两人说着,一同进了书房。 “殿下,您托我照顾的安柔,我将她安排在书房做事,正好她认得几个字,办事也聪明伶俐,书房的活轻松,也好照顾殿下。” 元祁满意道“劳烦姑姑费心了。” 两人话音未落,安柔便端着茶水果子上前。 “殿下。” 这还是元祁第一次见安柔,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元祁示意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安柔生怕看见元祁桌上的东西,低敛眉目动作飞快,离开时还不忘带上门。 “殿下,这丫头安静,留在书房也不会耽误您处理公务。”春杨说道。 她最怕在书房伺候的婢女心思不正勾引皇子。 元祁笑了笑道“确实很安静。” “殿下,今天处理的几个下人,有几个是外面派进来打探消息的,府上其他人正在查验” 元祁道“我明白了,下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元祁曾调查过难民的情况,魔尊也给了他令牌,让他随意使用。 但他仍旧觉得心里没底。 自己身为皇子没有官职在身,又是生面孔,想必困难重重。 “安柔”元祁喊道“备车,去巡防营。” 巡防营主管维护上京城内秩序,现如今城外混乱不堪,元祁得先把第一枪打响。 巡防营的统领名叫张统,元祁很早便听说过他。 此人治军严明,相当铁面无私。 这样好,省去不少麻烦。 三皇子为人嚣张,定然不会容忍元祁安安稳稳地揽下差事,必定会从中作梗。 元祁心中郁结,他很想找个得力的侍卫在身边。 安柔哪哪都好,但她是姑娘家,很多时候不方便,还是安排个男人在身边好。 巡防营高手众多,最好是能找个现成的为自己所用。 偏偏魔族人最桀骜不驯,修为高超者更甚,恐怕很难有人能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 元祁想着,马车已经到了巡防营门口。 巡防营建的庄严肃穆,不同于皇宫的奢华,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古朴的美感,透着历史的沧桑。 元祁身边的小厮率先上前叩门。 巡防营的侍卫对这位神秘的六皇子相当好奇,忍不住斜着眼打量元祁。 元祁一袭黑衣,入秋天气渐凉,元祁还披了一件披风,乌黑墨发很入乡随俗地用鲜红发带扎了个高马尾,一点鲜红在秋风中纠缠,更将他的脸衬得俊美无双,还多了几分随性的美感。 元祁察觉侍卫的打量,却没出言制止。 巡防营门口行人不多,大约是忌惮这座活阎王庙的缘故,往来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却也忍不住打量这位面容矜贵的男子。 元祁任由他们看,正好让他们认认脸。 “殿下,您快请进,张大统领在内正等着您。”侍卫匆匆跑出来说道。 元祁缓步上前,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的倨傲。 张统正站着等候元祁。 他对这位神秘的六皇子相当好奇,且不说他的身世众说纷纭,单论他曾在天山修行过,只一点,就足够魔界百姓讨论个几年。 张统对此十分不屑。 他一向不喜欢皇家子弟的目中无人,看谁都是贱民,更不喜欢他们穷奢淫欲的作风,他觉得恶心。 自己虽然只是个巡防营统领,但他为官几十年,扪心自问没做过半件对不起百姓的事。 相比之下,这些草菅人命的皇室子弟,品行简直不要太低劣。 第172章 弄权第十一 尤其是元祁,虽然天山和魔界敌对,但元祁背叛师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到处说第一剑修坏话,张统对此表示非常不屑。 再怎么说也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师尊,元祁这么做,实在太不道德。 加上全上京都传他是个浪荡子弟,这次安置难民,恐怕也只是他镀金的途径,还不知道得生出多少事端来。 元祁信步上前,第一眼就看到满是防备的张统。 “张大统领。”元祁说道“叨扰了。” 元祁说罢,自顾自坐上正中间的主位。 张大统领坐在元祁下首。 “此番父皇令我安置难民,诸多事宜有劳张大人。” 张统道“身为巡防营统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元祁看向张统,只见他一袭轻甲,眉目刚毅,举手投足间颇有青松刚劲之势,看上去与传闻中一般无二。 张统也在悄悄打量元祁。 元祁话不多,言语间也满是高傲,却全然没有其他几位皇子那般咄咄逼人,令人不适。 至少从第一印象上来讲,这人……好像还不错? 张统问道“不知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元祁答道“还请张大统领带兵随我出城。” 张统心中一惊,这是要暴力镇压?一时间看向元祁的面色复杂了几分,早朝时魔尊对暴力镇压的法子分明…… “城外流民秩序混乱,时间长了易生事端,京中巡防营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还望张大统领助我稳定难民情绪,过几天要在城外修建些临时的居所供流民居住,都需要张大统领帮忙。” 元祁又道“张大统领也知道,我刚来上京,认识我的人不多,很多事都有劳张大统领协助。” 张统一愣一愣的,元祁这一声声张大统领叫得亲切,伸手不打笑脸人,张统想拒绝都难。 更何况,事关民生,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殿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元祁满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张统看见元祁脸上不易察觉的笑意,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皇子看谁也都笑眯眯的,但他心机颇深,笑容总不达眼底,教人心里发毛。 三皇子也笑,但他更多的是冷笑,甚至阴阳怪气地喊自己张~大~统~领~,非常恶心。 像元祁这样,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 张统又对元祁改观不少。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元祁道“事不宜迟,即刻整顿兵马。” 张统猛地站起,气势恢宏,嗓音嘹亮“是!” 城外的情况远比元祁想象的更糟糕。 老弱妇孺在寒风瑟瑟的深秋衣不蔽体,破旧的铁锅里飘着一片片形状不明的东西,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却又不少人聚在旁边,眼冒精光准备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 更有甚者,身体骨瘦如柴,肚子却很不正常地高高隆起,无助地躺在地上,眼神无光,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老人,小孩,聚在一起,讨论谁生谁死,最后一点粮食给谁吃,狂风吹散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在这样下去,易子而食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元祁小时候也经历过食不果腹,却也被面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特别是,城中依旧一片奢华,一墙之隔而已,墙外却犹如人间与地狱。 元祁一行人很低调,此刻更藏在暗处,默默观察。 城门内忽然走出一行人,高头大马拖着华丽的马车,步伐高傲地往城外走,一步步来到流民们面前。 这些蓬头垢面的流民,皆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群衣着华贵,宛若神仙下凡的人。 马车兀自停下,华美的车帘被精致美丽的丫鬟掀起,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按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男人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显得他的肚子格外大,一张脸也油腻腻的,像是能滴出油来。 面前的难民肚子也很大,只不过他们像是被肚子吸干了全身的精气,成了活死人。 男人站定,很嫌弃地用熏过香的丝绸手帕挥了挥,想挡下面前的臭气。 “听着点!” “我是城里做生意的,凡是年轻漂亮的姑娘,都可以来我的铺子做事,到时候……有无数的荣华富贵享。” “你们现在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香,但只要牺牲一个姑娘,你们就都有好日子过!” “我们干的是正经生意,不强迫,全靠自愿。” “只要迈出眼前这一步,你自己,你们全家都能活。” “一人……换五斤粮食。” 男人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粮车。 “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 男人油腻的声音还在风中飘荡,马上就有姑娘冲上前。 “我愿意!”姑娘喊道。 男人十分嫌弃地后退一步。 “头发掀开,我看看你。” 女人照做,蓬乱发丝下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能看穿世间一切邪恶。 男人想了想,或许想开个好头,用手帕捂着鼻子对身后人道“给她拿粮食。” 女人看见真有粮食拿,扑通一声跪下。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男人似乎不关心女人的道谢,他只觉得一股酸臭味格外呛鼻。 女人捧着手中的一小袋粮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将粮食交给自己的家人。 “还有谁?”男人问道。 陆续有姑娘站出来。 任谁都能想到男人所谓的“正经生意”是什么,但对死亡的巨大恐惧摆在面前,生活会逼迫她们做出选择。 元祁看见一个拿着柴刀的男人蠢蠢欲动。 果不其然,另一边正忙着选姑娘忙得热火朝天,男人却猛地冲到粮车边,守着粮车的小厮来不及反应,男人便先一步将长刀插进装着粮食的布袋。 白花花的粮食散落一地,如同满地的黄金,流民们蜂拥而上,现场顿时失去了秩序。 大腹便便的男人恐怕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无数灰扑扑的流民涌上前,吸食面前珍贵的一点点粮食。 愣了几秒,男人大喊道。 “给我把他们弄开!快点啊!恶心死了!” 眼见事态失控,明晃晃的长刀就快要砍到人身上,元祁迅速出面喊道。 “放下武器!速速离开粮车!” 流民依旧混乱不堪,元祁再次喊道“哄抢粮食者,即刻处斩!” 元祁的话像是镇定剂,哄抢着的流民恢复了一丝理智。 “朝廷自会救济你们,但若是此刻抢夺他人财物,那朝廷绝不徇私!” 火爆的人群冷淡下来,不知是谁带的头,愣愣地往回走。 第172章 弄权第十一 尤其是元祁,虽然天山和魔界敌对,但元祁背叛师门,为了自己的利益到处说第一剑修坏话,张统对此表示非常不屑。 再怎么说也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师尊,元祁这么做,实在太不道德。 加上全上京都传他是个浪荡子弟,这次安置难民,恐怕也只是他镀金的途径,还不知道得生出多少事端来。 元祁信步上前,第一眼就看到满是防备的张统。 “张大统领。”元祁说道“叨扰了。” 元祁说罢,自顾自坐上正中间的主位。 张大统领坐在元祁下首。 “此番父皇令我安置难民,诸多事宜有劳张大人。” 张统道“身为巡防营统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元祁看向张统,只见他一袭轻甲,眉目刚毅,举手投足间颇有青松刚劲之势,看上去与传闻中一般无二。 张统也在悄悄打量元祁。 元祁话不多,言语间也满是高傲,却全然没有其他几位皇子那般咄咄逼人,令人不适。 至少从第一印象上来讲,这人……好像还不错? 张统问道“不知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元祁答道“还请张大统领带兵随我出城。” 张统心中一惊,这是要暴力镇压?一时间看向元祁的面色复杂了几分,早朝时魔尊对暴力镇压的法子分明…… “城外流民秩序混乱,时间长了易生事端,京中巡防营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还望张大统领助我稳定难民情绪,过几天要在城外修建些临时的居所供流民居住,都需要张大统领帮忙。” 元祁又道“张大统领也知道,我刚来上京,认识我的人不多,很多事都有劳张大统领协助。” 张统一愣一愣的,元祁这一声声张大统领叫得亲切,伸手不打笑脸人,张统想拒绝都难。 更何况,事关民生,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殿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元祁满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张统看见元祁脸上不易察觉的笑意,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皇子看谁也都笑眯眯的,但他心机颇深,笑容总不达眼底,教人心里发毛。 三皇子也笑,但他更多的是冷笑,甚至阴阳怪气地喊自己张~大~统~领~,非常恶心。 像元祁这样,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 张统又对元祁改观不少。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元祁道“事不宜迟,即刻整顿兵马。” 张统猛地站起,气势恢宏,嗓音嘹亮“是!” 城外的情况远比元祁想象的更糟糕。 老弱妇孺在寒风瑟瑟的深秋衣不蔽体,破旧的铁锅里飘着一片片形状不明的东西,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却又不少人聚在旁边,眼冒精光准备用这些东西填饱肚子。 更有甚者,身体骨瘦如柴,肚子却很不正常地高高隆起,无助地躺在地上,眼神无光,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老人,小孩,聚在一起,讨论谁生谁死,最后一点粮食给谁吃,狂风吹散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在这样下去,易子而食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元祁小时候也经历过食不果腹,却也被面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特别是,城中依旧一片奢华,一墙之隔而已,墙外却犹如人间与地狱。 元祁一行人很低调,此刻更藏在暗处,默默观察。 城门内忽然走出一行人,高头大马拖着华丽的马车,步伐高傲地往城外走,一步步来到流民们面前。 这些蓬头垢面的流民,皆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群衣着华贵,宛若神仙下凡的人。 马车兀自停下,华美的车帘被精致美丽的丫鬟掀起,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按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男人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显得他的肚子格外大,一张脸也油腻腻的,像是能滴出油来。 面前的难民肚子也很大,只不过他们像是被肚子吸干了全身的精气,成了活死人。 男人站定,很嫌弃地用熏过香的丝绸手帕挥了挥,想挡下面前的臭气。 “听着点!” “我是城里做生意的,凡是年轻漂亮的姑娘,都可以来我的铺子做事,到时候……有无数的荣华富贵享。” “你们现在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香,但只要牺牲一个姑娘,你们就都有好日子过!” “我们干的是正经生意,不强迫,全靠自愿。” “只要迈出眼前这一步,你自己,你们全家都能活。” “一人……换五斤粮食。” 男人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粮车。 “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 男人油腻的声音还在风中飘荡,马上就有姑娘冲上前。 “我愿意!”姑娘喊道。 男人十分嫌弃地后退一步。 “头发掀开,我看看你。” 女人照做,蓬乱发丝下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能看穿世间一切邪恶。 男人想了想,或许想开个好头,用手帕捂着鼻子对身后人道“给她拿粮食。” 女人看见真有粮食拿,扑通一声跪下。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男人似乎不关心女人的道谢,他只觉得一股酸臭味格外呛鼻。 女人捧着手中的一小袋粮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将粮食交给自己的家人。 “还有谁?”男人问道。 陆续有姑娘站出来。 任谁都能想到男人所谓的“正经生意”是什么,但对死亡的巨大恐惧摆在面前,生活会逼迫她们做出选择。 元祁看见一个拿着柴刀的男人蠢蠢欲动。 果不其然,另一边正忙着选姑娘忙得热火朝天,男人却猛地冲到粮车边,守着粮车的小厮来不及反应,男人便先一步将长刀插进装着粮食的布袋。 白花花的粮食散落一地,如同满地的黄金,流民们蜂拥而上,现场顿时失去了秩序。 大腹便便的男人恐怕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无数灰扑扑的流民涌上前,吸食面前珍贵的一点点粮食。 愣了几秒,男人大喊道。 “给我把他们弄开!快点啊!恶心死了!” 眼见事态失控,明晃晃的长刀就快要砍到人身上,元祁迅速出面喊道。 “放下武器!速速离开粮车!” 流民依旧混乱不堪,元祁再次喊道“哄抢粮食者,即刻处斩!” 元祁的话像是镇定剂,哄抢着的流民恢复了一丝理智。 “朝廷自会救济你们,但若是此刻抢夺他人财物,那朝廷绝不徇私!” 火爆的人群冷淡下来,不知是谁带的头,愣愣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