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妖宗》 第1章 上山采药,歹人劫杀 苍雾山,因瘴气得名。 此山延绵数百里,山中瘴气缭绕,有如云雾,终年不散,无论是人是仙,皆不能久居其中,唯妖不受其毒害。 故而,道行尚浅的小妖,皆蛰伏于苍雾山中修炼,以此躲避人族捉妖师和仙族。 但此山灵气充沛,多生珍稀药材,也是很多逐利之人,垂涎之所在。 辛九于正午时分进了山,他采药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救人。 吃上一粒避瘴丸,可保六个时辰无虞,但这避瘴丸也不可多食,七日之内只可用一粒,多则生害,轻则肚胀腹泄,重则五脏溃烂。 山中无路,且雨后泥泞,然则辛九所需的明神花,却只能在雨后两个时辰内采摘,过时则枯萎,毫无用处。 沿着之前做好的标记,一路跋涉到明神花的所在,看到那株绽放的奇花,在微风中摇曳,宛如美人出浴一般,明艳动人。 这明神花极为珍稀,也极为娇贵。 花生九瓣,瓣有五色,层叠如霞,方圆五十里内,只此一株,且只开一朵。 要小心地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来,不可伤到花心,否则便死,这株灵根就毁了。 然后放进药臼中捣成泥,而药杵和药臼必须是土制,金、石、木三种材质都不行。 遇金则化水,遇石则结晶,遇木则褪色,唯有土,能守其本来面目。 再混入事先晾晒好的无根之水,装入瓷瓶,才算成功采到了明神花,也便制成了明神液。 此花可解妖毒,可除瘴症,可使昏厥者立醒,可使失神者复聪。 在城里,一滴明神液便价值十金! 辛九专心致志地做好一切,将瓷瓶小心地放入怀中,才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露出笑容。 有了这瓶明神液,村里的人就有救了。 今年大暑,村中颇发瘴症,多见肌肤溃烂,气虚目赤,寻常药物皆不足用,唯有这明神液方能除此大疫。 刚要起身,突感后背剧痛,且有一物贯胸而过,低头看时,前胸露出一个刀尖,血红。 “多谢你了,小郎中。” 耳中听到一个男人暗哑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只见一只手伸进怀里,将瓷瓶取走。 刀拔出,痛彻心扉,辛九扑倒在地,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眼中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直至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辛九悠悠醒转,周围一片昏暗。 胸中痛楚犹在,但气息却已通畅,撑起身,看到那株明神花已然枯萎,而且被自己压断了花茎,这株灵根,终究是毁了。 扯开衣襟,看到胸口处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不由得奇怪,明明记得自己被一刀贯胸,怎么会没事? 感觉怀中有异物,伸手摸出,是一块绢帕,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昔日你家救我兄长一命,今日我还你一命,世道险恶,望好自珍重。 不明所以,四顾无人,辛九只能大声喊:“何人救得在下性命,还请现身一见!”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却猛然惊觉,此时天色已晚,怕是避瘴丸的功效快要过了! 连忙站起身辨了辨方向,慌着跑向来路。 初时心乱,不觉有异,但跑了一阵,发觉自己身轻如燕,且气息顺畅,即使跑得极快,却也不见胸躁气短。 来时走了大半个时辰,而回来却只用了一刻钟。 跑出瘴气范围,辛九停步回身。 山林幽暗,瘴气如雾,偶有夜枭啼鸣,令人心头发紧,不寒而栗。 辛九向着山林跪拜叩首:“恩人在上,受辛九一拜!” 回应他的,除去山风料峭,便是那夜枭哀鸣。 返还村中,村口李家小童如见鬼一般:“啊!辛九!辛九回来了!” 辛九愕然,自己虽年岁不大,但因久居向山村,世代行医,村中之人不论老幼,皆要唤他一声辛郎中。 这小儿今日直呼他名姓,且状似疯癫,莫非是冲撞了邪气? 转念之间,村人扶老携幼迎了过来。 村长抢几步到了辛九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这才满脸喜色地说道:“辛郎中啊,你可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半月,我们还道你是困于山中了呢!” 这一惊更甚,辛九只当自己是睡了一觉,不想竟已过了半月,那他是怎么在瘴气中活下来的呢? 莫非? 辛九用力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念头甩掉。 “辛郎中,可采到明神花了?” 看着乡亲们热切的眼神,辛九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想、也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花被野兽毁了。” “唉……” 村长重重地一声叹息,引得所有人都跟着叹息起来。 辛九向众人拱手:“诸位乡邻但可安心,辛某虽不才,却愿竭尽所能,定要除去这瘴疾。” 众人皆点头,零落地说着:“有劳辛郎中了。” 村长拍了拍辛九的肩头:“辛郎中,多日劳苦,快回去好生歇息。” 回到家中,洗了脸,换了衣服,坐于桌边,不由得沉思。 回想当日情景,于背后下刀那人,声音暗哑,分明是故意压着嗓子,怕被他认出嗓音。 而他发现明神花一事,也只有村里人知晓,能尾随他进山之人,也必定是村中之人。 再回想他进山之前,曾有五人来向他讨过避瘴丸,四人说是要进山砍柴,另一人则是要进山打猎。 刺杀自己的那柄刀,刀尖平直,锋利无比,该是剔骨刀一类,怕也只有猎户才会随身带着这种刀。 “辛郎中。” 听声音,是曲猎户家的三女儿,曲秋娘。 辛九心中疑虑,进山前,就是曲猎户向他讨过避瘴丸,莫非是让他的女儿来探听口风? 起身开门,秋娘端着食盘站在门口。 这曲猎户家生了三个女儿,分别是春娘、夏娘、秋娘。 三个女儿中,数这秋娘最是生得俊俏,二八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可人,全不似山野村妇,竟如那城中的大家闺秀一般。 让进屋内,秋娘将食盘放到桌上,低眸颔首:“辛郎中,家父半月前入山猎得些肉食,你多日劳苦,且家中无人照料,是以家父命我送些过来,尚且热着,你慢用,我回去了。” 第2章 深夜问诊,病势凶猛 辛九拱手作礼:“有劳秋娘了,代我谢过曲大叔。” 秋娘抿唇一笑,退出门去,将门带上。 掀开盖碗,一碗是菜团子,一碗是红烧肉,香气扑鼻。 辛九静坐不动,耳听得秋娘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起身拿了银针,向碗中试毒。 两碗皆插过银针,无毒。 既然无毒,便可食用,原本不觉饥饿,此时闻到肉香,顿感饥肠辘辘。 一通风卷残云,将两大碗吃了个干净,而后洗净碗筷置于食盘中,待明日还与人家。 到床边伸手摸了下铺盖,久无人居,暑气熏蒸,铺盖外干内潮,湿气浓重。 辛九摇了摇头,三更半夜,莫要折腾扰了旁人,便凑合一宿。 合衣倒下,却无困意,闭着眼睛琢磨,会是何人刺杀自己?又是何人救他性命?没了明神液,村中瘴疾该如何祛除? 正思绪纷乱,听得有人轻叩房门:“先生可歇下了?” 这声音柔媚非常,入耳酥心软骨,却不熟悉。 “已然歇下了,姑娘如无要紧事,明日再来。” “小女子心绪不宁,夙夜难寐,实是煎熬得紧,好容易盼得先生归来,还望先生慈悲,施以妙手,解厄渡难。” 辛九翻身起来,既然人家等了半个月,那便不可再推托了。 掌了灯,打开门,一股香风扑面。 门外站着一名女子,一身素衣嵌碎蓝花,梳着流云髻,薄纱掩面,一双杏眼波光荡漾,眉如新月,肤白胜雪。 四目相对,辛九没来由的心头一跳。 那女子却含羞低头:“打扰了。” 让进屋来,坐于桌边,辛九放好手枕:“姑娘,我给你问脉。” 女子将左手置于枕上,抬右手,伸两指,拈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 辛九心中起疑,这女子绝不是乡野之人,怎会来此寻他治病? “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哦,并无不妥,失礼了。”辛九凝神专意,按上她的脉口。 稍时,抬起手:“姑娘,将另一只手与我看看。” 姑娘侧身,将右手置于枕上,辛九再诊片刻:“姑娘,你气滞中府,三焦火旺,是以夜不能寐,喝几服安神汤便好。” 说完便起身要去抓药,却听女子说:“先生,小女子喝不得药,其味甚苦,难以下咽。” 辛九皱眉,求医却不吃药,莫不是有意来为难他的? “先生莫怪,皆因小女子听闻先生精研经脉调理之法,是以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还望先生成全。” 辛九复又坐下:“姑娘,若是调理,非一日之功啊。” “无妨,但请先生施术。” 辛九颇感为难:“姑娘,非是我不愿为你医治,只因村中生有恶疾,我尚需出门采药,若为你调理,只怕误了村中之事。” 女子神色恍然:“既如此,先生可授小女子些许推拿之法,小女子粗通医理,当可自行疏解。” 辛九拿起筷子,在她三焦经上点了几处穴道,又在肝经上点了几处穴道:“这几处穴位,每日按揉一柱香的时间,不可贪多,莫要亏了气血。” 女子起身,盈盈施礼:“多谢先生。” 而后自腰带里摸出一小锭金子置于桌上:“告辞。” 辛九愣住,这一小锭金子,足可买一头耕牛了,伸手拿起,想要推辞,那女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追出门外,四下无人,不由得心下骇然,一个纤纤女流,怎会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莫非不是人? 这一夜辗转难眠,太多的事纷扰杂乱,让辛九静不下心来。 眼见天色发青,便起来洗漱,然后拿着食盘去还。 到了曲家门口,却听屋内有剧烈的咳嗽声,辛九凝神细听了片刻,确定是湿气凝结,痰丝不出所致。 既然家中有人病得不轻,就不该是曲猎户抢了明神液,否则怎会不理家人病痛? 轻叩房门,片刻后秋娘来应门,见是辛九,便含羞低头:“辛郎中,这般早。” “心中念着瘴症之事,彻夜无眠,想着今日便去山中寻找明神花,是以早早来还食盘。” 秋娘抬起头看他,明眸中满是担忧之色:“你还要去呀?” 辛九微微颔首,刚要应答,又听屋内咳嗽声起。 秋娘回头望去一眼,复转回头来低声说道:“家母染了风寒,已有数日,因你未归,本想着天明便去问诊,不想你又要进山。” “倒是不急着进山,若此时方便,我与婶婶诊治便是。” 秋娘脸现喜色,侧身让开门口:“你且进来稍坐片刻。” “曲大叔不在家吗?” 说了这许久的话,也不见有人问一声,曲家另外两个女儿已然嫁人,只秋娘与爹娘同住,若是曲猎户不在,实是不便入内。 “家父天不亮便出门去镇上了,言说要将制好的皮子送去货铺。” “原来如此,那我在门外候着便是,你去请婶婶起身。” 秋娘也不强求,低着头回向里屋,片刻后又出来,搬了个矮凳放到门边,一言不发,转而又去厨下烧水了。 辛九坐到矮凳上,望着远处的苍雾山,有些心绪不宁。 想了一夜,他能在山中历经半月而不死,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被转化成妖了,总不会是被点化成仙。 况且一刀贯胸,伤及心肺,若非成妖,又岂能活命?更不要说恢复如常了。 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异于常人,既无嗜血之性,亦无猎杀之心,反倒身轻体健,耳聪目明,一夜辗转,也不觉得困乏。 倘若一直如此,那做妖也无甚坏处,反倒便于他进山采药,悬壶济世。 秋娘从厨下回来,到里屋看了一眼,转身来唤辛九:“辛郎中,请到里屋。” “好。”辛九起身,跟着她进了里屋,看到曲家婶婶面色腊黄,眼圈发黑。 取了烛火,凑近观瞧,确是如此,并非昏暗所致。 问了脉,心弱肝躁,水下不利,肺气不发,不是受了风寒这般简单,应是肝积之疾。 此病来势凶猛,且易染与近人。 辛九安慰了曲家婶婶两句,转到屋外,轻声对秋娘说:“婶婶是肝积之症,此病染人,你且坐下,我给你问脉。” 第3章 有缘无分,路遇仙家 秋娘有些慌乱,依言坐下。 辛九诊了脉,她倒是无事:“你随我去取药,日间照料,需以布遮掩口鼻,水食不可同餐,若感不适,即来寻我。” 秋娘点头:“多谢辛郎中,家父外出,诊金暂赊。” “说哪里话,随我来。” 抓了药,辛九有些欲言又止。 秋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辛郎中,可是有事?若有事,尽管吩咐。” “倒也无甚要事,只是这天气暑热,阴潮滋生……” 说着便看向自己的床铺。 秋娘嫣然笑道:“我道是何事,原也想帮你将被褥晾晒了,只是未得你应允,怕不合你意,往后你只管去做事,家里……” 说到此处,秋娘突然顿住,两颊飘红,侧转了头低声续道:“家里有我照应,必不让你受这闲罪便是。” 辛九拱手施礼:“如此,偏劳秋娘了,诊金权做酬劳。” 秋娘脸色一变,扭身便走,略有些气恼地自语:“算得如此清楚,哼。”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辛九心中喟叹,原本也有连理之想,只恨天公不作美,如今身逢巨变,只怕此生是有缘无分了。 收拾了器具,便要出门,想了想,又回身拿了一柄柴刀,权作防身之用。 再次来到山林边,取出避瘴丸,却犹豫着要不要吃下去。 斟酌再三,决定先不吃避瘴丸,若进山后感到不适,再吃也不迟。 一路向南,深入山林百余里,不觉饥渴,亦不感劳累,只微微见汗,想来成妖已是定局,否则以人之血脉,断不能这般轻松。 不禁一声长叹,惊起飞鸟投林,抬头望去,已是日上三竿。 辛九所叹,一是与秋娘此生有缘无分,二是入山百余里,再未见明神花,而之前那株灵根被毁,再难生发。 想那背后下刀之人实为可恨,杀人劫财便也罢了,竟毁了灵根,暴殄天物,实实是个贼杀才! 续而前行,至日落时分,又行百里有余,此间已至山中腹地,阴寒之气鼎盛,风如竹篾加身,透肌入骨。 解下背篓,拿出酒葫芦,喝上两口自己配制的药酒,暖暖身子。 虽不觉饥渴劳累,但已行一日,天色渐昏,辛九也不想再往前走。 一是怕天黑以后有猛兽出没,二是怕林密光暗,错过了明神花。 毕竟若非雨后,明神花不会绽放。 寻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爬上丈许高的枝杈,将绳子绑在树杆上,又从自己两腋下穿过系好,这才倚着树半坐半卧下来。 一夜未眠,又行路一整日,此时歇下来,多少有些倦乏,闭上眼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被捉妖师与仙族追杀,自己奋力奔逃,双腿却有如深陷泥沼,每一步都要劳心费力。 “救命啊……救我……” 不知是梦是醒,听到有人呼救,声音细若游丝,飘忽不定。 辛九睁开了眼睛,醒了醒盹,稳了稳神,又听到呼救的声音:“救我……” 声音虽细若游丝,但此番听得真切,连忙解了绳子溜下树来,寻着声音找去。 行不足二里,看到不远处趴着一名男子,一身白衣,袖口上绣着团云图案,离他不足三尺,还有一柄出鞘的长剑,明晃晃遍体生寒。 辛九走上前去,蹲下身唤他:“兄台?兄台?” 见无应答,伸手探他鼻息,已是气若游丝,再按其脉门,心脉已然时有时无。 辛九轻轻将他翻过来,仔细查看,未见明显外伤,又扒开眼皮和嘴巴查看,也未见体内出血。 那想来此人应该是与人争斗而受了内伤,要想救他还魂,需先提气吊命。 身上无可用之药,但有银针,先锁心脉,再提阳气,而后将阳气锁于膻中。 “小妖,你救他做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辛九一哆嗦,抬头看时,见一翩翩美少年站在不远处。 头戴黄金束发冠,横插白玉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只是那一双杏眼,略有些妩媚,坠了男子风采,身形也单薄了些。 穿一身白底长衫,上绣腾火纹,腰束玉带,下坠巴掌大小一块玉佩。 这少年仪表堂堂,衣着华贵,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我问你呢,你这小妖,救他做甚?” 辛九这才反应过来,他唤自己小妖! 能看出他是妖,想必也不是凡人。 “你……”辛九斟酌了一下,站起身拱手施礼:“这位公子有礼,我本是向山村的郎中,姓辛名九,进山采药,路遇此人昏厥不醒,这才施以援手,不知公子因何唤在下为小妖?” 那少年面带笑意:“好个巧嘴,向山村距此二百里有余,山中瘴气缭绕,你一个凡人,怎能走到此处?” 辛九哑口无言,确是如此,若是凡人,即使吃了避瘴丸,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更不敢走这么远。 少年倒也不与他计较,走上两步,看着地上那人说道:“你若不识,本公子便讲与你知晓,此人乃仙族玄真门弟子,他这一门,与妖族最是势不两立,你此时救他,待他醒转,见你一身妖气,必要斩你于剑下方能后快。” 辛九静默不语,心中盘算,自己本是凡人,即使成妖,也是情非得已,如若救了此人,如实向他讲明,或许仙族有办法让自己恢复凡人身份。 “感念公子好意,然在下本是凡人,无意为妖,且身为医者,若见死不救,有违医者之道,谢过了,在下告辞。” 说完,用绳子将那弟子捆好,倒背在背上,再拾起地上的长剑,向来路返回。 少年驻足原地,望着辛九远去的背影,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及至日落,辛九回到了村中,进门时见到秋娘正在打扫房舍,见他背着个人回来,忙上前帮手。 “辛郎中,这是何人?” “山中遇到的,昏厥不醒,不知是何人,快扶他到床上躺下。” 秋娘微一蹙眉,今日新晒的铺盖,还熏了香,倒要让此人睡卧。 但还是依言将人扶到床边,放倒在床上,又亲手为他脱去了鞋子。 第4章 恶意相向,得遇指引 诊了脉,开了方,熬了药,给那人喂了下去,这才有闲暇与秋娘说话:“秋娘,天色不早,辛苦你了,快回去,免得曲大叔担心。” 秋娘点头:“好,若有事,唤我便是。” 守了一夜,又行了两遍针,喂了一次药,至卯时末,那人悠悠醒转。 “兄台,可觉得好些?” “你……你?”那人原本初醒乏力,二目无神,却突然精神大振,猛然坐起身:“你是妖!” 辛九连忙伸手按他:“兄台……” 话刚出口,那人翻手一掌,击在辛九腹部,打得辛九倒飞出去,撞翻了桌椅,撞裂了药柜。 而那人再次脱力,倾身向前,翻于地下,犹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咳咳……” 辛九只觉肚中翻江倒海,胸中发闷,喉头发甜。 眼见那人爬向竖在床头的长剑,情急之下,辛九猛然冲上去想要夺剑,却不想这一冲竟快如闪电,不及收步,直接一脚踢在那人肋下。 那人闷哼一声,失了气力,再次昏厥。 辛九惊魂未定,抢了长剑,退开数步,盯着那人半晌,见他果真不再动弹,这才长出一口大气。 房门推开,秋娘花容失色:“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抢进门来,伸手搀扶辛九,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怎样?无事否?” 辛九摇头,喘息片刻方才发问:“你怎么来了?” “惦着你这有事,恐你辛劳,是以便来换你,不想未及门边,便听到屋内声响,因是何故啊?” 辛九摇头,他无法说出实情:“此人昏厥初醒,神志不清,将我错看成了仇人,是以向我出手。” 秋娘游目屋内,见满处狼藉,药柜竟裂开一道大缝,这般场面,是如何得来? “这……这……” 秋娘不知该如何说,辛九本是文弱郎中,虽看上去有些气喘,但并无大碍,可这屋内种种,难道是那昏厥之人一力为之? 辛九自知无法解释,忙岔开话题:“秋娘,快帮我将他扶至床上。” “还要管他?如此不良之辈,莫不如报官罢了。” 辛九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假意力不从心,无法将那人扶起。 秋娘无奈,只得上前帮手,将那人重新扶至床上躺好。 辛九拿了条绳子,将那人捆了个结实,转而对秋娘说:“你且回去,此人神志不清,你若守着他,待他醒转,你不知如何应对。” 秋娘点头,如此暴戾之徒,确也不是她能应付:“那好,我去给你热些饭菜。” 说完转身,看到满地狼藉,又手脚麻利地收拾停当,这才离去。 直到辛九吃过了饭,那人也未再醒转,倒也不奇怪,本就心肾不交,气虚血弱,又强行运功出手,至脱力伤神。 再加上辛九那一脚,伤了中焦阳气,怕没个日,是不会再醒转了。 开好了药,嘱咐秋娘守着那人,辛九再次进山。 毕竟村里的瘴疫未除,不能为了一个人,而置村中父老于不顾。 这次换了个方向,又行百余里,却看到那日那位公子,正倚着树,抱着双臂,一脸惬意地看着他。 辛九心中疑惑,此人莫不是在等他吗? 上前拱手:“公子,又见面了。” “小妖,你竟还活着,当真是我走了眼吗?” 辛九微微皱眉,斟酌片刻,再次拱手:“未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眉毛一挑:“好说,姓朱名玉晨,苍城府人士。” “敢问朱公子,是何身份?” 朱玉晨走上两步,双手叉腰,倾身向前,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捉、妖、师。” 辛九吓得连退数步,暴睁着双眼看着他。 “哈哈哈哈……” 朱玉晨笑得极为畅快,笑了一阵之后,戏谑地说道:“怎么?你救玄真门弟子之时,我那样与你讲说,亦未见你惊慌失措,今日知我是捉妖师,竟吓得你魂不守舍?” 辛九稳了稳神,看他面善,且两次相遇也未出手,想来该是没有恶意,于是又拱手施礼:“朱公子,我确是凡人,只因上山采摘明神花,被歹人刺死,后不知是被何人所救,才得以复生,我确实不是天生妖物。” “嗯。”朱玉晨点头,围着他踱起步来:“我查过了,你确是向山村的郎中辛九。” 辛九拱着手,不敢放下:“朱公子既已查清,不如意欲何为?” 朱玉晨摇头:“无事,你既不是天生妖物,血脉不纯,捉你无用,只想看看,你与那玄真门弟子,如何收场。” 辛九心里好气,这人怎地如此清闲,无事可做,竟寻他来看热闹。 虽说有气,却也不敢开罪于他:“既然公子无事,在下还要采药救人,少陪了。” 说完便走,头也不回,听他在背后高声:“我去向山村等你。” 辛九不理,这人真是无聊至极。 又听他说:“向前五里,转向南五十里,有明神花。” 辛九一惊停步,转身回望,朱玉晨已不见了踪影。 按照指引,果然找到了一株明神花,只是天未降雨,花未绽放。 辛九只能一路做好标记,返回向山村。 回到家中,问秋娘:“秋娘,可有人来访?” 秋娘摇头,反问:“何人欲来访你?” “路遇一位高人,指引我……” 辛九顿住,上一次找到明神花,他满心欢喜的将实情告知了村民,为得是让乡亲父老心安,可不想自己却遭戕害。 这一次,还是不要说了。 秋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指引你何事?” “哦,我在山中迷了方向,那位高人指引我出山,言说要来村里,我以为他先我一步到了。” 秋娘释然:“无人来访。” 转而又道:“你快歇歇,我去给你热些饭菜。” 秋娘将将离开,朱玉晨便一步迈进门来:“哟,小妖,你怎么回来了,今夜亥时便有豪雨。” 辛九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向朱玉晨拱了下手,拿上器具出门走了。 朱玉晨站在门口,望着辛九远去,方才来至床边,双目变得赤红。 床上之人猛然睁开眼,瞪着朱玉晨:“你?” 第5章 一语道破,再舍良药 辛九赶到明神花所在之处,坐在树下静思。 这朱玉晨到底有何用意?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而且既然知道今夜有雨,为何当时不讲,却要等他回到家中才讲? 还有,这朱玉晨一身阴柔之气,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大凡男子身上阴柔之气外溢,必然心思缜密,精于谋算,这样的人,比那明杀明抢之人,还要可怕许多。 想着,等着,时近亥时,风起,继而雷声隐隐。 辛九抬头望天,乌云蔽月,不见星光,心说那位朱公子当真好本事,竟还能算得天时。 稍时,大雨倾盆,明神花由枯转荣,缓缓舒展开来。 这一次,辛九先仔细查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开始采摘花瓣,且采一片花瓣,就要转着身查看一圈。 采完所有花瓣之后,找了一株两人多粗的大树,背靠着树杆,将花瓣捣成泥,再制成明神液。 一切做好之后,辨准回家的方向,拔腿就跑,雷声雨声之中,辛九似乎听到了一声女子的窃笑,但那笑声如梦似幻,一闪即逝,也就没放在心上。 推开家门,秋娘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你哪里去了,也不同我讲一声。” “我采到明神花了。” 辛九不打算跟她说过多的事情,眼下所历之事皆扑朔迷离,自己尚未有丝毫头绪,遑论旁人。 况且她一个女子,又是凡人,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好。 秋娘不惊亦不喜,只关切道:“你已然湿透,我给你烧些热水,你泡上一泡,也好祛祛寒气。” “不必了,近来天气闷热,下场透雨刚好清爽,我擦洗一下便好,时辰不早,你快回去。” “好,我也不扰你了,你早些休息,饭菜我放在厨下了,若是饿了,热一下便好。” “知道了,多谢。” 秋娘走后,辛九先给那名弟子诊了脉,脉象平稳,但要想苏醒,只怕尚需时日。 烧了锅热水,擦洗后换了干净衣服,回里屋休息。 吹了灯躺下,思绪又起。 自己离开时,那位朱公子还在房中,为何不告知秋娘,自己的去向? 若说他也要离开,为何不与自己一同离开,偏要等自己走后才离开? 正琢磨,窗外突然有人说话:“你这小妖,真是榆木脑袋。” 辛九应声坐起:“朱公子此话何意?” “呵呵,亥时雨落,你却未到子时便采回了明神花,你当那位姑娘是个傻子吗?” 辛九猛然惊觉,从山林边走回村子,晴天朗日也需大半个时辰,更何况大雨如注。 且雨落后还要等花开,花开后还要采摘研制。 按常人之脚程,即便明神花就在山林边上,最快也要子时三刻才能返来。 而辛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了怕被人劫杀,是以狂奔而回,却忽略了脚程和时辰。 朱玉晨又笑了两声:“不过,你也无需担忧,她与你有情,你之异象,她必不会同旁人说起,只是,你若不想她知晓,便该好生思量,日后何去何从。” 辛九皱眉:“朱公子之意,是让我离开?” “何去何从,随你心意,我不过好心提醒你而已,她是凡人,你是妖,即使她不嫌弃你,旁人又如何容得你?即便……你曾悬壶济世,造福一方。”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还有事,有缘再会,告辞。” “朱公子请留步!” 不见回应,辛九下了地,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外面只有漫天雨丝,一道闪电破空,照亮了空无一人的街面,雷声隆隆,混着雨声,淹没了一切响动。 重新躺回床上,本就不甚困乏,这下更睡不着了。 朱公子所言不错,世人皆知,妖嗜血好杀,啖人血肉,摄人魂魄。 如今自己已然成妖,虽暂无异样,但天长日久,难保不会逐渐失了人性。 况且乡邻之间彼此熟识,时日一长,总会露出马脚,届时只怕辛家世代善名被毁,落得个人人唾弃的下场。 这雨下了一夜,直到天光放亮才小了些,但还是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下着。 辛九打了水,将屋前灶台上的大锅刷洗干净,配了药材开始熬制。 自他太祖父那辈起,就有了这个灶台,这口锅,专为舍药之用,每逢闹疫灾,只要看到辛家这口锅起了灶,村人就知道有活路了。 “喂……乡亲们……辛家舍药锅起灶了!大家快送柴呀!” 这已经是向山村的老传统了,只要辛家的舍药锅起灶,各家都会送柴去。 一是不能让辛家舍药又舍柴,二是凑个份子,沾个善名,图个阴功。 家家都来送柴,辛九留意看了,之前向他讨过避瘴丸的人都在,按说抢了一整瓶明神液,足可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再不济也能搬去镇上。 那到底是谁劫杀他?难道真的只是路遇歹人吗? 秋娘在自家门前坐着,手里择着菜,不时朝辛九这边望一眼。 这种时候,她是不能去帮忙的,终归是姑娘家,要避嫌,要懂羞耻,否则一旦让村里人传了闲话,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熬制了大半个时辰,加入小半瓶明神液搅匀,不到半个时辰就分发完毕。 全村百余户人家,人人都领了小半碗,有病治病,无病防疫。 而剩下的明神液,辛九分成了两份。 晚上开了流水席,辛九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小半瓶明神液交给了村长,言说自己常要进山采药,万一有个意外,放在村长手里也算是个保障。 全村人都埋怨辛九乱说话,咋能咒自己呢? 村长尤甚:“九啊,可不敢胡说咧,你家世代积德行善,必有好报,神仙都会保佑你的,哪会有什么意外?” 辛九笑而不语,因了装着心事,匆匆坐了片刻,借口家中还有病人需照料,便离席而去。 同样闷闷不乐的人,便是秋娘。 旁人关心的只是辛九能否采到明神花,只有秋娘关心的是辛九这个人。 她心里清楚,辛九怕是要离开向山村了,否则不会将明神液交给村长。 于是在辛九离席之后,她也悄悄离席,去找辛九。 第6章 他日有缘,江湖再会 “九哥,你同我讲句实话,你到底出了何事。” 九哥,是秋娘自幼唤他时的称呼,直到辛九的父亲采药时遇难,辛九成了村里唯一的郎中,秋娘才改口唤他辛郎中。 辛九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细细说与她知晓。 自己要离开,旁人无所谓,秋娘必会心痛,与其让她苦等伤神,不若讲与她知晓,也绝了她的念想。 秋娘哭得梨花带雨,自他回来那日,便觉得他不对。 他失踪的这半个月,曲猎户不止一次地在山林外围搜寻,皆不见人,怎就突然回来了? 而昨夜亥时雨落,他却不到子时便返了来,似这般脚程,岂是常人能有的? “九哥,若不嫌弃,你带我走。” 辛九心中感动,握住了她的双手:“秋娘,我已是异类,难能再有平安日子,说不得,还要躲进山中,你如何能随我而去?” “九哥……”秋娘投入他怀中,心如刀绞。 辛九也是心中酸楚,拥着她静默无语,嗅着她少女体香,渐生邪念,忙将她推起,到药柜中取了避瘴丸,连同小半瓶明神液一同交与她手中。 “秋娘,这避瘴丸给曲大叔,够用上几年了,还有这明神液,你仔细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切不可让人知晓。” “九哥……”秋娘哭着,又往他怀里倒。 辛九推住她:“秋娘,快回去,今夜人多,莫让人撞见,于你名声有累。” 秋娘无奈,只得离开,虽五内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关好了门,又是一声叹息,佳人虽难舍,更难的却是前路茫茫,不知去向何方。 “辛郎中,与我解开。” 辛九一惊回头,看到床上那人已然醒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早已醒来,只是怕你加害,是以未曾睁眼,方才听到你与那姑娘所言,才知你本不是妖,既如此,我不伤你,你与我解开便是。” 辛九仗着胆子给他解开绳子,然后退到门边看着他。 那人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向他抱拳:“在下苏凛,玄真门内门弟子,承蒙先生搭救,感念于心,请受在下一礼。” 辛九拱手:“不敢当,救死扶伤,医者本分,苏兄言重了。” “可有吃食?我已饥渴难耐。” “苏兄,你方才醒转,可否让我给你问脉?” 苏凛自己搭了下脉,随即失笑:“抱歉,还请先生查看。” 辛九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苏兄本是仙家高徒,在下一时恍惚,不敢造次。” “先生言重了,在下只是习惯了,若无先生妙手,只怕在下早已升天,还请先生为在下查看。” 辛九也不再推辞,请他坐于桌边,为他诊了脉。 果然是仙家子弟,究是与凡人不同,脉象已然完全恢复,再无伤病之象。 “苏兄,在下愚见,你已无碍,请稍待片刻,我去取些吃食来。” “有劳先生。” 想着苏凛是习武之人,应该饭量大,辛九便从流水席上取了三人份的吃食。 结果苏凛只吃了几口青菜,半个馒,荤腥一口未动。 “可是不合胃口?” “先生多虑了,我等修炼之人,本就少食人间烟火,多以日精月华为养,霞露为餐,若非在下昏厥多日,也是无需吃这些俗物的。” 辛九恍然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苏兄,我可有望恢复人身?” 苏凛直言相告,他所谓的人身已然死了,而现在这副躯壳,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转变。 人虽是灵根,却只能天生,无论成仙还是成妖,皆不可逆转。 至于将来会不会嗜血好杀,那是谁都无法预估之事。 “不过,在下可教先生一套吐纳之法,以日精月华为养,霞露为餐,或可助先生宁神静息,免造杀孽。” “敢问苏兄,以我妖身,可否还能转化成仙?” 苏凛失笑,摇了摇头:“在下不知,不过家师曾言道,仙与妖皆非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一夜,苏凛专心教授吐纳之法,不仅让辛九将心法用纸笔记录下来,还逐句讲解,甚是细致。 至天明,辛九已然尽数通晓。 苏凛起身抱拳:“先生救我一命,我还先生一套功法,就此别过,他日有缘,江湖再会。” 辛九起身拱手相送:“多谢苏兄成全,一路顺风。” 望着苏凛离去,辛九看向秋娘的房子,天色尚早,她尚未起身。 心中一阵酸楚,罢了,既然苏凛已然离去,此间再无牵挂,何必等她起身,再历一番生离死别之苦呢。 简单地收拾了背囊,取了褡裢,踏上迷途。 此一别,山长水远。 此一别,来世相见。 取道斩妖镇。 据说,三百年前,仙族上三门掌门联手,将妖王赤宵斩杀于此地。 那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草木无存。 过后重建镇子,便取名斩妖镇,而它本来的名字,早已被人忘却了。 于斩妖镇,辛九只是过客。 他若在镇上安定下来,那与在村中无异,还是断不了秋娘的念想,毕竟曲猎户也时常来镇上售卖皮货。 东西通畅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摊贩众多,各色货品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辛九无心闲逛,只想快些过了此镇,够奔远方,虽不知远方为何处,只需远离便好。 行色匆匆,心绪烦乱,不觉已然出镇数里,天色向晚。 背后一人赶上两步,声音暗哑地唤道:“小郎中。” 辛九一惊停步,这嗓音? “果然是你,你竟未死。” 辛九转身,看到一名壮汉,蓬头垢面,方脸大耳,一把虬髯挂着灰泥。 “是你杀我?”辛九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但为时已晚。 壮汉拔出尖刀,当胸便刺。 辛九倏然后退,这一退竟去了三丈有余。 壮汉一愣,随即奔向辛九:“好小子,你这是转化成妖了!” 辛九转身便逃,急如奔马。 身后,一抹白衣飘然而至,一只如玉般净白的手,扣住了壮汉的额头。 壮汉暴睁双目,浑身颤抖。 “贼子,我寻你多时了。” 第7章 不期而遇,贵人相扶 辛九只顾逃命,全不知身后发生何事。 眼前现出岔路,也来不及细想,便跑上了右边的大道。 而另一边的小路上,走来两名少年,皆是青衣长剑,束发玉面。 两人边走边聊。 “师兄,此番去苍雾山采药,为何只你我二人?” “三年考核在即,若无灵药相辅,只恐你我二人难进内门,可灵药本就稀缺,若是唤得人多,哪会够用?” “师兄说得也是,只是苍雾山乃妖族盘踞之所,我二人进山,恐遇险阻。” “那也无法,你我皆是外门弟子,门中仙草与你我无份,只能寄望于这苍雾山了。” 边聊边走,看到前方有一人倒在路中央。 二人快步上前查看,只见倒地之人,形容枯朽如干尸一般,而手中却还握着一柄尖刀。 “师兄,这是被妖吸干了精血所致?” 被唤师兄者脸色凝重,以此干尸的骨架来看,生前是一壮汉,且手持尖刀,必也是凶悍之人。 然则,身上竟无半点伤痕,可见吸干他的妖物,绝非寻常小妖,竟令如此凶悍之人毫无抵抗之力。 “师兄,你在想什么?” 师兄站起身:“咱们回去。” “师兄?” “大不了,在外门再修炼三年,也好过抛尸山中。” 辛九一心逃命,全不顾天色已晚,直跑到微微气喘才缓醒过来,身后并无人追赶。 慢下脚步,心跳如数,稳了稳神,举目前望,见远方竹林中似有火光,便朝那光亮处走去。 及到近处,见一公子打扮之人背向而坐,面向着火堆。 辛九先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后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在下赶路匆忙,错过了宿头,还望能借公子之地,歇歇腿脚。” 公子转过身来,笑道:“怎是你这小妖?” 辛九愕然,此人竟是朱玉晨,这也未免太巧了? “朱公子怎会在此处?” “此路乃是去往苍城府之官道,我欲还家,自然要走此路。” 辛九木讷点头,但随即又觉不对:“在下是问,公子缘何不去投宿?” 朱玉晨笑着摇头:“你这小妖却是狐疑得紧,我乃捉妖师,夜深之时,荒野之处,方有妖物行走作乱,我若去客栈投宿,那还做什么捉妖师呀?” 辛九释然,此话合情合理,倒是他多心了。 但即便如此,心里还是对这位朱公子有些提防,总觉得他不对劲。 走到火堆一侧坐下,拿出酒葫芦,拔开塞子,对着嘴喝了一口。 朱玉晨不悦道:“小妖,有酒不与人同享,实是可恶。” 辛九连忙解释:“朱公子误会了,这是在下自己配制的药酒,因口味不佳,是以未敢相请,既然朱公子见责,如不介意,但请一试。” “哦?倒是我错怪你了,与我尝尝。” 辛九递过去,见他举起酒壶,仰着头张开嘴,将酒从壶中倒出,酒线似细绳一般流入口中。 辛九默不作声,心中却道:好不矫情,既嫌旁人碰过,又何必讨要? “嗯,确是一股药味,不好喝。” 辛九更不作声,早跟你说了,是你自己非要尝尝。 “给,尝尝我的,不许碰壶嘴。” 朱玉晨不知从哪里抓出一壶酒,递了过来。 辛九心里嫌他矫情,却又不敢开罪于他,只能接过酒壶,学着他的样子往嘴里倒。 结果掌握不好,倒了一脸。 “哈哈哈哈……” 朱玉晨笑得欢畅,后两声竟嗓音纤细,而笑声也戛然而止。 辛九抹了抹脸,又舔了舔手掌心,酒是好酒,入喉清爽,柔而不薄,醇香盈齿,是以才分外珍惜。 朱玉晨满脸笑意:“你倒惜物,这壶酒便送与你了。” 辛九看他,朱玉晨又笑着说道:“我不喝了。” 辛九这才对着嘴饮了一口。 朱玉晨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辛九摇头:“走到哪里算哪里。” “不若与我同往苍城府,还做郎中,我家倒有几间闲置的铺面,借与你一间,好为营生。” 辛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朱公子先是指引他寻着明神花,如今又说要借给他铺面。 天下间有此等好事?自己于他有何利用价值? 朱玉晨略显顽皮之色:“你莫多想,只因我从未见过人转妖,想知你如何转变,最终是否也会嗜血好杀。” 辛九心中喟叹,果然是无聊至极。 问:“若来日我与妖别无二致,公子当如何?”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除掉你。” 辛九黯然,如此也好,终究是要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若来日当真失了人性,活着也不是自己,死了也好。 “如此,先谢过朱公子。” 朱玉晨显得极为高兴,却突然神色一凝,转头看向官道远方。 辛九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官道蜿蜒着伸入夜色,淹没于黑暗,什么都没有。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到了马蹄声,急促杂乱。 片刻,一匹马从二人身旁驰过,马上坐着一人,辛九没看清是男是女。 然而,马过去没一会儿,又掉头回来,至二人身旁停住。 马上坐着一名男子,一身玄衣,背着长剑,相貌中等,只是眉眼间有凶戾之色。 马上之人看看辛九,又看看朱玉晨,抱拳问道:“这位公子,你二人可是结伴同行?” 朱玉晨站起身,抱拳答道:“这位兄台,可是苍城府余家二爷?” 余骁虎一愣,随即偏身下马,向朱玉晨抱拳:“正是在下,恕在下眼拙,公子是哪家贵人?” “在下朱玉晨。” 余骁虎呵呵一笑:“原来是朱家少主,失敬失敬,愚兄一向少在苍城府走动,失礼勿怪。” “余二哥客气了,夤夜策马,想是有什么急事?小弟就不阻二哥了。” “倒也无甚急事,只是我这人性子急,心里有事便睡不安稳。” 话锋一转:“朱少主,这位是?” 朱玉晨微微一笑,坦然答道:“他是妖,人转妖,他本是向山村的郎中,进山采药遭歹人所害,却为妖救得性命,只是转化成妖了。” 余骁虎点头:“难怪……朱少主这是带他回府?” “就算是。” “如此,叨扰了,我还有事,咱们得空再叙。” “二哥走好。” 余骁虎一抱拳,翻身上马,远去了。 第8章 截人留药,淬魂洗神 辛九暗道侥幸,若非路遇朱玉晨,只怕他就要死在余二爷的剑下了。 妖,人人得而诛之。 妖,无世间立锥之地。 “辛郎中,到得苍城府,你的铺面,怕是要挂我家的牌匾了。” 辛九心下了然,若是没有朱家庇护,他可能活不过一日。 夜深了,朱玉晨席地而卧,转瞬睡去。 辛九看着他,这人倒是奇怪,饮酒嫌人碰,却身着华服席地而卧,而且他一个公子哥,居然连匹马都没有。 一路奔逃,倍感困乏,辛九也便席地而卧,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火堆早已经熄灭,也不见了朱玉晨的身影。 辛九叹了口气,想是一觉醒来,觉得带着他这个妖诸多不便,是以自行离去了。 背起背囊,搭上褡裢,沿着官道前行,是死是活,是福是祸,终是要自己去闯,自己去扛。 行不到三里,朱玉晨自后赶上,嗔怪道:“你这小妖,我去方便的工夫,你便走了,何意呀?” 辛九分外尴尬,拱手赔礼:“朱公子见谅,我本异类,只道昨夜路遇余二爷,朱公子你改了心意,是以才独自上路。” 朱玉晨嗤笑一声:“好没见识。” 辛九也不敢争辩,只喏喏答应。 如此晓行夜宿,不日来在苍城府郊外,时近子夜,二人再次露宿道边。 连日来,朱玉晨不吃不喝,也不练功,却整日间生龙活虎的样子,很是令辛九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辛九自知身份,不敢攀谈,每日歇下后,便自行练功,渐感体内气脉充盈。 正运功间,忽觉有异,睁开眼,只见一道人影闪过,朱玉晨随即起身,不见动步,却已在数丈之外,且截住了一人。 被截住之人是一名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扎着两个马尾辫,圆脸粉嫩,稚气未脱,穿一身紫衣。 连蹿几次未能绕开朱玉晨,少女怒斥:“你是何人?” “捉妖师。” 少女眼眸一滞,旋即扑身向前,一掌击向朱玉晨胸口。 朱玉晨左手一圈,勾开她的手臂,右手一掌轻拍,拍在她胸口,将她打得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才卸掉了这一掌的力道。 而朱玉晨并不追击,手中却多了一只小巧的木盒。 少女花容失色,奔向朱玉晨,右手成爪,抓向其面门:“还我!” 朱玉晨旋身避过,犹似闲庭信步,左掌横切,击在少女后背,再次将少女打飞出去。 少女翻出五丈开外,而朱玉晨却身形一闪,到了辛九身边,将木盒打开,取出一丸腊封的丸药,捏开后取出药丸。 不由分说,一手捏开辛九的嘴,另一手将药丸塞进其口中,随后一指点在他天突穴上。 辛九吃痛,直接将药丸吞入了腹内。 “你给我吃了什么?” “啊……我的淬魂丹!你为何给他吃了?” 朱玉晨将手中腊封放回木盒内,又将木盒盖好后抛向少女。 “我只见是你吃了,你因斗我不过,情急之下,吞下了药丸,以免被我抢夺。” 少女怒斥:“你无耻!” 朱玉晨坦然微笑:“你是妖,我是捉妖师,且看追你之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他们可快到了,你再若不走,怕是走不得了。” 少女恨恨跺脚,转身化作一道流光远去,黑暗中传来少女愤恨的声音:“我记住你们了!” 朱玉晨高声回道:“苍城府朱家,随时恭候。” 此时辛九只觉五内如焚,咽喉生火,刚要纵声嚎叫,朱玉晨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辛九立时昏厥,不省人事。 五个人影到了近前,皆是一身玄衣,手提长剑。 一人倒转剑柄,向朱玉晨抱拳:“见过朱少主。” 朱玉晨点头:“方才有一只女妖经过,我本想擒她,然则其身法诡异,我又怕失了这只妖,是以被她逃了,且她与我争斗之时,吞了一颗丹药,盒子尚在那边。” 一人皱眉道:“糟了,被她吃了。” “抓她回来。” 最先那人再次向朱玉晨抱拳:“少陪。” “请便。” 五人消失在夜色中,朱玉晨一手拎起辛九,一手拎起他的背囊,向苍城府走去。 辛九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模糊。 “你醒了。” 少女的声音,温婉动人,清脆甜美。 辛九挣扎着坐起身,使劲挤了挤眼睛,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锦衾软铺,镂楣雕柱。 床前站着一名少女,头梳飞仙髻,粉面桃腮,樱唇含露,杏眼纤眉,穿一袭青衫,系淡绿腰带,缀点翠荷包,身姿曼妙,体态窈窕。 辛九挪动双腿想要下床,却听少女说:“莫要乱动,我家少主吩咐,你若醒来,需先行功调息,至神魂清明后,方可下地行走。” “你家少主是何人?” “还能是何人?自然是朱家少主,若非是他,你岂有命在?真是啰嗦,快快行功,为了守你,熬了我们三日两夜了,也不知少主为何如此待你,哼。” 见这少女满腹怨气,辛九不敢再出声,盘膝而坐,手掐法诀,沉心敛意,行功入定。 功行三遍,自觉神魂如洗,分外清明,睁开眼,却见床前换了一名少女。 一样的娇俏可人,一样的身姿曼妙,只是相貌不同,发髻不同,服饰亦不同。 这名少女梳元宝髻,穿一袭白衫,系银色腰带,缀金色荷包。 “你……” “你什么你?行完功就下来,随我去见少主。” 辛九一愣,这朱家的侍女怎都这般脾气?又或因他是异类之故? “下来呀!” 辛九连忙下地,少女上下打量他片刻,转身便走出门去。 辛九正不知该不该随她而去,少女又回转来,瞪着他斥道:“随我来!快些!休要磨蹭。” 跟着少女穿庭过院,来至一座面南背北的房前。 少女隔门施礼,柔声说道:“少主,辛郎中来了。” 辛九腹诽不绝,方才如雌虎啸岗,当下却又乖巧怡人,当真是女人善变。 屋内朱玉晨说道:“进来。” 少女推开房门,侧身立于门旁,盈盈施礼:“辛郎中请。” 第9章 活着不易,人心极恶 屋中还有两名少女,一穿红衣,一穿黄衣,一人在擦桌,一人在整理书架。 见辛九进来,同时施礼:“见过辛郎中。” 辛九拱了下手,也不搭话,心中有气,这些侍女,皆是做样子给朱玉晨看的,实则根本瞧他不起。 “你们下去,着人送些茶点来。” “是。”侍女们一同答应。 朱玉晨看着辛九微笑:“莫要介怀,我这四名侍女,因了国色天香,被我宠惯坏了。” 辛九拱手:“不敢,朱少主,敢问你给我吃了何物?” 朱玉晨笑得邪魅:“余家自制的淬魂丹,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无论是人、妖、仙,皆可服用,淬魂洗神,聚气通脉,就连仙族上三门,也对之赞赏有加。” 辛九皱眉,如此珍贵之物,为何要给他吃? “朱少主,既是此等灵药,你为何不自己服用?” “不知真假,不敢轻食,与你吃了,真则有益,假则无妨。” 辛九哂笑,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转天,朱玉晨带辛九去了铺面。 此铺面距朱府不足五里,临街而设,也不算大,横三丈,深两丈,齐着门设一圈拦柜,后置药柜,进门右手设诊台。 门楣上挂一块匾,上写朱氏药铺四个大字,门两边挂着木板雕刻的对联。 上联写:入此门中安魂魄。 下联配:遑论天命人妖仙。 辛九站在门口,反复将对联看了好几遍,才皱眉说道:“朱少主,挂这般大言不惭的对联,在下实不敢于此门中坐堂行医。” 朱玉晨笑:“随你,无我照应,且看你能活几时。” 说完也不理会辛九,迈步进了药铺。 辛九心中喟叹,活着不易,若不在此寄人篱下,只怕就要藏身于苍雾山中了。 跟着进了门,朱玉晨也不回头,对铺中三人说道:“这位辛郎中是我府中贵客,日后于此坐堂,尔等小心伺候着。” 三人齐声应承:“是,少主,见过辛郎中。” 辛九拱手:“不敢,偏劳诸位照应。” 朱玉晨转身,侧目看着他:“午间有人送饭,日落回府中歇息。” 辛九刚要张口,朱玉晨又道:“莫要逞强,当心小命不长。” 辛九无奈,只得应道:“多谢朱少主周全。” 朱玉晨挑眉一笑:“对了,有件事需提醒你,我朱家虽有些势力,然则瞧朱家不顺眼的,也是大有人在,你自己仔细着,莫着了人家的道。” 辛九愕然看他,他却笑着离开了。 掌柜朱有仁年岁不大,却面相老成,浓眉大眼,相貌端正。 招呼着辛九坐下,先自我介绍,又把两个伙计叫过来:“辛郎中,这个是朱三,这个是朱五。” 辛九好生奇怪,三人都姓朱,这倒好解释,毕竟是朱氏的铺面,这三人怕都签了身契,随了朱姓。 可这朱三、朱五算什么名字?就是个记号而已,这未免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朱三个子不高,长圆脸,面皮白净,眼睛不大,却透着机灵:“辛郎中,您有事尽管招呼,小的随时应承。” 朱五中等身材,较朱三要壮实些,脸盘圆大,皮肤黝黑,说话闷声闷气:“对,您叫他,没错。” 随便聊了两句,便有人进来买药,三人便各自忙活去了,朱三还不忘给辛九沏了一盏茶。 闲坐无事,不免又想起了秋娘,往日无事时,他在窗边读书,秋娘便在屋外择菜,两人偶尔相望一眼,笑在眉眼之间,暖在心窝之内。 现如今,离乡背景,物是人非,实是造化弄人。 正感伤,门口有人喧哗:“快!抬进去!” 朱有仁忙从拦柜里出来,拱手陪笑:“许公子,您老今日怎么有闲,贵足踏贱地。” “少废话,我一个奴才不知怎地,人事不省,叫你家坐堂先生给瞧瞧。” 说话间,四个家丁打扮的人,将一副担架撂在了桌面上,还顺势将桌上的茶碗撞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辛九打量这位许公子,衣着华贵,相貌俊朗,单论长相,也算得上是人中翘楚,只是这跋扈的性子,不免令人厌恶。 搭脉问诊,辛九说道:“此人无事。” “放屁!无事怎会躺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装人,今日你若医不醒我这奴才,公子爷拆了你家招牌!” 朱有仁连忙上前打圆场:“许公子,您老消消气……” “滚开!”许茂文甩手扇了朱掌柜一个嘴巴。 “哎!打我家掌柜!”朱五变了脸,却被朱三拦腰抱住。 朱有仁继续陪笑脸:“许公子,您老打得好,您老手脏了,我让伙计给您热个手巾板。” 朱三应声去投了个手巾,放到小木盘上,双手捧着呈过来。 朱有仁接过小木盘,双手捧到许茂文面前,依然陪着笑脸:“许公子,您老擦擦手,别让小的这张脏脸,污了您的贵气。” “哼!”许茂文趾高气扬,拿起手巾擦了擦手,随后将手巾丢回小木盘上,用眼角斜着辛九:“医不醒我这奴才,你就滚出苍城府。” 辛九心中有气,但眼瞧着朱掌柜这般低声下气,便知道这位许公子绝非一般的富家公子,必然背后有着极大的势力做靠山,恐怕即便是朱玉晨亲至,也需得忍让三分。 辛九铺开针包,取出最粗的那根针,在装死那人的肘弯上刺了一针。 “哎呀!”装死那人猛然跳起,捂着胳膊龇牙咧嘴。 辛九露出一抹冷笑,盛夏酷暑,正是心火燥旺,肺气难发之时,曲池穴属大肠经,与肺经互为表里,又是合穴,以最粗的针刺之,若非当真人事不醒,怕无人能忍得这般剧痛。 许茂文眼中凶光毕露,转身抄起一根药杵,搂头向那装死的家丁打去。 只一下,那家丁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许茂文犹不解恨,抬脚狠踹家丁头颅,直踹得那家丁口鼻流血,方才作罢。 却还恨声骂道:“贱骨头,竟敢耍戏本公子,当真是活腻了!” 自许茂文动手打人,朱有仁便按着辛九,不让他起身。 待得许茂文丢下半死家丁,带着从人离开,朱有仁才松了手。 辛九忙去看那家丁,已是脉沉不起。 第10章 救人害人,世态炎凉 辛九不及多想,连下数针,导通血脉,提振神魂。 朱有仁站在一旁微微皱眉,见辛九一心救人,当下也不说话,只摆了下手。 朱三立刻上前:“辛郎中,可有什么吩咐?” “打盆水来。” 朱三手脚麻利地打来水:“辛郎中,可要将此人扶起?” “不可,头颅重创,不可移动。” 沾了手巾,给家丁擦净血渍脏污,见其左脸凹陷,便取来木条,撬开牙关,将碎齿取出,又用清水洗了口内。 旁观之人纷纷唏嘘。 “这许家公子真是狠心,竟将人打成这般模样。” “他家本不是善类,因了守备将军的关系,横行跋扈。” “切莫高声,让人听了去,你还要命不要?” 辛九心无旁骛,停上一柱香的工夫,再诊其脉,发觉其心脉鼓噪,疑有血淤之像,便循经搜穴,至天泉穴时,触指坚硬,遂取三棱针,于百会刺血。 针下三分,血流如注,惊得周遭众人一片惊呼。 然则那家丁却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神医呀!” “那是,你也不瞧这牌匾是谁人家的?” “朱家可是大善人呢,降妖除怪,救济灾民,如今又开了这药铺,请了这位神医坐堂,这可是咱苍城府百姓之福啊。” 家丁挣扎着起身,辛九扶住他:“切勿乱动,刚与你放了淤血,还需静息调养。” 家丁奋力推开辛九,摇晃着站起,踉跄着向外走去。 辛九还要再拦,却被朱有仁拉住。 旁观之人无不冷眼相看,纷纷指责那家丁。 “真是不识好歹。” “人家救你性命,你倒这般蛮横。” “谁家的奴才,谁家的秉性,狗改不了吃屎。” 于冷嘲热讽之中,那家丁远去了。 朱有仁拉着辛九坐回诊台边,低声给他讲述许家之事。 许家本是城中富户,小有家资,本也算良善之辈,虽不及朱、余两家,倒也有些口碑。 两年前,守备将军洪四权调任苍城府,看上了许家大小姐,逼着许家将大小姐送与他做了小妾。 自此,这许家便如换了人一般,自上到下,横行无忌,尤以这许茂文为甚。 方才救活那家丁,回去后,十有八九还会再遭毒打,甚至可能被活活打死。 他不谢辛九,负气而走,便是因了这个缘故,既然是死,何必再受一遍活罪? 辛九心中酸楚:“他逃了便是,为何还要回去?” “先生怕不是说笑呢?签了身契,生死都归主家,若是逃了,一旦被抓,那可是生不如死。先生妙手将他救活,这满街之人为你扬名,他岂敢私逃?” 辛九皱紧了眉头,他一心救死扶伤,却不想会是这般结果。 朱有仁劝慰道:“先生仁心,天地可鉴,无须自责。” 朱府书房,侍女青樾回禀:“少主,许茂文去药铺闹事。” 细说之后,朱玉晨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青樾又说道:“少主,辛郎中救活了那家丁,怕是惹上了大麻烦。” “无妨,料他许家也不敢动我的人。” 侍女白钤说道:“少主,当提点辛郎中,免得日后再惹事非。” 朱玉晨露出笑意:“红尘万丈,世人如蚁,他心中若无那份执念,我又何必助他?” 侍女朱煜端了热茶来,置于他手边,微笑着问道:“此番少主执棋,欲与何人对弈?” 朱玉晨笑,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后答道:“你且看着便是。这茶不错,晚间给他沏一盏送去。” 侍女玄垚嘟嘴:“千年茶树,一叶便值十金,少主真是舍得,也未见赏赐过我们。” 朱玉晨笑骂:“死丫头,我之所食所用,皆经你四人之手,还须我赏,若是想饮,自取便是。” 晚间回了朱府,辛九被安排在外院,一来因他是客,二来他是郎中,万一夜间有急症求治,也不至扰了朱玉晨休息。 刚擦了脸,就听门外有侍女说话:“奉少主之命,给辛郎中送饭。” 辛九打开房门,见是红衣侍女,也不敢搭话,只是退开一旁。 朱煜端着食盘进来,置于桌上返身便走。 “多谢姑娘。” 辛九道了声谢,刚要关门,却见黄身侍女端着茶盘转出了月门。 “奉少主之命,给辛郎中送茶。” 辛九再次退开一旁,玄垚走进屋内,将茶盘置于桌上,也是返身便走。 “多谢姑娘。” 再次道谢,又等了片刻,见不再有人来,便关了门。 绕过月门,玄垚赶几步追上朱煜:“咱们这般对他,他该不会记恨咱们?” “且看他能否活到局末。” 好饭好菜好茶。 然则辛九吃得难以下咽,一是因了今日许茂文之事,二是因了自己寄人篱下,不知前途几何。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翻墙而入,倏然贴于辛九窗下。 静听片刻,拔出匕首,撬开窗子,翻身入内。 “别动,否则杀了你!” 辛九仰面躺在床上,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匕首,看着少女,她便是那日被朱玉晨抢了淬魂丹的妖。 “老老实实跟我走,敢叫喊,便知本姑娘厉害!” 辛九挺着脖子,不敢乱动,他被刀刺死过一回,如今最怕利器。 少女退了一步,匕首离开了些,但还是对着他的脖子:“起来。” 辛九依然挺着脖子,慢慢起身,唯恐起得快了,自己将脖子撞到匕首上。 押着辛九出门,用匕首抵着他的背心:“跳出去。” 辛九抬头看了一眼丈许高的院墙:“姑娘,我身无武功,如何能跳得出去。” 少女用拳头搥了他背心一下:“废话!你本是妖,有无武功又何妨?快跳出去,别逼我动手!” 辛九无奈叹气:“姑娘莫恼,且听我分辨,我本不是妖,只因……” 话说一半,一道人影从内院翻了出来,落在不远处,是白衣侍女白钤。 少女忙将匕首置于辛九后颈,看着白钤说道:“别动,否则杀了他!” “杀。”白钤语气轻慢:“他不过是我家少主在路上捡来的坐堂郎中,杀了他,再寻一个来便是。” 眼皮一翻,语气转厉:“倒是你,擅闯朱府,不怕剥皮抽筋吗?” 第11章 心有执念,阴魂不散 辛九心中喟叹,果然,在人家眼里,自己只是随手捡来的一个用具而已。 少女一时倒没了主意,看看白钤,又看看辛九。 一片红云一闪,再闪,到了少女身边,扣住了少女的手腕。 是红衣侍女朱煜。 “啊……啊!” 少女惨叫着跪下,匕首落地,手腕还被朱煜抓着,整条手臂像烧红的炭一样,衣袖尽成灰烬。 “饶命啊!饶命啊!再不敢了!饶了我!” 少女苦苦哀求,哭得撕心裂肺,叫得惨绝人寰。 辛九不忍,仗着胆子低声说道:“姑娘,这位姑娘也未曾伤我,不如……” 朱煜斜眼瞪他,辛九立时闭嘴。 “你当我们是因了你才如此吗?擅闯朱府,罪当剥皮抽筋,灭魂散魄。” “饶了我!求求你了!饶了我!啊……” “好了。”朱玉晨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 朱煜应声放了手,退开一旁。 “深更半夜的,鬼叫什么,扰人清静。” 朱煜斜眼瞪着少女:“快滚。” 少女勉力起身,抱着尚显暗红的手臂,翻墙而去。 朱玉晨换了笑脸,向辛九拱手:“辛郎中受惊了,时辰不早,歇息。” 辛九拱手:“多谢朱少主。” 伴着朱玉晨回了卧房,关上门出来,朱煜轻声责备白钤:“你怎地这般没用?” 白钤蹙眉:“还不是怕伤了他,我哪有姐姐这般本事。” 朱煜轻叹一声:“你自去,我去守他,免得那小妖再回来。” 辛九站在院墙边,本就不觉困乏,只是循着做人时的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回屋躺了一会儿,忆起方才那少女让他跳出墙去,便开门出来,望着院墙琢磨。 实则那少女说得没错,他如今是妖,既然是妖,就该与凡人不同。 他脚程极快,那是否跳得也会极高? 想到此处,辛九蹲下身,而后用力跳起。 这一跳,远远高过院墙,心中陡生恐惧,便乱了方寸,手舞足蹈地掉了下来,脸朝下摔在地上。 “啊……”辛九轻声痛呼,却听到一声窃笑。 但这窃笑之声一闪即灭,四周也不见人影。 缓上一缓,让身上的痛感恢复,然后贴到墙边,跳着伸手去摸墙头。 一次次加力,直到手摸到墙头,然后再加力,借手撑之力踩上墙头。 心中一喜,却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摔了下来。 “啊……”仰面朝天,闭着眼轻声痛呼,感觉脊梁骨险些摔断了。 “你一个郎中,竟不会武功?” 头顶有人说话,辛九睁开眼,见是红衣侍女,连忙起身拱手:“抱歉,可是吵到姑娘了?” “自然,摔得咚咚响,还道是进来狗熊了呢。” 辛九脸色尴尬,哂笑着拱了拱手,转身欲回房中。 “辛郎中,你尚未答我问话。” “哦,失礼了,姑娘恕罪,旁人不知,但我家只传下一套强身健体的桩法,算不得武功。” 朱煜点了点头,进到房里,搬出一个圆凳,放到辛九面前:“欲练提纵之法,先要掌握力度,先从这个开始,跳起后要稳稳地站在上面,不可有半分移动。” “多谢姑娘。”辛九道了声谢,便往圆凳上跳。 跳是跳上去了,但却没能站稳,整个人向朱煜扑将下来。 朱煜莲步轻移,翩然闪到一旁,辛九再次脸朝下摔在地上。 “辛郎中,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能站稳了,再来寻我,记住,我叫朱煜。” 辛九一次次练习,不觉已是天光大亮,回屋擦了把脸,便出门去了。 玄垚跃上屋顶,坐到朱煜身旁:“姐姐,你守了他一宿?” “是呀,少主说得没错,他心中的执念极深,似这等人,方堪大用。” 坐到街边小摊上,要了一碗面汤喝了,然后向药铺而去,将到药铺前,突然被人从后搂住腰,随即急奔而去。 辛九只觉眼前光影流转,这般脚程,却是他不能比的。 转瞬来至郊外树林,劫他之人猛然停步,却将他掼向一棵大树。 辛九整个人贴在树身上,眼冒金星,口鼻流血。 不等他叫出声来,后领子又被人揪住,再次扔向另一棵大树。 如此摔了五回才算罢了,辛九倒在地上,抱着头呻吟。 “贼杀才!因了你,险些送掉我一条胳膊!” 辛九叹气,不用看亦能知晓,又是昨夜那个女妖,怎地如此阴魂不散。 “姑娘究竟意欲何为呀?我又不能将那丹药吐出来。” 少女气得来回踱步:“我且问你,因何那捉妖师,会将丹药给你吃了?” “他说不知真假,用我来试药。” 少女愣住,旋即又厉声斥道:“休要诓我!你是妖,却能住在朱府,还在他家药铺坐堂。” 辛九长叹一声,将自己的经历细说一番,少女愕然:“竟是如此……” 转而恨声道:“捉妖师当真可恶!竟是要看你如何转变,你莫再回去了,随我走,往后我护你周全。” 辛九看她,昨夜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惨叫求饶,何敢说护他周全? 许是脸上表情不对,少女嗔怒:“怎么?你连堵墙都跳不过,还敢小瞧于我?” 辛九连忙拱手:“不敢不敢,在下志在悬壶济世,且身无二技,除了与人医病,再无半分本事,只恐连累了姑娘。” 少女眉头紧蹙:“你就不怕来日他将你剥皮抽筋,灭魂散魄?” 辛九也皱起眉头,昨夜听朱煜说这话时,就觉得后背发凉,今日这少女再度提起,更是令他心惊胆战。 然而,即使真有那一日,也好过跟着这名少女东躲西藏。 再者说,瞧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只怕是因一时激愤才说出此话,或许过不了一时半刻,就要后悔了。 倘若自己当真跟她走,万一被她丢在哪一处荒郊,届时哪还有脸再回朱府? “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朱少主于我有恩,即便有朝一日,我当真失了人性,死于他手,也算报偿了。” “哼!朽木难雕。”少女转身便走。 辛九四下张望,唤道:“姑娘,此间何处啊?” “自去寻人,休来问我。” 第12章 行凶试探,认下东家 辛九无奈,转着圈找到第一次撞到的树,那上面沾着自己的血,然后以树为标,向来路行去。 远处树枝上,朱煜望着远去的少女:“少主越发心软了,似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本该好生教训一番才是。” 朱玉晨露出微笑:“一只刚化形的小妖,尚不知礼数,亦不懂人心,无须与她计较。” “少主,恕奴婢多嘴,方才若是辛郎中随她去了呢?” “那便去了,心不在此,留人何用。” 辛九一路走回药铺,脸上的伤也自行痊愈了。 朱掌柜见他进来,招呼一声,便自顾忙活。 朱三忙沏了盏茶,送到桌上,也便返回拦柜里。 无人问他因何晚来,朱五更是连头都不抬。 时近午时,一人踉跄着奔入门内,直扑在地。 辛九上前查看,只见此人身下有血溢出,忙唤朱三过来帮手。 将人翻过来,见其腹上扎着一柄利刃,许是因扑摔之故,利刃直没至柄。 诊其脉,心肾皆速,命在顷刻之间,忙取银针封穴,缓了血流,再将止血散倒入伤处,命朱三用手按牢,又唤朱五沏了还魂汤,与其灌下。 一应事做完,辛九看着旁边那柄利刃,刃长两寸有余,窄至两指来宽,刀身上打磨出纤细的血槽,刀柄浑圆,没有护手。 这种刀,该不是寻常人所用,倒像是特制的兵刃。 可中刀者,明明是寻常百姓打扮,又是因何被这种刀刺伤呢? 伤口按了一炷香的时间,再诊其脉,已然平稳,看来并未伤及脏腑。 伤者也已苏醒过来,不住地呻吟。 辛九又在他伤口周边穴位下针:“我用银针阻断你的疼感,再将你伤口缝上,但缝合之时还是会感到疼痛,你需忍耐,不可乱动。” 伤者有气无力地应道:“多谢神医。” 唤来朱五,与朱三一同将伤者按住,辛九为其缝针。 门外,一人冷眼旁观,直至伤口缝完,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余家,余二爷余骁虎正在院中练刀,手下进来抱拳:“二爷,属下回来了。” 余骁虎收住势,缓缓吐了口气,旁边的人将刀接过去。 余骁虎走到一旁,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碗:“说。” “禀二爷,那个郎中虽然一身妖气,但不似天生之妖,他的医术不假,确是个郎中,且见血不乱,眼亦不红。” “兵刃留下了?” “留下了。” 余骁虎摆了下手,手下人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那日在官道上初见辛九,余骁虎就觉得不对,此人身上虽有妖气,却是极淡。 按说能化形之妖,不会妖气极淡,若说有些道行,能够隐藏妖气,又何故显露一些? 再加上朱玉晨也在,这事便有蹊跷。 且偷药之事,也与朱玉晨有牵连,余骁虎不得不对辛九的身份存疑。 现在看来,这个辛九,恐怕大有文章。 让手下人当街刺伤百姓,留下兵刃,就是要表明自家的态度,且看朱玉晨如何应对。 那柄伤人的刀,送到了朱玉晨的面前。 朱煜说道:“少主,这是余家的短刃。” 朱玉晨点头,不屑地笑了笑,余家对偷药之事甚是介怀,如今有意试探辛九,便是冲着朱家而来。 “少主……”朱煜欲言又止。 “无妨,他有千般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且看他还要如何。” 辛九在药铺里坐着,心里也在琢磨此事。 伤者说,他只是于街中行走,突然感觉肚腹剧痛,低头看时,就见腹上扎了一柄利刃,当时还能看到一截刀身,只因进门时绊倒,才将利刃完全刺入。 这便表明,刺他之人,并非是想要他性命,若非他慌了神,也不至险些丧命。 既然不是要他性命,那就是冲着药铺来的,更为甚者,是冲着朱家来的。 看来朱玉晨并非有意吓他,看朱家不顺眼的,的确是大有人在。 晚上回到朱府,朱煜来送饭,辛九拱手道:“朱煜姑娘,我想面见朱少主,有事相谈。” “好,我去回话,你先吃饭。” 半个时辰后,朱玉晨来了。 辛九有些意外,他要见主家,主家居然来见他,这份殊荣倒也难得。 拱手招呼:“朱少主。” “嗯。”朱玉晨答应着,走到桌边坐下:“坐,不必拘礼。” 辛九坐在他对面:“朱少主,那柄利刃,可是寻常之物?” “不是寻常之物,是余家的短刃,每个门人都佩着一柄,用于近身搏杀,或是危急之时自裁。” 辛九恍然,既然是余家,那就应该是跟淬魂丹有关系,这就不是他方便问的了。 于是转了话题:“朱少主,在下有一请,想在外院搭个灶,一来不必劳烦四位姐姐送茶送饭,二来在下每日行功,不是每餐必食,不觉饥饿,就不食了。” 朱玉晨眼眸中有精光一闪,微笑着点头:“这个容易,明日便差人弄好,有甚所需,你自往厨下去取便是。” 辛九微笑着点头应承,心里却道,有灶便好,其余的自己买来便是,也花费不了几许银钱,那夜得的一锭金子,尚未兑开,足够度日。 朱玉晨朝门外说道:“取五十两银子来。” 辛九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微笑:“你既要自己开火,我便预支给你月钱,每月五十两,可否?” 辛九倍觉惶恐,拱手道:“太多了,实是愧不敢当。” 朱玉晨笑着摇了下头:“你不嫌少便好,他日若有人高薪聘你,记得先知会我,我再给你涨钱。” 辛九脸现尴尬:“东家说笑了。” 朱玉晨笑:“你倒改口改得快,如此也好,认了我这东家,你也不必再觉得寄人篱下了。” 辛九哂笑,门被推开,朱煜进来,将一大包银子放到桌上,又转身出去了。 朱玉晨起身:“往后有事,不必事先通传,自往后宅寻我便是。” “是。”辛九拱手答应。 送到门外,朱玉晨走了,朱煜却没走,而且还搬来了一把靠椅。 待朱玉晨进了内院的门,朱煜便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本书翻看。 第13章 大疫初起,将府请脉 辛九不明所以:“朱煜姑娘,你这是?” “少主吩咐,近日多事,命我等轮流守着你,你不必管我,自便。” 辛九还是有些诧异。 朱煜抬头看他:“余家盯上你了,若是余家出手,可不似那小妖,只是摔你几回,出出气而已。” 辛九眼眸一滞,她竟知道,万幸没跟那少女走,否则后果堪忧。 回头看了看房间,孤男寡女,请她入室也不妥,可她坐于门外,更深露重,暑气湿寒。 “朱煜姑娘,更深露重,不若你到房中歇息,我于门外行功,可好?” 朱煜嘴边勾起浅浅一抹笑意,嘴上却道:“休要啰嗦,莫扰我。” 辛九不敢再多话,朱煜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绝非常人可想。 回返屋内行功三遍,又搬了圆凳出来练习提纵之法。 至月上中天,玄垚来换朱煜。 玄垚不似朱煜那般安静,不停地指摘辛九,一下是起跳的力度不对,一下是落脚的方位有错,把个辛九说得乱了方寸,十次倒有五次摔下来。 “姑娘,你莫要说了,在下……想清静一会儿。” “哼!不识好歹。” “姑娘恕罪,在下以为,这武功也似医术,所谓师者传术,学者自悟,姑娘且容在下自行琢磨。” “懒得理你。”玄垚起身便走,未及中门又回头:“我去拿糕饼,你要不要吃些?” 辛九拱手:“多谢姑娘好意,在下不饿。” “谁说饿了,只是闲着无趣,随便吃些。” “在下不吃,姑娘自便。” 玄垚走了,辛九赶紧搬着圆凳回房,再将门关上,不练了,再练就要被她吵出脑浆子了。 玄垚回来,见房门紧闭,不由得跺脚,恨声道:“混账东西!” 天明,出得房来,已不见了玄垚,辛九自去药铺应差。 刚到药铺,尚未坐稳,便有一男子,搀扶着一位老者进来:“先生,我爹昨夜还好好的,晨起便咳了血,烦先生给看看。” 让老者坐下,辛九按上其脉门,肺脉虚浮,三焦细数,再翻眼皮,看舌苔,问道:“昨夜吃了何物?” 男子眼神闪烁着答道:“就是寻常吃食。” 辛九心知有异:“老丈似是染了瘟疫,你若不实言告我,恐难寻病因。” 男子一惊,下意识地离老者远了些。 老者叹了口气:“不瞒先生,昨日我儿于路上拾了一只死鸟,我们穷苦人,难得有口肉吃,便将死鸟煮了来吃。” 辛九心下了然,恐怕不是死鸟,而是死鸡才对,因了怕邻里知晓,是以才不敢说,若真是死鸟,又何须隐瞒? 辛九让那男子坐下,给他诊了脉,他倒未见异样。 开了方子,嘱咐男子:“明日晨起再若咳血,速来寻我。” 一头午的时间,来了十余人,皆是这个症状。 朱掌柜心觉有异:“先生,不会有事?” 辛九摇头,他也在忧心,若是当真闹瘟疫,那这一城的百姓,可要吃苦头了。 午后,一队官兵来至药铺门口,一名校尉手持烫金请柬,入得门来,向辛九抱拳:“见过先生,领洪将军令,请先生过府为老夫人诊脉。” 辛九知道不能推辞,背上药箱,跟着官兵走了。 朱有仁给朱三使了个眼色,朱三出得门来,一溜烟跑向朱府报信去了。 到得将军府,校尉于前引路,穿廊过榭,直走了一刻钟才到了后宅,光是中间那个大花园子,就走了一柱香的时间。 将军府之宏巨奢华,实非朱府能比。 洪四权身高八尺,圆脸面赤,身形壮硕,一双虎眼,不怒自威。 穿一身长衫,立于床前。 床上歪着一位老妇人,雍容华贵,只是病气缠面。 校尉近前抱拳,低声道:“将军,辛先生请来了。” 洪四权侧目看了辛九一眼,遂俯身对老妇人说道:“娘,郎中到了,给您老请脉。” “嗯。”老妇人闭着眼睛,轻点了下头。 洪四权扶着老妇人躺下,然后将她的手置于床沿处,转头看辛九:“先生请。” 校尉连忙搬了个圆凳置于床边,又接过辛九的药箱。 辛九坐到床边,先将锦帕盖于老妇人手腕之上,才伸手按脉。 这脉象一探便知,与今日所诊十余人,别无二致。 收回手,辛九问道:“老夫人昨日可是饮了鸡汤,或是食了鸡肉?” 洪四权看向一旁的丫鬟。 丫鬟连忙应声:“老夫人昨日饮了小半碗鸡汤,却未吃肉。” 辛九点头,说道:“此症恐是鸡瘟。” 洪四权一愣,老妇人却道:“荒唐,堂堂将军府,还能吃瘟死的鸡不成?儿啊,将这庸医撵出去。” 洪四权刚要发作,门外有人禀报:“禀将军,朱家公子,朱玉晨求见。” 洪四权冷哼一声:“厅堂奉茶。” 又看了辛九一眼:“你也来。” 进了厅堂,朱玉晨起身抱拳,陪着笑脸招呼道:“洪将军。” 洪四权摆了下手,直接走到主位坐下,看着朱玉晨:“朱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朱玉晨走近两步:“有一事回禀将军,近日城中有妖物作祟,似是禽类,并生鸡瘟,因妖气之故,或可染人。” “哦?有此等事?” 洪四权看向辛九:“先生既知有妖物作祟,何不明言?” 辛九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拿眼看朱玉晨。 朱玉晨微笑着说道:“将军恕罪,他就是我药铺中一名坐堂郎中,哪知什么妖气,只是诊脉断症而已。” 洪四权一脸恍然,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先生妙手,倒是洪某怠慢先生了。” 转而向外喊道:“取诊金来,拿双份。” 朱玉晨抱拳:“不敢领将军赏。” “哎~”洪四权摆手:“又不是给你的,请先生开方。” 辛九拱手:“将军,既是妖气作祟,恐非寻常药物可解……” “正是。”朱玉晨抢过话头:“当以银针刺穴,导以真气,逼出妖气,方可无虞。” 辛九看朱玉晨,真气?肚子里连个屁都没有,哪来的真气? 洪四权颇感好奇,起身道:“先生果然不同凡响,还望先生即刻施术,请!” 第14章 以意行气,有心无力 洪四权当先向门外走去。 辛九拿眼看朱玉晨,一脸你怎能害我的表情。 朱玉晨微笑,走到他身边,轻声耳语:“你每日行功,那是白练的吗?以意行气便可,你若不成,当心小命不保,我可护不了你。” 辛九皱眉,朱玉晨又轻声道:“去呀。” 辛九愕然,用眼神看他,那意思是:你不去吗? “我又不是郎中,怎可擅闯老夫人卧房?” 门外洪四权又唤:“先生,请!” 辛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再回老夫人卧房。 洪四权向老夫人讲明,老夫人说道:“如此,倒是错怪先生了,先生啊。” 辛九应声上前,低头应道:“老夫人。” “我年纪大了,这几日身子又不爽利,方才言语过重,你莫要见怪。” “老夫人折煞小人了,实不敢当。” 洪四权说道:“请先生施术。” 辛九无法,只得开了药箱,取了针包,铺展开来,借着用烛火烧针的空当,在心里琢磨。 朱玉晨说以意行气便可,那便是催动丹田内的温热,导于掌指,施于针上,至于之后如何,也只能再看了。 转来下针,既是妖气作祟,自然是首重宣发,于是便在太渊穴下了一针。 此穴乃肺经原穴,由此穴催气,鼓荡经脉,以助肺气宣发。 下针之后,三指捏针,意守丹田,将丹田那一缕温热之感,导向指尖,再灌入银针之中。 “哎哟……哎哟……” “娘,你怎地了?” “我这胳膊里,像有小虫子在爬,痒得紧。” 辛九不敢说话,凝神专意,唯恐心意一散,气便断绝。 洪四权侧目看他,见他神情专注,便俯身对老夫人说:“娘,先生在用真气给您老袪病,您老忍忍。” “我自知道是先生在为我祛病,你没瞧我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嘛,我便是哎哟两声罢了。” 洪四权忙应道:“是,娘说得是,是儿子多嘴了。” 一盏茶的工夫,老夫人长出一口大气:“先生高明,老婆子这心口啊,不闷了。” 洪四权脸现喜色,看向辛九,见他依然神情专注,额头上满是汗珠,忙对丫鬟说道:“快为先生擦汗。” 丫鬟连忙拈着香帕,小心地将辛九额头的汗珠粘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辛九才撤了针,再按脉门,居然好了! 辛九自己都不相信,居然真的好了! “先生,如何?” 洪四权发问,将辛九惊醒,此间可不是他欣欣然之所,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当下起身拱手:“回将军的话,老夫人已然无虞,我再开个方子,吃上几服药调理便可。” “儿啊。” 洪四权忙俯身应道:“娘。” “如此神医,万莫慢待了人家。” “娘放心,儿子理会得。” 转而回过身来,向辛九摊手道:“先生辛劳,请往厅堂用茶,洪某稍后便来。” 辛九躬身答应:“小人告退。” 回到厅堂,看到朱玉晨坐在椅上,折扇轻摇,满脸笑意。 辛九走到近前,唤道:“东家。” “坐,稍时领了赏,咱们一道回去。” 不多时,洪四权过来,满脸喜色,坐下后看着辛九问道:“先生大才,可愿入我府中做事?” 朱玉晨笑着说道:“将军当着在下的面抢人,于理不合?况且辛郎中虽有医术,却不懂妖邪之事,若非在下提点,怕早被打将出去了。” 洪四权哈哈一笑,向门外吩咐道:“取黄金百两,绢十匹,驾车送先生回去。” 天色向晚,辛九便直接回了朱府,官兵将钱物送入辛九房中,辛九拿了一锭黄金,谢了校尉,送至门外,方才罢了。 回转院中,见朱煜又搬了靠椅坐着看书,便说道:“朱煜姑娘,将军赏了十匹绢,我留着无用,你与姐妹们分了。” 朱煜也不抬头,淡漠应道:“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回头我让她们来取便是。” 辛九不再搭话,自回房去行功。 一夜无话,转过天到药铺应差,昨日那位老者,早早便来了,且不仅是这位老者,昨日取过药的人,亦都相继而来,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辛九便用昨日渡气之法为众人医治,直忙到午后时分,才算将所有人都医治好。 歇了片刻,起身想去方便,突然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悠悠醒转,周身乏力,喉咙干涩,气息不畅。 眼前现出一副娇美的面容,是朱煜。 “你醒了,起来喝水。” 辛九挣扎着要起身,朱煜伸玉臂挽住他双肩,将他扶了起来,顺势坐在床沿上,另一手端着茶碗凑到他嘴边:“喝,温的,不烫。” 辛九勉强抬起手来,扶着茶碗,一口气将茶喝得见底,方才感觉喉咙里好了些。 “还要喝吗?” “嗯。”辛九有气无力地答应。 白钤端着另一碗茶过来,换过朱煜手里的,然后将软靠放在辛九身后。 朱煜又喂他喝了一盏,然后将他靠在软靠上。 辛九喘息片刻才说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朱煜却道:“奉少主之命做事,不敢居功。” 白钤没好气地嗔怪:“你既作死,何不痛快些死掉,没得连累我们。” 朱煜说她:“先生也是一心救人,他初习方术,术业不精,你休逞口舌之利,没得招人嫌恶。” “哼!”白钤转身便走。 “哪去?” “取粥去,你瞧他脸色,便如那饿殍一般模样。” 白钤离开以后,朱煜告诉辛九,因了他连续行针渡气,耗损过大,导致气竭昏厥。 不论人、妖、仙,会渡气以后,首要之事,便是学会如何体察自身的气量,像辛九这样毫无节制地耗损,就算是妖王和仙尊,也一样会气竭。 讲完了这些,朱煜劝诫他:“你有仁心妙手,这本是好事,然则众生攘攘,倾你一人之力,又能救得几人性命?你可知你一睡七日,外面已然满城哀号了。” 辛九看着她,勉力问道:“终是发了大疫吗?” “你且好生休养,恢复元气,此事恐非天地之变,而是人祸。” 第15章 感知妖气,故人来寻 辛九问:“我听东家说,是有妖物作祟,你怎地又说是人祸?” 朱煜摇了下头:“这便不是你当问之事了。” “你只管好生将养,莫再拖累我们便是。”白钤说着话,端着粥进来。 换过朱煜,坐在床沿上,拿起羹匙欲喂辛九。 辛九挣扎着想要坐起,白钤斥道:“别动!撒了粥,瞧我不打你!” 辛九心中好生奇怪,她们明明都是菩萨心肠,为何总要似这般凶神恶煞? 街面上,余家舍药的摊子不计其数,更有静虚门弟子坐镇,为百姓行针把脉。 满城百姓都在为余家传善名,辛九耗尽精力干的那点子事,几乎不值一提了。 将养了两日,基本恢复如常。 于此期间,朱煜常伴床前,给他讲了不少作为妖,应该知道的事情。 辛九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渐与朱煜熟络,便仗着胆子问了出来:“煜儿姑娘,你……是人是妖?” 朱煜不答反问:“我身上可有妖气?” 辛九摇头:“不知。何为妖气?” 朱煜沉吟片刻,站起身走远两步,再转回身,双眼变得赤红,身上有如着了火一般,红云升腾。 “你觉得如何?” 辛九瞪圆了眼睛,声音发颤:“我……我心里怕得紧。” “还有呢?怕,只是灵觉感应到的,再用你的五觉来感知。” 辛九稳了稳神,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似灰烬,又好似发了霉的咸鱼,又好似某种草药的气味。” “妖气的味道。还有呢?” “还有?”辛九有些茫然,还有什么?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耳朵听到的?听什么?要不就是摸一下? “你未觉周身被无形之力束缚吗?” 一经提点,立觉周身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样,越想挣脱,越觉得被裹得紧,而且还有丝丝寒意透肌入骨。 朱煜恢复了常态:“这便是妖气,除了妖气,还有仙气和真气,日后若有机缘,你好自体会。” 辛九心中惴惴不安:“你们都是妖?可东家他……你们都是被东家捉来的?” “就算是,少主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皆发誓效忠于他。” 辛九沉默,如此说来,人并非是三族中最弱的一支,譬如捉妖师,亦是人族,却能降妖除怪,比肩仙门子弟。 朱煜叮嘱他:“你莫可与人胡言,否则易招祸事。” 辛九郑重点头:“你放心,我本也是异类,岂敢胡言乱语。” 门推开,白钤走了进来,看着辛九问道:“你可识得一位名唤秋娘的姑娘?” 辛九一愣:“识得,她怎地了?” “她来寻你了。” 秋娘一路跋涉,形容憔悴,衣衫脏破,见到辛九之时,悲从中来,扑入他怀中放声嚎啕。 见两人相拥甚紧,白钤面色不悦,却被朱煜扯着离开了。 将近半刻钟,秋娘才渐止哭声,抽抽答答地说起了原委。 自他走后的第三天,村里便出了大事,先是村长一家人,莫名被杀死于家中,随后便是闹瘟疫。 因了村长一家人罹难,辛九留给村长的明神液,便也不知所踪。 秋娘把留给她的明神液拿出来救人,却被村人指称偷盗,还疑她杀害了村长一家,欲将她送官。 为保秋娘,曲大叔与村人反目,打伤数人后,将秋娘送出村子,让她来寻辛九。 秋娘无奈,只得一路打听,幸得路人指引,得知苍城府新来了一位辛郎中,医术高明,这才一路跋涉,来在了此地。 说话间,朱煜端着食盘进来,置于桌上:“秋娘姑娘,你怕是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再随我去后宅梳洗。” 秋娘怯生生地看着辛九。 辛九安抚道:“煜儿姑娘是东家的侍女,我若非东家搭救,恐早已死在路上了,快吃些东西,再随煜儿姑娘去后宅梳洗,好生睡上一觉。” 秋娘这才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辛九好不心酸,她向来文静如大家闺秀,此刻却如同饥民饿殍相仿。 当初留与她明神液,本是因了情根深种,欲护她安好,却不想竟害她如厮。 一大碗饭,两盘子菜,顷刻间风卷残云。 随后下意识地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嘴唇,看着辛九说道:“九哥,你要回去救救乡亲,还要与我正名。” 辛九连连点头,朱煜说道:“秋娘姑娘,你一路劳累,先随我去后宅歇息,救人之事,容后再议。” 秋娘点头,她确也支撑不住了。 后宅书房,青樾问朱玉晨:“少主,那位秋娘姑娘,如何处置?” 朱玉晨嗤笑一声:“还能如何?除非向山村无事,否则,只怕日后便要跟着辛九了,难不成还能将她撵出去吗?” 停了片刻,又自语道:“躲这么远还能寻到,也是执着。” 月上梢头,玄垚进了书房:“少主,奴婢回来了。” “如何?” “甚是不妙。” 转过天晨起,朱玉晨唤辛九上路,却未带秋娘,命青樾与玄垚留守家中,带着朱煜和白钤。 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辛九颇为不解,若是四人骑马,岂非更快?又或是跑着,都要比马车快些。 走走歇歇,天色向晚,朱玉晨吩咐在路边休息,将马解开,任其自去闲逛。 白钤在地上铺了席子,朱煜摆上酒具水果。 辛九心中不悦,如此这般,倒是赶着去救人,还是郊游赏景? 朱玉晨似是知他心中所想,说道:“你且安坐,我说与你知晓。” 原来朱玉晨在秋娘到时,便已差玄垚往向山村查探过了,村人之人皆受妖气熏染,成了非生非死之异类。 之所以还要去向山村,是因辛九是郎中,此症罕见,该去见识一番,这也是不带秋娘同去的缘故。 辛九心中大恸:“非生非死是何意?” 朱玉晨叹了口气:“便是行尸。” 辛九愕然,医书上有载:尸厥脉动而无气,是为行尸。 便是说,人还有脉,尚能行动,却已然毫无意识,神魂皆散,更无人性。 想起之前朱煜曾说,此事恐非天地之变,而是人祸,不免脱口问道:“怎会如此?可是有人蓄意为之?” 第16章 世道人心,火烧药场 朱玉晨面色阴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吟片刻才开口:“我虽命人查访多日,却无实证,不过你可还记得,那晚于官道之上,遇见余家二爷的事。” 那晚余骁虎与他们背向而行,其所往之处无非两地,一是静虚门,二便是苍雾山。 而向山村,便紧临苍雾山。 余家三子一女,老大余骁龙,乃静虚门外门弟子。 老三余骁豹,乃京畿营骁骑将军。 独女余啸凤,精于炼制丹药,却不知师从何门,也少于市面走动。 老二余骁虎独撑家业,坐镇苍城府,从者众多。 辛九愕然,这是捉妖师?还是一方豪强? 问:“东家是怀疑余骁虎加害向山村?” 朱玉晨挑了挑眉毛,冷声道:“何止是向山村,只恐苍城府之事,便是余家弄出来的。” “为何?只为图个善名?” 朱玉晨笑,半是无奈,半是嘲讽。 如此做,其利有三。 一者,余家自是能图个善名,惠泽一方,万人称颂。 二者,苍城府有难,静虚门来救,余家大爷便可借此得仙门赏识,有望入内门修炼。 三者,余家三爷为官,自是与苍城府知府多有勾连,只需苍城知府上报朝廷,言说苍城府闹灾,拨下的赈灾钱款,余家便可分得一份。 辛九暗暗心惊,这世道人心,险恶至此! 朱玉晨微眯双眼,望向苍雾山方向,悠悠说道:“向山村,怕不是他们试药之所在。” 此话犹如醍醐灌顶,辛九心中豁然开朗。 苍城府居者众多,数以万计,若要投毒,必要先寻一个人少之处,免得药性太烈,闹出大事,不好收拾。 “东家,倘若当真是余家所为,可有处置之法?” 朱玉晨笑了笑:“我家祖上也曾做过官,虽现下家道中落,但于京中还是有些往来,若有实证,自有投处,只是……能否处置,却不敢言说。” 辛九沉默,他生来便处乡野,于此等朝政权谋之事,也只在戏文里听过,如今却仿佛置身其中,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朱玉晨洒然一笑,举杯道:“世事无常,命由天定,不若一醉解忧。” 辛九双手捧杯,与他互敬,而后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向山村遭难,他哪有心思饮酒? 只可恨那造孽之人,该当千刀万剐! 马车行到斩妖镇时,天方过午,朱玉晨却要住店。 辛九知他自有安排,也不多问,跟着便是。 只是朱玉晨只要了两间房,让朱煜与辛九同住一间。 辛九好不尴尬,进了房间后,有些扭捏。 朱煜嗔怪道:“瞧你那模样,生了什么歹心?你道少主当真是要住店不成?入夜便要去向山村查探,你快收了心,好生歇息一会子。” 辛九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朱煜坐到桌边,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又说道:“此行凶险,你一不可高声,二不可远离,记住了?” “是,记住了。” “快去床上行功,莫杵在那里瞧着我,我又不是你那久别重逢的妹子。” 辛九一怔,这话说得,好似拈酸吃醋一般。 月上梢头,隔壁房间轻敲两声,朱煜拉起辛九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把辛九扔了下去。 辛九倒是好记性,虽然吓得心跳如数,却只张嘴,不出声。 白钤站在下面等着,待他落到脸前,才伸手抄他腋下,托着他双脚落地。 朱玉晨微微皱眉:“你扔他做甚?抱着他也便下来了。” 朱煜低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辛九稳了稳神:“实则,我也可自己跳下来,就算摔上一跤,也是无妨。” 朱煜斜眼瞪他,辛九连忙闭嘴。 四人施展开脚力,只一柱香的工夫,便到了向山村左近。 村子周围设了围栏,将村子团团围住,外面还有官兵的营帐,更有小队官兵巡夜。 辛九拿眼看朱玉晨,这般景象,又是何意? 朱玉晨轻声说道:“来晚了,看来他们是想将此处变为药场。” 辛九瞪圆了眼睛看他,不敢言语。 朱玉晨摇了摇头:“你三人稍待,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辛九惊得四处乱看,朱煜轻拍了他一下:“莫慌,无事。” 村子里,村民漫无目的地走动,身上缠着枝蔓,而根茎却扎在心口处。 朱玉晨轻叹一声,挥了下手。 无端火起,将整个村子吞没。 “走水了!快救火呀!” 巡夜的官兵一边敲锣一边叫喊,营帐里的官兵都跑了出来,却只能看着火焰冲天,不敢近前。 朱玉晨返来,叫上三人,回斩妖镇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里,辛九才发问:“东家,是你放的火?” 朱玉晨点头,村民皆成药尸,烧了他们,好得解脱。 药尸与行尸不同,行尸无知无识,只是能动的死人,而药尸为了养药,必要留下一缕神识。 这些药尸来回行走,并非是因本性,而是因那噬魂草根茎的钻心之痛。 玄垚来查探之时,应是噬魂草尚未出芽,故而以为是行尸。 辛九心胸愤懑,语气冰冷:“东家,你该让我瞧瞧的。” “还有机会,他们皆是你的乡邻,我怕你瞧他们,会心神不宁。” 辛九看他,还有机会?莫非不只这一处药场? “这一次余家舍药,怕是花费不菲,否则也不会这般急着补药。” “我学医多年,从未听过噬魂草,那是何物?” “这种草药本就不是凡间之物,自然不会录入医书之中。” 噬魂草原叫腐尸草,是仙族用来处置肉身的一种仙草,但不知被哪个精修丹术的人拿来试药,结果发现竟有奇效。 后经多年研究,发现将其值于活人心内,可得生者之气,于炼制丹药大有裨益。 只是此法残酷非常,仙族弃而不用,辗转落入人族之手,其中种种因由,已无人知晓。 余家所制淬魂丹,其中一味主药,便是噬魂草。 辛九一阵干呕,他竟吃了这种东西! 朱玉晨叹息一声:“仙族虽弃用此法,却对淬魂丹趋之若鹜,实是因人本灵根,人之生气,便是天元之气,妖可夺之,仙却不能,而噬魂草,便成了接引之物。” 第17章 投石问路,惹祸上身 辛九有些恼怒:“那服用淬魂丹,便是如同吃人一般?” 朱玉晨眨了眨眼:“也对,噬魂草不仅夺人生气,还以血肉为养,确是如同吃人一般。” 辛九又是一阵干呕,此番更甚。 朱煜轻拍他后背,轻声叹息:“你已是妖,吃人便吃人了,连仙族都服用淬魂丹,你又何须秉此执念?” 白钤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喝口水,压一压。” 朱玉晨起身:“乏了,钤儿,回房。” “是。”白钤答应一声,跟着朱玉晨离开。 朱煜轻抚辛九后背,问道:“好些吗?” 辛九涕泪横流,借着干呕之机,满心愤懑化为眼泪,无声流淌。 他出生的村子,他熟识的乡邻,他的一应过往,尽化灰烬。 这一夜,朱煜一改平日里的冷漠神情,陪着辛九谈谈说说,直至天明。 余家二爷起身洗漱,门外有人禀报:“二爷,向山村来人,说有急事。” 余骁虎微一皱眉:“叫进来。” “是。”外面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时,领来一人,在门外抱拳:“二爷,昨夜药场起火,全烧了。” 余骁虎眉头一紧,全烧了? 摆了下手,伺候他的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进来说。” 人进来,单膝跪地:“二爷,昨夜亥时二刻,药场突然起火,火势极旺,扑救不及,全都烧没了。” 余骁虎若有所思:“你是说,方一起火,便火势极旺?” “是。” 余骁虎点了点头:“下去。” 来人退出去,余骁虎又吩咐道:“备马。” 余骁虎出得门来,催马直奔朱府,来至门前下马,上前扣门。 不一会儿,门开,青樾翩然施礼:“余二爷,这般早?我家少主尚未起身呢。” 余骁虎呵呵一笑:“闲来无事,来找朱少主闲聊几句,既然他尚未起身,我等他便是。” 青樾微笑,侧身引路:“余二爷请。” 进了门,余骁虎侧目看向辛九的房间:“辛郎中也还未起?” “前两日向山村来人,说是村子闹了瘟疫,他向少主告了假,回去救治乡邻了。” “哦?原来出门去了。少时我得说说朱少主,咱苍城府也在闹灾,他把个神医差去向山村,谁来管苍城百姓啊?” 青樾巧笑嫣然:“余二爷真是会说笑,苍城府有您坐镇,还要他一个小郎中何用?” 余骁虎哈哈笑了两声,跟着青樾进了厅堂。 坐下后,青樾给上了茶:“余二爷稍坐,我去唤少主。” “不必了,我来了。” 余骁虎起身相迎,朱玉晨笑着拱手:“二哥今日有闲呀,快请坐。” 两相坐下,余骁虎笑问:“我说朱老弟,你这府上,怎地连个门子都没有?” “二哥不知,我这一年也来不了几位客,只我自己出出进进,放个门子,倒是麻烦。” “倒也是。朱老弟,眼下大疫,怎不见你舍药?” “我于医术只知皮毛,药这东西,岂敢乱舍,又不是粥,只管吃就是了。” 余骁虎呵呵一笑:“朱老弟家中不是有一位神医嘛。” “你说辛九啊,提起他我便有气,前些日子把自己累倒了,还要我差侍女照料,这刚好,向山村又来人找,这不前两日告了假,回向山村去了。” “哦?辛郎中是向山村人?” “是啊,他家世代于向山村行医,若非转化成妖,他也不会离开向山村。” 两人谈谈说说,转眼大半个时辰。 余骁虎起身说道:“叨扰半日,这便告辞了。” 朱玉晨起身摊手:“我送二哥。” 客栈里不见了朱玉晨,辛九问朱煜:“怎不见东家?” “你莫问,有我陪着你,慌什么?” 朱煜驾车,两人回返苍城府,行至半路,十二名黑衣人堵住了官道,皆是黑巾蒙面,手提钢刀。 朱煜不仅不勒缰绳,反倒催马急行。 一名黑衣人抬手一镖,打向马眼。 朱煜屈指一弹,一道指风,将飞镖击落。 所有黑衣人同时一惊,马车已然到了近前。 两名黑衣人举刀欲斩马腿,朱煜挥了下手,两人身上同时起火。 惨叫声中,马车冲过人墙,绝尘而去。 辛九在车厢里紧抓着厢栏,慌张地问道:“煜儿姑娘,这些人应是余家所差?你显露了法术,不怕惹祸上身吗?” “就是要惹祸上身。” “为何?” “让他们以为药场是我烧的,便不会寻你麻烦,亦不会寻少主麻烦。” 辛九皱眉:“不会寻我麻烦倒是应该,怎会不寻东家麻烦?” “我不过是个侍女,少主只需说不知情便了,瞧着少主的脸面,他余家也不能将我怎样,况且他们行不义之事,还敢找上门论理吗?” 辛九恍然,朱玉晨这一手,确是高明,余家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手下回报,未能拦截辛九,反有两人被烧死。 余骁虎问明了原委,冷笑一声:“朱家果然藏龙卧虎,区区一名侍女,竟有此等手段。” 亲信余忠问道:“二爷,可要将那侍女……” 余骁虎抬了下手,阻了他的话:“不可动她,虽是侍女,却是朱玉晨的近人,动了她,便是与朱家撕破了脸,为了一个小小的药场,不值。” 回到朱府,秋娘来问情况,辛九不忍实言,只说官兵为阻瘟疫扩散,杀了村民,烧了村子。 秋娘大恸昏厥,辛九忙将她抱于床上,行针施救。 朱煜一声不响地离去,将房门带上。 秋娘悠悠醒转,坐起身搂住辛九,哭得泪人相仿。 官兵杀人烧村,她不仅是痛失双亲,更是无家可归,这让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活呀? “秋娘,世事无常,莫要过分伤心了,回头我向东家求告,让你在这府里应差。” “不。”秋娘执拗地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九哥,我心里明白,你我已然人妖殊途,但我不愿去给人家做丫鬟,我跟你学医,你管我饭,我帮你洗洗涮涮,你给我些工钱,我租个窝棚便好。” 这话说得辛九心里如刀绞一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自幼相熟,如今同是沦落天涯,我岂会不理你?但凡我有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饿着,你既不愿入府,我便在这屋里再加一张床,拉个帘子便是。” 第18章 靡靡之音,罗刹勾魂 “九哥。”秋娘再度放声嚎啕。 辛九也是心酸神伤,相拥无言。 房门轻叩,朱煜推门进来:“辛郎中,少主吩咐,秋娘姑娘已然无家可归,便在后宅安家,一应用度皆归府里,只不过,要从你月钱里扣十两银子,可好?” 辛九连忙应道:“多谢东家。” 秋娘惊得两眼发直,要扣十两银子的月钱?那他一个月挣多少银子? 朱煜走上前来,瞪了辛九一眼,转而和颜悦色地看着秋娘:“秋娘姑娘,你以后便是府上的客人,随我去见见少主。” 秋娘看辛九,辛九点头。 朱煜冷声道:“辛郎中,你可否让一让?否则秋娘姑娘如何能下得床来?” 辛九连忙起身让到一旁,朱煜又换了一副笑脸,搀扶着秋娘下床,向外走去。 辛九有些茫然,总觉得朱煜似乎对他有意,是错觉? 转天上工,刚到药铺,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便走了进来,向着辛九盈盈施礼:“先生,我家小姐身子不适,还请先生过府给瞧瞧。” 辛九皱眉,他是药铺的坐堂先生,并非医馆的郎中,一般来说,是不出诊的,除非是像洪将军那样的人物,才不得不去。 见辛九神色为难,丫鬟又说道:“先生,我们也请了几位郎中,实在是都瞧不出什么来,听说先生你医术高明,这才前来相请,还望先生慈悲,行个方便。” 说完,从腰间取出一小锭金子,放在诊台上。 辛九连忙推辞:“姑娘,你且将钱物收好,待我诊了脉,开了方子,对了症才算数。” 丫鬟嫣然一笑,又将金子拿回,再次施礼:“有劳先生了,马车就在外面,先生请。” 坐着马车,穿街过巷,繁华渐褪,曲径通幽,停在了一处别院门口。 这处宅子极为僻静,门前一排柳树,荫蔽围墙,朱门上悬着一块匾,写着雨轩两个字。 丫鬟跳下车,取了脚凳,伸手搀扶辛九下来,然后扣开宅门,引着辛九入内。 迎门一扇影壁,上雕雨打梨花。 转过影壁,是一方院落,西边有竹,竹中有亭,东边有塘,塘上有榭。 穿月门,正房两层,配东西厢房,院中左右各有一座花坛,花香正浓。 跟着丫鬟上二楼,推开镂花双扇门,一阵异香扑鼻。 当中一扇屏风,上画牡丹争艳。 丫鬟望着屏风后面唤道:“小姐,朱家药铺的辛先生来了。” “请。”里面答话,声音好似雨打清泉,幽谷莺啼,煞是好听。 跟着丫鬟转过屏风,看到一卷珠帘,帘后有一座罗帐,红幔铺地,床上有一女子半倚软枕,体态玲珑。 辛九顿感心慌气乱,忙低下头,不去看那红尘倩影。 跟着走到床边,丫鬟搬了圆凳来:“先生请坐。” 而后又伸手进红幔中,拉出一只玉手,肤若凝脂,玉指纤纤。 辛九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盖在那只玉手上,然后按上脉门。 这一按,之前的心猿意马顷刻化为乌有,这位小姐的脉象极为不妙,心脉急促,肝脉沉实,此乃中毒之象,且是慢性毒药。 辛九皱眉,小姐发问:“先生,何以不语?” 辛九收回手:“小姐,你是否觉得身重不起,双腿沉溺,二目干涩,头颈僵硬?” “先生高明,说得一样不差。” “小姐,据脉象而论,你是中了毒。” “哦。”小姐答得极为平淡:“还请先生施救。” 辛九倒是愣住了,难不成她知道自己中了毒? “敢问小姐,你可是知道自己中了慢性毒药?” “是,只是不知当如何解,还望先生搭救。” “那你可知,你中得是何毒药?” “不知。” 辛九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中毒多久了?” “亦不知,只是近一年多,才觉得身子不适。” “敢问小姐,平时都做些什么?” “读书,写字,偶尔也做做女红。” “还有呢?如何中得毒?” “再就是偶尔去家父的丹房中,帮着扇扇炉火,或是替家父守着丹炉,家父崇信丹术,对丹房尤为看重,是以不准下人进丹房,便只能由我去做。” 辛九恍然,原来如此:“小姐,我断你久经丹药之气熏蒸,是以中了百草之毒。” “那敢问先生,要如何解呢?” 辛九沉思,她中百草之毒,如再吃药,只怕是雪上加霜,火中添柴,倒是那银针渡气之法,或可一用。 “小姐,我断你中百草之毒,那便不可给你开方下药,我有一法,以银针渡气,或可一试,不知小姐敢试否?” “但凭先生决断。” 辛九取出针包,铺展开来,一边烧针,一边对丫鬟说:“需在双腿上下针,你且搬个脚踏来。” 丫鬟一愣,要在双腿上下针?那不是要赤足祼腿给他看吗? “小姐?” “问我做甚,依着先生吩咐便是。” “是。”丫鬟答应,搬来脚踏,又钻进红幔中,忙活了一阵,将小姐一双白得发亮的玉腿,摆在了脚踏上。 辛九心无旁骛,于他而言,这腿再怎么诱人,只要里面有毒,他就动不起心思来。 针下三阴交,此穴会三阴脉,以此穴为基,将肝肾之毒引出,注于涌泉,散于无形。 意守丹田,渡气入针。 “啊!哎呀……红儿……啊!” “先生!这是?” “你莫吵先生,快来按住我,啊!” 靡靡之音,于辛九而言,好似罗刹嘶吼,他的心思,全在毒上。 一刻钟,小姐声音虚弱:“先生且住,奴家实是受不得了。” 辛九起了针,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小姐,你且缓上一刻,另一条腿还需一刻钟。” “红儿,去给先生沏茶。” “是。”红儿嘴里答应,手上将小姐的双腿抱了,放回红幔之中,而后才去沏茶。 片刻端过茶来:“先生辛苦,请用茶。” “多谢。”辛九接过来,确也是口干舌燥,掀开碗盖吹了吹,饮了一大口。 这茶清香扑鼻,甘苦相间,入喉温润,回味绵长。 “好茶,敢问此茶何名?” “此茶名为妖丹茶。” 第19章 因祸得福,千年妖力 辛九一愣,妖丹茶?何意? 红幔分开,小姐走下床来,花容月貌,袅袅婷婷,一袭薄纱罩着粉色中衣,赤着双足,翩翩如月中仙子。 辛九却紧锁眉头,感觉五脏之内有一股气息在乱蹿。 “先生果然是圣手,只可惜转化成妖,不知喝了这妖丹茶,你可会失了本性?” 辛九猛然抬头看她:“你是余家小姐?” 余啸凤嫣然一笑:“如此看来,朱玉晨当真是看重于你,在这苍城府,鲜有人知我的底细,你却能猜出我的身份。” 辛九开始气息短促,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膨胀。 “不过我还得谢你,若非你教我法子,我这因炼制丹药而积下的毒,怕是无解了。” 辛九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若隐若现的玲珑玉体,心里不由得一阵阵躁动。 余啸凤俯下身,几乎贴着他的脸,凑到他耳边细语:“我好看吗?” 辛九咬着牙回道:“若论姿容,你不过末流而已。” 余啸凤眼眸一滞,随即不怒反笑,直起身退了一步,看着他:“那我倒想听听,先生之红颜几何呀?” 辛九用厌恶的眼神看她:“一者朱煜,二者青樾,三者白钤,四者玄垚,五者秋娘,你不过狐媚之相,难登厅堂。” “混账!”余啸凤扇了辛九一记耳光。 说她狐媚倒也罢了,居然排出这一堆人来,她堂堂余家小姐,竟要去跟侍女村姑相提并论? “你敢打我!”辛九猛然起身,一伸手掐住了她的粉颈,踏前一步,将她按倒在罗帐之中。 余啸凤不惊不怒,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丫鬟站在一旁,像被定身了一样,不语不动。 仅存的理智提醒辛九,这是一个圈套,她是余家小姐,绝不会以身犯险,必有后手。 强迫自己放开手,步履沉重地后退。 余啸凤坐了起来,双手分开红幔,看着辛九:“你居然还能守住本性,实是不易。” “我一心为你驱毒,你因何害我?” 余啸凤巧笑嫣然:“辛先生,你可错怪奴家了,奴家一番好意而已,你既已成妖,喝下这妖丹茶,只会增强你的妖力,怎说是害你?可真是冤枉奴家了。” 她故意以靡靡之音诱迫辛九,听在耳中,辛九自觉血脉喷张,已是难能自控。 猛然想起吐纳之法,立时席地而坐,手掐法诀,开始行功。 “哟~辛先生,这般光景,你倒还有心思练功呀?” 辛九默念:五识空灵,心锁神意,肝藏魂命,气自肺下,力成脾中,肾水通达,万念息声。 随着默念,已然听不到余啸凤的话语,体内气息流转,逐渐将那股混乱之力融合,化为清流,疏于百骸。 “这是……这是?”余啸凤惊得坐到了床上。 辛九周身亮起一抹金光,绯红的肤色逐渐还原,额头暴起的青筋也消了下去。 待得辛九睁开眼睛,余啸凤问道:“你练得可是仙族上三门的功法?” 辛九不答,站起身收拾针包,装入药箱。 “我问你话呢!” 辛九依然不答,背起药箱便往外走。 丫鬟一闪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辛九一伸手,丫鬟立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控住,动弹不得。 辛九将手往旁边一挥,丫鬟便被移到了一旁,惊呼:“小姐!” 余啸凤盯着辛九的背影:“辛九,我助你妖丹,却换不来你一句话吗?你可知千年妖丹,得之不易,你吃了不仅无事,反倒精进了功力,也该算我一份功劳。” “玄真门。” 辛九说完,扬长而去。 一路跑回朱府,直往后宅来寻朱煜,拉着朱煜的手又往前院去,秋娘怔怔地看着两人,不免心中酸楚。 不是人妖殊途吗?怎便和朱煜这般要好? 然则朱煜虽是侍女,却貌若天仙,终是比她这个村姑要强得太多了。 直过了中门,朱煜才开口:“你身上的妖气竟有千年之巨,出了何事?” 辛九将朱煜拉入房中,才细说始末。 朱煜听完之后,恨声道:“余家好不歹毒,万幸你有玄真门秘法,否则少主便要亲手斩你于剑下了。” 经她提点,辛九猛然醒悟,原来是要让他失了人性,逼着朱玉晨亲手杀他,如此也便败坏了朱玉晨的名声。 朱煜又说:“我教你收敛妖气之法,你尽快练熟,似你这般妖气,必会引来高人降妖,届时便不妙了。” 辛九连连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传了辛九术法,让他自行修炼,朱煜回返后宅,寻着秋娘解释:“你莫多心,他是遇着事了,而且……” 朱煜顿住,退了一步,双目赤红,周身红云升腾:“我也是妖。” 秋娘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在扶栏上,退无可退才停住,眼中见泪,浑身发颤。 朱煜恢复如常,温言道:“你莫怕,我若想害你,何须等到今日,我只是怕你疑心,顾影自怜,才说与你知晓。” 秋娘泪流满面,一则是受了惊吓,二则是知晓了朱煜的身份,更觉自己无望,但还是感念她的好意,哽咽道:“多谢姐姐实言相告。” 辛九这一日未再出屋,直至天将破晓,方才睁开双眼,眼中青光一闪,随即湮没。 搬了圆凳出来,轻而易举地跳了上去,稳稳站住,此间便觉得不是跳上来的,而是移了上来。 随即看向墙头,意动气随,轻易便飘上了墙头,居高远眺,心意舒畅。 “上来。” 背后有人说话,辛九回头,见朱煜坐于屋顶,原来她一直守着自己。 当下飘身而上,立于朱煜面前,心中莫名欢喜。 朱煜翻了个白眼,嗔道:“瞧你那样子,好没见识。” 辛九心里一动,这话,这语气,似乎何时曾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煜儿姑娘,你教我武功可好?” “这世间哪有什么武功,不过是气随意动,力出股肱,别人打你,你要么闪躲,要么回击,力大制胜,速急制胜,能捱亦可制胜。” “能捱?” “是啊,捱到对手气竭力竭,你尚有余力,便可轻易取胜。” 第20章 车中袪毒,草菅人命 辛九失笑,这也行? 朱煜倏然起身,一掌击向他胸口。 辛九急闪身,旋了两圈,脚不滑,身不晃,心也不惊。 朱煜连攻数招,尽皆落空,停手说道:“这便是武功,你有了千年妖力,自然便有了千年身手。” “这么说,我能与你一样?” 朱煜身形一晃,一指点在他胸口。 辛九倒飞出去,平着摔到院中。 “哎呀……还是差得远呢。” 朱煜轻笑一声,回向后宅去了。 中门门响,秋娘捧着食盘出来:“九哥,你为何躺在地上?” 辛九身体笔直地站起来,哂笑道:“无事,刚与煜儿姑娘对练,被她从房顶打落下来。” 秋娘神色一暗:“吃饭。” “秋娘,往后不必为我备饭,我如今不是每餐必食。” 秋娘心里一阵委屈,嗔道:“那你吃是不吃?” “吃。只是往后……” 秋娘不等他说完,将食盘搥进他怀里,转身便走了。 辛九轻叹:“安能不晓其中意,只叹天意戏苍生。” 吃了饭去上工,看了两个病患,喝了半盏茶,红儿走了进来。 辛九皱眉,又来做甚? “先生,我家小姐在外面车中,请先生诊治。” 辛九不理她。 “先生若是不肯,便砸了你这药铺。” 辛九眼中青光一闪,红儿惊得倒退了一步,随即似委屈,似娇蛮地嗔道:“你吓我也无用,你欠我家小姐的,便得还。” 店中人都投来异样目光,辛九哭笑不得,拿起针包出了门,上了马车。 余啸凤也不见外,直接将腿放到他的膝上。 辛九也不说话,取针便要刺穴。 “先生,不烧针吗?” “你毒入精血,还怕这针不干净吗?” 说完下了针,催动内息,开始导气。 “嗯!”余啸凤咬着嘴唇闷哼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毕竟是在长街之上,她怎敢如在家中那般肆意呻吟,然则辛九今日已有千年妖力,内息鼓荡间,好似刃风扫雪,催花破蕊。 “贼子,你这是存心整治我!” 余啸凤恨得牙根痒痒,直想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足足一刻钟,余啸凤香汗淋漓,嘴唇都咬出了血,辛九才止了内息,起了针。 “你体内之毒已然绝尽,往后莫再来扰我。” 说完便掀帘下车。 “贼子,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回向余府,进门后直奔书房:“二哥!” 余骁虎一愣:“小妹,你这是怎地了?” “那个辛九,居然会玄真门秘法,喝了我的妖丹茶,不仅无事,反倒功力大增,你赔我千年妖丹。” “当真?”余骁虎眼中精光闪动。 难怪朱玉晨把辛九当个宝,居然会玄真门秘法,这是何等机缘? “自然当真,他便是在我眼前运功,我瞧着他身上现出金光,而后我问他,他也亲口应承,乃是玄真门秘法,红儿,你也听到了。” “是,那贼子行功过后,便有了千年妖力,小姐都无法阻其离去。” 余骁虎眉头深锁,能在顷刻之间融合千年妖丹,若非有仙门秘法,就凭他一个人转妖的杂种,断然无法做到! “你赔我千年妖丹!” “你莫吵,赔你就是,你且回去,我要去寻大哥。” “你不可杀了那贼子,我留他还有用处。” “有无用处,不由你说,能留与否,问过大哥才知。” 余骁龙便在舍药的摊子边坐诊,听完余骁虎之言,沉吟半晌:“我知道了,你莫可轻动,待我归来。” 说罢起身,上了马,向城外而去。 申时许,药铺里客人不多,辛九惦着修炼隐藏妖气之法,便想回去。 起身道:“朱掌柜,我看店内也无事……” 话未说完,门外一阵喧哗,抬进来一名男子,满脸鲜血,气息奄奄。 辛九忙上前诊脉,竟已断绝,再探鼻息,气若游丝,命已难救。 随行的妇人跪地哀求:“神医,快救救我丈夫。” 辛九黯然摇头:“大嫂,脉已断绝,我无力回天了。” “啊……天杀的许茂文呀,你不得好死呀!” 辛九皱眉,又是许茂文? 朱有仁上前打探,问一名抬人者:“这位大哥,这是出了何事?” “唉……”那人重重一声叹息。 这夫妻二人归家,路遇许茂文,只因挡了他的路,便被家丁围殴。 打了人不算,还不准就近寻医,指明让抬到朱氏药铺,找辛郎中医治。 许家的家丁一路跟随,直到看见朱氏药铺才离去。 若非这一路耽搁,怕这人也死不了。 辛九眼中青光迸现,周身妖气蒸腾,这姓许的前番刁难不成,今日又害人丧命。 这般禽兽,竟无人管束,还有何王法天理可言! 铺内之人相继缩身抱臂:“咦,怎地突然身上发冷?” “可说呢,莫不是冤魂不散。” 一句话,铺里的人慌乱着逃了出去,只剩那妇人,伏在丈夫的尸身上痛哭不止。 朱有仁对辛九说:“先生,你且回府歇息,此间事交由我来处置。” 辛九压下心头怒火,点了点头:“有劳掌柜。” 回到府中,已然无心修炼,他自幼在向山村长大,只知乡邻和睦,世道清明。 谁曾想,这繁华之所,竟如此的险恶。 横行无忌,草菅人命者有之。 图谋私利,设局害人者有之。 自己虽有千年妖力,却不敢为死者鸣冤,为苦主出头。 这世道,究竟当如何处之? 外面咕咚一声,辛九一愣,什么物事?莫非当真进来狗熊了? 开门来看,竟是那个小妖女,趴在地上,正向他爬过来,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眼前人影一闪,朱煜到了近前:“你快救她,我来善后。” 辛九忙将她抱起,返回房间。 朱煜抬手一抹,地上的血痕消失不见,又跳上墙头查看,再跳出墙外,将外面的血迹除掉。 辛九见她腹下有大片血污,便打来水,解开她的衣衫,将伤处擦洗干净,竟是一道两寸有余的刀伤。 小妖女看着辛九,气力不继地问道:“你做什么?” “救你。” “你怎能解我衣衫?” “不见伤处,如何救治?” 第21章 因缘羁绊,记名弟子 取了银针,止了血流,再将伤药倒于伤处,用手按住。 小妖女皱眉痛哼,骂道:“贼杀才,你要弄死我了。” “你省省力气。” “你我皆是妖,何用这凡人医治之法?你当真不懂吗?” 辛九用力按着伤处:“我只会这样治,你既然来找我,便该想到此节。” “谁来找你?我不过是路过,不小心摔下来罢了,哪个要你来救了?” 辛九不再说话,调动内息,注于掌心,灌注到伤处。 灼热如炙,小妖女呻吟一声,骂道:“贼杀才,刚还说不懂,现下又用妖力。” “我刚想起来,便试上一试。” “贼杀才,你拿我试手?” “你再敢骂我,我便将你的肠子抽出来。” 小妖女抬手要打他,辛九眼中青光一闪,周身妖气蒸腾。 小妖女愣住,半晌才惊问道:“你竟有千年妖力?那上一次,你为何任由我摔打?对了!你不是说,你是人转妖吗?还是刚刚转成,怎会有千年妖力?” 辛九收了妖气,淡然回道:“上次还没有,否则岂会任你欺凌。” “上次还没有?那这才几日,你如何便有了千年妖力?” “与你无关。” 辛九抬起手看了一眼,伤处已然愈合,便转身洗手,冷不防被踹了一脚,连人带盆摔在地上。 “千年妖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愚钝。” 朱煜推门进来,看到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衣衫不整,皱眉道:“怎么回事?” 辛九站起来,回头瞪着小妖女:“她趁我洗手之际,于身后踹我。” 小妖女一脸惶恐地看着朱煜,解释道:“我是见他有千年妖力,便试他一试。” 朱煜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冷声说道:“伤已痊愈,你走。” 小妖女有些纠结,低声道:“外面有人捉我,能否让我在此避上一避?” “你又做了何事?” “偷药,上次偷的药,被他吃了。” 说完看向辛九,猛然醒悟:“哦!你吃了淬魂丹,便有了千年妖力!你赔我淬魂丹!” “蠢货。”朱煜冷眼相对:“淬魂丹只能淬魂洗神,助益修炼,哪会增强妖力。” 小妖女低下头,嘴里小声嘟囔。 “把衣衫系好,随我来。” “他解的。”小妖女嘟囔了一句,系好衣衫,走向朱煜。 朱煜也不看辛九,转身出门。 小妖女走到辛九身边,轻声说道:“你吃了我的淬魂丹,却救了我一命,咱们两不相欠,前事一笔勾销。” 辛九冷着脸:“好走不送,再莫来扰我清静。” 小妖女瞪眼:“谁稀罕?哼!” 余骁龙回到了静虚门,拜见师尊武阳真人,将辛九一事细说分明。 武阳真人微微皱眉:“你家小妹为何要给他喝妖丹茶?” “禀师尊,皆因俗世纠葛,我余家与朱家,一向多有摩擦,是以我家小妹气不过,便想除掉辛九。” 武阳真人摇了摇头:“你与我说此事,意欲何为?” “禀师尊,弟子是想,若是将辛九收为外门弟子,我静虚门便有了玄真门的秘法,不仅有助于门人修炼,或可提升本门之地位。” 武阳真人沉思片刻:“兹事体大,还需回禀掌门,你先下去。” 打发了余骁龙,武阳真人来见掌门静缘真人,如实讲明。 静缘真人摇头:“人转妖,亦是妖,收妖入门,史无前例,况且他所言是否属实,尚需查证,玄真门乃上三门之首,岂会与一只小妖有牵连?更不会将本门秘法传与他。” 武阳真人垂手而立:“师尊说得极是,弟子也是这般想,然则余骁龙言之凿凿,他们家精修道法多年,应该不会走眼才对。” 静缘真人沉思片刻:“既是你外门之事,你便去一趟玄真门,将此事告知玄青真君。” “是,弟子领命。” 退出静室,武阳真人御剑而起,直向玄真门而去。 到得山下,收起法术,向山顶起手:“静虚门弟子武阳,拜见玄青真君。” 不多时,一名弟子从山顶御剑而下,至武阳面前起手:“见过武阳真人,请随我来。” 武阳这才再次御剑,随着弟子上山。 见到玄青真君,将事说清,武阳便退下山来,御剑回门。 玄青真君以玄宏法音说道:“何人去过苍雾山左近的向山村,自来见我。” 苏凛正在左侧峰静修,听到法音,不免心中一颤。 他当日传授辛九吐纳之法时,有些神志不清,好似有人在他脑中唆使他这般做。 之后回到玄真门,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但也不敢与人言说,只能寄望于辛九修炼不成,或是哪天死于非命。 来至玄真大殿,殿内竟只有玄青真君一人,平日里坐于两侧的师叔伯们,全都不见了踪影,自己的师父也不在。 苏凛走进殿中,来至法台之下,向上起手:“师祖,弟子曾去过苍雾山,为追一只妖,却险些丧命于山中。” 苏凛再不敢隐瞒,将实情细细道来。 “你说当日看到一位公子,二目赤红,却忘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是。” “他是人是妖?” “弟子不知,但弟子并未感知到妖气,即使他是妖,也必是弟子无法分辩的大妖。” 玄青真君静默半晌:“此事既因你而起,便当由你而终。” 苏凛跪下:“弟子恭领法旨。” “他救你一命,你传他吐纳之法,本不为过,我认下他这个弟子,记在你的名下。然则他是妖,不可入我山门修炼,你自去安排妥当,若有朝一日他为祸世间,你当亲手处置。” 苏凛叩首:“弟子谨遵法旨。” “你去,他现下在苍城府,传他些技艺,教他规矩,莫要让旁人打他的主意。” “师祖,弟子不解,还请师祖点化,我玄真门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因何认他为弟子?” “天意不可违,亦不可说,既然他与你有缘,你便与他了此羁绊。” 苏凛再次叩首:“弟子记下了。” 玄青真君又说道:“此事是静虚门前来告知于我,你此番下山,先去一趟静虚门,告诉静缘真人,就说我已然认下了辛九这个弟子。” “是。” “你去。” 第22章 暑往寒来,略有小成 离了玄真大殿,苏凛暗道侥幸,若按门规处置,私传法术,轻则面壁十年,降一级,重则逐出师门。 只是这次侥幸皆因师祖所说之天意,难不成辛九此人,当真与玄真门有什么羁绊吗? 无论如何,奉法旨行事便可。 御剑至静虚门,于山下起手:“玄真门内门弟子苏凛,奉掌门真君之命,拜上静缘真人。” 少顷,接引弟子御剑而至,起手道:“见过真人,请随我来。” 至静虚大殿,面见静缘真人。 苏凛起手:“见过真人,掌门真君命我转告真人,玄真门已然认下辛九,为记名弟子,多谢真人告知此事。” 静缘真人微一皱眉,起手道:“不敢,真君还有何吩咐?” “并无他事,告辞了。” “真人请便。” 静缘有些懊悔,那个辛九,居然当真得了玄真门秘法,早知如此,就该抢先一步将他收为外门弟子。 玄真门乃上三门之首,一向与妖族势不两立,竟然认下辛九这个妖人,虽是记名弟子,但终究是顶着玄真门的名号,看来此事极为蹊跷。 命人叫来武阳真人,将此事说与他知晓,且嘱咐道:“让余氏一门,留意这个辛九。” 朱氏药铺新添了两个伙计。 一个是秋娘,笃定了要跟辛九学医,便从识药开始。 另一个就是小妖女,紫璇。 也不知道朱煜将她领去后宅发生了什么,转过天紫璇便成了药铺的伙计。 辛九也不问,既然是朱玉晨安排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日午后,苏凛寻到了药铺,一步迈进门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紫璇,立时拔剑相向。 辛九连忙护住紫璇,诧异道:“苏兄,你这是何意?” “她是妖!” 一句话,买药的人全都跑了,只剩下药铺里的人。 辛九争辩道:“是妖又如何?是妖便该死吗?” “妖自有其居所,闯入人间,便是为了吸取人之精血,借以修炼。” 紫璇从辛九背后露出半个脑袋:“我没有!我从未吸过凡人精血!” “你如何证明?况且就算你尚未吸取凡人精血,那也皆因你还没有机会。” “苏兄,我们的东家,就是捉妖师朱玉晨,如果她吸人精血,不必你出手,我们东家自会处置。” 朱五走到苏凛面前,用自己的胸口抵着剑尖,瞪着苏凛:“你是谁呀?你说谁是妖,谁就是妖吗?你又如何证明?” “我是玄真门内门弟子。” “你如何证明?” 苏凛皱眉,这是一个浑人。 朱有仁给朱三使了个眼色,朱三溜着边蹭出门去,跑向朱府报信。 朱五往前迈了一步,苏凛连忙缩手。 朱五闷声说道:“你举个破剑干嘛?有种你捅死我。” 苏凛收起长剑,暗自喟叹,所谓世道人心,只因了花容月貌,连这浑人都要护着妖女,如此冥顽不灵,该当永世沉沦。 “辛九,随我来,有事与你说。” 苏凛转身出门,辛九跟着要走,却被秋娘和紫璇一左一右拉住。 “九哥,你不能去,这人绝非善类。” “小郎中,你当心他将你剁碎了喂狗。” 辛九甩开紫璇,安抚秋娘:“你放心,他不会伤我,我去去便回。” “那你千万要当心,瞧着不对,赶紧跑。” “嗯。”辛九微笑着点头。 紫璇翻着白眼嗤了一声。 跟着苏凛一路出了城门,寻了个小树林,苏凛才站住脚,转身看着辛九:“我奉掌门真君之命,今日收你为玄真门记名弟子,跪下。” 辛九不跪:“苏兄,记名弟子,似乎不用行拜师礼?” “不错,但你需跪听门规,我还要传授你剑术及护身法术。” 辛九皱眉:“苏兄,可否容我回去与东家商量一下?” 苏凛愕然,一个妖,能成为玄真门记名弟子,这是何等的机缘,居然还要找人商量? 但随即一想,辛九本是乡野郎中,见识浅薄也在情理之中。 “好,你回去商量,我明日再来寻你。” 说完御剑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 辛九怔怔地看着天空,能飞呀!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收自己为记名弟子,这般御剑而行的术法,怕是不会传授给自己的。 回到药铺,秋娘忙迎上来询问:“无事?” 辛九微笑摇头:“无事。” 紫璇斜过来一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朱三说道:“先生,东家让你回府。” 见到朱玉晨,将事情一说,朱玉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此乃旷世机缘,你一个妖身,能得玄真门青睐,实是造化。” 辛九却不这样想,玄真门之所以认他为记名弟子,恐怕是因了秘法外传,不得已而为之。 朱玉晨却道:“若只因秘法外传,杀了你便了,何须多此一举?若是玄真门要杀你,莫说是我,便是这天下间,也无人能保你性命。” 辛九点头,这话倒也没错。 朱玉晨又说:“虽是记名弟子,但终究是顶着玄真门的名头,试问天下,谁人敢不忌惮三分?” 如此,辛九便做了玄真门记名弟子,每日白天于药铺里坐堂诊病,夜晚随苏凛习武修法。 暑往寒来,转瞬半载,苏凛告诫辛九:“如今你已略有小成,我可回山复命了,你要切记,克守门规,莫可僭越,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辛九躬身应道:“弟子谨记。” 苏凛点头:“来日你若有事,只需焚化传讯符,我自来寻你。” “多谢师父。” 苏凛御剑而去,辛九仰望天际,就说不会传他御剑之法。 年关将近,药铺越发的忙活。 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多有染了风寒之人来抓药。 腊八那天,朱府按惯例舍粥,且粥里加了升阳暖胃的草药,寄望借此助穷苦之人度过严冬。 全府上下都在忙活,却有一名许家的家丁,拿着洪四权的拜帖,上门来寻辛九。 许茂文前几日染了风寒,本以为吃几服药,发发汗也就好了,不想药吃下去,非但风寒没好,还发了烂疮。 短短一日,竟是周身上下都烂得流脓,恶臭不已。 许家几乎遍请城中郎中,却无一人能治。 无法,只得求告守备将军洪四权,拿了他的拜帖来寻辛九。 第23章 不悔初衷,权衡利弊 辛九心中冷笑,这许家是怕自己来请不动,便将洪四权抬出来,以势压人。 按说许茂文得此下场,该是报应不爽。 然则身为医者,当救死扶伤,无论那病患是善是恶。 所谓悬壶济世,众生皆同,是善是恶,自有律法判之,天公罚之。 若不能守此初衷,那便失了本心。 恰如自己现下是妖,若失了本心,大可取人精血,夺人生气,大不了就是藏去山中,又何必克心守己。 “我同你去,且看能否医治。” 家丁一改之前作威作福的架势,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有劳先生,有劳先生。” 许府并不是很大,三进的宅子,配跨院,院中也不奢华,便是寻常过日子人家的模样。 许茂文住在东跨院,一进了院子,辛九就闻到了脓臭味。 房门外有一个小丫鬟,正趴在扶栏上作呕,见有人进来,忙直起身,强忍着又进了屋。 家丁将辛九领到门前,也是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一脸难受地说道:“先生请进,里边有人照应。” 说完也不待辛九回话,逃也似地走了。 辛九心中喟叹,任你生龙活虎时如何骄狂,一旦倒下,便是众叛亲离。 挑帘进屋,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两个丫鬟也是一脸的生不如死,却还得给许茂文擦洗。 本就是冬天,许茂文又因为全身溃烂,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呻吟,屋里的炉火便烧得极旺。 热气熏着脓臭,这屋里的气味,比那马厩还要难闻几分。 没人搭理辛九,想想也是,这两个丫鬟若非为了活命,怕是早就跑了,哪还有心思搭理郎中。 放下药箱,走到床前。 许茂文眼中一亮,强撑着气息说道:“先生,救我,我不想死。” 辛九伸手按脉,却发觉脉象如常。 这倒是奇了。 想了想,辛九蹲下身,凑到一处烂疮处细闻。 两个丫鬟同时捂着嘴跑了出去。 一闻之下,辛九心中恍然,原来这腥味,根本就不是脓中所带,而是妖气。 辛九直起身,到门边挑帘说道:“拿之前郎中开的方子给我看。” “我去!”两个丫鬟同声答应。 一个丫鬟跑得飞快,另一个丫鬟只得恨恨跺脚,眼见着就差哭出来了。 辛九不忍,说道:“你进来,我帮你封住嗅觉,待无事后,你再去朱氏药铺寻我,与你解开。” 丫鬟大喜,连忙给辛九施礼,然后跟着辛九返回屋内。 辛九拿了针,刺了她鼻子两旁几处穴道,丫鬟吸了吸鼻子,满脸喜色地再次给辛九施礼,轻声说道:“先生,能否为我那几个轮值的姐妹也封住嗅觉?” 辛九点头:“你去叫她们来。” “多谢先生。”丫鬟飞跑了出去。 方子取来,轮值的丫鬟们也都来了。 辛九先给她们都封了嗅觉,然后才看方子。 丫鬟们闻不到腥臭之味,也便不再焦躁,为了报答辛九,便都留在房中,等着伺候。 细看了方子,除了第一个治风寒的方子外,其他的方子都是平补之法。 辛九又是心中冷笑,请了这么多郎中,却无一人给开驱邪扶正的方子,也没有外敷的方子。 可见许茂文之品行,已然到了人人恨他不死的地步。 不过辛九倒是犯了难。 此病于他来说,好治。 只需祛除妖气,内服驱邪扶正的药物,外敷拔毒清疮的药物即可,不出三日便能结痂,最多半月便可痊愈。 可是,谁都不给他治,即便寻常郎中闻不出妖气,也祛除不了妖气,但总能扶正固本,拔毒清疮? 既然无人给他医治,若是自己将他治好,那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说身为医者,当救死扶伤,不悔初衷,可既入世,便该从善如流。 况且,此病若不除妖气,即使扶正固本,拔毒清疮,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反复复,让他更受折磨。 可又一想,许茂文背靠洪四权,如果任由他这样烂死床上,只怕洪四权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朱家势微,若再受到洪四权这个守备将军的刁难,只恐会雪上加霜。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听到许茂文虚弱地求告:“先生,我知你心中厌我,我也知我多行不义,皆因家姐受辱,世道不公,我宁愿去做那恶人,也不想受人欺辱,先生,求你救我活命,我必洗心革面,一改前非。” 辛九皱眉,罢了罢了,牵连着这许多关节,又有洪四权与朱玉晨这层关系,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救了他,且瞧他日后行止,若不改旧恶,自有人怨天罚。 “去叫四名家丁来,需按住你家公子。” 一名丫鬟应声:“是,先生。” 丫鬟去了许久方归,原来是叫谁都不来,无法可想,只能跑去正院禀告老爷夫人。 听闻辛九要医治,老爷夫人也都跟着来了。 要说还得是亲爹娘,进来的家丁人人捂住口鼻,唯有老爷夫人像没事人一样,只关切地询问辛九:“先生,可能治好我儿?” “姑且一试。” 辛九先给家丁封了嗅觉,四名家丁脸现喜色:“神了!真是什么都闻不见了。” 夫人抓着老爷的手,泪眼相看:“老爷,儿子这回是有救了。” 命丫鬟在地上铺好铺盖,再命家丁将许茂文抬到地上,分四边按住手脚,辛九在其肝经蠡沟穴下针。 妖气也是毒,是毒便会伤肝,是以取肝经刺穴,且蠡沟穴联络肝胆两经,表里相辅。 再者,蠡沟本就有刮水入渠之意,正是排毒的好位置。 另外,肝藏血舍魂,妖气入体,魂不稳,血亦污,是以肌肤溃烂。 “你们听好了,我要以针行气,逼出你家少爷体内的毒气,此法痛彻心扉,若是因你们按不住他,断了气脉,便要你们抵命。” 四名家丁吓得脸色发白,还没等辛九行气,便已经按得许茂文嗷嗷直叫。 夫人心疼:“你们轻些,别没轻没重的。” 辛九斜了她一眼:“想让你儿子活命,便要听我安排,否则,另请高明。” 第24章 祛除妖气,红罗暖帐 夫人心中不悦,拿眼看老爷。 老爷转身便走:“你们都听先生吩咐,不可出半点差错。” “是。”众人皆答应。 夫人无法,只得跟着老爷出门,不免絮叨:“一个郎中,这般无礼,若非念着文儿,我便着人将他打出去。” 老爷叹了口气:“慈母多败儿。” “你这话何意?” 老爷不答,径自走了。 辛九始一行气,许茂文便如万蚁噬心,疼得惨叫连连,吓得丫鬟们都聚在了一团,好在四个家丁记着辛九的吩咐,不敢放手,死命地按着。 喊声凄厉,夫人听得心里一揪,扯住老爷:“老爷,这贼人不会是想害死文儿?” “你若说不治,人家立时就走。请了这许多郎中,无一人实心为文儿诊治,皆因他平日里不修德行,才招来此等怨恨,如今好容易有人愿意为他诊治,你休要啰嗦!” “我这不是怕有个万一嘛,文儿之前得罪过他。” “你也知文儿得罪过人家?莫要管了,倘若当真文儿有个什么差错,他也是跑不掉的。” 仅一炷香的工夫,许茂文便喊脱了力,昏死过去。 家丁面无血色:“先生,少爷他……没事?” “死不了,只管按住。” 整半个时辰,辛九才将妖气完全祛除,许茂文的双手双脚,都被家丁按得发白了。 辛九又为他行针过气,导通血脉。 之后换了针,给所有人都解开了嗅觉。 “还真是没那么难闻了。” “神医呀!” “这下好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老爷夫人来时,辛九已然开好了两个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敷。 许茂文也醒了过来,夫人抢到床前看着他:“儿啊,你觉得如何?” “娘,我舒服多了。” 老爷向辛九拱手:“多谢先生,请到正厅用茶。” 辛九拱手:“不必了,按方抓药,半月即可恢复,告辞。” “快与先生取谢礼,拿双份。” “不必了,告辞。” 辛九背起药箱便走,老爷叹了口气。 待辛九走后,夫人不悦道:“区区一个郎中,竟如此猖狂。” 老爷冷哼一声:“连个郎中都瞧不起咱们家,嫌咱们家的钱脏,你还不知悔改吗?” “我悔改什么?” “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纵子行凶,这个家,迟早败在你们母子手里!” “你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同我发这邪火?方才那郎中无礼,怎不见你翻脸?” “不可理喻!”老爷拂袖而去。 辛九返向朱府,正行路间,听到有人呼救:“郎中,快来救我。” 寻声看去,是一妇人,有些年纪了,歪坐在路边,似是受了伤。 辛九上前,刚蹲下身,妇人便朝他脸上吹了口气。 辛九只觉香风扑面,随即便脑中发晕,倒了下来。 再醒转时,置身于一间绣房之中,红罗锦盖,软铺熏香。 床前有一张圆桌,桌上摆着酒菜,放着两副碗筷。 窗前条案上有一对红烛,烛火映着窗花,分外妖娆。 辛九心知不妙,坐起身想下床,却发觉两条腿酥软无力,连忙按上脉门,发现自己中了毒。 药箱不见了,身上也没有针,只能运功驱毒。 刚闭上眼睛,就听房门被推开,进来一名女子,柳眉凤眼,鹅蛋脸,腮若海棠,唇如樱桃。 身姿飘摇,如风摆柳,一袭薄纱罩在外面。 “你醒了,还真是贪睡呢。” 女子的声音极尽妖媚,嘴边那抹笑意,也是摄人心魄。 辛九感觉不到她的妖气,如朱煜所说,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对方不是妖,二是对方比自己的妖力强。 应该是后者。 “姑娘意欲何为?” “哟~小郎君,这红罗暖帐,红烛照人,你说奴家意欲何为呀?” 说话间便走到了床边,歪着身子坐下,将一条玉臂搭在辛九肩头。 异香入鼻,辛九又觉得头昏脑涨,但没有晕倒。 如葱玉指抚上他的脸颊,辛九心头一跳。 “小郎君,你长得还真是俊俏呀。” 女人凑近他的嘴边,辛九闻到她口中有香甜之气。 “若非你坏了我的事,我还真不忍心夺你精魄。” “我坏了你何事?” “这还用问吗?你刚做了何事?” “许茂文?” “对呀,我受苦主所托,要取那人性命,偏你将他治好,你说,让我如何向苦主交代呀?” 辛九皱眉,许茂文害人无数,只怕苦主众多,问来也是无用。 “不知姑娘收了几许酬劳,若是钱财,我赔给你便是。” “呵呵……”女子笑得娇媚甜腻:“小郎君,以你我这般妖力,想要钱财还不容易吗?苦主给我的,是精血和生气。” 辛九发觉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你要吃我?” “瞧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恶心,扫了我的好兴致。” 房门猛然大开。 女子一惊起身,朱煜走了进来,冷眼看着女子:“交出妖丹,饶你不死。” 女子咯咯一笑:“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气呀。” 说着,上下打量朱煜:“呀……你可真美呀,我喜欢,先享用你。” 朱煜放出妖气,周身红云升腾。 女子一惊停步:“你……你是……” “锦珠,我寻你多年了。” 听到朱玉晨的声音,女子立刻开始哆嗦,全没了娇媚之态。 辛九的一颗心落了地,看来东家必是捉妖师中的翘楚,竟让这么厉害的妖精闻声丧胆。 锦珠刚一张口,朱煜倏然冲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声音锁住:“无需多言,交出妖丹,饶你不死。” 朱玉晨在外面说道:“锦珠,借你妖丹一用,前事一笔勾销,你再去修炼便是。” 锦珠双眼一闭,轻叹一声,口中渐亮,妖丹吐出。 朱煜拿了妖丹,松开她的脖子:“走。” 锦珠也不说话,平静地出门去了。 朱煜走到床前,将妖丹递给辛九:“废物,吃下去,行功运化。” 第25章 再上层楼,强者愈强 辛九好生委屈:“她比我厉害得太多……” 朱煜直接将妖丹塞进他嘴里,甩手扇了他一巴掌,不重,但是挺疼。 辛九只觉满嘴异香,不由自主地将妖丹吞下。 始一吞下,便觉得周身灼热,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从里到外烧了起来。 “快行功,这颗妖丹有三千多年的修为。” “我……我动不了!” 朱煜一把将他推倒:“动不了就躺下,何须拘泥于形式,快行功!” 功行九遍,才将体内的灼热完全吸收。 辛九长长吐出一口气,睁眼坐了起来,看到朱煜坐在桌边,一人独酌。 “煜儿姑娘……” 朱煜不等他把话说完,起身便出门走了。 “这是何处啊?我的药箱呢?” 没人回应,辛九叹了口气,下了床,走出门来。 这是一座独宅,屋里屋外天壤之别,屋内洁净整齐,屋外破败凌乱,他的药箱,就丢在大门旁边的杂草丛里。 捡起药箱,走出大门,原来此处竟是城外。 看看天色向晚,赶紧跑向城门方向,免得城门一关,就要露宿郊外了。 一路跑回朱府,也没看到朱煜,辛九心里清楚她为何发怒,但这也不怨他,当时他被控住,情非得已嘛。 回到房中,刚放下药箱,就听中门响,忙出来看,是秋娘。 辛九心里有些失落,还以为是朱煜呢。 秋娘满脸欢喜地跑了过来:“九哥,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还要闭关呀?还赶在年前闭关,年都过完了。” “年都过完了?”辛九愕然,他这次行功用了多久? 当时朱煜也不理他,他也没在意,可他只行了九遍功,难道说,越是精进,行功的时间便会越长? 还是说,因为要融合妖丹,才拉长了行功的时间? 秋娘用疑惑的目光看他。 辛九解释:“我行功入定,不知时日。” “哦,你闭关整四十天了。” 四十天! 辛九瞪大了眼睛,他就那样躺了四十天,朱煜就那样守了他四十天,难怪她会坐在桌边独酌。 秋娘抬着头,痴痴地看着他。 辛九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没!”秋娘一惊回神,赶紧将目光移开,红了脸。 “你越发的好看了。”屋顶上,紫璇阴阳怪气地说道:“随着你妖力增长,你的容貌和身形都会变化,你越发的好看了,而且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有一股媚惑之力。” 秋娘强辩道:“什么呀!我只是……只是许久未见他了,有些……有些……生疏罢了……时辰不早了,我……我回去歇息了。” 说完跑着离去。 紫璇跳下屋顶,走到他面前:“小郎中,你现下妖力几何呀?” 辛九骤然放出妖气,周身暗红,二目青黄。 紫璇惊得倒退了丈许,禁不住的全身发抖:“你?你怕不得有五千年的妖力了?” 辛九收了妖气,刚要转身,紫璇扑上来一把抱住他:“你还我的淬魂丹!啊……我亏死了呀……” “吵什么!”朱煜出现在屋顶。 辛九脸色一喜,唤道:“煜儿。” “煜儿?”紫璇抬起头,看看辛九,又看看朱煜:“不叫煜儿姑娘了?” 朱煜斥道:“休要吵闹,否则扒了你的皮!” 说完跳下屋顶不见。 紫璇撇嘴:“小郎中,你如何惹她了,倒拿我发这邪火。” 辛九推开她:“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 “不!”紫璇抱住他的胳膊:“你赔我淬魂丹。” “我如何赔你呀?我又不会炼丹。” “你有五千年妖力,你给我偷一颗去。” “荒唐!我虽不是谦谦君子,却也不能做那偷盗之事!” 说完只一挥手,便将紫璇甩开。 “小郎中!你忘了他余家害你全村人性命?” 辛九眉心深锁。 紫璇换了一副笑脸,声音极尽诱惑:“小郎中,仙族都对淬魂丹趋之若鹜,你不想答谢东家?不想哄哄煜儿?还有你那师父,好歹也对你助益良多,不该有所孝敬?我可是去过两次余家的丹房,我可以为你引路。” 辛九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我若偷了他家的丹药,他们便会加害更多无辜之人。” “小郎中,即便你不去偷,难道仙族就不会向他家索取?他家就不会再炼制丹药了?” 辛九攥紧了拳头,余家害了整个向山村,却毫无报应。 这世道,原本就是强者愈强! “好,你带我去!” 翻出墙外,一路东行,越走辛九越觉得周遭的景物似曾相识。 直到看见那座别院,门楣上写着雨轩二字,才猛然忆起,这不是余啸凤的居所嘛。 “就是这里?” “是啊,你来过?” 辛九点头,当然来过,第一颗妖丹,就是在这里吃的,险些失了本性。 “你怎会来过?” “少啰嗦,丹房在何处?” 紫璇取出两条黑巾,递给他一条,另一条自己蒙了脸。 辛九看她,这是事先便准备好的? “快将脸蒙上,切莫露了相,这里来了好多厉害的法师,我瞧着像仙族下三门的人。” 辛九一愣:“有仙族在此守护?你怎不早说?” “哎呀~你怕什么,我都能跑掉,何况是你,快将脸蒙上。” 辛九皱眉,真想大嘴巴抽她! 翻墙入内,转影壁,过连廊,来在那座二层小楼前,看到二楼房间里点着灯。 缩身于花坛下,紫璇轻声说道:“一楼左边那间房,后面有道门,通往另一个院子,丹房就在那个院子里,我不能隐藏妖气,里面都是守卫,你自去,我在这里等你。” “我又不识得淬魂丹。” “榆木脑袋,盒子上面有字,不然炼制的丹药都是丸子样,如何分辨哪个是哪个。” 辛九瞪着她,紫璇连忙伸手抚他前胸:“好好好,莫气莫气,快去,别耽搁太久,我可不想再被砍上一刀。” 辛九翻了个白眼,隐身于暗影之中,摸向左边的房间。 到了门前,发现门上挂了锁。 辛九又回到花坛边:“不成,门锁了。” “捅开呀。” “以何物捅之?” “哦。”紫璇抬手取下发簪:“我忘了,给你这个。” 辛九瞪着她,接过发簪,很想直接捅她。 第26章 天下为局,皆是棋子 紫璇嗔道:“看什么呀,快去!等偷了药回去,让你看个够。” 辛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再次摸到门边,用发簪捅开了锁。 进得门去,寻着后墙那道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辛九心中忐忑,怎地如此容易? 再次返回花坛边,紫璇急眼了:“你咋又回来了?还能不能进去了?” “那个门一推就开。” “废话!当然一推就开呀,那是门呢,推不开不就成墙了吗?” 许是紫璇的声音大了,二楼响起余啸凤的声音:“什么人!” 两道人影应声上了二楼楼顶,皆身着短打,手里握着直刃窄刀。 紫璇哑着嗓子说道:“抢。” 辛九把心一横,来都来了,就这么跑了,心里也是憋屈,不如就抢! 楼顶二人向花坛飞来,辛九纵身而起,双手扣向两人手腕。 两人本想接近之后再翻刀削他的手,却不想辛九快如闪电,直接便扣住了二人的手腕。 空中旋身,将二人投向二楼余啸凤的房间。 门窗俱碎,余啸凤飞身而出,穿着中衣,手中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映着月光,寒意森森,笔直地刺向辛九。 辛九迎着她飞过去,掌力喷吐,将剑尖震偏,随后用左手扣住她的右腕,稍一用力,余啸凤便松了手。 辛九右手掌力回吸,将掉落的长剑吸入掌内,架在了余啸凤的粉颈上。 然后扭着她的右臂,一同落在院中。 与此期间,又有四人跃上屋顶,同样手握窄刀。 见余啸凤被擒,四人没有下来,左边第二个人说话:“有事好商量,莫要伤了小姐,没有她,也便没了丹药。” 辛九压着嗓子:“二弟,去丹房拿药。” 紫璇同样压着嗓子:“知道了,大哥!” 余啸凤嗤笑一声,嘲讽道:“龌龊贼子,敢来抢药,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真是鼠辈。” 辛九手腕一抖,用剑身拍了她左脸一下,立时起了一道檩子。 “啊!”余啸凤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楼顶之人连忙说道:“二位,你们是为淬魂丹而来?自取便是,我等绝不阻拦,万莫伤了小姐。” 紫璇跑向左边的房间,她不敢飞腾,怕对方看出她的身法,反正余啸凤被擒,这些人不敢阻拦。 进了丹房,脱掉外衣,将所有淬魂丹都包了起来,然后斜系在身上,回到辛九身边。 楼顶之人向辛九抱拳:“朋友,留个名号,也好让我通天门知晓,今夜是栽在谁的手上。” 紫璇说道:“别惦记了,我们二人是无名无姓的小妖,有了这些淬魂丹,便往深山修炼,没个几百年,不会再入世了。” 辛九说道:“二弟,你先走,城外会合。” “好。”紫璇答应一声,转身便跑。 辛九看着楼上六人:“退去后院。” 六人迟疑片刻,相继跳回后院。 辛九押着余啸凤往外走,将到大门时,余啸凤突然低声说道:“辛九,今日你拿了我的丹药,来日记得还我人情。” 辛九一愣,余啸凤转回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这双眼睛,你方才打疼我了。” 辛九皱眉,难不成她是故意被擒,故意让他们抢淬魂丹? “你皱眉的样子,我也记得。” 辛九一走神的工夫,余啸凤突然伸颈张口,将他的面巾咬住,扯了下来。 “贼子,果然是你。”余啸凤虽然声色俱厉,但声音依旧很低,似乎怕被旁人听到。 既然露了相,辛九也便豁出去了:“你们害了向山村全村的人,我没有找你们报仇,只拿你们几丸丹药,不算过分?” 余啸凤秀眉一挑,声音冷峻:“你那一村的人,也值不得一颗淬魂丹。” 辛九陡生怒意,剑锋一紧,她那如玉的粉颈上,顷刻现出一道血痕。 余啸凤却傲然扬着头:“你要报仇,杀我便是,只是我若死了,这世间再无淬魂丹,仙族就算掘地三尺,也必会将你找出来。” 辛九咬牙切齿:“你怎地如此歹毒!” 余啸凤黯然一笑:“歹毒?这淬魂丹可不是我最先炼制出来的,我没那通天的本事。天下为局,你我皆是盘中子,你我尚且如是,那些庸碌之辈,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辛九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要么杀我,要么放开我,我冷了。” 辛九叹了口气,撤了长剑,松开手。 余啸凤嫣然一笑,凑到他脸前:“我便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辛九不理她,将长剑丢向一边,纵身而起,却听她又说:“莫轻信他人,人心险恶。” 出了别院,回向朱府,跑不到三里,紫璇从旁边蹿出来:“你的面巾呢?” “被她扯掉了。” 紫璇猝然停步:“你露相了?” 辛九停步回身:“没事,她似乎是有意让咱们抢走淬魂丹。” “哪有这种好事?” 紫璇解下包裹,摊在地上:“一人一半,就此别过。” 辛九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将包裹重新系好。 “喂!好歹给我两颗?” 辛九一手拎起包裹,另一手将她拦腰夹住,向朱府方向而去。 “小郎中!你要害死我吗?我只是个小妖而已。” 辛九不答,反倒加快了脚步。 “辛大爷呀,你放了我,我不要淬魂丹了,你放我走便好。” 辛九依然不答。 “辛九!你个混账东西!快将本姑娘放下!” “你若是引来巡夜的官兵,我便夺了你的精魄。” 这句话,他是跟锦珠学的。 “呜……辛九,你变了……你已然不是之前那个心地良善的小郎中了,呜……” 辛九没心思理她,心中喟叹,天下为局,世人皆为盘中子,那执棋者,又是何人? “哎我跟你说个事呀?你先把我放下。” 辛九用力夹她,真是聒噪,招人厌烦。 “我滴天呢……活不成了……可怜我刚刚化形啊……” 辛九翻墙入内,将她摔在地上:“闭嘴!” “哼!”紫璇站起来,叉着腰瞪着他:“你都露了相了,还要连累我,你于心何忍?” “我让你闭嘴!” 第27章 何人执棋,以顺天道 朱煜走出中门,冷眼看着二人:“少主要见你二人,都随我来。” 看着十三盒淬魂丹,朱玉晨笑:“就这么抢回来了?还真是太容易了些。” 辛九将余啸凤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所有人听。 “天下为局,你我皆是盘中子。” 朱玉晨重复着这句话,笑意渐浓:“这话说得好,却不知,是何人在执她那盘棋。” 紫璇明显更关心淬魂丹:“少主,那个……” 朱玉晨笑:“既然是你们抢的,便由你们分派。” 紫璇掰着手指头算人头:“我,小郎中,少主,小郎中师父,煜姐姐,钤姐姐,樾姐姐,垚姐姐,还剩下五颗,给谁?” 朱玉晨看辛九,辛九说道:“皆归东家。” 朱玉晨笑:“承你情了。” 转而对紫璇说道:“剩下五颗都给你,一年吃一颗。” “多谢少主!”紫璇笑得灿烂,赶紧拿了六盒,转身便走,好似生怕走得迟了,朱玉晨便会反悔一般。 “一人拿一颗,都去歇着,我与辛郎中说话。” 四名侍女一人拿了一颗,退了出去。 朱玉晨看着辛九,辛九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辛九问:“东家不是有话同我讲吗?” “不是你有话想问我吗?” 辛九皱紧了眉头,他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现在想来,他从死到生,从人转妖,似乎一直在一个局里,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走。 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朱玉晨,觉得这一切都是朱玉晨安排的。 可是随着眼界开阔,他越来越觉得,朱玉晨虽然本事不小,可于这苍茫世间而言,也不过只是一枚盘中子而已。 千头万绪,归为一句问话:“何人执棋?” 朱玉晨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世人皆为盘中子,局不同,执棋者亦不同,便如秋娘,她是盘中子,执棋者便是你,而如你是盘中子,现下执棋者便是我,来日会是谁,不得而知。” “你想让我做何事?” “坐馆行医呀。” “你给我抢淬魂丹和妖丹,就是为了让我坐馆行医?” “没错,你现下虽有五千年妖力修为,可于我而言,你也只能坐馆行医。” 辛九愕然:“五千年妖力修为,如此不值一提?” 朱玉晨笑着摇头:“那倒不是,若是行走江湖,逍遥度日,莫说是五千年,便是三千年修为,也足够用了。然则我所图甚巨,你能否助我成功,尚未可知。” “你不是说,只是为了看我如何转变成妖吗?” “人在变,事在变,局也在变,你当初没有妖力,现下却有五千年妖力,我对你的期许自然不同。” “是你的人将我转化成妖吗?” 朱玉晨坦然摇头:“不是。” 辛九叹了口气:“我问完了,多谢东家实言相告。” 朱玉晨笑:“无须客套,更不必心生愧疚,我与你恩惠,自是期许你报偿,但也要你能承受得起方可,便如锦珠那颗妖丹,若是给紫璇吃了,她必会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辛九点头,这与他所想的一样,强者愈强。 起身拱手:“东家歇息,在下告退。” 朱玉晨点头:“好。” 离了房间,回返前院,刚至中门,猛然听到紫璇惨叫:“啊!不行了,受不了了,你杀了我!” 辛九立刻奔至她房门前,听到青樾在房内说话:“死不了,凝神静息,我助你行功。” “不行!我静不下来,我要爆炸了!小郎中!你快来看我一眼呀!我要死了!” 辛九微一皱眉,转身悄然离去。 紫璇整折腾了一夜,天明之时才安静下来。 秋娘被她吵得一宿未眠,听着她隔上一阵就要喊一声小郎中,心里极不是滋味。 九哥如今不仅是医术高明,更是法力深厚,相貌也越发的英俊,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他,自己不过一个凡人,还这样纠缠着他,未免太不识趣。 可要说离开,一是当真无处可去,二也是着实割舍不下。 打水时看到朱煜经过,秋娘突发奇想:“煜姐姐,可否问你件事?” 朱煜停步,微笑着应道:“问。” “我能否转化成妖?” 朱煜笑着摇头:“人转妖极为凶险,稍有不妥便会丧命,即便转成,也未见便能如辛郎中一样,多是失了本性,嗜血好杀,最终死于捉妖师或仙族之手,辛郎中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特例,不足为证。” 秋娘神色黯然:“多谢煜姐姐,没事了。” 晨起,辛九烧了一张传讯符,不到半个时辰,苏凛便来到。 辛九将淬魂丹递给他:“师父,这是弟子昨夜偷来的淬魂丹,孝敬与您。” 苏凛抿紧了嘴唇,把个剑鞘攥得咯吱响。 淬魂丹确是好东西,对修炼助益甚大,只是,此丹所用药材,取之残酷,玄真门一向无人服用。 而且,还是偷盗而来。 “师父,天下为局,众生皆为盘中子。我不去偷,也自有人服用,强者愈强,唯强方能固本扶正,祛除邪祟,以顺天道。” 苏凛一怔,他竟然能以医道悟天道,难道这就是师祖认他为记名弟子的缘故吗? “这是弟子的一片孝心,还请师父收下。” 苏凛接过来,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尘心不灭,做不到无欲无求。 “往后……不要再去偷了,此物虽好,终是不祥,我辈虽不能断其根源,也当不耻与之为伍。” 辛九躬身应道:“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返回玄真门,苏凛将淬魂丹呈于玄青真君座前,讲明来历。 玄青真君淡然一笑:“我玄真门虽不主张着意此物,却也不禁服用,既是你弟子孝敬于你,你便用了,只是你需叮嘱他,此物不祥,往后莫要再沾染了。” “是,弟子已然叮嘱于他。” 玄青真君微微点头:“那便好,你此时便服下,我为你护法行功。” “多谢师祖。” 苏凛服下淬魂丹,原地打坐行功。 玄青真君抬起手,屈指一弹,一道真气注入苏凛天目中。 苏凛全身一震,身围亮起淡金色的晕光。 第28章 举荐进京,了断情缘 辛九去药铺上工,发觉秋娘有意躲着他。 辛九也不询问,只当无事,倒不是心狠,更不是喜新厌旧。 只因人妖殊途,他已然给不了她安稳的日子。 且不仅如此,秋娘羸弱,易成软肋,他这条必行之路,恐怕艰险异常,秋娘已然不适合陪在他身边了。 如若她能渐渐淡了心思,也是件好事。 巳时初,朱煜来到药铺,冷口冷面:“辛郎中,少主请你回府,知府大人来了,要见你。” “哦……” 辛九刚哦了一声,朱煜转身便走。 连忙追出去,赶上几步,低声问道:“我如何惹你了?竟这般恼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强我太多,我动不了。不若你全身不动,瞧我能否将舌头伸入你口中。” 朱煜瞬间红了脸,嗔道:“浮浪子,再敢胡说,瞧我不打你!” “哪有胡说?不信,一试便知。” 朱煜站定了脚步,红着脸瞪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辛九一笑:“此间路人众多,且待回府再试。” 朱煜立刻举起拳头,却没有落下,哼了一声,转身飞跑而去。 知府此来,是为皇榜之事。 西宫娘娘久病不愈,皇上发了皇榜,遍请天下名医赴京请脉。 因了辛九的名头,知府想举荐辛九入京,借此事再为仕途助力,却又怕万一不成,反倒引火烧身,于是亲来朱府,向朱玉晨询问。 朱玉晨的意思是,治病这种事,哪能做得保?至少也得先请了脉,才知能治与否。 不过要远赴京都,面见天家,不知辛九有无这个胆量,还需当面问他。 辛九进来,先向朱玉晨招呼,再向知府行礼。 朱玉晨将皇榜一事说了,辛九拿眼看他。 实则去不去,皆在朱玉晨一念之间,辛九并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见朱玉晨微一颔首,辛九便向知府拱手道:“能为知府大人分忧,实为草民之幸。” “好!”知府甚是欢喜:“既如此,本官即刻上疏,不日差人护先生前往京都。” 送走了知府,朱玉晨显得很高兴:“久未去京都了,此番刚好旧地重游。” 转身看着辛九:“辛郎中,若此行功成,你日后便可在京都大展拳脚了。” 辛九一愣:“东家何意?” “你若医治好了娘娘的病,皇上定会召你入太医院,即使你不当差,也可在京都扬名立万。” “东家的意思,是让我留在京都?” 朱玉晨点头:“自然,能在京都立足,又何需屈居在这小小的苍城府呢?” “那你呢?” “我自也去京都。” 辛九皱眉不语,去京都?要不要带着秋娘?若不带她,又如何安置? “你可有意娶秋娘为妻?” 辛九愕然抬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若无意,便早早断了她的念想,凡人寿元短暂,青春转瞬之间,莫要误了她的芳华。” 辛九心中纠结,他本就是个执念极深之人,青梅竹马的感情,甚是难舍。 “你且回去好生思量,此番进京,便是最好的时机,若还是纠缠不舍,那便再无机缘了。” 辛九没有回药铺,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桌边纠结。 朱玉晨说得没错,远上京都,与她相隔千山万水,自然便断了念想。 可这心里,如何竟如刀绞一般?当日离开向山村时,也并无这般心痛。 门推开,朱煜走了进来,坐到他身边,只看着他,并不言语。 “煜儿,我为何心中如煎?当初离开向山村时,并无这种心痛。” “那时你前路未卜,生死不定,你离开,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你尚且顾不得自己,又如何顾她。而现下,你妖力深厚,声名大噪,已有护她周全的本事,是以不舍。” 一语点醒梦中人。 辛九抓住她的双手:“煜儿,你当真聪慧。” “放手。” “煜儿……” 朱煜双臂一振,便将他震飞出去,摔坐在地上。 辛九愕然:“我已有五千年妖力,你居然还能轻易将我震飞!” “哼。”朱煜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外走:“你想好如何处置你那妹子,再来寻我说话。” 晚上,秋娘下了工,回到府中时,辛九在门前唤住了她。 二人到屋内坐下,辛九说道:“秋娘,知府欲举荐我进京,为西宫娘娘请脉,若此行顺利,或许我便不回来了。” 秋娘心中猛然一绞,却是欲哭无泪,这般情景,她早已预见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早。 辛九咬了咬牙,接着说:“我已与东家说过,你便留在药铺做事,也好有个照应。” 秋娘淡然应道:“好,你不必为我忧心,我听你安排便是。” 她不哭不闹,辛九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憋了半天也再找不出话来,只说道:“你累了一日,回去歇息。” “嗯。”秋娘起身离开,快步而去。 过了中门,发足狂奔至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放声嚎啕。 终究是有缘无分。 终究是落花流水。 “秋娘?”朱煜在门外轻唤。 秋娘连忙坐起身,抹了抹眼泪,应道:“在呢。” 朱煜进来,回身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床边,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秋娘,我知你心中苦闷,但你要明白,他早已不是你识得的那个人,你的九哥,一早便死在苍雾山中了。” 秋娘再度失声痛哭,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可他明明就活生生地在那,如何能理得清? “成了妖,便没了退路,仙族要杀我们,捉妖师也要杀我们,若非有少主护佑,我们都要东躲西藏,甚至是避世修炼,你若跟着他,只会成为他的拖累,甚至有朝一日会害了他。” “我知道……知道,不要说了。”秋娘哭着摇头,心恸神摇,肝肠寸断。 朱煜叹息,将她搂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又哭了一阵,秋娘低声说道:“煜姐姐,日后他便拜托你照应了。” “你放心,即便舍我性命,也定会护他周全。” 秋娘愕然,舍命也要护他周全?这话,怕是自己都说不出来,这当真是心里欢喜得紧了。 第29章 美人在怀,情深至斯 知府大人做事很利落,毕竟是牵扯到自身的利益。 当天上疏,奏折六百里加急发往京都。 转天便向洪四权要了兵,护送辛九上路。 秋娘不出来送行,躲在房里哭得昏天黑地,既是要断,索性便断个干净,何苦再去拉扯,没得惹人笑话。 朱玉晨带着朱煜和青樾,陪辛九上路。 行队远去,白钤忙转身回向后宅。 玄垚追着问她:“你慌什么?” “去看秋娘,可别一时想不开再吊死了,那可没法向少主和他交代。” 一句话说得玄垚也慌了神,二人急奔后宅,离着老远便听到哭声悲切,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劝劝吗?” “你去。” “我不成。” “平日就你话多。” 玄垚撅了撅嘴,向秋娘的房间走去。 此去京都三千里,日行百里,尚需月余,且是为了给西宫娘娘治病,是以赶路甚急。 换马不换人,急奔一日,至月上梢头才在一处驿站落脚。 离愁渐消,辛九心情好了许多,加上朱煜与他同榻而眠,不由得心中暗生欢喜。 “你莫胡想,因了我和青樾是侍女,人家才只给了两间房,一主一仆一间房。” 辛九起身:“那我去坐着便好。” “躺下,明日还要赶路,不可过劳,否则即便是你,也撑不到京都。” 辛九复又躺下,侧着身看着她,粉面娇嫩,皮肤光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还是头一回离得这样近看她,真是好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辛九暗自叹息,翻了个身,开始行功。 迟早有一日,妖力在你之上,届时看你还凶。 不觉时过,渐觉迷蒙,突然被她抱住,随后一条腿也搭了上来。 辛九慢转身,见她睡得安稳,便缓慢地调整好姿势,将她搂入怀中。 她也未醒,呢喃着将头埋在他颈边,抱得越发紧了些。 次日清晨,一记响亮的耳光扇醒了辛九。 朱煜红着脸下了床,打水梳洗。 “你打我做甚?是你翻过来抱着我。” “我睡觉一向不老实,你若是正人君子,便该推开我,岂能……浮浪子,哼!” 辛九笑:“我几时说过我是正人君子了?” 朱煜一愣,拧了个毛巾,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出来等着官兵们吃早饭的工夫,青樾小声逗她:“昨夜吃亏了?你向来睡觉不老实,要么今晚我与你换如何?” 朱煜脸红发燥:“不换。” 第二日便进了阳城府地界,宿在清泉镇驿馆。 驿馆自是比驿站要大许多,但因了他们的身份,还是只给了两间房。 辛九险些绷不住笑,朱煜则是臊得俏脸通红。 刚上了榻,不及说话,就听到窗外有哭声。 是一妇人,呼天抢地,撕心裂肺。 又听到官兵驱赶之声:“滚开!莫要在此吵闹!” 辛九说道:“我去看看。” “我去,我说话方便。” 朱煜开门出去,不多时便返了回来。 那妇人是镇上的住户,半年前家中失火,丈夫和儿子皆被烧死,于是便疯了。 整日间胡言乱语,说是妖怪害死了他的家人,求人帮忙除妖。 辛九低头琢磨。 朱煜等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不开声,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应该试着给她治治疯病。” 朱煜略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会想着捉妖取丹,再度增进妖力,却原来是想着治疯病。 但也情有可原,他毕竟是郎中嘛。 “天下苦人多不胜数,你现下皇榜在身,耽搁不得,歇下。” 辛九叹了口气,躺下后又叹气:“娘娘的命是命,民妇的命便不是命吗?” 朱煜侧转了身,将手放在他腹上,轻轻拍着,哄孩子一样:“总有个先来后到,毕竟皇榜的事在前,只因离得远,才需时日,若这一路上见人便医,何时能到京都啊?行功,好生歇息。” 睡至半夜,突然被锣声吵醒,听到外面人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呀!” 朱煜已然站在了窗口:“还当真有妖。” “你看见了?” “少主已然追去了。” 辛九走到窗边:“咱们做甚?” “你不是想医那妇人的疯病吗?跟我走。” 说完跃窗而出,辛九跟着跳了出去。 朱玉晨挡住了放火的妖怪,这是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妖,且身上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男妖张口喷出一团黑色的粘液,朱玉晨连忙避开。 粘液落地,瞬间起火。 “繇?” 朱玉晨微一皱眉:“樾儿,不要过来。” “是,少主当心。” 男妖连番喷吐粘液,燃起了一片火海,随后冲进了火海中。 朱玉晨一闪身追进了火海,周身红光迸现。 男妖惊道:“是你!” 朱煜带着辛九寻到了那个疯妇,她正蜷缩在一个巷子里,嘴里念念叨叨。 看到辛九,妇人突然冲上来,双手抓住辛九的两臂:“夫君?夫君你回来了!” 辛九也不嫌她身上脏臭,借着她发疯之机,按上她的脉门。 “夫君!夫君呀……呜……” 妇人抱着辛九放声嚎啕,辛九不言不动,任由她抱着,专心诊脉。 朱煜站在一旁看着他,所谓医者仁心,便是如此? “煜儿,给我一根针,中间随便取一根便可。” 朱煜展开针包,取了针给他。 辛九接过针,左手将妇人的手腕攥住:“娘子,我要给你扎针,你不可乱动,听清了吗?” 妇人连忙点头:“听清了,夫君,妾身听话,你再莫离开妾身了。” 辛九没想到如此顺利,便又说道:“那你坐下。” 妇人连忙坐下,辛九也跟着坐下,但为防万一,还是用左手攥着她的手腕。 取穴心经神门,此穴为原穴,通心达神。 所谓疯症,便是心血不济,神魂不稳,以原穴鼓荡心脉,使心血充盈,使神魂归位。 始一注气,妇人便全身发抖,却紧咬着牙关,不言不动,可见她于自己的夫君是何等的珍爱。 朱煜叹息:“情深至斯,实为难得。” 渡气近一炷香的时间,妇人突然说道:“你不是我的夫君,你是何人?你为何抓着我,你快放手,啊!你做了什么,我的心好痛啊!啊……” 第30章 古道热肠,忍托青鸟 辛九攥着妇人的手腕,任她吵闹踢打,嵬然不动。 朱煜皱眉斥道:“你莫闹了,他是郎中,在给你治疯病。” 妇人此时只觉烈焰焚心,哪管什么郎中不郎中,治病不治病,一心只想远离辛九。 朱煜动了怒,抬腿便要踹她。 “不可。” 辛九只说了两个字,却俨然一派不可违逆的气势,朱煜放下脚,看着那妇人继续踢打他。 又一炷香的时间,妇人精疲力尽,整个人横尸一般躺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但神志已然清明,虚弱地说道:“感念先生古道热肠,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 辛九专心渡气,不敢多说,然而虽只有两个字,却尽显尊者气象。 又半炷香的时间,朱玉晨寻了过来。 “少主。” 朱玉晨点头:“是繇。” 朱煜眼眸一滞,繇? 朱玉晨将妖丹递给她:“与你相合,到了京都再吃。” “多谢少主,少主无事?” “他还伤不了我。” 再半炷香的时间,辛九起了针,转头看着朱玉晨:“东家,你方才说何物?” “繇,火属凶妖,丑而多情,善妒。” “哦。” 辛九答应,实则完全不懂,但随即凑到朱玉晨颈边闻了一下。 朱玉晨退了一步,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坦然笑问:“你做什么?” “东家,你身上怎么这般臭?” “是那繇的气味,他腹中的粘液其臭无比,却堪比焦油,且落地起火,便是他在驿馆放火。” “因何放火?” 朱玉晨笑得有些无奈,看着朱煜:“因她。” 繇这种凶妖,极爱美色,且分外多情,却因长得丑,总是求而不得,如是便有了善妒的性情。 定是他看到朱煜与辛九的模样,生了妒心,才起意放火,想烧死辛九。 “若是如此,那不是连她也烧死了吗?” “不会的。” 妇人坐了起来:“就是那东西烧了我家,害死了我夫君和儿子,起火之后,那东西便将我掳了出来。” 辛九恍然,原来如此。 朱玉晨看着妇人:“我已杀了他,替你报了仇。” 妇人眼中见泪,转坐为跪,向朱玉晨叩头:“多谢恩公,妾身愿做牛做马,以为报偿。” “不必了。”朱玉晨俯下身,将一锭银子放在她面前:“去日不可思,好生过活。” 这一晚,朱煜在辛九的怀中睡得极为安稳,医者仁心,古道热肠,这样的人,世间已然不多了。 而辛九却一夜未眠,脑海里回响着朱玉晨的话,挥之不去。 只因求而不得,便心生妒恨,放火行凶,杀人害命,似这般恶行,怎不人神共愤? 诚所谓众口铄金,妖族被人、仙两族共弃,多因咎由自取。 又想起那日苏凛说的话,妖自有居所,闯入人间,便是有意为祸。 然而,怀中这软玉温香,不也是妖吗? 现下的自己,不也是妖吗? 一时愤懑,一时疑惑,便这样纠结到了天明。 晨起,余啸凤坐在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看到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那晚辛九的模样。 不知为何,初见辛九时,根本没将他当个人,还存着戏谑之心。 可上次再见他,却莫名心动,时隔多日,不仅此情不减,反倒更生思念。 他此番被举荐上京,凭他的医术,必能医好娘娘之疾,如此便可于京中立足。 似朱玉晨那般野心博大之人,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那他便不会再回苍城府了。 路遥遥兮水迢迢,忍将心意托青鸟。 “红儿,命人备车,我要去找二哥。” 到了府中,直闯卧房:“二哥,有事与你商议。” “越大越不懂事,去客厅等着。” “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去京城,我走了。” 房门打开,余骁虎穿着中衣站在门口,斥道:“站住!” 余啸凤停步回身。 “淬魂丹被抢,下三门的账还未消,你去哪门子京城?” “去了京城一样炼丹,你着人将药材送去京城便是。” 余骁虎皱眉:“胡闹!你莫不是对那妖医动了什么心思?他有了妖力,便有了魅惑之能,你切莫失了心智。” 余啸凤走回门前,低声说道:“二哥,你还想被下三门裹挟一世吗?” 余骁虎眉头一皱:“进来。” 进到卧房,余骁虎低声问她:“你做何打算?” “有些打算,还不周全,辛九毕竟是玄真门记名弟子,日后或可为用?” “就凭一个记名弟子,你便指望攀上玄真门?实是痴人说梦。” “是与不是,你由我去做,即使被人裹挟,我也要寻个最大的靠山。” “上三门自恃身份,一向不用淬魂丹,你寻得上吗?” “我说了由我去做,反正没有我,你也得不着淬魂丹。” 余骁虎皱眉,这个妹妹不仅是骄纵,更重要的是,除了她,无人能炼制淬魂丹。 “那你也不能说走便走啊。” “有何不可?” “总要事先安排妥当,你才好去。” “你安排你的,我去寻三哥便是。” 说完起身便走,及到门前,又回身说道:“二哥,你先别急着安排,且看辛九那边如何,我要与他做个邻居。” 余骁虎皱眉:“凤儿,他是妖。” 余啸凤静默了片刻,淡然一笑:“是妖又如何?我喜欢便好。” 午后,辛九一行人进了阳城府,本欲穿城而过,却被知府衙门的人拦住。 “敢问列位,可是去往京都,应皇榜的郎中?” 校尉冷眼相看:“正是,因何阻拦?” 衙门的人拱手陪笑:“军爷莫要动怒,非是阻拦,只因知府大人染了恶疾,想请上京的郎中给瞧上一瞧,耽搁不了多久,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校尉有些纠结,虽说他不归阳城府管辖,但阳城府与苍城府比邻,便是为了日后好相处,也不便推诿。 可是医病这种事,哪是一两天便能了结的?若是误了皇差,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衙门的人又说:“就是给大人诊个脉,开个方子而已,府中备了酒菜,各位军爷也歇歇脚。” 第31章 人间有情,如此便好 校尉想了想,这事还得问辛九,毕竟他是郎中,治与不治,让他说。 “等着。” 拨马回头,到了辛九身侧,抱拳道:“先生,知府衙门的人拦路,说是知府大人染了恶疾,想请先生给瞧上一瞧,不如先生意下如何?” 朱玉晨先开口:“咱们身负皇差,耽搁不起。” 校尉应道:“朱公子说得是,那我便照朱公子的意思,去回了他。” 朱玉晨一笑,他不想得罪人,便来问辛九,那这个恶人,便由自己来做好了。 反正此番进京,辛九必然扬名立万,也无须再回苍城府,也便无须再顾忌周边的利益关系。 辛九却说道:“还是去瞧瞧,也误不了多少时间,免得让东家做这恶人。” 校尉有此尴尬,却还要争辩:“朱公子也是为先生好,实则咱们也确是应当赶紧赶路。” “无妨,在这里耽搁的时辰,我自会补回来,你们先行便是。” 校尉微微皱眉,还记得当初给将军老娘看病时,他可不是这般模样。 怎么?应了皇差,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却不知,当初辛九去将军府时,没有半分妖力,而现下却是拥有五千年妖力的大妖。 人也好,妖也罢,有钱有势说话硬气,有大本事,一样说话硬气。 到了知府衙门,安排护送的官兵去吃酒,这边引着辛九去诊脉。 朱煜本要跟着去,却被阻拦,说是不方便,只郎中一人便可。 将到卧房门前,便听到男子的呻吟声,且闻到一股腥臭味。 不会又是中了妖毒,满身烂疮?否则怎么会说朱煜跟着来不方便呢。 进了卧房,看到一个丫鬟正在投洗毛巾,她身上有淡淡的妖气。 虽然她隐藏了,但辛九能感知到。 心里有了数,便放下药箱,走到床前。 丫鬟连忙搬了圆凳,请他坐,再掀起床帘。 知府四十来岁年纪,相貌堂堂,即便是在病中,也还保有七分神采。 上身穿着中衣,下身不着片褛,私处肿胀流脓。 辛九微一皱眉,这毒下的地方,太狠了些? 按上脉门,脉象如常,难怪无人能医,脉象如常,如何下药? “拿之前郎中开的方子给我看。” 仆人应声离去,丫鬟又投了毛巾来给知府擦洗。 辛九也不说话,静默着坐等。 单看病症,应是风流所致,但这妖女不离不弃地服侍,却又显得蹊跷。 不多时,方子拿来。 大多都是清热解毒,排湿散淤的方子,倒是对症,可毕竟是普通药材,对妖毒而言,杯水车薪。 辛九对仆人说:“你先出去,我要问诊,你在这里不方便。” 仆人自然明白话中的意思,连忙退了出去。 辛九伸手到知府颈边,轻按了一下,知府立时昏了过去。 丫鬟一惊:“先生,你这是……” 丫鬟顿住,看到辛九二目青黄,周身妖气蒸腾。 “你莫害他。” 丫鬟坐到了床上,张开两臂:“大王,你饶他性命,我将妖丹给你。” 辛九恢复如常:“我是郎中,虽是妖,却不害人,说。” 丫鬟微锁秀眉,迟疑了片刻:“是我给他下的毒。” 二人相识在知府上京赶考的路上,那是一个雨夜,知府跑到破庙中躲雨。 孤男寡女,四下无人,便两情相悦。 但一夜温存之后,丫鬟天不亮就走了,因了当时有事要办,且生死不定,是以既没有留话,也没有告别。 后来知府中榜,外放了知府,娶了妻,生了子。 丫鬟再寻到他时,已然物是人非。 但是丫鬟还是留下了,情愿做小。 只是夫人不允,于是便在二人偷情之时,下了妖毒,本意是想让夫人看到,她对知府情深似海,即便知府病了、废了,她也不离不弃。 不成想却引来了辛九这个大妖。 说完了往事,丫鬟低着头等着发落,凭她的妖力,生死都在辛九一念之间。 辛九笑了笑:“倒是我搅了你的好事,这样,我少时开个方子,你按方子抓药,再慢慢祛了他的妖毒。” 丫鬟抬头,愕然看着辛九:“大王,你……” 辛九笑得有些许苦涩:“拿纸笔来。” “是。”丫鬟答应一声,连忙起身去拿纸笔。 回到厅房,朱玉晨问他:“好了?” “好了。” 等官兵吃饱喝足,再度启程,夜宿驿站。 进了房,朱煜才问他:“何事闷闷不乐?” “没有啊。” 辛九还真没有闷闷不乐,只是在想他和秋娘的事。 想来想去,诸多借口,无非是他觉得跟秋娘已然不合适了。 倘若当真情深似海,又何惧前路艰险,何论人妖殊途。 “那你便是有心事。” 辛九点头,将知府的事说了,也将自己这一路所想说了。 朱煜笑了笑,起身去整理了床铺:“累了一日,早些歇息。” 今日上了榻,不待睡熟,朱煜便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颈边。 辛九起念,刚想亲吻她,却听她说道:“别动,如此便好。” 辛九不理,头往下移,朱煜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下颌。 “待有一日我强过你,看你还能逞凶。” 朱煜笑:“我等着。” 从隔日起,辛九四人行于队前,换马不换人,日行二百里,把护送的官兵都累脱相了。 吃不好,睡不好,有时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 校尉知道这是辛九在故意整治他,可他想不明白,若说朱玉晨是捉妖师,武功高强倒也罢了,怎么一个郎中,两个侍女,也这般抗折腾? 校尉只能来求告辛九:“先生,再这样赶路,我们都抗不住了,只怕未到京都,您就要先给我们诊治了。” 辛九点头:“也赶了几日了,明日到了庆城,不若休息一日如何?” 校尉连忙抱拳:“全凭先生安排。” 朱玉晨笑而不语,如他所愿,辛九越发有心机,有气势了,可见他原本就不是个甘于平凡之人。 路边歇脚,四人谈谈说说。 一骑绝尘,自后方而来,马上坐着一名女子,发髻上插满了银饰,红纱遮面,一身藏青色短打,腰悬弯刀。 经过众人身边时,一双美目向众人扫了一眼,便过去了。 第32章 后会无期,抵达京都 歇了半个时辰,继续赶路。 前行三十里,看到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三生石。 每一个字都有一个人那么高,漆的红漆,然则年深日久,已然斑驳。 石碑立在一线天的入口处,而那一线天,高千尺,长不尽,窄得只容两马并骑而已。 一队人鱼贯而行,数里仍不见开阔。 又行数里,见前方横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之前经过的女子。 看她打扮,似是庆城周边的虺族人。 素闻虺族人擅用毒,且行事诡谲,校尉不敢招惹,抱拳道:“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你闪开,让那位穿白衣的俏哥哥过来说话。” 朱玉晨微一皱眉,他穿着白衣,辛九穿的是青衣。 打马上前,拱手微笑:“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朱玉晨。” “我叫霞,你长得好看,娶我做婆娘。” 朱玉晨愣住,眨了眨眼睛:“霞姑娘,你我萍水相逢……” “不娶我做婆娘,今日你们是过不去了。” 青樾走马上前:“我是他婆娘。” 霞盯着青樾看了一会儿:“我做小。” 青樾嗤笑一声:“我不允。” 霞一抬手,一道黑线射向青樾眉心。 朱玉晨屈指弹出一道指风,将飞针打开,钉在了山壁上。 霞哼了一声:“俏哥哥好本事,不过我没想打死她,只是给她一点教训。” 朱玉晨微笑:“我是怕她打死你。” 霞抽刀出鞘,指着青樾:“比试一下,生死不论。” “霞姑娘。”朱玉晨哭笑不得:“我们身负皇差,赶着去京都给西宫娘娘请脉,还请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去。” “俏哥哥,你答应娶我,我不但放你过去,还会陪你去京都。” 朱玉晨走马上前:“霞姑娘,往前走,咱们私下里说话。” 二人走出一里多地,说了半晌话,而后朱玉晨招了下手,一队人前行,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过了一线天,又行十余里,在驿站落脚。 谁都不问朱玉晨,辛九实在忍不住好奇:“东家,你答应那位姑娘娶她了?” “没有啊,我只是告诉她,我是捉妖师,而我娘子是妖,她便作罢了。” 辛九点头,这倒是个好托词,凡人岂能跟妖争。 “对了,明日不要在庆城停留了,虺族离庆城太近,为免生变,还是尽早远离。” “好。” 回房休息,刚躺下,辛九吸了吸鼻子:“有妖。” “不是妖,是蛇,很多蛇。” 朱煜翻身起来,到窗边推开窗子:“蛇把驿站围住了,那个霞,根本不信少主的话。” 青樾穿窗而出,挥手间,面前的蛇全部被斩成了碎块。 “趁着我还没想杀你,赶紧给我滚!” 蛇群散去了,而霞却从暗影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弯刀:“妖,不应该跟人抢。” 霞纵身而起,举着弯刀扑向青樾。 青樾眼中绿光迸现,右手多了一柄绿幽幽的长剑。 人影一闪,朱玉晨于空中搂住了霞,向远方飞去。 朱煜关上窗子,上了榻,搂着辛九说道:“睡,没事了。” 悬崖之上,霞恨恨地瞪着朱玉晨:“我就知道你骗我!你这么好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她裹挟?你得娶我!” 朱玉晨解开了外衣。 霞愣住了,半晌才疯了一样喊道:“你是女人!为什么要扮男人?” “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我说了,我是捉妖师,我经常要在江湖上行走。” “可你说话的声音?” “声音可以变化,口技而已,江湖上的小把戏。” 霞猛然转过身去:“你走,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若是有缘江湖再见,还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我会绕着你走的,永远不会再见!” “保重,后会无期。” “啊……”霞向着无垠的夜空,歇斯底里地呐喊。 转过天,穿城而过,未做停留。 因了霞的事,一众官兵也没有任何抱怨,都想尽早远离虺族。 又行七日,进了京都,此间繁华鼎盛,长街上人头攒动,两旁的茶楼,饭馆,客栈,皆是人来人往。 更有那数不尽的小摊位,商品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朱玉晨笑看辛九:“京都繁华地,如何?” 辛九皱眉摇头:“吵。” 朱玉晨笑意更浓:“日子久了,惯了便好。” 将到驿馆,朱玉晨勒住马:“辛郎中,你自去,我带着她们两个去寻住处。” 辛九愕然:“东家,你不陪我去吗?” 朱玉晨笑:“自然不能陪,已然到了京都,我们这些护送的人,人家就不管吃住了,他们送你过去以后,也要即刻往回返,否则就要睡野地了。” “让煜儿跟着我?” 朱玉晨嘲讽道:“你见过有郎中带着侍女的?就算带着,也入不得宫,你还是自去。” “那我如何寻你们?” 朱玉晨指了下驿馆对面的四海茶楼:“寻到住处,我会在那里给你留下口信,安心,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挑眉一笑,拨转马头,往岔路行去。 朱煜向他嫣然一笑,跟着走了。 校尉说道:“先生,咱们走,我们交了差,还要往回赶呢。” 到了驿站,校尉交了公文,便带着官兵返程。 辛九则被驿馆的侍者,引着去见太医院的官员。 因了各府都有举荐的郎中,是以太医院专门在驿馆安排了人,名为接引,实为考核。 在此考核各府举荐郎中的人,是太医院左院判刘崇敬。 此人年近五十,资历不浅,家中三代入太医院当差。 此人长得也不错,方脸盘,玉面长须,浓眉大眼,身形伟岸。 侍者引着辛九进房,介绍道:“辛郎中,这位是太医院左院判,刘大人。” 辛九拱手:“见过刘大人,在下辛九,是苍城府举荐的郎中。” 刘崇敬头不抬,眼不睁,用鼻子说话:“将医案呈上来。” 辛九应声将手里捧着的医案送到桌上。 刘崇敬随手翻了几页,冷哼了一声,摆了下手:“下去候着。” 侍者连忙应声:“辛郎中请。” 辛九欲言又止,拱了拱手,跟着侍者走了。 第33章 狗眼看人,怒揭皇榜 被安排在一间客舍里,不多时,侍者送来了饭菜,且叮嘱道:“辛郎中,若要出门,尽量不要太久,以免宫内传召。” 辛九拱手:“多谢提点。” 依着辛九想,娘娘久病不愈,必然是来一个郎中,便会立刻安排进宫请脉,可等了整整一天,也没人搭理他。 饭菜倒是不少,一日三餐,皆由侍者送至房内。 辛九也留意了,这一整天的时间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处的郎中到达。 也不敢离开驿馆,怕随时会传召,只能继续等着。 又一整天过去了,还是没人搭理他,难道娘娘的病已经有人治好了? 那也应该告诉一声,好让他离开呀。 侍者来送饭之时,辛九试探着问他:“这位官爷,有个事跟您打听一下。” “先生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官爷,就是个打杂的伙计,您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这都来了两日了,也不见传召,这两日是不是来了不少郎中啊?” 侍者皱着眉头,迟疑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先生,我这么跟您说。” 辛九到达的当日黄昏,太医院右院判吴子更来了。 侍者去送茶,听到他与刘崇敬对话。 实则并没有几个府城举荐郎中,在辛九之前,仅来过两个郎中,也安排进宫请了脉,但很快人就被打发回家了。 之所以没有安排辛九进宫请脉,问题出在他的医案和履历上。 吴子更问:“近几日可有举荐的郎中?” “有,今日便来了一个,但他这医案……” 刘崇敬拿出医案,双手捧着:“您请过目。” 翻了几页,吴子更眉头一皱:“行针渡气,驱邪毒,内服固本扶正,外敷拔毒清疮……这方子倒是没错,可这行针渡气是何意?莫非是能以自身真气注入病患经脉之中?” 刘崇敬又拿出履历表:“大人过目,这个辛九,本是向山村的一个乡野郎中。” 吴子更瞬间冷了脸:“真是荒唐!苍城府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吗?竟举荐一个乡野郎中入京。”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以为,他这医案,怕也是胡写的,为得是能进宫请脉,是以夸夸其词。或者,也是其所属府城之官吏授意。” 吴子更将医案丢在桌上:“既然已经来了,便先候着,看还有没有其他府城举荐郎中,实在无人,便让他试试,也省得旁人说咱们欺负乡下人。” 听了侍者的话,辛九气得七窍生烟,是真的生烟,吓得侍者忙拿手巾给他扇:“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给您请郎中啊?” “不必了,我无事。” 辛九压下心火,请个锤子郎中,老子便是郎中,这世上最好的郎中! 也没心思吃饭了,反正本来也不饿。 出了驿馆,去了四海茶楼,问伙计:“敢问小哥,可有人给辛郎中留口信?” “没有。” “多谢。” 辛九转身便走,已然两日,朱玉晨不可能还未寻下住处,这是有意让他自己担事。 既然无人商量,那便随我心意。 皇榜满城张贴,来到一处贴皇榜的地方,先看了看,确认无误,可别揭错了,要不是治病的皇榜,那可就麻烦了。 上前揭了皇榜,观者震惊。 值守官兵喝问:“何人揭皇榜?” 辛九大声答道:“苍城府,向山村,乡野郎中,辛九!” 皇榜对面的酒楼二楼,朱玉晨满面笑容。 朱煜满脸喜色:“果如少主所料,他当真揭了皇榜。” 朱玉晨点头:“若无这分胆识,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能成事。” 青樾问:“少主何以断准了他只能揭皇榜?” 朱玉晨挑起一抹冷笑:“太医院这些人,皆是世代尊荣,辛九的履历上写着原籍向山村,一个乡野郎中,又岂能入他们的法眼。” 辛九被带到了太医院,右院判吴子更面沉如水。 他前两日才看过辛九的履历和医案,今日这厮竟揭了皇榜,还当街大喊自己是乡野郎中。 这必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 “辛九,你本是苍城府举荐的郎中,即便医不好娘娘的病,也无罪责,可现下你揭了皇榜,若是医不好娘娘的病,便是欺君之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示众,你可知晓吗?” “自然知晓。” “念在你我皆为杏林中人,你若此时反悔,我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自回驿馆候着,等待传召便是。” 辛九拱手,这人也没那么可恶,看来只是他的出身太低了而已:“多谢大人一番好意,但在下既然揭了皇榜,便自有手段医好娘娘玉体。” 吴子更点了点头:“如此,你便即刻随我入宫。” 跟着吴子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西宫娘娘的寝宫。 辛九心里琢磨,皇宫也太大了,万一有个急症,不等郎中走到,人就没了。 通传,跪拜,折腾了半天才到了榻前。 这是治病啊,还是唱戏呢?整这些没用的干嘛! 其实不用诊脉,辛九也知病因,从一进来,就闻到了腥味,即便寝宫里熏着浓重的香气,也掩盖不了这股腥味。 诊了脉,只有肝脉略显鼓噪。 “敢问娘娘,是否目涩头晕,心浮气燥,夜不能寐。” “正是。” 吴子更皱眉,娘娘的脉他诊过,只是肝脉略显鼓噪,这个辛九怎么就能说中症状? 如果仅凭脉象而论,绝不会有这些症状。 难道这个乡野郎中,果真有异能? 又或者,娘娘的脉象已然有了变化? “娘娘,草民斗胆,要在娘娘腿上下针,不知可否?” 吴子更斥道:“大胆!娘娘玉体,岂容你下针?” 辛九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若要医治,必要下针,且要以针行气,导通血脉。” 宫女说道:“娘娘,可让他蒙上眼睛。” 辛九抢着说道:“不可,恕草民没有那通天的本事,眼睛看着,尚且不敢轻慢,若是蒙上了,便不知该扎哪里了。” 宫女愕然看着辛九,这是哪来的浑小子,敢在宫里这般讲话。 “倒是个敢说话的,想来也是有些真本事。” 一人随声而来,众人皆跪:“叩见皇上。” 第34章 别无他法,回去候旨 辛九离座下跪:“草民叩见皇上。” 皇上看了他一眼,心说此人不俗,头一次进宫,头一次面圣,居然身不抖,声不颤。 “都起来。” “谢皇上。” 所有人都起来,辛九垂手立在一旁,低着头不言语。 皇上看着辛九:“你揭了皇榜?” “是。” “你是苍城府举荐的郎中,为何要去揭皇榜?” “草民已抵京两日,未见传召,是以揭了皇榜。” 皇上眼中寒光一闪。 吴子更连忙跪下:“皇上,此人履历上写明,原籍向山村,且医案上写有行针渡气一词,臣恐其并无真才实学,未敢用他,想着若实在无人,再让他一试。” 皇上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在理,起来。” “谢皇上。”吴子更站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恨上了辛九。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贱民,竟敢当面告御状,且看日后如何收拾你! 皇上又问辛九:“你能行针渡气?如何渡法?” “回皇上,以我自身真气,灌入病患经脉之中,祛除邪气,导通血脉。” “你有真气?” “皇上恕罪。” 辛九说完,抬手向旁边推出一掌,远在三尺外的烛火,噗的一下灭掉了。 吴子更暗暗心惊,这厮还真有武功! 皇上脸现喜色:“朕准了,你即刻给娘娘下针。” 辛九说道:“皇上,还需命人按住娘娘,行针渡气,血脉中有如万蚁爬行,甚是难熬。” 一听这话,娘娘不乐意了:“皇上,臣妾不要这种治法。” 皇上也微微皱眉:“别无他法吗?” “皇上恕罪,草民才疏学浅,别无他法。” 皇上踌躇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纱帐里的娘娘:“美人,朕抱着你,让他给你医治,如何?” “皇上~”娘娘伸出玉臂,勾住皇上的脖子:“臣妾不想遭那样的罪,皇上命他另想他法。” 皇上转头又看辛九:“辛九,你再想个别的医法。” “回皇上,若有别的医法,太医院诸多圣手,早已为娘娘解忧了,也无须草民前来献丑。” “皇上,臣妾不治了,让他退下。” “美人,你这一病数月,朕茶饭不思,只盼着你早日康复,再陪朕游园赏景。” 辛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皇上,有正事没正事? 虽然只看了个侧脸,也基本算是看清了。 皇上岁数不小了,鬓角几乎全都白了,头发也稀疏,脸上的皱纹也不少,瘦长脸,个子不高,身子单薄。 “那……皇上可要抱紧臣妾才行。” “好,朕抱紧你。” 辛九说道:“皇上,还需命人按住娘娘的双腿。另外,一旦行气,便不能中途停止,否则后果堪忧。” “皇上,你听啊,他总说这种吓人的话。” 皇上皱眉,有些不悦地看了辛九一眼:“先去殿外候着。” 辛九退了两步,转身便走,有这样的皇帝,也难怪会闹妖怪。 站在殿外,心里琢磨,瞧这西宫娘娘的媚态,必是得罪了旁人,难不成皇上的嫔妃之中有妖精?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个病治不好。 今日治好了,明日再施妖毒,反倒成了他医治无法了。 辛九吸了口冷气,有些后悔揭皇榜了。 等了一刻钟左右,又被叫了进去。 皇上命两名宫女按住娘娘的腿,自己抱着娘娘,让辛九下针。 辛九烧了针,坦然坐下,取穴中都。 中都穴虽不及蠡沟穴效果好,但相对来说,痛楚会少一些。 就凭娘娘这般娇贵样子,若是针刺蠡沟,怕她得嚎破了嗓子,甚至有可能中途就被皇上叫停了。 始一注气,娘娘便厉声惨叫。 皇上瞪眼:“辛九!怎会如此?” “娘娘太娇贵了。” 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看到辛九心无旁骛地盯着手里的银针,便也没有发作。 “啊!皇上,臣妾受不住了,皇上!皇上你快让他停下呀!” 皇上眉头紧锁:“辛九……” “不可停,莫扰我。” 吴子更瞪大了眼睛,这小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难怪会去揭皇榜。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娘娘已经晕过去了。 皇上咬着牙瞪着辛九。 想斥责,又怕失了身份体统,毕竟辛九有言在先,而且方才说了莫扰他。 可不斥责,心里憋得着实难受。 此时辛九才真正的凝神专意,之前让娘娘叫唤得心乱神摇,早知道她是这般样子,不若一开始便用气冲晕她。 整两刻钟,辛九起了针:“皇上,好了。” 皇上冷口冷面:“去值事房候着。” 吴子更一同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吴子更说他:“你怎敢冲撞皇上?” “我只管治病,治国他是皇上,治病他是外行,我若听他的,万一娘娘死了,谁去砍头?” 吴子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辛九话糙理不糙,确是如此。 在值事房待了一宿,直到次日辰时二刻,才有宫女过来传话:“吴大人,辛郎中,皇上召见。” 皇上一脸喜色:“辛九,你好本事,娘娘一夜安寝,今晨醒来,眼也不涩了,头也不晕了,一夜康复,皆你之功劳啊。” 辛九无动于衷,拱手道:“皇上洪福,草民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既然娘娘已然康复,请准草民告退。” 皇上呵呵一笑:“辛九,莫要小家子气,昨日娘娘受苦,朕确是心忧,这样,朕封你为太医院御医,今日便去入职。” “皇上恕罪,草民有东家,此事还需与东家商议。” 皇上一愣,真是草民,连是皇上大,还是东家大都分不清。 不过皇上心情好,问道:“你东家是谁呀?” “回皇上,苍城府朱玉晨。” 皇上微一皱眉,这个名字怎么觉得耳熟? 身边的太监凑近,附耳低语了片刻。 皇上眼眸一滞,喃喃道:“是他们家。” 太监说道:“辛九,先回驿馆候旨。” 辛九躬身应道:“草民告退。” “臣告退。”吴子更跟着出来,追上辛九问:“朱玉晨是谁?” “苍城府的捉妖师。” 吴子更好生奇怪,捉妖师也不犯忌呀,皇上刚才的脸色,明显这个朱玉晨有极大的干系。 第35章 御赐牌匾,万年妖丹 回到驿馆,侍者迎着辛九说道:“辛郎中,有位姑娘给您留了封信。” “多谢。”辛九接过,认得是朱煜的笔迹,抽出来看,上面只有五个字:城南翠竹斋。 辛九笑,事情办完了,住处也寻下了,口信也来了。 可他还不能走,因为还要候旨。 等到申时初,皇上身边的太监来了,宣了旨,赏了辛九黄金百两,绢百匹,还有一块御赐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杏林圣手。 但是没提进太医院的事,应该是收回成命了。 太监对辛九说道:“辛郎中,此间事已了,你自去。” 辛九拱手:“多谢公公。” 太监晃着身子迈上一步,凑近了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辛九:“辛郎中,咱家有句话,可能不中听,但你且听了。” “苍城府朱家,原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他们家老祖犯了忌,现如今连你这到手的御医一职也黄了,可惜了的。” “不过你有了这块御赐的牌匾,往后该怎么着,心里得有自己个儿的主意。” 辛九应道:“多谢公公提点。” “嗯,我回了,你也不用在这儿待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辛九心里反倒高兴,真要是让他进太医院伺候皇亲国戚这帮子事儿精,他保不准哪天会妖性大发,一股脑全都杀了。 揣上金子,雇了辆马车,拉上绢和牌匾,去翠竹斋。 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地方,名字虽叫斋,实则是个极大的宅邸。 门楼高耸,牌匾黑底烫金字,宽门高槛。 进了门,两级雕栏台阶入正堂,两侧小门入后院,水榭亭台,池鱼竹林,不一而足。 绕塘小径通月门,后宅带跨院,那个跨院,便是给辛九的。 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沿墙一圈翠竹,院中有一座凉亭,三道碎石小径,通往正房、厢房和院门。 屋里已然收拾停当,新铺新盖新家具。 辛九问朱煜:“你还陪我睡吗?” “掌嘴。” 朱煜轻扇了他一下,眉眼带笑:“自己待着。” 转身便走,辛九扯住她:“几日不见,陪我说说话。” “我还忙着呢。”朱煜推掉他的手,叮嘱道:“莫要去院中乱逛,这里不是少主的宅子,另有主人,咱们只是借住,等咱们的宅子收拾好了,便搬过去。” “那你忙完,记得来看我。” 朱煜笑而不答,出门走了。 不多时,朱玉晨来了,问了情况,辛九也如实说了。 朱玉晨嗤笑:“犯忌,唉……那都是前朝的事了。” “犯了什么忌呀,都改朝换代了,还不算完?” “骂前朝的皇上,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爹。” 辛九愕然,那是没完。 “东家,你所图的,不会是恢复你家的势力?” 朱玉晨失笑:“我已做了捉妖师,还去做什么官呀?五湖四海逍遥客,天南地北踏歌行。不比做官好上千百倍?” 辛九皱眉:“那你所图为何?” 朱玉晨笑得狡黠,用扇子在他肩上轻敲了一下:“还不到与你说的时候。” 辛九点头,他也不想知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东家,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害怕,能否让煜儿来陪我?” “她没跟你说吗?她就住你这院的厢房啊。” 辛九失笑,真是调皮。 朱玉晨却神色一正:“皇宫的事还没完,我岂会让你一人独处?” 辛九眼眸一滞。 朱玉晨笑:“妖毒虽解,可妖在何处?” “你怎知道?我正想同你说此事呢。” “你且等着便是,自有人来寻你。” 朱玉晨说完,带着一脸神秘的笑意,摇着折扇,迈着四方步离开。 “东家,初春而已,你还扇个扇子,当心着凉。” 朱玉晨将扇子一合,半回头斜了他一眼,轻声嗔道:“真是啰嗦。” 黄昏时分,朱煜回来了。 辛九迎着她,她却左右躲闪:“我乏了,要回屋歇息。” “我给你推拿。” 辛九扯着她往自己屋里拽,朱煜脸带笑意,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进了屋。 扯着她坐到桌边:“我给你松松筋骨。” 朱煜笑而不语。 辛九一边给她揉肩,一边说道:“北方天寒,又没个炉子,咱俩睡在一处,暖和些。” “呸,浮浪子,五千年妖力,住冰洞里也不用生火。” “刚才东家可说了,皇宫的事还没完,讲说让我等着,自有人来寻我,你不护着我呀?” 朱煜鼓了鼓嘴,没说话。 月上中天,榻上两人相拥着睡熟了。 一道黑气从门缝里钻进来,缓缓聚成人形,轻手轻脚地到了床边,右手化成黑色利刃,猛然刺向熟睡中的辛九。 朱煜倏然起身,一伸手便掐住了刺客的脖子。 刺客想回手刺朱煜,却发觉身体动不了,愕然张大了眼睛,喉咙里勉强挤出声音:“你……怎么会……” 辛九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意识到被朱煜抓住的妖,妖力在他之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发觉,是听到说话声才醒过来的。 “何人指使?” “呵呵……你……猜。” 朱煜双目变得赤红,掐着他脖子的手也变得赤红。 “你……你是……火……火……” 朱煜的手上腾起了火焰,妖从口中吐出一颗冒着黑气的妖丹。 “不……还……还我……我……说……是……” “不必了。” 朱煜拿了妖丹,手上用力,噗的一声,妖化作了一团黑烟,缓缓消散。 “煜儿,他是?” “来杀你的,把妖丹吃下去,我助你行功,你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将此万年妖丹融合。” 辛九愕然,难怪他无知无觉,居然是万年大妖,可为什么要杀他呢? 刚开口想问话,朱煜直接将妖丹塞进他口中,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辛九只觉得口鼻中满是腐尸味,张大了眼睛瞪着朱煜。 “这东西叫劜(ya),尸解分身之影妖,吞下去!” 辛九强忍着恶心,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七窍立时冒出黑气。 朱煜双手一翻,按上他两侧胸前中府穴,调动妖力,辛九全身衣物顷刻化为灰烬。 “煜儿……” 辛九一张口,黑气从他口中狂泄而出。 朱煜连忙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第36章 付之一炬,娘娘召见 辛九的双眸变得漆黑,表情变得狰狞。 朱煜将他按倒在床上,双手按着他的前胸,双腿夹着他的双腿。 辛九猛然抬起双臂,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变得低沉粗犷:“我要杀了你!” 朱煜眉心紧锁,咬了咬牙,完全释放妖力,衣物化成飞灰,周遭一片火海。 整个跨院付之一炬,朱玉晨站在正院正房的二楼看着火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该来找我商量一下才是。 屋里一名女子淡然说道:“朱少主,你得赔我的院子。” “让辛九赔,皇帝刚赏了他一百两黄金。” “那可不够。” “一百两黄金还不够?一个跨院而已。” “院子是我的,只说借给你们住,可没说烧了重建,我说不够,就是不够。” “再议,再议,我去瞧瞧。” “你回来,烧得光溜溜,你一个姑娘家,去瞧个什么劲?有朱煜那丫头就行了。不赔我的院子,你别想安生过活。” 巡夜的官兵看见火光,连忙敲门。 半晌,门子才开了门,睡眼惺忪地问道:“军爷,何事呀?” “还问何事?你家后院起火了!” “喔,无妨,反正都烧成那样了,去救也是无用,烧光了算。” 官兵愣住,门子又说道:“军爷若无别事,小人便睡觉去了。” 说完便慢悠悠地将门关上了。 “还有这样的?” “算了算了,人家自家都不在意,咱们操得哪门子闲心,反正也烧不到别家去,全烧光了才好,走!” 悠悠醒转,看到朱煜坐在床沿上。 辛九最后的记忆,便是朱煜浑身起火。 “煜儿,你没事?” 朱煜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微笑:“放心,我好着,你觉得怎样?” “倒没觉得怎样,一如无事。” “那你起来行功试试。” 辛九坐起来,行功三遍,睁开眼,一把抱住朱煜:“我现下比你强了?” 朱煜一抬手便掐住他的脖子,顺势将他按倒,俏笑着说道:“还差得远呢。” 辛九一脸无奈:“何时才能强过你嘛。” 朱煜松了手,翻了个白眼:“浮浪子……跟你说件事,我把跨院烧光了,少主将皇上赏给你的百两黄金,赔给了主家。” “哦。”辛九答应一声,钱财于他无谓轻重,他又无需买房子置地。 “煜儿,我这样乱吃妖丹,不会有事吗?我记得上次那个繇的妖丹,东家便说与你相合,那我呢?” “你无妨,你不是天生的妖,没有五行所属,这便是生而为人的好处,天生灵根,无所不融。” 辛九诧异:“那岂不是人人可成妖?” 朱煜瞬间沉了脸:“你道那般容易?你能成妖而保有人性,实为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且有玄真门秘法相辅,若换了旁人,怕早就失了本性,为祸做乱了。” 辛九看她:“我问问而已,你怎地又不乐意了?” “你心里清楚。” 说完起身便走。 “我不清楚啊,我真真是不清楚啊,我没想让秋娘变妖啊!” “还说你不清楚?浮浪子,混账东西!” 辛九笑,还真是因为秋娘,不过他是真没往秋娘那想。 “小郎中!” 紫璇突然从门边露出头来,吓了辛九一跳:“你怎来了?秋娘可好?” 紫璇撅嘴:“就知道秋娘,整日介守着煜姐姐,还惦记着秋娘,难怪煜姐姐生气。” “等等。”辛九想到一事,她的妖力远低于自己,怎么没感知到她的妖气。 着意感知了一下,又感知到了,想来是因为方才心不在焉之故。 “等什么?”紫璇走了进来:“少主传讯,命我来京城,我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你的秋娘好着呢,有朱五护着,一丁点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做。” 朱五?倒是个老实人。 不自觉地叹息一声,紫璇嗤笑:“怎么?心里不舒服了?要不,我去将秋娘接过来。” 辛九笑:“我倒无所谓,只怕煜儿会扒了你的皮。” 紫璇嗤了一声:“跟你说个事,方才我来时,在街上看到有太监在打听你的住处,往这边来了。” “太监?”辛九脸色一变,刚派妖来刺杀,现下又派太监来传召了? 脚步声响,一名丫鬟走到门口,施礼道:“先生,宫里来人,说是东宫娘娘召见,命你即刻动身。” 辛九皱眉,东宫娘娘?这个身份,倒是合适,与西宫不和,是以下了妖毒。 可是,能驱使万年大妖,必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此行恐怕凶险异常。 辛九先找朱玉晨。 朱玉晨却淡然说道:“你去便是了,若有危难,报我的名号。” 辛九笑,好,那便看你的名号,能否镇住东宫娘娘了。 跟着太监来到东宫,进门跪拜:“草民辛九,叩见娘娘千岁。” “你们都下去,我与这郎中说话。” 这声音温润中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一众太监宫女静默着退了出去,将殿门关上。 “好了,人都走了,小妖怪,起来说话。” 果然,东宫娘娘便是正主。 辛九站了起来,看向她,居然天姿国色。 头戴凤冠,横插金步摇,面如美玉,凤眼丹唇,仪态万方,雍容华贵,比之西宫娘娘的媚态,不知要美上千百倍。 “小妖怪,你过来,让我好生瞧瞧你。” 辛九心里莫名恐惧,可是并不能感知到她的妖气,这是为什么?见了皇上尚且不惧,为何现下会这般? 娘娘素腕轻抬,招了下手。 辛九立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到了她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娘娘露出优雅的微笑:“不错嘛,融合了影妖的妖力,已有大成。” “我若算大成,娘娘该是如何?” “你可听过妖族四方尊者?” “没有,我是人转妖,转了还不足一载。” “哦?”娘娘微眯双眼,更显神秘莫测:“如此说来,你倒是机缘不浅,同我说,你是谁人手下?” “苍城府朱玉晨。” 娘娘眼眸微微一滞,随即涌起笑意:“难怪,原来是他。不过,你是如何凭这半人半妖之身,融合万年妖力的?” “东家的侍女煜儿助我。” 第37章 命不该绝,七绝玄针 娘娘轻轻地摇了摇头:“外力相助,不足以融合万年妖力,你同我讲实话,否则,即便是朱玉晨的人,我也不卖情面。” 辛九无奈,只得说道:“我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学了些玄真门的术法。” “这便对了。”娘娘微笑,轻挥了下手,辛九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身上一松,可以自由活动了。 “小妖怪,你杀了影妖,还融合了他的妖力,这笔债,你打算如何还我?” 辛九不敢轻易答话,虽然影妖是去刺杀他,朱煜算是正当反击,可娘娘深不可测,必然不是可理论的人物。 而他肯定是还不起的,只能拱手说道:“还请娘娘示下。” “瞧你也是做不得主,你回去告诉朱玉晨,让他今夜丑时来见我,我要与他好生叙叙旧。” “谨遵娘娘懿旨,草民告退。” 离了皇宫,辛九好不后怕,京城确是比苍城府水深得多,才来数日,便遇到这许多厉害角色,看来往后的日子,尚需谨小慎微才是。 行至繁华处,见前方有人聚集。 辛九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正欲绕开,却听有人叹息:“真是可怜,这么大岁数还要行乞苟活,这般倒卧于市,也算是解脱。” 听到有人倒卧,辛九本能地凑了上去。 有人看到他背着药箱,连忙喊道:“让让哎!有郎中。” 观者纷纷让路,辛九走到近前,看到一个满身脏污的老者靠在墙角里,二目紧闭,形容干枯,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根短粗树枝,左手里悬吊着一只破碗。 辛九不禁心酸,蹲下身按上脉门,竟是心脉堵塞。 打开药箱,取出针包,晃着了火折子烧针。 观者中有人说道:“郎中,救他何用?不过是接着遭罪罢了。” 辛九微一皱眉,又听有人说:“你这话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你倒卧于此,难道不盼着有人救你?” 辛九点头,这话说得对,即便倒卧,遇到了他,也是命不该绝,岂有不救之理? 取穴郄门,属心包经。 一经行气,发觉堵塞严重,几次催动妖力,都无法冲开堵塞。 辛九皱眉,若是再加力,又怕这老者年老体衰,承受不住。 正迟疑间,有人说话:“小郎中,不如换个穴位试试,郄门虽有奇效,但病患年老体弱,血脉不通,强行冲关,只怕他难以承受,反倒会暴毙而亡,不若换到天池穴试试。” 辛九回头,看到一位道长,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一袭净白道袍,上绣团云图案,怀抱一支拂尘,脚下云头鞋,片尘不染。 “多谢道长指点。” 辛九道了声谢,起了针,又在天池下针,稍一催动妖力,老乞丐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一口浓痰,正中辛九前胸。 “哎呀……” 观者发出一片嫌恶之声,而辛九却一动不动,平稳地渡气,于胸口的脏污视若无睹。 “啊……”老乞丐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缓了缓神,看看辛九,又看看扎在自己胸前的针,欲哭无泪:“先生啊,何苦救我,便让我死了不是更好。” 辛九心中疑惑,有生以来头一次,对该不该救人的问题,不再那么笃定了。 “人之造化,皆由命数,你命不该绝,即便这小郎中不救你,你也死不了,他救了你,免了你些许活罪,你当谢他才是。” 辛九心中豁然开朗,正如老道所言,这老乞丐命不该绝。 此值初春,肝气旺盛,木火刑金,是以肺气弱而痰不出。 他虽然被痰蒙住,但过上一会儿,自然也就通了,只是痰不出,则肺气伤,免不了要咳上几日。 现下辛九行针将痰逼出,便免了他这些许活罪。 然而老乞丐又哪里懂得这些,看了老道一眼:“你这修仙之人,岂知我的苦楚?我活着便是受罪,不如死了好。” 辛九也不与他分辨,起了针,收拾好,于地上捡了个碎物,将胸前的脏污刮去,起身背起药箱,向老道深鞠一躬:“多谢仙长指点,在下受教了。” 老道微笑点头,并不言语。 辛九见老道无话,便自向住处返回。 走了一程,猛听身后老道说道:“小妖,且住。” 辛九一惊回身,老道微笑:“莫怕,你瞧我这道袍,可眼熟否?” 其实辛九刚才就觉得他这身道袍,跟苏凛所穿的道袍相仿,只是萍水相逢,也无心攀谈。 辛九拱手:“仙长,您莫非是?” 老道拿出一本书,丢向辛九。 辛九下意识地接住。 “我瞧你确是宅心仁厚,也不枉我认了你这记名弟子,你现下已然有万年妖力,自可研习此法,不过,莫要与苏凛说,记下了?” 辛九连忙跪下叩头:“弟子谨遵法旨。” 等了片刻,不见回音,再抬头时,玄青真君已然不知去向。 辛九这才细看手中书,书页上四个大字:七绝玄针。 翻开书皮,上写:七绝者,一绝通气脉,二绝定神魂,三绝聚天元,四绝造丹身,五绝化三尸,六绝阴阳分,七绝无相归真。 辛九便跪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看,越看越兴奋,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听到朱煜的声音:“你做什么?为何跪在这里?” 辛九这才抬起头,竟已是黄昏时分。 “糟了!”辛九赶紧起身,拉着朱煜往回跑。 “你又做什么?” “娘娘让我给东家传话,我给忘了。” 朱煜翻白眼:“憨货。” 回到翠竹斋,将娘娘的话带到,又问朱玉晨:“妖族四方尊者是什么身份?” 朱玉晨笑了笑:“妖王座下四大护法,一妖之下,万妖之上,每一个的妖力,皆在十万年左右。” 辛九担心:“东家,娘娘要是四大护法之一,你能斗得过她吗?” “我为何要与她斗?” “你不是捉妖师吗?” “捉妖师就必须与妖斗吗?” “那不然呢?” “打不过要谈,谈不拢要跑,傻子才会拼命。” 辛九哂笑,看来自己又想多了。 “那我回房看书了。” “好。对了,跟你说一声,门面已然收拾停当,明早带你去瞧瞧。” “还开药铺?” “那不然呢?” 第38章 故交重逢,扬名立万 回到房里,坐下便看书。 朱煜说他:“瞧你那衣衫,弄得这般脏,快换下来。” “哦。”辛九只答应,不动弹。 朱煜上去扒他的衣服,数落道:“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这么上心。” “七绝玄针,玄青真君给我的。” 朱煜眼眸一滞,扒下他的长衫,抱着出门走了。 “小郎中,你在看什么呀?” “莫扰我。” “什么呀,无字天书啊?你发痴了?” 辛九一怔抬头,无字天书?明明有字啊,还有图呢。 朱煜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紫璇:“回你屋去,乱蹿什么?” 紫璇鼓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辛九举着书问朱煜:“你能看见这上面的图和字吗?” “能,她看不见,是因为妖力尚浅,这书上施了术,没有一定的法力或是妖力,便看不见上面的图和字。” “哦,原来如此,难怪真君说,我现下已有万年妖力,可研习此法了。” “你有工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有啊,来,坐过来。” 夜色如织,静谧如幕。 朱玉晨进了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转瞬到了东宫殿前。 值夜的宫人立在门口,犹如蜡像纸人一般,不言不动,目不视物。 “草民朱玉晨,叩见娘娘千岁。” 朱玉晨大声喊着,一脸调皮的笑意,走进了殿中。 “就会拿嘴说,你倒是跪呀,倒是叩头啊,快过来。” 朱玉晨坐到娘娘身边:“火姨,你如何做了东宫娘娘?” 娘娘笑靥如花:“这人间翻来转去,好生无趣,不若尊享富贵,权倾天下来得好玩。” “那不是便宜了皇帝老儿?” “掌嘴。”娘娘在他脸上轻拍一下:“一个姑娘家,说话这般龌龊,他焉能近得我身。” “火姨,西宫娘娘是怎么回事?” “瞧着她碍眼,小小惩治,也省得皇帝老儿总往我这跑,看见就心烦,倒是你,杀了我的影妖做甚?就为了喂养你的小妖?” “火姨错怪我了,是朱煜杀的,当时朱煜与辛九同榻而眠,是影妖欲刺杀辛九,她才下了杀手,顺便取了妖丹。” 娘娘恍然:“原来如此,我可没让他杀那小郎中,想是他瞧见朱煜美色,临时起意,想杀了辛九而夺之,却不想折了自己的性命。” “唉……”娘娘叹息一声:“他哪里都好,就是一个色字难逃,我早便说过,他迟早要死在这个色字上。” 神色一转,微笑着看着朱玉晨:“你那只小妖倒是有些意思,居然还是玄真门的记名弟子,给我讲讲。” 转过天,朱玉晨一早便来唤辛九,带他去看铺面。 铺面在城中靠北的位置,此间异常繁华,东有酒楼,西有戏院,北接六坊民宅,南边过一街便是东西穿城大道。 “如何?” “吵。” 朱玉晨用扇子敲了他头一下:“惯了便好。” 此铺面要比苍城府的大不少,左边是拦柜药柜,右边是诊台和客座,还隔出了一间诊室,内设两张床。 门口的牌匾依然是朱氏药铺,但进了门,一眼便能看到御赐的牌匾,就挂在迎门的墙上。 见朱玉晨进来,掌柜朱广财连忙迎上来拱手:“东家。” 朱玉晨点头:“这位是坐堂的辛郎中,都来见见。” 五个伙计也赶紧过来,站成一排,三男两女,从左至右,依次是朱大、朱二、朱三、朱四、朱五。 辛九愕然看着朱玉晨,你是不识字,只会查数吗? 不等说话,门外便有吵嚷声:“哎!这便有药铺,定有坐堂先生,快!快抬进去!” 朱玉晨用折扇敲着手心,挑着嘴角:“京城就是生意好,你忙活,我回了。” 一股酒气冲鼻而来,有人大声喊着:“先生快给瞧瞧,摔了一跤,便人事不省了。” 辛九只得向朱玉晨拱了下手,指引来人:“抬到里屋床上去。” 诊了脉,肝气上逆,皆因饮酒无度,顶了心脉,再摔上一跤,神魂错位。 “取木盆来。” 朱三应声抱来木盆,站于床边。 辛九在病患腹部推拿了两下,将妖力灌入穴道之中。 病患猛然醒转,翻身狂吐,一时间满屋皆是刺鼻的酒糟味。 朱三抱着木盆接吐,一脸的生不如死。 “先生高明,请开方。” “无需开方,往后少饮些酒便是了。” “多谢先生,伙计,来十服醒酒汤。” 药铺的规矩,坐堂先生不收诊金,但给你治了病,若不买药,那便是不厚道,所以来人要了十服醒酒汤,以抵诊金。 拿了药,等朱三清洗了木盆,来人又将朱三唤到近前,给了五个钱:“小哥辛苦。” 朱三满脸笑意:“谢大爷赏。” 辛九在一旁瞧着,觉得有趣,这便是京都富庶,看来人也不似大富大贵,却不惜银钱。 喝醉的人尚未走,又抬进来一个:“先生快给瞧瞧,刚叫了声好,人便倒了。” 辛九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叫什么好?看戏叫好? 诊了脉,心火冲顶,喜惊风。 取穴心、肝两经,锁气脉,定神魂,而后百会刺血,血出浓黑。 半炷香的工夫,病患苏醒,长出一口大气:“好……” 这一头午,人来人往,辛九就没停下过,但也迅速扬了名,周边都知道新开张的朱氏药铺里,来了一位杏林圣手,买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更有好事者认出了辛九,逢人便说,那朱氏药铺的坐堂先生,便是当日揭皇榜的辛郎中。 这一下来得人更多,没病的也来药铺转一圈,有的是来看御赐牌匾,有的是来看辛九长什么样子。 更有不少姑娘家,隔门张望,见他眉清目秀,举止沉稳,不由得笑上眉梢,喜在心尖。 更有甚者,进了药铺向伙计打听:“小哥,你家先生可婚配否?” “已然婚配。” “可纳妾否?” “有病抓药,没病走好不送!” 掌柜朱广财见势不妙,唤过朱大:“去府里跟东家说,先生太招女人喜,得想个法子,不然这生意怕做不成了,光是这保媒拉纤的,迟早就得踢破门槛子。” 第39章 ‘妻妾\’同堂,七绝深意 朱大去不多时,带着朱煜回来了。 朱煜现身,门外一片哀嚎,似这等如花美眷,实是万里挑一,非常人可比。 但那些姑娘们也不走,摸不着,看着心里也欢喜。 过午,紫璇也来了,进门先唤:“夫君,姐姐。” 门外又是一片哀嚎,夫人倾国倾城,这小妾居然也天姿国色,还让不让人活了? 辛九愕然看着紫璇,东家是吃撑了吗?这般耍戏,何其无聊。 下午闲了些,辛九总算能坐定了看看书。 朱煜坐陪,紫璇沏茶倒水,捏肩捶腿,俨然真拿自己当小妾了。 天色向晚,朱煜起身:“我先回去了,紫璇,你陪着他。” “姐姐放心,我定会好生服侍夫君,姐姐慢走。” 朱煜向辛九报以微笑,出门走了。 辛九轻声问紫璇:“你不会日日来此做戏?” “那要问少主,我又做不得主,哼!你当我愿意伺候你呢?榆木脑袋。” 掌了灯,辛九下工,出了门刚要往南走,紫璇扯了他一下:“这边,搬家了。” 辛九皱眉,这个朱煜真是奇怪,在药铺坐了一下午,搬家这么大的事都不同他讲,恰如刚到翠竹斋时一样。 往北转一条街,便是朱府。 深宅大院,高墙漆门,门楼上挂着灯笼。 一个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迎了出来:“先生回来了,小的是门子朱六,见过先生。” 辛九拱了下手,哂笑,果然是朱氏门风,倒也省事,记数便好。 穿中门,过连廊,进东跨院,正房点着灯。 紫璇嘟嘴:“你去,煜姐姐等着你呢,可怜我呀,孤灯冷枕,对月影单,唉……” 絮叨着,便向厢房走去,走半道又回头:“忘了,忙活一天,饿了,寻些吃食去,无人管我呀,命苦,老天无眼呢,唉……” 辛九皱眉,怎么把她也安排在一个院里了?东家到底在想什么? 进了房,桌上摆着酒菜,朱煜起身相迎:“累了,我特意准备了些酒菜,给你解解乏。” “怎么把紫璇也安排在我身边?以她的妖力,又不能隐藏妖气,不会引来捉妖师吗?” 朱煜拉着他坐下:“只是今日充个场面,少主没打算让她去药铺帮忙。你说得对,京都不比苍城府,且不说此间藏龙卧虎,就是少主的威望也没那么高,咱们都要小心行事。” “何须搞这场面,还怕我被人抢了吗?”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怕你被别家抢了。” 辛九哂笑,倒了杯酒饮了:“搬家了,你也不同我讲?” 朱煜调皮一笑:“给你个惊喜嘛,什么都提前讲了,哪还有乐趣嘛?” “无趣呀无趣,只有馒头咸菜,可怜呢可怜,冷冰冰的。” 朱煜翻白眼:“你不会自己开火?” “我倒也得会呀,你让我烧房子倒还行。” “进来吃。” “好嘞!” 紫璇风一样刮进来,坐下便开吃,塞得嘴里鼓鼓囊囊,还止不住要说话:“你们聊,我吃完就走。” 辛九好像明白了,以后紫璇的吃喝用度,可能就归朱煜管了,所以才把她安排在这个院里。 又或者,朱玉晨是嫌她话多嘴碎。 一晃半月,辛九习惯了街市的吵闹,来围观他的人也没了兴致,终于可以安心研习七绝玄针了。 这针法与普通针法最大的区别,就是用气。 将普通针法的各种行针手法,换成了用气的意念:疾、徐、震、摇、顿、冲、破。 而且取穴也极为复杂,前两绝还与普通针法相差不多。 可是从第三绝开始,取穴就变得诡异,至第五绝,辛九完全无法理解。 每日朱煜睡熟以后,他便起身下地,坐在门外,借着月光,一边看书,一边在自己身上按,期望能找到取穴的规律或是缘由。 然而毫无进展不说,还把自己按得有些伤气了。 这一晚辛九又起身,朱煜扯住了他:“别看了,欲速则不达,我问你,你知道每一绝的含义吗?” “前五绝知道,后两绝不明白。” “那你说给我听听。” 第一绝就是疏通气血,祛除寒、湿、风三邪。 第二绝就是固本扶正,旺心血,平肝气。 “错了。” “错了?” “这七绝玄针不是给凡人治病用的,你不能以凡人做为考量。第二绝定神魂,是说凝神安魂,炼气筑基。” 辛九愕然,半晌才恍然说道:“便如同吐纳之法?” “是。” “那第三绝呢?” “你先将头两绝研习好再说,你好几天没休息了,睡。” 辛九叹了口气,复又躺下,将她搂入怀中。 朱煜轻拍他:“快睡,别想了,来日方长,咱们最不缺的便是寿命,你总会学成的。” 辛九闭上了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经朱煜提点,他心中豁然开朗,这七绝玄针,恐怕不仅是治病之法这么简单。 第二绝的取穴,神不稳则取天突,顿入下。 若是治病,当取乳中穴,以顺针行之。 这便是说,若是修炼时觉得心神不稳,便针刺天突穴,以助神魂安稳。 那反过来,若是想动摇人的神魂,也可取天突,只是针法不再是顿入下,而是震提摇。 想通了此节,后面的四绝,也便心中有数,只是这第七绝,无相归真,还是不明白其中含义。 心思一转,转到了朱煜身上。 自那日在客栈,她因熟睡而搂住了他,便日日这样相拥而眠。 但也仅限于相拥而眠,不可有半点僭越。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又因何能理解七绝玄针的深义? 她是当真心里喜欢他,还是受朱玉晨之命,日日与他作戏? 还有紫璇,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朱玉晨要她何用? 纷纷扰扰,思绪混乱,不禁叹息一声,想那么多干嘛?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自己能活到现在,全凭朱玉晨照应,而且人家也曾明言,与他恩惠,自是期望报偿。 即使是怕他生出叛心,让朱煜以色相诱,也无不可。 想到此,辛九低下头,含住了朱煜的嘴唇。 朱煜猛然惊醒,大睁着眼睛瞪着他,却没有动。 辛九松开口,笑:“我以为你会打我。” “啪!” 清脆、嘹亮。 第40章 当场服毒,玉清真君 辛九去上工的时候,脸还是肿的。 朱煜到朱玉晨房中做事。 “你又打他做甚?” 朱煜羞笑:“无事。” “我欲召钤儿和垚儿回来,苍城府的药铺便送与秋娘了,宅子也借给她住,你记得跟辛九说一声。” “是,奴婢记下了。” 到了药铺,眼角扫到隔壁的牌匾,余氏药铺? 辛九退了两步,定睛去看,还真是余氏药铺,难不成是? 余啸凤从门里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辛九:“这不是辛郎中嘛,原以为你已然高官得坐,骏马得骑,怎么还在药铺里当坐堂先生啊。” 果然是她,又是一个阴魂不散的。 辛九拱了拱手:“见过余小姐。” 说完便进了自家药铺,不等放下药箱,便有病患进来:“先生,吃坏了肚子,快给瞧瞧,止不住啊。” 辛九连忙让来人坐下,放下药箱,取出手枕,坐下诊脉。 余啸凤走了进来,就站在诊台边上看着辛九,不语不动。 辛九收回手:“放心,不碍的,肠胃受了寒凉,我先给你扎一针,止了泻,再开一服温补的药,喝了便好。” “多谢先生,烦您快些,又要来了。” 辛九取了针,一边烧针一边说道:“卷起裤管。” “不成啊,不敢弯腰。” 朱三连忙过来,给病患把两条裤管都卷了起来。 辛九蹲下身,取穴足三里,本想以顺针手法下针,猛然想起七绝玄针,不若一试。 平着下针,以徐法渡气。 “嗯~嗯!先生,您这针扎的,感觉有股子热气顺着腿往肚子里跑,哎~哎!舒服,也不内急了。” 此针留,另取一针于另一腿,以同样的手法下针。 病患挺直了身子:“哎呀,真舒服啊,比泡澡还舒坦,先生真是圣手啊。” 停了渡气,留针,再诊其脉,已然恢复如常。 辛九心中快慰,如此神技,必会造福一方。 “先生,再给扎两针。” 辛九失笑:“不必了,再扎就适得其反了。” 病患尴尬一笑,辛九提笔,却有些犹豫,实则已然无需再服药了,但若不开药,这诊金如何算? 今日不收诊金,来日呢?一传十,十传百,那这药铺就得改医馆了。 所以,还是开了一服温补的方子,只是药量极轻。 此人走后,余啸凤坐了下来,自己将手放到了手枕上。 辛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余啸凤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用一只手推开瓶塞,然后将整瓶药倒进了嘴里。 这一下唬得在场的人都惊呼出声。 辛九叹了口气,这余家小姐,比紫璇还要难缠,好歹紫璇还惜命。 不等诊脉,余啸凤已然七窍流血,摇晃着要倒。 辛九忙将她抱进里屋,放到诊床上,解了衣衫,在三焦、肝、肾、心、肺,五条经脉上下了针。 然后依次以疾、震、破、冲、徐五种手法渡气。 最后脱掉她的鞋子,以三棱针在她双脚涌泉穴刺血,将毒随血放出。 自始至终,余啸凤一声不吭,秀眉深锁,紧咬牙关。 直到毒血放出,余啸凤才长出一口气:“辛郎中,如今你竟能无须分辨毒性,便可祛除,神乎其技,可喜可贺。” “你就不怕我救不活你?” “有你陪葬,死而无憾。” 辛九无言以对,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余啸凤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道:“辛郎中,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你解了衣衫,怎么说?” “我乃医者,救你性命,如同父母,你休要纠缠。” “行,你给我等着。” 辛九出来,坐回诊台,所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众人关心的焦点,并不是辛九竟能救活当场服毒之人,而是这二人到底有什么纠葛,居然以死相逼。 余啸凤走了出来,挂着满脸的血条子,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片刻,就听红儿在隔壁惊叫:“呀!小姐!你这是怎地了?” 随后脚步声急促,红儿跑了过来,怒冲冲嚷道:“辛九!你把我家小姐怎地了?” “出去!” 红儿吓一哆嗦,退到门边,想了想,恨恨道:“你给我等着!” 辛九一瞪眼,红儿连忙转身跑走了。 转天,仙界,玄真门,玄清池。 上清门掌门玉清真君与玄青真君对坐而弈。 “道兄,我听闻你收了一个妖为记名弟子,还授了入门法术,可真?” “人转妖。” “那也是妖,且一旦失了本性,比天生之妖还要凶残百倍。”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眼睛看着棋盘,手里摩挲着棋子:“那就想想法子,不要让他失了本性。” 玉清真君蹙眉:“你这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瞧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急眼。” “老杂毛,本姑娘才三百岁而已!哪像你,千年王八一样!” 玄青真君又是呵呵一笑,下了一子:“玉清,一只小妖而已,也值当你出口伤人?” 玉清真君取子落子:“这不是大小的事,上三门不能引人诟病。” 玄青真君端起杯,饮了口茶:“诟病又如何?还能因一只小妖,便倾覆了我这玄真门吗?” “废话!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今日你若不说个明白,我明日便去杀了那小妖。” 玄青真君微笑:“不至于?” “老头子,当年妖王大劫,我师尊与惊华门掌门双双战死,只你一人活了下来,如今你竟与妖牵扯,你是何居心?” 玄青真君眉头一皱:“当年?当年你还是个娃娃,你知道个屁。” 玉清真君一怔:“此话何意?” 玄青真君又露出微笑:“你要下棋,便好好下棋。” 玉清真君袍袖一扫,满盘棋子飞向池中。 玄青真君手一招,棋子又回到盘中,丝毫不差。 “你这女娃,性子还是这般刁蛮,这副棋可是你师尊送我的。” “亏你还记得我师尊,你说!到底因何收妖入门。” “记名弟子,没有入门。” “老头子!你连七绝玄针都传了,你当我不知道啊!” 玄青真君眨了眨眼:“你是咋个知道的?” “啊!”玉清真君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也就是我打不过你,不然非要你好看!” 第41章 凡人而已,再下懿旨 玄青真君笑:“你先莫恼,你同我讲,你是咋个知道的?” “我昨天去了京都,看到一个女娃,当着他的面服下毒药,七窍流血,他居然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将那女娃救活,且恢复如常。” 玉清真君瞪着玄青真君:“你告诉我,这三界之内,除了你的七绝玄针,还有何法能有如此奇效?” 玄青真君的笑容里,有些许欣慰之色:“还当真是孺子可教。” 玉清真君柳眉倒竖:“你倒还有心情说这风凉话!你可知道,那服毒的女娃是哪个?” “自然是求而不得的富家小姐喽。” 玉清真君冷哼一声:“是苍城府余家小姐,会炼制淬魂丹那位。” 玄青真君笑意更浓:“竟有此事?倒是有趣。” “道兄~你究竟意欲何为呀?” “天意不可违,亦不可说,喝茶,这可是难得的极品。” 过午,红儿过来,站在药铺门口:“小姐叫你过去。” 辛九当没听见。 红儿提高了声调:“小姐叫你过去!” 辛九瞪眼,红儿退了一步:“小姐叫你过去!” 辛九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 朱大蹭到朱广财身边,轻声问:“掌柜的,要不要禀告少主?” “不用,寻常人的事,让先生自己处置便好。” “我瞧着,先生让人家拿捏得死死的。” “干你的活去,闲得慌就去后院把药铡了。” 到了隔壁,辛九冷着脸。 余啸凤倒是面带笑容:“辛郎中,咱们左邻右舍地开着买卖,你也该瞧瞧我家的货品,心里也好有个数,万一哪天有需要,也不用往别处去寻了。” 辛九微一皱眉,这话对,要不是因了她的缘故,早就过来看货品了。 一看之下,才发现她这铺子里卖的都是成药,还有丹药。 辛九忍不住发问:“因何将丹药也摆出来?” “自然是为了招引仙族和捉妖师来此,看看有无能识出你的高人。” 辛九瞪她,她却笑靥如花:“怕了?那你来我药铺坐堂,我便将这些丹药撤掉,永不再摆出来。” “你卖的是成药,何需坐堂先生?” “我瞧着你呀,瞧着你,我心里便欢喜。” 辛九不理她,自顾浏览丹药,目光停在了一个小瓷瓶上。 明神液,瓶口处有一点殷红,那是沾了他的血,凝固后留下的痕迹。 “辛郎中,知道这明神液有何妙用吗?” “我倒是想知道,你这瓶明神液是从何得来。” 余啸凤走到他身边,看着那瓶明神液,声音轻柔地说道:“听我二哥说,是手下人在斩妖镇收的,卖主是一个猎户,当时这瓶上沾了血,说是杀了一个小郎中才抢回来的,还破了个口,你瞧,还有一点血,怎样也擦不掉。” 说完转身正对着辛九:“哎呀!好像辛郎中就住在向山村,离斩妖镇不远,这瓶明神液,该不会是杀你所得?” 辛九猛然转头瞪着她,二目褐黄,妖气蒸腾。 红儿吓得缩到了墙角,铺子里的伙计也退到了墙边。 余啸凤却依然笑意盈盈:“你的眼睛又变颜色了,那你的妖力又增强了,恭喜恭喜。” 辛九很想一伸手拧断她的脖子,但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一个凡人而已,不值得与她计较。 平静了片刻,恢复如常,辛九拱了拱手:“告辞。” “辛九,你好本事!任我如何激你,你终是能守住本性。” “你,不配。” 辛九丢下这一句,出门走了。 余啸凤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淋漓。 “红儿!你个废物!” “小姐,你骂我做甚?他舍不得杀的人是你,我算个什么东西?他吃了我都不会吐出半点骨头渣子。” 这话倒让余啸凤心里舒服了不少,恨恨地哼了一声:“辛九,你给我等着!” 回到自家药铺,坐了不到一刻钟,一名太监带着人走了进来。 辛九皱眉,没完了?朱玉晨不是说没事了吗? “东宫娘娘懿旨,辛九接旨。” 辛九站起来,走到门口跪下。 “着,郎中辛九,往太子府请脉。辛郎中,拿上家伙事儿,跟咱家走。” 背上药箱,出门上了马车,太监催促道:“赶紧走,别慎着啦。” 马车走起来,太监又说道:“辛郎中,太子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娘娘很是忧心,毕竟儿是娘的心头肉,你可得仔细着。” 辛九皱眉,儿?娘?东宫娘娘生的儿子?半人半妖? “哎我说,我跟你说话呢。” 辛九连忙应道:“是,草民定然仔细。” “嗯~”太监一脸不满地应了一声:“辛郎中,我可听说,你是有真本事的,可惜被你那个东家给连累了,此番你若是医好了太子爷的贵体,东宫娘娘必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是是,多谢公公提点。”辛九嘴不对心地敷衍。 行不多时,到了太子府,跟着太监进门,见这太子府亭台巍峨,山水如画,不由得东张西望。 “哎我说,辛郎中,瞎瞧什么呢?这是太子府,你当是破烂市呢?把头低下,跟紧了咱家。” “是。”辛九应了一声,脸色不悦,什么狗屁规矩,看看都不行。 穿廊过栋,到了寝殿,太监在门外停住:“太子殿下,老奴何群,奉娘娘懿旨,带郎中辛九,前来为太子殿下请脉。” 片刻工夫,一名宫女走到门口,向太监施礼:“何公公,殿下说,太医院的人都治不好,民间的郎中便算了。” 何公公说道:“你跟殿下说,这位可是揭了皇榜,医好了西宫娘娘那位郎中。” 宫女好奇地看了辛九一眼,随即应道:“是,公公稍候。” 进去不多时,又返出来:“公公请。” 跟着进了寝殿,穿过厅堂,绕过屏风,看到一个瘦弱少年倚在床上,只穿了中衣。 见过礼,宫女扶着太子躺下,辛九走到床边,坐在圆凳上,按上脉门。 肝脉时紧时松,肾脉虚弱无力,此为漏阳之症,而且没有妖毒。 这种毛病,太医院治不好? 莫非又是掺杂了皇室争斗? 第42章 骄恣无理,不识少主 收回手,辛九对何群说:“禀公公,太子之疾很是蹊跷,草民尚需细细琢磨。” “我就说他治不了,还什么揭了皇榜,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一次罢了,滚滚滚!” 出来走出一段路,辛九低声说道:“公公,草民要面见娘娘复旨。” 何群一怔,随即恍然:“成,咱家带你进宫。” 来到东宫,娘娘屏退宫人:“小妖怪,太子究竟出了何事,还需你来面见本宫?” “回娘娘,殿下是漏阳之症,且没有异象,草民不知,为何这种小病,太医院却治不了,还需娘娘下旨,命草民医治。” 娘娘沉默半晌:“你也没有查出妖毒吗?” “没有。” “你只管将太子的病治好,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娘娘,若是太子自身不检点,即使这次治好,用不了多久还会再犯。” “本宫说了,你只管治病,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草民遵旨。” 再回太子府,太子不见,无论何群说什么,太子就是铁了心不见。 辛九也烦了,原本就不愿意伺候这帮子所谓的天潢贵胄,自己不检点生了病,还要耍脾气使性子,谁都欠你的? 况且,祖师爷有训: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 辛九转身便走,何群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路小跑追上辛九。 “我说辛九,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草民,你不要命了?你就算不想活,可也别连累我呀!” 辛九停步用眼睛斜着他:“草民怎么了?没有草民,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跟谁耍威风去?” “啊?”何群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要造反呢!” 辛九回手扇了他一个大嘴巴:“老畜生,再敢骂我一句,拔了你的舌头!” “啊!”何群惊呆了,在宫中这么多年,连皇上都没打过他一巴掌,今日竟然让一个草民扇了嘴巴。 何群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辛九,一时说不出话来。 辛九眼中寒意森森:“回去告诉东宫娘娘,太子这个病,是个郎中就能治,别再找我。” “什么?”何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个草民能说出的话吗?难道他有什么极大的靠山,竟然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何群本来是想喊人抓辛九的,可辛九的表现太令他震惊,所以最终决定让他走,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不就是朱氏药铺吗。 回到东宫,何群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禀告给娘娘,不敢有半点添油加醋,因为他并不清楚辛九的底细,无法揣摩是多说合适,还是少说合适,只能照实说。 娘娘淡然说道:“他便是这个性子,随他去,还是让太医院的人去请脉,告诉太医院的人,若是再治不好太子的病,那便不要当差了,回家准备后事去。” “遵旨,老奴这就去办。” 何群惊出一身冷汗,所幸没有太过得罪辛九,看来这个草民,压根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草民。 辛九直接回了朱府,找朱玉晨。 他晾了太子,打了何群,虽然不怕,却不想给朱玉晨添麻烦,所以得赶紧把事情告诉他。 听完辛九的讲述,朱玉晨笑了笑,用手指晃了晃扇子:“无妨,你自去忙。” 辛九也不多问,拱了下手,退出房间后便回药铺了。 青樾叹了口气:“咱们这位辛郎中,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朱玉晨笑:“妖力增长过快,怕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尚需磨炼呀。” “我想办法教训他一下?” “不可,凡事不可刻意,他可是精明得很呢。” 是夜丑时,朱玉晨进了宫。 娘娘正在修炼,宫人一如那日般,不语不动,目不视物。 感知到有人,娘娘睁开眼睛,见是朱玉晨,便又将双眼闭上了。 等了一刻多钟,娘娘再次睁开双眼:“你那小妖同你告状了?” “才不是,火姨有事,我来瞧瞧,毕竟是我的人杀了影妖,您现下身边也没个合用的人手。” “算你有良心,太子这病来得蹊跷,也无人向我禀告他行止不端,你差个人替我盯着些。” “火姨,太子当真是您的儿子?” “当然不是,随手抱来的,不过确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 “知道了,我这便去瞧瞧。” 离了皇宫,直奔太子府,方近五里,便闻到了妖气。 朱玉晨放慢了脚步,过快则会暴露气息。 进了太子府,妖气更浓,似乎是刻意放出,要么就是在施术。 来至寝殿外,见值夜的宫人都如纸人一样,看来妖力不弱,没有五千年以上的妖力,无法将这么多人同时定住。 直入寝殿,看到太子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一脸享受的表情,如痴如醉。 而床前站着一名男子,双手缓慢地在空中舞动。 “原来是幻妖。” 男子并未惊到,也未停下,只是平淡地问道:“你是何人?” “朱玉晨。” “我问你是何人。” “捉妖师。” 男子转过身来,竟是辛九! 朱玉晨心头一跳,随即双眼变得赤红,看破了他的幻术。 男子此时才现出惊诧的神色:“你不是捉妖师。” “鲜有妖不识得我,你是从哪个山头跑出来的?” “你究竟是何人?” “你告诉我,是受何人指使,我便告诉你,我是谁。” 男子冷哼一声,倏然扑向朱玉晨,却被朱玉晨一抬手便控住。 “怎会如此?”男子极为不解:“你之妖力,与我不相上下。” “说,你受何人指使,戕害太子。” “你又是受何人指使?” 朱玉晨抬起另一只手,将他的妖丹从腹中提了出来。 男子惊慌喊道:“怎会如此?你究竟是何人?不要拿我的妖丹!我告诉你,是大皇子赵正!” 朱玉晨掌力回吸,将幻妖的妖丹握在了手中,声音冷峻:“妖王严令,凡妖族,绝不可介入人族征伐,尤其不可介入皇室争斗,如有违者,碎身灭魂。” “妖王?”幻妖不屑地冷笑:“早就被仙族斩杀了,你要夺我妖丹,何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你既要杀我,总该让我死个明白,你究竟是何人?” 第43章 乱转便好,脑子有病 转过天,青樾抱怨:“少主真是偏心,才说了他妖力增长过快,便又给了他一颗五千年的妖丹,他的妖力就快赶上奴婢了。” 朱煜却是担心:“少主,如此强输硬灌,不会出什么差错?” 青樾笑着说道:“姐姐何须担心,你强他甚多,倘若出了差错,你与他调和便是。” 朱煜满面羞红:“当着少主,乱嚼什么舌根。” 朱玉晨若有所思:“是该缓一缓了,且不说他自身能否承受,只恐妖力太强,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辛九行功已毕,不见了朱煜,想是去朱玉晨那里了,便擦了把脸,背上药箱出门。 刚走到月门,便听到红儿的喊声:“先生!先生救命啊!” 抬头,见红儿向他疯跑过来,朱六在后面追。 “小姐被人绑走了!” 不等辛九发问,红儿先喊出了事由,随即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不住的气喘。 辛九怕她有事,忙给她诊脉,发现她急火攻心,逆了肝气,便取了针,在心包经郄门穴上下针,用徐法推了两下。 红儿喘一口大气,一把抓住辛九的手腕:“先生,快救救小姐!” “何人所为?” “不知,通天门派来保护我家小姐的法师,皆被那人杀了。” 辛九心中了然,杀了仙族的法师,那必是妖了。 京城如此奔放诡谲吗? 妖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仙族法师,绑走捉妖师家族的小姐,这是要开战吗? 朱玉晨走了过来:“你先莫慌,我已让朱煜和青樾出去寻找踪迹了。紫璇。” “在呢。” 紫璇应声从门里出来。 “速往苍城府方向去迎白钤与玄垚,命她们寻找余家小姐踪迹。” “是。”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辛九猛然发觉,他没有看清紫璇是如何移动的,同时在她移动的一瞬间,她的妖气消失了。 这便是朱玉晨看中她的关键所在? 紫璇现下只有三百多年的妖力,如果是三千年,三万年呢? 前途不可估量。 朱玉晨看着辛九:“你也出去找。” 辛九愕然,他去哪找?寻人搜迹,他是一窍不通。 “或许是冲你来的,只因你去得迟了,才将余家小姐绑走。” 辛九皱眉,哪儿跟哪儿啊? “东家,莫要胡搅一通,我与她岂有因果?” “她当着你的面服毒,很多人都瞧见了,你说并无因果,旁人却未必相信。” 辛九无言以对,此话有理。 “那我……去何处寻她?” “你出去乱转便好,或许他会来寻你。” “那我于药铺坐等岂不更好?” “不好,恐有埋伏,他反倒不会来。” “明白了。” 到了药铺,看到隔壁已经被官差给封了,门外排着六具尸首,全都盖着白布。 辛九上前,还不及拱手,一名官差便呵斥道:“闲杂人等闪开!” “官爷,我是隔壁的郎中,允我瞧瞧死者之伤。” “你瞧什么?衙门自有仵作,闪开!” 辛九皱眉,扭头问红儿:“你家三爷不是在京城吗?” “离得远,几十里路,且来不到呢,去报信之人,许都未跑到呢。” 辛九一咬牙,罢了,不让瞧便不瞧,没工夫跟这耗着。 将药箱放回自家药铺,出门向太子府方向走去。 若果真是冲他而来,他便应该与太子有关,反正总要有个方向,便先朝这边走。 暗室里,余啸凤头上的黑头套被扯掉。 眼前是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头发在后颈处束了一把,披散在肩上。 穿一袭锦玉色长袍,上绣粉花,腰缠玉带,脚下一双兽皮靴。 “你是何人?”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 男子一笑,如沐春风:“我叫陆云飞,你是何人?” “你不知我是何人,因何绑我?还杀了我的人。” “你的人?你只是一个凡人,而那些人却是仙族。” “你为何绑我?” “因你那一屋子的丹药。我原本是去找辛九的,他不在药铺,我便随意转转,不想你的药铺里,居然有那许多丹药,你是何人?为何仙族要保护你,丹药又是从何而来?” 余啸凤在心里骂,辛九你个混账东西,自打与你相识,本小姐就没了以往的好日子,现下竟还被绑了票了。 陆云飞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看着她微笑:“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是有很多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余啸凤莫名感到恐惧,身子竟有些发抖:“是我炼制的。” “哦?”陆云飞微一眯眼,松了手,转过身踱了几步,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忆。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化尸丹只有玄真门的玄幽真君会炼制,玄幽真君,玄青真君,并称丹针双绝,如你是他的弟子,怎会还是个凡人?” 余啸凤愕然,遇到师父那一年,她只有六岁,师父只是给了她一本丹方,说了一句:看你的造化。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未见过师父,也不知道师父是谁。 难道师父竟是玄真门的玄幽真君吗? 那她与辛九,不就是同门了? 余啸凤急切地问道:“玄幽真君长什么样子?” 陆云飞长考了许久,答道:“人样。” 骂人的话,冲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人脑袋有毛病,不可开罪于他,否则后果堪忧。 “你找辛九做什么?” “杀他。” 余啸凤一惊:“为何要杀他?” 陆云飞又一次长考,此番用时更长。 “似乎也无须杀他。” 余啸凤皱眉,这人必是心智受损,可他妖力强横,莫非是修炼时走火入魔了? “陆官人,辛九是郎中,医术高明,你若是有甚隐疾,可让他与你好生调养一番。” “哦?”陆云飞若有所思:“那他比寿王有用。” 余啸凤又是一惊,是寿王要杀辛九?因何? 而且寿王与妖勾连,这是犯了皇室的大忌! “寿王因何欲杀辛九?” 陆云飞凭空坐下,还向后仰靠着,眼睛看着上方,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忘了,好像是跟太子有关。” 余啸凤真的很想骂人,可是不敢。 “陆官人,你因何要助寿王?” “总要寻些事情做,不然活着太无趣了。” 第44章 不可违令,红颜祸水 余啸凤快忍不住要骂人了,她可是余家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学了炼丹之术,更是连仙族都对她退让三分。 问个话颠三倒四,半天都说不清个缘由原委。 “辛九只是个郎中,他跟太子和寿王有什么牵连啊?” “寿王的人被杀了,疑似是辛九所为。” “寿王怎样跟你说的?原话是怎样的?” 陆云飞看向她:“我为何要与你说?” 余啸凤皱眉,他这脑袋是怎么回事?怎么像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呢? 想了想,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你绑我至此,意欲何为?” “引辛九来救你。” “他就是个郎中!他哪里懂得寻人搜迹之法?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余啸凤终于嚷了出来,气得胸口起伏,头昏脑涨。 “他是妖,我沿途留下了踪迹,他会寻来的,除非……他不要你了。” 余啸凤愣住,他不要我了?他本来是要我的吗?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云飞突然站直了身子,向门口走去:“来了。” “你莫杀他!有话好说!” 陆云飞出去不多时,扛着两个人回来,一人红衣,一人青衣。 轻轻放到余啸凤旁边:“这倒有趣了。” 余啸凤看看二人,是两位国色天香的姑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个妖人专抓绝色女子,他想做甚? 一来余啸凤少于市面走动,二来四侍女也很少跟着朱玉晨访客。 是以余啸凤根本不识得,这二人便是朱煜和青樾。 “又来人了,这许多人寻你,倒是有趣。” 陆云飞再次离开,余啸凤方才反应过来,这两位姑娘是来寻她的。 能来寻她,必与辛九有关,莫非是朱玉晨的侍女? 院中,朱玉晨看到陆云飞从房中走出来,不禁一愣:“苍叔,怎会是你?” “我也未想到,会是你。” 朱玉晨皱眉:“你怎会在寿王府中?你在替寿王做事?苍叔,妖王严令,凡妖族,绝不可介入人族征伐,尤其是皇室争斗。” “我只替他杀妖而已。” “苍叔,你被寿王骗了,他驱使幻妖戕害太子,是我将那幻妖杀了。” 陆云飞骤然变色:“他敢骗我,我去将他杀了。” “苍叔,他是皇子,你若杀他,一样也是违令!” “那我去打他一顿出气。” “余啸凤和我的侍女呢?还我。” “在屋内,自去寻便是。” 进到屋里,余啸凤惊喜地问道:“朱公子,你将那妖人斩杀了?” “并未斩杀,只是打跑了。” 余啸凤一脸焦急:“他要找辛九!” 朱玉晨没说话,现下应该不会找了,方才已然将话说明白了。 救醒朱煜和青樾,正准备离开,余啸凤又说道:“他方才说要杀辛九,我见他脑袋不甚灵光,便说辛九是郎中,且医术高明,让他不要杀辛九,而是寻他调养。” 朱玉晨一愣,朱煜已然冲出房去。 青樾跟着冲出来,已然不见了朱煜的身影,不由得叹息:“真是关心则乱,你去寻他有何用,你又打不过那个妖,当有个谋划才是。” 辛九到太子府大门外转了一圈,又往回返,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转。 而此时心绪烦乱,竟有些担心余啸凤。 为何要担心她? 公心?怕她出了事,仙族与妖族开战,从而天下大乱? 私欲?纠缠不清,日久生情,已然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 这可不敢让朱煜知道,否则又要闹性子了。 正胡琢磨,眼前人影一闪,一位俊美公子挡住了去路。 辛九拱手,对方先开口:“你是辛九?” “正是在下,敢问……” 话没说完,对方伸手过来,在他颈上按了一下。 明明出手并不快,辛九却避无可避,瞬时晕了过去。 朱煜心急如焚,遍寻不见辛九,心知不妙。 她比辛九的妖力强过太多,即使辛九隐藏了妖气,她也能寻到踪迹,可现下一点感应都没有,那只能是一种情况,他已不在京都了。 急匆匆返回朱府,一见朱玉晨便哭了出来:“少主,奴婢寻不见他。” 朱玉晨叹气:“莫急,那人是东方尊者苍角,我已与他讲说明白,即使是他抓了辛九,也必不会害他,且慢慢搜寻。” 青樾恨恨道:“都怪余啸凤那个贱人!” 朱玉晨说道:“她也是想保辛九性命,情有可原。” 朱煜抹了抹眼泪:“少主,因何四方尊者中三位都在京都,他们不应该在各自的范围内管束妖族吗?” 朱玉晨叹息,妖王隐世,除四方尊者外,所有妖族皆以为妖王已被斩杀。 群龙无首,四方尊者便只能凭借妖力震慑妖众。 可这种震慑,毕竟无法像妖王一般,能使万众归心。 所以,他们应该也是倦了? “少主,咱们要去哪里寻他呀?” 朱玉晨皱眉,凭四方尊者的妖力,天下间皆是去处。 而陆云飞因那场大战,伤了魂根,脑子确是不太灵光了,更不好推测他会去向何方。 辛九悠悠醒转,看到那位俊美公子盘坐在对面,周身妖气蒸腾,比之朱煜还要强盛。 心中一寒,莫非他便是杀了仙族法师,绑走余啸凤的那个妖?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左右看看,置身于一个山洞中,不大。 那公子坐在洞中央,辛九靠近洞口,洞外已是月上中天。 山风呼啸,野狼尖嚎,也不知这是何处。 再次看向那俊美公子,辛九往洞口挪动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便轻轻起身,随后冲出洞口,沿着山路狂奔。 正奔着,身边多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位俊美公子,面对着自己,脚不沾地,随着自己向前疾飞。 辛九停住了,看着他:“你要杀我吗?” “暂时不想,如若你再偷跑,便杀你。” 辛九点了点头:“尊驾意欲何为?” “我是东方尊者,苍角,人族的名字是陆云飞,你可唤我尊者,亦可称我陆兄。” “陆兄,因何抓我?” “余家小姐说,你医术高明,让我寻你调养。” 辛九叹气,果然,红颜祸水。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余啸凤应该没事了。 “余家小姐呢?” “交给朱玉晨带回去了。” 辛九点头:“陆兄,你若想调养,咱们可回京都,余家还有各种丹药,正可为用。” 第45章 极北之地,两个穷鬼 陆云飞摇头:“那些丹药于我而言,皆是无用之物。” “那你让我如何为你调养?” “我不知,你是郎中。” 辛九皱眉,此人说话,怎么觉得有些懵懂?难道是走火入魔? “陆兄,你身子有何不适?” “没有,余家小姐说我脑袋有病,我也觉得,我似乎不如以往清明。” 辛九想了想:“你可受过伤?” “三百年前,与妖王并肩,力战仙族上三门,好像是受了伤,记不清了。” 辛九暗自喟叹,三百年前受的伤,现下才调养,怕不是说笑呢? 罢了,总算是有个根由。 “陆兄,寻个地方,我给你问脉。” 陆云飞凭空坐下,将手递向辛九。 辛九愕然看着他,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伸手在他身下扫了扫:“陆兄,你这样吃着力,脉象不准。” “我坐在气上,并未吃力,你不能吗?” 辛九看他,我若能,那不跟你一样了,还能被你抓来? 陆云飞手一翻,平地抽起一块泥土,如圆凳大小:“坐。” 辛九坐下,按上脉门,发觉他心脉有异,还真是神智受损。 “陆兄,我需要银针。” “你不会以气为针吗?” “不会。” “你有两万年妖力,已然大成,连这都不会?” “我是人转妖,我之妖力,皆是融合妖丹而来。” 陆云飞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骗我,两万年妖力,如若全凭融合妖丹,你必会爆体而亡。” 辛九只能详细地将自己的经历说给他听。 陆云飞缓缓点头:“这倒有趣了,你也是玄真门弟子。” 我也是?还有谁是? 陆云飞站了起来:“走。” 辛九心中惦念朱煜,怕她担心,可又不敢说。 陆云飞神智受损,思绪不清,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太多的心思,否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实是难以预料。 眼下只能先顺从他,再伺机行事。 陆云飞看起来走得也不是很快,但辛九却要小跑着才能赶上,不免留意他的步伐。 却听他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莫要在意脚下,体察我之气息。” 辛九一怔,这人神智受损,还能如此精明,若在受损之前,他会是什么样? 行不到十里,辛九已然能够调匀呼吸,跟上他的步伐。 “嗯……不错,难怪玄真门会收你为弟子。” “只是记名弟子。” “记名也是弟子,若我杀了你,玄真门也会找我麻烦。” “你能不杀我吗?” “打个比方。” 又行十余里,辛九问:“陆兄,这是去何处?” “锦城府。” “哦。”辛九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问:“锦城府离京都多远?在京都的哪个方向。” “京都以北,三千里。” “啊?” 辛九停下脚步:“陆兄,回京都也能为你调养,何须来此极北之地?” “回了京都,你便要给朱玉晨做事,不能专心为我调养。” 辛九皱眉,这人的神智真是有问题:“陆兄,即便调养,也无须时时刻刻。” “我在京都待烦了,想来北边走走。” 辛九有些恼火:“陆兄,你若这般不通情理,我便不能给你调养。” “你不给我调养,我便杀了朱玉晨和他的四名侍女,还有余家那位小姐。” 辛九不再说话,心思却转到了秋娘身上,与她了断情缘是对的,现下连朱玉晨和朱煜她们都无法自保,更何论她一个凡人。 “跟紧了,若是跟丢了,我便去杀一人,你以为,先杀哪个才合你的心意?” 辛九不答,你死了才合我心意。 锦城府,地处北地偏东,近海,气候潮湿。 初春时节,寒气逼人,街上行人寥寥,且皆着棉衣。 街边的店铺亦是挂着棉门帘,偶有出入者,掀帘之时,便会扬起一团白雾。 前行不远,有一处酒馆,门面不大,挂着酒幌。 陆云飞挑帘进去:“店家,来一壶酒,再要一个酒壶。” “好嘞,客官稍候。” 那边打酒,这边陆云飞对辛九说:“付钱。” 辛九张大了眼睛看他:“你没钱?” “没有。” “我也没钱,我上街是找人的,谁知道会被你弄来此地。” 店家不高兴了,转过身上下打量二人:“穿得体面,没有酒钱?拿我耍戏呢?” 陆云飞想了想:“店家,你与家人可有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陆云飞指着辛九:“他是郎中。” “滚出去!” 站在酒馆门外,辛九看着他,这才是正经的憨货,好在讲道理,刚才还担心他暴起伤人。 站了得有半炷香的时间,陆云飞扭脸看辛九:“我想喝酒。” “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换酒?” “你不值钱,若是那几位姑娘,倒还有人要。” 辛九也是无奈:“找有病的人家,我去挣钱。” “也好。” “喊。” “喊什么?” “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 “我不喊,你自己喊。” “还想不想喝酒?” “想。” “我治病,你吆喝,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喊!” 陆云飞眼神有些委屈,但还是大声喊道:“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 “走啊,边走边喊。” 行不出二里,有一户农家开了门,出来一位妇人,招呼道:“行脚的先生,我家公公患了腿疾,你来给瞧瞧。” 辛九应声走过去,陆云飞问他:“要多少钱?” “治了病,人家给多少是多少。” 到了屋里,妇人给二人先倒了热水:“天冷,两位先生喝口水,暖暖身子。” 陆云飞看了一眼装水的粗瓷碗,碗口还破了口,不由得皱眉:“先治病。” 进到里屋,看到一位老者坐在炕上,炕底下生着火,却也不旺,但比之外屋要暖和些。 辛九诊了脉,三阳虚弱,问道:“老丈,可是一到天寒之时,腿脚便不利索?” “是呀,先生果然高明。” “我给你推推血。” 说完把手伸进裤管里,用拇指按住了脾经商丘穴。 些穴暖胃化湿,经行膝间,推气过血,可滋养关节。 调动妖力,以徐法推了三次。 老者满脸喜色:“先生,我这膝盖热乎乎的,也不疼了,你可真是高人呢!” 第46章 挣钱不易,医馆抢活 辛九又推了三次,然后换另一条腿:“老丈,年岁大了,这个病,袪不了根儿了,往后一入秋,便须记得加衣保暖。” “诶诶,记下了,多谢先生。” 推完之后,老者立时便下了地,活动了两下,乐呵呵地说道:“好了,好了!不疼了,也不别着筋了。” 辛九又嘱咐道:“常用手心捂膝盖,莫干重活。” “诶诶!”老者连连答应。 妇人拿了两个钱,三个鸡蛋,笑得尴尬卑微:“先生,莫要嫌弃,穷苦人家,只有这点东西。” 辛九微笑着推辞:“不必了,举手之劳,不值什么,喝口热水暖暖身便好。” 喝了半碗热水,妇人千恩万谢地将二人送出门。 走远了些,陆云飞问他:“为何不收钱?” “两个钱能买酒否?” “不能。” “鸡蛋吃否?” “不吃。” “那要来何用?于你我,无用之物,于他们,便是三餐饱饭。” 陆云飞挑眉一笑:“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 喊了一头午,看了五家,只赚了十个钱。 陆云飞笑:“索幸你我二人皆无需吃饭,否则怕是要饿死了。” 辛九却不以为然:“陆兄此言差矣,若需吃饭,也有人管饱。” 陆云飞沉默片刻,点头:“也对。” “专治疑难杂症……” “别喊了。” “怎么?累了?” “不是,这样且挣不到钱呢,都是穷苦人家。” 陆云飞点头:“有理。” “寻医馆,到医馆门口去喊。” 陆云飞皱眉:“去人家门口抢饭吃,不会被人打吗?” “你还怕人打吗?若是有人打你,你万莫还手,届时不仅能赔得酒钱,还能得一套针具,无有针具,如何为你调养?” 陆云飞长考半晌:“辛兄,以你我二人之力,可以去偷去抢,要什么都可随手得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以力取,不以势逼,人心向背,天道有常。如若你肯回京都,我什么都有,管你吃酒,给你调养,如何?” “走,去寻医馆。”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吗?” “你不是怕吗?” 陆云飞神秘兮兮地问:“你可知晓朱玉晨的另一个名字?”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走,寻医馆去。” “他另一个名字叫什么?” “你自去问他,莫要问我。” 辛九也懒得纠缠,一是陆云飞脑子不灵光,谁知他说得是真是假。 二是朱玉晨本就神神秘秘,莫说有一两个名字,就是十个八个,也不足为奇。 向路人打听,寻到了本地最有名的一家医馆,永乐医馆。 这间医馆确是很大,一个门面两扇门,左边是拦柜药柜,右边是两个诊台,里屋还有诊室。 辛九转完了出来,对陆云飞说道:“喊。” “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 刚喊了一声,医馆里的侍者便出来了:“干嘛呢?找事儿呢?” 陆云飞不理他,接着喊。 侍者嚷道:“赶紧滚!” 辛九看着他:“你这人甚是无礼,我们于此行医,犯了哪条王法?” 侍者瞪眼:“是不犯王法,但你们既是郎中,便该懂规矩,从古至今,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别喊了!说你呢!听不懂人话吗?” 陆云飞转过头,眼中寒光一闪。 侍者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辛九冷笑:“小子,我劝你莫要惹他,否则就不是抢生意这般简单了。”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看不过眼,出声指责辛九:“没有你们这样的,哪有堵着人家门口抢生意的,你们自去走街串巷便是。” 辛九向众人拱手:“诸位请听我分辨,我本是京都朱氏药铺的坐堂先生,曾揭过皇榜,医好了西宫娘娘的沉疴。” 辛九刻意看了陆云飞一眼,接着说:“只因遭恶人算计,流落于此,身无分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求一套银针,两壶烧酒,便自去走街串巷。” “你说你揭过皇榜?” 一位上了年纪的郎中走了出来。 辛九拱手:“老先生,嘴上说的做不得准,我医上一人,便知分晓。” “我这里倒是有一病症,满城医者束手,你若能医好,莫说一套针,两壶酒,便是买个宅子也够了。” “那便烦请老先生引见。” “先不忙说引见的话,我问你,医不好又如何?” 辛九笑:“我们已然身无分文,您老说要如何?” 老郎中点了点头:“若医不好,即刻离开锦城府,此生不可踏入半步。” 辛九拱手,郑重答应:“就按老先生说的办。” 老郎中亲自带着二人到了金府,门子向老郎中拱手:“王老,这是?” “这位落难的郎中,自称在京都揭过皇榜,医好了西宫娘娘的沉疴,我与他作赌,来给金老爷问脉。” “稍候,我去回禀。” 辛九抬头看门楣,高三尺,宽八尺,斗大的两个金字:金府。 “敢问王老,这家主人是做何营生的?” 老郎中傲然挑起大拇指:“金府,金昌元老爷,是我们锦城府最有名的捉妖师,连府台大人都要礼遇三分。” 辛九扭头看陆云飞。 陆云飞淡然说道:“人族捉妖师,最多能识得万年妖。” 辛九微一皱眉,那如此说来,朱玉晨不是人?否则怎会有四个万年以上的侍女? 王郎中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万年妖还不够厉害吗?便是刚化形的妖,也能轻易取你二人性命。” 陆云飞也不理他,背着手站着,平视远方,静若处子。 辛九问:“陆兄,我一直不解,捉妖师是如何赚钱的?似乎捉妖师过得都很富足。” “也有吃不上饭的。” 辛九皱眉,真是脑子有病,你问东,他说西。 陆云飞又说道:“卖妖给仙族,做各种营生,有官府当靠山,自然赚钱便容易。” 王郎中瞪着陆云飞:“我怎么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好好的话,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儿。” 陆云飞斜了他一眼:“我也不爱听你说话,你有口臭。” 王郎中刚要发火,门子回到门口:“王老,我家老爷有请。” 王郎中冲着陆云飞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而对辛九说道:“走。” 第47章 金针渡气,宽以待人 金府内里倒也没有辛九想像得那般奢华,或许也是因他进过宫,去过太子府,眼界开了,眼眶子也大了。 穿廊过院,到后宅时换了丫鬟引路。 绕池塘,过假山,来到正房门口。 丫鬟推开门:“王老请。” 金昌元四十岁上下年纪,圆脸虬髯,剑眉虎目,身形壮硕。 穿着中衣,左边膀子把衣袖褪掉,整条左臂溃烂,腥臭无比。 因为天冷,又无法穿衣,屋里的火炉烧得极旺。 陆云飞皱眉:“我去外边等你。” 王郎中冷哼一声:“不是郎中吗?” 陆云飞斜了他一眼:“你老糊涂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自己是郎中?他才是郎中,老不死的狗东西。” “哎?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地出口伤人?” “看你不顺眼,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辛九不理两人,走上几步,向金昌元拱手:“金老爷,你这可是捉妖时,中了妖毒?” 金昌元点头:“是,但服了明神液,也未能袪除。” 辛九点头,如今经得事多了,见得症状多了,也已发现,明神液并没有他之前想得那般管用。 “明神液只能解轻毒,约是五百年以下的妖,可那种妖,也伤不到捉妖师,所以明神液更主要的作用,是驱邪气,醒神魂。” “先生说得是,我这妖毒,可有解法?” “有解,银针渡气,我需要一套针。” 金昌元呵呵一笑:“先生,你来问脉,却连一套针都没有?” 辛九摇头叹气:“说来惭愧。” 转头看着王郎中:“王老,可否借你的针一用。” 王郎中脸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金昌元替他说:“王老的针,可是金针,宝贝得紧。” 辛九淡然说道:“金针最好,渡气更快,病患少受苦楚,王老,借是不借?” 王郎中皱眉,金昌元对丫鬟说:“取一套金针来。” 丫鬟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陆云飞冷哼一声:“小气,穷酸。” 王郎中暴怒:“你骂谁?” “骂你,小气,穷酸。” “你个小兔崽子!” “与我相比,你才是小兔崽子,且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兔崽子。” 辛九冲着金昌元尴尬一笑,金昌元一笑莞尔,摆了摆手,也不干涉。 不多时,丫鬟取来金针,铺展于桌上。 辛九取了一支,取穴中府,问道:“我先用冲法,再以徐法,初时如刀割,末时如蚁爬,可受得住?” 金昌元傲然答道:“倒要领教。” 陆云飞眉心一跳:“七绝玄针?” 金昌元看向他:“你说什么?” 辛九说道:“莫要理他,他脑子不灵光,我要渡气了。” “好。” 辛九调动妖力,开始渡气。 金昌元猛然张大了眼睛,却没有出声,把个牙关咬得咯吱响,却是不动分毫。 半炷香的时间,辛九暂停渡气,金昌元才吐出一口大气,浑身大汗淋漓:“先生好手段。” 辛九浅浅一笑,取了三棱针,在他指尖放血,血出如墨,腥臭无比。 王郎中也没心思跟陆云飞斗嘴,凑近了些,张大了眼睛看着金昌元的手。 那只手乌黑肿胀,明显是将妖毒都推入了手掌中。 辛九再次捏住针,以徐法渡气。 金昌元以右手攥着裤腿,使劲地拧,依然是一声不吭,分毫不动。 待到手由乌黑转为常色,指端流出的也是鲜血,辛九止了内息,起了针。 金昌元几近虚脱,强撑着才能坐稳,气力不济地吩咐道:“给先生看茶,取诊金来,拿双份。” 辛九伸手搀扶他:“金老爷,我扶你躺下,再给你补些元气。” “好,多谢先生。” 扶着他躺好后,取穴郄门,徐法推气入心,只片刻,金昌元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 起针又再取穴劳宫,仍以徐法推之。 金昌元说道:“先生神乎奇技,得见先生,金某此生无憾矣。” 王郎中面色阴沉,他这锦城府神医的招牌,今日是砸了个稀碎。 陆云飞又挑衅:“哎!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兔崽子,你现下还有何话说?” “学艺不精,无话可说,老夫明日便金盆洗手,再不碰针石药砭!” 辛九起了针,看着他:“王老,我乃玄真门记名弟子,所用针法,非人间凡术,你大可不必如此,况且我于锦城府只是过客,你老若是意气用事,岂非断送了这一城百姓的福祉?” 王郎中长叹一声,眼中见泪,向辛九拱手:“先生宽仁,不愧是仙门子弟,老夫虚度半载,今日当真是受教了。” 金昌元坐了起来,起身抱拳:“不知是玄真门仙长,金某失礼,望乞恕罪。” 辛九笑得尴尬:“金老爷不必客气,我不过是记名弟子而已。” 说话间,丫鬟取来诊金,金昌元接过,双手捧给辛九:“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仙长笑纳。” 辛九双手接过:“多谢金老爷,在下还有一请,这套金针……” “仙长若不嫌弃,便敬与仙长,此物入仙长手,得其所哉。” 辛九将诊金递与陆云飞,再向金昌元拱手:“多谢金老爷。” 金府留饭,辛九推辞,言说自己不食人间烟火。 金昌元自不敢强留,命人取了两壶好酒,亲自将辛九送至大门口。 离了金府,与王郎中道别,二人一人一壶酒,边走边喝。 “辛兄,我欲与你结金兰之好,你意下如何?” “你神智受损,当不得真,待我将你医好,再议他事。” 陆云飞呵呵一笑,不再说话,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这酒不错,该与他多要两壶。” 辛九笑着摇头:“陆兄,是住店呢?还是租个住处?” “你看。” “我想回京都。” “租个住处。” 辛九翻了个白眼,一提到回京都,他立时就不迷糊了,看来即便受伤,伤得也不是很重,应该好医。 朱煜心焦如煎,却也无法可想,朱玉晨多方联络,寻找辛九下落。 余啸凤向仙族下三门许诺,找到辛九下落者,以十颗淬魂丹相酬。 紫璇怕朱煜迁怒自己,不敢回屋睡觉,两日时间,已将京都大街小巷转遍,却是不见一丝踪迹,只能坐在屋顶对着月亮兴叹:“小郎中啊,你究竟在何方呀?” 第48章 顿起杀心,义结金兰 入夜,辛九盘坐在炕上行功,周身溢出两色光晕,暗红光罩着弱金光。 暗红光是妖力,弱金光是仙力。 陆云飞盯着他,这般景象,十余万年间,他只见过一次,而那人最终失了本性,凶残暴戾,且妖力之强,无人可望其项背。 最终集妖王和四方尊者五人之力,才将其斩杀,且西方尊者啸霜险些丧命,闭关修炼,至今音讯皆无。 也正是因斩杀那人,妖王元气大伤,才被上三门联手堵截,最终不得已,以血遁大法逃走,留下了假身。 是以才有了妖王被斩之说,也令这三百年来,妖族群龙无首。 想着过往,陆云飞眼中寒意渐盛。 如今又出了一号这般人物,若任由他变强,只怕日后会重蹈覆辙,不若此时便杀了他,以绝后患! 想着,妖力便在掌中凝聚,渐渐放出光芒,只要出手,辛九必死! “苍角,天道有常,三百年前如是,今日亦如是,即使再过三百年,还如是。” 陆云飞收回妖力,起身出屋,身形一闪,便到了远处的高山之巅。 “玄青真君,一别近三百年,你还没死呢。” 玄青真君微笑:“仙者寿元三千,我还早呢,你过得可好啊?” “不好,当年被你击了一掌,至今脑中不甚清明。”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性命相搏,难免出手重了些,莫要见怪。” 陆云飞冷哼一声:“你既来了,何不现身,搞那传音入密的把戏。” 玄青真君笑得诡谲,抬手指了下农户:“那小子,比三百年前那人多了一样东西。” “七绝玄针?” 玄青真君点头:“你见识过了?” “挣了二百两银子,外加一套金针。” “有他在,你的旧伤,可望痊愈。” 陆云飞皱眉:“如此说来,我倒要承你的情了。” “不敢,时势而已,谈不上谁承谁的情。” “你直接给我扎两针不就好了,何须费这许多周折?” 玄青真君笑意更浓:“你不怕我扎死你呀?” 陆云飞静默片刻,点头:“倒也是。” “你乃一方尊者,当知不斩无罪之人,劫起劫落,顺天而行,你我,皆过客耳。” “废话。” “告辞。” “不送。” 玄青真君御剑而去,陆云飞伫立在山巅,向东眺望。 在那片终年被白雪覆盖的大山里,蛰伏着一支强大的力量。 终有一日,他们会剑指中原,而那一日,不会太远了。 人族,又会经历一场浩劫,而每当人族劫起之时,妖族与仙族,都会受到波及。 辛九收功睁开双眼,不见了陆云飞,心里莫名惊慌,这个憨货不会是去杀朱煜她们了? 连忙冲出屋外寻找,四顾茫茫,皆无踪影。 正焦躁间,人影一闪,陆云飞出现在眼前。 “你跑哪儿去了!” “故人来访,聊了两句,你为何不逃?” “我往哪儿逃?我连道儿都不识得。” 陆云飞失笑,杀他以绝后患的心思,冰消雪融。 或许,果真天意不可违。 或许,他终是与那人不同。 “你现下有针了,给我调养。” 辛九一脸怒气地返向屋内,取了针看着他。 陆云飞问他:“不用热水烫一下针吗?” “你是妖祖宗,还在意这个?要不,你烧水去?” “扎。” 取穴百会,以顿法注入妖力,如是三十数。 起针后再刺天池穴,冲法半炷香。 起针后再刺气海,徐法半炷香。 三针过后,辛九用烛火燎了下针,擦净后收了起来。 陆云飞看着他发问:“你刚才为何没想着杀我?” “你之妖力强我太多,我如何杀你?” “刺气海时用冲法,只需一下,便可令我短暂失力,以你之妖力,斩我头只在须臾之间。” 辛九摇头:“你人不坏,被酒馆店家辱骂,不仅没有伤人,竟未还口。你见王郎中辱我,便与他对骂,却不仗力欺人。” “况且我是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分,岂有杀人的道理?我即便想杀你,也不会假托医治之便。” 陆云飞摇头:“迂腐,若我是恶妖,你医好我,岂不成了帮凶?” “你是恶妖吗?” 陆云飞不答,是与不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十余万年间,杀过人,也救过人,夺过生人精气,也灭过恶妖魂魄,早已不是非黑即白,混杂得说不清了。 “非我迂腐,是你神智不清,我先就说了,你人不坏,所以我没有杀你的心思。” “你且等我片刻。” 陆云飞起身便走,辛九也不问,只道他是出去试下妖力,看有没有被暗算。 不想他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香炉,里面还插着三根燃着的香。 辛九愕然问道:“你去了何处?” “庙里。” “拿它做甚?” “与你义结金兰。” 辛九哭笑不得,听朱玉晨说,四方尊者的妖力都在十万年左右,他即使融合过妖丹,没有十万岁那么多,也得有几万岁了,怎地如此孩童心性? 罢了,结就结,反正将来他恢复了,不承认也无妨。 二人并肩跪地,拜天拜地。 “今日我与辛九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 “大哥,且住。” 陆云飞扭脸看他:“反悔了?” “不是,我来说。” 陆云飞不明所以,点了下头。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日我辛九与陆……” “苍角,苍角才是我的真名。” “今日我辛九与苍角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朝一日我失了本性,成了恶妖,望大哥能手刃小弟,以全忠义之名。” 陆云飞皱眉:“既已结为兄弟,我又岂能杀你?” “大哥岂不知大义灭亲吗?若我成了恶妖,大哥杀了我,才是真心对我好。” “我辛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广积功德,不能因我而坏了辛家的名声。” “况且我若成恶妖,玄真门也不会袖手,大哥绝不可因私废公,唯除恶务尽,方能保世间太平,亦能止仙、妖两族刀兵。” 陆云飞看着他,他确是与那人不同。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日我苍角与辛九结为异姓兄弟,患难相扶,死生相托,若有朝一日他失了本性,我必手刃于他,而后自裁相随。” 第49章 走回京都,诚实守信 二人倚在炕上,一人一壶酒。 “贤弟……” “你还是叫我辛九,文绉绉的,听着别扭。” “好,辛九,你最想做什么事?” “回京都。” 陆云飞灌了一口酒,静默了半晌:“为何定要回去?” “东家于我有恩,我尚未报偿。” “若是须以性命报偿呢?” “我原本就该死在苍雾山,虽不知何人救了我,但若无东家照应,我也活不到今日,倘若要以性命报偿,也是死得其所。” 陆云飞不语,又灌了一口酒。 “大哥,你为何不愿回去?是跟东家有仇吗?” “无仇,只是不想跟他有牵扯。” “那你便不应与我结拜。” 陆云飞静默半晌,点头:“是,这一节欠考虑了。” 辛九笑:“无妨,全做玩笑,不必当真。” “放屁!天地为证,岂能当做玩笑?明日便回京都。” 转过天,辛九又给他扎了一次针,然后动身回京都。 原以为当天便能见到朱煜,结果陆云飞是用走的。 “大哥,你这是做甚?既然说了要回去,何苦耗时日?” “以你我二人的脚程,走回去也不过月余,还能顺便踏青。” 辛九琢磨了一下,他必有深意,只是不愿明言,朱玉晨到底是何身份? 连妖族四方尊者都对他讳莫如深,难不成他是未来的妖王? “辛九,你有无想过,朱玉晨为何如此对你?” “想过,想不明白,大哥教我。” 陆云飞摇头,没有说话。 走了二里多路,才又一次开口:“按说你我二人已然结为兄弟,我当实言相告,但妖族有妖族的规矩,我只与你说,你若不想再跟他有牵连,你欠他的情,我帮你还。” 辛九笑了笑,他从未想跟朱玉晨有牵连,只是形势所迫,一步步走到了现下这般境地。 而如今对朱煜已然难以割舍,如若离开朱玉晨,想必也便见不到朱煜了。 况且,离开又能如何?自己寻一处地方开医馆?那和现下又有多大区别? 除非他能恢复人身,但那是痴人说梦。 以妖身立足于世,他还犹如初生婴孩,什么都不懂。 靠这位大哥?一时明白,一时糊涂,总是心里不踏实。 即便能依靠,那不也是换汤不换药吗?与跟着朱玉晨又有何区别? 退一万步讲,人有人道,妖有妖途,既然已然是妖,就得跟着妖走,相比较起来,还是朱玉晨这棵大树更合适。 “大哥,不怕你笑话,我对朱煜有情,不想离开。” “如若她是受朱玉晨指使,以色相诱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只要不说破,我自己哄着自己乐呵,也无不可。” 陆云飞扭脸看他,能这样想,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得开,游戏人间,什么都不当回事,随缘而遇,随遇而安。 而另一种人,便是执念极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而且还要做好。 以他治病医人的态度来看,他是执念极深之人,这或许就是朱玉晨看重他的原因。 可玄青真君又是何意呢? 三百年前,那人也曾是上三门中人。 难道玄青真君想证明自己授业有方? “大哥,你在想什么?” 陆云飞吸了吸鼻子:“有肉。” 辛九一怔,他已然不见了踪影。 刚要呼唤,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动物,圆滚滚,肉乎乎,两尺来长,像猫又像狗,像狸又像黄鼠狼,辛九却不识得是什么。 陆云飞将动物递给他:“你拿着,晚上烤来吃。” 辛九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不识得是何物:“这是何物?” “肉。” 辛九叹了口气,他脑子又迷糊了。 “它就叫肉,是最低等的妖,永世无法化形,但却有妖力,能蛊惑人,却不食人,也夺不了精气,它蛊惑人,只是为了戏耍。” “哦。”辛九失笑,难怪朱玉晨给伙计起名那么随意,原来妖族的名字本就随意。 入夜,找了个林子烤肉。 这一天走了四十多里路,辛九在心里算计了一下,要回京都,需两月有余,中间还不能碰上事。 闻着肉香,辛九竟然觉得饥肠辘辘。 “大哥,为何我闻着这肉香,竟然觉得饿?” 陆云飞给他解释。 其一,肉这种妖,活着的时候以蛊惑人为乐,死了以后,七天之内,它的肉会散发残存的妖力,蛊惑人来吃它,吃了以后会癫狂。 其二,辛九虽有两万年妖力,却皆是融合妖丹而来,不仅不精纯,也尚未与身体完全契合,他现下完全属于自己的内息,反倒是玄真门的真气。 所以,辛九现下还是半人半妖,依然会受到肉的蛊惑,当然,以他的妖力来讲,吃了之后肯定不会癫狂。 辛九恍然点头:“大哥,你融合了几万年的妖丹?” “从未融合过妖丹。” 辛九震惊:“那你多大岁数了?” “十万……八千……记不得了,之前还记得,被玄……就是记不得了。” 辛九没发觉他说话时的异样,只是震惊于他已经活了十万八千多年! “不过你是个特例,一来你是人转妖,不受五行属性的限制,二来你有七绝玄针,只要你将七绝玄针练到第五绝,便可将所有妖力化为精纯内息。” 辛九心里一动,他也知道七绝玄针。 “大哥,你给我讲讲七绝玄针如何?我自觉参悟不透。” 陆云飞摇头:“我不懂。” 辛九皱眉:“你刚还说只要我练到第五绝便可,怎又说不懂?” “我只是知道每一绝的名字,顾名思义嘛,第五绝是化三尸,三尸得化,便可脱胎换骨了,自然能将所有妖力都化为精纯内息。” 辛九若有所思,半晌才喃喃自语:“难道只有第一绝是治病的?后面的都是修炼法门?” “你想错了,这套针法,不仅可以给凡人治病,也可给仙和妖疗伤,当然,也是修炼法门,你去问给你针法的人嘛。” 辛九叹气,一脸苦闷。 陆云飞撕下一条肉的后腿递过来:“谁给你的针法?” “大哥恕罪,我答应了那人,不能说。” 陆云飞笑了笑,好一个不能说,诚实守信,确是与那人大不同。 第50章 各有其妙,惨叫声起 陆云飞撕下另一条后腿,咬了一口。 “别想了,来日方长,快趁热吃。” 辛九咬了一口,瞬间张大了眼睛,这肉的肉,肉质滑嫩,异香盈齿,且有丝丝甜味,便似抹了蜜烤炙一般。 一条腿眨眼吃了个干净,陆云飞又递过来一条前腿。 辛九接过,转瞬又吃了个干净。 陆云飞笑,把剩下的,连同树枝一同递给他。 辛九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来问道:“这种妖多吗?” “乡野山林多得很,但是像京都那样的城池,这种妖是不去的,它虽以蛊惑人为乐,可人若是大量聚集,它也会害怕。” 辛九笑而不语,不管你说啥,我就是要回京都,要跟朱煜在一起。 吃完没一会儿,辛九感觉像喝醉了一样,脸上发烧,身子发热。 连忙按脉门,心脉如数,肝脉如鼓,肾脉如弦。 “有毒?” 陆云飞笑:“当然有毒,不然如何令人癫狂?运功化解便是。” 辛九手掐法诀,行功一遍,身上的异样消除,睁开眼说道:“大哥,我有一事不解,以我想,妖毒乃妖力所化,我与人驱毒,也是调动妖力,为何我的妖力无毒?” “妖力是妖力,妖毒是妖毒,妖毒确是为妖力所化,但要先化成毒,才能下毒。” 辛九恍然,想了想又问:“那我这样,又是妖力,又是真气,不会自己冲撞吗?” “会,但你现下妖力强盛,真气微弱,即使冲撞也不会过于明显,便好似阴覆阳,阳极弱而阴恒强。” 辛九一惊,那还要继续修炼玄真门功法吗? 陆云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还是要修炼玄真门功法,比妖修来得快很多,而且你有七绝玄针,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将妖力全部转化为真气。” 辛九眼中一亮,颇有些兴奋:“大哥!若我能将所有妖力全部转化成真气,那我是不是就成仙了?” 陆云飞勾了勾嘴角,虽然不想打击他,可也不能骗他。 “成仙也是妖仙,不是真仙,你还是妖身,且妖力转化为真气,损耗极大,至少会折损三成。” 辛九若有所思地点头,半晌才又问道:“那是妖力好,还是真气好?我到底该如何做?” 陆云飞莫名叹息一声:“各有各的好,你想悬壶济世,自然是真气好,中正平和,犹如雨润万物。但你若想称王称霸,还是妖力好,磅礴汹涌,强横凛冽。但无论是真气还是妖力,总归是越多越强。” 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莫再融合妖丹了,你的身体恐怕再难承受更多的妖力,须缓上几年,让妖力与身体契合。” 辛九点头,他也觉得,这么死命地往身体里揣,迟早会揣爆的。 “大哥,如何将妖力转化为妖毒?” “简单,注入妖力时,想着让它化成毒,它便化成毒了。” 辛九倍感意外,居然这么简单。 “那……真气不能如此为之?” 陆云飞笑:“真气当然不行,真气就是真……” 陆云飞顿住,转而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若说是你,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你是妖身,即便你将妖力完全转化为真气,或可也能化为毒。” 这一夜,两人围绕着妖力与真气,反复辩证,直到天色发青。 辛九又给他扎了一次针,然后启程上路。 “辛九,你天天都要给我扎针吗?” “是啊,须先为你疏通脉络。” “我究竟伤在何处?” “不知,只知你心脉有异,且我的针法不精,便先疏通脉络。” 陆云飞皱眉,玄青真君莫不是想用辛九困住他?或是让辛九用他练手? 往前走,进了云山镇。 此镇几乎是建在了山脚下,且多数民房皆以石材为基。 从主街穿行,辛九无心留意两旁的摊位,只想快些赶路。 所谓归乡心切,只因家中有思念之人。 耳中突然听到惨叫声,但街上之人却毫无异样:“大哥,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是一女子。” “在何处?我听不真切。” “随我来。” 辛九一怔,如若自己没有听到,那便直接走过去了?他不想着去救人吗? 但也不及发问,跟着陆云飞向镇子的东北方向走去。 几近到了镇子边缘,只有一户农宅,惨叫声便是从这户农宅的地下传来的。 这户农宅不大,两间房,前面围着一个小院,左边是磨盘,右边堆着半人高的柴火。 院门虚掩,一推便开。 陆云飞直接进了院,上去推门,门却栓着。 拍了两下门,惨叫声立止,听得屋里有脚步声响,片刻后有一男声发问:“何人?” 陆云飞答道:“听到有妖惨叫,过来瞧瞧。” 门内静默了片刻:“休管闲事,走你的路。” 陆云飞抬起手,用一根手指,在门上轻敲了一下。 咔嚓一声,里面的门闩断裂。 “大胆!”里面的人呵斥一声,拉开了门。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白面无须,身材高挑,一双小眼,却精光四射。 穿一身灰色短打,身上没有兵刃。 “地玄门办事,你是何人,胆敢滋扰?” 陆云飞坦然答道:“妖。” 那人小眼一眯,几乎不见了眼仁,突然伸手抓向陆云飞咽喉。 陆云飞也同样伸手,快他一步捏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喉中发出喝喝的响声,小眼张得挺大,双臂垂了下来,挣扎着想举起,却每次都抬到一半便又垂下去。 “大哥。”辛九皱眉看着陆云飞。 地玄门,应该是仙族?杀了仙族,怕是不好? 陆云飞手一张,掌力喷吐,那人倒飞进屋里,撞到墙上,瘫软在地。 “你看着他。” “我?我不行?” 陆云飞看了他一眼:“那你去下面瞧瞧。” “下面没人了?” 陆云飞看他,脸上表情复杂。 辛九尴尬一笑,上面这么大动静,也没再见有人上来,应该是没人了。 “我去下面瞧瞧。” 进了左首里屋,扫了一眼,只有一床炕,窗下有张方桌,别无他物。 出来后冲着陆云飞尴尬一笑:“这屋没有,我去那屋瞧瞧。” 第51章 桃妖南歌,徒生羁绊 进了另一间屋,地上有个入口,阶梯通向地下。 辛九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直数了三十六级,才到了平地,却依然是甬道。 顺着甬道前行了几十步,光线越发的昏暗,几乎看不清脚下,正犹豫要不要回去点个灯再下来,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救命啊。” 听声音已然不远,辛九应了一声:“来了。” 手扶墙壁,摸索着前行,转了一道弯,眼前陡然一亮,看到一间小室。 一名女子被蛛网一般的红绳束缚着,吊在小室正中,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辛九连忙上前,伸手想要拉扯红绳,却不想手指方一接触到红绳,立刻燃起白烟,同时灼痛钻心。 “啊!”这一次是辛九惨叫。 “辛九!”陆云飞随声而至,看着辛九,上下打量:“无事否?” 辛九心中感动:“无事,大哥,我被这红绳烫了一下,并未受伤,只是意想不到,是以喊叫出声。” 陆云飞明显松了口气,伸手将红绳扯断,被吊着的女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辛九皱眉,一是他居然不怕红绳灼烧,二是这位大哥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虽然这女子憔悴不堪,却也依然花容月貌。 猛然想起上面那人:“大哥!你快上去,莫让那人跑了!” “跑了又如何?你不愿我杀他,难不成还要留下他吃白食吗?” 辛九无言以对,这话没错,可那人跑了,势必会引来麻烦。 “大哥,咱们赶紧离开此处,免得他带人回来。” “好。”陆云飞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大哥,这女子?” “是你要来救的,你处置。” 辛九无奈,这大哥的性子……真是一言难尽。 脱下外衣,将女子包裹住,然后横抱起来。 走到甬道口,发现甬道狭窄,横抱女子便只能侧身而行,于是又将女子放下,转而背上。 女子伏在他背上,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女子南歌,多谢恩公搭救。” “你这可谢错人了,是我大哥救你,我不过是背你出去罢了。” 陆云飞却反驳:“若非你听到她惨叫,我是不会来的,说到底,还是你救了她。” 辛九暗自喟叹,这位大哥,莫不是对女人有何偏见? 出了地窖,那名地玄门弟子,果然不见了踪影。 “大哥,咱们快走。” 陆云飞斜眼看他,脸色甚是不悦。 辛九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已救下,莫再起争斗,他们寻不见咱们,也便作罢了。” “那便快些走。” 走在街上,引来无数异样目光。 虽然南歌被宽大的长衫包裹着,可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双小巧净白的玉足,依然分外扎眼。 “再走快些。” 辛九好不尴尬,加快了脚步。 出镇十余里,到了路边一片树林,辛九将南歌放下,给她诊脉。 南歌用疑惑的目光看他:“恩公是郎中?” “嗯。”辛九答应一声:“有些气虚,无内伤,外伤需用药。” 陆云飞淡漠说道:“无需用药,你助她些妖力,她恢复了气息,外伤自可痊愈。” 南歌愕然看着辛九:“恩公也是妖?为何没有妖气?” 陆云飞骤然放出妖气,红光迸现,好似山火燎原。 “啊!”南歌吓得手脚并用,退了三尺有余。 “大哥,她都伤成这样了,你何苦吓她?” “她问你我为何没有妖气,我给她瞧瞧而已。” “如此妖力,莫非……你是尊者?” 陆云飞淡然应道:“正是,东方尊者,苍角。” 南歌转坐为跪,向陆云飞叩首:“桃妖南歌,拜见尊者,谢尊者救命之恩。” “嗯。”陆云飞应了一声,寻了个树底坐下了。 辛九一直在旁边看着,妖族的规矩他也不懂,也不便干涉,见陆云飞坐下,才挪到南歌身边:“行了,坐下,我给你渡些气。” 南歌不起来,看着辛九:“恩公你是?” “我就是个郎中,无名之辈,快坐下。” 取了针,却不知往何处扎,看着陆云飞:“大哥,她是桃妖,是桃树吗?” 陆云飞答道:“化了形就是人,不管原身为何,皆与人同,你方才不是已然诊过脉了嘛。” 辛九顿悟,倒是自己懵住了。 取穴心包经郄门穴,以徐法推入真气。 南歌张大了眼睛:“恩公,你这气息并非妖力,难道是真气?” 辛九倍感意外:“你怎知?” 陆云飞说道:“草木之精,以天地之气为养,以日月精华为炼,其妖力最是精纯,其心最是清明,她能分辨出来。” 半炷香的工夫,南歌轻声说道:“多谢恩公,已足矣。” 辛九起了针,南歌起身:“恩公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步向林深处,随着她的步子,起了旋风,裹着树叶将她围住。 一会儿工夫,树叶落地,南歌走了回来。 身上的衣物变成了一袭粉红长裙,发髻高挽,粉面桃腮,清雅脱俗。 走近,将长衫双手捧与辛九:“恩公。” 辛九接过,穿好:“南歌姑娘,你既已痊愈,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 “恩公,南歌愿服侍左右,以报救命之恩。” 辛九连忙摆手:“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南歌看着他:“恩公莫不是嫌弃南歌?” “绝无此事!姑娘花容月貌,玉脂冰清,只是家有悍妻,多有不便。” “哈哈哈哈……” 陆云飞笑得欢畅。 辛九扭头看他,不禁皱眉,笑个锤子。 “悍倒是真,妻却不是,辛九,你莫诓她。” “南歌姑娘,实则是我大哥救了你,你与他报恩便是。” “本尊无须他人服侍,于本尊而言,她是个累赘。” 南歌一双桃花眼蒙了水雾,向辛九盈盈下拜,而后起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辛九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唤她,转身说道:“大哥,咱们赶路。” 续往前行,辛九问:“大哥,若我未听到南歌惨叫,你便不打算救她?” “是,无论人、妖、仙,皆有命数,救了她,便有了羁绊,麻烦。” 辛九皱眉,有何麻烦?救了不也就救了吗? 行不足二十里,身后响起南歌的喊声:“恩公救我!” 第52章 恩将仇报,斩断龙脉 听到呼救之声,二人回头。 陆云飞挑了挑眉毛:“就说是麻烦,又来了。” 辛九皱眉,这位大哥的嘴是开了光吗?说什么应验什么。 “大哥,我惹的事,我来料理。” “你?” “我同他们讲道理。” “呵呵,倒要见识一番。” 南歌扑进辛九怀里,浑身发抖,回头望了一眼,见追她的四人已然接近,吓得连忙将头埋在辛九颈边。 “诸位……” “就是他们,上!” 四人两两分开,两人举剑刺向陆云飞,两人攻向辛九。 辛九抱着南歌急退:“且慢动手,我有话……” 话未说完,两名地玄门弟子已然将剑递到了南歌背心。 辛九只能再退。 陆云飞一闪身到了他身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倒是讲道理呀。” 那个小眼的说道:“别杀那两个,那两个有用,先把这个杀了!” 陆云飞嗤笑:“辛九,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同他们讲道理。” 四人围住陆云飞,四柄剑寒意森森,你来我往,上下翻飞。 “你们先别打,我有话说!” “我是玄真门记名弟子!” “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再打呀!” 陆云飞只是躲闪,并不还手:“南歌,那人因何折磨你?” 南歌怯生生答道:“他要我的精气,我不愿给他,他便折磨我。” “草木之精,没有妖丹,只有精气,且需自愿渡与他人,否则任你是妖是仙,功高几许,亦不能夺之。” 这话,很明显是在向辛九解说。 “南歌,他是如何抓到你的?” “他在山中倒卧濒死,我渡了他一口气,将他救活,他便将我抓了。” 小眼嚷道:“少废话!我仙族与妖族势不两立,又何须你来救我?” “呵呵,好不要脸,区区下三门,也敢自称仙族?” “大胆!”四人同声呵斥,进招更快! 而陆云飞依然好似闲庭信步一般:“南歌,他折磨了你多久?” “三日两夜。” “他是如何折磨你的?” 南歌脸上泛红,再次将脸埋在辛九颈边:“尊者恕罪,南歌不愿说。” “辛九,你不是要同他们讲道理吗?还不快讲?半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我可要还手了。” 辛九阴沉着脸,恩将仇报,肆意逞凶,这也能算是仙族?分明就是强盗! “我无话可说。” 话音方落,四人定在了当地,陆云飞向辛九走来,那四人相继倒地,再无动静。 辛九愕然:“你杀了他们?” “是。” 辛九皱眉,却也无话可说。 “这种祸害,我杀得多了,他方才说你二人有用,南歌有精气,你有什么?” 辛九摇头,他倒没细想这个事。 “定是余家小姐发了悬赏寻你,他们要拿你去换淬魂丹。” 辛九恍然,原来如此,想想余啸凤的性子,确是会如此做。 南歌轻轻脱开辛九怀抱,向着辛九盈盈下拜:“恩公又救了南歌一次,南歌实是无以为报。” 辛九皱眉:“你怎地又拜我?明明是我大哥救了你嘛。” “恩公莫非将南歌当成傻的?若非尊者看重恩公,又岂会出手?只恨南歌命薄,无缘服侍恩公,就此别过。” 说完,南歌转身向回走。 辛九愕然:“你怎地还往回走?” 南歌停步回身,凄楚楚,惨兮兮:“南歌千年化形,孤身一人,又不能追随服侍恩公左右,只能远离,往后依旧是千山暮雪,自生自灭。” “呵呵……”陆云飞笑,抬手拍了一下辛九的肩头,转身便走。 辛九皱眉,陆云飞唤道:“辛九,快走,大道上死了四个人,万一被来往行人撞见,你可说不清,届时说不得,还须杀人灭口。” 辛九叹气:“罢了罢了,你先随我回京都再说。” 南歌立时转忧为喜,跑上两步,笑意满盈地看着辛九:“多谢恩公。” 辛九抬手挠了挠额头,怎么感觉像被下套儿了? 天色向晚,三人来在一处隘口。 远远望去,左右山势连绵起伏,唯路当中断了一截,峭壁如削。 辛九好奇:“大哥,这路原就如此?还是后来开凿的?” 陆云飞叹了口气。 此为断龙口,那连绵的山势,本是天下第一龙脉,亦是灵气最盛的伏龙山。 当年一名方士,为助赵氏问鼎中原,斩断了此龙脉,震惊仙、妖两族。 虽将那方士扒皮抽筋,魂魄永镇赤峰山九幽洞内,可伏龙山的灵气终是十去其九。 南歌恨声道:“真是可恨!为一人私利,而毁苍生福祉,纵是他永不超生,也于事无补。” 辛九却没说话,天下为局,世人皆为棋子,何人执棋? 既然是方士,便是凡人,最多也就是等同于下三门。 仙、妖两族能者如云,这般大事,怎会不知? 为何事前不阻止,事后却将全部罪过,尽皆怪罪在那个方士头上? 而赵氏终是得了天下,一派歌舞升平,难道斩断龙脉,赵氏不应负罪吗? 这天下事,越是大,越是说不得一个理字。 “辛九,你在想什么?” 辛九回神,笑了笑:“没想什么。” “说说嘛,又无外人,我是你大哥,她是你侍女。” “她不是我侍女。” “恩公,南歌就是你的侍女。” “此事再议。” 辛九把自己想的事,对陆云飞说了。 陆云飞呵呵一笑:“好见识,只做个郎中,实是屈才了。” “大哥取笑了,我这也是被余家小姐点醒,才会想得多了些。” “哦?余家小姐点醒你?说说。” 辛九便将自己偷淬魂丹的事说了。 陆云飞点头:“我抓她之时,便觉她与众不同,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罪业深重,已然不容于上三门,否则似这等人才,该有人点化才是。” 辛九突然想起一件事:“大事,那日你说我也是玄真门弟子,还有谁是?” “便是这位余家小姐,她的授业恩师,很可能便是当年在玄真门,与玄青真君并称丹针双绝的玄幽真君。” 辛九愕然,在心里排了下辈分,倘若此事属实,岂不是要唤她一声师叔祖? “今夜便在这伏龙山下歇脚,我也好久没来此地了,再取些灵气。” 第53章 飞鸽传书,认祖归宗 三人行到断龙口,在道边生了堆火,陆云飞便打坐行功。 南歌手捧一只鲜桃,蹲在辛九面前:“恩公,吃颗桃子解解渴。” 辛九震惊,目光在她身上胡乱游走:“你从何处取出来的?” 南歌俏脸飞红,娇羞不胜:“恩公~” 辛九自觉失言,尴尬地笑了两下,接过桃子咬了一口。 鲜甜绵软,汁水饱满,甚是好吃。 辛九也是穷苦出身,吃相自然不甚雅观。 南歌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笑意满盈。 辛九被她盯得有些难为情,扭转了一下身子,避开正脸,把剩下的桃子吃完,扔掉桃核,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嘴:“南歌,我也想修炼一会子,你也修炼。” “是,恩公。” “你往后还是叫我先生,我本就是郎中,习惯别人叫我先生。” 南歌双眼晶亮:“是,先生。” “南歌,你不是我的侍女,不必如此拘束。” “嗯。”南歌点头,一副你说我做的模样。 辛九尴尬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开始行功,心却静不下来,南歌对他这副样子,朱煜见了,不会一怒之下烧了她? 南歌轻轻起身,走到桃核边蹲下,手掌抚过,桃核消失不见。 渐渐地,心宁静了下来,发觉周围有气流盘旋,难道这便是伏龙山的灵气? 着意引气流自百会入体,沿经脉会聚于膻中,再下沉至气海。 内息鼓荡,脑中渐觉清明,仿佛看到气海中有一团红光,而红光之内,还包裹着淡金色的微弱光芒。 引入的气流,穿透红光,与淡金色的光缠绕,缓慢融合。 小腹渐觉温热,淡金色的光芒一丝一缕地吞噬着红光,周身舒畅,如坐云端。 陆云飞手里拿着鲜桃,一抛一抛地耍着,已经第三日了,辛九还没有收功,早知道他如此沉迷,便该去山上修炼,也免得过往的行人把他们当傻子一样瞧。 南歌又一次发问:“尊者,先生他没事?” 陆云飞一口将手里的鲜桃吞掉,向南歌伸出手。 南歌摊开手掌,又化出一颗鲜桃,放到他的手中。 “他好着。” 陆云飞每回答一次,便要一颗鲜桃,这鲜桃是南歌精气所化,不仅鲜甜多汁,且能自容于内息。 京都,余啸凤收到了地玄门的飞鸽传书,说是在锦城府云山镇向南的官道上,发现了辛九的踪迹。 余啸凤连忙去找朱玉晨,将辛九的消息告知。 毕竟她是凡人,路途遥远,等她赶过去,辛九早不知去向何方了。 朱玉晨吩咐:“煜儿、钤儿,你二人沿官道向锦城府方向搜寻。紫璇,你先行一步,寻到辛九,让他沿着官道往京都走。” “是。”话音未落,紫璇已然不见了踪影。 余啸凤问:“这紫璇是何妖身?” “乘。” 余啸凤震惊,乘乃极为稀少之妖,其速疾如电,快似风,据说能够日行万里。 “朱少主真是贵人多福,连如此稀有之妖,都归在了你的麾下,实是羡煞旁人。” 朱玉晨微笑:“倒也不是我有本事,她去你家偷药,被通天门弟子斩伤,是辛九救了她,且她尚年幼,刚刚化形,否则又岂会任我驱使。” “原来是她呀,难怪那么多人合围,都让她给逃了。” 话锋一转:“朱少主,你是女人?” 朱玉晨眼眸一滞,随即呵呵一笑:“余小姐这是变着法骂我呢?” 余啸凤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可比辛九俊俏得多,可我却对你没有半分动念,你若不是女人,那便是我眼瞎了。” 朱玉晨笑意更浓:“余小姐凭一己体悟,便将我定为女子,未免过于荒唐了些。” “好。”余啸凤起身:“不管你是男是女,今日我同你讲一声,我与辛九,不死不休,告辞。” 余啸凤离开之后,朱玉晨问青樾:“我不爷们儿吗?” 青樾失笑:“少主,奴婢知道你的真身,你问奴婢,可不是问错了人?” 紫璇如风似电,两个时辰便到了断龙口,直蹿了过去,少时又返了回来,停在不远处,看着还在行功的辛九。 陆云飞看着她,嘴边勾起笑意:“这倒有趣了。” 向紫璇招手:“过来。” 紫璇摇头,反而退了一步。 “我是你老祖。” “我是你奶奶!” 陆云飞失笑:“那你便在那儿站着。” 南歌问:“尊者,她是何人?” 陆云飞一口将手里的鲜桃吞掉,南歌连忙又给了他一颗。 “应该是朱玉晨的手下,来找辛九的,但是畏于我,不敢近前。” 南歌问她:“姑娘,你是来寻辛先生的吗?” “你哪位?” “我是桃妖南歌,遭遇磨难,为先生所救,现下是先生的侍女。” 紫璇不说话,心里直骂:好你个辛九,一伙子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倒还有闲心去救人,还收侍女,且看煜姐姐如何收拾你! 南歌见她敌意甚浓,便也不再与她搭讪,转回头继续看着辛九。 站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两人有何举动,紫璇确认辛九是在行功,而这两人是在为他护法。 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近,看着陆云飞:“你方才干嘛占我便宜?” 陆云飞笑,将手里的鲜桃丢向她。 紫璇下意识地接住,随即惊吓着将鲜桃丢回给陆云飞,急退了丈许。 “莫怕,给你解渴的,拿着吃。” 再次将鲜桃丢给她,紫璇接住,先用手指戳了戳,然后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不愧是乘,胆大心细,疑心重。” 紫璇不理他,大口大口地吃。 “这是南歌精气所化,把桃核也吞下去,别像辛九一样把桃核扔了。” “他是傻子,我又不是,还用你教?” 陆云飞呵呵一笑:“胆子是大,就是不懂礼数。” “你懂礼数吗?你想抓谁便抓谁,你可晓得,为了找他,我都多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陆云飞转了话题:“回答你方才的问话,我无心占你便宜,我也是乘,活了十万余年了。” 紫璇愕然看着他,十万余年?难怪是四方尊者之一。 “你还真是我老祖,那你教我些本事。” 第54章 大开杀戒,着实该死 陆云飞失笑,还真是不客气呀。 “我无甚本事可教你,我会的你也会,咱们乘,以速制胜,你欠缺的只是修为。” 紫璇撅了撅嘴,想了想:“那往后若是有人欺负我,你会为我撑腰吗?” “这个自然,咱们乘本就稀少,我自然是要维护于你。” 紫璇眼中晶亮,笑容绽开,却听陆云飞又说道:“但你不可惹是生非,否则我虽会保你性命,却也会对你严加惩处。” “哼!”紫璇立时又不高兴了:“那你有何信物予我?否则我报你的名号,人家不信又如何?” 陆云飞长考半晌:“那你便跑嘛。” 紫璇蹙眉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想这么半天,就是让我跑?” “那又能如何?即便人家信你,我又不在你身边,只需杀了你,便无人知晓了。” 紫璇呵呵一笑,所以说,有没有这个老祖,性命攸关的时候都无甚差别,也就没事的时候能唬唬人。 官道上,行来一队人,约有二十余众,皆是身着灰衣,腰悬长剑。 陆云飞说道:“小妖怪,人太多,我只能护着辛九,南歌交给你了。” “啊?你们惹什么事了?交给我?我咋弄?” 说话间,地玄门弟子到了近前,也不搭话,为首一人厉声喝道:“剑阵!” 一众弟子纷纷拔剑,将四人团团围住。 紫璇现了原形,鹿首豹身,头生角,背生翼,长着一条凤尾。 “南歌,骑我背上。” 南歌迟疑着看辛九。 “快点!蠢货!你能帮什么忙?就是个拖累!” “别让他们跑了!” 陆云飞骤然放出妖气,红光迸现,气流将一众地玄门弟子冲得退了三尺。 南歌骑上了紫璇的背。 “抱紧我!” 紫璇纵身冲出了包围,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四名地玄门弟子同时举剑刺向陆云飞。 陆云飞只一挥手,四柄长剑一同折断,断掉的剑身反向穿透了四人的胸膛。 一瞬间折了四个人,地玄门众纷纷后退。 为首的人极为震惊地问道:“你是什么妖?竟这等了得!” 陆云飞尚未开口,紫璇又驮着南歌回来了,在不远处喊道:“来抓我呀!你们这帮蠢货!” 说完又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陆云飞失笑,这小东西还怪有意思的。 辛九睁开了眼睛,双目血红,骤然放出妖气,汹涌澎湃。 陆云飞暗道不好,莫非刚才自己放出妖气时冲撞了他,令他走火入魔了? “辛九,你还认得我吗?” 陆云飞心里七上八下,倘若辛九当真走火入魔,那便要杀他。 杀他倒是容易,举手之劳,可刚刚立过誓,手刃他之后,便要自裁相随,这个金兰结得,着实有点作死呀。 “大哥,这些人怎地如此阴魂不散!” 陆云飞心里一松,还好,他只是生气而已。 “咱们是妖嘛,他们自诩仙族中人,自然是要降妖除魔。” “南歌呢?” “来了个小妖怪,我让她带着南歌跑了。” 紫璇又出现在不远处,喊道:“小郎中,你醒了,我是紫璇呀,快看我,我漂亮吗?” 南歌愕然,她还真跟尊者有几分相像,都是脑子不太正常。 一道剑气斩向紫璇,紫璇瞬间化作流光远去,剑气击在远处的树上,将树拦腰斩断。 辛九身形一闪,掐住了挥剑那人的脖子,嗓音阴狠低沉:“你要杀她们,我便先杀了你!” 手上陡然用力,血光飞溅,挥剑那人大张着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陆云飞抬起手摩挲着鼻梁,他杀人了,杀的还是仙门弟子,这下恐怕要有麻烦了。 “辛九!你乃玄真门记名弟子,竟然伙同妖孽,杀害仙族子弟!” 辛九掌力回吸,地上的长剑到了他手中。 “杀光你们,谁人还能知晓?” 朱煜和白钤赶到的时候,看到辛九浑身浴血,手中提着沾血的长剑,追上一名奔逃的灰衣男子。 长剑从其后背贯胸而出,而后抬腿一脚,将尸身踢飞出去,远远地摔落在地上。 “敢问尊者,你对辛九做了什么?他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朱煜恨得咬牙切齿,辛九本性纯良,必然是陆云飞对他施了术,才令他如此嗜血好杀! 陆云飞不理朱煜,对呆立在远处的紫璇说道:“小妖怪,把这些人的尸首,全都扔到山上去。” “你怎么不去?”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化回人形,如风似电地收拾尸首。 辛九丢掉长剑,走了回来,看着朱煜:“煜儿,我没事,这些人着实该死。” 将原委细说一遍,朱煜微微蹙眉。 虽然情有可原,但他时才那副模样,朱煜终难释怀。 或许他是一时激愤,或许,这只是一个开端。 紫璇收拾完尸首,向南歌伸手:“南歌姐姐,给我个桃子吃。” 南歌微笑,化出一颗桃子给她。 朱煜看了南歌一眼,南歌连忙施礼:“侍女南歌,见过夫人。” 朱煜一怔,瞬间涨红了脸:“谁跟你说我是夫人了?” 南歌看辛九,辛九赶紧打岔:“大哥,咱们走。” “大哥?”朱煜和白钤同声诧异。 陆云飞说道:“我已与辛九结为金兰之好。” 二人面面相觑,朱煜说道:“紫璇,带南歌先回京都,告诉少主,辛九已与苍角尊者结为金兰之好。” “哦。”紫璇答应一声,再次现出原形:“南歌姐姐,上来,咱们走。” “我……”南歌有些犹豫地看着辛九。 “快上来!夫人的话都不听,你不想活了?当心烧死你!” 朱煜红着脸斥道:“你嚼什么舌根!” 南歌赶紧骑上她的背,紫璇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你们慢慢走,我先回去让朱玉晨给我安排住处。” 陆云飞说完,一伸手将白钤夹在腋下,不见了。 只余下白钤的惊呼声:“啊……” 辛九看着朱煜,朱煜眼神闪烁:“你别碰我,一身的血,找个有水的地方,先将衣服洗干净,免得走在路上……” 不等她说完,辛九一把将她抱住,向山顶奔去。 “你干嘛?把我的衣裳都蹭上血了。” “嘿嘿,一起洗嘛。” “登徒子!找打!” 第55章 方寸大乱,各有道理 陆云飞在路上赶超了紫璇,先一步回到了朱府。 朱玉晨看着他夹在腋下的白钤,不解道:“苍叔,你这又是做甚?” 陆云飞放下白钤:“给我安排住处,我已与辛九结为兄弟,往后就住你这里了。” 朱玉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怎能与他结拜?” “关你何事?” “当然关我事!” “我住哪间房?” “你气死我了!” “我住哪间房?” “樾儿!带他出去!” 青樾赶紧上前:“尊者,请随我来。” 出了门,刚好紫璇回来,青樾轻声说道:“别进去,回你屋去。” 紫璇二话不说,扭头便走。 南歌不解:“紫璇,出了何事?” “不知,反正肯定没好事,等辛九回来再说,你先跟我住,哈哈,这下天天有桃子吃了,一年四季都有,哈哈。” 南歌笑着摇头,真是孩童心性。 朱玉晨气得脸色绯红,在屋子里乱转。 白钤不解:“少主,你因何发怒?” “我……”朱玉晨站定,是啊,因何发怒? 他俩结拜,无非也就是辛九的辈分高了而已,因何心中这般恼怒? 实则辛九拉住了陆云飞,于他而言,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我是怕他将我的底透露给辛九。” “那又如何?迟早也是要告诉他的,让他知道了,少主便可换回女装了。自从他来了以后,少主就再没穿过女装,怕是都不记得如何描眉了?” 玄垚问道:“少主,你莫非也喜欢他?” “放屁!我堂堂妖族少主,怎会喜欢一个半人半妖的废物!” 玄垚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青樾进来:“少主,奴婢问过尊者了,他并未将少主的身份透露给辛九,尊者说,他不会干涉你和辛九的事。” 朱玉晨缓了缓,问白钤:“煜儿和辛九呢?” 白钤把所有经过说了一遍,朱玉晨再次暴怒:“我就知道没好事!杀了那么多地玄门的人,这回肯定闹大了!” “都杀了,没留下活口。” “那有什么用!地玄门飞鸽传书给余啸凤,自然是知道他们三人在一处,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混账东西,到处招惹女人便罢了,还次次因女人生祸!” 三名侍女皆是噤若寒蝉。 朱玉晨坐下,抬手扶额,闭上眼睛,犹自气得胸口起伏。 青樾说道:“少主,你先莫恼,若不杀那些人,怕是要一直追到京都来,届时反倒麻烦。” “从一开始就不该杀仙门弟子,凭他们的妖力,躲了便是,苍角神智不清明,辛九总该明白个中利害。” “没有活口,咱们只说是尊者杀的,他们又能如何?” 朱玉晨静默良久,才徐徐开口:“只怕没那么简单,我若是地玄门,定会去玄真门讨要说法,不管人是谁杀的,辛九伙同妖族行凶这一条是逃不脱的。” 玄垚说道:“他本就是妖,哪里来的伙同一说?且地玄门作恶在先,难道玄真门不讲道理的吗?” 朱玉晨再次沉默。 何谓道理?且不说现下死无对证,即便人还活着,地玄门又岂会承认自己作恶? 再怎么说,南歌也是妖,仙族抓妖,本就是他们的道理。 不杀人还好办,现下杀了这许多人…… 朱玉晨一时也没了主意。 黄昏时分,辛九回来了,和朱煜手挽着手。 不想一进门便撞见青樾,朱煜连忙抽手,红着脸不知所措。 青樾蹙眉:“你们倒是快活,可知已然闯下了弥天大祸!” 朱煜眼色一冷:“区区一个地玄门,再敢造次,便让他们绝迹于世!” “姐姐,他可是玄真门记名弟子,担着天大的干系,地玄门才不会找上门来硬拼,只会去上三门告状。” 朱煜蹙眉,实则他二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然讨论过这件事。 朱煜的意思,是想拜托余啸凤从中调和,但是辛九不同意,说余啸凤极为难缠,本就欠着淬魂丹的事,若再请她帮忙,只怕日后会更麻烦。 而且朱煜也想到了,地玄门会去玄真门讨要说法。 而辛九却说,这件事终究是要讲说明白的。 青樾叹了口气,用责怪的目光看着辛九:“去见少主,等了你几个时辰了,闯了祸还有心思在外闲逛,也不知道早些回来。” 辛九尴尬一笑,向后宅走去。 朱煜问青樾:“你这是要去何处?” “去隔壁,听雨轩,好歹是人家余家小姐送的信,得回一声啊。” “我去,他的事,我做得了主,有些话,你不方便说。” “姐姐说得对,我也正有此意,那你去,我回去了。” 进了书房,朱玉晨拍案而起:“你做得好事!” 辛九拱手:“东家息怒,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东家。” “你!”朱玉晨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才尖声叫道:“你气死我了!” 辛九愕然看着他,东家一向沉稳,此事虽说严重,可也不至于都破音了,这分明是慌了神了,难道东家实则也是畏惧仙族? “东家,我再问一次,你是人是妖?” 朱玉晨咬了咬牙:“是妖,如何?” “仙族捉妖,天经地义。妖杀仙族,无可厚非。我说得可对?” 朱玉晨瞬间脑中清明。 辛九的话点醒了他,仙、妖两族本就势同水火,狭路相逢,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 “你说得是没错,但你是玄真门记名弟子。” “那我也是妖,而不是仙,他们欲杀我和我的朋友,却因技不如人反被杀,玄真门最多是将我除名,总不至于杀我。” 朱玉晨坐下,打开折扇,一边轻摇一边说道:“让我想想,你先去歇息。” “别扇了,小心着凉。” “滚呢!混账东西!” 辛九皱眉,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退出门外,又听朱玉晨喊叫:“我能着什么凉?我又不是凡人,你若当真心疼我,杀人之时何不为我想想?看什么看!都给我出去!” 白钤和玄垚相继出来,一同瞪着辛九。 辛九勉强扯了扯嘴角,转身快步离开,回向自己的跨院。 第56章 刻意为之,寻妖练手 另一边,朱煜见到了余啸凤。 不等朱煜开口,余啸凤先问道:“是谁杀了地玄门的人?” “余小姐如何得知?” “下三门已然相互通气,要找玄真门讨要说法。” 余啸凤一脸关切地问道:“辛九回来了吗?人是他杀的吗?他失了本性吗?” 一连三问,问得朱煜心里极不痛快,你算哪根葱,用你瞎操心? “辛九回来了,多谢余小姐仗义相助。” “至于杀人一事,已然死无对证,是谁杀的并不重要,仙、妖两族一向势同水火,谁杀了谁都很平常,下三门无非是欲将事情闹大,我们奉陪便是。” 余啸凤笑得狡黠:“朱煜姑娘,你倒是会说话,你若想求我居中调和,便该直言,何必故做清高呢?” 朱煜微笑:“我只是来给余小姐回个话,毕竟是你送得信,不过辛九原本也是打算回京都的。” “至于你说居中调和,我倒真是没想过,你毕竟是凡人,怕是没这个本事,话说完了,告辞。” 余啸凤心里有气,脸上却笑:“红儿,送客。” 送走了朱煜,红儿返回来:“小姐,这事管得了吗?” 余啸凤沉着脸:“管不了也得管,我不能看着他四面树敌,尽力而为。” 红儿皱眉:“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人家根本就不领情的。” 余啸凤嗤笑:“你懂什么,她越是说狠话,越是表明他们现下没了主意。去请张法师来。” 张召是通天门的亲传弟子,个子不高,圆脸,长得挺喜兴,五十开外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奉命带着门人,常年保护余啸凤。 “张法师,关于地玄门与辛九之事,我想请你给贵派掌门带个话。” “余小姐,你何苦趟这浑水?” 余啸凤微笑:“我自有我的道理,还请法师成全。” 张召点头:“余小姐请讲。” “请转告陈掌门,仙、妖两族一向势同水火,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谁杀了谁,皆是无可厚非,没什么道理可讲,即使闹到玄真门,只怕也会不了了之,反倒有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召再次点头:“余小姐的话,我一定带到,只是有句话要奉劝余小姐,你是凡人,虽精明,却不懂仙族之事,这可不是狭路相逢那么简单。” 余啸凤一愣,难道地玄门是有意为之?拼上这许多人的性命,图什么呢? 难道是剑指玄真门?那地玄门怕不是疯了? 张召站起身:“余小姐若无别事,我即刻回去写信,命人送与掌门。” 余啸凤也站起身:“有劳了,多谢。” 玄真门,玉清真君再次登门。 玄青真君皱眉:“你怎地又来了?” “还不是你那记名妖徒,地玄门告到我的门上,说他伙同妖族杀了地玄门二十余人!” 玄青真君一脸无奈:“我说玉清啊,你是不是想逼我退位,好做两派掌门呀?” “你好好说话。” “我玄真门的事,他们为何要告到你门上?你还来找我质问,他们是你的徒子徒孙呢?” 玉清真君微一皱眉。 “再者说,辛九是妖,他们杀妖,妖不能杀他们?那我要杀你,你就站在那让我杀吗?” “你这么说,便是要护短了?” 玄青真君举起左手,张开五指,然后用右手掰左手的手指头。 “第一,他们要告,上我玄真门来告。” “第二,原委不明,不可偏听偏信,总要两方对质才算公允。” “第三,我不护短,我当他娘的哪门子掌门?你不护短吗?你修道修傻了?” 玉清转身便走:“我说不过你,我让他们上你这儿来告。” “玉清,莫因七情浊清明,莫以执念动凡心。” 玉清停步,却未回身,静默片刻,翩然离去。 转过天,辛九先给陆云飞扎针,然后诊脉,发觉扎了几回针,脉象一点都未改变,看来不是疏通脉络的问题。 想想也是,他可是东方尊者,活了十万余年,现下也是行走如飞,妖力强横,脉络肯定通畅。 那就只能试试第二绝,定神魂。 “大哥,我想试试第二绝。” 陆云飞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辛九,我不想调养了。” 辛九倍觉尴尬,点了点头:“好,大哥,我也不愿拿你练手,这样,你也别在家闲着,你出去找恶妖,你怎样受的伤,你便怎样打恶妖,然后带回来给我医治。” “好!”陆云飞站起身,用力一拍辛九的肩膀:“好主意,好兄弟,我这就去。” 说完便朝外走,辛九赶紧叮嘱:“是恶妖啊,害人的恶妖,可别见谁都打。” “知道了。” 到药铺开工,掌柜伙计都是什么也不问,就好似辛九从来没失踪过一样。 辛九不仅感叹,朱家的规矩真是大,这些给朱玉晨做事的人,也真是不容易,连好奇心都得忍着。 坐定不多时,进来两人,一名年轻妇人扶着一位老者。 老者右手右臂蜷缩,右腿一时实,一时虚,明显不听使唤。 辛九连忙起身,朱大抢一步上前,帮忙扶着老者,让他坐在了凳子上。 可即使坐下了,也坐不稳,尚需妇人扶着。 妇人开口:“先生,我们之前来过一回,可掌柜的说你回家探亲去了,你给瞧瞧,我公爹这毛病还能不能医治,这几天我们也去了几家医馆,都说不能治了。” 妇人面容凄苦,衣着寒酸,想是家境贫寒,本就活得艰难,若再添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只怕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辛九按上脉门,三焦淤阻,肝气冲顶,肾水将枯。 循经探穴,每按一穴,老者都疼得唔唔出声,却口不能言。 “朱大,朱二,朱三,来将老丈扶去里屋。” 三人应声过来,将老者抬了起来,放到里屋的诊床上。 解了衣衫,辛九又吩咐:“朱大按住左肩左臂,朱二按腰,朱三按住双腿,朱四打盆水来,朱五拿两块净布来。” 一通安排,买药的人都好奇了,这是要医病啊,还是要杀猪啊?怎地用上这许多人? 掌柜朱广财问道:“先生,我干点啥?” “拦着人,莫要围观挡路。” 第57章 医者本分,嘴硬心软 “去去去!都往后站!说你呢!还往前挤!往后退!” 即便被掌柜呵斥,众人也还是围在门口,想看个究竟。 方才那妇人说过,去过几家医馆,都说不能治,唯这位辛郎中要施治,岂有不看之理? 而药铺外面的人,听着声也都往里进。 掌柜朱广财只能用身子挡着门,免得有人趁乱挤进去。 苏凛站在人群中,他奉命来问辛九地玄门一事,但是刚到门口,就看到辛九在接诊,于是便想等一下,结果就被挤在人群里了。 辛九拿了三棱针,在老者的百会穴、右太阳穴刺血,然后嘱咐朱五擦血,朱四换洗血布。 再取针封了心脉,又于任脉廉泉穴上下了一针,嘱咐朱五:“将头按牢,此针万不可触碰。” “先生放心。”朱五嘴里答应,右手拿着净布,左手按牢了老者的额头。 然后辛九取出金针,于老者右臂三焦经消泺穴下针,以冲法渡气。 “唔!唔唔……”老者痛苦挣扎,却被一众伙计按得牢靠,动弹不得。 妇人也被拦在门外,听到声音,不免焦急:“爹,你没事?先生,若是不能治,便不要勉强了。” 掌柜瞪眼:“你闭嘴!莫扰我家先生!” 半炷香的工夫,老者突然喊道:“疼啊!先生,还没好吗?”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这老者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说得如此清晰。 “还没好。” 辛九语气平淡。 “先生,疼得受不住了。” 掌柜回头:“你闭嘴!给你治病,你还絮絮叨叨,扰了先生,治死了你,算谁的?” 老者连忙息声,咬着牙关硬忍。 两处刺血的位置,不断地涌出黑血,朱四已经换洗了五次血布,一盆水变得血红,端起来去换水:“都让开!碍事不知道吗?误了人命,拉你们见官!” 众人纷纷退让,先生有本事,伙计也不能惹。 这便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又半炷香的时间,辛九起了针,对老者说:“动动胳膊和腿。” 老者动了动右臂和右腿,喜极而泣:“好了?好了!我好了!” “先生!大恩大德呀!” 妇人在门外哭着跪下,向辛九叩头。 “掌柜的,把人扶起来。你们都松手。” 老者下了地,哭着要给辛九跪下,被辛九一伸手托住:“老丈,大可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我辈行医者的本分。” 开了个活血通淤的方子,配得净是些便宜的药材。 妇人抓了药,心里感激,又要给辛九磕头,被掌柜扯着胳膊拽起来:“治好了病赶紧走,我家先生忙着呢,要都像你这样,给我家先生磕头的人得排到城门口去,快走快走!” 妇人和老者千恩万谢地走了。 辛九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坐在那里喝茶看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是已然习惯了,治好的人太多了。 二是无论治好什么疑难杂症,用得都是第一绝,七绝玄针始终无法精进。 满街的人奔走相告,朱氏药铺的神医辛九,只用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治好了瘫症。 苏凛也是极为震惊,这种病倒不是说完全不能治,如若年轻体力好,倒是有恢复的希望。 无人给这老者医治,皆因他年岁大了,万一治不好,再并发其他的毛病,郎中就会惹上麻烦。 可无论如何,要想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恢复如常,除了师祖的七绝玄针,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技法。 苏凛刚想迈步进门,身边蹿过去一个小丫鬟,一身的香气迎人。 “辛九,小姐叫你过去。” 辛九看她,不语不动。 “你莫要难为我呀,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不过去,她还得服毒。” 辛九叹气,起身往外走。 门外的苏凛刻意避开了他。 朱五一脸不高兴:“没规矩,直呼先生的名讳,奴婢没规矩,主子也好不到哪去。” 朱三说道:“你絮叨个啥,余家小姐要是能嫁给先生,这丫头也是先生房里人,叫啥是人家自个儿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朱五瞬间翻脸:“我跟你说了?抓你的药,哪都有你。” 余氏药铺甚是清静,她这里的药,寻常百姓用不上,也买不起,但辛九心里明白,她也不指着药铺挣钱,这就是个幌子。 辛九阴沉着脸:“何事?” “辛九,为了寻你下落,我搭进去十颗淬魂丹,连你一个笑脸都换不来?” “何事?” “地玄门之事,你待如何辩解?” “与你无关。” 辛九说完便走,红儿却张着双臂将他拦住:“你看小姐又要服毒了。” 辛九皱眉,真是难缠,刚要伸手拨开红儿,余啸凤说道:“我已给通天门掌门带了话,我若助你,你需让我知道详情。” 辛九转回身看着她:“余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但你只是一介凡人,不该趟这浑水,你虽然仗着丹术安享尊荣,可你毕竟没有自保之力,别将自己想得太金贵,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辛九!你怎能如此说我家小姐?太恶毒了!” “闪开!” 辛九拨开红儿,出门走了。 余啸凤沉思不语。 红儿皱眉,走到身边劝慰道:“小姐,你别伤心,他向来是个浑人。” “你懂什么,他这是担心我,若非如此,他完全可以利用我与下三门交涉,反正成与不成,他都没有损失。” 红儿嘟嘴:“那也没有这般讲话的,多伤人呀。” 余啸凤微笑,他不就是这样嘛,嘴硬心软,否则那夜在雨轩,剑在颈上,只需轻轻一抹,便再无麻烦。 “倒也不能怪他,我余家这些年,确是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小姐,你可别这么说,还不都是下三门裹挟嘛。” “住口!”余啸凤脸色一变:“你不想活了?这种话岂能在外面乱说,不怕隔墙有耳吗?” 苏凛在外面听得真切,一直以为余家是依靠淬魂丹来拉拢下三门,不成想竟是受下三门裹挟。 如此说来,只怕下三门所图甚巨,这次辛九的事,会不会也另有缘由? 第58章 寻死不能,轻描淡写 余啸凤主仆二人不再说话,苏凛便回到朱氏药铺:“辛九,随我来,有话问你。” 辛九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师父来了,必是要问地玄门之事。 寻一处僻静之地,苏凛沉着脸:“将地玄门之事详细与我讲明,不可有半分遗漏。” 辛九便从自己被陆云飞绑走讲起,直讲到杀光地玄门二十余人。 “无增无减,句句实言?” “弟子不敢欺瞒师父,若有半句虚言,半点隐瞒,愿受五雷之劫。”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愿你永存善念,悬壶济世。”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禀告,我大哥说,余啸凤是咱们玄真门,玄幽真君的亲传弟子。” 苏凛一惊,但随即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余啸凤的丹术如此精湛。 “我知道了,自会禀明掌门。” “那她是什么辈分?” “玄幽真君早在三百年前,便被逐出师门了,她不算是玄真门弟子。” 辛九极为失望,原以为玄真门会庇佑余啸凤,不想竟是弃徒。 苏凛走后,辛九返回药铺,先进了余氏药铺。 余啸凤倍感意外,这是他头一回不请自来。 “往后凡是与我有关的事,你都不要管,你最好回苍城府去,我不想看见你。” “辛九,我的死活无需你操心。” 辛九转身就走,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辛九,我已然死过两次了,那夜你没杀我,我的命就已然是你的了,前些日在你面前服毒,你又将我救活,你当我那只是为了试你吗?” 经她这样一说,辛九猛然醒悟,原来她那日服毒,并不笃定他能救活她。 而是存了寻死之心,倘若他救不活她,那她便一死了之。 受下三门裹挟,她不能不炼制淬魂丹,或许她早就厌倦了这种日子,只是无法脱离,即便是想自己寻死,也怕下三门寻余家的麻烦。 所以才借着试探他而服毒,若救不了,也便死了,一了百了,下三门也不会寻余家的麻烦。 辛九转回身看着余啸凤。 余啸凤突然暴怒:“滚!不叫你别过来!快滚!” 辛九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红儿不解:“小姐,你这是做甚?他好不容易抽回疯,自己送上门来,你怎又将他骂走了?” 余啸凤犹自气得胸口起伏:“你没见他那是什么眼神?我堂堂余家小姐,何用他一个乡野村夫可怜!混账东西!辛九!你个混账东西!” 苏凛回返玄真门,将辛九所言如实禀告玄青真君。 玄青真君面露微笑,好个辛九,居然跟苍角结拜了,若论辈分,却是比他还高了许多。 妖族四方尊者,那可是与玄青真君的师祖平辈论交。 想当年,仙、妖两族也曾和睦相处,只是这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天道如此,人力难及。 “尔等可都听真了?” 座下诸弟子齐声应道:“师尊圣裁。” “地玄门向来行事阴毒,辛九所言桃妖之事,想来不会有假,且辛九本是妖身,为求保命,不得已而为之,虽无大错,但毕竟有干天和。苏凛。” “弟子在。” “着你前往京都,申饬辛九,告诫他,上天有好生之德,往后不可轻取人命,不是非得杀人才能自保,多用针,少用剑。” “弟子谨遵法旨。” “你去。” 苏凛起身,退出大殿。 “楚成。” “弟子在。” “布告诸门同修,我已处置此事。” 大弟子楚成应道:“是,弟子遵命。” 玄青真君起身:“我要去一趟上清门,若还有人来追究辛九之事,你当知如何处置。” “师尊安心,弟子知道。” 苏凛申饬辛九之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掌门保你,下次却不一定,万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况且你是妖身,是否能保有本性,尚未可知,还是要少造杀孽。” 辛九拱手:“弟子记下了,多谢师父,多谢掌门。” 回到药铺,辛九琢磨玄青真君的话,多用针,少用剑。 这是让他多救人,少杀人? 还是说七绝玄针也可当作一种武功?用以保命,又不伤人命。 拿不准,便不再想,下工以后,回去问问大哥。 猛然又想起余啸凤,得告诉她一声,不然她不知情,还跟下三门交涉,岂非令她难堪。 来到余氏药铺,余啸凤冷着脸瞪他。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刚才我师父来申饬我了,玄真门也向仙族诸门发了布告,地玄门的事已然了结了。” 辛九说完,转身回去了。 余啸凤瞠目结舌,杀了二十余人,只是申饬一番便了结了? 莫不是哄我? 余啸凤快步出门,来到朱氏药铺,辛九正背起药箱,准备回府去告诉朱玉晨。 “你莫不是哄我?” “我哄你做甚?不信你去问。” 辛九说完,绕开她出门走了。 余啸凤心中喟叹,玄真门,仙族第一门派,果然好气势! 朱玉晨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极为震惊。 虽然知道玄真门不会诛杀辛九,可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了结此事,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玄真门如此看重辛九,究竟意欲何为? 黄昏时分,陆云飞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男妖,相貌俊美,玉树临风,只是昏迷不醒。 辛九问:“他做了什么恶事?” “以奸、淫之法夺取凡人精气。” 辛九按上脉门,果然与陆云飞的脉象相似。 取了金针,先下百会,以徐法渡气。 不到一刻钟,男妖悠悠醒转,看着屋顶,喃喃自语:“这是何处?哪家姑娘的绣房?” 辛九点头,陆云飞所言不错,确是个恶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妖转头看辛九:“怎地是个男人?我记得明明是个姑娘。”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乔修,兄台可是同好?” “不是,我是郎中,你被人打了,神智不清。” 乔修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右后脑,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谁打的我?” “我打的你?” “你是何人?” “东方尊者,苍角。” 乔修眨了眨眼睛:“东方尊者是什么东西?” 陆云飞甩手扇了他一耳光。 “哎呀!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59章 识破真身,难有建树 陆云飞嗤笑一声。 辛九问:“你是谁?” “我是乔修啊,不是刚告诉过你吗?” 辛九失笑,他这情况,可比陆云飞严重许多。 “大哥,你受伤之初,也是这般吗?” 陆云飞摇头:“记不得了。” 乔修猛然站起身,放出妖气:“我可是妖!你敢打我?我吃了你们!” 陆云飞和辛九同时放出妖气。 乔修立时跪倒:“两位大王,有话好说,让我做什么都行。” “又干什么呢?” 朱玉晨火冒三丈,这两人在宅子里放出妖气,岂不是招惹仙族和捉妖师? 京都不比苍城府,单是为皇室效力的捉妖师,便有上百人,其中不乏顶尖高手。 看到朱玉晨,乔修两眼发直:“敢问姑娘芳名,你我可曾相识啊?” 朱玉晨愣住。 陆云飞连忙摇头:“不是我说的。” 辛九瞪着朱玉晨,也是两眼发直。 朱玉晨瞪着陆云飞,不是你说的就不要说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朱玉晨转身便走:“不准在宅子里释放妖气,否则都给我滚出去!” “姑娘!姑娘留步!” 乔修起身便要追出去,被辛九一伸手揪住后脖领子:“他分明是个男子,你怎叫他姑娘?” 乔修愕然看着辛九:“大王,你闻不到她身上的体香吗?你看不见她没有喉结吗?你不觉得若是一个男子,却长了一双妩媚动人的杏眼,很奇怪吗?” 辛九猛然想起,他刚转化成妖的那天晚上,一名蒙面女子来寻他医治,那双秋波荡漾的杏眼,与朱玉晨的眼睛极为相似。 难道就是她? 回想他与朱玉晨相遇相识,总觉得每一步都是朱玉晨事先安排好的。 再加上刚才陆云飞说的那句‘不是我说的’,还有之前,陆云飞曾问过他,是否知晓朱玉晨的另一个名字。 “大哥,东家是女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你的东家,给这小妖治病。” 一句话,辛九释然。 不错,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总归只是他的东家而已。 辛九放开乔修:“你坐下,我给你治病。” “大王,我没病,不用治了,要不?我给你找个姑娘?” 辛九点头,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确是这个症状。 “大哥,你怎样打的他?” 陆云飞比划了一下:“掌力透骨而入。” 辛九点头,对乔修说:“要么,你让我给你扎针治病。 要么,我把你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的状况。” 乔修立刻坐下:“来,随便扎。” 回到书房,本以为辛九会追来,可半晌也没见人,朱玉晨不免有些失望。 “垚儿,去尊者房里瞧瞧,辛九在做什么?” 玄垚去不多时便返了回来:“给那只妖在扎针,扎得吱哇乱叫。” “知道了。” 朱玉晨冷着脸,混账东西,一点都不好奇吗?一句话都不想问吗? “少主,那是个什么妖?很是讨人嫌,我一进去,他两个眼珠子就在我身上乱转,还问我是否与他曾经相识。” 朱玉晨心不在焉地答道:“蛟。” 玄垚恍然:“难怪我看不出他的原身,合着是即将化龙啊。” 一句话提醒了朱玉晨。 在妖族中,唯有蛟与其他妖不同。 蛟是鳞甲类化龙前的幻身,为了积聚化龙之力,会在固定范围内吸取凡人精气,但不会伤人命,且化龙之后也会报答这个范围内的凡人。 “去把辛九给我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玄垚把辛九叫了来。 辛九神态如常,就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朱玉晨心里莫名有气:“那个妖是蛟,你将他治好后便放了他,莫要伤他性命。” “为何?” 朱玉晨便将蛟的习性讲给他听。 “那被他糟蹋的女子怎么办?所谓报答,无非就是行云布雨,让庄稼长得好一些,可那些女子的清白如何补偿?若是放任这种东西做恶,与献祭有何区别?” 一番话怼得朱玉晨哑口无言,她是妖,从没有站在凡人的角度上想过这个问题。 而仙族也是如此,捉妖师虽是人族,但毕竟已然超越了凡人,且对能化龙的蛟心存敬畏。 所以,辛九是第一个对她说这种话的人。 “你也是女子,当设身处地斟酌此事。” 朱玉晨一愣,他已确认她是女子,却什么都不问。 四侍女同时看向辛九,朱煜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玉晨看着辛九,回答朱煜:“是那只蛟,他能分辨雌雄,我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蛟的眼睛和嗅觉。” 辛九拱手:“东家若无别事,我便回去给他治伤了。” “你没话想问我吗?” “我问你,你会如实作答吗?” “那要看你问什么。” “那便没必要问了,告退。” 朱玉晨火大,爱问不问,再想问可没机会了! “吩咐人烧水,我要沐浴换装。” “是。”四侍女齐声答应。 辛九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能理解第二绝的真意,把个乔修扎得两眼发直,口吐白沫。 陆云飞暗道侥幸,得亏没让他扎自己,否则不会比乔修好到哪里去。 “今日便到此为止,我还要再仔细研究一下。” 辛九皱着眉头,背起药箱往外走,猛然想起被申饬的事,又转回身。 “大哥,地玄门的事已经了结了,我师父代掌门来申饬了我,不过掌门让我往后多用针,少用剑,此话何意?难道七绝玄针是一门武功?” “打穴,穴位可治病,也可伤人,正反之道而已,以针为兵刃,封穴控敌,不用杀人便可脱身。” 辛九恍然点头,跟他想得一样:“知道了,多谢大哥提点,我得多备些针在身上。” 辛九走了,乔修看着陆云飞:“大王,能放我走了?” 陆云飞面沉如水:“你走不了了,作恶多端,没杀你,是因你还有用处。” “大王,我是蛟啊,我取人精气,是为了化龙呀!” “我管你是什么,化龙又如何?随意玷污女子清白,即便是神也该杀!” “大王!那些凡人女子,能与我阴阳调和,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况且她们皆是自愿,我一旦化龙,就成神了!” 陆云飞甩手扇了他一巴掌:“闭嘴。” 第60章 又见红妆,还得想想 辛九回到院中,南歌招呼道:“先生回来了。” 辛九满脑子都是七绝玄针,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下里游目观瞧。 南歌化回人形:“先生,我在这里,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心不在焉。” 辛九失笑,忘了。 因为他的起居皆由朱煜照应,是以南歌便知情识趣地不来打扰,索性在院中现出真身,吸取日精月华。 “我在想针法的事,一时忘却了,你今日又给了紫璇几颗桃子?” 南歌微笑:“五颗,她有些吃厌了。” “我助你些真气。” “不必了,算不得什么,我一日一夜吸取的日月精华,便可化生百颗桃子,先生不必在意。” 辛九点头:“不要过分宠惯紫璇,她还小,不懂分寸。” “是,让先生费心了,南歌记下了。” 回到房里,接着翻书。 既然是定神魂,就应该在心包经和肝经上取穴,所谓心主血藏神,肝藏血舍魂。 可这第二绝,却是在任督二脉上取穴,另有阴跷脉和阴维脉。 魂属阴,神属阳,以阴抱阳,那便应该定魂以明神。 可第二绝却说,神得通达,则魂能守定。 无论是从医术的角度来想,还是从修炼的角度来想,这句话都是反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觉时过,朱煜推门进来:“这么晚了,还在看书,不累吗?” “你怎么才回来?” 朱煜笑:“我可不是你房里的,少主让我服侍你,我才能过来,若哪天少主不高兴了,不让我服侍你了,我便不能过来。” 辛九笑了笑,这话说得,到底是没那么多情分,只是奉命行事。 “你瞧这一句,神得通达,则魂能守定,我总觉得是反的。”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若按修炼的顺序,自然是反的,可如若已然修炼至魂定神通,那神若不通达,魂自然也便不定了。”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辛九豁然开朗,这第二绝说得是神受损之后,该如何医治。 朱煜扯他:“修炼讲究顿悟,你这样整日钻牛角尖,越发想不通了,快歇,我累了。” 相拥而卧,辛九问:“若是哪天东家不高兴了,你便真的不过来了?” 朱煜笑:“那你便莫要惹她。” “我几时惹过她?” “她是女人,不是你有意去惹,才算惹了她。” 辛九皱眉,这话何意?难不成…… 随即失笑,想多了,能有朱煜相伴左右,已是福分了。 转天晨起,辛九去陆云飞的跨院,经过正院里,看到一袭碎花青裙,轻纱罩衣,云鬓高耸,背影婀娜。 辛九走到近前,拱手招呼:“东家。” 这人没见过,自然是换了女装的朱玉晨。 朱玉晨转回身,面容清冷。 而辛九却是心头一跳,朱玉晨薄施粉黛,端庄秀美。 只是换了衣装,便这般不同。 “何事?” 辛九又是心头一跳,这声音,便是那夜问诊的女子,果然是她。 “无事,打声招呼。” “嗯。”朱玉晨答应一声,转了回去。 辛九皱眉,她这是干嘛呢? 仔细看她,发现她面对朝阳,微微扬着脸,闭着眼睛,双手叠放在小腹上。 原来是在吸取日精,难道她也是草木之精? “你怎么还不走?” “嗯……我想问问,你调理得如何了?我再给你诊下脉如何?” 朱玉晨淡然答道:“不必了,你去忙,以你现下的医术,无法为我医治。” 辛九一愣:“你也受伤了?伤在何处?” 朱玉晨不理他,深长地呼吸,周身溢出红光。 辛九轻叹一声,换了女装,脾气暴涨,倒还不如不说破,只当她是个男子,反倒舒心。 到了陆云飞房中,看到乔修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 “大哥,这是?” “宅子里女人多,他总想溜出去,我便将他绑了。” 乔修争辩:“误会了,我只是想去小解而已。” 陆云飞甩手一巴掌:“放屁!一晚上小解八回?” 乔修用力张了张嘴,缓解脸上的疼痛:“先生,扎针,给我解开。” 辛九放下药箱,取针:“绑着一样扎。” 第一针便下在泥丸宫。 乔修惊叫:“不能扎这里呀!你这是要废了我的修为呀!” “别叫,别动,若是动了针,可就当真废了修为了。” 乔修立刻石化。 以徐法导气,引乔修自身的内息循行任督二脉。 “咦?先生,你在助我修炼吗?” “闭嘴,意守神庭。” 导气两周,留针。 另取一针,下在膻中。 “啊!先生,你今日是破釜沉舟啊!要么治好我,要么治死我!” “你怎地如此话多?” “我害怕呀!” “没事,我也害怕。” 乔修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意守气海。” 以震法渡气,每震一次,乔修便闷哼一声。 连震九次,乔修说道:“不成了,气海要爆了!” 起针,于百会下针,以冲法渡气,直冲阴跷与阴维两脉。 乔修开始浑身发抖:“先生,先生!我控制不住气海里的内息。” “无需控制,一任自然。” 噗~ 乔修放了个屁,瞬间满脸涨红:“那个……那个……” 辛九起针,皱起了眉头:“好像还是不对,先这样,我再想想。” 乔修扭头看着陆云飞:“尊者,你行行好,杀了我,求你了。” 陆云飞面无表情:“想死?没那么容易。” 乔修带着哭腔求告:“你们饶了我,那些姑娘真的是自愿的,我如此的玉树临风,何用做那采花之事?祖宗哎!我苦修三千余年,眼瞧着便要化龙,你们行行好。” 辛九背起药箱:“若我治好了你,便放你走。” 乔修瞬间两眼放光:“当真?那若治不好呢?” “取你妖丹,灭你神魂。” “啊?为何呀?为何治不好反要杀我?” 辛九不理他:“大哥,我去上工了。” 陆云飞点头:“兄弟,要不要再弄一个来?比对着。” “行啊,只要你不嫌烦,有比对自然更好。” 乔修插嘴:“尊者,弄个女的来,要漂亮的!” 陆云飞甩手扇了他一巴掌:“死性不改。” 乔修张嘴挤眼:“不是呀尊者,我天天受苦,看着美女,心里也能好受些不是?” 第61章 俗家弟子,一手好棋 余氏药铺,来了一位道姑,仙风道骨,清丽脱俗,怀抱一柄拂尘,背一口宝剑。 余啸凤起身相迎:“仙长,请随意挑选。” 妙清微笑:“你可是余家小姐余啸凤?” 余啸凤点头:“正是小女子,仙长寻我何事?” “我乃上清门,玉清真君座下首徒,妙清真人。” 余啸凤施礼:“有失远迎,不知仙长有何赐教?” “你可愿拜在我门下,做一名俗家弟子?” 余啸凤一惊,这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天上掉馅饼,里面必然有毒。 “得仙长垂青,小女子不胜荣宠,但不知仙长有何训教?” “入我上清门,便不可再炼制淬魂丹,你也无须担心下三门寻你家麻烦,掌门玉清真君,自会布告下三门。” 余啸凤心跳如数,她期盼了多年的大靠山终于来了,可这又是为什么?上清门乃是仙族上三门,尊位仅次于玄真门。 难道是辛九?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上清门找上门来收她为徒? 妙清微笑:“不妨与你明说,是辛九将你的事禀告了玄真门玄青真君,而玄真门却不便收你入门,是以玄青真君造访我师尊,命我前来寻你。” 余啸凤眼中有了泪光,还真是那个杀千刀的。 妙清微笑:“随我去上清门,行拜师礼,再传你入门功法,小成之后便可归来,再续你的尘缘。” 余啸凤有些犹豫:“小成?” “你若不愿,就此作罢。” “我愿意,师父稍候,我去同辛九说一声。” 妙清说道:“随我来,我也正有事要寻他。” 辛九来到药铺门前,看到诊台边坐着余啸凤和一位道姑,不免诧异。 “辛九,你怎地才来?” 辛九想怼她,但看到旁边的道姑气度不凡,便忍住了。 向道姑拱手:“仙姑,可是问诊?” “不是,我是上清门妙清真人,今日来此,一是收余啸凤为俗家弟子,二是有事交代于你。” 辛九微一皱眉,这道姑说话好不客气,你凭啥交代我做事?我又不是上清门弟子。 但所谓男不与女斗:“在下恭领教诲。” “余啸凤入我上清门,便不可再炼制淬魂丹,然则此丹对修炼大有裨益,亦不可绝迹于世。” “是以,丹方要交付于你,日后由你炼制。” 辛九瞪大了眼睛:“仙姑,这种害人之事……” “这也是玄真门掌门,玄青真君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你有疑问,自去问你师父。” 辛九无言以对,难怪她如此不客气,原来是掌门师祖的意思,师祖这是何意呀? 余啸凤也颇为诧异,但此事既然是两大仙门掌门裁决,她也不敢违逆,当下便将丹方细细写了,交与辛九。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你好自珍重。” 看着她眼中深情款款,冲到嘴边的恶言便没有出口,只平淡答道:“你也珍重。” 余啸凤伸手抓住他的一缕头发,张嘴便咬。 辛九皱眉:“你这是做甚?” 余啸凤将咬断的头发缠在了手腕上,转头对妙清说道:“师父,我已无事了。” 妙清起身向外走去,余啸凤深深看了辛九一眼,跟着妙清走了。 辛九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与余家有灭村之仇,然则余啸凤只是炼制丹药,且是受下三门裹挟,她实则也是无力反抗。 回想过往种种,除了头一回见面,她给他吃了妖丹,再往后,便没有害过他。 不仅没有害过他,反倒事事悬心,也算是个多情女子了。 想着便走出门去,见妙清真人祭出宝剑,然后拉着余啸凤飘然而上,御剑远去,辛九悠悠一叹,返回药铺。 他现下要操心的是,掌门师祖为何要让他炼制淬魂丹?而他又该如何炼制? 余啸凤的丹方写得极为详细,包括了各种药材及配料的收集方法。 且不说噬魂草的培育伤天害理,明神花,复阳花,血蔓罗,妖血,妖丹,妖骨粉,这些材料,没有一样是容易收集的。 难怪炼制淬魂丹,要倾尽余家之力。 这可咋弄?没个百八十人去收集材料,光靠他一个人,怕是一年也炼制不出一颗。 而且噬魂草怎么办?那可不是天生地养的,而是用活人培育出来的。 还有,噬魂草的草种,是存放在活人的心里,取出后便须种入另一颗心里,否则最多一个时辰,草种就死了。 辛九皱紧了眉头,这哪是人干的事啊?妖也干不成啊。 画了传讯符焚化,不出半个时辰,苏凛来到。 “师父,我想面见掌门。” “不必了,掌门命我告知你,淬魂丹一事确是他的意思,你自己想办法。” “这不坑人吗?” “放肆!师祖自有深意,你若不懂,便是未能领悟。” “请师父指点。” 苏凛眨了眨眼睛:“又不是让我炼制,我去想它做甚?你自行领悟。” 看着苏凛御剑而去,辛九小声嘟囔:“就是坑人。” 也没心思在药铺坐堂,收拾了药箱,回了朱府,去见朱玉晨。 若说还有人能给他指点迷津,也就剩下朱玉晨了,陆云飞是指望不上的。 见到朱玉晨,辛九把事情一说,然后将丹方递给她:“东家,你看这事如何才能办成?” 朱玉晨嗤笑,玄青这个老狐狸,下得一手好棋。 辛九杀地玄门弟子一事,他轻描淡写的了结,地玄门表面上不敢争竞,可背地里却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将淬魂丹转到辛九手中,地玄门为了淬魂丹,便不得不尽弃前嫌,说不得,还要巴结着辛九。 而最重要的是,辛九与余家不同,余家是凡人,虽然余骁龙是静虚门外门弟子,可静虚门毕竟是中三门之一,威势自是无法与玄真门相提并论。 再者,辛九是妖,妖力强横,胆识过人,且孑然一身,不惧威胁,不受裹挟,惹急了也敢杀人。 另外,辛九背靠妖族与玄真门两大势力,说不得,将来或可统御下三门。 想着,朱玉晨露出了笑容,犹如夏花绽放。 辛九怦然心动,定了定神,拱手说道:“东家笑得如此明艳动人,想必心中已有计较,还请指点迷津。” 第62章 李代桃僵,太子驾薨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果然生得一张巧嘴,难怪朱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其他的药材和辅料都好办,我且问你,噬魂草去哪里弄?” 辛九摇头:“不知,还请东家指点。” “若你想,噬魂草功用为何?” 辛九皱眉:“自然是吸取活人精气,融于自身,炼制丹药时,将精气融于丹中。” 朱玉晨点头:“说到底,淬魂丹要用的不是草,而是精气,那可有它物替代?” 辛九失笑:“若能替代,余家又何苦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朱玉晨微笑着摇头:“想好了再说。” 辛九一愣,猛然想到南歌,陆云飞说过,草木之精,妖力最是精纯,难道? “东家难道是指南歌?可她的精气虽能转化为鲜桃,毕竟是妖力呀。” “妖力也分两种,你的妖力是源于妖丹,而南歌的妖力,却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仅比凡人的精气更精纯,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辛九不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用凡人精气?” “陆云飞没跟你说过吗?草木之精的精气,若非自己心甘情愿,任谁也取不出来,即使用这噬魂草也无用,因草木之精本就是草木,噬魂草对其无用。” 辛九恍然,原来师祖的用心在南歌身上。 “多谢东家指点,那其他的药材怎么办?” “我去办,你不用管,但我要问你一句,炼成淬魂丹之后,你待如何?” 辛九愣住,他还没工夫想炼成以后的事。 “若是用南歌之精气焙炼成丹,那便不再是伤天害理所得,届时仙、妖两族皆会趋之若鹜,你要想好,是要用其赚钱,还是要用其收买人心。” 辛九笑了笑:“我听东家的。” 朱玉晨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没有东家,我活不到今日,也不会有这许多奇遇,东家见多识广,冰雪聪慧,心思缜密,听东家的没错。” 这几句话,说得朱玉晨心花怒放,却硬忍着笑,将丹方递还给他:“好,承你情了,你去,我想想。” 辛九闹开,朱玉晨立刻将丹方默写了出来。 朱煜不解:“少主,为何要默写,方才誊录一份便是了。” 朱玉晨一笑:“几样药材而已,不会记错,免得他多心。” 话音刚落,辛九又返了回来,在门外说道:“东家,我琢磨了一下,丹方还是你收着,放我这怕不保险。” 一屋子女人尽皆失笑。 朱煜开门,笑着将丹方接过来,辛九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 朱煜笑着瞪他一眼,刚要关门,看到门子朱六跑了过来,便问道:“何事?” “煜姑娘,东宫娘娘差人来,要见东家。” 朱玉晨在屋内说道:“煜儿去问问何事,我现下不便见客。” “是。”朱煜答应一声,先将丹方送回屋内,然后出来,关上门。 辛九说道:“我陪你去。” 朱煜推着他,摇了下头,轻声说道:“不叫你做的事,便不要过问,去忙你的。” 辛九点头:“行,那我去南歌商量一下,看她是否愿意助我炼制丹药。” “嗯。”朱煜微笑着答应,向外走去。 不多时,朱煜返来,神色凝重:“少主,太子薨了。” 朱玉晨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就是不确定,想让辛九验尸。” 朱玉晨微微眯眼:“知道了,今夜我先进宫问问。” 入夜,朱玉晨去了东宫。 “火姨,怎么回事?” “昨日午后死的,太医院说是精气枯竭,我也不方便去看,现在停在太子府,你带辛九去验验,看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玉晨点头:“好,我去办。火姨,你莫要过分伤心。” 娘娘笑:“傻话,我有何可伤心的?他不过是我为了应付皇帝,随手抱来的弃儿。” “是他福分浅,扛不住这帝王命数,终究他是享受了荣华富贵,没有冻饿而亡,只是减了阳寿罢了。” 朱玉晨失笑,摇了摇头。 娘娘淡了笑意:“我只是担心那伙子御用捉妖师,我总觉得太子死得蹊跷。” “不是寿王要夺太子位吗?” 娘娘微微眯眼:“若真是那样,倒是无妨。” “火姨,你是怕你的身份暴露了?” “先去验验死因,不用担心我,即使那伙子捉妖师发现了我的身份,又能奈我何。” 回府叫上辛九,二人直奔太子府。 一路无话,将到太子府时,朱玉晨忍不住了:“辛九,你不问我来此做甚吗?” “需要问吗?跟着东家便好了,让我做何事,便做何事。” “那我若是要你杀了朱煜呢?” 辛九微笑:“第一,东家不会让我杀朱煜。第二,我打不过她。”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太子死了。” 辛九一惊:“寿王杀的?” “不知,太医院说是精气枯竭而亡,娘娘觉得有蹊跷,让咱们帮忙验验。” “验尸啊?” “不行吗?” “没带刀具,死人没脉了,得用解剖的刀具。” 朱玉晨瞪他一眼:“太子遗骸,岂容你随意剖开,先看看再说。” 到了太子府边墙外,朱玉晨轻轻一跃,手搭墙头,露出半个脑袋朝里面看了看,然后飘身飞了进去。 辛九跟着翻墙而入,落地后轻声问道:“东家,就这么进来,太子遗骸无人看守吗?” “随我来便是。” 一路行到灵堂,居然连个巡夜的侍卫都没有。 辛九感叹:“果然是人走茶凉,太子刚死,连侍卫都撤走了。” 朱玉晨却不吭声,直入灵堂,看到只有两个侍女守夜,一个在往火盆里放金稞子,另一个抱着膝在打盹。 二人进来,两个侍女都没有发觉。 朱玉晨挥了下手,两个侍女同时倒在地上。 辛九走到尚未封棺的棺材旁向里看,这一看,吓得一激灵,连退了三步。 棺材里躺的人大睁着双眼,根本不是太子。 所幸辛九是郎中,死人见得多了,没有吓到失声,却也禁不住后背发凉。 朱玉晨嘴边勾起冷笑,她在门口时便听到了呼吸声,知道棺材里有人埋伏,虽然刻意控制了呼吸,但还逃不过她的耳朵。 第63章 惊华首徒,风云将起 棺材里的人坐了起来,身穿官衣,头戴官帽。 辛九退到了朱玉晨身后,手里扣了一枚钢针,盯着那官差。 官差从棺材里跳出来,看着朱玉晨:“我道是哪个,原来是朱家少爷,还有辛郎中,你二人深夜擅闯太子府,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朱玉晨打量他,三十岁上下年纪,白面无须,长圆脸,脸颊瘦削,相貌硬朗,双眼狭长,精光内敛,眉尾上挑,鼻直口端,下巴略尖。 个头不高,却身形壮硕,手上青筋鼓着,小腿粗壮,显然是外家高手。 “这位官爷眼生得紧,未敢请教名号?” “御用捉妖师,百里追。” “久仰。”朱玉晨抱拳,她听过这个名字,御用捉妖师中第一人,只是素未谋面。 百里追冷笑一声:“莫要插科打诨,我且问你二人,因何夜闯太子府?” 朱玉晨坦然答道:“奉东宫娘娘懿旨,暗查太子死因,是以前来验尸,百里大人若有疑问,可面见东宫娘娘,以证我言。” 百里追微一皱眉,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信你。你也是捉妖师,且是前朝太宰之后。而这位辛郎中,不仅是妖身,更是玄真门记名弟子。” 话锋一转:“但你们可知,东宫娘娘是妖,且是位分极高的妖,以你们的本事,怕是瞧不出来。” 辛九看朱玉晨,朱玉晨面带微笑:“百里大人如此诋毁娘娘,在下不知该如何评价。再者说,若是百里大人确认娘娘是妖,为何不去捉拿,而是守在这里?” 朱玉晨坚信,仅凭捉妖师的本事,绝无可能识破娘娘的真身,其后必然另有高人。 百里追尚未答话,门外有一人走了进来。 一身玄袍,上绣霞云,怀抱拂尘,头梳道髻,横插黄金簪,面微赤,五柳长须。 百里追抱拳:“真人。” 碧绝真人微笑点头:“百里大人。” 而后向朱玉晨起手:“贫道惊华门,悟华真君座下首徒,碧绝。” 朱玉晨微笑拱手:“见过真人。” 这便对了,惊华门首徒在此,自然能识破娘娘真身,而自己的真身,只怕也逃不过这位碧绝真人的法眼。 “朱道友,我等于此地,实是在等候娘娘凤驾,只是未曾想,是二位前来。” “真人有何见教?” 碧绝真人洒然一笑:“朱道友客气了,何敢言见教二字,既然二位是替娘娘办差,便有劳二位给娘娘带几句话。” “娘娘想要游戏人间,我等自不敢阻拦碍眼,只是,莫要乱了皇室血脉。太子本不是皇室血脉,是以,皇上密旨赐死,二位也不必再验尸了。” 朱玉晨拱手:“多谢真人实言相告,既如此,在下告辞。” 碧绝却不让路,微笑着说道:“天下风云将起,我惊华门自三百年前与妖王一战,损伤惨重,是以名落孙山。” “现下辅佐朝廷,实出无奈之举,还望二位守口如瓶。” 朱玉晨微笑:“我本江湖逍遥之人,无意朝堂党争,更不想牵涉仙族之事。” 碧绝含笑点头,看向辛九。 辛九说道:“在下虽是玄真门记名弟子,但一心只想悬壶济世,跟着东家偏安度日。” “好。”碧绝笑意渐浓:“辛郎中之盛名,贫道已有耳闻,京都有你这位神医,实乃百姓之福。” 说完侧身让路:“二位请,恕不远送。” 二人离去,百里追问:“真人,这朱玉晨是何身份,竟能攀上娘娘,还能统御辛九这等妖力的妖?” 碧绝微笑:“他也是妖,且妖力能与娘娘比肩,恐怕也是妖族四方尊者之一。” 百里追一惊,他也是妖? “真人,他祖上可是前朝太宰朱国臣大人。” 碧绝摇了摇头:“此朱玉晨,恐非彼朱玉晨,或许真正的朱玉晨已然死了,他不过是冒名顶替而已。” “否则堂堂太宰之后,即便不能入仕,也该有多方照应,如何便做了浪迹江湖的捉妖师?” 百里追点头,此话有理。 碧绝又说道:“你心里知晓便好,莫要声张,此事牵扯不小,玄真门能收辛九为记名弟子,想必也与这个朱玉晨有关。” 百里追抱拳:“知道了,多谢真人提点。” 离开太子府,朱玉晨让辛九先行回府,她自己去了东宫,将此事告诉了娘娘。 娘娘沉吟半晌:“不曾想,惊华门居然自甘堕落,辅佐朝廷,看来我得走了,反正这种日子也过烦了,整日端着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捆绑得紧。” “火姨,你要去何处?” 娘娘笑:“自是回我的南方,碧绝说天下风云将起,必然是应在北方虺族,还是南方太平。” 虺族?朱玉晨想起了霞。 “虺族不是在庆城府周边吗?” “那只是虺族中的一个小部落,真正的虺族,蛰伏在北方圣雪山一带,族众数十万。” 朱玉晨张大了眼睛,数十万人! 娘娘微笑:“身在朝廷,这些事倒是知道底细,你呀,若是还想留在京都,往后可要小心些,太子死了,寿王必然得势,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你可别着了他的道。” 朱玉晨笑:“他一个凡人,即便手掌乾坤,又能奈我何?” 娘娘看着她,语重心长:“他一个凡人自然不足惧,可还有惊华门呢,原本我还奇怪,他是如何驱使幻妖的,原来是惊华门在搞鬼,他们真正辅佐的可不是朝廷,而是寿王。” 朱玉晨点头,不错,惊华门原本是上三门之首,只因那场大战,人才凋敝,才落到了末位。 现下辅佐寿王登基,将可统御天下,如是天下人杰,皆为惊华门囊中之物。 如此看来,玄青真君将淬魂丹交与辛九,怕是另有深意。 下三门虽修为不高,却人多势众,若能掌控下三门,也是极大的助力。 “对了,苍叔也曾为寿王效力。” 娘娘笑:“他脑子不灵光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恢复。” “辛九在想办法给他医治呢,他还与辛九结拜了。” 娘娘笑出声来:“竟有这等事?那你不是比你的手下,要矮上一辈了?” 朱玉晨嘟嘴:“谁说不是呢,气死我了。” 第64章 皇宫行刺,毒咒缚灵 辛九回到府中,朱煜在房中等他。 “煜儿,惊华门是什么门派?” “曾是上三门之首,如今人才凋敝,已落于末位,因何问起?” 辛九将太子府之事说了。 朱煜诧异:“仙族一向清高,连下三门都不屑于辅佐朝廷,朝廷只能任用捉妖师,这惊华门怎会自甘堕落?” 辛九摇头,自甘堕落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在想什么?” “没想好,就是觉得惊华门没那么简单。” 朱煜嗤笑:“管他呢,这些牛鼻子老道,让他们狗咬狗去。” 辛九皱眉:“那我呢?你把我也骂进去了。” 朱煜笑:“你是记名弟子,不算数的。” 辛九笑,不算数?那为何传他七绝玄针?又为何将淬魂丹交与他炼制? 外面咕咚一声。 紫璇厉声斥问:“你是何人?啊!” 朱煜和辛九相继闪身而出,看到一名女子,左脚踩着一名女子,右手掐着紫璇的脖子,将紫璇拎得双脚离地。 这女子披头散发,双目幽蓝,指甲极长,而且能环扣住紫璇后脑。 穿一袭黑袍,极为宽大,在夜风中摇摆鼓荡,看不出身形。 “魅。”朱煜眼光一寒:“放开她们,否则灭了你。” 魅看看朱煜,又看看辛九:“你们是何人?” 朱煜一闪身,已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啊!”魅的整条手臂瞬间火红,手上也失了力气。 紫璇落地,因气滞而坐于地上,大口喘气。 辛九上前,将她抱扶起来,退开。 南歌此时才化回人形,神色愧疚:“先生,非是我不帮她,实是我妖力太弱。” “我明白,你无须自责。” 魅跪了下来,却不求饶,咬着牙,用怨毒的目光瞪着朱煜。 被她踩在脚下的女子也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向院墙走去,看样子像是要逃跑,但却步履蹒跚。 辛九说道:“姑娘,你受伤了,我是郎中,可以为你疗伤。” 女子停步,却未回头:“我是因行刺皇帝受的伤,你敢留我吗?” 朱煜和辛九同时皱眉。 朱煜说道:“敢留,去紫璇房里疗伤。” 女子转回身来,辛九愕然:“霞?” “是我,本不想连累你们,更不想见朱玉晨,可我确实……” 话未说完,整个人向前扑倒。 辛九闪身过去,将她接在怀中:“南歌,取我药箱来。” “是。”南歌应了一声,去取药箱。 朱煜瞪紫璇:“你是死人呢?还不帮手?” 紫璇一脸委屈,指着自己的脖子:“疼,他是郎中,抱一下没啥的。” “闭嘴!” 辛九抱着霞进了紫璇的房间,朱煜问魅:“你是皇帝近卫?” 魅依然瞪着她,就是不吭声。 “好,你想做哑巴,那便再也不用说话了。” 朱煜手指一挑,将她的妖丹从腹内挑了出来。 “不要!我说!我不是皇帝近卫。” 朱煜将妖丹握在手中。 魅惊慌喊叫:“我说了!还给我!” 朱煜搡开她:“你莫急,我也不要你的,你老实回话,我便还给你。” 魅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像个弱女子一样,怯生生地站着。 “你为何要追此人?” 原来,魅是碧绝真人豢养的妖,奉命潜伏于宫内。 因近期北方虺族异动,碧绝真人猜测会有人入宫行刺,命魅活捉行刺之人,交于寿王,好向皇帝邀功。 “你已有三千年修为,当知妖王严令,凡妖族之众,不可介入人族征伐,尤其是皇室争斗,如有违令,见者皆可诛之。” 魅跪下:“大王,非是我有意介入,我被碧绝擒住,他给我下了缚灵咒,我若不从,便要受焚魂之苦,实是生不如死呀!” 朱煜点了点头:“随我来。” 来到陆云飞的跨院,站在门外唤道:“尊者,有事相求。” 片刻,陆云飞打开门出来,乔修在屋内问道:“是哪位姑娘呀?乔某这厢有礼了。” 朱煜向陆云飞施礼:“尊者,这个魅中了缚灵咒,被迫听命于惊华门碧绝真人,为寿王效力,请尊者给她解除缚灵咒。” “如此简单的事,你自己便能做,为何来寻我?” “为了让她知道,尊者也在府上坐客。” 陆云飞点头,女人就是心眼多。 走到魅的身后,抬手悬在她后脑处,调动妖力,将一串暗金色的咒文吸了出来。 “好了,我要休息了。” 朱煜再次施礼:“多谢尊者。” 陆云飞进了屋。 乔修问:“是哪位姑娘啊?” 啪的一声脆响,再没了动静。 朱煜将妖丹丢还给她:“缚灵咒已解,莫再让我见到你,或是有人来寻我们麻烦。” 魅连忙将妖丹吞下:“多谢大王,我这便远遁山林,再不入世。” 朱煜点头:“走。” 回到跨院时,看到南歌已然化成桃树,而紫璇屋里的灯也熄了。 推门进屋,看到辛九坐在桌边看书:“她无大碍?” “没事,只是中了妖毒,祛除便好,她已然离开了。” “走了?”朱煜皱眉:“你也不留住她,问问情况。” 辛九摇头:“妖王严令,不得介入人族征伐,我救她,只因我是郎中,她要行刺皇帝也好,发兵攻城也罢,我都不想知道。” 朱煜笑,用手指戳了他额头一下:“你倒乖巧得紧。” 辛九笑着将她搂入怀中:“那便奖赏我。” 朱煜羞笑,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好了,歇息。” 辛九奇怪,她这样子,不像不愿,倒似不敢,难不成,与谁相好,也要朱玉晨点头才行? 不过辛九也不问,随着她上榻歇息。 不论是否真有来日方长,眼下有美人相伴,知冷知热,已然很好了。 来日之事,来日再说。 霞回到藏身之处,其父癸问道:“成了?” 霞摇头:“没成,守卫森严,近不得身。” 癸皱眉叹气:“以你的轻功都近不得身,那咱们这一支,便无人能成此事了。” 霞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完全说假话。 她始一潜入皇宫,就被魅发现了,如果不是因为要捉活的,她必然会死在皇宫里。 但她不想把辛九他们的事告诉别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毕竟,虺族人为了所谓的天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霞不希望辛九他们被卷入其中。 而不提辛九他们,也就不能提妖,否则父亲一定会追问,她是如何脱身的。 第65章 处心积虑,未雨绸缪 寿王府。 碧绝真人睁开了眼睛,他刚才用神识查看缚灵咒时,发觉魅的缚灵咒没了联系。 难道是被娘娘发现了?解了魅的缚灵咒,将她放走了。 还是说,魅已经被灭魂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他想要掌控局面,还有待时日。 巳时末,有门人来报,说上清门发了布告,收余啸凤为俗家弟子,且余家不再炼制淬魂丹,交由玄真门记名弟子辛九炼制。 “掌门有何示下?” “掌门命真人即刻联络辛九,预定淬魂丹。” “掌门说淬魂丹由辛九炼制,必不会再用活人精气,而是用桃妖精气替代,自此以后,仙族九门皆可服用。” “知道了,回复掌门,弟子碧绝领命。” 碧绝揣摩师父的用意,其实对于上三门而言,淬魂丹并非圣品灵丹,服与不服皆可。 师父应该是想以淬魂丹拉拢中三门和下三门,尤其是下三门,淬魂丹补益修炼,事半功倍。 实则惊华门想要壮大声势,从中三门和下三门里培养人才,要比在凡人中甄选来得更迅捷,更容易。 只是没有极大的好处,也很难挖得动墙角。 况且,若无大量的淬魂丹辅助,也很难突破修为境界。 碧绝到朱氏药铺寻辛九,一番客套之后,切入正题:“辛先生,上清门已然发了布告,淬魂丹往后由先生炼制,贫道有一问,先生是否还要用噬魂草?” “自然不能再用那害人之物,我欲以他物替代,然则能否炼成,功效几许,尚未可知。” 碧绝微笑,说话倒是谨慎。 “贫道预祝先生大功告成,若先生能将淬魂丹炼成,而又不用噬魂草,必将名动天下,受万人敬仰。” 辛九微笑:“真人说笑了,我不过区区一名郎中,当不起如此殊荣。” “先生,我惊华门预定一千颗淬魂丹,还请先生开价。” 辛九一惊,脱口说道:“一千颗!当饭吃啊?” 碧绝呵呵一笑:“门人众多,让先生见笑了。” 辛九摇头:“当真抱歉,在下不敢应承真人,时才在下也说了,能否炼成,功效几许,皆未可知,况且生意上的事在下不明,还须东家做主。” 碧绝淡了笑意:“如此,贫道只能去拜会朱公子了。” 辛九连忙阻止:“真人,东家此时不便见客,不如约个时间,由在下转告如何?” 碧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也好,那便偏劳先生传话,明日午时,贫道于宴乐楼恭候朱公子。” 碧绝走后,辛九继续接诊,至午时末,诊完最后一名病患,才收拾了东西,回返朱府。 直奔正院来寻朱玉晨,将到门前,看到南歌的真身,不由一愣。 “南歌,你怎换到正院来了?” “夫人说我金贵,命我跟着她,白天在正院修炼,晚上再回跨院。” 辛九点头,朱煜真是细心,伸手拍了拍树干:“好好修炼。” “先生……” “嗯?” “莫要乱拍。” “啊。”辛九好不尴尬:“那个……我去寻东家说话。” 见到朱玉晨,将碧绝的事一说,朱玉晨嗤笑:“一千颗,他们惊华门,是想将下三门的人才挖尽呀。” 听她这样一说,辛九也反应过来:“那便不应他。” 朱玉晨摇头:“无妨,只要他出得起价钱,莫说一千颗,便是一万颗又如何?总归这淬魂丹只有你能炼制。” “东家,你便如此笃定能炼成吗?” 朱玉晨笑得有些诡谲:“只会更胜往昔。” 辛九并不知道,淬魂丹问世之初,便有许多草木之精遭难,便是仙族想用草木之精替代噬魂草,只可惜未能如愿。 后来妖王下令,凡草木之精,不可出山入世,更不可助仙族炼丹,否则见者诛之。 南歌若非被地玄门擒住,也是不会离开山林的。 从房里出来,辛九唤南歌:“南歌,随我回房,我给你渡气,助你修炼。” “不必劳烦先生了。” 辛九的语气不容置疑:“随我来。” 单是惊华门就要一千颗,那得耗损多少精气?南歌又不能融合妖丹,若是只靠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恐怕会入不敷出,迟早将她榨干。 现下想来,得授七绝玄针,被陆云飞绑走,路遇南歌,这一桩桩,一件件,还真如事先便布好的局一般。 只是这盘棋,是何人在执棋呢? 到了房中,辛九放下药箱:“解衣,上榻躺好。” 南歌咬住了嘴唇,满面晕红,虽然知道只是要给她渡气,可也娇羞不胜。 取穴天突、膻中、气海、中府、膺窗、气冲,此为第三绝,聚天元。 经过研究发觉,第三绝反倒比第二绝好理解,已然在乔修身上试过了。 先以徐法从天突渡气入体,再以冲法自膻中推气入气海,另以冲法自膺窗推气至气冲。 最后双手捻气冲两针,以摇法固气。 南歌满面桃红,神魂摇曳,却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双手将床单拧成了两大团。 半个时辰,反复推入了至少十年修为。 南歌已然忍无可忍,不住地呻吟,双手抓住了辛九的手腕,双腿也绞缠在了一起。 辛九推掉她的手,顺次起了针,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自行修炼一个时辰,我在门外为你护法。” 南歌媚眼如丝:“先生……” “镇摄心神,勿起妄念。” “先生……”南歌再次抓住他的手。 “听话。”辛九温言抚慰,将她的手轻轻推掉。 出到门外,看到紫璇站在院中。 一见他便道:“我也要。” “你能融合妖丹,还能服用淬魂丹,无需我助你修炼。” 紫璇鼓嘴:“你是不是记我的仇,恨我当初打过你?” 辛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紫璇上前拉着他的手,摇着他的手臂:“那你助我修炼嘛。” “不可。” 辛九断然拒绝,此法取穴贴近三尸,三尸未化,纵是南歌这般能隐忍,最后也不免迷神于欲,换了紫璇,还不得喊叫得满院皆闻? “你就是记恨我!” “不是。” “那你助我修炼。” “不。” “我生气了!” “随你,与我何干?” 第66章 银钱好赚,材料难找 紫璇磨了一刻钟,见辛九铁了心不助她,便气哼哼地回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南歌从房里出来,正眼都不敢看辛九,只低声说道:“多谢先生,我去正院修炼了。” “好。” 南歌快步离开。 转天近午,朱玉晨如约来在宴乐楼。 这宴乐楼乃是京都最有名的饭庄,上下三层,底层是散座,二、三层皆为包房。 侍姬引着朱玉晨上了二楼,到了夏字包房门前,轻叩房门:“道长,朱公子到了。” “请。” 侍姬推开房门,侧身让在一旁:“朱公子请。” 朱玉晨走进房里,侍姬在外面将房门关上。 这包房很是雅致,墙面上绘着荷花,迎门是一扇镂花窗,南墙挂着一幅水墨丹青,下方置一张条案,条案正中摆着熏香炉,两边是盆景。 房间正中是一张六人圆桌,桌上摆着瓜果拼盘,一壶茶。 碧绝起身相迎:“朱公子请。” “真人请。” 两相落座,碧绝倒了茶,直入正题:“朱公子,我惊华门想预定一千颗淬魂丹。” “好说,十两银子一颗,另外,明神花五十朵,制成明神液,一枝一瓶,复阳花五十朵,血蔓罗五十朵,定金付一半,材料先付,一个月给付一百颗,给足五百颗,尾款付清,再连续给付五个月。” 碧绝皱眉,初听十两银子一颗,还以为他不识数,结果是要材料。 这些材料可不是好找的,还要这么多。 “朱公子,价钱好商量。” 朱玉晨笑:“价钱自然好商量,银钱好赚,材料难找啊,若是没有材料,别说一千颗,一颗也制不出来。” “朱公子,淬魂丹都这么卖吗?” “真人,生意嘛,因人而异,我同旁人要什么价钱,也不方便告诉你不是?” 碧绝尴尬一笑,还是辛九实在呀。 “此事贫道还真是做不得主,今日劳烦朱公子了,容我回禀掌门,再给你答复。” “真人客气。”朱玉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做生意,谈不上劳烦二字,我等你答复。” 张召来到了朱氏药铺,他已然得到传讯,淬魂丹交与辛九炼制。 这件事弄得通天门猝不及防,原本控制着余家,通天门自然便是下三门之首。 可如今换了辛九,便无法控制了,且不说他是玄真门弟子,单说他杀了二十余名地玄门弟子,其妖力便不可小觑。 “辛先生,在下是通天门弟子,张召,此来是为淬魂丹之事。” “张法师。” 辛九招呼,其实他见过张召,就是那夜去雨轩偷药之时。 “明人不说暗话,余家还欠着我通天门一百三十颗淬魂丹,这笔账要如何算?” 辛九淡然一笑:“据我所知,是上清门不准余啸凤炼制淬魂丹,张法师要算账,自然是去找上清门。” 一句话怼得张召半晌无语。 辛九则是旁若无人的接诊,问脉,开方,扎针。 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张召便明白,来硬的肯定不行。 这家伙除了玄真门这个靠山,背后还有实力强大的妖,真要是来硬的,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辛先生,往后这淬魂丹,要如何交易?” 辛九专心写方子,写完后交与病患,才看着张召答道:“我只管炼制,交易的事,找我东家朱玉晨。” “先生何时接管药场,我通天门可代为看管。” 辛九目光一寒,一直以为,药场只是余家在做,不曾想,通天门居然代为看管。 身为仙族,竟然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难怪地玄门那般蛮横,皆是一丘之貉! 不过转念一想,是应该接管药场,不然那些受苦之人如何解脱? 另外,不让余家彻底死心,难保他们不会继续培育噬魂草。 辛九微笑:“我也不知药场在何处,如何接管?还请法师指点。” “无需先生操劳,只要先生吩咐一声,我通天门自会接管药场,往后按时给先生给来药草便是。” 辛九真想问问他,你还长着心吗? 连惊华门都来预购淬魂丹,可见但凡动动脑筋,都能想到往后这淬魂丹,不会再用噬魂草了。 张召还以噬魂草为饵,无非是想把控药场,以为资本。 门外进来一名道姑,十五六岁年纪,背着一口长剑,青丝如瀑,头插白玉簪,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粉腮透红,薄唇一点,一袭月白色道袍,勾勒出玲珑体态,分外妖娆。 进来扫了一眼,便向辛九起手:“可是辛道友?” 辛九起身拱手:“在下辛九。” “我是上清门,妙清真人门下亲传弟子,道号慧清。” “见过慧清真人。” 慧清俏笑:“辛道友莫要取笑,我还未到真人境界,唤我慧清便好。” 不等辛九说话,她又说道:“师父命我来随你左右,交接淬魂丹。” 辛九愕然,何时应过上清门要交接淬魂丹? 另外,随我左右是何意?我身边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再者说,朱府一宅子的妖,领进去一个仙族,那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辛九试探着说道:“慧清法师,淬魂丹……我是要卖钱的。” “知道,你开价便好,我居中联络。” 辛九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个……随我左右便不必了?我也不会逃。” 慧清又笑:“师命难违,辛道友便勉为其难。” 辛九有些尴尬:“慧清法师,我尚且寄居在东家府中,你……” “我怎么了?我吃得又不多,大不了交伙食费喽,我堂堂上清门,连这点脸面都没有吗?难不成要我去寻客栈?” 张召有些不耐烦:“先生,咱们的事尚未说完。” “你们在说何事?你是哪个?” 张召皱眉,上三门果然自恃甚高,这般年纪的小丫头,居然如此无礼。 但碍于实力悬殊,张召只能忍气吞声:“在下通天门,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张召。” “哦。” 慧清随意应了一声,看着辛九问:“辛道友,你们在说何事?” “噬魂草药场的事。” 慧清瞬间张大了眼睛:“你还要用噬魂草?” “当然不用!” “那你谈什么药场的事?” 第67章 不谙世事,非黑即白 张召皱眉,他其实已经想过,辛九可能不会再用噬魂草,毕竟他从地玄门手中劫走了桃妖。 只不过,还想用药场当作筹码,寄望于能在谈判中占些优势。 辛九对慧清说:“慧清法师,我绝不会再用噬魂草炼制淬魂丹,但是药场里还有受苦之人,我想接管所有药场,看能否救活那些人。” 随后声音转轻:“即便不能救活,杀了他们,也算是解脱,免得日日受那钻心之痛。” 慧清神色凝重地点头:“虽是杀戮,却也慈悲……好,我助你。” 张召却一脸鄙夷之色。 “二位,恕我直言,淬魂丹所需材料中,尚有妖血、妖丹、妖骨粉,难道你们可以随意取用吗?” 听到这话,铺子里买药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难得看到仙族的人争论,抓不抓药的不打紧,这难得的场面岂能错过? 掌柜朱广财喟叹,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诸位,今日小铺歇业,诸位都请回,另寻别处抓药。” 没人理他。 慧清说道:“妖乃邪物,自然是见而诛之,自然可以随意取用。” 辛九看她,小丫头说话不过脑子的? 张召冷笑,用别样的目光看着辛九,不说话。 慧清反应过来:“那那那……他不算。” “他因何不算?仙族九门皆知……” “二位!”朱掌柜暴喝一声:“二位若要谈论仙、妖之事,还请另寻他处,小铺还要做生意。” 慧清扭脸看他:“你方才不是还说今日歇业吗?” 朱掌柜瞪她,上清门亲传弟子?没长脑子吗?当着这许多凡人的面,说辛九是妖?那往后谁来坐堂? 慧清眨了眨眼,扭回脸瞪着张召:“你敢诓我!” 张召嗤笑:“道友当真有趣,我何时诓你了?” “我久在山中修炼,极少入世行走,你引着我胡乱说话!” “胡乱说话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我又何须引你?” 慧清俏脸生愠,背手握住剑柄,眼中有了杀意。 张召却依然讥讽:“怎么?想仗势欺人?我通天门虽是下三门,可也不是你想杀便杀的。” 辛九连忙打圆场:“张法师,药场的事再议,你先请回,改日再来。” 张召抱拳:“告辞。” 实则他心里也没底,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不谙世事,搞不好当真动起手来,自己保不齐会吃亏。 慧清依然气得脸色发白:“辛道友,你知我之意,并非是说你。” “我知道,我明白,他是坏人,你莫要与他计较,你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带你回府。” 不能让她留在药铺,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回朱府的路上,慧清犹自不能释怀:“辛道友,你与别的妖不同,你是人转妖,不仅从未作恶,且能悬壶济世。” 辛九微笑:“慧清法师,仙、妖两族,彼此成见颇深,非我辈能左右,你秉性率直,快人快语,我并不介意,只是我是妖这件事,不要让凡人知道,否则便无人敢来找我医病了。” 慧清轻咬嘴唇,她刚才之所以对张召生了杀心,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看那张召,是有意与我斗嘴,故意要将你的身份抖出来。” “是。” 辛九点头,他自然明白张召的意图,想借着与慧清斗嘴,话赶话地揭露他是妖的事实,让他无法再于京都行医。 其实张召这样做,无非是还想控制淬魂丹,看来淬魂丹对于下三门来说,不仅仅是用于修炼那么简单。 “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辛九愕然看她:“我没想过要对付他。” “无妨,你同我讲,我助你,像他这种恶人,实为仙族之耻!” 辛九失笑,摇了摇头,少不更事,非黑即白,妙清真人派她下山,莫非是为了入世修炼? “辛道友,你因何发笑?” “无事,只是想起了我师父,当初我将他救回我家,他醒转过来,见我是妖,便二话不说,直接动手,险些将我杀死。” “哦?”慧清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那怎又收你为徒了?” 辛九笑:“这便说来话长了。” “那你便长话短说嘛。” 辛九便给她讲,她便听着故事,跟着辛九走。 进了府门,入了正院,猛然察觉到妖气,张眼去看,便看到了南歌的真身。 “妖!” 娇斥一声,拔剑出鞘,便向南歌刺去。 辛九大惊,情急之下不及多想,身形一闪赶上她,屈指弹向剑身。 铮的一声脆响,慧清手中的长剑断为两截,前半截飞了出去,落在远处的草丛里。 慧清愣在当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断剑。 南歌化回人形,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辛九身后,双手揪着辛九的衣衫,将额头抵在辛九后颈上。 听到动静,四侍女相继出来,将三人围在当中。 玄垚说道:“先生,这是从哪里捉来的小道姑,如此细皮嫩肉,是打算煮来给我们吃的吗?” 慧清猛然回神,发觉自己被妖围住了,而且个个妖力不弱。 当下眼中见泪,用断剑指着辛九:“辛九,你竟害我!我跟你拼了!” 嘴上说拼了,脚下却不动,眼泪顺着粉腮滑落,举着断剑的手臂微微发抖,样子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辛九叹气:“慧清法师,垚儿姑娘是在说笑,我怎会害你,这位……” 辛九把南歌从身后拉出来:“她叫南歌,草木之精,我便是要用她的精气替代噬魂草。” 慧清心中恐惧,莫名觉得委屈,环顾四周:“她们?” “她们都是好人,没有她们,我也活不到今日,而且她们的妖力皆在我之上,我能断你宝剑,她们……你最好不要惹她们。” 朱煜脸色不悦:“她是何人?” “上清门慧清法师,奉妙清真人之命,说要随我左右,联络采买淬魂丹事宜。” 朱煜皱眉:“买丹便是,何须随你左右?仙妖不两立,她不能待在这里,出去!” 朱玉晨在书房内,用男声说道:“上清门乃仙族上三门,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只要这位法师不介意,可以留下,住到辛九的跨院厢房去。” 第68章 非劫即煞,万分委屈 朱煜依然脸色不悦,却没再说话,而是瞪了辛九一眼,率先回向书房。 其他三名侍女也相继回了书房。 辛九看着慧清:“慧清法师,你可要留下?” 慧清吸了下鼻子,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失了颜面。 可对方不仅人多势众,妖力还如此强横,连辛九都能以一指之力,弹断她的精钢剑。 那她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师命不可违,我当然要留下。” 辛九又叮嘱道:“不可再对任何人出手。” 慧清扁了下嘴,气哼哼地答道:“知道了,带我去住所。” 辛九又指着南歌:“慧清法师,这位南歌姑娘,是炼制淬魂丹的重中之重,你不仅不能伤她,还要护着她。” “我知道了!”慧清险些又哭出来。 辛九皱眉,有个紫璇就够乱了,现下可好,又来了个慧清。 书房里,朱玉晨低声对朱煜说:“你莫要闹性子,上清门派来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只怕是用心不良。” 朱煜眼眸一滞:“少主是说,上清门有意针对辛九?” “是否有意,尚且无法定论,且看。” 朱煜蹙眉,朱玉晨又说道:“辛九命犯桃花,不是劫便是煞,你能替他挡下多少?只怕是越挡越多,还是由他自行化解。” 朱煜神色忧虑。 玄垚说道:“少主说得是,但凡碰上女人,他就没有不出事的。” 朱煜瞪她,玄垚小声嘟囔:“也包括你。” 进了跨院,看到紫璇站在厢房门口,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 慧清也瞪着她,握紧了手里的断剑。 辛九说道:“慧清法师,她叫紫璇,你住她旁边那间屋。” 紫璇嚷道:“不要!她晚上趁我睡着了,砍我怎么办?” 辛九皱眉:“你找东家说去。” “去就去!” 紫璇瞪了慧清一眼,绕开她走了。 “辛九!你这一宅子全是妖,为何事先不与我讲明?” “我怕你回上清门叫人,你总要先见了她们,才能确信她们不会害你,否则光凭我说,你是不会相信的。” “那可不好说。” “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惊华门碧绝真人,找我东家预订了一千颗淬魂丹。” 慧清瞪大了眼睛:“要那么多做甚?当饭吃啊!” 辛九皱眉:“我的意思是,碧绝真人也知道我们都是妖,我们只是做生意,不与凡人来往,当然,我要给凡人医病。” “我问你呢,他们要那么多淬魂丹做甚?你们答应了?” “还没谈好。” 慧清返身便走。 “哪儿去?” “找你东家,问好价钱,回禀师尊。” “我先带你看房间,你需要什么,我好给你添置。” 慧清回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你给我添置?” “不行吗?要不然,你回门派去取?” 慧清没说话。 紫璇回来了,板着脸,嘟着嘴,气哼哼的。 辛九问她:“如何?” “若是哪天我死在屋里,你记得给我报仇!”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房,重重将房门摔上。 “她为何这样针对我?” “是你先要杀南歌,她才会这样,其实她跟你差不多,刚刚化形,不谙世事。” 慧清再次静默。 朱煜走进院来,语气不悦:“还没安顿好吗?你不用坐堂了?整天没个正事,还要不要当郎中?” 辛九皱眉,又闹性子。 朱煜看着慧清:“告诉你师父,你们上清门想要淬魂丹,只需拿材料来,我们替你们炼制,不需额外付钱,南歌的精气只当赠送。” “需要多少材料,有多少损耗,余啸凤知道,你们自行商议便是,不必跟我家少主谈了,直接交给辛九便可。” “多谢。” “不必假惺惺地客套,你要住在这里,便要守规矩,否则,少主能容你,我却容不得你!” 慧清抿着嘴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辛九连忙说道:“慧清法师,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赶紧安顿好,回去坐堂,你的工钱是白拿的?什么人都往回领,也不打声招呼,反了天了!” 进了房间,慧清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般委屈。 她自幼长在上清门,自记事起,便聪颖好学,师父师祖皆对她爱护有加,从未说过半句重话。 不想此番独自下山,还不足半日,先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长剑被辛九折断,后又被妖羞辱。 若非师命难违,她是片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辛九叹气:“你莫难过,她是冲我使性子,其实她心地很好,当初紫璇来时,她也是这般,时日久了,你自会知晓。” 慧清抿着嘴唇,不说话,但也不再抽泣。 辛九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你等我一下。” 回房拿了两锭银子,刚转身,朱煜推门进来。 辛九一脸尴尬:“她刚入世,身上应该没钱。” “钱不钱的我不管,我只是要告诉你,同她说话时小心,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上清门派个人盯着你,只怕是用心不良。” 辛九笑,上前搂住她:“我晓得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 朱煜白了他一眼,将银子拿过来:“我来安排,她不是妖,过不得我们这般随意的日子,你不知道怎么安排。” 辛九笑,低下头想亲她。 “啐。” 朱煜羞笑着推开他,出门去了。 辛九背着药箱,来到正院找朱玉晨,告诉她关于张召和药场的事。 朱玉晨摇头:“你用心虽好,可你救不活那些人,他们其实已然死了,只是还留有一缕神识而已,我不赞成你染指药场,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辛九静默不语,斟酌良久:“东家,你说……若是十恶不赦之人……” “你莫动这心思,即便十恶不赦,人间也自有王法,王法不到之处,也自有天理公道。” “噬魂草伤天害理,有违命数天道,绝不可用!” “你乃杏林中人,当知一句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不论人、妖、仙,皆应克己守正,不改初心。” 辛九尴尬一笑,还真是冰雪聪慧,他不过刚起了个头,她便知他心中所想。 “知道了,多谢东家教诲。” 第69章 无意伤人,丹价清单 从书房出来,准备回药铺。 陆云飞在月门处唤他:“辛九。” 辛九走过去:“大哥,何事?” “我又带回来一个,你来瞧瞧。” “晚上,我得回药铺。” “打得有些重,怕活不到晚上。” 到了房中,看到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发髻歪着,昏迷不醒,看来着实打得不轻。 然则这女子生得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妩媚动人。 乔修被绑在桌腿上,却流着哈喇子盯着床上的女子。 “大哥,她做了何等恶事?” “亲我。” “啊?”辛九和乔修同声诧异。 “就因为亲你,你便将她打成这样?” 陆云飞皱眉:“事发突然,下意识出手,本心却是未想伤她。” 辛九上前诊脉,三阳俱失,连忙取针锁住心脉,以免阳气耗尽。 而后取穴颅息,徐法渡气半炷香。 起针后又刺璇玑,冲法逆行半炷香。 起针后再刺风池、脑空、承灵、本神、天冲诸穴,每穴以震法七次。 女子悠悠醒转,睁开眼看着陆云飞,盯了半晌,突然哭了起来,继而抬手掩面,翻向床里,啜泣不绝。 辛九收拾针包,背起药箱:“大哥,我回药铺了。” “那个……” 陆云飞跟了出来:“她可是痊愈了?” “她只是没死,尚需调养,你下手不是有些重,而是要人命,她不过数百年妖力,怕是刚刚化形?哪受得住你那一掌。” 陆云飞皱眉:“真是麻烦。” “她为何亲你?” “我怎知为何?我于街上行走,她冲上来便亲我,我下意识地击了她一掌。” “嗯,胸中有滞气,我不便查看,你自去为她化瘀通脉。” “为何是我?你是郎中。” “我确是郎中,可她亲得是你,走了。” 辛九走后,陆云飞来找朱玉晨:“我打伤一名女子,辛九说她胸中有滞气,却不给医治,你派个人为她化瘀通脉。” “苍叔,既然辛九不给医治,自然是让你亲自为她化瘀通脉,你莫来寻我。” “这点小事,你都不帮我?” “这点小事,你还要我帮?” “你小时候,我给你抓过肉吃。” “你跟我手下结拜,让我失了颜面。” “小肚鸡肠!” “为老不尊!” “我不用你了!” “好走不送!” 辛九重回药铺,方坐下片刻,便有一名道士进门,向他起手:“可是玄真门辛先生。” 此人瘦高个,长脸,细眉小眼,两眉极长,眉尾垂至眼角,大鼻子,四方口,长相颇为怪异,但却依然仙风道骨。 辛九起身拱手:“仙长有礼,正是在下。” “我乃逍遥门五蕴真人座下首徒,道号四方。” “见过四方真人,不如有何见教?” “为淬魂丹而来。” 辛九心中生烦,仙族九门,除去玄真门,个个上门来找,岂不要烦死人? 应当写个牌子挂在门口,欲求淬魂丹,请前往朱府寻朱少主商谈。 “实不相瞒,在下只管炼制,交易之事,还请前往北一坊朱府,寻在下的东家,朱玉晨朱少主商谈。” 四方真人微微一笑:“可是苍城府,与余家齐名的朱家?” “正是。” “还请先生引见。” 辛九叹气,这个事必要与朱玉晨商议个对策出来,否则不用坐堂了,整日跑腿。 转念一想,何须自己跑腿?差人回去通报便是。 一来东家穿着女装,肯定不便见客。 二来满府的妖,别又闹得跟慧清一样。 “真人稍坐。” “朱大,有劳你回府去禀告东家,便说逍遥门四方真人,为淬魂丹而来,在药铺等她。” “是了,先生。”朱大应声去了。 四方真人看着辛九微笑:“先生,何不引贫道去府中相见?” 辛九也微笑:“真人莫要见怪,东家性子古怪,不喜于府中见客。” 四方真人笑而不语,坐到了诊台边,朱三沏了杯茶给送过来。 四方真人低声说道:“多谢小哥,你已有三千年道行了?” 朱三呵呵一笑:“道长说什么,小的听不懂,慢用。” 辛九愕然,药铺的伙计也是妖?他怎会没察觉到妖气? 四方真人看着辛九,笑得颇为诡谲:“先生是否在想,为何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样?” 辛九哂笑:“还请真人指教。” “先生初逢大变,又专意于救死扶伤,恐怕尚无闲暇修炼慧眼,只能凭心感知,却不知有一种法术,名为血封。” “便是万年以上的妖,用自身的血为引施术,封住万年以下妖的妖气。” “若非开了慧眼,寻常法师是无法辨识的。” “先生虽不是寻常法师,但因尚未修炼慧眼,是以不察。” 辛九恍然,难怪药铺的伙计这般规矩,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合着皆是妖啊。 四方真人又说道:“先生无须担忧,这血封之术非比寻常,施术者不仅要有万年以上妖力,还要有妖族纯正血脉。” “是以,能识得此术的法师,轻易不敢招惹,而不识此术的法师,即使开了慧眼,也拿不准是与不是。” “因此,先生不必担心会有人来药铺捣乱。” 辛九看着他,纯正血脉,啥意思?妖族的皇室? 想了想,辛九没有发问,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万一是诓他呢? 这事还得回去问朱玉晨。 不多时,朱大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交与辛九:“先生,东家说了,往后便照这个单子开价即可。” “好,辛苦了。” “先生说哪里话,应当应份的。” 辛九细看单子。 上三门,玄真门白送,以每月三十颗为限。上清门只要材料。惊华门十两银子一颗,每千颗,各种草药五十株。 中三门,静虚门、逍遥门、御风门,皆是三十两银子一颗,每百颗,各种草药十株。 下三门,通天门与镇魂门,五十两银子一颗,每五十颗,各种草药十株。 而地玄门,则是二百两银子一颗,每五十颗,各种草药十五株。 辛九微一皱眉,虽然他跟地玄门有仇,可这样过分针对,当真合适吗? 四方真人看着辛九:“先生,如何?” “啊,抱歉,贵门的价格是,三十两银子一颗,每百颗,另需明神花,复阳花,血蔓罗各十株。” 第70章 坐井观天,独步天下 四方真人呵呵一笑:“朱少主做得好生意,既赚了钱,又省了力。” 辛九笑了笑,谁能想到,只因有了南歌,这淬魂丹便成了仙族追捧之物。 “好,那我逍遥门便预订一千颗,如何交易?” “嗯……”辛九又看单子:“定金付一半,草药全付,次月交货,每月交一百颗,交足五百颗,尾款付清,余下的依然按每月一百颗交付。” “好,签个字据。” 签了字据,按了手印,四方真人走了。 张召又来了。 他就没走远,一直坐在不远处的茶摊边,喝着茶汤,盯着药铺。 他要看看,有多少人来寻辛九,尤其想看看,镇魂门和地玄门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见四方真人从药铺出来,张召迎了上去,抱拳躬身:“拜上真人,在下是通天门弟子,张召,冒昧相询,真人可是为淬魂丹而来。” 四方真人微笑点头:“正是。” “不知真人可否告知在下,淬魂丹要价几何?” 四方真人迟疑了一下:“小友,非是我不说,我是逍遥门弟子,你是通天门弟子,辛先生手中有一张单子,似乎每个门派的要价不同,小友还是直接去询问辛先生。” 张召再次抱拳:“多谢真人。” 四方真人远去,背后有人唤他:“张法师。” 张召回头,看到地玄门首徒李素坐在刚才的茶摊边。 走回茶摊坐下:“你也是为淬魂丹而来?” 李素笑着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我们地玄门跟辛九可有梁子,直接去找他,怕是见不着好脸色。” 张召笑了笑,不置一词,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汤。 “张兄,可曾找过辛九?” “找过了,不顺利。” “余家的药场怎么说?” “正在谈,但还没谈出结果,就被上清门一个小丫头给搅和了。” 李素勾了勾嘴角:“上清门也来了,他们不是收了余啸凤吗,何必还来找辛九?自己弄材料炼制不好吗?” “辛九不用噬魂草了,不止是上清门,逍遥门也来人了。” “那用什么?还真能用那个桃妖的精气?就算能用,就一个桃妖,能炼制多少淬魂丹?用不了几天,就把她榨干了。” 张召皱眉:“我也是在想这个事,除非他能联络众多的草木之精,否则单凭一个桃妖,炼制不出多少来。” 李素呵呵一笑,语气讥讽:“这个桃妖肯给他精气,是因得他相救,别的草木之精,为何要给他精气?” “我看呢,到最后,他还得来求你们通天门,毕竟噬魂草才是取之不尽的。” 张召点头,此话有理,上清门和逍遥门赶着来找辛九,应该是想趁着桃妖被榨干之前拿到所谓‘干净’的淬魂丹。 等桃妖被榨干,辛九还得用噬魂草。 这样一想,张召心里有了底,也不再急迫地想找辛九谈条件了。 “张兄,余家欠咱们的淬魂丹怎么算?” “那个不急,先让上三门和中三门买他的,等桃妖的精气用完,咱们再跟他慢慢算。” 李素笑:“好主意。” 日落下工,回到府中,先给南歌聚天元。 慧清听着他回来了,但因为他带着南歌,便没有出来相见,结果一刻钟以后,居然听到了呻吟声。 慧清面红耳赤,真想不到他是这种人,不对,是这种妖! “啊!先生,你慢些,南歌受不住的。” 慧清勃然而怒,她和紫璇都住在院中,且看日间神色,他明显是与朱煜相好,怎可做这般龌龊之事! 伸手抓了剑便拉门出来,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辛九房门前。 “辛九!你给我出来!” 呻吟声立止,听辛九说道:“我忙着,你进来。” 慧清再次红了脸,这一次却是肝火冲顶。 好不要脸!居然还让她进去?进去便进去! 推门而入,愣在当场,半晌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玄真门绝技,七绝玄针?聚天元!” 辛九略感诧异,她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浅。 南歌忍耐不住,再次呻吟:“先生,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镇摄心神,刚接了个大单,要用很多精气。” “那也不能指着一日给我渡气呀!” 辛九止了内息,却留针不起:“你且缓上一缓。” 南歌长出一口气,扯过被头盖住了脸。 辛九扭头看着慧清:“你怎识得七绝玄针?” 慧清有些木讷:“九岁那年,我始终冲关不过,师祖便带我去了玄真门,玄青真君曾为我施过此术,助我冲关过气。” 辛九点头,原来如此。 “七绝玄针乃掌门绝技,你一个记名弟子,怎会习得此术?” 辛九笑得有些尴尬:“我答应了传授我此术之人,不能说出他的名号。” 慧清哭笑不得:“玄青真君也当真有趣,此绝技独步天下,不是他,还能是哪个传授于你?” “反正我不能说。” “辛师兄,你当真只是记名弟子吗?” 辛九一愣,因了这门绝技,居然改口叫师兄了? “我确实只是记名弟子。” “先生,你们要聊,能否出去聊,人家这个样子……” 辛九捻上针:“慧清法师,你先出去,我还要给南歌渡气。” “我都唤你师兄了,你怎还叫我法师?叫我慧清便好,我想看你施术。” 南歌猛然掀开被子,握住辛九的手,满眼乞求地看着他。 “慧清,你在门外也听见了,你在这里,南歌会更难受。” 慧清蹙眉:“当年玄青真君为我渡气之时,只是觉得麻痒而已,莫不是你行针有误?” 这话把辛九说得心里没底了,毕竟他没有名师指引,完全凭自己参悟。 按理来说,应该无误,况且南歌也说精气增长了。 可是…… “辛师兄,不如你在我身上施术,让我感受一下,你是否行针有误。” “也好,那你解衣上榻。” 说完便给南歌起针。 慧清却瞪着辛九:“为何要解衣?当年玄青真君是隔衣下针的。” 辛九哂笑:“我不是掌门师祖,隔着衣衫,我看不准的。” “那不成!”慧清背过身去,脸红心跳。 “那便算了。” 第71章 两绝相合,千年之约 南歌说道:“先生莫要生疑,我能感觉到精气增长,慧清法师当年不觉有异,想是因年岁小,且玄青真君功力精纯。” 辛九点头,年岁小才应该是主因:“罢了,已然起了针,今日便这样,你静修半个时辰。” 说完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收拾了药箱,走出门外。 慧清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他的针包,低着头轻声说道:“去我房里。” 进了房,慧清背对着他解了衣,躺到榻上,捂住了脸。 辛九依次下针,然后开始渡气。 “等等,少一针。” “少一针?何处?” “中极穴。” “等我一下。” 辛九起身便走,回到自己房中,拿出秘籍翻找,在第五绝锁下尸处,看到了中极穴。 辛九恍然,原来是第五绝与第三绝配合使用,先以顿法锁住下尸,致其不浮,而后再聚天元,便可不受欲之所蛊。 放下秘籍,回到慧清房中,先以顿法锁住下尸,再聚天元。 慧清说道:“这便对了,只是麻痒而已,你就是行针有误。” 辛九止了内息:“多谢指点。” “喂,干嘛停下?我都指点你了,还不给我十年修为?” 辛九失笑,再次给她渡气,锁住了下尸,便可一次渡足十年修为,如此,便简单得多了。 紫璇在窗外叫嚷:“小郎中,你就是记恨我!” “莫要吵,少时给你行针渡气。” “当真?” “当真,回房等着去。” 有了中极穴这一针,渡气要快了许多,之前给南歌渡十年修为,要花半个时辰,而现下却只用了一炷香。 “好了,你自行修炼固气。” 说着,便伸手去扯被子。 慧清捂着脸翻身向里:“你走嘛,别管我。” 辛九哂笑,紫璇在隔壁喊道:“小郎中快来,我都脱好了。” 辛九皱眉,她是当真不懂事,还是故意为之。 给紫璇渡完气之后,又回到自己房里,给南歌重新渡了气。 南歌平静地躺着,心里有些怀念之前的感受。 固气时,听到陆云飞在院中问:“辛九回来没有?” “回来了,尚需一刻钟。” “完事来找我。” “好,大哥先回。” 来到陆云飞的跨院,看到他在院里站着。 “大哥?” 陆云飞招了招手,辛九走过去。 “辛九,我有麻烦了。” 被他打伤的那名女子,名叫莲。 一千多年前,陆云飞在一个池塘边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看到池塘中有一朵盛开的莲花,极为娇艳,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 还戏谑道:“你若能化身为妖,便做我的娘子可好?” 弹指千年,她还真就化身为妖,四处寻找,终于在街上看见了他,便扑上来亲他,却被他打得险些丧命。 辛九拱手:“恭喜大哥了。” 陆云飞皱眉:“我是想让你给我出个主意,我并不想成亲,当时我喝多了,说得都是醉话。” 辛九笑:“我自己的事尚未理清,我能有何主意?医病找我,这种事,你莫不如去问东家。” “我问了。” “如何?” “她问我何时成亲。” 辛九笑意更浓:“大哥,当初我救南歌时,你曾对我说过,生了羁绊,就躲不掉,更何况还是你自己一力促成的,不如便成亲。” 陆云飞悠悠一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嫂可痊愈了?” “你去看看。” 辛九敲门进屋,莲起身施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辛九拱手:“不敢,我与陆大哥八拜为交,往后大嫂叫我辛九便是。” 莲眼中一喜,随即脸上飘红,扭捏道:“兄弟莫要取笑。” “大嫂安坐,我给你问脉。” 乔修叫喊道:“怎么叫上大嫂了?尊者不是不愿成亲吗?” 莲一脸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兄弟,此人十分讨厌,为何绑在此处?” 辛九按上脉门:“大哥受了伤,此人是用来试针的。” “啊?原来是用我试针啊!你们太不是人了!” “兄弟,你大哥如何受得伤?” “不碍事的,伤了三百年了,只是偶尔脑子不太灵光。” 收回手:“大嫂气脉已通,只是尚需静养。” “兄弟,你大哥的伤,便拜托你了。” “大嫂安心,我自当尽心尽力。” 乔修再次喊叫:“喂!我说话你们没听见吗?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要化龙的!” 辛九出来:“大哥,大嫂需要静养,把乔修换个房间。” 陆云飞点头:“他还有用吗?” “有用,还得继续试。” 陆云飞再次点头,又叹了口气。 辛九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哥,这是喜事,别总是唉声叹气的。” “有何可喜?自此以后,便多了个累赘。” 辛九笑着摇头,这话也对,十余万年独行于世,突然间多了一份牵挂,确是不太适应。 “大哥,有个事问你,妖族所谓纯正血脉,是何意?” 陆云飞扭过脸来看着他:“你从何处听来的?” “逍遥门四方真人,他看出药铺的伙计,是被血封之术封住了妖气。” 陆云飞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兹事体大,我虽是四方尊者之一,却也不能僭越,你真想知道,便去问你东家。” 辛九点了点头,果然,朱玉晨要比他想像中,更加的不一般。 “不过,我不赞成你过问此事,以你现下的本事,一来,她不太可能会告诉你,二来,你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 “我明白,很多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陆云飞微笑,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你只记着,无论何时,大哥都会护着你。” 辛九微笑点头:“我记着。” 朱六跑了过来:“先生,御风门掌门御风真人求见,少主请他花厅用茶,让先生过去支应。” 辛九皱眉叹气。 陆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这是喜事,别总是唉声叹气的。” 辛九笑:“确是喜事,又能赚钱,又能扬名,现如今,谁都得高看我一眼,且明知我是妖身,也不敢动我分毫。” 陆云飞微眯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这正是玄青那老小子的用心所在。” 第72章 争相囤货,以备事发 辛九看着他,仙族首屈一指的人物,在他嘴里竟然是老小子? “大哥,你与我师祖相识?” 陆云飞嗤笑一声:“他是小辈,不过,我后脑这一掌,便是当年他打的。” 辛九愕然,大哥的伤,竟是师祖打的,那师祖传他七绝玄针,是为了给大哥治伤? 也不对呀,传针法,是在被绑走之前。 或者,师祖能掐会算,料定他会与陆云飞结拜? 朱六催促道:“先生,御风真人还等着呢,人家可是中三门的掌门。” “哦,这就去。” 御风真人,一身湛蓝道袍,头插木簪,空着两手,既无拂尘,也无配剑。 长得慈眉善目,长方脸,白面无须,身形瘦削,个子不高。 近一望之地,辛九刻意加快了脚步。 进了花厅,拱手道:“见过真人,久等了,失礼勿罪。” 御风真人起身,微笑起手:“小友客气了。” “真人快请坐。” 客套了两句,御风真人便直奔主题,问了价,下了订,签了字据,按了手印,便告辞离开了。 辛九拿着字据,心中异样。 逍遥门要一千颗,御风门要两千颗,他们要这么多做甚?吃不完,搁着不怕发霉长毛吗? 若说惊华门是想笼络下三门,那这两个中三门又想干什么? 而且惊华门的价钱最低,尚需考虑权衡,这两个中三门却是极为爽快,连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除非是他们钱多得没处花了,否则便是有极大的图谋。 将字据交给朱玉晨,观察她的神色,她却只是笑得欢畅:“好呀好呀,不曾想这淬魂丹如此好赚,往后无须做其他营生了。” 辛九皱眉,要么她是个钱串子,要么便是故作顽皮,实则另有隐情。 管他呢,只管炼丹便是。 “东家,丹房在何处?” “尚未挖好。” “挖?” “嗯,便在花厅下面,出入口在西厢房北屋。” “怎未见劳工?” “垚儿自己挖便可。” 辛九愕然,玄垚自己挖一个丹房出来? “你还有事?” “无事。” “那还不走?” “告退。” 辛九腹诽,她变回女人之后,实是不好相处。 朱煜轻声问:“少主,中三门要这许多淬魂丹,意欲何为?” 朱玉晨微微眯眼:“或是他们门徒众多,想提升修为,又或是……我虽有一想,但不确实,且看看再说,反正咱们先将钱物赚来。” “那……上清门,果真是拿来多少材料,便给他炼制多少?” 朱玉晨点头:“自然,丹方是人家的,又派了个人来盯着,咱们自是要小心伺候才是。” 青樾笑:“少主是想将上清门拉下水?” “我可没这样说,你莫要胡说,让人听到,徒生祸事。” 静虚门。 掌门静缘真人将首徒肖禁叫到自己的静室。 “禁儿,逍遥门和御风门都与我传讯,他们两门,皆向辛九订购了淬魂丹,且数量巨大。” “另外,两门掌门也皆手书与我,劝我也去向辛九订购一千颗,我心里拿不准他们这是何意,你以为,是否应当订购如此之多的淬魂丹?” “师尊自有明断,弟子不敢妄言。” “我明断个屁!我都多少年未曾下过山了,这世道人心,还是你们更清楚,快说!” 淬魂丹自问世以来,便饱受非议,实则大家仅是为了脸面二字。 如今辛九炼制淬魂丹,大家都认为他不会再用噬魂草,至少初期不会使用。 其实用与不用,背地里根本没人计较。 倚仗着玄真门的名头,即使辛九暗地里还是使用噬魂草,只要不被揭破,也无人管他。 逍遥门与御风门之所以订购巨量淬魂丹,无非是想赶在丑事被揭破之前囤积。 将来即使有人揭破辛九还在使用噬魂草,他们也可以说,他们订购的噬魂丹中,不含噬魂草的成分。 这应该就是他们急于巨量订购的真正用意。 静缘真人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有理,那咱们也应当囤积一些。” “弟子愿往,不知要订购多少?” “三千颗。” 肖禁微微皱眉:“师尊,这么大的量,就是将那桃妖剁碎了,怕也炼不出来呀。” 静缘真人呵呵一笑:“谁说他只有一个桃妖?他本就是妖,自然能召来众多草木之精,为其所用。” 肖禁微笑:“弟子明白了,即刻前往京都。” 辛九有些担心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炼出来,就接了六千颗的订单,这要是炼不出丹来,如何交代? 莫说是炼丹,即便是蒸馒,也不是拿了配方就能蒸出来的。 不过他还是比较信任朱玉晨的,她敢接单,应该就有应对之策。 辛九便每日下工,都要给南歌渡气。 “先生,你都给我渡了近百年的气了,用得了这许多吗?” “给你渡气,也不全是为了炼丹,我能融合妖丹,转与你提升妖力,也好自保。” 南歌轻咬嘴唇,面色微红,低声细语:“先生如此待南歌,南歌不知何以为报。” “相逢即是有缘,何谈报答,况且你助我炼丹,已是报偿了。” 南歌看他,见他专心运针,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能这样每日与他独处一会儿,也是好的:“先生,你运气慢些,我……不舒服。” “好,你镇摄心神,我慢些便是。” 辛九不疑她使诈,只当是她妖力低微,承受不住强行灌气,于是放缓了渡气的速度。 南歌眉眼带笑,盯着他细细地看,真是个实心眼的憨先生。 陆云飞在院外唤:“辛九,完事了来找我。” “不成。”慧清的声音:“辛师兄给南歌渡完气,我找他有事商量。” “那你们商量完,让他来找我。” 辛九答应:“好。” 慧清凑到窗前问:“还没好吗?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南歌承受不住,只能慢些,还需一刻钟。” “憨货。”慧清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开了。 辛九皱眉,看向窗户。 南歌连忙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 “嗯……腹痛,你再慢些。” “好,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不可隐忍。” “嗯。”南歌微笑着答应。 第73章 所见不同,私传秘法 渡完气出来,慧清在自己门前等着他,向他招了下手。 辛九走过去:“何事?” 慧清有些扭捏:“辛师兄,我想同你打个商量,你为我渡气,我去弄妖丹给你,我只要一半修为,可好?” 辛九失笑:“不必你去弄妖丹,我给你渡气便是。” “为何?” “你不分善恶,见妖便杀,我不想你滥杀无辜。” “你!”慧清唬着脸,但想想他说得也不算错,毕竟他也是妖,他便是好妖。 “那便算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要你的真气。” “你只需答应我,只要南歌不作恶,你便要保护她。” 慧清嗤了一声:“你妖力如此强横,还需我保护她?分明是借口,我不占你这便宜。” 辛九神色郑重:“我是妖,你是仙,我来日难料,你前程远大,若有朝一日,我身首异处,南歌便拜托你了。” 慧清愣住,却听南歌在房中说道:“先生不必为我费心,倘若真有那一日,南歌与你同生共死。” “你好好修炼,还轮不到你与他同生共死。” 说着话,朱煜走进院:“辛九,少主叫你。” “就来。”辛九答应一声,又对慧清说道:“你考虑一下,我先去见东家。” 慧清呆呆地站在门前,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妖不是这样的,妖不该这样,妖皆是嗜血好杀,同族相残,妖都是恶的,见者皆可诛之! 这些话,自她记事起,师父便是这样教的。 且她此次前来,师父也有严令,辛九若有异动,即刻回报,必要时,可先斩之! 她本就是上清门以淬魂丹为借口,安插在辛九身边的眼线。 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辛九这样一个刚刚人转妖的郎中,妖力居然如此强横。 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得到了玄青真君的亲传。 加上这些时日以来,她亲眼看到的,亲身体会到的,和她在山上听到的,大相径庭。 到底是谁错了?是师祖和师父错了?还是她自己错了? 难道自己在不觉中,已然中了妖术吗? 紫璇从房里出来,看了她一眼:“慧清,我想吃粘豆包,你要不要吃?” 慧清木讷地点头:“好啊。” “等着。”紫璇嘻嘻一笑,蹦跳着走了。 慧清一阵头痛,他们真的是妖吗? 还是说,她自从进了这个宅子,就已然入了幻境,实则自己的真身,正被他们囚禁在某个阴暗的密室里。 想到此节,心里莫名一寒,连忙返身回屋,坐到床上,盘膝入定。 辛九到了书房,朱玉晨说道:“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出趟远门,去寻找材料。” 辛九点头,寻找材料,应该是指妖丹、妖血、妖骨粉。 “东家,我需要准备什么?” “带着你的药箱,多备防身的钢针,带上慧清。” 辛九微微皱眉:“带她做甚?” “我也不想带她,可她不是奉命随你左右吗?那你去说说看,若是能不带最好。” “咱们直接就走了,她又能如何?” 朱玉晨嗤笑:“又能如何?她若回山禀报,说你无故失踪,意图不轨,叫来人围剿我这宅子,别人或可自保,只怕南歌危矣。” 辛九无言以对:“知道了。” 从书房出来,去了陆云飞的跨院。 “大哥,我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大嫂,便不可随意了。 房门拉开,莲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招呼道:“兄弟来了,快进屋来坐。” 辛九没动,笑着问道:“大哥呢?” “我在呢,你进来,咱们妖没那么多凡人的规矩。” 辛九进了屋,陆云飞说道:“辛九,以后你每日给你大嫂渡气,等你的妖力少一些,大哥给你去弄妖丹。” 辛九摇头:“大哥,这事不成,我本事不到,无法隔衣下针。” “那也无妨,都是自家人,她妖力太弱,唯你能令她快速增长。” 莲红着脸,低声说道:“兄弟不必顾虑,这也是为我好,否则我配不上你大哥。” 辛九想了想:“大哥,我把这第三绝针法教给你,你给大嫂渡气便可。” 陆云飞眼眸一滞:“兄弟,那可是玄真门秘法,独步天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况且你又不是用来作恶,我问心无愧。” 陆云飞咬紧了牙关,免得情绪上来,在女人和兄弟面前丢脸。 半晌才点头:“好兄弟,大哥记在心里。” 辛九笑:“等我,我将南歌唤来,用她试针。” 陆云飞一愣:“不是有乔修吗?” “他是外人,我不信他,可又不想杀他,还是用南歌试针,我才安心。” 陆云飞点头:“兄弟言之有理,我脑子又不灵光了。” 莲盈盈施礼:“多谢兄弟。” 辛九拱手:“大嫂言重了。” 回房将事情说与南歌,南歌虽心中羞怯,却未拒绝。 她自知道,私传秘法,罪同叛门,这是辛九对她的莫大信任,否则院中这许多人,何须选她。 慧清行功搜神,灵台清明,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那便是说,她看到的,感受到的,皆是真实的,妖,并非都是恶的。 睁开眼,看到紫璇盘坐在桌上,左手端着个大海碗,右手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粘豆包。 “你怎又坐到桌上去了,那是吃饭用的。” “哪里还不能吃饭,真是事儿精,吃不吃?都快凉了,跟你说了等着,非要修炼,差这会子工夫吗?” 慧清下了地,走到桌边坐下,拿了一个粘豆包,咬了一小口:“辛师兄还未回来吗?” 紫璇将手里剩下的半个粘豆包塞进嘴里,含混着答道:“回来又走了,叫着南歌去尊者院里了。” 慧清点了点头,看她又拿起一个,一口咬掉了半个。 “你慢点吃,又没人抢你的,吃没个吃相,坐没个坐相。”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娘。” 慧清抿嘴叹气,摇了摇头。 “哎,其实你不用跟辛九算那么细,他是个老好人,他愿意给你渡气,你就让他渡嘛,反正他的妖力也都是融合妖丹得来的。” 慧清皱眉:“话不是这样说,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怎能白要他的好处?” 第74章 命悬一线,心有所悟 紫璇又将半个粘豆包塞进嘴里:“那你就答应他的条件喽。” 慧清浅浅一笑,这个条件,只怕她答应了也没用,南歌是不会认的,真有那么一天,她还是落个食言无信。 “其实呀,草木之精都是犟种,恨谁便恨一辈子,喜欢谁便以命相陪,倘若辛九真的死了,南歌也活不了,所以你不必担心麻烦。” 慧清气冲百会:“我哪是怕麻烦!” “咳!咳!” 紫璇拍着胸口:“哎呀……噎死我了,你嚷什么!” “明知道无法践诺,还要虚情假意地应承下来,那是无耻!” 紫璇放下海碗,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娘临死前对我说,活着,变强。” “你若是强到能统御仙族,辛九便不会死,南歌也就不用死,自然也就算践诺了。” 慧清看着她,眼中生出悲悯:“你娘是怎么死的?” 紫璇笑了笑,略显苦涩:“被你们仙族杀的。” 慧清心头一跳。 紫璇又笑:“你不用担心,又不是你杀的,我不会找你报仇的。实则……我都不知该找谁报仇,我娘是被打成重伤后逃回来的,我没看到杀我娘的人,只知道是仙族子弟。” 慧清沉默,此时此刻,她无言以对。 十数年所知所学,耳濡目染,与现下的所见所闻相互抵触,扰乱了心神。 紫璇神色暗淡:“若是当年有辛九这样一个人在旁边,我娘就不会死了。” 随即又笑嘻嘻地说道:“这便是命数,你能遇到辛九,便是你的命数,他愿意给你渡气,也是你的命数。” “你们上清门那么些人,偏是派你来盯着辛九,你要把握机会哟。” 慧清又是心头一跳,争辩道:“我不是来盯着辛九的,我是……我是为了联络淬魂丹事宜。” “行了。”紫璇摆了下手:“谁都不是傻子,宁为小人,莫做伪君子,你放心,没人算计你。” “说句不恭敬的话,就凭你的法力和位份,还不配这个宅子里的妖算计你。” 慧清哂笑,这话倒是真的,连辛九都能一指弹断她的剑,在这些大妖眼里,她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紫璇跳下桌,神秘兮兮地说道:“等着,给你拿个好东西。” 辛九正在指导陆云飞第二遍行气,因为明日便要跟着朱玉晨出门狩猎,为求稳妥,便让陆云飞再渡一遍气。 院里响起紫璇疯了似的喊声:“辛九,快出来!慧清要死了!” 辛九一惊,她可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不然上清门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可就不是申斥两句便能了结的。 拉门出来:“怎么回事?” “我给她吃了一颗淬魂丹。” 辛九不及跟陆云飞招呼,飞奔向自己院中。 以慧清眼下的法力,若无人助修,稍有不慎,就会被淬魂丹烧坏魂根,主神再不能归位! 书房里,朱煜听到喊声就要出门,却被朱玉晨阻住。 “让辛九去,这是他的缘法,也是他的劫数。” “可是……” “没有可是,是缘法就要渡,是劫数就要破,无论怎样,随他去,大不了便是与上清门打上一架。” 朱煜沉默,朱玉晨微微眯眼,又说道:“三百年了,也该有点响动了。” 慧清不仅满面赤红,所有可见的皮肤都烧得通红,头顶百会处有轻烟升起,那是极高的体温蒸发出来的水气。 上前扯开衣衫,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钢针便到了手中,直刺胸中,锁了心脉。 而后吩咐紫璇:“快去我房里药箱中取针来。” “我……我以为她是仙族……” “别慌,快去取针。” 紫璇定了定神,返身出去,片刻回来,半蹲半跪在辛九身边,将针包展开,双手捧着。 此时慧清命悬一线,辛九反倒格外的灵台清明,七绝玄针的针谱在脑中迅速闪现。 取针刺穴,关元、鸠尾、神庭、风府、急脉、阴包、涌泉、阴郄、神门、劳宫。 最后一针下在大椎穴,徐法注气,旁引心脉,引神归位。 行着气,辛九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第二绝定神魂,要与第四绝造丹身合用。 房门推开,南歌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包金针,见辛九坐在床上,于慧清身后捻针行气,便返身出去,对院中的陆云飞说道:“先生已然控住了局面。” 陆云飞点头:“你进去,我在这里候着。” 小半个时辰,慧清的肤色恢复了,缓缓睁开双眼,却见自己几乎不着寸缕,心神一荡之间,猛然喷出一口血。 “医者如父母,无须羞耻,勿动妄念。” 慧清闭上了眼睛,医者如父母?可惜你年轻英俊,没法将你当成父母。 “意守泥丸,导气归心,下沉气海。” 又一刻钟,辛九止了内息,顺次起针,不及将针包收好便向外走去。 “南歌守着她,紫璇把针收拾好,给我送回房里。” 南歌答应:“是,先生。” 紫璇一声不吭地收拾了针包,拿着出门,绕开辛九去了他的房间,将针包放进药箱后,贴着门出来,溜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陆云飞看着辛九:“有所得?” 辛九笑:“大哥知我。” 陆云飞向紫璇的房间扬了扬下巴:“又闯祸了。” “她也是好心,她二人年纪相仿,脾性相近,自然愿意亲近。” 陆云飞笑:“你越发老气横秋了,我回了。” “大哥慢走。” 慧清行气两周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被扯破的衣衫,瞬间满面羞红。 南歌在床头放了软靠,扶着她靠上,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住,然后化出一颗鲜桃:“我的精气可助你固气醒神,吃了。” 慧清愕然看着她:“你不恨我?” 南歌微笑:“你初见我时欲杀我,那是因你是仙族,但你却并未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杀我,是以,我不恨你。” 慧清拿过鲜桃,咬了一口,鼻子一酸,眼中有了泪光。 听辛九在外面说话:“紫璇,出来。” “不!” “去给慧清买衣物。” “不骂我?” “再废话,真要骂你了。” 紫璇出来,怯生生地看着辛九:“给我些银钱。” 第75章 分内之事,取道北上 辛九失笑:“你前几日偷的,都花光了?” 紫璇瞬间瞪眼:“哪个叫偷?你放在那里,我以为你不要了。” 辛九摇头:“跟我来拿。” 慧清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道:“你们因何如此待我?” 南歌微笑,坐在了床沿上:“先生说,相逢即是有缘,红尘万丈,生灵攘攘,能遇见,实为不易。” 慧清沉默半晌:“我一直以为,妖是没有心的,所谓的感情,也只是为了得到利益而演化的表象。” “我们历劫苦修,就是为了化成人形,能够像人一样活着,怎会没有心,没有感情。” 不多时紫璇回来,将三套衣物放到床上:“我还以为你们仙族有多厉害,原来也要有人助修才行。” 慧清不吭声。 南歌说她:“自己做事轻佻,还埋怨别人,也就是先生仁厚,若是煜姐姐,不打你才怪。” “所以呀,我没去找少主,而是去叫辛九。” 慧清穿戴整齐,来到辛九门前:“辛师兄。” “请进。” 推门进来,先是脸上一红,稳了稳神:“多谢辛师兄相救。” “客气了,份内之事。对了,明日我要随东家出远门,你可要同行?” “是,随你左右。” 紫璇说得对,谁都不是傻子,人家别的门派来买淬魂丹,签了字据便走,只有他们上清门,非得留个人在这里。 宁为小人,莫做伪君子。 辛九点头:“那你今夜好生休养,你跟着去也好,我还能再为你渡气固神。” “辛师兄,我……” 慧清欲言又止。 辛九微笑:“东家说,天下为局,苍生皆为盘中子,你有你的棋局,我有我的棋局,我们或为棋子,或执棋对弈,做你分内之事即可,无人责怪你,你也无须自责。” 慧清低下头:“多谢辛师兄。” “回去歇息,明日我再看你脉象。” “嗯。” 掌灯时分,朱煜回来,捧着食盘,装着酒菜。 “怎么?今日如此兴致。” “与你践行嘛。” 辛九一愣:“你不同去?” 朱煜坐下,一边倒酒,一边答道:“现下仙族九门皆知朱府是你的根基,更知南歌在此,下三门除了通天门找过你一次,再无动静,只怕包藏祸心,我四人须留下以为应对,更要守护南歌。” 辛九点头,叹息一声,双手捧杯:“辛苦娘子了。” 朱煜眼眸一滞,随即两颊飘红:“啐!哪个是你娘子,整日介勾三搭四,傻子才做你娘子。” 辛九皱眉:“我哪有?” 朱煜笑而不语,举杯饮了,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吃完好歇息。” 次日晨起,一行三人启程,也不骑马,也不坐车,步行离了京都,取道北上。 “辛师兄,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不知,跟着东家走便是。” 慧清蹙眉,又问:“为何要走着?” “东家习惯步行。” 慧清看朱玉晨:“早知如此,我也该扮作男子才是。” 朱玉晨一愣,扭脸看辛九。 辛九摇头,大睁着双眼看她,以示清白。 朱玉晨失笑:“怎么现在是个人便能看出来?” 慧清说道:“你虽俊俏,却毫无男子阳刚之气,若是单看你倒也无妨,与辛师兄站在一处,便极为显眼了。” “若说男子之阴柔,你却没有女像,自然便是刻意装成男子。” 朱玉晨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眼毒。” “也不是,我师尊带我下山办事,皆是扮作男子,习以为常,自然一看便知。” 朱玉晨微笑,上清门以女子居多,倒也不奇怪。 “你师尊经常带你下山捉妖吗?” 慧清抿紧了嘴唇,眼神闪烁。 朱玉晨笑:“无妨,长路漫漫,只作闲聊,不争对错。” “自我十岁起,每年都要下山两三回。” “那你今年多大?” “十七。” 边走边聊,辛九也不插话,只在旁边听着。 慧清是孤儿,尚在襁褓之时,便被妙清真人抱回了上清门,说她是被遗弃在山林之中。 这也不足为奇,穷人家生了女儿,养不起,便常有丢掉的。 做为凡人之女,她也算是天份极高了,十岁便通关聚灵,能御剑而行,虽说曾得玄青真君助修,但这般天份,也是世所罕见。 十五岁已至筑基巅峰,如今吃了淬魂丹,又被辛九两绝连施,已然步入结丹境了。 朱玉晨笑:“好天资,好造化,你可比辛九强太多了,他到现在,还只是炼气五层。” 辛九面无表情,貌似高冷,实则是没听懂。 慧清却哂笑:“辛师兄妖力强横,一指便能断我手中剑,我难望其项背。” “你这剑断了,也不说换一柄?” “我上清门弟子所用之剑,皆出自剑冢,人选剑,剑认主,断了便要交回去,或重铸,或另选。” “那你怎不回去换剑?” 慧清咬着嘴唇,不答,却斜了辛九一眼。 朱玉晨微笑,这丫头是怕连累了辛九,给他惹上祸事。 果然,命犯桃花,只是可惜,非劫即煞。 冷了一会场,慧清转了话题:“玉晨姐,咱们要去何处?” “赤峰山。” 慧清脸上变色,赤峰山乃仙族禁地,由妖族北方尊者冥魄镇守。 据说冥魄极恨仙族,凡进入赤峰山猎妖的仙族,无一生还。 朱玉晨看着她微笑:“瞧你这脸色,想必是听过冥魄的传言了?” 慧清郑重点头:“是。” 朱玉晨笑着摇头,皆是讹传。 赤峰山因阴气鼎盛,适合妖族修炼,所以聚集了许多万年以上的大妖。 仙族之人不自量力,进山猎妖,自然是有去无回。 而冥魄,虽是北方尊者,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那么多大妖聚集,又不听她号令,她一气之下,便离开了赤峰山。 慧清愕然:“当真?” “自然当真,我骗你作甚?难不成我还会带你去送死吗?你若死了,我们如何向上清门交代呀?” “我们只想做生意,不想若是非。” 慧清脸色尴尬:“那你去赤峰山做什么?” “猎妖啊,炼丹所需,余家没本事,只能用小妖做材料,我们却要用大妖做材料,让你们仙族之人服用了之后,再也不想找别家做这生意。” 第76章 寿元所限,夤夜送亲 辛九皱眉:“东家,你去山里捉妖,如何分辨善恶?” 朱玉晨坦然答道:“简单呀,要杀她的是恶妖,要吃你的也是恶妖。” 慧清愕然张大了眼睛,原来是拿她和辛九做饵! 辛九倒是一脸平淡,她一向是这样的,早就习惯了。 天色向晚,辛九说道:“东家,该投宿了。” “投什么宿?” “我要给她渡气固魂呀。” “找个树林便好了,她都不怕你看,还怕我瞧吗?” 辛九愕然。 慧清瞬间涨红了脸:“玉晨姐~” “谁让你看出我是女子的,即便看出,看破不说破,你偏要说破,那便不需投宿了。” 慧清腹诽,好不小气。 月出,寻了一片昏暗的树林,辛九给慧清行针渡气。 朱玉晨故意坐在一旁,盯着慧清看,羞得慧清从始至终都用双手捂着脸。 起针后,朱玉晨说道:“你的针术已有小成了,可喜可贺。” 辛九看她:“东家,你对七绝玄针也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略知一二。” “让我给你诊下脉如何?” 这一次,朱玉晨没有拒绝,躺了下来。 辛九有些诧异,她为何要躺下?难道说,那夜她来问诊时,刻意控制了脉象? 按上脉门,辛九脸色突变。 这脉象极为混乱,似乎体内有两种内息在交战一般。 “东家,你这是伤了?还是修炼所致?” “伤了,被种了气,始终驱不散,也化不开。” 辛九皱眉,这般煎熬,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此等意志,令人汗颜。 “多久了?” “一千多年了。” “把衣衫解开。” 朱玉晨坐了起来:“不必了,你练不成阴阳分,治也无用。” 辛九沉默,半晌才说道:“你身份想来不低,为何不去找我师祖医治?” “你脑子坏掉了?他是仙族,岂能为我医治?再者说,我怎能信他?他将我治死怎么办?” 再次沉默半晌,又问道:“是你将我转化成妖的?” “是。” 辛九看着她,目光异样。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我手下人将你转化成妖,我当然说不是,因为是我将你转化成妖的。” 辛九失笑,想了想:“你当时就笃定我能学到七绝玄针?” “那怎么可能?你一个乡野郎中,指望你学到七绝玄针,那我怕不是疯了。” “我家何人救过你兄长?” 朱玉晨想了一下:“辛四平。” “何人?” 辛九瞪大了眼睛,辛四平是他爷爷! “你爷爷。” “他如何救你兄长?” 朱玉晨莞尔一笑:“你猜。” 辛九皱眉,难道爷爷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猜不着。” “猜不着便慢慢猜,现下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何时能告诉我?” “治好了我的伤之后,我便告诉你。” 辛九点头,不想说就算了,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慧清微微蹙眉,辛四平?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可辛九是乡野郎中,他爷爷能是什么厉害人物?或许只是跟哪个厉害的大人物重名。 生了堆火,辛九行功修炼,朱玉晨则是靠在树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慧清看着火堆发呆,辛九又给她注入了十年功力,要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月,她的功力就要超过师父了。 这……是真的吗? 如果修炼真能这般容易,那玄真门弟子岂不是天下无敌? “玉晨姐,我想问你个问题,可否?” “问嘛,能回答你的,必不隐瞒,不能回答你的,我也会直言。” “我现下已有近五十年修为,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辛九可是个实心眼,他是不会亏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要照这样下去,那我岂不是能问鼎仙尊了?” 朱玉晨笑:“你想得美哟。” 凡人寿数一百二,但能活到一半的,就算长寿了。 仙族虽有秘法,但身体依然跟凡人相差无几,所以才要结丹洗髓,脱胎换骨,否则活到头,也就二百岁以内。 既然寿数如此,那身体能承载的法力也是如此,最多二百年修为。 实则到了一百五十年修为,如果还没有脱胎换骨,就不能再加了,否则很容易爆体而亡。 慧清恍然:“那妖身呢?” 朱玉晨眯眼一笑:“我还没见过妖身到头的,我家那个苍角,他已然活了十万余年了,便有十万余年的修为。” 慧清震惊地瞪着朱玉晨。 朱玉晨笑得更为欢畅:“没想到?我们妖可以活这么久,想不想当妖啊?” 慧清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做仙更好,虽然寿元不长,最多三千年,但脱胎换骨之后,身体所能承载的法力,便不再受寿元限制。” “而且仙族的法术是克制妖族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修炼几十年的仙族,可以对战千年妖族,而修炼上千年的仙族,可以对战十万年妖族。” 慧清频频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些道理,师父都不曾给她讲过。 “玉晨姐,你活了多少年了?” “你猜。” 慧清笑,原来她不想说的时候,就让别人猜。 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辛九睁开了眼睛。 朱玉晨调侃道:“你瞧他,咱俩说了半天话,他都没睁眼,一听见女人的哭声,便睁开眼了。” 慧清笑,但目光也投向了哭声来处。 官道上,走来一队人,约摸有二十多人,队前和队尾都有人打着红灯笼,灯笼上贴着喜字。 队伍的中间是一顶花轿,哭声便是从花轿里传出来的。 “这么晚了接亲?是冥婚吗?” “是送亲,没有新郎官,也没有人抱着灵位牌。” “有蹊跷。” “我去问问。” 慧清起身向队伍走去,直奔那个扶着轿杆,作媒婆打扮的老妇人。 “大娘,你们这是送亲呢?” 媒婆看了她一眼,没应声,继续往前走。 慧清皱眉,怎地不理人? 朱玉晨说道:“我们是仙族上清门弟子,若有为难之事,不妨说与我们,或可为你们渡厄解难。” 轿中女子立刻喊道:“仙长救命啊!” 媒婆怒斥:“闭上嘴!再敢喊叫,瞧我不打你!快走!” 第77章 恶妖逞凶,一展手段 慧清怒了:“你这老婆子,实是可恶!” 上前一伸手握住了轿杆,轿子猛然停住,前后抬轿的两人同时一个趔趄,轿子摔落在地。 媒婆也怒了:“捣什么乱?来人,将他们打开!” 两个壮汉,应声举着棍子走过来,便要打慧清。 慧清右手握着剑鞘,左一抡,右一扫,便将两名壮汉打翻在地,捂着脸鬼哭狼嚎。 “我把你们这伙歹人,竟敢强抢民女!” 媒婆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仙姑呀!上仙呢!我们不是歹人呢,我们都是铜城府的百姓呀……” 铜城府近一个月来,常出怪事,不是东家丢只鸡,便是西家少袋粮。 报了官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且丢的东西都不甚值钱,官府也便不当回事。 闹腾了半个月,天天如此,官府也觉得蹊跷,便宵禁巡夜,结果发现偷东西的根本不是人。 之所以说不是人,是因为有巡夜的官兵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抱着一袋子粮食,脚踩城墙,身体打着横走了上去,然后跳出城外。 这肯定不是人,若说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也绝不可能身体打横,一步一步走上城墙。 闹了妖,官府这才着了急,贴出告示,悬赏五百两银子捉妖。 可所有接了悬赏的人,不管是江湖侠客,还是捉妖师,亦或是仙族子弟,皆是有去无回。 前日夜,孙家听见有人敲门,问了又无人应,打开门,看到门板上钉着一张字条。 上写要将孙家小女秋燕,于今日子时前送至南原山望峰亭,给黑风大王做夫人,否则便要全城百姓不得安宁。 孙家本想隐瞒此事,不想这字条不止是钉在他家门上,几乎每一坊,都有两三家门上钉着这样的字条。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城人都知道,黑风大王要娶孙秋燕做夫人。 于是便逼着孙家将秋燕献出,于今夜送亲。 慧清怒斥:“还说不是歹人?为求自己安泰,便要逼迫他人献女!” “我们也没办法呀,官府管不了,捉妖师和仙家子弟也管不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总得活着呀。” 孙秋燕跪地哀求:“仙姑救我,我不愿与妖为妻。” 媒婆给孙秋燕磕头:“秋燕呀,你可怜可怜我们,你若不嫁那黑风大王,我们可怎么活呀。” 慧清斥道:“把人抬回去,我去除了那个恶妖!” 媒婆又磕头:“仙姑呀,恕老婆子无礼,你才多大年纪呀?你别觉得打我们容易,可真遇上妖,你未见是对手啊。” “你除不掉那黑风大王,你死了事小,他是要祸害我们的呀!” 慧清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却不知如何言说。 朱玉晨却笑出声来。 慧清用不解的眼神看她,朱玉晨说道:“这话说得不错,我们死了事小,他要祸害你们。” “仙长息怒,老婆子不会说话,可理是这个理。” “我并非生气,你说得没错,你们走,我们不拦着你们了。” 慧清刚要开口,辛九说道:“师妹,稍安勿躁。” 孙秋燕大放悲声,却被那媒婆连拉带拽地弄回到轿子中,一队人向远方行去。 渐行渐远,慧清才问道:“何意?” 辛九答道:“跟着他们便是,反正除了妖,咱们也是要往回走,顺便将孙秋燕带回来便是了。” “哦。”慧清略显尴尬,她刚才气糊涂了,钻了牛角尖。 朱玉晨嘲笑她:“你刚才那般模样,莫说那老婆子不信你,连我也不信你能除妖。” 慧清脸上发烧,低着头不说话。 辛九说道:“走,口说千言,不若一展手段。” 朱玉晨侧目看他,平时无事时,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十足一个乡下来的憨货。 可一遇到事,立时便像换了个人,沉稳老练,威势逼人,俨然一派王者气象。 他,前程不可估量。 三人跟着送亲的队伍走了一个时辰,远方已然现出起伏的山脉。 宛如一条卧龙,蛰伏在夜色中,披着如银月光,清冷而深沉,浑厚且神秘。 队伍停了下来,似乎是走累了,歇息一会儿。 三人也便停下来。 朱玉晨拿出一壶酒,拔开塞子喝了一口,随手递给了辛九。 辛九接过酒壶,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看什么看,我有百宝囊,能装百件小物什。” 辛九收回目光,对着嘴灌了一口,随后才想起来,她这人好干净,只能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将酒壶夺回去,用掌心抹了下壶嘴,然后塞上塞子,收了起来。 “玉晨姐,你们妖族也会炼制法宝?” “不会,仙族所赠。” 慧清张大了眼睛,百宝囊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可炼制极为不易,最重要的是实用。 能以百宝囊相赠,怕不得是生死之交? 又或者,是情侣? “谁赠给你的?” “忘了,千年前的事了。” 慧清撅了撅嘴,不说就不说嘛,什么叫忘了呀,这样的人也能忘,那你可得多凉薄。 送亲的队伍又启程,三人跟上。 又行半个多时辰,看到了一座凉亭。 孤零零地建在山脚下,顶子缺了角,柱子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亭上的字迹也残缺不全,只余王、峰二字。 亭子里站着一个人,五短身材,像个半大的孩子。 送亲的队伍停在三丈开外,所有人都跪下,齐声呼喊:“拜见黑风大王。” “嘿嘿嘿嘿……” 黑风大王笑声尖利,惊得远处山林中的宿鸟成片飞起。 一挥手,一道黑气撞在轿子上,轿子四分五裂,孙秋燕吓得惊声尖叫,送亲的人也是瑟瑟发抖。 黑风大王走出凉亭,走向孙秋燕:“嘿嘿,美人莫怕,本大王会好好疼你的。” 一道白光闪现,慧清到了近前,断剑斩向黑风大王脖颈。 然而,断剑却停在了黑风大王脖颈边上。 黑风大王吓一哆嗦,连忙退后。 慧清瞪着辛九:“师兄!你做什么?” “不能这样杀,要取妖丹、妖血。” 黑风大王怒道:“你们是何……” 话未说完,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低头,看到胸口鸠尾穴处,插着一支钢针,月光下,寒意森森。 第78章 制敌先机,府衙饮宴 朱玉晨笑意满盈,好一手如封似闭。 一手挡了慧清的剑,一手封了恶妖的穴,快如闪电,稳若磐石。 他再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郎中,也不是那个一怒即狂的杀人魔头。 他到底埋藏着多少潜力? 送亲的人全都吓傻了,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黑风大王想将钢针拔掉,但无论如何用力,双手都抬不起来。 辛九这一针,可不只是插上那么简单,而是用了破法。 七绝玄针七种渡气之法:疾、徐、震、摇、顿、冲、破。 前六种,在医病和渡气的时候都用过了,唯有最后这个破法,一直没有机会用到。 这个破法凌厉非常,用来祛除冲法不能冲开的淤阻,但也会对经脉造成损伤。 所以这个破法,是万不得已才会用到的最后手段。 然而用来制敌先机,却是再好不过。 辛九使了大力,一针一破,便将经脉击断,同时封住了气路,令他既不能运功,也无法活动四肢。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她是上清门弟子,我是玄真门弟子,这位的身份,你不配知道。” 朱玉晨微笑,好一张巧嘴,明明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却能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辛九走近了些,伸出手,用手指对着他的小腹,然后缓缓上提。 黑风大王厉声惨叫,尖利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辛九皱紧了眉头,却没有停手。 “贼杀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随着一口血喷出,妖丹被提了出来。 取妖丹是个精细活,辛九从来没做过,只是问过朱煜方法,今日是头一回尝试。 力不从心,虽然将妖丹取出,可也将黑风大王的脏腑划伤。 不过好在也无须留他性命。 朱玉晨一张手,妖丹飞入她手中,随即收了起来。 然后拿出一个小壶,一支空心钢管:“取血。” 辛九接过来,走到黑风大王面前。 黑风大王用怨毒的目光瞪着辛九,咬牙切齿:“贼杀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辛九用针封了他的咽喉,将钢管插进他胸中,血流进了小壶。 黑风大王暴睁着双眼,喉咙里喝喝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慧清怒斥:“你还想做鬼?你这种恶妖,该当灭魂散魄!” 黑风大王倒地,辛九将小壶和钢管交还给朱玉晨,然后收回钢针。 朱玉晨收好了小壶和钢管,挥了下手,尸首燃起烈焰。 辛九看着那个媒婆:“恶妖已然伏法,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向三人磕头。 “多谢仙长为民除害!” “上仙慈悲呀!” “仙长千秋万岁!” 辛九哂笑,生为凡人,何其悲哀:“好了,快回去。” 送亲的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三人守着尸首焚烧。 “师兄,这只妖多少年道行?” “应该在三千年左右。” 朱玉晨说道:“不错,三千年往上,不足三千五百年。” 慧清心中喜悦,方才若非辛九阻拦,她便能一剑斩了恶妖的头颅。 她居然能一击而杀三千年的妖了! “多谢师兄!” 辛九有些茫然,见她一脸欢喜娇羞,随即醒悟过来:“也有紫璇的功劳,若没有她给你的那颗淬魂丹,你也无法像现下这般聚神通灵。” “嗯!”慧清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如水波荡漾。 朱玉晨翻着白眼摇了摇头,走向凉亭。 烧了多半个时辰,火焰熄了,地上留下一副完整的白骨,尖头细尾,只有小臂那么长。 “这是何物?像个大老鼠。” “就是大老鼠,不过它的名字叫财鹿,专喜偷东西,贪得无厌,且擅于打洞,若非辛九制其先机,一旦让它逃了,便很难捉到。” “那些来捉它的人,想必都是迷于洞中,被陷阱所害,肉身骨血也被它吃了。” 说完,掏出石杵石臼递给辛九:“研成粉,越细越好。” 辛九盘坐在地上,将白骨捡入石臼,一下一下捣碎,再仔细研磨。 晨曦初现,方才将整副白骨研磨完,三人向来路返回。 至日上三杆,三人到了铜城府门前。 尚未入城,昨夜那个媒婆便引着官差向三人跑来。 “三位上仙,你们可来了,还怕你们不走铜城府呢。” 慧清心中嫌恶她,冷言冷语:“走不走铜城府,与你何干?” 媒婆抬手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陪着笑脸:“仙姑,昨个是我老婆子眼瞎,不识上仙真身,你老莫要见怪。” 一名官差抱拳:“三位上仙,知府大人命我等于城门恭候,请三位上仙移步府衙,一来除妖有功,领取赏银,二来知府大人有事相商。” 辛九看朱玉晨。 朱玉晨拱手:“有劳官爷引路。” 铜城知府朱真,四十多岁年纪,圆脸,小眼,蒜头鼻,留着两撇小胡子,满面油光,身材发福。 一见三人,朱真先笑,拱着手打哈哈:“三位上仙莅临铜城府,朱某不胜荣光啊。” 辛九心说,此人不像知府,倒像个买卖人。 客厅中已然备好了酒宴,分宾主落座,丫鬟给四人倒了酒之后,退开一旁。 朱真双手捧杯:“三位上仙,略备薄酒,为三位上仙接风洗尘,朱某先干为敬。” 辛九和朱玉晨举杯饮了,慧清则是举起杯沾了下唇,便又放下。 见朱真看她,便说道:“我上清门弟子禁酒。” “哎呀,失礼了,快换香茶来。” 吃吃喝喝,朱玉晨既不提赏银的事,也不问为何请他们来。 朱真终于绷不住了:“三位上仙,不知因何事游历到此呀。” 朱玉晨答道:“我等只是路过,偶遇送亲的队伍,顺便除了妖。” “哦?那三位上仙意欲何往啊?” “赤峰山。” 朱真皱紧了眉头:“哎呀,那可离此远得很呢,三位上位是从何处而来?” “知府大人,若有何吩咐,只管明言。” 朱真连忙换上买卖人一样的笑脸:“朱某失言了,上仙见谅。” 顿了一下,又说道:“朱某想请三位上仙在府中逗留几日,以策万全。”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辛九问道:“知府大人,难道还有其他的妖?” 第79章 大有文章 尾随围杀 朱真告诉三人,铜城府近三年以来,时常闹妖。 因铜城府比邻京都,是以每次闹妖,都会派人去京都请御用捉妖师前来除妖。 然而御用捉妖师要价不菲,两三年下来,铜城府仅用于捉妖的款项,便高达上万两之多。 而且这笔款项,朝廷是不管的,朱真便只能四处募捐,求告乡绅百姓。 “三位上仙,朱某的官声不要紧,只要能保百姓太平,也不枉朱某做这一任知府。” 只是,这妖屡除不尽,御用捉妖师的要价却每年提高。 百姓苦不堪言,乡绅也是怨声载道。 可朱真也是左右为难,要除妖,就得给银子,不除妖,满城的百姓都不得安生。 “唉……难呢……” 朱真讲得声情并茂,几欲催人泪下。 然而辛九和朱玉晨却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别的不说,单就他这副油光满面的腐相,也不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这里边,必定大有文章。 给三人安排了客房,将五百两赏银送到了房中。 三人坐在一处,朱玉晨问:“辛九,你觉得这个朱真,是跟妖有勾连,还是跟御用捉妖师有勾连?” “自然是跟御用捉妖师有勾连。” 慧清不解:“那他这次为何要悬赏?” 辛九回答:“想是坑得银子太多,乡绅和百姓都颇有微词,是以这次才出悬赏。” 朱玉晨接口说道:“在咱们之前,多有前去除妖者,皆是有去无回,不想被咱们将妖除了,坏了他们的好事。” 慧清更加不解:“那让咱们走了便好呀,他们接着再折腾嘛。” 辛九摇头:“他们得想办法,将咱们三人除掉,否则全城的百姓都惦记着,咱们这三个只拿五百两银子,便能除妖的上仙。” 慧清皱眉:“不会?咱们可是跟他们说,咱三人都是仙门弟子,他们敢对咱们下手?” 朱玉晨笑:“他们自然不敢,但可以驱妖来除掉咱们。” 慧清嗤了一声:“就凭御用捉妖师?他们能驱动什么厉害的妖?” 朱玉晨摇头不语,御用捉妖师自然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现下惊华门已然投靠了朝廷,这事便不好说了。 辛九站了起来:“东家早点歇息,我给慧清渡气。” 朱玉晨点头,嘱咐:“夜里警醒些。” 辛九心里一动,想起那晚自己遇刺的情形,若是没有朱煜在他身边,他就被妖给杀了。 领着慧清回到自己的房中,先给她渡气固神,然后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你行功之后便在这里睡。” 慧清眼眸一滞,随即满面羞红。 “你莫误会,曾有妖于夜间行刺于我,我担心你有危险,你自安睡,我坐在桌边行功便好。” 慧清咬了下嘴唇,嗯了一声,心里莫名有些失望。 一日无事。 两日无事。 三日亦无事。 朱玉晨向朱真辞行,朱真极爽快地答应,还特地安排了酒宴,为三人践行。 离了铜城府,慧清问:“师兄,咱们是不是误会朱知府了?” 辛九摇头:“前路无事,方能定论。” 行不足二十里,身后响起马蹄声,且人数众多。 三人停步,让在路旁。 少时,一队十余人纵马而至,将三人围在当中。 这十余人皆是身着官服,腰坠金牌。 御用捉妖师。 十余人纷纷下马,再将马赶开,然后各自亮出兵刃。 也不搭话,直接动手。 最先投向三人的是一张系满了铜钱的红绳网,铜钱的间隙中,还缝着用布条画的符咒。 慧清旋身而起,将红绳网顶起,断剑出鞘,随着旋转,将红绳网斩成了碎片。 一人掏出飞镖,尚未出手,辛九突然到了他身前,一支钢针刺进他胸中,立时跪倒在地。 朱玉晨挥了下手,她面前的四人同时周身起火,只片刻间,四人便没了声息,相继倒在地上,然则身上的火焰却烧得越发猛烈。 “撤!快撤!” 一人发喊,其余人四散而逃。 三人也不追赶,齐齐走到被辛九定住的那名捉妖师面前,看着他,谁都不说话。 “要杀便杀,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辛九手腕一抖,又一支钢针到了手中,刺进他肋下。 “啊……” 捉妖师放声惨叫,侧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等他叫上一会儿,辛九将他肋下的钢针拔了出来。 捉妖师急促地喘息了半晌,才缓过气来,惊慌地喊叫:“我说!我全都说!” 自五年前,朱真接任铜城知府,便与御用捉妖师商议,以除妖为名,榨取钱财。 妖都是捉妖师放的,也不做大案,只是搅得人心惶惶,逼迫乡绅百姓捐银,且一年比一年要价高。 这次财鹿之事,乡绅百姓都不愿捐银了,所以朱真才贴出悬赏,为得是让乡绅和百姓明白,除了御用捉妖师,没人能除妖。 凡去捉妖之人,多数被财鹿杀死,偶有两个法力高强的仙门弟子,也被捉妖师围攻杀掉。 辛九他们三人是路遇送亲队伍,是以捉妖师事先并不知情,这才让他们将财鹿杀了。 不过就凭三人的本事,即使捉妖师出动,也保不了财鹿。 非但保不了,还会全军覆没。 朱玉晨问他:“百里追为何没来?” 捉妖师愕然:“你识得百里大人?” 朱玉晨看着他,不说话。 “百里大人并不知情,我们也不敢将此事告知百里大人,他……官声很好。” 朱玉晨勾起嘴角,难怪,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把百里追和惊华门都算在了里面。 “我不杀你,回去告诉你们拿事儿的人,我姓朱,叫朱玉晨,就在京都开药铺,你们若是不知道我是谁,便去问百里追。” “我无意介入你们的事,不过若是让我撞见害人闹事的妖,我不管他后台是谁,照杀不识,你们也别来寻我的麻烦,否则来多少,死多少。” “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一定将你的话如实带到。” 朱玉晨扭头对辛九说道:“让他走。” 辛九俯下身,将钢针取出:“静息一炷香,便能动了,只是经脉已断,再难恢复,你是吃不成这碗饭了。” 捉妖师哭了起来,七尺的汉子,蜷缩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第80章 一夜结丹,身陷囹圄 又行一日,黄昏时分,辛九欲寻树林给慧清渡气。 朱玉晨说道:“别再渡气了,她才十七岁,虽已晋结丹境,可毕竟自身修为有限,你当心害死她。” “你不是说,凡胎可以冲到一百五十年修为吗?” “那是自己修炼的上限,你是给她渡气,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频繁渡气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上限是多少。” 辛九点头,沉思不语。 “师兄,我已然有七十年修为了,我很知足,多谢师兄。” 辛九摇头,笑了笑,他可当不起这个谢字。 实则他这样频繁给她渡气,是存着私心的。 七绝玄针的后三绝,很明显是针对仙族修炼的辅助,现下也唯有她才是合适人选。 与其说辛九是在给她渡气,不如说是在拿她试针。 “东家,我是妖身,若我一直修炼玄真门功法,是否也会像仙族一样脱胎换骨?” 朱玉晨微微皱眉:“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从未有人这样想过,更未有人试过。” 当年那个人,也是仙、妖双修,可是他嫌仙修太慢,于是以仙修为基,不断地融合妖丹,最终导致妖力太盛,失了本性。 或许,如果以仙修为主,妖修为辅,便可永保本性,亦可合仙、妖两族的优势为一身。 只是史无前例,朱玉晨也不敢妄言。 辛九还是寻了一片树林,背对着她二人,解了衣,在自己身上扎针。 第四绝造丹身,取穴皆在奇经上,但任督二脉不用,只在冲、带、阴阳维、阴阳跷,六脉上取穴。 针法以冲为主。 始一行气,但觉得气海翻腾,胸中烦闷,连忙停下。 想了想,起了针,转头看着慧清:“慧清师妹,我帮你试一下造丹身可好?” 慧清使劲摇头,她刚才看了,辛九把自己扎得跟刺猬一样,连钢针都用上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周身取穴。 他扎自己可以隔衣下针,那是因为自己能感觉到准不准。 扎她的话,就得解衣。 要说就他们两人倒也罢了,朱玉晨还在边上看着。 这绝对不行! 辛九也不勉强,穿好衣服,收拾了针包,盘膝行功。 凡事皆讲机缘,不可强求,反正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宁神之后,辛九感觉到体内的气息有些许异样,尤其是冲脉的脊柱分支,气涌盛大。 刚才便是在气冲穴上冲了一下,但所冲的方向是身前分支,难道说冲得方向不对? 应该冲脊柱分支? 辛九睁开眼,又脱了,再扎上针,双手捻着气冲穴上的两根针,向冲脉脊柱分支冲气。 这一次,整个后背感觉像着了火一样,虽然难熬,却气脉通畅,且体内的真气加快了吞噬妖力的速度。 朱玉晨和慧清都盯着他,他的后背火红,把周围都照亮了。 “玉晨姐,他没事?” “说不好。” 慧清有些纠结:“那……万一有事怎么办?” “要么疯了,要么死了,死了比疯了好。” 慧清心里不高兴,说话怎地这般凉薄。 一炷香,辛九止了气息,想了一下,再向幽门分支冲气。 结果又是胸中烦闷。 看来身前的分支最后才能冲。 于是向双腿的分支冲气,跟脊柱分支一样,感觉两条腿像着了火一样。 又一炷香,再次向幽门冲气,结果还是胸中烦闷。 难道这条分支要反着冲? 双手移到幽门穴针上,逆着冲气。 这一次,整个冲脉的气息,全部向气海会聚,妖力包裹着真气,相逆旋转,逐渐紧实。 辛九沉浸在修炼中,入定极深,五觉不醒。 却不知,他们三人已然被一群人围住了。 朱玉晨冷笑:“我就奇怪,那些捉妖师又不识得我们,却向我们投掷锁妖网,果然背后有仙族门派搞鬼。” 慧清握着断剑,站在辛九身边,眼中杀意旺盛。 围住他们的人,青一色着玄色短打,黑巾蒙面,双手各持一尺长的尖锥。 一人说话:“请三位移步。” “去何处?” “到了便知。” “若不肯呢?” “那便要得罪了。” “他正在修炼,动不得。” “抬着便是,倘若动手,只怕扰了他的心神,令他走火入魔。” 朱玉晨点了点头:“走。” 慧清诧异,这伙人拿着镇魂门的独门兵刃灭魂锥,分明就是镇魂门弟子。 区区下三门,何须惧怕他们?谅他们也扰不到辛九。 不过几日相处下来,慧清发觉他们皆是深精谋算之人,想必她另有打算,于是也便收了断剑。 镇魂门的人就地取材,做了个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将辛九架到上面,然后四个人抬起担架,也不与朱玉晨和慧清招呼,直接就走。 可见他们的目标只是辛九而已,她们二人不跟着去才好。 一队人走得飞快,天不亮便到了朝城府城门。 领头的人向城上喊话:“我等有将军令牌,开城门。” 将三人关到了一座地牢里,这队人便离开了,铁门上除了锁,还加了数道禁锢符咒。 “嘘~” 朱玉晨抢在慧清开口前阻止她:“当心隔墙有耳。” 慧清点头:“这些人居然将咱们关在地牢里,真是岂有此理!” 朱玉晨笑:“无妨,且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又一个多时辰,辛九睁开了双眼,四下里瞧了瞧,一边起针一边问道:“咱们这是在何处?” “地牢。” 辛九不再多问,穿好衣服,收拾好针包。 朱玉晨凑到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可是已然结丹了。”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辛九心中一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玉晨面露微笑,退回去靠墙坐着。 “咱们就在这儿待着?” “他们应该是找你的,你刚才未醒,所以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找他?那应该是为了淬魂丹。 朱玉晨之所以没有反抗,应该是想弄清楚原委,彻底解决麻烦。 否则今天一波劫杀,明天一波围攻,把人都能烦死。 辛九站了起来,走到铁门前,看了看门上的符咒,又转头看朱玉晨。 “那是禁锢咒,对人、仙、妖都有用,相当于是一层结界,很难破除。” 辛九点头,喊道:“来人!送酒送肉!” 第81章 两边使诈,意与君同 不多时,一名黑衣人端着食盘过来。 食盘上有一壶酒,两个酒杯,一只熏鸡,一条鲤鱼,一碗烧肉,三双筷子。 朱玉晨笑:“慧清,他们知道你不饮酒。” 慧清失笑,这也太明显了,除了本门弟子之外,也就是铜城知府朱真,知道她不饮酒。 黑衣人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 走到铁门前,看着辛九:“你杀了我也没用,即便出得了这个铁门,也去不到外面。” 辛九微微一笑,退后了几步。 黑衣人将门打开,走进来,将食盘放到地上,然后返身出去,将铁门重新锁好。 辛九看着朱玉晨:“东家,你将这只鸡撕一下。” 朱玉晨瞪眼:“伙计支使起东家来了?” “你不是好干净嘛,我撕的话,你不嫌我手脏吗?” 朱玉晨微微眯眼,伸手将鸡撕成小块,然后在辛九的衣摆上把手擦干净。 三人吃吃喝喝,一点没有坐牢的样子,反倒像在野炊一般。 吃完后,辛九将食盘放到门口,冲外面喊道:“吃完了,过来收了。” 黑衣人再次走来,将食盘取走。 “有什么事快说,我们还要赶路呢。” 黑衣人不答,端着食盘走了。 辛九在铁门上击了一掌,震得墙壁都掉了碎渣,但是铁门却纹丝不动。 “禁锢咒能吸取妖力,你还不如试着将墙壁击穿,反倒更容易些。” 辛九笑:“既然是地牢,击穿墙壁又有何用?难不成挖洞出去吗?”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总不会一直关着咱们。” 与此同时,京都朱府,有人找上门来。 “我们抓了辛九和朱玉晨,把桃妖交出来。” 朱煜冷着脸:“滚,否则,死。” 来人有些诧异,再次威胁:“你可莫要后悔,若不将桃妖交出来,明日便将朱玉晨的头颅送来!” 朱煜笑了:“好,一言为定,我明日等着你。” 来人拂袖而去。 玄垚有些疑惑:“这人好生奇怪,空口无凭,便要咱们交人,这是唱得哪出?” 朱煜答道:“不过是虚晃一枪,让咱们发急去寻人,他们便可趁虚而入。” “哦~” 玄垚恍然:“那他们是一直在外盯着,看见少主出门了,才来使诈。” 朱煜摇头,少主走了有几日了,要来使诈,未免也太迟了些。 或许少主当真被他们抓了,只不过是自愿被抓而已。 “南歌,少主回来前,你不要修炼了,寸步不离我身边。” “是。” 南歌答应一声,化回人形。 转天,一名黑衣人到了地牢铁门前:“辛九,交出淬魂丹的配方,便放你们出去,否则京都朱府,便会化为灰烬。” 辛九表情不屑,想烧朱府,那是想瞎了心了,只怕火还没点,你们就被朱煜烧成灰了。 “此事我做不得主,须向掌门玄青真君禀告。” “别拿玄真门来吓唬人,敢绑你,就不怕玄真门找后账。” 辛九笑,嘲讽他:“不怕找后账,为何以黑巾蒙面,又冒用镇魂门的独门兵刃?” 黑衣人皱眉。 辛九又说:“下三门一向同气连枝,你们这样栽赃镇魂门,只怕不用玄真门找后账,下三门就会跟你们不死不休。” 黑衣人转身走了。 慧清问:“师兄,你怎知他们不是镇魂门?” “他们蒙着脸,却明目张胆地拿着灭魂锥,如果不是栽赃,就是都得了失心疯。” 朱玉晨问:“那你觉得他们是谁?” “惊华门。” “为何?” 辛九说,惊华门询过价之后,便没再回来找,应该是觉得价格不合适。 而之后,中三门下了大定。 惊华门不会无知无觉,自然也清楚,只要给钱给材料,淬魂丹谁都可以买。 那他们想用淬魂丹收拢人心的谋划便落空了。 虽然那个捉妖师说,铜城府的事,百里追并不知情,但并不意味着惊华门也不知情。 相反的,官声太好的人,更容易被同僚排斥。 惊华门能够自降身价投靠朝廷,也便不会在乎驱妖讹诈钱财这种小事。 而且苏凛说过,符咒之力,与施咒之人的法力有直接关连。 刚才那一掌,他用了万年妖力,却没有将铁门击开,足以说明施咒者法力高深,绝不会是下三门的人。 下三门的掌门都还只是大法师,尚未达到真人境界,岂能挡住万年妖力一击? 而中三门下了大定,货还没有拿到,为何要绑他? 且中三门是绝不敢得罪上三门的。 即使不担心他这个玄真门记名弟子,也要顾虑慧清这个上清门亲传弟子。 所以,唯有惊华门,敢做这件事。 朱玉晨微笑点头:“我意与君同。” 慧清不自觉地嘟嘴,他们的心思都这般缜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朱玉晨吸了下鼻子:“火油。你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要杀人灭口了。” 辛九笑:“他们原本也没打算让咱们活着,只不过是想试试看,能否诈出淬魂丹的配方而已。” 浓烟滚滚而来。 慧清心里起急:“你俩怎么还聊啊,咱们怎么办呢?” 辛九全力一掌击在铁门上,铁门居然还是未动分毫。 辛九愕然看向朱玉晨。 朱玉晨微微眯眼,这禁锢咒,恐怕不是碧绝真人下的,而是悟华真君。 果然,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是惊华门了。 否则,总不会是玄青真君,或是玉清真君。 朱玉晨站了起来,走到铁门前,凝神聚气,双掌齐推。 轰的一声巨响,铁门飞了出去,而朱玉晨随之喷出一口鲜血。 辛九惊呆了,见她身形摇晃,忙上前扶住她。 她靠在他身上,声音低弱:“上当了,还有反噬咒,你要当心,我不能运功了。” 辛九瞬间红了双眼,脱掉外袍,扯成布条。 将她背在身上:“慧清,用布条将她绑好。” “嗯!”慧清重重答应,将朱玉晨的双腿和身子,牢牢地绑在辛九身上。 然后拔出断剑:“我来开路,咱们杀出去!” “慧清,若是不敌,你只管先走。” “那怎么成!我与你死生相托,患难与共!” “蠢货!咱们三人只要跑了一个,便都安全了!” 第82章 没有埋伏,扑朔迷离 慧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不错,只要有一人跑了,这事便败露了。 届时玄真门和上清门,都会找上惊华门,跟他们要人、算账! 牢门的左边是墙,右边堆满了柴火,浓烟从柴火的缝隙钻出来,迅速覆盖狭小的空间。 慧清用断剑劈砍柴堆,呛得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 辛九将她扯到身后,一掌击出,轰的一声,柴火大多碎成了小块,但并未被打飞移位,反而因碎成了小块,加快了火势,已然有火苗蹿了出来。 “把剑给我!” 这柴堆应该是堆满了甬道,另一头的门,不管是在上方还是侧方,必然是关着的,所以柴堆整个的体积就是这么大,不可能打飞打散。 那就只能清出一条路,走到另一头再看情况。 接过断剑,将柴火顺着一边往后扒拉。 慧清亦步亦趋地跟在辛九身后,缓慢地向前移动,依然是不住地咳嗽流泪。 甬道并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所幸门在立面上,而不是上方。 辛九又返回牢门前,将被打坏的铁门拾起来,用力甩向甬道尽头的铁门。 咣当一声,甬道的铁门被撞倒,浓烟瞬间被吸了出去。 辛九微一皱眉,将断剑交还给慧清,快步走出了甬道。 外面是一间房间,阶梯的尽头没有盖板,也没有埋伏。 现下是夜里,房间里黑着灯。 慧清小心地推开房门,看到一个不大的院子,他们所在的房间,是这个院子的厢房。 观察了片刻,走出房间,倒退着走进院中,房上也没有埋伏。 跳上房顶,看清了全貌。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两进民宅。 头一进有一间门房,两间倒座房。 二一进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中间是个院子。 “师兄,没人。” “走。” 辛九跳上房顶,朱玉晨在他耳边说道:“找间客栈,我要行功疗伤。” 寻到一家客栈,敲开门,客栈伙计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敲什么敲,三更半夜的,客满了,走走走。” 辛九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要两间上房,剩下的赏你了。” 伙计两眼放光:“爷您楼上请,我给您老烧热水去。” 到了房间,慧清帮着他把朱玉晨放到床上。 伙计在门口看着:“爷,这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要不我给您请个郎中来?” “多谢小哥,不必了,我就是郎中,烧好热水,送到隔壁房里,不要来打扰我。” “好嘞。” 伙计在外面将门关上。 “慧清,去门口守着,以防有人跟来。” “嗯。”答应一声,走出门去,将门关上。 辛九伸手解朱玉晨的衣衫。 朱玉晨微一蹙眉:“我自己行功便可。” “还是我给你治更快些。” 小半个时辰,辛九拉开门出来:“来。” 到隔壁房里,辛九将热水倒出来些:“你把热水提走,警醒些。” “嗯。” 慧清提着热水走了。 辛九擦洗过后,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琢磨。 这事现在看来,还是镇魂门干的。 虽然禁锢咒和反噬咒,不是镇魂门的修为能做到的,但同为仙族,他们完全可以向上三门求来,只说是要禁锢万年大妖便可。 他们蒙着脸,拿着灭魂锥,目的就是让人以为,他们是在有意嫁祸。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放火之后,没有埋伏,所有人都撤走了。 这明显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如果牢门无法破开,他们三人便烧死在牢里。 如若破开牢门,黑衣人也没必要搭上性命。 倘若当真是惊华门所为,那朱玉晨被反噬,正是杀他们的好时机,绝不可能撤走。 而且最重要的是,牢门下了禁锢咒,可甬道的门却没下,这便说明,他们手里的符咒,只够用在一个门上。 如果是惊华门,必然是两道门都要下咒才对。 当然,这也可能是最后的栽赃手法。 可是,折腾这一通的目的是什么? 要淬魂丹的配方?要南歌? 可是却什么手段都没有用,还管了顿饭。 辰时许,慧清在门外唤他:“师兄,玉晨姐叫你过去。” 转到隔壁,朱玉晨盘坐在床上,双眼微合。 “东家,好些了吗?” “无事了,你昨夜说,有事与我商量,何事?” 辛九将妖丹吐出。 朱玉晨愕然,他的妖丹居然是红色的妖力包裹着淡金色的真气。 慧清更是惊诧:“师兄,你也有妖丹,你不是人转妖吗?” “就是被绑前结成的。” “一夜结成丹!” 辛九点头,他也不曾想过,居然能一夜结丹。 “玉晨姐,师兄现下的修为,是否已然是结丹境了?” 朱玉晨皱眉,这个半人半妖加半仙的怪物,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现在算什么东西,是妖?还是仙?反正不是人就对了。” 辛九皱眉,怎么感觉她像是在拐着弯骂他。 辛九把妖丹吞回去:“东家,你被人种了气,应该是真气?” 朱玉晨张大了眼睛:“你莫不是想把真气融入我的妖丹?” “那样你便不难受了。” “倒是不难受了,可是,还能分得开吗?我可不能像你一样,不妖不仙。” 辛九沉默,这话也对,毕竟她的身份应该不寻常,绝不能像他这样不伦不类。 “我再给你固下气。” 朱玉晨眼神嗔恼:“不必了,我自会调理。” 辛九皱眉,真是矫情,反正昨天都看过了,今天再看一回怕啥的。 “东家,你这是讳疾忌医,你本就有伤,现下伤上加伤,还是我给你调理更好。” “你是存心不良。”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昨日无力反抗,任由他解了衣衫,至死都忘不了他当时那个眼神。 辛九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慧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让辛九给她下针,助她结丹。 可朱玉晨说他存心不良,她便不好开口了。 至少今日不好开这个口了。 “我问你,惊华门若来买淬魂丹,还卖不卖?” “卖呀。” 朱玉晨有些诧异:“还卖?” “当然要卖。” “那三下门呢?” “卖。恩怨归恩怨,生意归生意。” 第83章 途经临城,夜访兄长 慧清腹诽,真是个钱串子。 不过又一想,若是没钱,昨夜就被伙计赶走了,哪会又是烧水,又是送饭的。 钱,始终是个好东西。 至少要在这个世上走动,就离不开钱。 辛九却说,他既不是为了多挣钱,也不是海量能容。 他昨夜仔细地揣摩了整件事,最终还是认为,此事是惊华门所为,而且跟铜城府除妖的事,没有任何关联。 首先说,给他们送饭时,只送了两个酒杯,那是因为惊华门与上清门同为上三门,自然知道上清门禁酒。 再说他们装扮成镇魂门,只在一道门上下咒,又把人撤走,为得就是让辛九三人迷糊,搞不清到底是谁。 那么,要记仇的话,肯定就会针对镇魂门。 因为镇魂门是下三门,相比较起来,好得罪,没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将淬魂丹卖给镇魂门,只怕便正中惊华门的下怀,他们正好可以笼络镇魂门,甚至是最终反对玄真门。 至于说惊华门,一来不好得罪,毕竟是上三门,二来他们投靠了朝廷。 辛九等人于世间行走,或多或少都要与朝廷打交道,没必要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说,无论是谁来买淬魂丹,都卖。 而且,把地玄门的价格也调成跟其他两门一样,不在淬魂丹上使心机手段。 这便是你有千般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你再怎么出招,我不接招,我只按自己的规矩办事。 朱玉晨看着他,这家伙的心机好深呀,幸亏他是妖,幸亏他秉性不坏,且知恩图报。 否则,光是冲他这份心机,也绝不能留他活于世上! 又歇了一天,晚上掌灯以后,慧清来找辛九,红着脸说了自己的想法。 辛九也不敢有过多的表示,毕竟白天的时候,朱玉晨刚当面说过他存心不良。 所以只能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解衣上榻。” 转过天继续上路,取道临城府。 此行五百余里,用时七日,再无事端。 日落前进了城,投宿客栈。 订房时掌柜的告诫三人:“三位客官,近几日城中不太平,天黑以后不可出门。” 朱玉晨点头:“多谢掌柜。” 上了楼,进房间前,辛九问:“东家,你可是知道城中不太平,所以才投宿于此?” 朱玉晨挑着眉角一笑,进了房间,回手将房门关上。 慧清被阻在门外,有些尴尬。 “随我来,助你修炼。” 慧清脸上一红,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子时过半,听到隔壁窗子响,辛九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到朱玉晨一袭白衣,飘然落向客栈墙外。 “师兄?”慧清坐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没事,看来东家是有自己的事要办,你睡。” “咱俩换,你也躺下歇一会儿。” 辛九转回身微笑:“我不累,你好生歇息。” 慧清没说话,往床里挪了挪,翻过身面朝里,外面留出好大一块地方。 辛九笑了笑,关上窗子,走过去躺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苦拂了她一番好意。 朱玉晨来到城北一处僻静宅院。 这座宅院,门楣不大,也无牌匾,小门小户的模样。 上前轻叩院门,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何人?” “是我呀,程伯。” “哦,是小姐呀,来了来了。” 门拉开,程伯笑得眼睛都挤到了一处,长得快落到脚面的白胡须,抖成了银色的波浪。 佝偻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悲凉。 “小姐呀,你可好久没来了,跑去哪里疯耍了?” “程伯,我早就不疯耍了。” “唉,是呀是呀,我老了,糊涂了,快,快进屋。” 穿过中门,进了后院,到正房二楼,中间的房间。 “哥。” 床上斜倚着一名男子,比朱玉晨大不了几岁的模样,瘦骨嶙峋,脸颊塌陷。 但说话却中气十足:“怎么有闲来看我?” “路过临城,顺便过来瞧你。” “真是没良心,枉我以前那般疼你。” “我陪着你又有何用?又无法助你恢复,且你若当真日日见到我,不出半月,便又烦我了。” “谁要你陪?我要煜儿。” 朱玉晨叹息:“哥,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煜儿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她,你带她来让我见见也好呀。” 朱玉晨再次叹息:“既无意,何苦相见,徒生烦恼。” 两厢静默了一会儿,朱玉晨又说道:“哥,辛四平的孙子,如今在我的麾下。” 男子皱眉:“两千多年了,这羁绊还未消解吗?他是人是仙?” “是妖。” 月上中天,慧清睡熟了,她睡觉倒是老实,一动不动。 耳听隔壁有响动,朱玉晨回来了。 辛九轻轻起身,开门出来,到隔壁轻叩房门:“东家。” “乏了,莫吵我,明日还要赶路。” 辛九回到自己房间,看来她到临城,不是为了捉妖,而是为了见某个人。 而且城里不太平,很可能跟她要见的人有关系。 转天启程,辛九什么也不问,全当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慧清虽然好奇,但清楚自己是外人,连辛九都不方便问的事,她如何能问? 此后再未投宿,走了二十多天,到了伏龙山断龙口。 “东家,此处灵气极盛,不如在此修炼几日如何?” 朱玉晨一脸鄙夷地看他:“你尚不知何为灵气鼎盛。” 辛九点头,可不是嘛,他才活几年呢。 “东家说得是,但于我而言,此处灵气便算是极盛了。” “你在别的山中修炼过吗?” 辛九摇头,还真是,除了上回跟陆云飞一起,在这里修炼过一次,他还真没有在其他的山中修炼过。 “可是,大哥他也在此处修炼来着。” “他那是怀旧,苍雾山的灵气,都要比这里盛大得多,赶紧走,别耽搁时日。” 辛九叹息,苍雾山,曾经每隔几日便要去一趟的地方,如今听来,竟有些许陌生了。 “东家,你那时因何事去苍雾山?” “寻访故人。” 辛九眼神异样:“不会是我?” 朱玉晨侧目看他,随即翻了个白眼:“你算哪门子故人?不过话说回来,你满月那天,我还抱过你呢。” 第84章 虎啸龙吟,神兵认主 辛九皱紧了眉头,这话虽然没毛病,可听在心里却是格外的别扭。 慧清噗嗤一笑,见辛九瞪她,连忙收敛了笑容。 辛九闹气:“不走了,今晚我要在此处修炼。” 朱玉晨的眼中划过一抹笑意:“那你可别像上次一样,几天都不回神,我可不等你。” 辛九一脸无所谓,不等便不等,正好回京都去,出来一个月了,想煜儿了。 从东边上了伏龙山,寻了个树林,辛九盘坐行功。 渐渐宁定,耳中却突然听到虎啸龙吟之声。 一惊回神,声音又消失了。 反复几次,辛九睁开眼睛,看着朱玉晨:“东家,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朱玉晨反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虎啸龙吟之声。” 朱玉晨神色凝重:“你循着声音去找。” “我睁开眼睛就听不见了。” 朱玉晨一脸不耐烦:“谁让你去找了?用神识去找,废物。” 辛九不高兴,动不动就骂人,我又不是天生的妖,也没修炼过,我哪知道那许多道道。 再次宁定,声音又起,辛九便用神识循着声音的来处去找。 声音越发响亮,脑中映出一团金光,金光的中间,有一柄长剑。 剑长三尺,剑柄浑圆黝黑,护手向剑柄倒飞,如燕尾,剑在鞘中,不知形状,剑鞘通体黝黑,平滑无饰。 辛九回神,睁开双眼:“东家,是一柄黑剑。” 朱玉晨起身:“走,找去。” 顺着刚才神识的方向寻找,走上二、三里,辛九便坐下确认一下方向。 如此,直走了三十余里,看到一处水潭,水潭的一侧有一面山崖,有一道瀑布从崖顶落下。 辛九再次确认方向,睁开眼后说道:“应该在瀑布的后面。” “你去。” 四面无路,辛九只能脱了外衣和内里的上衣,然后跳进水潭中游过去。 慧清低声问:“玉晨姐,他为何不从崖壁上跑过去?” “他憨,做事还是凡人的想法。” 穿过瀑布,果然看到一个山洞。 走进去没几步,便看到了那柄黑剑,连同剑鞘一起,竖直插在地面的岩石中。 辛九上前握住剑鞘,想将它从岩石里拔出来。 可加了几回力,黑剑皆是纹丝不动,直到使出全力,也未能将黑剑拔出来。 游回岸边:“东家,确有一柄黑剑,连着鞘插在岩石里,可是我拔不出来,不仅是不能从岩石里拔出来,连剑也无法拔出鞘。” 朱玉晨皱眉,以他的妖力都不能将剑拔出,只能证明此剑是仙族神兵。 神兵认主,非主人无法撼动。 可仙族神兵,为何会与他感应呢? 且上一次他在此处修炼,为何没有感应? 朱玉晨将目光投向慧清,上次没有仙族人。 “慧清,你去试试。” “嗯。”慧清答应一声,飘身而起,踏水而过,至崖壁前,斜着身子,脚踩崖壁,跑进了瀑布中。 “哎?哎?” 辛九指着瀑布方向,用质问的目光看着朱玉晨。 “你自己憨,我还能事事皆要教你吗?” 辛九气往上冲:“不就是解了你的衣衫嘛,那也是为了给你疗伤,情非得已。” “哼。”朱玉晨眼色鄙夷地看着他。 “是,我确是动了邪念,可那也是因你的身子格外诱人,我才会……” 朱玉晨瞬间涨红了脸,甩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登徒子!” 嗡的一声,山洞里响起龙吟之声,随即慧清从瀑布里飞了出来,踏水而回。 剑已出鞘,通体黝黑,没有半点纹饰,亦无光泽,却说不出的寒气逼人,摄人心魄。 慧清满脸喜色,一是此剑认她为主,二是握着此剑,竟觉体内气息澎湃,端的是个宝物! 但看向辛九后,慧清眼眸一滞:“师兄,你的脸?” 辛九往水面上照了一下,左脸五个指印,这一巴掌够狠的。 朱玉晨翻了个白眼,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慧清咬住了嘴唇,本来满心欢喜,可看他二人这般模样,只能硬生生把兴奋的心绪压下去。 返回断龙口,辛九继续行功修炼。 朱玉晨坐在火堆前,一点一点地折着手里的树枝,眼睛盯着火堆出神。 慧清抱着两柄剑,将脸枕在剑鞘上,同样看着火堆发呆。 月上中天,朱玉晨问:“你为何不练功?” “陪着你呀。” 朱玉晨静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也是,你们翠清山的灵气,不知要比此处盛大几十倍,你自是瞧不上这凡间山川的灵气。” 慧清嘟了下嘴:“那也比不上玄真门的五真峰呀。” 朱玉晨笑了笑,没说话。 仙山灵气不同于凡间山川。 凡间山川是天精地灵所聚,而仙山灵气,虽也聚集天精地灵,但更重要的,是修炼者的整体灵气强弱。 当初灵气最鼎盛的仙山,是惊华门所在的琼华山,后来一场巨变,惊华门人才凋敝,连琼华山的灵气也变弱了。 “玉晨姐,我听师父说,这伏龙山,原本是连接三座仙山的通道,后来被一名凡人方士斩断了气脉,通道也便毁了。” 朱玉晨浅浅一笑,点了下头。 “为何不阻止那名方士?不仅断了登仙的通道,也毁了凡间最盛大的灵气。” “不知,那是你们仙族的事,我是妖族。” 沉默良久,慧清突然说道:“我觉得,上三门是故意的,否则仅凭一个凡人方士,有何本事能斩断登仙气脉,他的命数也扛不住。” 朱玉晨眼皮一翻:“这话你还同谁讲过?” 慧清摇头:“今日是头一次将这些话说出来。” “往后再不要说这种话,诋毁师门,罪同欺师灭祖,且人心之险恶,远胜洪水猛兽。” 慧清沉默着点头,瞧她这副样子,恐怕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斩断了登仙通道,毁了伏龙山灵气,既能断绝其他六门觊觎仙山,也能破坏妖族修炼之地。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实为高明,却颇为不耻。 “玉晨姐,你识得这柄黑剑吗?” 朱玉晨摇头:“不识,不知是哪位仙族高人的遗物,对了,尚未恭喜你,神兵认主,你更上层楼了。” 慧清笑:“你为何打师兄?” “他嘴欠,找打。” 第85章 今非昔比,小镇酒肆 慧清嘟了嘟嘴,小声嘀咕:“那也无须打得那般重。” 朱玉晨嗤笑:“你一个仙族,倒来心疼妖族,让你师父知道了,还不得打你?” 慧清脸上发烧:“哪有?我随口说说而已。” “你心疼他也没用,他只喜欢煜儿。” 慧清看着她:“玉晨姐,我倒觉得,他更喜欢你。” 朱玉晨皱眉:“小丫头懂什么,少嚼舌头根子。” “你受伤的时候,他急得眼都红了。” “他是妖,眼红是发怒,你被人堵着烧,你不生气啊?” 慧清摇头,才不是那么简单,他当时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朱玉晨岔开话题:“你们上清门是从何时开始禁酒的?我记得以前你们不禁酒的。” “不知,从我记事起,门规便是不得饮酒。” 天还未亮,辛九便已回神,此番再吸取灵气,完全没有了上次那种畅快的感觉,或许因为他的玄真门功法,比之上次要强了许多的缘故。 朱玉晨倚在树上,望着天空。 慧清枕着她的腿,抱着两柄剑,睡得很是安稳。 “她怎会如此贪睡,夜夜睡得这般沉。” “她名为仙族,实为凡人,尚未脱胎换骨,虽有修为,却改不了凡胎的习性。” “仙族人娶亲生子吗?” “当然,否则如何延续血脉?若非如此,这数万年来,仙族早便绝种了。” “你给我讲讲,我爷爷的事可好?” “你爷爷的事,我如何知晓?一介凡人,凑巧救了我兄长而已。” 辛九看着她,一脸的狐疑。 她分明在扯谎,就凭她的本事,能击开下了禁锢咒的铁门,那她兄长的妖力也不会弱。 就算是他爷爷年轻时救过她兄长,可那最多也就是往前推五、六十年。 一介凡人,如何救一个大妖? “东家,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掌击铁门时,没有被反噬咒所伤?” “因为你妖力不足,没有击破禁锢咒,所以反噬咒也未生效。” 辛九点头,跟他猜得一样。 “你……好些了吗?” 朱玉晨瞪他,板着脸。 “你瞧你,我就问你好些了吗,你又想什么呢?到底是我存心不良,还是你心猿意马?” “你再说!” 朱玉晨捡起一小段树枝丢向辛九。 劲风扑面,辛九连忙歪头躲闪。 嗖的一声,树枝贴着脸颊飞过,劲风刮得脸生疼。 “你疯了!这要是打中,还不把脸打个洞?” 朱玉晨翻了个白眼,又抬头望天。 居然被他躲开了,虽然他的妖力没有再提升,可是因为结了丹,妖力的强度,还有与身体的结合性,都远超从前。 如今的他,才是真正拥有两万年妖力的大妖。 “你那夜,为何去寻我问诊?” “找个借口瞧瞧你,若是你当时便失了本性,便将你除掉,免留祸害。” 辛九哂笑,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夜她的一颦一笑,皆是在试探他而已。 待到慧清醒来,三人继续上路。 此间离赤峰山已然不远,行三日,便到了赤峰山左近的赤焰镇。 此镇因赤峰山得名,原本这里是一处沼泽,后因赤峰山喷发,岩浆覆盖了沼泽,烧毁了方圆五十里的杂草树木,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才建了此镇。 此镇建成也不过一百多年,居民也不多,统共只有三百多户人家,过半数人家皆是从别处逃难至此。 镇上没有客栈,因少有外人来,也无餐馆,只有一间酒肆。 铺面不大,五张桌子,一个柜台,掌柜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穿得干练,精神头十足,长相虽不明艳,却也颇有韵味。 见三人进来,立刻脆声招呼:“三位客官随便坐,小店有老酒熏肉,价钱合理,童叟无欺。” 朱玉晨微笑,就近坐了下来:“两壶酒,一壶茶,三斤熏肉。” “现钱三百五十文,烦劳客官先结。” 朱玉晨笑,倒是有趣,没吃东西先要钱,这是被赊账赊怕了?还是被吃白食的吃穷了? 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瞧我这眼拙,不知仙家到此,多有怠慢了。” 朱玉晨看她:“你怎知我是仙家?” “瞧您说的,您这银子是从百宝囊里拿出来的,若非仙家,岂会有此等宝物。” 朱玉晨颇为意外:“你竟识得百宝囊?” “不是跟您吹,奴家识得的宝物可多着呢,我这小店,全指着您这样,来赤峰山捉妖的仙家活着呢。” 慧清说道:“我饿。” “好好好,瞧我这嘴,没个把门的,一唠叨起来便没完没了,这就给三位上仙取酒食来。” 掌柜进了后厨,一阵叮叮咣咣,端出三盘切好的熏肉,又拿了酒和茶。 “三位上仙慢用。” 慧清取了筷子,夹了肉便送进嘴里,瞬间两眼放光:“好香啊!” 辛九一愣,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诧异道:“肉?” 慧清又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含混着说道:“是肉啊,什么肉?怎地如此香?” 掌柜一笑,看着朱玉晨:“上仙,可要租住房舍?我们这镇上没有客栈,奴家家里有闲置的房屋,尚算整洁。” “这锭银子能住多久?” “哎呀!” 掌柜一把将银子抓起来:“住个年的不成问题!” “住不了那么久,最多十日,银子你拿着,我有些话想请教,还望掌柜的据实以告。” “上仙请说,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这店,除了仙家,还有旁人来吗?” “有啊,山里的妖也来,他们也爱喝酒吃肉,但他们没钱,便用法宝换。” “用法宝换?” “对呀,仙家去捉妖,打不过妖,被妖杀了,法宝也就归了妖,妖便拿来换酒换肉。” 朱玉晨失笑:“如此说来,你这店还售卖法宝喽?” “那倒不是,法宝通常都要认主,卖不上什么价钱,我都是让仙家本门的人拿钱赎回去。” 朱玉晨点头:“掌柜生财有道啊。” 掌柜笑颜如花:“上仙取笑了,您先用饭,稍后我带三位去住处。” 掌柜回了柜台里面。 辛九问:“你还要租房子住?” “此山可不比苍雾山,在此山中过夜,太过凶险,还是回镇上稳妥些。” 第86章 献祭魔狼,以她作饵 辛九很是诧异,朱玉晨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师哥~” 慧清满面潮红,眼神迷离,笑容妩媚,痴痴地看着他。 辛九皱眉,一眼没看住,她竟将一盘子肉都吃了下去,这是中毒过深,怕是迷了神智。 “师妹,你中毒了,运功便可化解。” “嗯。”慧清答应,却仍是痴痴地看着他。 朱玉晨笑:“幻、欲之像,最是难解,由她去。” 吃过饭,跟着掌柜到了一处民宅,两间正房,一间西厢房,院子不大,确是极为干净。 “三位上仙,小店辰时开门,亥时关门,若要吃喝,自去便是。” 朱玉晨点头:“知道了,多谢掌柜。” 掌柜走了,朱玉晨进了东正房,而慧清却拉着辛九的胳膊,跟着他往厢房走。 辛九停步:“慧清,你去西正房。” 慧清摇头,笑容妩媚,将他的胳膊抱在了怀里。 辛九叹气:“你中毒了。” “嗯。”慧清点头,却不放手。 辛九领着她进了西正房。 刚一进屋,慧清便搂住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尖要亲他。 “别急,先解衣上榻。” “嗯。” 慧清答应,娇羞不胜,由着他给解了衣,躺到床上,然后关元穴上被扎了一针。 顿法入气,慧清眼眸一亮,随即双手捂脸:“师兄,我好了,你回去歇息。” “驱了毒后,自己将针拔掉。” 直到天黑,慧清连点动静都没有,屋里也没掌灯。 朱玉晨也没有出来过。 辛九便安稳地睡了一宿。 次日天明,朱玉晨在院中唤道:“都出来,进山了。” 两人出来,慧清低着头,把金针递向辛九,一声不吭。 辛九接过金针,打开药箱,收进针包里:“东家,我还背着药箱吗?” “不怕丢就放屋里。” “那我还是背着。” 朱玉晨看慧清,一手握着一柄剑。 “把断剑给我,我替你收着,回京都后再给你。” 慧清依然低着头,将断剑递给她:“多谢玉晨姐。” 镇子距山脚下五十余里,朱玉晨不再闲庭信步,三人只用了一刻钟,便到了山脚下。 慧清微微有些气喘,看来法力高低,跟身体的承受能力没多大关系,凡胎就是不行。 朱玉晨抬起头,闭上眼睛,深长地吸气。 辛九问她:“东家,你要在这修炼呀?” “蠢货,我在闻血腥气,否则这么大一座山,去哪里找恶妖?” 辛九嗤了一声,不骂人能死? 学着她的样子,抬起头,深长的吸气,果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但却辨不清方向。 “走。” 朱玉晨动步,二人跟上。 入山十余里,前方出现一具尸体,已然被啃食得残缺不全,身上没有衣物。 辛九奇怪,无论是被妖所杀,还是被野兽袭击,怎会不着片缕? 上前查看,是一名女子,虽然头没了,但是从肌肤骨肉来看,还很年轻。 看到朱玉晨脸色凝重,辛九知道此事蹊跷。 “东家,你可是知道,或是想到了什么?” “还有血腥气,比这里重许多,去看看。” 再行不足五里,骇然看到一大片尸体,皆是不着片缕,被野兽啃食。 “东家,怎会皆是年轻女子?” 朱玉晨眯起眼睛,语气沉重:“因为男子要打仗,只能用女子献祭。” 慧清问:“献祭?给谁献祭?” “魔狼,一种懂人言,却不化形的巨型狼。” 辛九心里一动:“是北方虺族?” 朱玉晨不答,虽然辛九的猜测很合理,但没有证据,她不好下定论。 单凭这些尸骸,无法确定这些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慧清问:“为什么要给魔狼献祭?还用这么多人一同献祭,这……得有几百人?有什么好处?” 朱玉晨回答:“打仗,无论是攻城还是破阵,有魔狼助战,所向披靡。” 辛九诧异:“不是说,妖族禁止参与人族征伐吗?” “魔狼不算妖族,只是懂人言的兽,而且也几乎没有妖力,只是体型巨大,行动迅速而已,但是对于人族来讲,它们跟妖也差不太多。” “要不要警告边军?” 朱玉晨摇头:“这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还是去找恶妖。” 辛九有些纠结,但她说得也对,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是妖。 慧清面色坦然,跟着朱玉晨便走。 自幼师父便教她,人族之事皆为天理命数,不可横加干涉,否则只会违逆天意,引发更大的灾难。 又行数里,看到一具仙门弟子的尸体,穿着衣服,俯卧在地,身边没有兵刃,也无任何法宝。 慧清盯着尸体的服饰:“应该是惊华门的弟子。” 再一抬头,朱玉晨和辛九都不见了。 慧清一阵心慌,呼喊道:“师兄!玉晨姐?” 无人回应,慧清扁了下嘴,随即忍住,他们不会丢下她的,只是让她当诱饵罢了。 稳了稳神,向前走去。 远处,朱玉晨用左臂勒着辛九的脖子,用右手捂着他的嘴。 在他耳边细声说道:“让妖杀了她,上清门只要一验伤,自不会寻你麻烦,往后也不敢再派人盯着你,可好?” 辛九斜眼瞪她,闷声说道:“她一口一个玉晨姐叫你,你还真是妖心妖肺。” 朱玉晨松开了手:“我帮过你了,来日可别后悔。” 辛九皱眉:“此话何意?” 朱玉晨抬手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辛九嗤了一声,懒得理她,神神叨叨的。 慧清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徘徊。 虽然知道朱玉晨和辛九就在左近,可是一点他们的气息也感知不到。 他们……应该在左近? “师兄!” 还是忍不住,喊声中已然有了些许委屈。 要她当诱饵也不是不行,好歹说一声呀,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到底是让她当诱饵,还是把她丢下了呀? “师兄!” 第二声喊,已然略带了哭腔。 辛九刚一皱眉,又被朱玉晨勒住脖子,捂住嘴。 “你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她又没危险,别妨碍我捉妖,否则对你不客气!” “咱们离得是不是太远了?万一有妖突袭,来得及救援吗?” “除非一击必杀,否则肯定来得及。” 辛九瞪大了眼睛:“那要是一击必杀呢?” 第87章 恼羞成怒,心里委屈 朱玉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喽,谁叫她师父派她来盯着你呢,她本可以不用跟着咱们来,安安生生地在上清门修炼。” 辛九不语,她这话说得,的确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是,每当她这样说话的时候,都觉得她这人天性凉薄,不可深交。 “师哥~” 慧清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啜泣起来:“你怎么也不答应我一声?你当真把我丢下了吗?” “师妹,你在叫我吗?” 慧清连忙回身,看到一个公子装扮的妖,笑嘻嘻地盯着她看。 铮的一声,黑剑出鞘,扑身刺向那妖。 那妖飘身而退,脸上依然笑嘻嘻的。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师哥来陪你嘛。” 一连三剑,剑气汹涌,却皆被那妖避过。 “清灵剑法,原来是上清门弟子,难怪长得如此灵秀可人。” 慧清也不搭话,一剑快过一剑,调运法力,剑气越来越强。 那妖皱眉:“咦?这倒奇了,瞧你不过十几岁模样,竟有如此修为……你是如何修炼的?” 慧清一连攻了二十三剑,却每一剑都落了空,不免动了火气,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跟着师父除妖时,偶尔会看到师父这样做。 她问过师父,为何要这样做。 师父告诉她,舌尖血阳气极重,妖属阴,将舌尖血喷到剑上,对妖能造成更大的伤害,可以扭转局面。 只是师父却没有告诉她,打不过和根本打不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哈哈!师妹,你这是何苦呢?你连碰都碰不着我,喷上舌尖血又有何用?” 慧清快要气哭了,都打这么半天了,怎么也没人出来帮她? 难道当真是把她丢在这里了吗? 两道人影闪过,辛九站在了那妖的身后,而朱玉晨握住了慧清的手腕。 剑尖离那妖的心口,只有一毫。 那妖身体僵直地站着,大张着双眼,满脸惊恐:“谁?谁在我身后?谁把我定住了?用什么定住的?” 辛九转到了他面前:“她打不过你,都咬了舌尖了,你还缠着她,你想怎样?” “你是谁?” “我是她师哥。” “误会!我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怕她被恶妖盯上,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话。” 辛九冷笑:“不给你机会说话?你说的话可不少啊,但没一句是解释身份,只是一味地调戏她。” 那妖一脸尴尬:“兄台,你这师妹灵秀可人,你我皆为男子,当知晓怜香惜玉之情,你说是?” 辛九看朱玉晨。 朱玉晨训斥慧清:“让你作饵,你倒好,先动上手了,你说,这叫我如何做?你先动了手,人家即便打死你,也是应当应分的。” 那妖连忙说道:“这位兄台所言甚是!” 慧清低着头,舌尖也疼,心里也委屈,眼泪嗒嗒地往下掉。 辛九问那妖:“问你个事,那边有一大片尸体,是怎么回事?” “那是北方虺族献祭魔狼,不是妖干的,妖是不会那么干的,太浪费了。” 辛九又看朱玉晨。 朱玉晨走近了两步:“丘,你可知道哪里有恶妖?那种随意杀人,夺取凡人精气精血的妖。” 丘上下打量她:“兄台好眼力,竟能看出我是丘。” “少废话,你久居山中,必然知道恶妖所在,指引我捉了恶妖,便饶你性命。” “好,你解开我,我带你去。” 朱玉晨向辛九扬了下头,辛九将丘后背上的钢针拔了出来。 钢针始一拔出,丘倏然远去:“哈哈!后会……哎呀!” 丘脸朝下扑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辛九走到他身边,将钢针再次扎进他后背,然后拖着他一条腿,将他拖了回来。 好一会儿,丘才停止了抽搐,但却又不能动了。 “兄台,误会,误会,我方才只是开个小玩笑。” 朱玉晨掏出一支小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 “给他服下去。” 辛九将丘拎起来,让他站好,拿过药丸塞进他嘴里,然后用手指在他咽喉上捋了两下,丘不自觉地吞咽,将药丸吞了下去。 “哎呀!你们给我吃了什么?啊?吃了什么呀?” “腐丹丸。” “那是啥东西?” “就是腐坏你妖丹的药丸呀。” “什么!”丘大惊失色:“这位兄台,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苦这般害我?” 朱玉晨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给你吃的分量不大,你若老老实实,待我捉了恶妖之后,自会帮你化解。” “若你想跑,也由着你,只是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你的妖丹便会被腐化干净,你便也回复本来面目了。” 辛九将他后背的针取出。 丘背着手摸。 “不用摸,就这一支针,只不过,我扎得是筋缩,且注了气,所以你才会抽搐。” 丘噗通跪下,扬着脸看着朱玉晨:“上仙呢!我还要在山里混日子,我不能出卖妖啊!出卖同族,见者皆可诛之呀!” 朱玉晨放出了妖气。 辛九也放出了妖气。 丘瞪大了眼睛,指着慧清:“她?她不是上清门的弟子吗?你们?你们怎会是妖?” 又扬脸看着辛九:“你不是他师哥吗?你也是上清门的?” “问那么多,是活腻了吗?带我们去找恶妖。” “你们也是妖,你们找恶妖做甚?捉妖?” 朱玉晨微微眯眼:“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知道了以后,就得死。” “不用!不用告诉我!大王,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恶妖。” 丘头前带路,朱玉晨紧跟其后,防其逃窜。 辛九坠后一段路,等着慧清跟上来,问她:“还委屈呢?” 慧清不理他,绕开他往前走。 辛九有些纠结。 不哄她,小姑娘家家的,从辛师兄,到师兄,再到师哥,越叫越近热,把他当个体己人。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意难能可贵。 可哄她,又怕她误会,觉得是对她有意思,心疼她受了委屈。 这个尺度,不太好把握。 怪就怪朱玉晨,主意是她出的,事情是她办的。 然后事情搞砸了,又不闻不问,好像什么都是应该的一样。 第88章 无心之语,谨言慎行 “咳!”辛九清了清嗓子:“慧清,你是上清门亲传弟子,应该沉稳干练,且……” 慧清转回身瞪着他,眼泪汪汪。 辛九哂笑,低声说道:“我是被东家抓走的,我都没反应过来,她还勒我脖子,捂我嘴,不让我出声,你瞧……” 辛九指着自己的脖子:“应该尚有印记?” 慧清扁了嘴,眼泪掉了下来。 辛九近前一步,轻声说道:“你是仙族,我们是妖,你怕我们将你丢下,任由恶妖将你杀死,所以才心中恐惧,乱了方寸。” 慧清只哭,不说话。 实则辛九所言,句句是她心中所想。 可若是承认,那便是不信任他。 他为她渡气,助她结丹。 而她从辛道友一路改口叫到师哥。 如今稍有点事便不信任他,那自己岂不成了笑话? “我若是你,也会有此想,人心隔肚皮,不到水落石出,终究无法确实,所以,我懂你心中所想,自也知你心中顾虑。” 说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追向朱玉晨。 慧清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实则辛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反正就是把这事抹过去就完了。 走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向晚。 朱玉晨冷声问道:“到底在何处?你莫不是带着我们绕圈子呢?” “大王呀,小的怎敢?就快到了。” 朱玉晨停住脚步:“在遇见你处,往东南二里,便有一名仙族子弟的尸身,你带着我们向北走了两个时辰,分明是在诓我,既然你不畏死,我便成全你。” 丘转身便跑。 朱玉晨身形一闪,已然挡在了他的前面。 丘凶相毕露,双手化成利爪,抓向朱玉晨前胸。 朱玉晨上身后仰,右腿提起,一脚踢在他中腹,将他踢上了空中。 这一脚用力极猛,踢得他尖声惨叫,飞起十数丈高。 朱玉晨微一矮身蓄力,纵身而起,跃到丘的上方,一脚踹在他隆起的背上。 丘如流星坠地,嘭的一声响,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朱玉晨随即便落到了他身边,一脚踏上他的背心:“我就知道是你,那名仙族子弟就是被你的利爪割破了喉咙。” “他要杀我!我不能杀他吗?你也是妖!如若他要杀你,难道你就让他杀吗?” “死无对证,你想怎样说都可以,你故意调戏慧清,只怕是存着歪心邪念,不想让她死得太痛快?” 慧清满面羞红,抻出黑剑就要上前,被辛九握住手腕:“稍安勿躁。” “我没有!她活得好好的,连根寒毛都没少,你这是欲加之罪!” “好,就当你说得有理,我来问你,那名仙族子弟的配剑和法宝呢?” 丘两眼乱转:“不知。” “不知?”朱玉晨脚上用力。 丘放声惨叫:“给你!给你!在我怀中!” 朱玉晨挪开脚:“起来。” 丘爬起来,满眼怨愤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双爪化回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袋。 慧清瞪大了眼睛:“百宝囊!” 朱玉晨一把抢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目光一寒:“还有。” “没了!” “辛九,搜他身!” “哎?”丘往后躲:“别这样啊!真没……” 辛九一针刺进他鸠尾穴。 丘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头也耷拉了下来:“你们……真不是个妖。” 辛九在他身上摸出一个小木盒,檀木雕花,金线嵌边,打开后,里面是三颗妖丹。 朱玉晨说道:“给我。” 辛九递给她,她将百宝囊顺手便放在了辛九手里。 辛九心中一喜:“东家,这百宝囊给我?” “是啊,我已经有一个了,要那么多也无用,你拿着用。” 辛九分外惊喜,连道谢都忘了,打开百宝囊,看到袋子里有一团紫气,氤氲盘旋,旋涡的中心,有一柄极小的剑。 “东家,我如何将里面的物什取出?” “伸手进去,心有所念即可。” 辛九伸手进去,心中想着那柄小剑,便觉手中有了东西,手离开袋口,小剑瞬间成了长剑。 “好宝贝!” 辛九喜笑颜开。 慧清两眼放光:“玉晨姐,你怎知他有百宝囊?” 朱玉晨淡然一笑:“那名仙族子弟刚死不久,身上却没有任何物件,尤其没有配剑,而他也没拿着剑,必是有能够容纳长剑的宝物。” “那你怎知还有妖丹?” “刚才我看到百宝囊里的剑,闻到上面有血腥气,必然是斩杀过妖不久,而这只丘有近万年道行,才能杀了那名仙族子弟,他必然是想将妖丹留下。” “哦~”慧清恍然:“那他会拿百宝囊去换酒吗?你说掌柜那里,会不会还有百宝囊?” 朱玉晨和辛九同时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她。 慧清愣住,怎么了? 朱玉晨叹了口气,取出钢管和血壶。 辛九将丘的妖丹提了出来。 “你们为何还要杀我?” “抱歉,我师妹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听到了,你不死,必会迁怒于镇上酒肆的掌柜。” 慧清猛然醒悟,他二人说了那么多话,却只字未提镇上的事。 即便是询问法宝,也只是用刑逼问,而不说是从酒肆听说的。 “我不会的,那婆娘向来口无遮拦,见谁都说这些事。” 朱玉晨神色冰冷:“她或许见谁都说,但我们抢了你的法宝,你又无计可施,必会迁怒于她。” 从烧尸到磨骨,慧清蹲坐在一旁,黯然神伤。 只因她无意的一句话,便断送了丘的性命,虽然是妖,可如果不是她乱说话,他可能就不用死。 除妖和因她而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别磨了,天色不早了,带回去磨。” “好。” 辛九答应一声,将白骨拾进药箱,再放入百宝囊。 朱玉晨给他使了个眼色。 辛九走到慧清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所谓谨言慎行,便是这般道理,经一事而长一智,你还小,很多事尚需历练,且他未必便是好妖,真是好妖,也不至调戏于你,走。” 经他这样一说,慧清的心情好了许多。 回镇的途中,慧清问:“玉晨姐,明日还来吗?” 朱玉晨笑:“来呀,此山如同一座聚宝盆,既然来了,自然要多寻些宝物才好回去。” 第89章 狭路相逢,好不尴尬 慧清迟疑了一下:“嗯……再有百宝囊,能给我吗?” “你不怕麻烦吗?” “麻烦?有何麻烦?” 朱玉晨笑:“要知道,凡是仙族法宝,皆是妖杀人夺来,你可是仙族弟子,万一被人看到你携带别人的宝物,争论起来,岂不麻烦?” 慧清皱眉:“妖杀人夺宝,我杀妖夺宝,有何不可?” “确无不可,但无有人证,你如何自证清白?” “那……”慧清一时语塞,扭脸看着辛九:“那师哥便不怕麻烦吗?” 辛九嗤笑一声:“我是妖,仅这身份,便是至死难脱的麻烦,还管那许多?你却不同,你是仙门亲传弟子,声名重过性命。” 慧清心里一阵隐痛,险些都要忘了,他是妖啊。 朱玉晨又说道:“你前程远大,想要法宝,来日你师门自会给你炼制,何须趟这浑水,自寻烦恼。” 回到住处,已经是戌时末,三人刚擦洗完,便听见有人叩门,掌柜在院外唤道:“三位仙长回来了吗?” 辛九拉门出来,开了院门。 掌柜陪着笑脸先说话:“三位仙长一整日都不见人影,我这拿着银钱,心里不踏实,给三位仙长备了些酒肉,还热着。” 辛九接过食盒:“劳你费心了,我们不是每餐必食,往后不必劳烦了,若是饿了,自去酒肆便是。” “是了是了,那仙长歇息,我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辛九笑了笑,她哪是惦记他们吃没吃饭,只是来看看,他们能否活着回来,好算计着将院子租给下一家。 拎着食盒到正房门口:“东家,吃吗?” “去你房里吃,免得将我房中弄得满是酒肉之气。” 辛九翻白眼,就你事儿多。 “慧清,来吃饭了。” “哦!”慧清应声拉门出来。 她早就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人家俩人一整天连口水都不喝,她若总是嚷饿,太过丢脸了。 到辛九房中坐下,看着他从食盘里把酒肉拿出来。 慧清伸着脖子往食盒里看了一眼:“只有肉啊?” 辛九笑,慧清唬起脸:“你不许笑!” 辛九笑意更浓,拈起块肉放进嘴里:“不是肉的肉,是羊肉。” 慧清舔了下嘴唇,扭头看着屋外:“玉晨姐,吃饭了!” “嚷什么,你饿了便先吃,我喝酒便好。” 慧清抄起筷子,一通风卷残云。 辛九看着她:“真是抱歉,忘了你需进食,往后饿了便说,无需忍耐。” 慧清脸上微微一红,点了下头:“嗯。” 转过天,三人又进山,换了个方向,避免那些献祭的尸首扰乱嗅觉。 行二十余里,听到打斗声,三人加快了脚步。 两名身穿青衣的小道士,与一个体型硕大的妖在缠斗。 那妖身高丈许,身粗合四人展臂围抱,全身肌肉发达,未穿衣物,只裹着一块兜裆布,想是没有合适的衣物可穿。 而那两名青衣小道,已经浑身脏污,衣衫凌乱,连发髻都散了。 两名小道虽法力不高,配合却很默契,一人诱敌,另一人必攻敌,一人受袭,另一人必救援。 只是可惜,他二人的剑斩在巨妖身上,如遇铁石,不起丝毫作用。 朱玉晨看辛九:“如何?这个定得住吗?” 辛九手腕一震,钢针在手,身形一闪,便到了巨妖身侧,持针刺向他的环跳穴。 然而,针没有刺进去。 巨妖回身挥臂,蒲扇大的手掌扫向辛九。 辛九急退,再一闪身,又到了近前,依然刺他环跳穴,这一次调动了六成妖力。 针入穴,巨妖狂吼一声,伸手要去捏那支钢针。 辛九纵身而起,又一针刺向他手臂上的三阳洛。 巨妖狂吼着单腿后跳,辛九身如旋风,又转到了他另一侧,同样是环跳一针,三阳络一针。 巨妖四肢迟钝,向后坐倒。 两名青衣小道呆在当地,皆用崇敬且畏惧的目光看着辛九。 慧清笑眯眯地称赞:“师哥好厉害!” 朱玉晨嗤了一声:“那巨妖,不足三千年道行,只是生得健壮而已。” 慧清嘟嘴,那也很厉害了。 巨妖喘着粗气,声如奔雷:“你们以多欺少!我不服!” “管你服不服!” 一名小道举剑便刺。 辛九弹出一道指风,将他的剑打偏,带着他整个人转了一圈。 另一名小道剑交左手,向辛九起手:“尊长,为何不杀此妖?” “先不忙杀,我有话要问,你二人因何与他缠斗?” 小道答道:“在下静虚门外门弟子陆成,这位是我师弟姜风。” 姜风剑交左手,向辛九起手:“见过尊长。” 辛九拱手还礼:“不敢当。” 陆成又说:“我二人进山采药,路遇此妖,欲除之,只可叹我二人道行太浅,胜他不过。” 朱玉晨走了过来:“静虚门不是在苍城府左近吗?你二人怎会跑来此处采药?” 姜风摇头叹气:“皆因那该死的辛九!” 陆成接口道:“不错,原本是余家炼制淬魂丹,我静虚门只需花些银钱便可买到,现下那个杀千刀的辛九,除了银钱,竟还要许多药材,我门中弟子皆外出采药,苍雾山已是人满为患,我二人便往这里来了。” 朱玉晨忍着笑,慧清却是眼望辛九,抬手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陆成和姜风看着慧清,一时竟有些呆了。 朱玉晨又问:“是你二人先向此妖挑衅?” 二人回神,陆成皱着眉头说道:“尊长此言差矣,何谓挑衅?除妖卫道,原就是我辈修行之人的本分。” 朱玉晨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陆成又说道:“未敢请教三位尊长名号?” 朱玉晨看着辛九,已然是忍俊不禁:“你说。” “哈哈哈哈……”慧清笑得清脆畅快,眼泪都掉了出来。 辛九哂笑,拱手说道:“在下便是该死,又杀千刀的辛九。” 陆、姜二人好不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四下里踅摸了片刻,才看向辛九,但目光一触又迅速移开。 朱玉晨也是笑意满盈:“二位,非是我看轻你们,你们静虚门本就是中三门,二位又是外门弟子,实不该来此山采药,还是速速离去。” 第90章 玄石针具,白首苍髯 陆成脸上有些挂不住:“敢问尊长名号。” 朱玉晨向慧清使了个眼色。 慧清上前一步,傲然说道:“上清门,妙清真人座下亲传弟子,慧清。” 陆、姜二人的神色,既憋屈又失望。 憋屈的是,人家是上清门弟子。 失望的是,人家是上清门弟子。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起手:“多谢搭救,告辞。” 二人消失在视野里,巨妖才又一次开口说话:“你们要将我怎样?” 辛九看朱玉晨。 朱玉晨说道:“不怎样,放你走。” 辛九将他四肢上的钢针取了下来。 巨妖坐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辛九。 过了一会儿,双手猛然握拳,同时在地上一锤,整个人站了起来:“再来!” 辛九骤然放出妖气。 巨妖倒退了三大步,噗通跪倒,叩头道:“大王恕罪,小的道行太浅,不识大王真身,还请大王宽谅。” “走,往后恐多有仙族入山采药,或是寻妖,你道行尚浅,自己当心些。” 巨妖抬头看辛九:“大王,稍等片刻,一定等小的回来!” 说完起身,兔起凫举,转瞬没了踪影。 慧清说道:“好快的身法,他若想躲开那两人,该是极为容易。” 朱玉晨说道:“妖多有傲骨,被人挑衅,鲜有避战者,更何况他体型巨大,力气十足,虽道行尚浅,却足可一战。” 等不到一炷香,巨妖回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撒到辛九脚前。 “大王,这是小的一点心意,敬奉大王。” 辛九失笑,看着眼前这堆东西,有宝剑、扇子、拂尘、短刀、方印、荷包…… 目光停在了一个小包上,看形状,应该是个针包。 俯身拾起来,解开绑带展开,果然是一套针具,且足足有四十九支针。 每支针皆是通体乌黑发亮,捻在手中沉甸甸的,却又细如发丝。 “东家,可识得此物?” “玄石,上古奇石,竟能做成针灸所用针具,也是煞费苦心了。” 转而问巨妖:“凭你的妖力,能杀掉持有此物之人?” 巨妖摇头:“回大王的话,这个不是夺来的,是在山洞里拾的,因其极为锋利,小的才留了下来。” “极为锋利?” 巨妖小心翼翼地伸手,抽出一支针,悬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方。 然后手一松,玄石针掉落,刺入了他的另一只手,且入肉三分。 辛九两眼放光,他用钢针刺巨妖,尚需六成妖力方能刺入。 而这玄石针竟能仅凭下坠之力,便可刺破巨妖的肌肤,实乃神器! 巨妖看着辛九:“大王用针将小的定住,想来必是用针的高手,是以小的将此物拿来,敬奉大王。” 辛九喜形于色:“如此,便多谢你了。” “不敢,大王欢喜,是小的福分。” 朱玉晨拿出檀木盒,挑出一颗千年妖丹,递到巨妖面前:“我们也不白要你的,这颗千年妖丹送与你,好生修炼,莫做恶事,否则将来再与我们碰面,只怕便不是这般光景了。” 巨妖张大了本就像铜铃一样的眼睛,不敢伸手去拿,双手做捧状,举在她的手底下。 朱玉晨松手,妖丹落在他掌中。 巨妖叩头:“多谢大王恩赏,大王御令,小的铭记在心。” 辛九俯身将他手上的玄石针取回来:“其他的东西我不要,你自留着,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是,恭送三位大王。” 慧清眯眼笑,她也成大王了,跟大王一道的,便也是大王,妖族还真是简单呢。 “对了。”辛九回身:“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沉石,沉下的沉,石头的石。” 辛九点头:“人如其名,有缘再会。” 行得远了,慧清才问:“玉晨姐,沉石是什么妖?” “猓,也就是巨猿。” “哦~难怪他身法极快。” 转到过午,也没再见到人和妖,辛九抓了只雉鸡,给慧清烤了吃。 “东家,你不是说,赤焰山里有很多大妖吗?怎会如此清静?” “想见大妖,要往深山里走,带着你两个累赘太辛苦了,就在外围碰运气,反正炼丹也不用太好的妖丹,千年以上就足够了。” 辛九点了点头。 “玉晨姐,下回再杀妖,你能教我取妖丹吗?” “那个不难,你用气息去感知,妖的腹内有一个像珠子似的实物,用气息托着它出来便是。” “哦,知道了。” 慧清把剩下的烤鸡吃完,然后到不远处的溪流边洗手。 洗完后,甩着水往回走,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心里打算着用辛九的衣摆擦手。 眼前突然人影闪了几闪。 定睛看时,辛九挡在了她的身前,背对着她。 在辛九对面,是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老者。 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袍子,赤着脚,手脚的指甲极长,且发黑。 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很是简陋,就是一根粗树枝,去掉了分叉,树皮还留在上面,历经岁月风霜,干干巴巴,裂纹丛生。 而朱玉晨站在老者的身后,双手垂在身侧,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这还是慧清第一次,看到朱玉晨显得紧张。 老者说话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在吹气:“两个妖,一个仙,现在的世道变了吗?” 方才慧清往回走时,这名老者突然从高处扑下,伸手去抓她的脸。 辛九和朱玉晨同时抢到老者背后,一人扎针,一人掌击。 老者回身一掌,用掌力抵住了两人的攻势。 朱玉晨借势后退了三步,辛九则是绕过老者,挡在了慧清身前。 辛九将黑剑交给慧清。 慧清拔剑在手,与辛九并肩而立。 老者转回身看着朱玉晨:“少主,多年不见,你居然与仙族混在一处,可悲……可叹。” “朽长老,你怎会在此处?” “四海云游,路过此地而已。” “这名仙族子弟,你不能杀。” “为何?” “眼下人族战事将起,妖族与仙族不宜开战。” 朽长老呵呵一笑:“少主,你不是妖王,是否开战,轮不到你来决定。” 朱玉晨冷笑:“轮不到我决定,你便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第91章 好自为之,且行且珍惜 朽长老摇了摇头:“少主,何必意气用事,数千年来,一向是仙族杀妖族,妖族杀仙族,妖王曾有意与仙族止息干戈,可结果却是把自己都搭上了。” “朽长老,你如此豪气干云,何不率领妖族,将仙族连根拔起?” 朽长老呵呵一笑:“老朽自知没那个本事,少主何必出言相激。” 他们说话这会儿工夫,辛九一直在盘算。 这个朽长老妖力极高,刚才那一掌,朱玉晨分担了绝大部分掌力,可他依然感觉胸口发闷。 如今他背对着自己和慧清,说明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可能对于朽长老来说,他和慧清就像两只蚂蚁一般,没有半点威胁。 可是,朱玉晨似乎也打不过这个朽长老,除非他二人僵持住,才有下手的机会。 “朽长老,你今日定是要杀她?” “看来少主是想保她,那便让老朽试试少主的修为,这些年可有提升。” 朱玉晨倏然到了朽长老身前,手中多了一把扇子,点向他膻中。 朽长老左手一斜,手中的拐杖挡在了胸前。 扇子点在拐杖上,朽长老说道:“少主的内伤还没有恢复,这也是仙族做的孽。” 朱玉晨手腕连转,扇子的虚影化成了一朵花。 可每一下都是点在拐杖上,朽长老连肩膀都没动过一下。 “少主,这些年你丝毫没有长进,未免太过贪玩了?” 朱玉晨倏然退后,手腕一转,扇子展开,扇面上腾起火焰。 朽长老倏然后退,瞬间到了辛九和慧清两人身后,拐杖一举,抵住了辛九后脑。 慧清旋身,一剑劈落,却被朽长老右手两指夹住了剑身,劲力一吐,慧清飞了出去,摔在远处,喷出一口血,挣扎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丢下黑剑,朽长老看着朱玉晨:“老朽倒是忘了,少主是火属,虽不能克制老朽,却能借老朽之气。” 朱玉晨合上扇子:“朽长老,你这是认输了吗?” “与少主较技,何来输赢之说,老朽只想请问少主几件事。” “请问。” “这只小妖,身上的气息与众不同,可是仙妖双修?” “是。” “少主可识得这柄黑剑?” “仙尊配剑,名为墨蛟,自仙尊飞升之后,便下落不明,前些日才重新认了主。” 辛九张大了眼睛,仙尊的配剑! 原来她识得这柄剑,却故意隐瞒。 “既如此,少主当知,这二人,来日或许皆为祸患。” “天意难测,世事无常,正反之间,难说。” “少主执意如此?” “你也说了,我不是妖王,是福是祸,我一力承担,无须你费心。” “少主,老朽是为了你好。” “世事在变,人心在变,你不问世事而食古不化,何敢言为我好?” “唉……” 朽长老长叹一声,收了拐杖,转身缓步离去:“少主,你好自为之。” 辛九倏然到了慧清身边,却听朱玉晨说道:“你若有话想问,现下便问,莫要将她救醒再问。” 辛九微一皱眉:“我和她皆是祸患?” “你仙妖双修,一旦失了本性,便是魔,仙妖难斗。墨蛟认她为主,她便有可能成为新的仙尊,于妖族而言,自然是祸患。” 辛九点头,原来如此,这便是她隐瞒识得墨蛟的原因。 见他取出药箱,朱玉晨问道:“问完了?” “问完了,我的事早便说过,若有朝一日失了本性,你与大哥,尽可将我除掉。我只是好奇她为何是祸患。” 朱玉晨笑了笑,有朝一日…… 真到了那一日,未必想除掉,便能除掉。 慧清伤得并不重,只是被闭了气,气滞膻中才昏死过去。 下针后无需渡气,只捻动了几下,通了气脉,便醒转过来。 慧清怔怔地看着辛九,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那日紫璇说的话:你若是强到能统御仙族,辛九便不会死。 自打记事起,她无论是跟着师父,还是跟着朱玉晨和辛九,一直都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辛九看着她:“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慧清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辛九皱眉,刚才诊过脉,心脉无事呀。 又按上脉门,慧清说道:“是后怕。” 辛九释然,原来是说后怕,心里不舒服。 也是,如果朽长老当真执意要杀他俩,朱玉晨恐怕根本阻止不了。 “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为何没有杀我?” “东家护住了你,他既然称东家为少主,总要给东家几分脸面,总不至于为了杀你一个小字辈的仙族,跟自家的少主撕破脸嘛。” 慧清点头,看向朱玉晨:“多谢玉晨姐。” “不必客气,我只是担心无法向上清门交代而已,毕竟朽长老若是出手杀你,很难验出是妖下的手。” 辛九看她,就非得把自己弄得如此凉薄吗?这样有意思?还是另有打算? 又或者,她说得其实是实话。 慧清笑了笑,坐了起来:“无论如何,毕竟是你护住了我,还是要谢你的。” “回去,休养一下,明日再来。” 慧清点头,然后看着辛九:“师哥背我,胸口疼,走不动。” 辛九一愣,她这突如其来的娇蛮之态,莫非是因经了生死,不愿再克制本心了吗? “不背我不走,留在这里让妖杀掉好了。” 辛九哑然失笑,也罢,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若来日她当真成了仙尊,即便还想同他撒娇,也要自重身份,放不下脸面了。 且行且珍惜。 慧清伏在他的背上,将他搂得紧紧的。 她虽不谙世事,却不是傻子。 师父曾说过,三百年前一场大战之后,妖王伏诛,妖族四方尊者,五大长老,皆隐匿无踪。 如今人族战事将起,妖族的四方尊者和五大长老,又都开始现世,只怕这不是个好兆头。 且朱玉晨身份极高,虽不是妖王,只怕也能号令妖族。 来日不可期,且行且珍惜。 心绪难平,在他耳边低语:“师哥,若来日势成水火,你可杀我,却不可欺我。” 辛九心中一痛,重重地点了下头。 第92章 主动攀谈,噤若寒蝉 回到镇上,直接去了酒肆。 陆成和姜风也在酒肆中。 他二人虽下了山,却并不想离开,毕竟若想得到师门认可,就要采到草药带回去。 苍雾山不仅是人多,而且还有瘴气,对于他二人来说,吃一次避瘴丸的时间,未必能寻到草药。 至于中原腹地的其他灵山,自也有其他门派的人在采药。 所谓富贵险中求,只有这极北之地,才少有人来。 痛定思痛,二人一致认为,若当时不去招惹那只巨妖,也便没事了。 原以为那只巨妖的妖力不强,顺手便能取了妖丹,交回师门也有奖赏。 谁曾想那巨妖钢筋铁骨,虽妖力不强,但战力却极强。 若非遇到辛九,二人只怕便要饮恨黄泉了。 见辛九背着慧清进来,二人同时起身:“慧清师姐受伤了吗?”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朱玉晨回道:“无事,跟她师哥撒娇呢。” 一句话说得慧清面红耳赤,挣开辛九的双手下了地,走到桌边,背对着陆、姜二人坐下。 二人瞠目结舌,师哥?撒娇? 原本他们就很奇怪,为何上清门弟子,会与辛九在一处。 现下又称师哥?这是从哪论的? 就算辛九是玄真门记名弟子,也顶多叫一声辛师兄而已。 师哥这个称呼,岂是随意叫的? 或许,只是打趣呢? “掌柜的,来三斤羊肉,两壶酒,一壶茶。” “来了。”掌柜声音爽脆地答应。 陆成向朱玉晨起手:“这位尊长,不知如何称呼?” 朱玉晨拱手还礼:“在下苍城府朱氏,朱玉晨。” “哦?原来是与余家齐名的朱家少主,失敬失敬。” 朱玉晨笑了笑:“客气。” “朱少主,听闻你是捉妖师?” “不错。” “那你怎会与辛师兄在一处?还有上清门的慧清师姐?” “这便说来话长了。” 借着攀谈,二人端了碗筷,不请自来地跟三人并了桌,与慧清坐了个正对面。 慧清心中不悦,起身与辛九坐到了一处,将那边空了出来。 姜风说话:“提起苍城府,我倒想起一事,一年前,我与师兄去苍雾山采药,途经斩妖镇,看到一具干尸,被妖吸了精血。” “是了,那具干尸身上毫无伤痕,手中还握着尖刀,想来吸他精血的是一只万年以上的大妖,才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辛九眼皮一翻,看向朱玉晨。 一年前,手握尖刀,莫不就是要杀他那人? 朱玉晨面色坦然:“可找到那只大妖了?” 陆成脸色尴尬:“我二人法力低微,见那情形,便回返师门了,未敢再去苍雾山。” 朱玉晨点头:“或许那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比如说杀人劫物,因此才遭恶报。” 辛九心中恍然,果然是她。 说话间,掌柜将酒食送上。 慧清将一盘子肉扯到面前,自顾自地吃起来。 陆、姜二人见说什么都无法引起慧清的注意,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门被推开,进来一人,面相凶恶,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道袍,竟是玄真门服饰,手中拿着两柄剑,和一件女式道袍,也是玄真门的。 将东西放到柜台上:“掌柜的,换两壶酒,一盘子肉。” “哪家的东西?” “我怎知?你卖的时候用这道袍问仙族那伙子废物便是。” 陆、姜二人噤若寒蝉,他们虽不知这妖有多高的修为,但他们却认得玄真门的服饰。 连玄真门弟子都被杀了,他们岂能是对手? 慧清说道:“你才是废物。” 这句话把陆、姜二人,连同掌柜,都吓了一跳。 掌柜自是怕在店里打起来,把她的小店给砸了。 而陆、姜二人却在担心,一旦打起来,他二人无法袖手旁观,可若是参战,只怕小命不保。 虽然辛九有些手段,可对付的只是不足三千年修为的妖,眼前这只妖,恐怕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而朱玉晨是捉妖师,即便有些本事,恐怕也对付不了万年以上的大妖。 那妖走了过来,坐在陆、姜二人对面的空位上,定睛一看慧清,立时便露出奸笑。 “小姑娘,你长得可真美呀,比我昨日抓的那个姑娘美多了,跟我走,保管你欲仙欲死。” 陆、姜二人对其怒目而视,把拳头攥得咯咯响,却是不敢开口出声。 慧清气得俏脸通红,扭头看着辛九嚷道:“师哥!他羞辱我。” 辛九站了起来。 掌柜连忙说道:“仙长、大王,小店经营不易,也算你们两族的一个落脚之处,要打便出去打,莫砸了我这小店。” 那妖哈哈一笑:“就凭他们几个废物?还用打?” 说着伸手一探,抓向辛九咽喉,却抓了个空。 那妖一愣,看到辛九已然到了门口。 “出来。” 那妖微一皱眉,向门口走去。 陆、姜二人也是分外震惊,方才他二人以为辛九必死,不忍看,却没想到,辛九居然躲了过去。 他是如何躲过去的? 一众人到了店外,辛九与那妖对面而立,相距五尺之地。 陆成轻声问:“朱少主,你不帮手吗?” 朱玉晨微笑:“这只妖修为不足两万年,辛九一人足矣。” 陆、姜二人瞪圆了眼睛。 一是朱玉晨居然识得万年以上的妖,捉妖师不是最多能识接近万年的妖吗? 二是辛九一人足矣?他这么厉害吗?他不就是个人转妖的郎中吗?而且转了才一年多,怎么就足以对阵万年以上,不足两万年的妖了? 那妖侧目看朱玉晨,眼神有些诧异:“你是何人?” 朱玉晨微笑:“打架呢,这么不小心。” 那妖一怔之时,辛九已然近身,一支钢针刺入了他前胸鸠尾穴。 闷哼一声,退了两步,抬手要去拔针。 辛九再次近身,双手同出,两支钢针,分别刺入他两肩云门穴。 刚要碰到钢针的手瞬间垂了下去,抬起头,眼神惊恐地看着辛九:“你是何人?” “她师哥。” 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将他踹飞出去,脸朝下趴在地上,三支钢针被压入体内。 “啊……” 那妖厉声惨叫。 原本辛九在下针时就用了破法,他的经脉已断,现下钢针入肉寸许,自然是疼痛难忍。 第93章 山中救人,理当照应 辛九走到他身前,用脚尖抵着他的肩头,将他翻过来:“我且问你,被你抓的人在何处?” 那妖怒视辛九:“你是何人?这又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玄真门,便是你身上穿的这件道袍的门派。” “哈哈哈哈……” 那妖狂笑:“原来如此,居然是仙族第一门派,你那个师姐还是师妹,油光水滑,尤其是那叫声,啊……” 辛九踩住了他的鸠尾穴,将本就几乎没入体内的钢针,踩得更深了些。 “再问你一次,你抓的人在何处?” “你休想知道!” 辛九俯身,将一支钢针刺入他额头神庭穴,以冲法渡气,逆冲督脉。 那妖两眼翻白,浑身抽搐,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用力伸着脖子,像是要将脊柱从身体里拉出来一样。 半炷香,止了内息:“说不说?” 那妖长出一口大气:“在……在我洞府中。” 辛九拔掉他额头上的钢针,撤回脚:“起来,带我去。” 自始至终,陆、姜二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辛九。 怎么会这样? 辛九怎么会如此厉害? 难怪慧清要叫他师哥。 那妖费力地坐了起来,冷哼一声:“带你去?让你救了人再杀我吗?要杀要剐,动手!” 朱玉晨说道:“剥光他的衣物,游山。” 那妖瞪圆了眼睛:“不可!” 辛九上前扯住道袍,两手一分,便将道袍扯成两片。 “我带你去!” 辛九薅着他的头发,将他拎了起来:“走。” 陆、姜二人跟着动步,却被朱玉晨拦下:“二位便不要同往了,不方便。” 二人反应过来,方才那妖说的那些话,只怕那位师姐身无常物,确是不方便见外人。 朱玉晨又说:“慧清,去向掌柜的要回道袍和配剑。” “是。”慧清答应一声,返身跑回酒肆中。 陆、姜二人瞪着朱玉晨,他当真只是捉妖师吗?为何辛九和慧清,皆对他唯命是从? 所谓洞府,实则就是一个山洞。 不大,阔一丈有余,进深三丈许。 在洞口处便能一目了然,洞里有一人,手脚皆被捆住,身上不着片缕。 慧清拿着道袍便要进去,却被辛九扯住:“我去。” 拿过道袍,走了进去。 慧清嘟嘴瞪眼,看见女人便往前冲,没见她不着片缕吗? 朱玉晨嗤笑:“好心当作驴肝肺,妖的洞府,或有毒物,或有瘴气,或有陷阱,他是怕你遇袭,况且他与里面的人是同门,比你去合适。” 慧清这才明白,心中一阵愧疚,却也倍觉温馨。 先将道袍给那女子盖上,然后解手上的绳子:“在下是玄真门记名弟子,辛九。” 女子闻言,大放悲声。 解完绳子,辛九背过身去:“你先将道袍穿好。” 女子抽泣着穿好道袍,站了起来:“那禽兽呢?” 辛九并不回身:“在洞外。” 女子抢一步走出洞来,见还有两人,不由得一愣。 朱玉晨拱手:“在下朱玉晨,辛九的东家。” 慧清起手:“上清门弟子,慧清,奉师命监视辛九,以防他作恶。” 说完这句话,慧清心里一松,总算是坦诚相见了。 朱玉晨看她,面露微笑,好个辛九,又收服了一名痴情女子。 女子咬了咬牙,终究是仙族子弟,虽恨不得立时便将那妖撕成碎片,却不能失了礼数。 起手道:“玄真门弟子,秦月琴。” 辛九跟出洞外:“我该如何称呼你,我师尊是苏凛。” 秦月琴脸上一红,论辈分,她是辛九的师伯。 且不说自己落难,被这个师侄所救,单是方才自己不着片缕,便是难以长辈自居了。 踌躇了一下才答道:“你是记名弟子,虽与苏凛有师徒名分,终不算门内人,你便唤我一声秦师姐。” “好,秦师姐,你将他的妖丹提出来。” “好!” 秦月琴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张开手掌,对准那妖的腹部。 “啊……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你才不得好死!你这个禽兽!” 妖丹提出,血从他的口中如泉涌出。 朱玉晨手一张,妖丹飞入他手中,收了起来,随后赶紧拿出钢管和血壶,不然那妖的血就要吐尽了。 秦月琴愕然:“辛九,你们这是?” “为炼制淬魂丹,特来采集材料,于镇上酒肆遇见这厮,才知秦师姐被困。” 秦月琴眼中见泪:“许师兄他……被这禽兽烤了吃了……呜……” 取完了血,朱玉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回镇上再烧,辛九,路程不近,你背上秦真人。” 秦月琴有些尴尬,但她确实被折磨得没什么力气了。 辛九也不问她,拉过她的胳膊,就将她背了起来。 百余里山路,三人只一刻钟便回来了,只慧清一人有些气喘。 秦月琴好生诧异:“辛九……嗯,辛师弟,你好本事呀,背着一人,还能有如此脚程。” 辛九淡然一笑:“我是妖嘛。” 转头对掌柜说道:“掌柜,烫三壶酒,一壶茶,四斤羊肉。” 掌柜瞪着眼珠子看辛九:“你……你是妖?” 辛九笑:“是仙是妖,与你何干?不欠你饭钱就是了。” 掌柜回神,笑着说道:“瞧你说的,我就是没想到而已,这就来。” 一会儿工夫,掌柜将酒食端上来,看了一眼朱玉晨脚边,那个似猫似狗的死物。 “上仙,这是个啥东西?” “便是刚才那只妖。” 掌柜吓一哆嗦,连退了三步:“你这是……上仙?” “莫怕,死透了,我带它回来,是要磨成骨粉,用来炼制丹药。” 掌柜长出一口大气,抚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掌柜的,可有女人的干净衣物和鞋子,买你一套。” “上仙说哪里话,你给的那锭银子,足够一应开销,只是没有新的,但保管干净,不知……” 目光转向秦月琴:“不知这位上仙可否嫌弃?” 秦月琴颔首:“言重了,有劳掌柜。” “成,你们吃着,我回家取去。” 秦月琴看着朱玉晨:“多谢朱公子,朱公子真是细心。” 朱玉晨微微一笑:“不必客气,辛九的同门,理当照应。” 第94章 奔雷御风,烽火边城 吃完了饭,回到住处。 秦月琴去慧清的房间换衣服,朱玉晨把妖尸点上火,便回房去了。 慧清陪着辛九在院中坐着,等着妖尸烧完。 过了一会儿,秦月琴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两柄剑。 “辛师弟,这是我师兄许战峰的配剑,名为奔雷,与我这柄御风互为守护。” 顿了一下,眼中见泪:“你应该还没有本门配剑,如今许师兄辞世,这柄奔雷便传于你。” 辛九抬起双手,想接,又不敢接,搓了搓手指:“秦师姐,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本门记名弟子,只因辈分低,是以没有配剑,如今你救了我,便算是本门的奖赏。” 辛九双手接过:“多谢秦师姐。” 从百宝囊里拿出惊华门弟子的配剑:“秦师姐,我想请问,是否本门配剑更胜别家的配剑?” 秦月琴的眼睛盯着辛九腰上的百宝囊,之前还以为是哪家姑娘送给他的荷包呢。 “你居然有百宝囊?” “哦,这是杀妖夺来的,不知是哪位仙族子弟之物。” 秦月琴恍然:“不错,本门配剑才能配合本门法术,别家的刀剑不成。” 慧清皱眉:“秦师姐,那我这柄黑剑,也不是本门的配剑。” “那便无用,再好也无用。” 朱玉晨在屋内说道:“不是的,她那柄剑是神兵,认了主的。” 秦月琴一惊:“神兵!” 辛九说道:“是的,我拔不出来,只有她能拔出来。” 秦月琴看着她手里的黑剑:“可否给我试一下?” 慧清将黑剑交给她。 秦月琴手握剑柄,使了三分力,剑不出鞘,再加力,还是不行,用尽全力,依然纹丝不动。 秦月琴心中骇然,这般力道,即便是有暗扣机关,也能拉坏了。 早便听说神兵认主,但只是耳闻,却从未见识过。 毕竟能称得上神兵的兵刃,极为罕见。 秦月琴将黑剑交还给慧清:“恭喜小师妹,你年纪轻轻,前程远大,实乃我仙族之福。” 慧清有些尴尬:“我……我只是听秦师姐你说,只有本门的配剑才能配合本门法术,所以我才问问,我……没有别的意思。” 秦月琴微笑:“无妨,小师妹,你可否将剑拔出,让我见识见识?” 慧清轻描淡写地将黑剑拔出,倒转剑柄递给她。 秦月琴接剑在手,心中五味杂陈。 果然事事皆为天意使然,这丫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便能得神兵认主,而自己与师兄双修近三十年,如今却天人两隔。 将黑剑还给慧清,对辛九说道:“辛师弟,我将奔雷诀传给你,再教你奔雷剑法。” 慧清转身欲走,秦月琴唤住她:“小师妹,你无需回避,奔雷诀与御风诀互为守护,既然你是留在辛师弟身边的人,我便将御风诀和御风剑法传给你,虽不是你本门心法,但你有神兵在手,当可一用,至少也能为辛师弟添些助力。” 慧清心中一喜:“多谢秦师姐!” 秦月琴将奔雷诀和御风诀通篇背诵,让二人记录下来,再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遗漏和错处。 然后对慧清说道:“我先传你御风剑法,毕竟你惯用剑,应该比辛师弟领悟得快。” 持剑起势,刚一运功,便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慧清忙将她扶住,辛九按上她脉门。 “秦师姐,你受了伤,为何不讲?” 秦月琴摇了摇头:“无大碍,你虽通医术,但凡间医术,难医这种内伤,我歇一下便好。” 辛九取出针包,拿出金针,刺在她心包经郄门穴上,徐法注气,疏通心脉。 秦月琴张大了眼睛,看看针,又看看辛九,又看看针,再看辛九:“这是掌门师祖的七绝玄针秘法?你怎会使用?师祖传给你的?” 辛九淡然回答:“传我针法之人,不准我向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号。” 秦月琴不再问,静默着调整内息。 半炷香,辛九起针:“好了,秦师姐,你……” “不敢。”秦月琴起手:“弟子秦月琴,拜见小师叔。” 辛九愕然,秦月琴又说道:“七绝玄针,独步天下,即使不提名号,仙族之人皆知,小师叔早已非记名弟子,而是掌门师祖亲传弟子。” 辛九哂笑:“我就学了一套针法,那个……你还是教我俩剑法,辈分不辈分的,无甚关系。” 秦月琴苦笑,就学了一套针法?你可知这套针法,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 但秦月琴并未与他争辩,提剑起势,开始传授慧清御风剑法。 至次日午后,两人才将奔雷剑法与御风剑法的招式完全记住。 朱玉晨从房内出来,看了眼天色:“我去酒肆饮酒,你们接着练,今日不用进山了。” 与此同时,边关平城,虺族大军兵临城下。 战车之上,一名女子赤着右臂,双手挥舞鼓槌,击响了战鼓。 随后整列战鼓都被击响。 喊杀声震天,虺族前锋军冲向城墙,却不是搭云梯,而是将宽大的长木板搥在城墙上。 所有士兵都藏在木板下方,木板所抵的高度也只有城墙的一半。 正当守军疑惑之时,虺族大军中冲出数以千计的巨狼,风驰电掣般奔向城下。 这些狼体型巨大,迅捷如风,眨眼间便到了城下,踏着木板冲向城墙,随后高高跃起,便跃上了城头。 城头上立刻响起成片的惨叫声,守军或被咬死,或被撞飞,一时间城头大乱,血流成河。 鼓声止息,虺族大军齐声呼喊:“杀!杀!杀!” 二通鼓起,前锋军扛着云梯奔向城墙。 没有了守军的阻挠,前锋军轻易登上城头,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将城门打开。 虺族大军全军向前,直入城门。 守城主将蔡忠倒在血泊中,用最后的力气呼喊道:“速报京都,边关失守……边关失守了!” 副将徐淳抢过一匹马,奔向南城门,沿路高喊:“快逃!快逃呀!边关失守了!边关失守了!” 而此时的京都,满朝文武大员,都在为西宫娘娘的十八岁寿宴劳心费神,皇城内外,张灯结彩,一派歌舞升平。 第95章 因缘不浅,有负所望 寿王府西偏院,一人翻墙而入,至门前躬身唤道:“师尊。” 碧绝真人在屋内应道:“进来。” 来人推门进屋,回身将房门关上,至榻前:“师尊,边关平城失守,虺族大军势如破竹,已然连下两城,逼近锦城府。” 碧绝真人微一皱眉:“军报到何处了?” “弟子回来时,军报刚至临城府,估摸着明日午后方能到京都。” 碧绝真人点了点头,虺族虽然势如破竹,但他们不会一直强攻猛打,必然要步步为营。 因为他们不是来打秋风的,而是要问鼎中原。 “师尊,虺族献祭了魔狼,破阵下城,所向披靡。” 碧绝真人不屑一笑:“先让他们狂些日子。” 顿了一下,转了话题:“辛九在做什么?” “一直盘桓在赤峰山,尚未离开。” 碧绝真人微微眯眼,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你去,继续盯着,如有异动,即刻报与我知。” “是,弟子告退。” 五真山,玄真池,大弟子楚成向玄青真君禀报。 “师尊,许战峰在赤峰山遇害,尸骨无存,秦月琴回来了。” 玄青真君叹息,每年都有下山历练的弟子遇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月琴是被辛九所救,辛九与朱玉晨及慧清三人,在赤峰山收集炼制淬魂丹的材料。” “哦?又是辛九,先是在苍雾山救了苏凛,而今又在赤峰山救了秦月琴,还真是与我玄真门有缘呢。” “师尊,许战峰与秦月琴二人,双修风雷剑诀,连他二人都不敌之妖,竟被辛九所杀,这……未免有些耸人听闻,即便他是妖,可以融合妖丹,但这般进境,也未免太快了。” “另外,秦月琴受了内伤,他居然只用了半炷香,便治好了内伤,如此神技,叹为观止。” 玄青真君勾了勾手指:“来来,近前一步。” 楚成近前一步,玄青真君轻扇了他脸一下:“为师最不喜你这奸滑性子,有话直说!” 楚成跪下:“弟子不解,师尊为何将秘法传与辛九。” “而不传你是?” 楚成皱眉,叩头:“弟子不敢。” 玄青真君静默了半晌,才悠悠开口:“我本想在门中寻个可造之材,只可惜至今未能寻到,也罢,为师今日便将七绝玄针传授于你。” 楚成倍感意外,听师尊话里的意思,他并非合适人选,至少是不如辛九,而辛九虽是记名弟子,却是妖身,不能算是玄真门真正的传人。 而他,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难道这七绝玄针不容易学?或是还有什么隐秘的条件吗? 正琢磨,眼前出现了一本秘籍,上面写着七绝玄针四个字。 楚成一愣,听玄青真君说:“当年我师尊传我时,便是给了我一本书,让我自悟。我传辛九时,也是给了他一本书,让他自悟。今日传你,同样也是让你自悟。” 楚成双手接过秘籍,激动得微微发颤:“多谢师尊,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 玄青真君点了点头:“还有事吗?” “回师尊,秦月琴将奔雷剑给了辛九,又将奔雷诀和御风诀,分别传给了辛九和慧清。” “嗯,传就传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另外,慧清得到一柄神兵,认其为主。” 玄青真君眼中精光一闪:“神兵?何种模样的兵刃?” “是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连剑鞘都是黑的,护手如燕尾,向剑柄倒飞。” 玄青真君心头一跳,这是当年仙尊的配剑,墨蛟! 居然认慧清为主,她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呀。 “师尊可识得此剑?” “尚须考证,还有别的事吗?” “回师尊,别无他事。” “你去,好生参悟七绝玄针,莫要输给了辛九。” “是,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 楚成离开,玄青真君陷入了回忆之中。 “师尊,弟子愚钝,始终无法参悟第六绝和第七绝,还请师尊开悟。” “皆因你争强之心太重,救人之心不足。” 玄青皱眉沉思半晌:“师尊,弟子仍是不解。” “此非一时一日之功,为师问你,人身之内,阴阳二气相辅相成,当真能分开吗?” “不能。” “不能吗?” 玄青皱眉,再次沉思良久:“能。” “能吗?” “能。阳为亢,阴为溺,诸病皆起于阴阳不调,或亢或溺。” “也算一解,却远远不够,多加揣摩,自会通达。” “那……无相归真呢?” “无相者,万法皆空。” 玄青真君从回忆中脱出,悠悠叹息,万法皆空,至今也未能参悟,如何才能万法皆空,如何才算万法皆空。 站了起来,仰望天际:“师尊,弟子不孝,负你所望了。弟子不恭,天意难违,还请师尊宽恕。” 赤焰镇。 辛九脚踩奔雷剑,离地一尺有余,慧清在一旁扶着他。 “你别晃,别晃!” “你抬头啊,抬头!” “往那边去!剑刃都快划着我了!” 辛九跳下来:“你真不是个好师父。” “哼!不说你自己笨!” “我原本就是个凡人,我当妖也才不过一年多。” “我也是凡人,我学御剑之时,一个时辰便学会了。” “你人矮腿短,容易控制,何况那时你方十岁。” 朱玉晨喷出一口酒,笑出了本来的声音。 慧清涨红了脸:“才不是!就是你笨!” “你上一边去,我又没求你教我,我自己琢磨。” “教你都学不会,还自己琢磨,你也是想瞎了心了。” “纵跃之法便是我自己琢磨的,七绝玄针也是我自己琢磨的。” “是妖就会纵跃,七绝玄针领悟第几绝了?聚天元不也是我助你才成的吗?” 辛九不理她,自己琢磨。 他现下的问题,只是无法在那么窄的剑身上站稳,所以也不敢飞。 既然是以气御剑,那就是气为主,剑为辅。 猛然想起,当初陆云飞曾经凭空坐下,说是坐在了气上。 心有所悟,再次将剑祭出,然后将妖力附着在剑上。 红光包裹着奔雷剑,将原本二指宽的剑身,变得像条板那么宽。 辛九飘身而上,双脚踩在红光上,飞上了天空。 第96章 人族劫起,溃兵为害 慧清仰着头,愕然看着辛九。 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这样御剑,因为剑身窄的缘故,御剑时都是侧身站在剑上。 而辛九却是正身而立,双脚分开,背着手,且没有一只脚是站在剑上的。 仿佛那柄剑只是个底托而已。 朱玉晨笑,倒是会变通,如此看来,或许他当真能悟成阴阳分,帮她将那道真气拔出去。 辛九下来,收了剑。 慧清问他:“你这算御剑吗?” “不算吗?那你说算啥?” 慧清皱眉,可也是,不算御剑算啥? 辛九笑了笑:“算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飞了。” 慧清还是皱眉,话是这样说,可总是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辛九看向朱玉晨:“东家,好像是出事了,方才我在天上,看到官道那边有流民,人数众多。” 朱玉晨叹了口气,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这么快就开战了,人族劫起,又要生灵涂炭了。 “咱们回去吗?” “不急,再待几日。” “东家,我想煜儿了,我回去一趟,明早之前回来。” 慧清抿了下嘴唇,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话可说。 朱玉晨摇头:“不成,人族起了战事,仙族各派都会传递消息,这天上少不了飞来飞去的仙族,你若是能像仙族一样御剑,那倒没什么,可你的御剑之法太过招眼,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过几日,咱们一道回去。” 辛九点头,这话也对,还是得练习正常的御剑之法。 响起拍门声,还有掌柜惊慌的喊声:“上仙?上仙可在吗?” “来了。”慧清答应一声,过去开了院门。 掌柜一脸惊慌地进来,直奔朱玉晨:“上仙,打仗了!边关失守,虺族已然连下两城,逼近锦城了!” 朱玉晨一脸淡漠:“那又如何?” 掌柜一愣,有些尴尬:“是,我们人族打仗,确是与上仙无关,我只是……” 掌柜不知话该怎么说。 从流民口中得知虺族破关的消息,她最先想到的事,就是求朱玉晨三人护佑赤焰镇。 可到了这里,看到朱玉晨的态度,又觉得无望。 朱玉晨看着她:“掌柜的,你无须惊慌,你只要不出此镇,便无事,即便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也与你无关。” “当真?因何?” “因为虺族也知晓,赤峰山是妖族盘踞之地,而这个小镇,是妖族流连的人间场所。” “他们是不会来这里的,一来这么个小镇,于他们无用。二来他们也不敢招惹赤峰山的妖族,只会绕开。” 掌柜明显松了口气,换上笑脸:“多谢上仙指点,那我就先告辞了,对了,今日有新鲜的肉,三位上仙若是有闲,便到小店去品尝。” 慧清舔嘴唇,肉,虽然有毒,可真的是好吃。 朱玉晨笑,起身说道:“那便一道走,正好我的酒也喝光了。” 到酒肆坐定,等着上肉的时间,进来五个军兵。 一个断了手,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一个头上缠着布条,渗出的血都干巴了。 最囫囵的一个,也是满脸污渍,浑身血色。 五人一进来,瘸腿那人便盯上了慧清:“哎呀!这小娘们真是标致呀!” 其他四人尚未反应过来,朱玉晨手一挥,瘸腿那人便全身着火,连喊叫声都没有,顷刻间化成了一堆灰。 掌柜吓得呆若木鸡。 朱玉晨冷笑一声:“杀人这种事,还是我们妖族来做,更合适些。” 一听妖族两个字,剩下的四名军兵掉头便跑,却同时挤在了门上,谁也不让,谁也出不去。 慧清本来一脸愠色,看到此种情景,又忍俊不禁。 掌柜的反应过来,朱玉晨这样做,不仅仅是为同伴出气,也是在护佑她这个小店。 让这些溃兵知道小店里有妖族,他们就不敢来捣乱了。 辛九袖子一扫,地上那堆灰吹起,扑得那四人满头满身都是。 四人同时发喊,奋力挤出门去,嚎叫着跑远。 掌柜快步走到门边,用手摸着门框,上下打量:“没给我挤坏了?” 辛九问:“东家,怎地下手如此果决?” “人族每逢战乱,溃兵为害,尤胜敌军,这些溃兵不去寻主力部队,却来镇上酒肆,其存心便不善,杀他们一人,不知救了多少无辜百姓。” “你早说嘛。” 辛九起身,朱玉晨又说道:“留他们活口,让他们散话,知道小镇上有妖族,其他溃兵便不敢来了。” 辛九点头,重又坐下:“东家所虑,甚是周详。” 慧清唤掌柜:“掌柜的,你那门好着呢,我都饿了。”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掌柜满脸笑意地去了后厨,片刻工夫,切了三大盘肉,两壶酒,一壶茶。 慧清扯过盘子就吃。 辛九皱眉,又吃?还使劲吃,一会儿又该迷心窍了。 门又推开,陆成和姜风走了进来。 姜风吸了吸鼻子:“肉?” 陆成陪着笑脸坐到桌边的空位上。 慧清再次拉着盘子跟辛九坐到了一处。 姜风也走过来,与陆成坐在一处。 陆成说道:“掌柜的,来两盘肉,两壶酒。” “酒有,肉没了,就那些,有羊肉,要吗?” 朱玉晨将一盘肉推向二人:“二位请用,我不喜吃这东西,掌柜,给我来盘羊肉。” “好嘞,马上!” 陆成腼腆一笑:“叨扰了。” 朱玉晨看着他,笑问:“可是碰上溃兵,说酒肆里有妖,所以你二人才来的呀?” 陆成笑:“朱少主明见,我二人一想,便是你们三位。” 姜风将嘴里的肉咽下,愤愤道:“这些溃兵实为可恶,若非门规束缚,我定要将他们杀个干净!” “师哥~” 慧清搂着辛九的胳膊,将下巴放在他肩头,面色潮红,眼波流转。 陆、姜二人同时惊道:“慧清师姐吃了太快,迷了心窍,快行功驱毒。” 朱玉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必管她,她总这样。” 陆、姜二人心里吃味,总这样? 看来还得是本事大才行,哪怕是妖身,也一样能得美人垂青。 掌柜端着羊肉过来,调侃道:“哟,小仙姑又迷了心窍了,上次是无心,这次怕是有意了?” 辛九坦然一笑,有心也好,无意也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97章 手眼通天,夫妻诀别 转过天,午后。 军报到了京都兵部。 一级级报到尚书何汝林案前,他可犯了难。 眼下正在为西宫娘娘的寿宴做准备,此时边关失守,虺族连下两城,这是大不吉呀! 况且近些年来,皇上年事已高,性情大变,不再专心于国事,而是恣意流连于西宫娘娘的温柔乡里。 前番林城府大旱,户部上报赈灾款项,皇上龙颜大怒,说调拨的钱款太多了,朝廷的日子没法过了。 可转头又为西宫娘娘修缮避暑山庄,花钱无算。 如此可见,西宫娘娘在皇上的心目中是何等地位,若因战事而搅了西宫娘娘的寿诞,只怕谁都没好果子吃。 左侍郎管东转到案后,附耳轻声:“大人,不妨知会寿王一声。” 何汝林眼眸一亮,不错,自太子驾薨以后,寿王晨昏定省,对太子位寤寐以求。 如今虺族犯边,正是寿王表现的机会,不如便让寿王去向皇上禀报此事。 亲往寿王府拜见,寒暄两句之后,切入正题:“寿王千岁,下官此来,是有一件为难之事,望寿王千岁能相助下官。” “尚书大人客气了,只要小王能力所及,尚书大人但讲无妨。” “寿王千岁,边关……失守了。” 寿王勃然变色,惊问道:“如此紧急军情,你来寻本王做甚?还不速报皇上知晓!” “寿王千岁,稍安勿躁,且听下官一言。” 何汝林先讲了林城府赈灾的事,然后才说道:“值此西宫娘娘寿诞之际,此事大不祥,下官心中惶恐,还请寿王千岁指点迷津。” 寿王清削的脸上阴晴不定。 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这些大臣,无非是靠着赵家吃饭,他们是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为赵家分忧的。 那样的忠臣良将太少了。 看来此事也只能是他进宫,面见父皇奏陈了。 “军报何在?” 何汝林站起身,从袖中取出军报,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寿王拿过军报,展开看了看,合起来说道:“烦劳尚书大人回去后,筹措器械马匹,以备供给。” “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当烦劳二字,多谢寿王千岁,下官告退。” 进宫,被告知,皇上在西宫休息。 到了西宫,又被挡在门外,说是小憩未起,不可打扰。 寿王无奈,只得站在门外候着。 凭栏眺望,碧空如洗,浮云轻悠,园中百花争艳,山青水秀。 老头子既然无心国事,为何不立太子监国? 他活不了几日了,是想死前把这江山社稷祸害掉吗? 为何不立自己为太子? 老头子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等了多半个时辰,里面才有了动静,太监进去回禀之后,将寿王叫了进去。 进了偏殿,跪拜问安。 皇帝问他:“你这个时辰来,有什么事吗?” “回父皇,兵部收到军报,与儿臣商议……” “兵部收到军报,为何要与你商议?” 寿王踌躇不语。 “拿来。” 寿王将军报双手呈上。 皇帝拿过去,展开看了一会儿,合上后随手丢在一旁。 “北方蛮夷素来觊觎神器,乱我天下之心不死,兵戎相见是迟早的事。” “父皇圣明。” “听闻你麾下既有仙族,又有妖族,此事当真?” 寿王心头一跳,稳了稳神才答道:“回父皇,儿臣确是与仙族有些来往,但绝无与妖族苟且之事,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呵呵一笑,抬起手扫了扫额头。 “明察?何为明察?这天下本就是一祸粥,稠了便加些水,稀了便加些米。” 寿王低着头,不明皇帝话外之意,不敢应声。 “给你八万精锐,即日出征,带上你那些有些来往的朋友,却教训一下北方蛮夷。” 寿王叩头:“儿臣遵旨。” “不要搞什么誓师了,西宫娘娘寿诞将至,满城喜庆,别因为这点小事,弄得人心惶惶,你点了兵便去。” “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出来后,寿王一身冷汗,小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这老头子整日介酣歌醉舞,却是手眼通天! 回到府中,来见碧绝真人,将事情一说。 碧绝真人淡然一笑:“王爷但放宽心,有贫道在,定教王爷如意便是。” 掌灯时分,皇帝到了东宫。 火刑也不起身,只是嫣然一笑:“皇上怎么有兴致来东宫了?” 皇帝坐到她身边,侧身看着她,良久。 “二十三年了,自我遇见你,你的容颜便未曾改变过,梓桐,你当真是妖吗?” “我乃妖族四方尊者之一,南方尊者,火刑。” 皇帝起身,向她深施一礼:“多有怠慢了。” “夫妻一场,何须如此?当年你恋我貌美,我悦你俊秀,又是当朝太子,这才随你往这深宫一行,实则你已知我身份,我本该离去,只是你一直未来,我便也未走,今日你来,便算是告别了。” 皇帝心中酸楚:“你为何要走?” “哈!” 火刑笑得嘲讽:“你我本就人妖殊途,你下旨赐死太子之时,你我夫妻的缘分便已然尽了。” 皇帝张大了眼睛:“他确是我儿吗?” “当然不是,但你也不必杀他,随便寻个错处,贬谪了他便是,何必非要赐死呢?” 皇帝不语,神色黯然。 “嗣荫,你今日来,是有事?” 一声嗣荫,皇帝眼中见泪,二十三年夫妻情分,今夜便是诀别。 “有话就说,天明我便要走了。” “你觉得,正儿能继承大统吗?” “你人皇之事,来问妖族?” “我当你是我妻,我杀休儿,是想给他个痛快,我不杀他,正儿也会杀他,只怕他会更受磨难。” 火刑笑了笑,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注定活不成,莫不如死得痛快些。 “现下,不是他能不能继承大统,而是你除了他,还有别的人选吗?” 皇帝看着她,眼神疑惑。 火刑笑着摇头:“你虽有众多子嗣,可惊华门选了赵正,你当那些仙族,会比妖族心善吗?” 皇帝皱紧了眉头。 “若非惊华门插手,你以为凭你那些御用捉妖师,便有本事识得我之真身?” 火刑叹了口气:“我本想待你百年之后再走,但如今惊华门入朝,我不想与他们生出事端,你好自为之。” 第98章 以气化劲,终是离愁 月上梢头,辛九还在刻苦地练习御剑之法。 而慧清并没有陪着他,因为心里清楚,他如此刻苦的练习,是为了朱煜。 朱玉晨坐在台阶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辛九练了小半个时辰,收了剑,看着她:“东家,你怎如此喜欢饮酒?” “疼。” 辛九一愣,对呀,她体内气息交冲,自然是痛彻心扉。 “我给你试试可好?” 朱玉晨斜着眼睛看他,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辛九叹气,真是矫情。 “不试怎么能医好呢?又没有旁的病患,你总要让我试着医呀。” “啐!且不说你用心正邪,拿我试针,扎坏了怎么办?你用命也赔不起。” 辛九皱眉,这话倒也在理。 “那你告诉我,所谓种气是怎样的,等回去后,我让慧清给乔修种气,我用他试针。” 朱玉晨眼眸一滞,这倒是个好办法。 起身说道:“早点歇息,明早回京都。” “你还没告诉我,如何种气呢。” “回去再说,种气可不像取妖丹那般容易。” 朱玉晨说完,转身进房去了。 辛九站在院中,仰着头望着月亮。 阴阳分,何为分? 人身阴阳二气,互为调和,为何要分? 或许,这个分,不是分开的意思,而是分辨的意思? 那也不对呀,分辨什么呢?不就是阴阳二气吗?还需要如何分辨? 而第六绝的取穴也无甚特殊,都是十二正经上的会穴及合穴,这跟第一绝通气脉,没有太大的分别。 不过,第六绝还算好的,第七绝才诡异,取穴后面只有四个字:随心而定。 慧清拉开门走了出来。 心里恨自己不争气! 明明人家心里想着朱煜,她却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的。 方才听朱玉晨说明早便要回京都,更是在房里待不住,总想多看他几眼。 毕竟回了京都,白日里他要去药铺坐堂,晚上有朱煜在侧,便再无这般随意了。 辛九回身:“师妹,你说体内阴阳二气,能分开吗?” 慧清眨了眨眼:“那怎么可能?不论人、妖、仙,身体皆由阴阳二气调和,若是将阴阳二气分开,岂不是死了?” 辛九点头,神色黯然,就是这个道理,那为何是阴阳分呢? “不过若说心法,倒是分阴阳的。像你们玄真门,便是至阳至刚的劲道心法,而我们上清门,则是至阴至柔的劲道心法。” 辛九脑中灵光一现:“阴劲,阳劲?” “对呀,以气化劲,劲分阴阳。像清灵剑法,便是将气化为阴劲,轻灵飘逸,剑走偏锋,而御风剑法,则是将气化为阳劲,破风碎石,摧枯拉朽。” “师妹,你教我清灵剑法可好?” 慧清咬住了嘴唇,私传功法,又是传给他…… 辛九见她脸色,连忙说道:“不,我失言了,这样,你教我如何将气化为阴劲便好。” 慧清涨红了脸:“我教你清灵剑法,秦师姐教了我御风剑法,就当是回礼了。” 这一夜,两人在院中边讲边练。 慧清那个急性子,说不了三句话就急眼,连说带训,又踢又打。 朱玉晨侧卧在床上,半醉半醒,脑海里回响着当年那些话语。 “我一定会医好你,我发誓!” “不必为难,实则你师尊,只是不想你与我亲近。” “不!我要与你双宿双飞,哪怕舍了这身修为,也在所不惜。” “浑话,你若舍了这身修为,那你便是个凡人,我要你何用?不出二十年,你便老得像我爹一样,顶多百年,你便入土了,我才不要那样。” “你信我,我一定医好你。” “我信你。” 辛九被慧清吵得脑仁疼,但为了搞清楚阴阳劲的分别,也只能硬着头皮学。 忽然听到朱玉晨在房中唱起了歌。 “云若羞,风起何处愁,漫卷残花入水流。雨如骤,人比黄花瘦,淡扫娥眉登重楼。望不尽天涯远,路悠悠,春来去,又是秋,此意缠心头,绕指柔。” 慧清一边听着,一边不自觉地搂住了辛九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 此意缠心头,绕指柔,弹指千年,终是离愁。 一滴泪滑落时,歌声戛然而止。 慧清抬手抹了下眼睛,搡开辛九:“快练,专心些,笨得要死!” 天光渐明,辛九基本已经掌握了阴劲的化法,只是剑法还不熟练。 慧清掩嘴打了个哈欠:“困死了,今天你背我走,我要睡觉。” 朱玉晨从房里出来:“走。” 慧清说道:“太早了,酒肆还未开门呢。” “门上留个字条便好了。” 慧清将黑剑递给辛九:“帮我装着。” 然后跳到辛九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出门向官道而去,陆、姜二人从后面赶了上来。 “朱少主,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朱玉晨微微蹙眉,走这么早,连酒肆都不去招呼一声,就是为了躲开这两个家伙,可还是没躲开。 “是呀,出来的日子不短了,该回去了。” “我们也要回去了,咱们结伴同行。” 朱玉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啊。” 姜风看了一眼慧清,问辛九:“辛师兄,慧清师姐这是怎么了?” “没睡醒。” 姜风哂笑:“这……不如雇辆车嘛。” 辛九点了下头,没有接话,又不是很熟,也没什么交情,这两人为何要说这么多废话? 难道他们以为,只要废话说得多,就能引起慧清的注意? 那东家要是换了女装,这两人还不得把嘴说歪。 一行人上了官道,朱玉晨走得飞快。 陆、姜二人初时还能跟上,但很快便需小跑着才不会落后。 眼见辛九背着慧清,依然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禁心中疑惑。 他人转妖才一年有余,便有这样的本事,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十几年,却与他天壤之别。 而且慧清是上清门弟子,对他如此依赖,必然是时常得到他的庇护。 这修仙还不如做妖? 行了一头午,二人跑得小腿酸疼。 总算盼到朱玉晨停下休息,二人连忙坐在道边揉腿。 “朱少主,你因何走得这般急?” 朱玉晨看了辛九一眼:“因他呀,这满道的难民,若是他大发慈悲,医病救人,我怕是回不去京都了。” 第99章 丹丸新成,尊者试药 辛九面无表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明白她的心思。 边关失守,难民如涌,有病的,有伤的。 一旦出手医治,便没个尽头,而且肯定会被难民围住。 所以辛九也不去看那些伤病之人,跟着朱玉晨疾行。 他虽有神技,却独木难支。 就像在苍城府那样,他拼了命也救不了几个人,最终还是要靠余家舍药,静虚门相助,才救治了全城百姓。 “咦,你怎不反驳我?” “东家说得没错,因何反驳?有何可反驳?” 朱玉晨笑:“你不是医者父母心吗?” “哪个父母要是有如此多的子嗣,只怕早便累死了。” 朱玉晨笑意渐浓,显出了媚态。 陆、姜二人对视一眼,心想,难怪他们关系好,原来朱家少主是这调调。 慧清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头换了个边。 “别吵,我还没睡够呢。” 辛九像哄孩子一样颠了颠她:“睡,我不说话了。” 慧清露出微笑,脸在他颈边蹭了蹭,然后又睡着了。 待到慧清睡醒,朱玉晨走得更快。 陆、姜二人终于明白过来,人家根本不想与他们结伴同行。 日落,朱玉晨三人停下歇息。 陆、姜二人喘息了半晌才将气息调匀。 “朱少主,明日我二人不与你们同行了,你们若有急事,便先走。” 朱玉晨点头:“好,我们确是有急事。” 来时用了一月,回去只用了八天。 本来辛九想御剑回去,那样可能半天就到了,但是朱玉晨不允。 朱玉晨所担心的是,辛九刚学会御剑,并不熟练,倘若惊华门于空中袭击,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不过朱玉晨并未将理由说出来,只是不准他二人御剑。 辛九的好,便在于,他虽然不明就里,但人家不想说,他也不追问。 刚回到后宅,朱煜便向朱玉晨禀报:“少主,一月前,曾有人上门来找,说是抓了你们,让我们交出南歌。” 朱玉晨点头:“确是被抓了,但无碍。” 玄垚说道:“少主,丹房已然建好。” “试过丹炉了吗?” “试过了,烧了三十六个时辰,好着。” 朱玉晨看向辛九:“去试一炉丹如何?” 辛九摇头:“先去给乔修种气。” 朱玉晨的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那个不急,非一时一日之功,炼制淬魂丹,才是当下的紧要之事。” “材料还没交付,有何紧要?” “你确定一准能炼制出来吗?” 辛九一愣:“你不是说一准能炼制出来吗?” “我说明早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你信不信?” 辛九嗤笑,真是反复无常:“那就去试一炉丹,不过有言在先,我虽会制药,却不会炼丹。” “无妨,炼丹与制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将妖丹的妖力,融入到药丸中。” 辛九点头:“走。” 进入丹房,看到正中有一座丹炉,半人多高,两人粗。 左边靠墙摆着一排货架,上面放着各种草药、材料,旁边还有制药的炒锅,及所需的各种用具。 右边靠墙堆着许多石炭,黑得发亮。 按照丹方,熟练地磨粉炒药,南歌在一旁帮手,将自己化出的桃子捣成泥。 朱玉晨在一旁看着,指点道:“要和得稀一些,还要放到火上烤。” 和好了药,装入盘中,放到丹炉里,底下加了石炭,点了火。 朱玉晨取出一颗千年妖丹递给辛九:“用妖力控制,悬在药盘上,将此丹一半的妖力融入药中。” “要炼制多久?” “那要看你,须多久才能将妖力融入药中。” 辛九点头,控制着妖丹放入丹炉中。 朱玉晨转身离开:“一半就好,太多了怕吃不消,炼好了就搓丸。” 辛九不吭声,专注地看着丹炉中的妖丹,感受着妖丹的妖力。 朱煜说道:“都回去,我陪着他就行了。” 南歌低声说道:“煜姐姐,我也想陪着先生。” “你不行,这里太热了,对你有害。” 南歌静默着转身离开,的确,她是草木之精,最怕火,丹房狭小,温度极高,她确是不该待在里面。 慧清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在朱煜面前,她没有资格争抢,毕竟他们相识早,且情投意合。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们都是妖。 紫璇坐在锅台上没走。 朱煜也不理她,其实除了南歌,谁愿意留下都可以。 半个时辰,紫璇问:“还没好吗?” 朱煜瞪她。 “我等着吃呢。” 辛九说道:“不能先给你吃,不知成与不成,药力如何,怎敢给你吃。” “那你不早说,害我等了半个时辰。” 朱煜斥道:“谁让你等了?自己贪心,还埋怨别人。” 紫璇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跳下锅台离开了。 整六个时辰,妖丹的妖力去了一半。 辛九将妖丹从炉中提出来,收到面前,用手指碰了碰。 朱煜笑:“再烧上三日,它也不会烫的。” 辛九直接吞了下去。 朱煜一惊:“你还吃?” “无事,我已然结丹了,妖力也不足两万年了。” 朱煜满脸喜色:“当真?给我看看。” 辛九盯着她的双眼,声音温柔:“煜儿,我想你了。” 朱煜脸上一红,羞笑着移开目光。 辛九拿着刚炼制好的淬魂丹,来到陆云飞的跨院。 “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莲拉开门,满面笑容:“兄弟回来了,你大哥恨不能天天念叨你,快进来坐。” 辛九笑着答道:“不了,请大哥出来,我要拿乔修试药。” 厢房里立刻响起乔修的喊声:“不要啊!我不要试药啊……你们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陆云飞走了出来:“试什么药?” “淬魂丹,刚炼制的。” “这么好的东西,怎能给他吃?给我。” 辛九一愣:“大哥,尚不知成与不成,药力如何。” “无妨,即便是毒药,又能奈我何?以我的修为试药,才知成与不成,他吃了管什么用。” 辛九一想也对,陆云飞十万余年修为,的确是试药的最好人选,即便这药不成,对他也不会造成伤害。 于是将手里的淬魂丹递给了他。 第100章 山长水远,好自珍重 陆云飞捏开蜡封,直接丢进嘴里,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还有吗?” “大哥,这是淬魂丹,不是山楂丸。” “有什么关系,于我而言,相差不多。” 辛九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我一下。” 回到自己院中找紫璇:“把你的淬魂丹给我一颗,让尊者比较一下药力。” “还我十颗。” 辛九失笑:“若是当真成了,以后还能少了你吃的?” 紫璇嘻嘻一笑,跑回房间拿了一颗余家制的淬魂丹交给他。 吃完余家炼制的淬魂丹,陆云飞说道:“比你炼制的霸道一些,噬魂草不如南歌的精气,你炼制的更稳妥,药力也更强、更好吸收。” 辛九并没有过于兴奋,反倒心中疑惑。 朱玉晨知道七绝玄针的第六绝能治她的伤,还笃定南歌的精气会比噬魂草更好。 这应该不是活得年头长的原因,陆云飞活得年头更长,却没她知道的多。 她一定是与玄真门有着莫大的牵扯。 “还有吗?我吃了以后,感觉脑子清亮了些。” “有,不过大哥,你先别急着吃,缓一缓,等药力散开再说。” 陆云飞点头:“也对。” 乔修在厢房里喊:“先生,你不是要拿我试药吗?咋还不给我吃药呢?” “药已试过,不用你了。” “尊者妖力绝顶,恐怕试着不准,还是我试一下,更为精准些。” 辛九笑,知道他是听到二人说话,已然确定淬魂丹有益无害,才想吃上一颗。 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陆云飞妖力太高,毕竟淬魂丹,原本就不是给他这样的高人吃的。 进了厢房,给乔修吃了一颗,守了他半个时辰,看着他很平稳地吸收了药力。 “如何?” “你再给我一颗,我比较一下。” 辛九又回去找紫璇要了一颗余家的淬魂丹。 这一次,乔修便没那么平静了,脸色通红,浑身颤抖,足足两个时辰才安稳下来。 长出一口气:“这是啥玩意,比先生你炼制的差太多了,还极其霸道,冲得脑仁疼。” 辛九沉思了一会儿:“大哥,我回去了,你留意他,他吃了两颗,不知有无后劲。” 陆云飞点头:“你不用操心,他死不了。” “留他还有用,还要试东家的伤。” 陆云飞恍然:“知道了。” 乔修看看辛九,又看看陆云飞:“你们在说啥?还要用我干啥?我说先生,你啥时候能医好我?我要化龙的!” 辛九转身走了,乔修嚷道:“先生!啥意思啊?” 陆云飞扇了他一巴掌:“闭嘴。” 回到自己的跨院,敲开紫璇的房门:“你吃一颗,我给你护法。” “我不!想拿我试药,我才没那么傻呢!” 辛九转身便去敲慧清的房门,紫璇撅着嘴看着他,就不能哄我一句吗? 守了慧清两个时辰,她才睁开双眼:“师哥,你这淬魂丹,比余家的要温和许多,药力也更强,恭喜你了。” 辛九微笑:“皆是南歌的功劳,我不过是把药和在一起而已。” 慧清神色踌躇:“师哥,丹药已成,这是大事,我得回去禀告师尊。” 辛九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应当。” 说完起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衣袖:“师哥,你方才为何迟疑?我说过,你可杀我,却不可欺我。” 辛九拍了拍她的手,微笑:“你多心了,我刚才只是想到,你得了这柄黑剑,回去师门,你师尊怕是不会再让你下来了。” 慧清眼眸一滞:“为何?” “你法力不高,神兵难得,必要好生将你保护起来,着重培养,以待来日争领尊位,怎会还让你做此等闲事。” 慧清皱紧了眉头,其实下山这么久,不管有事无事,她早就该回山一趟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去,也是因为担心回去了以后,师父不再让她下来。 其实当时让她来时,师父便说过,如果辛九安分守己地做好淬魂丹的事,就不必再盯着他了。 见她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手,辛九又坐下,看着她:“你迟早是要回去的,时间越久,越放不下。” 慧清红了眼圈,是呀,迟早是要回去的,她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辛九也没什么话可说,仙妖有别,纵然有情,也难能善终,不如早早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再次起身:“师妹……” 慧清猛然蹿起来,扑进他怀里,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却一声不响。 辛九拥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师妹,此后山长水远,你好自珍重。” “呜……” 慧清红着眼圈与众人辞别,御剑而去。 辛九心绪不宁,说要去药铺看看,便自行离开了。 朱煜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嗔道:“你瞧我做甚?就算是养只猫,养条狗,日日相伴,同历生死,也会有些情分的,他若不难受,那还有心吗?” “少主误会了,奴婢是不解,她可是牵扯上清门的好筹码,少主怎就放她走了?” 朱玉晨勾起嘴角:“总得让她回去一趟,不然上清门迟早要派人来找的。” “少主还有后手?” 朱玉晨呵呵一笑:“除非上清门不想要淬魂丹。对了,丹已炼成,你晚上同辛九讲,让他叫他师父来,先给玄真门十颗。” “是。” 辛九到了药铺,掌柜朱广财连忙迎上来:“先生,你回来了,快坐,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 半月前,京都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赵无敌来药铺,伤得挺重,说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给瞧了,治不了。 因为辛九不在,又归期不定,虎威镖局便每日派人来问一声,昨天也来了,今天人还没来。 辛九问:“什么伤?” 朱广财笑:“瞧先生这话问的,我要是会治,还当掌柜的做甚。” 辛九失笑,站起身说道:“我正好心意烦乱,出去走走,镖局在哪边?” 朱广财伸手指:“从这上东西穿城大道,奔东走,过三坊便能看见镖局的门面。” 辛九点头,抬腿要走,朱广财又问:“先生,你的药箱呢?” 辛九拍了下腰间的百宝囊:“带着呢。” 第101章 镖头重伤,阴阳二劲 “先生,莫怪我多嘴,于这人世间行走,宝物尽量少露眼,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辛九看他,似笑非笑,果然不是凡人,居然识得百宝囊。 “你说得对,多谢提点。” 朱广财陪笑脸:“先生折煞我了,都是给东家做事,自然时时处处要上心。” 辛九点头,取出药箱背在肩上,出门走了。 一路向东,迎面看到一个身着短打的小哥,二十来岁的样子,步履匆匆。 “小哥,你可是虎威镖局的人?” 小哥斜了他一眼,并未回话,擦肩过去了。 辛九也不在意,人家有急事嘛,许是自己认错了。 念头刚转完,小哥又回来了,抢到辛九头前,抱拳道:“失礼了,先生可是郎中?” “是,朱氏药铺,辛九。” “哎呀!” 小哥上来双手抓住辛九的胳膊,像怕他跑了一样。 “先生快随我来,我家总镖头等了你半月有余呀!” 说完扯着辛九就要跑,却没有扯动。 辛九微笑:“莫慌,我就是要去镖局的,我今日方归,掌柜的已然告知我了。” 小哥一脸诧异:“先生,你也练过功夫?” “郎中嘛,多少练过一些。” 小哥点头:“先生,咱走快些。” 辛九稍稍加快了脚步:“莫慌,已然等了半月,不差这会子工夫,你将我赶得紧了,我身乏体倦,反倒看不准病了。” 一听这话,小哥也不敢再催,只能由着辛九慢慢走。 而他自己却抢在前头,走三步停一步地等着辛九,眼中满是焦躁。 “小哥,你家总镖头,是伤了?还是……” “伤了,伤了。走镖时被虺族人打伤了。” 辛九皱眉,虺族?怎么又是虺族?不好好打仗,劫镖做甚? “送得什么镖啊?” “这……”小哥皱起了眉头:“先生,你只管医病,我们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押的什么镖,是不能说的。”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好奇而已。” 到了镖局,直接引向后宅。 虎威镖局很大,五进的宅子。 一进是个演武场,足以容纳上百人。 二进和三进,全是连排的房舍,应该是给镖师和趟子手住的。 而四进有花坛,有养鱼的大瓷缸,房屋也不密集,应该是给镖头住的。 五进合二进三进加在一起那么大,有花园,有假山,有凉亭,有池塘。 进了卧房,来到床前,看到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须发花白,身形干瘦,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没有闻到腥味,那便与妖无关。 按上脉门,发觉他体内竟有两股气息在相互冲撞。 这与朱玉晨的情况很相似,却没有她体内的情况严重。 “请一位熟识总镖头的人来,最好是当时也在场的人,我有话要问。” 小哥去不多时,找来一位方脸高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先生,这位是白镖头。” “在下白诚宏,不知先生要问何事。” “白镖头,赵总镖头的身形如此瘦削,可是练得内家功夫?” “先生好眼力,确是内家功夫,我家总镖头向有无敌之称,凭的便是内功强横,只是这次碰上了内家高手,实是……唉……” 辛九点头,或许就是这无敌的名号,引来这无妄之灾。 “那敢问,总镖头所练功法,是阳劲还是阴劲?” 白诚宏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小小的郎中,居然懂得阴阳劲之别,难怪太医院的太医会推荐他。 “现下总镖头体内有阴阳二劲,相互交冲,我得知道,哪一股劲气是他自己的。” 赵无敌声音虚弱地说道:“我练得是阳劲,这股阴劲极为难缠,我已然压制不住了,它像是要将我的劲气吞噬一般。” 辛九点头:“总镖头,咱们有言在先,你这伤,连太医都治不了,我只能说试试。” “好,先生但放宽心,治好了赵某,重金相酬,治不好,便是赵某命数使然,绝不怨责先生。” 辛九再次点头:“有劳两位,为总镖头袪衣,片缕不留。” 取了针,以阴阳分取穴。 这些合穴、会穴,既是经脉之间的相会之处,亦是关卡。 寻到那股阴劲,以冲法将其逼到三焦经内,再锁住所有通往其他经脉的通道。 然后以导引之法,将那股阴劲引到掌心,最后以破法,将那股阴劲从劳宫催出。 “啊!” 赵无敌惨叫一声,但随即说道:“先生高明!” 白诚宏看着赵无敌的手,掌心殷红一片,像被炮仗炸了似的。 辛九再次按上脉门,微微皱眉,体内还有阴劲,只是已然十分微弱。 “总镖头,恕我无能,没能除净。” “不。”赵无敌坐了起来:“先生不仅是杏林圣手,定也是内家高手,这股阴劲非同小可,先生竟能以针术将其引出,实是惊为天人,残留些许阴劲,已然无碍,赵某可自行化解。” “小桩,快去取一百两黄金,答谢先生。” 向药铺返回,辛九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个法子能不能用在朱玉晨身上? 另外,明明锁住了各个经脉的通道,为何还会有残留?而且并不在三焦经中。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股阴劲就有极少一部分,没有被逼入三焦经。 又或者,是因为最后的出口是劳宫穴。 劳宫穴并非三焦经的穴位,而是心包经的,在转经之时,有极少一部分阴劲顺着心包经溜走了。 之所以没有将阴劲逼入心包经,是怕冲了心脉。 可这股阴劲不应该是一个整体吗?为何会分散开来? 难道是催出体外时的反冲? 一边想着一边走,感觉前面有人迎向自己。 辛九抬头,见是通天门的张召。 “辛先生,一别月余,总算是回来了。” “张法师,药场的事,我不想插手了。” 张召一愣,辛九又说道:“还有,我的第一炉丹已然炼制出来了,明日你来药铺,我送你一颗,品鉴品鉴。” 张召皱紧了眉头,他真的不用噬魂草? “辛先生,你那个桃妖能有多少精气?就算将她榨干,也炼不出一千颗?” 辛九点头:“张法师所言极是,所以不能将她榨干。” 看着辛九远去的背影,张召有些迷糊。 他这话,什么意思? 第102章 回山复命,师门品丹 慧清回到了上清门,见到了师尊妙清真人。 不等她开口,妙清先问道:“慧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剑?” “弟子也不知。” 将黑剑的来历讲了,妙清震惊得半晌无语。 她还是个孩子,竟然能得神兵认主? “将剑给我试试。” 慧清将黑剑交给她。 妙清用足了力气,最后调运法力,依然不能拔出黑剑。 但妙清依然不死心,将黑剑交还给慧清:“你拔出来给为师看看。” 慧清手指一搭剑柄,只用两指夹住,但将黑剑抻了出来,随即倒转剑柄,递向妙清。 妙清不接,起身说道:“随我去见你师祖。” 玉清真君看到墨蛟时,心头猛然一跳,这柄剑终于再次出世了,而且是落在了上清门。 “慧清,你可御过此剑?” “禀师祖,弟子回山时,便是御此剑而回,弟子的配剑,在赤峰山被妖折断了。” 妙清一惊:“你去了赤峰山?去那里做甚?” “朱玉晨带着辛九去赤峰山捉妖,我便跟着去了。” “胡闹!”妙清勃然变色:“赤峰山群妖会聚,岂是你能去的地方。” 慧清低下头:“弟子只是遵师命,随辛九左右。” 妙清叹气:“那你也不该以身犯险呢。” 玉清真君盯着慧清,什么赤峰山,什么捉妖,她都不感兴趣。 令她疑惑的是,以慧清的年纪和修为,墨蛟怎会认她为主? 即使认她为主,就凭她些许法力,又岂能御动此剑? “慧清,我试试你的修为,来攻我。” 慧清咬住了嘴唇,眼神闪烁,迟迟不动手。 妙清催促她:“莫怕,掌门不会伤着你的。” 玉清真君却看出了端倪:“妙清,你且退下,我单独与慧清说话。” 妙清一怔,但师尊之命不可违逆,当下起手道:“是,弟子告退。” 妙清离开后,玉清真君问:“慧清,你不敢向我出手,可是因你今日之修为,远胜你的年纪?” 慧清点头:“是,是辛九以七绝玄针为弟子渡气所致,弟子现下有七十年修为,已晋结丹境。” 玉清真君恍然,难怪,十七岁的年纪,七十年的修为,这才是墨蛟选她的真正原因。 “辛九待你倒是不错,你此番下山,都经历了哪些事,细细与我讲明。” 日落,下工回来,看到紫璇坐在花坛上,呆呆地望着慧清的房门。 辛九心里一阵难过,静默着走向自己的房间。 “小郎中,慧清还会回来吗?” “她是仙,咱们是妖。” “我想她了……小郎中,你想不想她?” “过几天就忘了。” 紫璇扭头看他:“那你将秋娘忘了吗?” 辛九皱眉,没有回话,推开房门进了屋,回手将门关上。 少时,朱煜进院,看到紫璇便问:“你做什么呢?” “想慧清啊。” 朱煜蹙眉:“真是闲的,来,先给你两颗淬魂丹,之前余家制的,你不要吃了,都拿去给尊者。” “为何?” “你吃了这个就明白了。” “现在吃?” “晚些吃,我还要去少主房里,等掌灯后,我为你护法。” 紫璇眨了眨眼:“我要小郎中给我护法。” 朱煜嗤了一声:“你先把余家制的淬魂丹,给尊者送去,我找辛九说完话,你再让他给你护法。” “好!”紫璇奔回屋里,片刻后拎着个蓝布包出来,风一样出了院。 进了屋,将十颗淬魂丹放在桌上:“辛九,少主说,先给玄真门十颗。” 辛九点头:“好,我回头叫我师父来,你晚上回来再拿一颗,我今天遇见通天门的张召了,我说明天送他一颗,让他品鉴品鉴。” 朱煜笑:“他品鉴完,就彻底没咒念了。” 先给紫璇护完法,燃了传讯符,将苏凛召来。 “师尊,这是我炼制的第一炉丹,这十颗,敬奉师门。” 苏凛点头:“好,辛九,不想你有今日之成就,可喜可贺。” “师尊过誉,弟子愧不敢当,全赖师门庇佑。” 苏凛回到师门,将淬魂丹呈与玄青真君。 玄青真君拿起一颗,捏开蜡封,放进口中,闭上了眼睛。 此丹药力更胜往昔,且劲道柔和,这是因为没用噬魂草的缘故。 噬魂草虽能吸收人的精气,却也夹杂着人的怨气。 药尸要忍受钻心之痛,岂会没有怨气? 怨气为毒,自然辛辣凛冽。 另外,辛九妖力强横,非余啸凤能比,经他布散的妖力,更为均匀,完全融合于药材中,是以顺滑无碍。 睁开眼,对苏凛说:“你也吃一颗,品品你徒儿的手艺。” 苏凛起手:“多谢师祖。” 吃下一颗,盘坐下来,却没有上一次那种顶心顶肺,冲神冲魂的感觉。 只觉得药力好似春风化雨,细滑无阻地融入了经脉之中,再随着气息归于气海,融入丹田。 睁开眼,满脸诧异:“这……是淬魂丹?”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淬魂丹。” 诸弟子尽皆愕然,首徒楚成更是皱紧了眉头。 辛九,先是得授七绝玄针,如今又被师尊赞誉,制成了真正的淬魂丹。 所幸他是妖,否则这掌门继位人,恐怕非他莫属了。 “楚成。” 楚成一惊回神,忙应道:“师尊。” “谁在打理后峰药园?” “回师尊,是花菲嫣在打理。” “花菲嫣……” 玄青真君想了一下:“野尘。” 五弟子区野尘应声起身:“弟子在。” “为师记得,花菲嫣是你的亲传弟子?” “正是,花菲嫣修炼至炼气九层,始终难以结丹,便转学丹术,去打理后峰药园了。” 玄青真君点头:“虽说辛九是记名弟子,但咱们也不能白要人家东西,材料都挺贵的,这样,苏凛。” “弟子在。” “你去告诉辛九,以后敬奉师门的淬魂丹,就别总是叫你去取了,哪有徒弟支使师父的,让他自己送来,顺便到后峰药园,采些合用的药材。” “是,弟子即刻去传话。” “记住啊,只准采药,不准在师门修炼。” 苏凛怔了怔,何必特意说这话? 莫非师祖是在说反话? 其实是想让辛九借着送丹采药之机,于药园中吸取五真峰灵气,以助修炼。 第103章 初识师门,三座仙山 众弟子尽皆腹诽,话说得好听,不准修炼。 可他随便往后峰哪个角落里一躲,修炼上几个时辰,谁知道? 谁还有闲去盯着他? 再者说,谁敢盯着他? 说是记名弟子,现下不仅是七绝玄针传了他,连淬魂丹都归了他,谁会那么不长眼,去跟他计较? 还有啊,花菲嫣是个什么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你只要不是拿剑砍她,她就跟个哑巴差不多。 指望着她去约束辛九?那还不如指望着天降暴雷,把妖族全都劈死,反倒更有盼头些。 苏凛又来给辛九传话,特意叮嘱辛九,只准采药,不准修炼。 辛九点头答应,心里却想,到时候再说,若是无人看管,谁又知道我修炼呢? “师尊,五真峰在哪里?” “在天上,我尚未传你御剑之法,皆因你并无本门配剑,现下你已有了奔雷剑,我便将御剑之法传授于你。” “多谢师尊。” 辛九虽然已经学会御剑,但还是想再听苏凛讲解一遍,或许有所不同。 苏凛比秦月琴讲得更细致,比慧清更有耐性。 辛九也比之前领悟更多,原来他一直站不稳,是着意点不对。 虽是御剑,但着意点是在自己身上,而并非是在剑上。 见他御剑有模有样,苏凛问道:“你可是之前便向秦师姐学过了?” “是,但领悟不足,多亏师尊解惑。” 苏凛点头,祭出自己的剑,飘身而上:“跟着我,带你去认师门。” 一路北行,苏凛逐渐加快速度,发觉辛九始终能跟得上。 不免心中惊异,御剑的速度来自法力的强度,按说辛九体内的法力并不多,毕竟只修炼了一年有余,绝大多数都是妖力。 难道妖力也能用来御剑? 倘若当真如此,那还有什么门派之别?随便拿个东西往脚下一踩,不就飞起来了吗? 落到一处山岗上,苏凛问他:“辛九,你体内有多少法力?” “不知,不过弟子已然结丹。” 说完,将妖丹吐了出来。 苏凛大惊失色,他居然结丹了! 难道是因为七绝玄针? “你?怎会结丹?你人转妖才一年有余呀,而你这妖丹里的法力,竟有百年之巨!” 辛九便将自己如何利用七绝玄针结丹,和吞噬妖力的情况讲了一遍。 苏凛静默不语,或许他是玄真门最悲催的一位师尊,弟子入门一年,便已然远胜于自己。 “辛九,你现下的修为,已然在我之上,我已不配再做你的师父。” 辛九皱眉:“师尊说哪里话,弟子能有今日之修为,一是取巧,二是师尊悉心教导,我虽有万年妖力,百年法力,但道心无几,还有赖师尊教诲。” 苏凛沉思,他这话也有道理,他是妖,能融合妖丹,这本就是取巧之事,且师祖传了他七绝玄针。 不错,法力再高,若无道心,那便是邪魔外道! “走,去师门。” “是。” 再次御剑而起,苏凛不再留力,疾飞至断龙口,对辛九说道:“三座仙山,便以伏龙山龙首为基准,正对龙首的是惊华门的琼华山,北边是上清门的翠清山,南边便是咱们玄真门的五真峰,三座仙山皆在离龙首千丈之处,随我来,若站不稳时,及时唤我。” “是。” 辛九答应一声,跟着苏凛向东平飞,到了龙首后,苏凛向右上方斜飞。 辛九刚一抬起剑尖,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师父!” 苏凛连忙绕回来,扯住他的胳膊,缓缓落地。 然后向他演示:“剑是斜的,前腿要弓,人不能斜,初时站不住,后脚要踩着剑的护手,以为助力,稳固身体。” 辛九点头:“懂了,多谢师尊指点。” 千丈高空,换成平地,也就几里地而已,是以片刻便到。 穿过一层结界,看到了一座宏伟的青山,满山葱郁,云飞霞舞。 山有五峰,中峰最高,也最粗,前后左右各有一峰,山底下还有草木穿出的枝蔓。 远远看去,齐着前峰的峰尖,有一座道观,青砖红瓦,气势恢宏。 “那里是主殿,玄真大殿,其他各峰都有分殿,只是于此处不易看到。” 辛九点头:“师尊,我没记住方位,在结界外又看不到仙山,该如何是好?” 苏凛想了一下:“你该当能感知到结界之力,冲着结界之力前行便是。” 辛九恍然,刚才专注于御剑飞行,倒没感知到结界之力。 “师尊,带我出去感知一下可好?” “好。” 二人返身又出了结界,悬停在结界外。 辛九此时感知到了一股法力,温和却雄浑。 “师尊,这结界是师祖设的吗?” “不是,是师祖的师祖所设。” 最初,三座仙山并没有结界,凡人皆可在龙首处瞻仰仙山风采。 据说每年正月,都会有人族君王,率众在龙首处设坛祭拜。 那时龙首处还有三道天梯,分别通往三座仙山,凡意志坚定者,皆可拾级而上,往仙山一游。 后来是上清门先设了结界,据说是因其门中女弟子众多,且多是如花似玉。 故而总有凡人为一睹芳容而登上天梯,且皆能坚心登顶。 再后来,赵氏夺天下,斩断了龙脉,三道天梯也随之而毁。 辛九听着他讲述,目光投向了北方,翠青山,上清门,慧清…… “走,带你去后峰药园。” 辛九一愣:“不去拜见师祖吗?” 苏凛摇头:“师祖未说见你,你往后来送丹,找我便是。” 辛九点头,师祖这是避嫌呀。 不论是传授七绝玄针,还是让他来送丹,虽然暗地里在助他,但表面上还是要避嫌。 有时候,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是一种不错的托词。 直接到了后峰药园。 所谓药园,实则根本不是一个园子,只是后峰上的一大片平坦之地,种植着无数的奇花异草。 单是明神花,便有百余株! 淬魂丹所需草药,一应俱全。 “师尊,中三门和下三门都没有药园吗?” “中三门有,下三门没有,何出此问?” “弟子在赤峰山遇到静虚门弟子,他们说是去那里采药,而且据他们说,中三门的弟子,都在外面采药。” 第104章 性子沉闷,身中剧毒 辛九将自己售卖淬魂丹的价格告诉苏凛。 苏凛失笑:“中三门虽有药园,却远不及上三门的种类多,且数量也少,你这么个要法,他们不得不去采药。” 一名女子走了过来,青丝挽髻,碧玉为簪,杏眼桃腮,肤若凝脂,一袭白袍裹着曼妙身姿,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一般。 近前起手:“苏师兄。” 苏凛回礼:“花师妹,这是我徒儿,记名弟子辛九。” 转而对辛九说:“这是你师叔,花菲嫣。” 辛九拱手作礼:“弟子辛九,见过师叔。” “嗯。”花菲嫣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但迟疑了一下,又转回身来:“采药可以,但不可毁坏仙株。” “弟子明白。” “嗯。”花菲嫣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次转身走开了。 “辛九,你既来了,便采些药回去。” “多谢师尊,不知师尊居于何处,弟子再来时,如何寻师尊?” 苏凛抬手一指:“便在左侧峰,你往那里寻我便是。” “弟子记下了。” 苏凛祭出宝剑,飘身而上,又说道:“你花师叔性子沉闷,莫去扰她,你……自行其事便可。” 辛九心里一动,自行其事?莫非是吸取灵气以助修炼? “弟子记下了,恭送师尊。” 目送苏凛远去,辛九回头,却不见了花菲嫣的身影。 这倒也好,此间广阔,又无人,正好静修。 当下盘膝坐下,双眼微阖,意存中正,神魂内敛。 始一行功,便觉周遭灵气,犹如山呼海啸一般涌入百会,而后沿着经脉汇向气海。 妖丹自旋,内里的金光陡然盛大,几乎将外面的红光完全吞噬。 神魂俱寂,寰宇浩渺,灵气如滔滔江水,又似漫山风雪。 慢慢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一双脚,顺着往上看,看到了花菲嫣那张俏丽无暇的脸庞。 “你在修炼吗?” “没有啊,我在回想药方,看需要采什么药。” “哦,那你下次将药方带着,你想了七日七夜了。” 辛九一惊跳起来,七日七夜了! “弟子告辞。” “哎?不采药了?” “下次再采。” 说完御剑而起,风驰电掣般远去。 花菲嫣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悠悠一叹:“连只妖都比我强,我也打不过他,由他去,采药也好,修炼也罢,不惹他便是。” 此时,寿王赵正所率八万精锐,已然抵达德关。 锦城府已然失守,虺族大军列阵关前,战鼓擂动,前锋军扛着木板,冲向了城墙。 碧绝真人站在城墙之上,面带微笑。 待到魔狼出阵,冲向城墙时,碧绝真人手掐法诀,口中默念。 天空中骤然风起云涌,隐隐似有雷声。 魔狼首领猝然止步,抬头望天。 一道闪电落下,三头魔狼被炸成了碎块。 “惊华门的天雷引!快撤!” 闪电如箭雨般落下,不论是魔狼,还是扛着木板的前锋军,中者皆粉身碎骨。 虺族阵中响起鸣金之声,然而闪电过于密集,前锋军无一生还。 寿王喜形于色:“真人神术,惊为天人!” 碧绝真人淡然一笑,神色间颇为自傲:“王爷,敌军士气锐减,正该乘胜追击,一血前耻。” “不错!击鼓!出战!” 战鼓擂动,关门洞开,三万铁骑鱼贯而出,挥舞着长刀,扑向虺族军阵。 碧绝真人又说道:“待我惊华门,助王爷一臂之力。” 五十名惊华门弟子,应声祭出宝剑,飘身而上,飞向虺族军阵。 先骑兵一步到达,袖箭如雨,打得虺族军兵惨叫连连。 一人一骑从中军夺出,迎着袖箭与骑兵,冲向城墙。 马上之人一身红装短打,红纱遮面,左手勒缰,右手握着一张鲜红硬弓,背上背着箭壶,壶中之箭的箭尾翎羽也是如血鲜艳。 此人周身似有一层罡气护体,袖箭射到她身前寸许处,便会被弹开。 而她也不与骑兵交战,只是催马如飞,直奔城墙。 奔至百丈以内,马上之人直起身,弓交左手,右手抽出一支红翎箭,引弓扣弦,弓开满月。 碧绝微一皱眉,单弓抛射也不过四十到五十丈,百丈之内想射城头之人,岂非儿戏? 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碧绝还是着意盯着那名红衣女子。 锐声破空,箭如流星! 碧绝忙伸手,握住了箭杆,但箭的冲势极为强劲,即便碧绝用足了力气,箭还是向前又动了一分。 箭尖离寿王的眉心只有一寸不到。 寿王吓得两眼发直,呆立不动。 那红衣女子也不再射,拨转马头,回向虺族军阵。 碧绝真人正疑惑间,猛然感觉手心奇痒,连忙丢下红翎箭,张开手掌,看到掌心血红,且奇痒钻心! 阵前惨叫声连片响起,惊华门弟子纷纷落地,被敌军砍杀,被战马践踏。 战场上起了一片红雾,凡接触到红雾的人,无不即刻倒地。 而虺族人却不受红雾影响,两翼展开,向骑兵合围。 “王爷,快收兵!” 寿王初梦方醒,惊慌喊道:“鸣金!快鸣金!” 三万铁骑伤亡过半,待得城门关闭,阵前已无活口。 那名红衣女子再次单人独骑,驰到百丈以内,搭箭拉弓,一箭将城头帅旗的旗杆射断。 虺族大军齐声呼喊:“圣女神功!威震中原!” 碧绝真人瞪得眼睛都快渗出血来。 本以为凭惊华门之力,可轻易驱逐蛮夷,不想首战便折损五十名内门弟子,且自己还中了剧毒。 圣女抬起手,呼喊声立止。 魔狼首领走到圣女身边:“圣女,你们圣血教有如此手段,不需要我们再替虺族冲锋陷阵了。” 圣女冷声说道:“你们接受了虺族的献祭,便要兑现承诺,那些祭品,不是白吃的,” “你可知道,那些妙龄少女,除了味道鲜美之外,还能生儿育女,壮大虺族势力。” “你们既然将她们吃了,便要为虺族攻陷中原,或者……无一生还。” 魔狼首领发出低吼,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她。 圣女斜眼看它:“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魔狼首领又盯了她片刻,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军阵之中。 第105章 真气同源,情何以堪 辛九回到朱府,直接来见朱玉晨。 朱玉晨笑问:“如今你该知晓,何为灵气鼎盛了?” 辛九点头应道:“是。” 朱煜说道:“通天门那个张召,第二日午后来寻你,我替你给了他一颗淬魂丹,这几日他日日来问,你何时归来。” 辛九勾起嘴角,他炼制的淬魂丹,连师祖都觉得好,张召服用之后,自然心痒难耐,寤寐以求。 “中三门可有交来材料?” “交了一些,银子倒是先付了,少主每家送了他们一颗淬魂丹,让他们品鉴。” 朱玉晨微笑:“给他们一些动力,好用心去采药。” “东家,五真峰有一片药园,炼丹所需草药,应有尽有,且数量不少。” “准你采吗?” 辛九点头。 朱玉晨露出媚态:“好呀,那便是咱们保底的药仓,何人看管?” “花菲嫣。” 朱玉晨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当是个不出名的弟子。” 朱煜却问道:“长得如何?” 辛九一愣,随即失笑:“自是比你差得太多。” 朱煜笑,轻啐了他一口。 “东家,给乔修种气。” “你现下的法力修为如何?” “百余年。” 朱玉晨点了点头:“走。” 见到穿着女装的朱玉晨,乔修两眼发直,嘴角流出了哈喇子。 朱玉晨在辛九身上点了几处穴位,然后附耳轻声:“以八成法力透穴注入。” 乔修突然醋意爆发:“你俩是啥关系?为何如此亲密?” 朱玉晨脸色一沉:“九成法力。” 辛九上前用手摸乔修,他要确保穴位分毫不差,毕竟这关系到朱玉晨的医治。 乔修瞪大了眼珠子:“你干嘛?我不喜欢那调调!你不要摸我!别摸了!” 朱玉晨眼中带笑,一个郎中,认穴却如此谨慎,可见他对她是万分上心呀。 一穴一穴的透气,乔修先是低头看自己的穴位,然后喉咙里发出喝喝声,再然后开始咳嗽。 最后一穴打完,乔修突然暴睁双眼,厉声惨叫:“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啊……快救我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啊……快救救我呀!” 辛九皱紧了眉头,方才一瞬,乔修便痛苦如斯,而她……竟忍耐了千年。 将他的衣衫扒光,朱玉晨皱眉,转身欲走。 “你别走,看着我给他医治。” 朱玉晨愕然,他的语气不容违逆,这是跟她说话呢?把她当什么人?造反呢? 下针,催气,导引。 这一次先锁住了心脉,然后将真气逼入了右手心包经。 乔修已经停止了哀号,虽然右臂依然疼痛,但远远好过五脏如煎的痛苦。 见辛九盯着他的右臂沉思,不免惊问:“你想啥呢?不会是要把我这条胳膊砍掉?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啊!我还要化龙呢!” 辛九不理他,回想之前给赵总镖头医治时的情景,当时他以破法将气逼出体外,如果换种方法呢? 辛九握住了乔修的右手,两手劳宫穴相对,以自己的内息,将他右臂中的真气吸了出来。 乔修长出一口大气,随即哭号:“先生啊,我求求你了,放了我,我活这么久,也没遭过这种罪呀,五脏如煎呢,生不如死啊,呜……你看我都哭得像个娘们了,你就放了我。” 辛九扭头看朱玉晨,五脏如煎?生不如死? 朱玉晨淡然一笑,转身便走。 辛九跟着出来:“东家,我给你导气。” “不成,你刚才是将真气吸出来,你自己种的气,你可以吸,别人的真气,到了你体内,也便成了祸患。”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况且我可以不吸入体内,也可用破法将真气催出体外。” 朱玉晨沉吟,乔修还在屋里喊:“先生!放了我!求求你了!” “闭嘴,把衣服穿好。” 陆云飞训完乔修,拉门出来,看着朱玉晨说道:“让辛九试试,我觉得他的法子能管用。” 朱玉晨点了下头。 到了朱玉晨的卧室,四侍女都被赶了出去。 下针,催气,导引。 辛九握住了朱玉晨的手。 朱玉晨一惊坐起:“不可。” 辛九死死地握着她的手,两眼变得暗红,语气阴沉:“躺下。” 朱玉晨一怔,她心中竟然有一丝畏惧之感,怎会如此? 这股真气始一吸入体内,立时便觉得五脏六腑犹如刀割一般。 且这股真气远强于他的内息,甚至将他的妖力都压制得无法调运。 但是这股真气,却似乎与他体内的真气同源,进入他的身体后,自行顺着经脉汇聚至妖丹,与内里的真气相融。 只是这汇聚的过程,犹如凌迟一般,且这股真气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 一个时辰过去了,四侍女在房外听不到一点动静。 朱煜心中焦急,既担心朱玉晨,也担心辛九。 轻轻推开房门,透过屏风的薄纱,看到辛九周身红光大盛,而朱玉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心中忐忑,放轻脚步,绕过屏风,走向床边。 朱玉晨扭过脸来,用眼神示意她出去。 朱煜心中稍定,轻手轻脚地原路退了出去。 退出门外,关上门,三侍女问:“怎样?” “少主无事。” 玄垚皱眉:“谁问你少主了,少主当然无事,你男人如何?” 朱煜白了她一眼:“我男人如何,用你操心?” 辛九感觉妖丹涨大了一圈,只是那股真气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妖丹,他不敢有丝毫分心,而犹如凌迟一般的剧痛,比一开始的时候,更为猛烈。 朱玉晨看着他,自己手臂上的疼痛正在减轻,而他已然浑身湿透。 她相信,他不用破法将真气催出体外,肯定不是为了得到那股真气。 因为他无法判断,那股真气对他是有益还是有害。 他都是为了她,不想伤她的经脉,更害怕以他的法力,无法将那股真气催出,所以才用导引之法吸取。 当年,他也曾说过要用这个方法,但是她不同意,怕他受伤,也便作罢了。 而如今,辛九以伙计的身份,仅百余年的法力,竟然强行来做这件事。 成则一飞冲天,败…… 辛九,你若死了,教我情何以堪? 第106章 好不扫兴,你可想我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连朱玉晨都开始担心了。 她手臂的疼痛感已经很轻微了,但是辛九好像是快要撑不住了。 可这个时候,她也无能为力,更不敢打断他,怕他受到刺激而走火入魔。 朱煜又一次轻手轻脚地进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此时的辛九,周身像着了火一样,但是红光之内的金光,变得比之前亮了许多。 辛九突然开口,声音阴沉肃杀:“给我一颗万年妖丹。” 朱煜皱眉:“你不能再吃妖丹了。” “快点!” 朱煜心头一颤,他的威势更胜从前。 朱玉晨说道:“在我的百宝囊中。” 拿出檀木盒,找出一颗万年妖丹,送到他嘴里。 辛九吞了下去:“出去,不叫你,别再进来了。” 朱煜静默着退了出去,心想,这才是真正的辛九?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郎中,不过是实力不济的表象而已。 之所以要吃妖丹,是因为体内的妖力,被真气吞噬得过快,已然无法支撑他抵御凌迟之痛。 反正事已至此,放手一搏,成则成矣,不成的话,大不了就是个死,至少能缓解她的疼痛,也算报答她了。 门子朱六跑了来,见四侍女都在房外站着,便小心翼翼地说道:“煜姐姐,那个张召又来了。” 朱煜轻声斥道:“让他滚!” 青樾搂住了她,快三个时辰了,也不怪她心焦。 “去告诉那个张召,先生回来了,但有急症出诊去了,让他明日去药铺寻先生。” “是。” 朱六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新的妖丹化为妖力,竟然制衡住了那股真气,看来快要结束了。 辛九也有余暇,观察自身妖丹的变化。 这股真气似乎已然与他自身的真气融为一体,且将他的真气变得更为精纯。 妖力被吞噬了很多,不过新的妖力补充进来之后,再次将真气包裹住,使妖丹变得更大,更紧实。 终于,最后一缕真气进入了他的体内。 辛九放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缓慢地说道:“你自己起针,我不能动。” “好。” 朱玉晨起身,拔掉身上的针,然后吐出自己的妖丹,置于他腹前,用妖力将他全身包裹住。 半个时辰,辛九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朱玉晨问:“如何?” 辛九喉咙里咕噜一声,吞咽下口水。 朱玉晨惊觉,连忙扯过衣衫遮住,将妖丹吞回去,轻声斥道:“混账东西,还看?挖了你的眼珠子!没事了便滚出去!” 辛九嘿嘿一笑,起身往外走,屁股上被踹了一脚。 见他出来,朱煜扑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心里慌得不知所以。 他刚才那个样子,真担心他会失了本性,或者干脆是爆体而亡。 辛九抱着她,用下颌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 三侍女同时翻白眼:“赶紧回你们院去,真膈应人。” “我还要问东家事。” “问什么问!滚!不然我打死你!” 四侍女一同愕然,这是怎地了? 辛九勾起嘴角,笑得邪魅。 朱煜恍然,扯着他便走,她倒不是怕少主真会打死他,而是怕其他三人反应过来。 一旦有人笑出声,少主必然是要发飙的。 回到屋里,辛九抱紧了她。 朱煜笑,挣了一下,居然没挣开,又加了些力,还是没挣开。 愕然抬头,看到他嘴角邪魅的笑意,心里再次慌了起来。 “娘子,如今我的妖力在你之上了,还有法力相辅。” 朱煜脸红心跳,使劲扭着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 “辛九……” 刚一张嘴,便被他吻住,然后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不可!我要烧房子了!” 辛九不理她。 朱煜奋力抵抗:“不得少主准许,不能失身,你莫害我!” 辛九一愣,连这事都要管? 只这一愣神,朱煜便将他推开,又羞又恼,跳下床踹了他一脚,夺门而去。 辛九好不扫兴,这朱玉晨是个老巫婆?连侍女失不失身都要管。 真他娘的! 紫璇在窗外唤他:“小郎中,你好久没给我渡气了,是不是将我忘了。” 辛九失笑:“就来。” 掌灯时分,朱煜回来,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闲聊了两句,便上榻休息了。 辛九总觉这事蹊跷,但她不想说,也无须问。 不管是来日方长也好,有缘无分也罢,便如她当初说的,如此便好。 转过天到药铺上工,张召早早便等在了药铺门口。 “先生,淬魂丹如何售卖?” “你先带我去将所有噬魂草的药场烧掉,再谈淬魂丹的事。” 张召皱眉:“先生,你笃定来日再不用噬魂草吗?” “张法师,有一节,你始终没有想透,余啸凤拜入上清门,再不会炼制淬魂丹,而我是绝不会用噬魂草的,即便将来没了草木之精,大不了就是淬魂丹绝迹于世,你留着噬魂草,只是徒增恶业而已。” 张召皱眉,无言以对。 辛九进了药铺,朱五沏了茶给端过来。 张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辛九接诊完三个病患,才走进来。 “先生,兹事体大,我要回禀掌门,还请先生将淬魂丹之价格告知在下。” 辛九点头:“也是。你下三门买淬魂丹,五十颗起卖,每颗银五十两,另需明神花、复阳花、血蔓罗各十株。” 张召抱拳:“多谢先生,告辞。” “张法师,烦你给地玄门捎句话,他们若是欲买淬魂丹,也是这个价,恩怨归恩怨,生意归生意,自来寻我便是。” 张召略显诧异,但随即应道:“一定带到。” 上清门,洗心池。 慧清盘坐在池边冥想。 师祖传了她惊鸿剑诀,言说她领悟之后,才有资格再度下山历练。 可这惊鸿剑诀,乃是师祖的独门神技,类同七绝玄针,岂是容易领悟的? 不过,好歹是有了一丝盼头。 风起,乱了发丝,撩得额头微痒。 慧清睁开双眼,已是月上中天,池中月影独照,倍显孤寂。 “师哥,你可想我吗?” 辛九半梦半醒,蓦然心头一痛,似被针扎了一下。 连忙起身盘坐,内视搜寻,莫不是那股真气有了变数? 第107章 药园炼药,先天有缺 朱煜坐了起来,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半晌,辛九睁开双眼。 “你怎么了?” “突然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怕是那股真气作怪。” “无事否?” 辛九摇头:“无事,睡。” “别睡了,你去药园修炼几日,焙炼精气,稳固真元。” 辛九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也是,可上回花菲嫣就问他是不是在修炼,这才刚回来,又去? “你想什么呢?” 辛九把自己的顾虑一说,朱煜失笑:“她若想管你,何须等你回神,你去就是了,带上南歌。” 辛九一惊,他自己去偷着修炼也就罢了,还带上南歌? 南歌可是十足十的妖啊,万一师祖震怒,只怕后果难料。 “你怕什么,南歌是你炼制淬魂丹的关键所在,玄真门就算杀尽天下之妖,也不会动她一根头发。” 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呀!没有南歌,哪来的淬魂丹? 穿好衣服出来,先去敲紫璇的房门。 “做甚?” “给我一颗淬魂丹。” “我就剩一颗了!” “急用,下炉丹多给你便是,快给我。” 紫璇拉开门,嘟着嘴将淬魂丹交给他:“你说的啊,下回一定要多给我。” “你也是怪道,又不是天天吃,你存那么多做甚?闹过饥荒啊?” “哼!”紫璇将门关上,当然闹过饥荒。 娘亲死了,自己孤身一人,被大妖戏耍,被捉妖师驱赶,同野兽抢食,那饥荒闹的,刻骨铭心。 “南歌。” “在。” 南歌应声化回人形,实则他们在房里说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就等着辛九唤她呢。 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向南歌伸出手:“来。” 南歌满眼笑意,握住他的手,飘上剑身,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贴紧了他的后背。 来至五真峰,被巡山弟子拦住。 仙族九门,已然无人不知辛九,玄真门弟子,更是知道辛九继承了奔雷剑。 问题是,辛九自己来无所谓,可他带了一只妖。 虽说长得花颜月貌,温婉可人,但毕竟是妖啊。 巡山弟子起手,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辛九。 如若按名分来讲,辛九是记名弟子,位份最低,带妖上山,便该以申饬的语气,直呼其名。 可实则,辛九是掌门师祖亲传弟子,又掌管淬魂丹,还继承了奔雷剑。 他到底算什么位份呢?这不是难为人吗? 辛九自也知晓其中尴尬,抢着说道:“两位师兄,她不是妖,而是药,炼制淬魂丹,全赖她之精气,我是来药园炼药。” 两名巡山弟子对视一眼,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既然有说法,那便可向上禀报,也无须他们得罪辛九。 “既如此,请。” 至药园,未见花菲嫣。 正好。 带着南歌走到药园深处,靠山壁的地方,让她坐下修炼,并叮嘱:“不要太久,行功三次便好。” “嗯。”南歌点头答应,盘上双腿,闭上了眼睛。 天明,花菲嫣御剑而来,径直走到辛九面前。 “她是妖。” 辛九陪着笑脸:“师叔早,她的确是妖,但她也是药,我是来此炼药。” 花菲嫣看着他,不说话。 “是这样,淬魂丹原用噬魂草为引,现下是用她的精气为引,是以,她是药,且是炼制淬魂丹必不可少的引药。” 花菲嫣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辛九眨了眨眼,本来准备了一颗淬魂丹,就是为了贿赂花菲嫣,不想竟如此容易。 想了想,辛九追上两步:“师叔,你可服用了淬魂丹?” 其实这是废话,一共才给了十颗,用脚趾头想,也轮不到她服用。 花菲嫣停步,摇了摇头:“我天资差,法力低,如此上品灵丹,无缘。” 辛九拿出淬魂丹:“这是孝敬师叔的。” 花菲嫣看着他手中的蜡丸:“这是何物?” 辛九愕然,你是不是傻?当然是淬魂丹呢,不是一直在说淬魂丹吗? “这是淬魂丹。” “给我?” “是,孝敬师叔。” “为何?” 为何?辛九还真没想过她会这样问,现编理由也来不及,干脆直说:“贿赂师叔,好让我能于药园安心炼药。” “掌门师祖有令,你可于药园采药,自然也可炼药,因何要贿赂我?” 辛九有些头大,她这可不是性子沉闷,而是一根筋。 大凡一根筋的人,都是天生的肾气不足,水火不能相济,是以心窍不开。 “师叔,你想服用此丹吗?” “想。” “那你便服用。” “为何?” “你生得好看,我瞧着欢喜,因此送你。” “哦。” 花菲嫣依然面色平淡,看着他手中的淬魂丹,却不伸手去拿。 “你要我如何回报你?” 辛九想了一下:“让我给你问问脉如何?” 花菲嫣伸手拿了淬魂丹,然后盘膝坐下:“问。” 辛九坐在她身边,按上脉门。 果不其然,她天生肾气不足,且阴维、阴翘二脉有些许淤阻。 “师叔,你天生经脉有缺,师祖没有给你调理吗?” “门中弟子数千,师祖一人,岂能照应得过来。” 辛九点头,也是,数千人,管了这个,管不管那个? 都要管,那谁还自己修炼? 就好像紫璇,自从给她渡气以后,她就没自己修炼过,整日介吃喝玩乐,到处疯跑。 花菲嫣站起身欲走,辛九说道:“师叔,我为你调理如何?” 花菲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开。 辛九皱眉,站起身说道:“我会七绝玄针。” 花菲嫣猛然转回身来,眼神震惊地看着他:“师祖传你的?” 辛九皱眉,于旁人,他必不能说,可她心窍不开,如不实言,只怕不知要勾出多少闲话来。 当下点头:“是。” “那你怎能唤我师叔,当是我唤你师叔才是……也不对,苏凛是你师父……可师祖传你七绝玄针……” 眼见她陷入了辈分的难题里,辛九说道:“我本就是记名弟子,辈分什么的无关紧要,师祖传我针法,也叮嘱过,不准我对人明说。” “那你为何对我说?” “因为你傻,一根筋,我不实话实说,怕你不明白。” “哦。”花菲嫣点头,目光还有些呆滞,脑子里还在排着辈分。 第108章 就是偏心,传令效力 辛九皱眉:“师叔,别想辈分的事了,就从我师父这边论,我叫你师叔。” “好。”花菲嫣点头答应:“如何调理?” “脱光衣服,扎针行气。” 花菲嫣眼中闪过一抹愠色,但随即隐没。 别开目光,平淡地问:“你不能隔衣下针吗?” “不能,我不是师祖,隔衣看不准穴位。” “为何要为我调理?” “我本是郎中,遇到疑难杂症,自然技痒,况且我得授七绝玄针,你这病症,刚好用来修炼针法。” 花菲嫣静默半晌,才又开口:“你何时再来?” “我要待上几日呢。” “那我天黑以后来找你。” 说完抬步便走。 辛九叮嘱道:“若要调理,淬魂丹先不要服用,待我下针时再服。” “嗯。”花菲嫣平淡地答应,头也不回地走远。 楚成到了玄真大殿,当着众弟子的面禀报:“师尊,辛九于昨夜,带一名妖女去了药园,说是要炼药。” “炼什么药?” “回师尊,他说那妖女是药。”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好个辛九,还真是会找托词。 “那妖女,可是桃妖南歌?” 楚成微一迟疑:“不知名姓,但辛九对巡山弟子说,炼制淬魂丹,全赖那名妖女的精气。” “那就是了,那他就是来炼药的。” 众弟子一片哗然,师尊也太偏心眼了,连此等托词都容了! 二弟子骆聪起手:“师尊,辛九本就是妖,因苏凛误传功法,收为记名弟子也便罢了,如今又带妖女上山,此等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恐有累我玄真门的名声。” 玄青真君点头:“说得好,为师问你,淬魂丹你吃了吗?” 骆聪一愣:“回师尊,弟子吃了。” “好吃吗?” 骆聪愕然抬头看着师尊。 “以后还想吃吗?” 楚成侧目,低声斥责骆聪:“什么传扬不传扬的?本门记名弟子,在本门药园炼药,犯了哪条规矩?退下!” 骆聪低下了头。 玄青真君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静修。” 众弟子应声闭上双眼,五心朝天,行功炼气。 南歌睁开眼,满眼的欢喜之色。 她有生以来,头一回吸取到如此澎湃精纯的灵气,全赖先生恩顾。 “先生……” 南歌哽咽,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必谢我,当谢煜儿,若非她提醒,我是绝不敢带你来的。” 南歌失笑,总是这样,怕被粘上,便不贪功。 “你接着修炼,这都四个时辰多了,也没人来寻,想来是无事,天黑前醒来啊,天黑以后有事要做。” “嗯。”南歌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再次闭上眼睛。 天刚擦黑,花菲嫣便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卷席子。 “随我来。” 跟着她,沿山壁旁边的小径,一路盘旋至药园后面,居然有一个不大的山洞。 “师叔,这里有个山洞,你为何不告诉我?” “为何要告诉你?山洞里也没有草药,与你何用?” 辛九无言以对,就多余问她。 准备进山洞,花菲嫣看着南歌,堵着洞口不动步。 辛九说道:“师叔,让她进去,接着炼药,她不看你。” “面朝外,坐在洞口处。” “也行。” 辛九用眼神示意南歌,南歌背转身坐下,盘腿闭眼,开始行功。 一个时辰,聚天元与造丹身两绝连用,将她服下的淬魂丹完全化开,以冲法疏通阴维、阴跷二脉,再渡气注入肾经,助她固本培元。 结束之后,花菲嫣满眼诧异地看着他:“你居然给我渡了十年修为,你怎会有如此之高的法力?” 辛九坦然答道:“我是妖,可以融合妖丹,以增妖力,再转化为法力,此为取巧之道。” 花菲嫣点头:“多谢你了。” “明日此时,再来。” 花菲嫣脸色泛红:“我经脉已通,不必费心了。” “尚须巩固,以免再生淤阻。” 花菲嫣迟疑片刻,点了下头,起身要卷席子。 “师叔,席子留给我用。” “不给,我就这一张席子。” 辛九甚是无语,一颗淬魂丹,十年修为,竟换不来一张席子。 花菲嫣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南歌睁开双眼。 “南歌,你在此等我,我回家取张席子来。” “不。”南歌拉住他的手:“我同你一道。” “我一会儿便回来。” “不。” 辛九皱眉,本来打算,以后就让她留在玄真门,看来是不行的。 “那算了,不用席子了。” 辛九脱下长衫,铺在地上:“来,给你渡气。” 德关,虺族大军再没有攻城,只在关外十五里处扎营,每日里歌舞宴乐,好不快活。 而碧绝真人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所中的毒,并非寻常毒药,而是几种妖毒混合而成,他解不了,也逼不出。 如此看来,圣血教炼制这种毒药,就是为了对付仙族。 虺族不攻城,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在等碧绝真人殒命。 现下有两个办法,一是去玄真门求玄青真君医治。 可他若离开,虺族必会攻城,且到了玄真门如何说? 原本他们惊华门辅佐朝廷,就已然为同道所不耻,如今再去求医问药,只怕连开派祖师的脸都丢尽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请辛九来。 辛九虽然尚未通晓七绝玄针总纲,但解毒应该绰绰有余。 只是,即便是请辛九来,也不能由惊华门出面。 寿王派出六百里加急,回京都去传辛九,令其至军前效力。 然而惊华门弟子却回报称,辛九不在京都。 自从他学会了御剑,就很难追踪他了。 碧绝真人心中恼怒,一个郎中,不好好在药铺坐堂,乱跑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六百里加急,至少也得四日才能到京都,再加上官员传讯和办事的时间,总也要五日。 届时辛九便应该回到京都了。 “你去盯着,若是辛九回了京都,告诉他不要乱跑,等候军令。” “师尊,何须如此麻烦,弟子直接将他请来便是,您也能少受几日折磨。” “你懂个屁,咱们请他,那便欠了他的情,甚至是欠了玄真门的情,若他奉军令而来,那是为朝廷效力,与咱们无关,快去,别在这废话。” 第109章 偏离初心,等候军令 与惊华门一样,地玄门首徒李素,镇魂门首徒高明,都在找辛九。 张召带了话之后,李素和高明就来药铺寻辛九,结果人不在。 问药铺里的人,一问三不知。 掌柜朱广财更是不客气:“二位不是凡人,自当知道我家先生是何等人物,现下是何等身份,岂会依然屈居在这药铺里,日日坐堂行医?” 二人没办法,只能每日在药铺门前守着。 第二日天黑以后,花菲嫣又抱着席子来了。 到山洞里渡完了气,花菲嫣一声不响地离开,也没收席子。 “师叔,席子不要了?” “白日里下山给你买的。” 辛九倍感意外,她这么个性格沉闷内敛的人,居然专门下山去给他买席子。 又在药园待了一日,带着南歌回了朱府,当天又炼制了一炉丹。 紫璇抢走了二十颗。 朱煜说她:“吃死你!” 紫璇吐舌头:“我又不会一次吃光,再者说,小郎中不会让我死的。” 朱煜告诉辛九,以后不用去药铺坐堂了。 朱玉晨另请了一位郎中来坐堂,有疑难之症时,辛九再去。 辛九点头,他如今也确实忙不过来。 可是这样好吗? 他的初心是悬壶济世,如今却被裹挟着,越来越偏离了初心。 他如今算什么? 妖? 玄真门记名弟子? 淬魂丹的炼制者? 都是。 又都不是。 他就像一枚棋子,被执棋者摆在一个又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他救了南歌,他学到了七绝玄针,可到头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炼制淬魂丹,来供养整个仙族。 而令他不解的是,朱玉晨做为妖族的大人物,居然也对此事乐此不疲。 如此供养仙族,难道不是对妖族最大的威胁吗? 朱玉晨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她执的那盘棋里,有没有他的位置? 朱六来报:“先生,地玄门和镇魂门都来人找,我没说死,只说到后宅来看看您在不在,您见吗?” “见,请他们去花厅。” 不管怎样,先做好眼前的事,至于这盘棋会如何演变,那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花厅等了片刻,朱六引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过来。 高的那人长脸,梳着道髻,穿一件灰色长衫,空着手。 矮的那人圆脸,光头,穿一身玄色短打,腰后斜插两支灭魂锥。 两人的身材都很消瘦,高的脸上略显病容,矮的脑袋显得很大。 见来人走近,辛九站了起来。 李素先拱手:“地玄门首徒李素,见过辛先生。” 高明抱拳:“在下高明,镇魂门首徒。” “二位请坐。” 府里没有丫鬟,朱玉晨见客,自然是四侍女上茶。 辛九见客,那就只能是南歌上茶了。 李素看着南歌:“辛先生,这位便是南歌姑娘?” “正是。” “果然花颜月貌。” 李素说着,竟伸手去摸南歌的脸。 南歌刚要退步,辛九已然按住李素的头,将他按在了石桌上。 “李素,我已杀了你地玄门二十余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李素却呵呵一笑:“辛先生果然好本事,我只是想试试她的妖力如何。” “无须你试,你只要付得起银子和材料,我将足数的淬魂丹给你便是。” 高明抱拳:“辛先生,我镇魂门要一千颗。” 辛九点头:“可以,价格知道了?” “知道。” “先交银子和一半的材料,次月交货。” 高明起身,再次抱拳:“明白,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他心中恐惧,刚才他根本没看清辛九是如何起身,又是如何出手的。 只看到李素被按在石桌上,动弹不得。 辛九看着李素:“你怎么说?” “地玄门也要一千颗,价格知道,南歌姑娘,时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辛九松开手,李素坐直,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起身拱手:“告辞。” 目送二人离开,辛九看着南歌:“你刚才躲不开,还是妖力太弱,来,我给你渡气。” 南歌嘟着嘴,静默着跟在他身后,想起他去赤峰山那段时日,莲曾经跟她私下里说过一些话。 莲说,女人不能太强,可也不能太弱。 太强了会吓跑男人,太弱了会拖累男人。 要能自保,但又不会抢了男人风头,如此才最讨男人欢心。 当时南歌就想,辛九身边的女人,数她最弱。 虽有千年修为,却一无是处,比紫璇都不如,好歹紫璇速疾如电,她会什么? 除了能将精气化为鲜桃。 刚回到跨院,朱六又来:“先生,刚才来了一个小道士,说让我转告您,近几日不要出门,在家等候军令。” 辛九嗤笑一声:“知道了。” 朱六离开,南歌问:“先生,怎么会有军令?” “定然是碧绝真人有事,却不想欠我的人情,或者是不想欠玄真门人情,是以借寿王之便,以军令驱使我。” “那……趁着军令未至,咱们去药园呀?” 南歌藏着私心,去了药园,他便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了。 可以一同修炼,一同赏月,想想就好开心。 辛九洒然一笑:“除非朝廷败了,否则这种事,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南歌嘟嘴,跟着他进了房。 给南歌渡完气,去了陆云飞的跨院。 “大哥,把乔修放了。” “你尚未医好他,怎就放了?” 辛九黯然摇头:“医不好。” 如今前六绝,算是基本已经掌握了,但无论如何试针,都不能医好乔修。 那便是说,伤了魂根,与精气和阴阳都无关。 第二绝虽然名为定神魂,实则还是依托于精血和气息。 要在魂根未伤的前提下,才能稳固神魂。 如此看来,想真正医好魂根之伤,恐怕只有领悟第七绝,无相归真才行。 “放了他?他化龙,一条脑子不灵光的龙?” 辛九失笑:“无非就是多下些雨,少下些雨的事,放了,我不知何时才能领悟,他总这样跟着你和大嫂,大嫂也不方便。” 陆云飞点头,这倒是,如今自己不是一个人了,是应该考虑得周全些。 第110章 只是奢望,军前效力 乔修一脸懵地看着二人。 “当真放我走?” 辛九点头:“走。” 乔修试探着远离……再远离…… 到了墙边,纵身上了墙头,突然指着二人骂道:“两个贼杀才!等老子化了龙,再来找你们算账!给老子等着!” 陆云飞手一翻,指间多了一颗小石子,弹向了乔修。 破风声骤起,却被辛九的飞针击落。 “算了,他也受了这些日子的苦,由着他骂两句。” 乔修咽了下口水,若非辛九出手,那颗小石子至少要将他的脑袋打出一个大包。 连忙跳出墙外,头也不回地远去。 陆云飞用诧异的目光打量他:“兄弟,你居然能打飞我弹出的石子,还是后发先至,你将妖丹吐出来与我瞧瞧。” 辛九笑了笑:“瞧它做甚,我只是蒙上的。” “吐出来。” 辛九无奈,只能吐出来。 陆云飞盯着妖丹,半晌无语。 近三万年的妖力,五百年法力,这是因为吸收了朱玉晨体内的那股真气吗? 如今辛九的修为总量,相当于五万年左右修为的妖,或者是七到八百年修为的仙族。 自己刚才弹小石子,用了五成力,被他打掉是理所当然的。 “兄弟,你再修炼一段时间,我便杀不了你了。” 辛九将妖丹吞回去:“无妨,若我失了心性,你便联合东家和上三门,一道杀我。” 陆云飞嗤笑一声,那样的话,又是旧事重演。 “兄弟,你今日与往日不同,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不用我再坐堂了,有些不习惯,我之初心,本是悬壶济世,现如今却只是炼制丹药,连病都不医了,我还算什么郎中?” 陆云飞呵呵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兄弟,你早就不是郎中了,哪有郎中像你这样,能与仙族九门往来,能与妖族尊者结拜。” 辛九心中一动,这话对呀,自己早便不是什么郎中了,那个郎中辛九,早已死在苍雾山了。 “兄弟,当时咱俩在锦城府,为了赚钱,你医好了不少人,可现下北方起了战事,锦城府已然失守,你医好的那些人,现下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 辛九皱紧了眉头,不错,一人一力,谈什么悬壶济世? 往好了说,那只是初心与信仰。 往差点说,那不过是一种奢望。 “要我说呀,有病患来寻你,你就医病,没病患来寻你,你便炼丹,别矫情你是什么身份。” 辛九转过身面对他:“大哥,你的脑子好像是比之前灵光些了。” 陆云飞眨了眨眼:“好像是,你的淬魂丹炼得好,我吃了很受用,你再给我些。” 辛九笑:“你自去寻东家要,制好的丹都在她那里。” 陆云飞摆了下手:“我懒得理她,你给我要去。” 辛九摇头,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总是别别扭扭的。 到正院找朱玉晨。 朱玉晨将钢管和血壶递给他:“让他去给我弄妖丹、妖血、妖骨,要千年以上的,每百颗一份,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辛九点头:“好,我转告他,还有一事,惊华门派人来,让我近日不要出门,在府中等候军令。” 朱玉晨颇为感兴趣:“哦?要用你了?看来虺族的实力很强呀,连惊华门都应付不来。” “我以为,他们找我去,应该是驱毒或治伤,我这样奉朝廷军令做事,不算违逆妖王之令?” 朱玉晨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不算,而且你也不用管妖王号令,相机行事即可。” 辛九看着她,好大的口气,居然说不用管妖王号令。 “东家,我若听了你的,将来你可保得住我?”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你休想套我的话,反正我同你讲了,做与不做,你自己掂量。” 辛九笑,真是狡猾。 “还有啊,带上紫璇。” 辛九一怔:“带她做甚?就会吃。” “她可是乘,速疾如电,无论是冲锋陷阵,亦或是奔跑亡命,她都能保你无虞。” 辛九愕然张大了眼睛:“你是让我将她当成坐骑?” 朱玉晨挑起眉梢:“坐骑怎么了?任你妖力通天,她若不情愿,也不会驮你。” 辛九微微皱眉:“那我得问问她乐意不乐意。” 转而又道:“东家,你答应我,等我医好了你的伤,便告诉我,关于我爷爷的事。” “我是答应你了,可你尚未医好我,还有些许残留。” 辛九一愣,不应该呀。 “我给你问脉。” “不~要。” 辛九愕然看她,她抬手指门:“出去。” 辛九恍然,她又耍赖了。 两日后,果然兵部来人,传寿王军令,命辛九接令后,即刻前往德关,军前效力,限期十日抵达,不得有误! 辛九心中嗤笑,还十日,用不了半日便到了。 传令的将官说道:“本将奉兵部令,护送先生即刻启程,请先生尽快收拾一下。” “不必,你们走得太慢,我自去便是。” 将官眼光一寒:“先生莫要说笑,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辛九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俯视着将官。 将官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郎中吗?” “我确是郎中,但也是玄真门记名弟子。” 将官后退三步,抱拳躬身:“多有得罪,还望上仙宽谅。” “无妨,你们若要复命,自去便是,我先走了,紫璇。” “来了!” 紫璇应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 辛九皱眉:“你这是做甚,下来。” “不。” “你站我后面。” “不。” “你在我前面,挡我视线,而且我也站不稳呀。” 紫璇一个翻身,从他肩头越过,贴到了他背上,依然是搂着脖子,腿盘腰。 辛九叹气,还他娘的坐骑呢,先让她骑了。 南歌叮嘱道:“紫璇,你莫要贪玩,照顾好先生。” “知道了,啰嗦,小郎中快走,驾!” 流光叠影,瞬息远去,空中只余下紫璇银铃般的一串笑声。 传令将官咽了下口水,向着南歌抱拳躬身:“末将告退。” 南歌盈盈施礼:“将军慢走,恕不远送。” 第111章 不懂毒性,倍受欢迎 距德关南门五里,辛九便落到了地上,步行走到南门,向城墙上喊道:“军爷,我是郎中辛九,奉寿王令,前来军前效力,请放我进去。” 守城军兵见他们只有一男一女,且说的事情也对板,便将城门开了一道缝,将两人放进城内,随后由一名军兵,引着两人前去面见寿王。 一路走过,看到街边多有倒卧的军兵,或死或伤,不免问道:“军爷,军中没有郎中吗?” “有,治不了,虺族用的毒,连王爷身边的上仙都治不了,更别说什么郎中了。” 军兵回头看辛九:“对了,你也是郎中,我看呢,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个事,你肯定也治不了,唉……小命难保啊。” 辛九微一皱眉,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之前因为治不好毒,便杀了军中医官或是郎中? 寿王身材高挑,偏瘦,脸颊凹陷,气色很差,想是因为战事,劳心所致。 “拜见王爷,草民辛九,奉令来见。” “辛先生,一路辛苦,快快免礼。” 寿王很热情,因为碧绝真人告诉他,辛九不仅是妖,还是玄真门记名弟子,且掌管着淬魂丹。 现下仙族九门都对辛九礼敬有加。 “先生,实是因虺族猖獗,不得不劳烦先生。” “能为王爷效力,是草民的荣幸,不知要让草民做些什么?” “辛先生,真人中了虺族的毒,还请先生医治。” 碧绝微笑着说道:“王爷礼贤下士,贫道不胜感激,贫道小恙,无甚大碍,还是将士要紧。” 辛九拱手:“既如此,草民这便去看将士。” 碧绝一愣,客气话听不懂? 随即微微眯眼,这是想让自己求他呀。 寿王也倍显尴尬:“辛先生,还是先为真人医治,虺族势大,还有赖真人御敌。” 碧绝这回不说话了。 辛九走到碧绝真人面前:“真人,我给你问脉。” 按上脉,发觉毒走肺经,内息不畅,想必是在用内息压制毒性。 从百宝囊里取出药箱。 碧绝真人惊问:“辛先生,你这百宝囊,是从何处得来?” “赤峰山,从一只两万年妖的手中夺来,据那妖说,是杀了一名惊华门弟子得到的,对了,还有一柄剑。” 说完从百宝囊里将剑拿出来,递给碧绝真人,然后打开药箱拿针包。 碧绝真人捧着剑,眼中见泪,这是他儿子的剑和百宝囊! 碧绝咬牙切齿:“那只妖是如何处置的?” “取了妖丹、妖血,焚了尸身,磨了骨,用来炼制丹药。” 碧绝真人点头,依然咬牙切齿:“好,好!” 锁脉,逼毒,指尖刺血,将毒随血推出体外。 这期间,紫璇从桌上拿起一只熏鸡,大快朵颐,连骨头都嚼了,嚼得嘎嘣响。 寿王在一旁看着,心中忐忑,这清丽可人的女子,定也是妖,否则怎会连骨头都吃。 果然,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先生,此毒为何物?” 辛九摇头:“这我不知,我只会解毒,不懂毒性。” 碧绝皱眉,果然他还是个乡野郎中,若非学了七绝玄针,也就那么回事了。 “不过,我有一位师叔,倒是精通药理,我可以去问问她。” 寿王赶紧说话:“先生,我军人多有将士中毒,还请先生先为他们医治。” 辛九拱手:“王爷,您也看到我这解毒的法子了,若无解药,单凭我一人,只怕救不活几个,其他的将士已然毒发身亡了。” 寿王看碧绝真人。 碧绝真人点头:“辛先生所言在理,做出解药才是正道。” 寿王点头:“那便有劳先生了。” 辛九从一名中毒的军兵指尖取了血,然后带着紫璇去了五真峰。 又被巡山弟子拦住,问他:“这位也是药?” 辛九陪笑脸:“不是,哪来那么多药,这个是坐骑。” 巡山弟子也是醉了:“坐骑?那你怎么不骑乘?” 紫璇应声化出真身,鹿首豹身,头生角,背生翼,一条凤尾霞光流彩。 巡山弟子惊道:“乘?” 辛九说道:“她这个样子太招摇,我轻易不让她现出真身,只在危急时刻才会骑乘。” “走走。” 跟着辛九飞到药园,不等落地,就见花菲嫣一脸欢喜地跑向他们。 “乘!居然是乘!快下来,让我看看!” 辛九很是诧异,乘这么稀罕吗? 落了地,花菲嫣上来搂住紫璇的脖子,脸贴着脸:“我只在书中见过,不想今日有幸,见到真身了。” “你放开我,我是女的!” 花菲嫣不放手:“驮我一回可好?” “不!” “求你了。” “不!” 辛九说道:“驮花师叔绕着药园飞一圈,给你买糖糕吃。” “上来。” 花菲嫣跳上紫璇的背,双手握住她的角。 “别抓我角,抓我脖子上的毛。” “哦哦,抱歉。” 花菲嫣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飞起来后,花菲嫣笑靥如花:“去那边,我屋里有蜜饯,拿给你吃。” 紫璇倏然飞向了左侧峰。 辛九喊道:“师叔,我找你有急事!” 没人理他。 辛九叹了口气,只能御剑追了上去,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让紫璇驮她了。 整个左侧峰都炸了锅,所有弟子都跑出来看紫璇。 苏凛也出来了,看着辛九。 辛九一脸尴尬:“不关我的事,是花师叔带她来这边的,我本说让她绕着药园转一圈就好了。” 苏凛点了点头,看着花菲嫣:“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心。” 辛九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花菲嫣不会是未来的师娘? 两次脱衣行针,她又是个直性子,肯定不懂隐晦,将来还怎么跟师尊见面呀? 见花菲嫣给紫璇拿蜜饯吃,好多弟子都回屋拿来了吃食。 不过紫璇又不傻,不认不识的,为何要给她吃食? 还不是因为想骑她。 这么多人,那不得累死。 所以除了花菲嫣给的蜜饯,谁的吃食都不要。 辛九倍感诧异:“师尊,仙族不是见妖便杀吗?为何……对紫璇这般模样?” 苏凛面色尴尬,他初见紫璇时,曾想杀她,只因未能看出她的真身。 若当时知道她是乘,也是不会向她举剑的。 第112章 制成解药,故意针对 苏凛告诉辛九,妖的划分有很多种,乘属于灵兽一类,极为稀有,而且相处得好了,可以骑乘,比御剑要快得多。 最重要的是,乘极重感情,只要愿意驮你,便会死生相托,无论多么凶险,都不会丢下你自己先跑。 “辛九,你要对她好一些,乘,又是雌性,可遇而不可求,此生能遇见一个乘,实乃天大的造化。” “哦,我结拜大哥也是乘。” 苏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小子什么造化?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你结拜大哥是谁?” “妖族四方尊者之一,东方尊者苍角。” 苏凛瞠目结舌,他这个师父当得,也是造化到极致了。 辛九拿出装毒血的小瓷瓶,走到花菲嫣面前:“花师叔,这个是……” “你走开。” 花菲嫣满心欢喜地看着紫璇吃蜜饯,根本没心情搭理他。 紫璇沉了脸:“你凶他。” 花菲嫣连忙转头看着辛九:“何事啊?” 辛九也是无语,小妖女居然如此受欢迎,这仙、妖两族之间的关系,确是微妙得紧。 将小瓷瓶递给花菲嫣:“师叔,这是德关将士的毒血,想请你试试,看能否制出解药。” 花菲嫣拔开塞子,放到鼻端嗅了一下。 “咦?” 一声轻诧后,将毒血倒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师叔?” 辛九震惊,眼见她的掌心变得血红,忙取出药箱。 “无妨,不知毒性,如何制出解药?” 过了一会儿,花菲嫣的表情变得痛苦,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毒里混了三种鳞妖的毒,专攻心肺,辛九,快给我解毒。” 辛九出手如电,锁了她其他经脉,将毒逼入肺经,而后指尖刺血,以冲法将毒血推出。 本来都围着紫璇的弟子们,全都瞪着辛九。 “这是掌门师祖的七绝玄针吗?” “是呀,他刚才封脉时,用得是第六绝阴阳分?” “不可能?他人转妖才多久,怎么可能领悟到第六绝?” “是呀,据说掌门师祖也才领悟到第六绝。” 花菲嫣抬起胳膊,用袖子拭掉额头的汗。 “此毒调制诡谲,像是专门用来对付仙族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人族战场上?” “惊华门辅佐朝廷,正在德关与虺族对峙。” 众弟子一片哗然。 “你也相助朝廷?” “是寿王下了军令,命我效力,我于世间行走,必要与朝廷往来,是以不愿撕破脸,我只给他们医病,不助他们打仗。” 花菲嫣点头:“随我去药园。” 紫璇再次现出真身:“来,我驮你回去。” “好呀!” 花菲嫣瞬间变脸,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跳上紫璇的背,伏下身搂住她的脖子。 在众弟子羡慕的目光中,紫璇驮着花菲嫣飞向药园。 辛九向苏凛拱手:“师尊,弟子告退。” 苏凛面色尴尬,徒弟会七绝玄针,有乘为知己,他这个师父,唉…… “去,无事别来寻我。” 到了药园,花菲嫣一边采药,一边解说:“这是附灵草,有定魂守神之效。” “这是百日花,药性温和,可解百毒。” “这是满月银,性寒,能中和鳞妖之毒。” “这是寒芒叶,性寒且烈,食之腹泄,能导引妖毒,随秽物排出。” 将四种药物采了一捧,交给辛九:“你法力远胜于我,你去炼这百解丹,每百人分食一颗即可。” “这四味药均量,每株加三钱火属妖血,切记,必要火属妖血才成,再以炉火煅烧,同时注入法力,不必太多,注入少许便可,切记,必要法力,不能是妖力。” “知道了,多谢师叔,弟子去了。” 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紫璇又跳到他背上,搂脖子,腿缠腰。 “你走呀?” 花菲嫣一脸不舍地看着紫璇:“你留下来住几日可好?我给你买好吃的。” “不,我得跟着小郎中。” “辛九,你何时再来?” 辛九失笑:“师叔,来日方长,弟子会常来的,告辞。” 流光远去,花菲嫣依然不舍地望着:“一定要常来呀。” 回到朱府,将情况一说,朱玉晨两眼放光:“鳞妖毒?辛九,倘若鳞妖血中含有毒性,用来炼制淬魂丹,妖服用以后,效力增倍。” “你不早说,乔修也是鳞妖。” “他血中无毒。” “那如何分辨有毒无毒?” “肤色陈黯,二目幽绿或碧蓝,指甲发黑者,血中有毒,且只有鳞妖血中有毒。”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鳞妖,取丹取血取骨?” “那不然呢?” “两军阵前?” “没胆便算了。” 辛九不语,起身欲走,激将法对他没用,反倒会让他更不想做这件事。 “鳞妖好找,可血中含毒的鳞妖,可遇而不可求。” “我试试。” 跟朱煜要了血,炼成百解丹,回到了德关。 起灶煮药,分给将士服用。 两日时间,全军妖毒尽解,只是半数将士因腹泄不止而气虚体乏。 辛九向碧绝真人打听妖毒的来历,得知是一名红衣女子,虺族人称其为圣女,膂力过人,能开硬弓,射百丈。 辛九皱眉,射百丈?那肯定不是凡人,凡人是绝射不了百丈的。 “辛先生,淬魂丹炼制出来了吗?” “炼制出来了,刚好,我带着,送你一颗品鉴。” 紫璇瞪眼:“那是我的!” 这次出门,她把所有淬魂丹都带了出来,放在辛九的百宝囊中。 辛九不理她,拿出一颗,递给碧绝真人。 紫璇抡起双拳,捶打他后背。 碧绝真人捏开蜡封,将丹放入口中,吞下。 半炷香的时间,碧绝真人神色复杂地问道:“草药可否用银钱代替?” “不可。” 碧绝叹了口气:“我订一千颗。” “抱歉,中三门和下三门都订了货,且数量太多,暂时不接预订了。” 碧绝微微眯眼,这小子居然敢如此直白地针对惊华门! 辛九感知到他的杀意,与他对视,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报!” 一名校尉进来,单膝跪地:“报大帅,虺族又来攻城了!” 碧绝真人起身:“辛先生,有无兴趣,一同上城墙观战?” “正有此意。” “好,请。” “请。” 第113章 夜探军营,偷奸使诈 魔狼再次冲城,碧绝真人也再次发动天雷引。 魔狼首领发出狼嚎,召唤魔狼全体撤退,而后质问圣女:“圣女,你不是说那个仙族必死吗?” 虺族大首领,昭,也同样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圣女,但没有说话。 圣女催马到了百丈以内,遥见城头之上,碧绝身边站着一人。 穿着长袍,束着冠,像个郎中的模样。 搭箭拉弓,却见那郎中立刻躲进了墙垛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碧绝真人看着辛九这副模样,微微眯起眼睛。 他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单凭他一怒杀了地玄门二十余人,就不该有此种表现。 他心里在算计什么?难道是演戏给寿王看? 也不对呀,有他碧绝在,寿王还能被骗吗? 那就是演给那个圣女看,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圣女松了弓弦,将红翎箭放回箭壶中,拨马回至中军。 “大首领,他们寻来一个郎中,今夜我入城去,将他擒来审问。” “好,有劳圣女。” “收兵!” 虺族退去,众人下了城头,寿王本想将辛九安排在靠近中军的位置,但碧绝与他耳语一番后,寿王便派人将辛九安排在了偏僻的角落。 进了营帐,紫璇问他:“刚才在城头上,你为何要躲起来?” “示敌以弱,免得对方注意到我,我又不是来打仗的。” “哦。” 紫璇答应一声,往铺上一躺:“我想吃糖糕。” “这兵荒马乱的,哪有摆摊的商贩呀,要不,你回京都去。” 紫璇闻声坐了起来,看着他:“干嘛?把我支走,你想找谁去?” 辛九摇头,碧绝将他安排在这么偏僻的营帐中,必有其深意。 如若无人能为他解毒,那他要么去玄真门求玄青真君,要么就是等死。 而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助寿王守城。 今日虺族攻城,他用了天雷引这种声势浩大的咒法,就是在向虺族证明,他的毒已然解了。 加上辛九今日也跟着上了城头,只怕虺族会夜探军营,来找他这个能解毒之人。 “因此,我想让你回京都,如若虺族人来杀我,那倒好办,若是来抓我,有你在身边,就不好办了。” “你的意思是,如若虺族人来抓你,你想被他们抓走?” 辛九点头,朱玉晨让他找鳞妖,可他总不能跑去敌营中瞎撞? 况且虺族也不见得把鳞妖带在身边。 反正不管怎样,被他们抓去,总比自己去探查要方便一些。 “要不咱们走,反正他们的毒也解了。” 辛九又摇头:“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毒虽然解了,但是仗还没打完,至少现下,他们还没有一个稳妥的办法来对付虺族,寿王是不会放我走的。” “你还怕他们?” 辛九压低了声音:“不是怕,而是不能太张扬,否则就会连累东家。” 紫璇嘟嘴:“可我不想走,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你单独在一起。” 辛九微笑,想起苏凛的话,要对她好一些。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当初被她打了一顿之外,她一直都挺不错的。 “这样,这次你先回去,往后我只要是去药园,就带上你。” “哼!”紫璇一副不领情的态度:“那带不带南歌呀?” “那自然是要带的,去药园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吸取灵气嘛。” “就是呀,那就不是单独跟你在一起了。” 辛九失笑,想了想:“如果虺族来抓我,我肯定不会反抗,你要是同我一起被抓的话,你妖力这么低,你猜他们会不会将你烤了吃?” 紫璇眼神有了些许慌乱。 “我妖力这么低,还不是怪你,整天介就想着给南歌渡气,一开始理都不理我,你才给我渡过几回气。” 辛九懒得跟她斗嘴:“反正我给你讲清楚了,你要是不走,出了事我可不管你。” 紫璇瞪着他,半晌,伸出手:“淬魂丹还我。” 辛九笑,拿出一颗淬魂丹,然后将百宝囊递给她:“一道带回去,免得被虺族抢走,我还得抢回来,麻烦。” 紫璇愕然:“那你的剑也不要了?没有剑,你怎么飞呀?” “完事以后我便回去取,你就别瞎操心了,趁天色还早,你快走。” 入夜,圣女换了夜行衣,潜入了军营,随便抓了个上夜的军兵,问出辛九所在,摸到了营帐外。 听得帐内有鼾声,圣女微微蹙眉,能解鳞妖之毒,不该是凡人,这个时辰,就算不是修炼,也不该鼾声大作呀。 莫非有诈? 将帐帘挑开一道缝,往里看。 见铺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人,正是白天城头上,站在碧绝身边的人。 而这个帐篷极小,也不似有什么埋伏。 蹑手蹑脚地进了帐,走到铺前,酣睡之人也未醒。 圣女皱眉,这种货色,是如何解了鳞妖之毒? 是了,必是其背后有高人,他不过是个听差做事的小人物而已。 取出迷香,朝辛九脸上喷了一口,等了片刻,将辛九扛起来,溜出帐篷,翻出城墙,返回虺族军营。 城墙之上,碧绝真人隐在暗影里,看着圣女远去,心中疑惑,辛九到底在算计什么? 总不会是想帮着朝廷,行刺虺族大首领? 回到军营,圣女将辛九带到自己的营帐中,又命人抬来一张刑讯木椅,随后将所有人遣走,命他们远离营帐。 圣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到底是谁能解鳞妖之毒。 将辛九往木椅上绑的时候,突然感觉左肋下微微一痛,随即内息便提不起来,左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忙用右手去摸左肋下,结果右肩又中一针,右臂瞬间失了力气,垂了下来。 辛九双手扯住她衣襟:“别喊,否则让人看见你圣女衣衫不整,你还有何面目做这圣女?” 说完两手一分,将她的夜行衣扯开。 圣女咬紧了牙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硬忍着不掉下来。 辛九一伸手,又扯掉了她的面巾,不由得一愣。 好一副精致面容,眉如柳叶,眼似秋潭,鼻头小巧,朱唇皓齿,桃腮粉嫩,颈白凝脂。 圣女咬牙切齿地低声斥问:“你想怎样?” “你想怎样,我便想怎样。” 第114章 守不住了,绝非等闲 辛九将圣女抱到刑讯木椅上,绑好了手脚。 “贼子,你好诈!” “是你技不如人而已。” 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似你这般模样,竟能开硬弓,射百丈,倒也稀奇。” 辛九用木棍撬起她的双脚,往下面垫了一块厚木块。 圣女咬紧了牙关,嘴唇发颤,却恶狠狠地瞪着辛九,一声不吭。 辛九搬了个矮凳过来,坐在她脚边,脱了她的鞋袜,在她脚底涌泉穴上扎了一针,然后以摇法施术。 圣女初时还能隐忍,但不到半炷香,便已然无法忍耐。 想笑又不敢高声,骂道:“杀千刀的腌臜货,有什么话,你倒是问呢,为何这般折腾我?” “你说为何?你原本就是想这般折腾我的。” 圣女将舌头伸了出来。 辛九眼疾手快,一道寒光,一支钢针射中她天突穴,她的嘴便未能咬合。 “倒是个不怕死的。” 辛九走过去,伸手托起她下颌,与她四目相对:“堂堂圣女,受这么点委屈,便想咬舌自尽,这事也太过蹊跷了。” “我若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呵呵……那你恐怕是难成所愿了。” “将你的脏手拿开!” 辛九收回手,她的头立刻低了下去,现下,她除了说话的力气之外,全身再无半点力气。 “我问你,鳞妖在何处?” 圣女一愣,费这么大事,只是为了找鳞妖? “你如此手段,只是为了找鳞妖?” “是,血中有毒的鳞妖。” “为何?” “炼丹。” “炼什么丹?” “说了你也不知,只要找到鳞妖,我便不再与你为难,否则……嘿嘿。” 辛九故意笑得猥琐。 圣女心中一颤,死不可怕,可若是被他污了清白,那就算死也无法瞑目。 “你炼丹,是为了助安国打仗?” “你们人族争斗,我无意干涉,我只想要鳞妖。” “你想要鳞妖,自去寻便是,天下山川江河无数,为何找我来要?” “你用的毒,便是以鳞妖之血炼制,找你要不是更容易吗?” “赤涎毒是我教圣主炼制,鳞妖也是由圣主掌控,我并不知道在何处。” 辛九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肚兜。 圣女失声哭道:“我真的不知鳞妖在何处,你杀了我。” 辛九迟疑了片刻,抬起手,拔掉了她天突穴上的针,随后又取了涌泉穴上的针。 然后将她的双手解开:“别再来招惹我。” 说完离帐而去。 圣女慌着解开双脚,系好衣衫,穿好鞋袜,追出帐外,早没了辛九的踪影。 望着德关,跺脚恨声:“贼子,我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辛九没有回德关,而是绕开德关,回返京都。 反正他是被圣女抓走的,碧绝真人也看见了,那老小子以为自己藏得好,但是辛九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回家,接着炼丹,有闲了再带南歌和紫璇去药园。 第二日卯时三刻,虺族大军列阵关前。 圣女一马当先,率圣血教教众冲向城墙。 漫天红翎箭射向城头,箭头上都点了火,拖着红烟射入城中。 凡吸入红烟者,皆狂吐不止。 凡被红烟触碰者,皆奇痒难忍。 碧绝真人也不敢使用天雷引,以他的法力,一个对时之内,只能使用一次。 魔狼尚未出战,他不能将天雷引用在圣血教众身上,否则便无法阻挡魔狼了。 寿王急得大喊:“辛九呢?辛九何在?” 他没有被红烟袭中,全赖碧绝真人保护,但城头上遍布红烟,守城将士战力全无。 碧绝真人暗暗咬牙,这般境地,辛九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分别,他即便在,也无法立时为这许多将士解毒。 德关怕是守不住了。 “王爷,弃关。” “你说什么!” “弃关,守不住了,再守下去,皇上给你的八万精锐,就要全军覆没了,届时,你同样无法向皇上交代,留存实力,还有再搏的机会。” 德关失守,圣女遍寻不着辛九,心中愤恨:好贼子,总有一日我会找到你! 退守龙城府,寿王气急败坏:“辛九呢?辛九何在?” 碧绝真人面色阴沉:“他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谁让他走的?你让他走的?” “王爷,他是妖,万年大妖,他已然给全军解过一次毒,也算是给了您脸面,莫再寻他了,以他的妖力,我尚且还要忌惮三分。” 寿王攥紧了双拳,脸色铁青,半晌才问道:“那现下如何是好?” 碧绝真人沉吟良久,才缓缓答道:“唯有求援。” “父皇不会再给我兵了!他的心思,都在西宫那个狐狸精身上!” “不是向朝廷求援,朝廷的兵再多,抵挡不住毒烟,也是无济于事,我说得是,向玄真门和上清门求援。” 寿王愕然看着他。 “那个红衣圣女,绝非等闲之辈,她身后,必有不世出的高人坐镇,王爷,我得回一趟惊华门,亲自向掌门禀报。” 寿王心中发慌:“真人,你若不在,虺族再来攻城,本王当如何是好?” “王爷安心,虺族至少要休整三日,我最多两日便归。” 悟华真君亲自带着碧绝真人,上了玄真门,同时也约了玉清真君。 听完碧绝真人的讲述,玉清真君问:“为何他们有针对仙族的毒药?莫非他们早便知道你辅佐朝廷,是以才特意调制了那种毒药。” 悟华真君沉了脸色,她这话问得,像是在说,之所以导致对方用毒,完全是因为惊华门辅佐朝廷引起的。 碧绝真人起手:“玉清真君,且不说毒药之事,虺族人祭祀魔狼,攻城破阵,此也非人族之力。” “为何不说毒药之事?魔狼非仙非妖,不过是能通灵的凶兽而已,若非因了针对仙族的毒药,你也不会来此。” 悟华真君脸色不悦:“玉清,你何必咄咄逼人呢?现下虺族背后有非人族势力相助,我们是否该出手相助朝廷?” “为何要相助朝廷?人族战乱,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一向是不插手的,当初赵氏夺天下时,我们不也没管吗?” “是啊,正因为当年我们不闻不问,才被其斩断了龙脉。” 第115章 为何弃我,梓童救我 玉清真君柳眉倒竖,刚要开口,玄青真君呵呵一笑:“道兄,实则无须争论,你意欲如何,直言便是。” 玉清真君瞪了玄青真君一眼,却没说话。 悟华真君说道:“自然是烦劳两位,相助朝廷,击退虺族。” 玄青真君摇头:“人族征伐,我仙族不应插手,不过既然虺族背后有非人族势力,我们只须劝退那股势力便是。” “劝退?” 玉清真君说道:“只要你惊华门不再相助朝廷,人族的事,便让人族自己解决。” 悟华真君目露凶光:“那我门中弟子,岂非枉死?” 玉清真君一脸淡漠:“你可自去寻他们报仇,不必非要假托人族征伐。” 悟华真君愤然起身:“想我上三门本该同气连枝,若非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我惊华门岂会落于人后,如今世态炎凉,我也无话可说!” 看着他拂袖而去,玉清真君翻了个白眼。 玄青真君叹了口气,惊华门独占鳌头数千年,不想竟还是勘不破名利二字。 “道兄,你因何叹气?”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虺族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能调制出专门针对仙族的毒药,必不是凡人。” “会不会是你那师兄?” 玄青真君摇头:“他已然死了,尸骨都化成灰了,是我亲手撒入海中。” “那便是他的亲传弟子,否则,这世上岂会有人能调制出这般毒药?” 玄青真君点头,这倒是极有可能。 “你们玄真门就是祸害。” 玄青真君一愣,随即失笑:“辛九又如何惹你了?” “你自去问他便是,他还不配惹我。” 说完,玉清真君起身,拂袖而去。 悟华真君虽然当面放了狠话,但离开五真峰后,便告诉碧绝真人,不要再帮朝廷打仗了。 没有玄真门和上清门援手,单凭惊华门之力,即使打赢,也是惨胜如败。 更何况此消彼长,惊华门已然没落,如果再因为相助朝廷而折损弟子,那就更没法与其他两门争锋了。 碧绝真人不无担忧地说道:“师尊,若无本门相助,只怕朝廷撑不过一年。” “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使助朝廷胜了,相较于本门的损失,也是得不偿失。” “那……不如劝退虺族背后的势力?” “不,由着他们入主中原,届时看那两门如何说。” 寿王站在南城墙上望眼欲穿,说好两日便归,可已然是第四日了。 不仅碧绝真人没有回来,连留守的惊华门弟子,也不知何时,全都不见了踪影。 惊华门不管他了吗?那这仗还怎么打? “报……王爷,虺族大军于北城门外列阵。” 寿王呆呆地站着,充耳不闻。 校尉皱眉,又说道:“王爷,虺族大军顷刻便要攻城了。” 寿王突然仰天狂吼:“为何弃我!为何弃我呀!” 京都,西宫娘娘寿宴,大殿内歌舞宴乐,满朝文武欢天喜地。 殿外,一名兵部主事满头大汗,手里捧着带血的军报,却不敢进殿,央求侍卫将兵部尚书请出来。 何汝林心知大事不好,忙离席出殿,看到主事手中带血的军报,低声问道:“战况如何?” 主事低声答道:“禀大人,寿王战死,北方诸府,望风而降,虺族大军已至临城府。” 何汝林脑中嗡的一声,这是要亡国了!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抢过军报,大步进殿。 至阶前,双手捧起军报,大声说道:“启奏皇上,前方战报!” 西宫娘娘秀眉微蹙,杏眼含嗔。 皇帝面色也是不悦,但毕竟是一品大员,也不好斥责,只抬了下手,身边的太监将军报接过,呈了上来。 展开军报,只扫了一眼,心里便一阵恐慌,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何大人请入席,今日娘娘寿宴,百官同贺,你多饮几杯。” 何汝林抬起头,愕然看着皇帝,心中好似油煎。 寿王战死,北方诸府望风而降,虺族大军长驱直入,已至京畿边缘! 身为帝王,居然心里只有美人的寿宴? 何汝林眼中见泪,屈膝跪倒,悲声喊道:“皇上!寿王战死,北方诸府望风而降,虺族大军,已至临城府啊!” 咣的一声,西宫娘娘手中的金杯掉在了地上,怀中精酿撒了一地,如血般鲜艳。 满朝文武尽皆失色。 皇帝怒容满面,站起身,拂袖而去。 西宫娘娘惊呼:“皇上?皇上!” 太监拦住她:“娘娘,请先回宫。” 皇帝并非不惊慌、不痛心,而是初闻噩耗,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原本以为有惊华门辅佐寿王,必能一战而定,驱逐虺族,不曾想寿王竟然战死。 这也就是说,惊华门弃了朝廷。 回到书房,屏退太监宫女,拿出了血符。 这是火刑临走前给他的,言说来日他百年之际,若还想见上一面,便焚化此符。 焚了血符,等了半炷香的工夫,火刑走了进来。 一袭红裙,艳丽如当年初见。 见他无事,火刑嗔道:“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焚化血符?我告诉你,休想我再给你一张。” 皇帝扑上来抱住她,带着哭腔说道:“梓童救我呀!” 朱府,门子朱六来报:“少主,南方尊者火刑求见。” 朱玉晨一怔,连忙开门出来,迎出中门。 “火姨,你不是回南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火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还不是那个臭老头。” 到客厅落座,火刑将战事一说,朱玉晨皱眉:“火姨,你是想助朝廷驱逐虺族?” “我怎么敢?妖王严令,我还是执法者,岂能执法犯法?” 朱玉晨一脸苦相:“那你来找我做甚?总不会是想让我去相助朝廷?” “说什么傻话,你也不成,但你这里有一人可以。” “辛九?” “对,就是他,他是人转妖,又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又是苍角的结义兄弟,唯有他,可不遵妖王号令,且能自圆其说。” 朱玉晨沉思。 火刑又说道:“我只担心,以他的妖力,能否胜任此事,说不得,还得哄骗苍角助他。” “火姨,皇帝老儿对你这般重要吗?” 火刑叹气:“好歹夫妻一场,他都跪下求我了,你让我如何忍心弃他不顾?” 第116章 官拜上卿,兵发太兴 朱玉晨摇头:“罢了罢了,便让辛九去。” “你先别急,我得试试他的妖力,如若不足成事,还要想个法子,哄骗苍角助他。” “不必了,如今的辛九,已然与我不相上下。” 火刑愣住,这怎么可能? “他用七绝玄针,吸走了我体内被种的真气,且为我医治之时,因支撑不住,又吞了一颗万年妖丹。” 火刑张大了眼睛,半晌才说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人也好,妖也罢,这般折腾,必会爆体而亡!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妖、仙双修。” 火刑眼中划过一抹震惊:“少主,你忘了当年的事吗?” 朱玉晨微笑:“天意难违,况且人与人不同。” 火刑皱紧了眉头:“如若旧事重演,只怕会难以收拾。”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现下便杀了他?” “也无不可。” “你不用他了?” 火刑语塞,半晌才说道:“大不了我自己去助朝廷。” 朱玉晨勾了勾嘴角:“晚了,火姨,他如今可是掌管着淬魂丹,牵扯着仙族九门,若杀了他,那才是倾天浩劫。” 火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少主,你是舍不得?” 朱玉晨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什么舍不得,他不过是我的一名麾下,我留他在身边,自有道理。” 火刑叹息,罢了,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就别去干涉人家的事了。 “如此,我回去告诉皇帝,让他即刻下诏,封辛九为大将军,统率三军。” “火姨,你是疯了吗?让他统率三军?” “那不然呢?” “让他跟着去就成了,无须官职。” “浑话,没有官职,在战场上如何行事?” “火姨,你信我,给了他官职,他反倒不知如何行事了。” 辛九正在炼丹,朱玉晨走了进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丹炉。 足站了半个时辰,辛九觉得怪异:“东家,有事啊?” “有事。” “何事?” “你炼好这炉丹再说。” “至少还得三个时辰。” “无妨,我陪你。” 辛九嗤了一声:“准没好事。” 朱玉晨瞪他:“给脸不要脸,炼好了来找我。” 炼好了丹,到书房见朱玉晨。 “南方尊者火刑有事托你去办。” “不去。” 朱玉晨一愣,随即斥道:“长脾气了你!” 辛九看着她,淡然说道:“南方尊者能托我办什么事?无非是有违妖王号令,她不方便出手。现下朝廷与虺族交战,她想让我相助朝廷,是?” 朱玉晨蹙眉,真是精到家了。 “我之前便同你讲过,以你的身份,无须遵守妖王号令。” “找鳞妖与打仗不同,我如何向玄真门交代?” 朱玉晨皱眉:“那若是我托你去办此事呢?” “朝廷跟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助朝廷?” “朝廷与我无关,但火刑与我有关,你去不去?” 辛九沉默,上次去找花菲嫣做解药,看她的态度,玄真门是不准弟子插手人族征伐的。 可朱玉晨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这让他很是为难,毕竟朱玉晨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若无朱玉晨,他也不会有今日。 “去可以,不要官职,不提玄真门,只以妖身前往。” 朱玉晨心中欢喜,拿出一张血符递给他:“若遇险,焚化此符。” 黄昏时分,宫中便来传旨,封辛九为上卿,随军前往临城府御敌。 辛九也未拒绝,上卿不是什么具体的官职,只相当于是皇帝的门客。 此番出征,兵三十万,主帅是大将军于与同。 辛九次日卯时至帅帐点卯,于与同对他礼敬有加。 一方面,本朝根本没有上卿这个官职或是爵位,这是皇上现编出来的,可见辛九其人绝非等闲。 另一方面,皇上昨晚召见了他,当面嘱咐,让他礼敬辛九,尤其在打仗时,既不要问,也不要干涉,任由辛九自行其事。 大军开拔,三日便到了临城府。 临城府守将胡开来见,报知于与同,虺族一直在太兴府驻扎,按兵不动。 于与同升帐议事,众将一致认为,虺族这是想以逸待劳,消耗朝廷兵力。 但是,丢掉的城池,一定要夺回来,否则无法向皇上交代。 于与同点将,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前往太兴府攻城的主将,是余骁豹。 余骁豹长得很清秀,一副儒将气派,但眼中有刚毅之色。 点完了将,于与同看着辛九:“上卿,可愿一同前往太兴府观战?” 辛九拱手:“遵令。” 他来就是帮着打仗的,于与同不问他,他也会跟着去。 早打完早回家,家里还一堆人、一堆事等着他呢。 余骁豹对辛九并不陌生,只是素未谋面而已。 当初余啸凤跑来京城,没少在他耳边念叨这个辛九,今日相见,确是风流倜傥。 只是可惜,他是妖。 行军一日,安营下寨。 余骁豹将辛九请到帐中,摆上简单的酒菜,亲自执壶斟酒,而后双手捧杯。 “上卿,舍妹能拜入上清门,全赖上卿周全,末将代舍妹谢过上卿。” 辛九也不推诿,也是双手捧杯:“将军客气,请。” 余骁豹心中微觉诧异,听妹妹说,他是个乡野郎中,人转妖,不想他倒有些豪气。 两人一饮而尽,再次斟满。 “上卿,此次前往太兴府,还望上卿助我功成。” 辛九没有捧杯:“将军,你对虺族战法可有了解?” 余骁豹放下酒杯,抱拳道:“请上卿赐教。” 辛九摆手:“将军误会了,我不是考较你,我是请教你。” 余骁豹失笑,心里很喜欢他直爽的性情。 “据战报所录,凡攻城,皆以巨狼为先锋,搅乱城墙守军,再登上城头,冲杀到城下,打开城门,迎主力进城。” 辛九点头:“防守呢?” “并无防守记录,我军未曾攻打过他们夺去的城池。” 辛九看着他,那也就是说,这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喽。 “上卿可有什么谋算?末将洗耳恭听。” 辛九摇头:“打仗我不在行,我只会杀人。” 余骁豹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上卿还真是风趣呀。” “不,我说得是实话,我曾经一怒之下,杀了地玄门二十余人,令妹没有告诉将军吗?” 第117章 也算故人,恨他不死 笑声戛然而止。 余骁豹眼神震惊地看着辛九。 地玄门?那可是仙族,虽说是下三门,可杀了二十余人,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就没人找他报仇吗? 而且他是妖啊! 妖杀了仙族,还能好端端,甚至是大摇大摆地行走于世间? 就说他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可这么大的事…… 余骁豹心思一转,不对呀,这正好说明他绝非等闲之辈。 以妖身杀了地玄门的人,不仅无人追究,如今还掌管淬魂丹,还能把余啸凤送入上清门。 辛九厉害呀! “将军,既然不知虺族战法,那我便自行其事,将军无论攻防进退,皆无须管我。” 余骁豹皱眉,不管他?万一死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本事不小,自保应该没问题,之所以不让管他,恐怕是担心军令会妨碍他。 “好,就按上卿的意思办。” 至太兴南门十里,扎下营盘,派出探马前去打探。 少时回报,太兴府城门大开,城门处无人值守,百姓出入自由,城墙上有虺族军兵。 余骁豹心中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虺族如此做派,是有恃无恐?还是诱敌深入? 辛九说道:“我去瞧瞧。” 余骁豹张了下嘴,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想起来两人的约定,不要管他。 走出不到二里地,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有轻微震动。 辛九蹲了下来,将手按在地面上。 这震动是从远处传来,且逐渐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向这边涌来。 心知不妙,虺族人擅长使毒和驱使毒虫,莫非他们是要以毒虫来偷袭朝廷军队? 取出奔雷剑,横着一扫,将身前一丈之地,切出一道三丈长,半丈深的长沟。 然后提着剑,走到沟边看着土壤断层。 不多时,许多通体黑得发亮的地龙,从断层的截面钻了出来,纷纷掉到沟底,然后又钻进土里,继续向余骁豹的营盘爬去。 辛九忙御剑飞回营盘,踩着剑在空中一边兜圈子,一边高喊:“当心有毒的地龙!用布将口鼻遮住,快生火,用火把烧!” 余骁豹一边吩咐人传令,按辛九说的去做,一边扬着头盯着辛九。 能御剑呀,那他绝不是记名弟子那么简单。 实则无需余骁豹传令,将士们看到辛九御剑飞行,就已然把他说的话当圣旨了。 不多时,无数的黑色地龙从土里钻出来。 早已备好火把的士兵,用火把去烧地龙。 辛九又转着圈喊:“烧死之后立刻用土盖住!” 眼见地龙不停地往出冒,知道必然是有人在驱使。 辛九御剑升空,向地龙的来处探查。 三里外有一片树林,林中有一女子,跪坐在地上,双手在胸前掐着奇怪的法诀。 辛九倏然而至,见那女子竟是霞。 霞惊觉,猛然睁开双眼,手按上弯刀,却愕然看着他:“是你?” 辛九颇为踌躇,她也算故人,如今却各侍其主。 “霞,我现下为朝廷做事,你……走。” 霞迟疑了一下,转身向太兴府奔去。 她自知不是辛九对手,且辛九曾救过她的命,只能回报大首领了。 辛九跟着她到了南城门,看到她进城以后,城门关闭。 原来城门大开是个虚招,为得是让敌方不明底细,不敢冒进,为霞争取偷袭的时间。 回见大首领,实话实说,毕竟任务失败,若无合理解释,便要军法从事。 听完霞的讲述,大首领冷笑:“妖?仙族被打跑了,妖族又来了,这中原的皇帝,还真是不简单呀。” 圣女问:“妖族有多少人?” 霞恭敬答道:“不知,我只见到辛九一人,因曾相识,他才放我回来,没有为难我。” 大首领看着圣女:“既然中原军队又有妖族相助,便劳烦圣女再为我虺族出战。” 圣女淡漠回应:“自然。” 圣血教与虺族相约,如若中原军队中有仙族或是妖族,圣血教便代为铲除。 而酬劳便是,来日虺族问鼎中原,圣血教便是国教,圣主便是大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探马回报,说看到辛九与一名虺族女子说话,然后那名女子回了太兴府,城门关闭。 余骁豹微微皱眉,辛九应该不会里通外国,或许他有什么谋划,不管他了。 “传令,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攻城。” 辛九没再回军营,想着遭了毒虫偷袭,余骁豹必然会即刻攻城,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被偷袭的机会越多。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大军来至城门外列阵。 辛九与余骁豹会合,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他旁边。 余骁豹看了他一眼,令道:“弓弩手!” 不等令发,城门打开,虺族军队鱼贯而出,于门前列阵。 圣女骑马立于阵前,左手勒缰,右手握弓,背上背着箭壶,箭壶里装着蓝翎箭。 辛九心里一动,她之前用得是红翎箭,现在换成了蓝翎箭,莫非红翎是针对仙族,而蓝翎是针对妖族? 不等两边开战,辛九先蹿到阵前,离阵十余丈,向圣女招手:“女将军,可否打个商量?” 原本气定神闲的圣女,一见是他,先是脸红心跳,随后怒不可遏! 弓交左手,搭箭开弓,一支蓝翎箭射向辛九心窝。 辛九不躲不闪,屈指一弹,将近到咫尺的箭弹飞。 圣女极为震惊,她手里这张弓足有七石之力,她能拉开,是因常年服用锻骨丹所致。 而辛九居然能以指风弹飞箭矢,他这个妖族,可比之前那个仙族厉害得多! “我说跟你打个商量,你怎么直接动手啊?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圣女眼中冒火,贼子,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刀来!” 旁边教众连忙举起长刀,刀柄冲着圣女。 圣女丢下硬弓,反手握住刀柄,两膝一磕马肩,战马向前奔驰,长刀随之出鞘,一声嗡响好似龙吟。 她这长刀很是特别,刃长近四尺,柄长两尺有余,刀身薄而窄。 辛九皱眉,不就是撕了她衣衫嘛,至于这么恨他不死吗? 再说了,这事除了他们俩,也没人知道,她如此张扬,就不怕别人起疑吗? 第118章 阵前擒将,死性不改 圣女奔到辛九面前,手腕一转,长刀叠影,斜着劈向他左肩。 辛九一闪身,不见了。 圣女一怔之时,突然觉得两肋下同时微微一痛,随即双臂发软。 耳边有他说话时温热的吐气:“我跟你说过,别再来招惹我,为何不听?” 双臂无力,人被他搂在怀里,刀也被他抢了去,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圣女眼中又有了泪光,他怎么这么厉害呀,都没看见他是怎么上的马。 虺族阵中一片哗然,自起兵至今,圣女神威盖世,所向披靡。 而今日却只一个照面,便被对手生擒活捉,这样的落差冲击,对虺族将士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城头上,大首领昭也是心中大震。 他看得真切,圣女绝无通敌之嫌,那一箭用足了力气,准头也没有丝毫偏差。 是敌方那只妖,太强了。 而圣女,应该是轻敌了。 “杀!救回圣女!” 虺族将士呐喊着冲上来,圣女被俘,如若受到侮辱,甚至是被处决,圣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圣主的手段,向来令人闻风丧胆。 “弓驽手!放!” 漫天箭矢飞向虺族士兵,不计其数的人倒下,但更多的人依然冲锋向前。 “辛九,你快杀了我。” “你给我听清了,如若你再寻死,我不会救你,但等你死后,我会扒光你的衣物,将你的尸身挂在长杆之上,让两方将士观瞧。” 圣女恨得咬牙切齿,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 “辛九,你这个禽兽!” “我若当真是禽兽,此刻便扒光你。” 魔狼冲了上来,辛九手腕一抖,将长刀掷出,如箭矢一般,射中冲在最前面的魔狼。 从咽喉贯入,直没至柄,魔狼摔倒,依然向前滑出丈许。 余骁豹举起手中长枪:“杀!” 两方人马冲到一处混战,而辛九却骑着马,搂着圣女,回返军营。 看虺族人的反应,抓了圣女,已然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士气。 但他们拼死来抢圣女,必然另有缘故。 所以辛九决定将圣女带离战场,如果所料不错,必会再度搅乱虺族军心。 果不其然,眼见辛九将圣女带走,大首领即刻传令收兵,坚守城门。 回到营中,辛九将圣女抱下马来,进了自己的帐篷。 “我要小解。” 辛九应声给她取了针,然后转身欲出帐。 圣女右手握拳,腕刺弹出,挥臂刺向辛九后心。 然而刚迈出一步,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是不是傻?你能射百丈,我会不防备你吗?” 听着他的嘲讽,圣女气得又是眼中见泪。 她确实是傻,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还非要找他拼命,如果在阵前能有所克制,也不会落到这步境地。 “你身上的家伙不少啊。” 说着,便开始搜她的身。 圣女周身乏力,只能怒斥:“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辛九也不理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除了两柄腕刺,倒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圣女气得眼冒金星,自投身圣血教,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辛九!我定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呵呵~” 辛九笑得不屑一顾:“这两柄腕刺不错,归我了。” 装好腕刺,试了试,才将圣女抱起来,放到铺上。 圣女满眼惊恐,声音发颤:“你要做甚?” “我问你,你是何处的圣女?” 圣女瞪着他,不说话。 “我虽是妖,但我是个郎中,心软,如若你不对我说,那我便将你交给将军处置,你生得如花似玉,你猜那些军兵,会如何招呼你?” 圣女眼中再次现出惊恐之色:“我是圣血教的圣女。” 圣血教是近十年间才突然崛起的教派。 圣主名叫肖离,不知年岁,不知身份,外表是个儒雅的俊俏书生。 身边跟着两个护法,常年黑布缠面,无人知其真容。 护法之下便是圣女,能成为圣女者,必是身家清白,天资过人,且容貌美丽的女子。 而圣女之下,便是教众,再无其他位份。 正是因为圣血教的出现,虺族才加快了进兵中原的计划。 圣血教以丹术为傲,圣主所炼制的丹药,千奇百怪,尤其是毒丹,连虺族都自愧不如,叹为观止。 “辛九,你抓了我,必会引来左右护法,届时必会血流成河,积尸如山,你既是郎中,当不忍见生灵涂炭,速速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可以,但你不能再助虺族打仗,你只要答应,我即刻便放你。” 圣女一怔,猛然想起在阵前,他曾说打个商量。 是她气冲心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难道他原本就是想说这件事? “我助虺族,尚且不是你的对手,我不助虺族,岂非被你屠戮殆尽。” “你们圣血教不助虺族,那便是人族征伐,我也可退隐市井,不趟这浑水了。” “我们也是人族。” “你还算是人吗?你见过哪个女人,能开弓射百丈?” “我们就是人族。” “我知道,但你常年服食丹药,已经不能算是寻常人了,而且你们圣血教所用之毒,远超凡人境界,否则以安国之军力,虺族岂能势如破竹。” 圣女感觉自己的气力已然恢复,坐了起来。 “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会扑倒?” “不必担心,只是抓你的时候,用针封了你的气脉,起针之后,你不等气脉通畅,便强行运功,才导致气脉逆行,冲了神魂,你现下已然无事了。” 圣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要小解,请你出去。” 辛九起身往外走,圣女眼光一寒,竖掌成刀,指尖插向他的后颈。 “啊!” 指尖击在他后颈之上,如中铁石,感觉指骨似乎被震裂了,疼得用左手攥着右手手指,蹲在了地上。 辛九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当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完,连下两针,再次封了她的气脉,将她抱回铺上。 “我要小解。” “憋着。” “这次是真的,我以圣主之名起誓!” “我说,憋着。” “辛九!你……求你了,我再不敢袭击你了,求你解开我。” “再若诓我,当如何?” 圣女委屈地扁嘴:“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第119章 劝退无望,随便聊聊 辛九拔了针:“再信你一次。” 说完转身往外走,这次倒不错,没有袭击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起了针,她不敢动手,怕再次扑倒。 在帐外等了半炷香的时间,问:“你好了没?” “好了。” 辛九一挑帐帘,一把土扬了过来,随即一袭红衣从身边闪过,蹿上马背,一揽缰绳,硬生生将拴马杆拽断,纵马而去。 圣女边逃边在心里骂:杀千刀的辛九!我迟早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割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感觉旁边有人影,一转头,吓一哆嗦。 辛九踩在剑上,与她并肩而行,背着双手看着她。 “任我处置是?” “辛九!啊……你不得好死!” 余骁豹攻城不下,率军回营,来找辛九。 一进帐,看到铺上的圣女,上面露个带着面纱的头,闭着眼睛,下面露着一双雪白的脚丫,中间用被子裹着,被子外面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而铺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一整套女装。 “你这是?” 余骁豹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辛九。 辛九坦然答道:“总想跑,我给她扒光了,看她还跑不跑。” “禽兽!” “再敢骂我,便将你挂到旗杆上去,让全军将士观赏!” 余骁豹挑了挑嘴角,走到铺边,伸手想去扯圣女的面纱。 圣女猛然睁开眼睛:“别碰我!又不是你抓的我,你没资格!” 余骁豹的手僵住,微微皱眉。 圣女嘲讽道:“若不是辛九,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早便做了我刀下亡魂了。” 余骁豹目露凶光,手成鹰爪,掐向她的喉咙,却被辛九的手托住。 余骁豹大惊失色,他原本离着半丈远,自己的手离圣女的喉咙不过一寸之距,他居然能抢过来托住自己的手! “将军,此女子极为记仇,而我又不想杀她,因此,你莫要招惹她。” 圣女也是满脸惊诧,倒不是因为辛九护着她,而是辛九的身法之快,绝不在左右护法之下! 余骁豹收回手,直起身:“上卿,你是说,用她可以赚开城门?” 辛九迟疑了一下:“将军,我本不想参与人族征伐,如若圣血教不再相助虺族,你们自己也能将虺族驱回北地。” 余骁豹皱眉:“上卿差矣,他们一路过关斩将,如今占了半壁江山,皆因这个圣血教,岂是此时不助便能算的?即便不再相助,也得让虺族将所占城池让出,退回北地才是。” “呵呵……” 圣女笑得嘲讽:“辛九,若是如他所言,我劝你现下便将我杀了,你就算在两军阵前将我剁成肉泥,虺族也绝不会让出已然攻占的城池。” 余骁豹看着辛九,语气略带挑衅:“上卿,你听到了。” “容我想想,将军先请回。” 余骁豹侧目看了圣女一眼,转身出帐走了。 辛九俯身解绳子。 圣女看着他,知他虽然嘴上无德,却不是个龌龊小人,是以心里也不害怕。 “你又要做甚?” “放你走。” 圣女眼眸一滞。 “既然留你无用,何必令你受辱,咱们沙场上分胜负,决生死。” 解了绳子,将衣物丢给她,转身向外:“穿好便走,休伤人命。” “腕刺还我。” 辛九不答,离帐走了。 从营帐里出来,看到辛九站在不远处,抬着头望天。 圣女走到他身后:“辛九,你活了多少年了?” “十九年。” “十九年?” 圣女转到他面前:“你不是妖吗?” “我是人转妖。” “怎么转的?” 辛九与她对视:“不放你时,你想方设法地要逃,现下放你走,你又不走,你这人当真怪道。” “只要你不拦我,满营军兵也休想留住我,我何时想走便走。” 辛九翘了翘嘴角:“你记着,你不出战,我便也不出战,你若出战,我必要你当众出丑。” “我知道,但我要告诉你,我回去之后,会即刻禀告圣主,届时,自有人来对付你。” 辛九不屑一笑,没有答话。 圣女微微蹙眉:“你才十九岁,为何如此厉害?你何时转成妖的?” “想探我的底呀?”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聊两句也无妨?”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图兰。” “你多大?” “十七。” “你做了几年圣女?” “九年。” 辛九点头:“聊完了,你走。” “辛九!我问你的话,你还未答我。” “你与我是敌非友,我为何要答你?” 图兰无语,瞪着他半晌:“可你问我的话,我都答你了呀。” 一队巡夜的军兵向这边走来。 辛九怕她伤人,说道:“换个地方聊。” 说完搂住她一闪身,便到了军营外面,放开手,向太兴府方向缓步而行。 图兰紧两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你为何放我回去?” “你没见那位将军看你的眼神吗?我不放你,他便会向我要你。” 图兰嗤笑一声:“就凭他?我单手便能置他于死地。” 辛九没说话。 图兰侧目看他,想了想:“除非你封住我的气脉,可是……你会那样做吗?” “如果不放你,我就必须那样做。” 图兰静默片刻,又问:“所以,你为何要放我?” “你生得好看,我瞧着欢喜,不忍你受辱。” 图兰心头一跳,稳了稳神:“那你杀了我便是。” “既不忍你受辱,又岂会舍得伤你性命?况且我是个郎中,自幼学得便是治病救人,不到逼不得已,不想杀人。” 图兰看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那你又为何来助他们打仗?” “救命恩人所托,无法推辞。” 图兰静默,扯了他一下,将脚步放得更慢。 辛九微笑,索性寻了个土堆,坐了过去。 “你为何要当圣女?” 图兰的眼中划过一抹哀伤,但很快淹没。 “我本是虺族抓来的奴隶,在被卖出去之前,得圣主所救,最初只是教众,后来因我有射箭的天资,才做了圣女。” 辛九点头,都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你如此本事,为何不去捉虺族大首领,逼他们退兵?” “他们会退吗?” 第120章 渐生情愫,收复太兴 图兰咬了咬嘴唇,摇头:“不会。” 辛九失笑:“那我捉他何用?捉了他,反倒激起虺族人的斗志,杀了他,还有旁人接替他的位置,费那事做甚。” 图兰静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问道:“若再于沙场相见,你会杀我吗?” “不会。” “为何?” “杀你很容易,所以没必要杀你。” 图兰眼神不悦:“你是不是见到漂亮姑娘,就会怜香惜玉?” “是呀。” “哼!”图兰气恨恨地大步远去。 辛九勾了勾嘴角,向军营返回。 余骁豹站在营帐前等着他:“圣女呢?” “放了。” 余骁豹分外震惊:“放了?为何?” “留着无用,便放了,不然还得管饭,浪费粮食。” 余骁豹眯起眼睛,心中极其不悦:“上卿,俘获敌军将领,当交与本部将军,视其身份,或自行处置,若向兵部通报,你怎能私自放走?” 辛九一脸茫然:“还这么多说道呢?我不懂,我以为她是我抓的,我想放就放了,下回抓了交给你。” 余骁豹知他胡搅蛮缠,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人是他抓的,他也不是正经的军人。 “将军,若无吩咐,我要歇息了。” 余骁豹点头:“上卿安睡,末将告退。” 第二日卯时正,营中吹角,全军集结,再度向太兴府而去。 骑在马上,余骁豹向辛九抱怨:“昨日攻城,折损了三千儿郎,本以为抓了圣女,今日能赚开城门,结果又被上卿给放了,今日攻城,怕又是一场苦战呢。” 辛九也不理他,闭着眼睛养神,反正大队人马同行,马也不会乱走。 到了城下列阵,辛九独自向城门走去。 余骁豹看着他,难不成,他还能凭一己之力,将城门撞开? 那可是三尺厚的城门,里面肯定上了柱子,用人顶着,冲车都得撞几十下才能撞开。 城墙上箭如雨下,辛九在箭落下的一刹那,突然闪身进了门洞。 双手按在门上,调动了全部的妖力。 他没打过城门,不知道要用多少妖力才够用,所以干脆直接使出全力。 轰的一声,近两丈高的城门,被他三万年的妖力击得粉碎。 门里支着门闩的柱子也成了细小的碎片,像暗器一样,射中顶着柱子的虺族士兵,一时间惨叫声迭起。 余骁豹瞠目结舌,这么厉害吗?有他在,所有攻城器械都不用带了。 副将提醒他:“将军,城门已毁,进攻。” 余戏豹瞬间回神,长枪一举:“杀!” 魔狼首领堵在了城门洞中,与安国士兵厮杀。 但抵不住人多势众,很快便战得遍体鳞伤。 “辛九!你为何要助朝廷?朝廷豢养捉妖师,杀了你多少同类!” 图兰冲了过来,长刀如电,瞬间斩杀十余人。 “快退!不可硬拼!” “圣女,你让开,我死了,狼群便解脱了。” 图兰一愣,原来它一心求死。 狼群没了首领,便会四散而去,即便将来再有新的首领,也不必再续守承诺。 只这一愣的工夫,图兰被辛九搂住,转瞬间到了城外的高岗上。 她也不动,长刀斜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辛九放开她,坐了下来:“别过去了。” “不成,会有人告我状的,除非你再抓了我,而且不能放我。” “那就快打完了,你再回去,装装样子,跟着虺族撤出太兴府。” 图兰也坐了下来,将长刀平放在旁边。 “那以后呢?你总这样守着我?” “我不是守着你,我是不想亲手杀你,可也不能让你参战。” 图兰沉默,她也不想打仗,但是她没有选择,只能听从圣主号令。 现下,他算是给了她一个暂时的选择。 “哎,你跟霞是怎么认识的?” “上京途中偶遇,她看上了我东家。” “是吗?”图兰侧转了身,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那她嫁给你东家了吗?” “我东家是女的,而且是妖。” “啊?哈哈……” 朝阳初升,睛空万里。 城上城下万人喧嚣,刀光剑影,惨叫哀号。 山岗之上谈笑风生,对影成双,渐生情愫。 一个多时辰,辛九站了起来:“快打完了,你得回去了。” 图兰握住了长刀,突然起身,一刀劈向辛九。 辛九旋了下身,轻易便转到了她身后。 图兰叹息一声:“你是想到了,还是一直都在提防着我?” “你不就是想激我打伤你,回去好掩人耳目吗?” 图兰转回身看着他,眉眼带笑。 “无须伤你,我已然想好如何办了。” 魔狼首领战死,狼群逃散,虺族不敌,退出了太兴府。 余骁豹并不追击,命传讯兵快马回报于与同,重创虺族,收复太兴府。 虺族北撤五十里,见没有追兵,才停下来重整队伍。 大首领面沉似水,坐在土包上一言不发。 魔狼溃散,圣女图兰下落不明,这一仗败得如此惨烈,居然仅仅因为一只妖。 一只比仙族厉害十倍的妖! 回想起魔狼首领在城门洞中问的话,如此厉害的妖,为何会相助朝廷? “圣女!圣女回来了!” 寻声望去,图兰踉跄着走了过来,垂着双臂。 大首领皱眉,站了起来:“圣女,你这是受伤了吗?” 图兰没有答话,走到一名女教众面前,跪坐了下来。 “我被辛九封了气脉,快把我背上的针拔出来。” 大首领这才注意到,她背后身柱穴上,插着一支钢针。 大首领长叹一声,难怪不见了圣女,原来那个辛九刻意盯着圣女。 钢针拔出,图兰扑倒在地。 两名女教众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图兰喘息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双腿盘紧,闭目调息。 另一边,辛九倒提着图兰的长刀,慢悠悠地从南城门洞进了城,一路打听着去寻余骁豹的下处。 此时,余骁豹正在知府衙门里,将知府一家百十余口,皆绑在了堂下。 “肖杰,你这无耻小人,身为太兴知府,居然望风而降,你可知罪!” 肖杰磕头如捣蒜:“将军明鉴,虺族势大,仅半日,便将驻军剿杀殆尽,下官也是为一城的百姓着想,免遭蛮夷屠戮,将军明鉴呢!” 第121章 你当心些,也是命数 余骁豹冷笑一声。 “肖杰,你倒是会狡辩。你说是为了百姓着想,那便暂且算你是仗义仁心。我且问你,降了城,你为何还要做虺族的官?” “将军,城池易主,百姓仓惶,下官只是为了安抚百姓,护佑苍生啊。” 余骁豹哈哈一笑。 “好一张巧嘴,张口百姓,闭口苍生,似你这等左右逢源之辈,最是可恨。来呀!” “在!” 堂下将士齐声答应。 “将这厮及其子嗣拖出门外,当街砍了,再将头颅悬于北城门外,以儆效尤。” “是!”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 喊叫声中,肖杰及两个儿子被军兵拖了出去。 余骁豹低声对身边的亲随说:“将那两个小妾分房安置,他女儿送到我房中来,其余人,你们自行处置。” 亲随低声答应:“是。” 辛九寻到知府衙门时,看到门前倒着三具无头尸身,院里传出女人的哭喊声。 守门军兵看到他,连忙迎上来抱拳:“上卿大人,将军正在核查太兴府公务,请上卿大人自回营中歇息。” 辛九也没说话,转身走了。 入夜,辛九坐在城中最高的屋顶上,倚着屋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一道人影飞奔而来,蹿上了屋顶,坐在他身边。 “怎么?夺了城也不开心,还在这里喝闷酒。” 辛九看了她一眼:“我是妖,实则人族谁坐天下,与我而言,都无甚差别。” 图兰将他身边的长刀拾起,收入鞘中,声音转低:“我派回总坛的人,最迟明日午后便到了,你……当心些。” 辛九牵了牵嘴角,一副淡然的模样:“我没事,打不过就跑,正好不用做这差事了。” 图兰沉默,打不过就跑,自然是好,只怕跑不了。 “你不叫帮手来吗?” 辛九扭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图兰被他瞧得脸红心跳,别开头,嗔道:“你这般瞧着我做甚?” 辛九微笑,转回头,喝了一口酒:“你不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吗?怎又怕我死了?” 图兰负气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静默了一会儿:“左右护法有金刚不坏之躯,力大速急,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自己当心。” 说完这番话,才跃下屋顶,向北门而去。 辛九待到天明,祭出奔雷剑,前往五真峰。 到了药园,花菲嫣一脸欢喜:“辛九,紫璇呢?” “她在京都,我是从别处来。” 花菲嫣立刻冷了脸,转身便走。 “师叔,我有事请教。” 花菲嫣看也不看他,蹲在草药边侍弄。 “师叔?” “你说嘛,我又不聋,真是聒噪。” 辛九无语,她的性子,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师叔,你可听闻过锻骨丹?” “嗯,那是很寻常的丹药,可助炼骨骼,增长气力。” “吃了便能开七石弓吗?” “不吃也能开七石弓,你要用弓箭呀?我这里可没有。” “我是说凡人女子,常年服食锻骨丹,能开七石弓否?” 花菲嫣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站起身看着他。 “凡人莫说常年服食,便是偶尔吃上几回,也会折损寿命。” “锻骨丹虽能强健骨骼,增长气力,但却要内息充盈才可。” “若是凡人,未经修炼,锻骨丹所聚之精,便是天元之精,天元用尽,阳寿便终。” 辛九皱眉,难怪图兰已现绝脉之象。 “那还有救吗?” 花菲嫣沉思半晌,才说道:“若说旁人,定然无解,但是你会七绝玄针,可先渡气,再聚天元,以助其恢复。” 辛九拱手:“多谢师叔,弟子告退。” “辛九。” 花菲嫣唤住他:“天下攘攘,生灵无数,且世人皆有其命数,你莫要见之怜之,于你无益,也有违天理命数。” 辛九面色坦然:“遇见我,也是命数,便如师叔你一般。” 花菲嫣收回目光,蹲下身继续侍弄草药。 离了五真峰,直奔龙城府,落向城头。 士兵来报:“大首领,那只妖独自御剑冲上城头,殴打守城将士。” 大首领皱眉,殴打守城将士?他要干嘛? 图兰起身往外走:“刀来!” 大首领将眉头皱得更紧,你去何用?又不是对手。 可转念一想,她不去谁去?更没人能去。 图兰笃定辛九是来寻她的,否则以他那恬淡的性子,岂会独自一人冲上城头闹事。 提刀冲上城头,只一个照面,便被封了气脉,长刀落地,人也随即扑倒。 辛九抱起她,御剑而去。 城头上有人喊叫:“速报大首领,圣女又被抓走了!” 巡山弟子见辛九又抱着一名女子入山,也懒得上前盘问,由他去,爱带谁来带谁来。 至药园,花菲嫣头都不抬,就像没看见一样。 抱着图兰到了园后的山洞,将她放在席子上,然后解了她的衣衫,以聚天元下针。 图兰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直到感觉有气息注入自己体内,才开口:“不必费心了,你救不了我的。” “你知道自己要死了?” “早就知道,在服食第一颗锻骨丹时,圣主便说过,服食此丹,活不过十年。” “那你还吃?” 图兰自嘲一笑:“我若有你这身本事,自然不用以命相拼,不服锻骨丹,我的份位只是略高于教众,服了锻骨丹,我才是圣女中第一人。” “与其碌碌百年,不若极尽尊荣。我同你讲过,我原本是个奴隶而已。” 辛九不再说话,专心渡气。 图兰眼色温柔:“好了,省省力气,我也曾后悔,但圣主说,天下间唯有玄真门的七绝玄针,才能为我续命。” “然则,那是仙族第一门派,岂会怜悯我一个凡人,更何况,谁知道玄真门在何处呀。” “这里便是玄真门,我用的便是七绝玄针。” 图兰愣住,半晌才失笑:“你还真敢胡说,你忘了你是妖吗?” “那你说,藏在天空里的山,不是仙山是什么?” 图兰再次愣住,是呀,这里是仙山,妖是绝不会在仙山修炼的。 那这里……当真是玄真门? “我的确是妖,但也是玄真门记名弟子,你见过有妖会御剑的吗?” 第122章 圣血护法,百炼妖身 图兰激动得眼中泛起泪光:“辛九,你莫要哄我!” “是否哄你,行针过后,自见分晓。” 因她从未修炼过,是以每渡一炷香时间的气,辛九便要给她诊一回脉。 免得她承受不住,或是经脉受损。 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起针,中间图兰还小憩了两刻钟。 背着身整理好衣衫,问他:“为何这般待我?只因我生得好看,你瞧着欢喜?” “也是为了修炼针法。” 图兰愤然转身,一脚踹向他后背。 辛九飘然而起,云淡风轻地避过。 “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我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不送我回去吗?” “一个对时,还要再行一次针。” 第二日近午,还不见圣女归来,大首领心里开始发慌。 以往两次被擒,都是不到半日便回来了,这次是怎么了? 终于跟那个辛九私奔了吗? 其实圣女第二次回来,大首领心里就起疑了。 要说头一次被俘,侥幸逃了回来,还说得过去。 可第二次被俘,又逃了回来,晚间还将刀找了回来,若是再信她与辛九无染,那便是傻子。 只不过,圣女神威盖世,即便是大首领,也不敢冒犯。 更何况她曾是虺族抓来的奴隶,受过折磨,对虺族怀恨在心。 若非遵从圣主号令,她怎可能助虺族南攻? 不向虺族复仇就不错了。 只是,如果她果真跟了辛九,那要如何向圣血教交代? 虽然虺族无法辖制圣女,但毕竟圣女是为了相助虺族南攻才来的。 以圣主的脾气,圣女出了事,皆因随军出征而起,虺族自然脱不了干系。 所谓有强权,无公理,若是能跟圣血教讲道理,那也便无须他们相助了。 一名小校慌着跑进来:“大首领,圣血教左护法,何大人到了。” 大首领心中一紧,居然派出了护法。 本以为圣血教接到讯息后,会多派几名圣女过来,不想竟直接将护法派来了。 “快请!” “不必了,我自己进来了。” 随着粗犷的声音,左护法何勇走了进来。 一身黑衣,外罩暗红色斗篷,黑巾缠面,身高八尺,体型健硕,手中倒握一柄九环刀。 “圣女何在?” 大首领皱眉:“被中原的妖抓走了。” “何时抓走的?” “昨日上午。” “那你为何不出兵?等着他们将圣女送回来吗?” “何大人,圣女这是第三次被那只妖抓走,前两次,都是不足半日,圣女便自己回来了。” 何勇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即刻整军出兵,我在太兴北门等你。”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大首领叹息一声,圣血教桀骜不驯,即便来日攻下中原,他们也必为祸患。 辛九又给图兰行了一遍针。 “辛九,快送我回去,再迟便不好糊弄了。” 辛九失笑:“这已然是第三次了,再傻的人,也不受你糊弄了,你不妨实说便是。” 图兰看着他,语气严肃:“那我问你一句话,你是否一见我,便想拿我来修炼针法?” “是。” 图兰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无语,终究是错付了吗? 辛九看着她:“我是妖,与你相比,我是不老不死之身,走。” 图兰心中叹息,是呀,他是妖。 去往龙城府的途中,看到虺族大军向太兴府行进。 图兰心中一紧,转回头看着辛九:“圣血教的人到了,极有可能是护法,你……别再管这事了。” 辛九淡淡一笑,调头飞向太兴府。 图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眼见要到太兴府了,才开口说话。 “辛九,左右护法是百炼妖身,铜头铁肩,全身经脉断尽,你封穴的招数是不管用的。” 辛九看着她,勾起嘴角,笑得邪魅。 图兰心神一荡,随即脸上发烧,嗔道:“你笑什么,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辛九稍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不必担心,我不止是会封穴,我倒要见识一下,何为百炼妖身。” 图兰心慌如数,嘟着嘴哼了一声,搞不清他是正经人,还是不正经。 远远的,看到太兴府北门外,站着一个披红斗篷的人,右手拄着一柄大刀。 辛九绕了个大圈,从西面进了城,然后将图兰的气脉封住,扛着她上了北城墙。 余骁豹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圣女:“上卿,这回该将她交与末将了?” 辛九不答反问:“城下是什么人?” “圣血教的,说是让咱们交出圣女,否则便要屠城。” 辛九点头:“虺族大军已然在来的路上了。” 余骁豹眼眸一滞,扭头对亲随说道:“传令,多备滚木雷石,准备迎敌。” 辛九扛着图兰跳了下去。 何勇盯着他落地,提起了刀:“你便是辛九?” “是,你是何人?” “圣血教左护法,何勇。” 辛九将图兰放下,再将她扭转身后搂在怀里,用手托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 “你要她?” 图兰又羞又恼,装什么地痞流氓。 但转念一想,他如此作为,应该是想激怒何勇。 何勇握刀的手紧了紧:“辛九,你三番两次抓走圣女,是何用意?” 辛九冷笑:“一个凡人女子,能开弓射百丈,难道不值得探究吗?” 说完,取下她胸口的钢针,几乎嘴对着嘴说道:“我还会再找你的,不管你躲到何处。” “呸!” 图兰吐了他一口,既然他做足了戏,要为她洗脱嫌疑,她也应好生配合才是。 辛九将她掼向何勇。 眼见她身如飘絮,毫不着力,何勇忙伸左手接了她一下。 然而图兰还是跪在了地上,因为气脉尚未通,她自己也刻意不用力。 “你对她做了什么?” 何勇的语气透着关切。 “不必惊慌,只是封了气脉而已,过上一时片刻,气脉通了就好,我还要再找她,怎会伤她性命?” 何勇心中稍定,慢慢松开手,让图兰伏在地上歇息。 图兰心中感慨,他可真是奸诈,不仅为她洗脱了嫌疑,还为以后相见找好了托词。 何勇站着不动,只是盯着辛九。 直到图兰站起身,才说道:“你走远些,我来收拾这个妖人。” 第123章 吃我一拳,早早退兵 辛九笑得猥琐:“左护法,你倒是很怜惜她呀,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已将她扒光,看了个通透。” 图兰的俏脸瞬间涨得血红,气得七窍生烟。 就算是为了激怒何勇,也不用非得说这个? “辛九,你这个禽兽!” 图兰怒骂,一半是做戏,一半是当真恼羞成怒。 何勇目光一寒,猛然向前一蹿,便到了辛九面前,手中刀抡圆了劈向他的顶门。 辛九身形一转,避开正面,手一扬,一支钢针射中左护法肋下大包穴。 图兰皱眉咝了一声,不是跟你说了吗,左右护法是百炼妖身,全身经脉尽断,封穴没用。 左护法横刀一扫,辛九急退,让过刀锋,随即冲前,将一支钢针刺入他胸前鸠尾穴。 图兰猛然醒悟,他是故意的,如果他不用封穴的招术,那便等于是告诉左护法,他已然知道封穴没用。 那样的话,就把她给卖了。 想到此处,心中一阵甜蜜,不管他是否当真只是为了修炼针法,就冲他这般回护她,什么都值得了。 左护法左拳直冲,将辛九打飞出去。 “咦?”辛九落地后,装腔作势地审视他:“你怎么没事?” 左护法拔掉钢针,丢在地上,冷哼一声:“我乃百炼妖身,全身经脉早已断绝,你这封穴的招术,对我不起丝毫作用。” “这倒是奇了,全身经脉断绝,要么是废人,要么是死人,你怎会好好的?还有如此功力。” “少废话!” 左护法再次冲到辛九面前,抡起刀劈向他顶门。 这一次,辛九不躲不闪,抬左手接住了刀刃。 城上城下,有一人算一个,都瞪大了眼珠子。 空手接刀刃,不见血光,那还是手吗? 辛九勾起嘴角,笑得邪魅:“你也吃我一拳。” 拳随声出,左护法双脚离地,倒飞出去三丈有余才落地,之后又连退了十几步才停住。 随即腿一软,右膝跪地,喷出一口血。 辛九调侃道:“哎?你的嘴没用布缠上啊?嗯,得留着吃饭,哈哈!” 图兰也想笑,但咬着舌尖忍住,跑到左护法身边,伸手搀扶:“左护法,你还好吗?” “无事,你先走,不用管我。” 辛九微微皱眉,他对图兰,倒是用心至深呀。 图兰也是心中诧异,平素与这左护法也无甚来往,他怎会对自己如此关切? “左护法,此妖人非同小可,咱们还是先退,你若不走,属下岂敢私逃。” 左护法盯着辛九,眼中如要喷出火来,但还是点头应道:“好,咱们走。” 眼见二人逃走,余骁豹手扶垛口大喊:“上卿,莫让贼人逃了!” 辛九不理他,迈着四方步走到钢针旁边,俯身拾起来,还吹了吹上面的土。 余骁豹气得胸口发闷,却也无可奈何,见辛九向城门走来,还得传令:“开城门,迎上卿入城。” 下了城墙,迎上辛九:“上卿,为何任由贼人逃走,还放了那名女贼。” “你去追呀,我又没拦着你。” 一句话,把余骁豹噎得顶心顶肺。 他若有本事抓那两人,也不必屈居人下,只做个骁骑将军。 辛九祭出奔雷剑,御剑而去。 余骁豹气得在心里骂娘,既然要走,为何还要进了城再走? 方才直接走了不就好了! 真他娘的不是人! 对,他本来就不是人。 何勇与图兰迎上了虺族大军。 大首领心知不妙,原本何勇说得是,在太兴府北门等他,可现下他却自己回来了,圣女也回来了。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何勇败了。 “大首领,我败给那个妖人了,圣血教已无力相助虺族,告辞。” 大首领心中一颤,魔狼逃散,再没了圣血教相助,那此番南攻,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左护法,何必以一人胜负做定论?我虺族还有二十万精锐,足可荡平中原,那妖人再怎么厉害,还能以一人之力,灭我二十万大军吗?” 何勇摇头:“大首领,我劝你早早退兵,留存实力,以图长远之计,否则损兵折将,元气大伤,那才是真的无有指望了。” 说完也不理大首领,径自向北而去。 圣血教教众,也离了队伍,跟着何勇和图兰远去。 大首领长叹一声,实则他心里也明白,他有二十万大军,安国同样也有,再加上辛九,这场仗绝无胜算。 是呀,早早退兵,留存实力,以图长远之计。 再回药园,花菲嫣有些发烦了:“你来回折腾啥呀?烦死个人。” “师叔,你可听闻过百炼妖身?” “不曾。” “便是全身经脉断绝,铜头铁肩,力大速疾。” “胡扯,若是全身经脉断绝,人不死也得废了,哪还有力有速。” “我也是这般想,但方才我与一人对阵,用针封他鸠尾穴,他依然行动自如。” 花菲嫣沉思,良久不语。 辛九盯着她看。 花菲嫣抬头:“别看了,看得我心烦,你离远些,我想好了便唤你。” 辛九走远了些,但还是盯着她。 花菲嫣又沉思良久,祭出宝剑,向左侧峰而去。 辛九猜她应该是回去翻书了,便坐了下来,从百宝囊里拿出酒壶,一边喝酒一边琢磨。 但无论怎么琢磨,都想不通。 以一名医者的认知,如若经脉断绝,必然不死也废,绝不可能像何勇那样,力大速疾。 等了一个多时辰,花菲嫣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 “百炼妖身没找见,但书中记载了一个法子,能使躯体金刚不坏。” 辛九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拿她手里的书。 花菲嫣却将书背到身后,嗔道:“我说给你听,不准碰我的东西。” 将体内十二正经,与八脉的连接打断,再以药汤浸泡身体,历千日。 再内服丹药,损毁十二正经精气,使身体浑为一体,无知无觉,坚如铁石。 再以丹药增强八脉精气,用以调动周身之气,使八脉可控全身,增力增速。 辛九大概听明白了,简单来说,所谓的百炼妖身,其实就是将正常的人体经脉,通过药汤的浸泡,和服食丹药,改变了循行路线和精气盈亏。 “师叔,这种换了经脉的病,用七绝玄针能治好吗?” 第124章 就是喜欢,潜入中原 花菲嫣又沉思片刻:“理论上,所有的病都能治好。断绝的经脉可以再续接,移转的精气可以再移回来。” “只不过,若要医治这种病,一是耗时必会极为长久,二是人家不会让你治。” 辛九点头,这话对,耗时耗力,忍常人不能忍之折磨,才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怎么可能再倒回去。 “我明白,我就是想弄清楚病理。” 花菲嫣合上书,看着他:“现在你弄明白了,你何时带紫璇来?你说你常来,你倒是常来了,紫璇呢?” 辛九失笑:“师叔,你为何如此喜欢紫璇?” “因她是乘啊。” 辛九皱眉:“是乘又如何?莫非你想让她成为你的坐骑?” 花菲嫣瞬间翻脸:“她不是坐骑!” 辛九吓一跳,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 “我就是喜欢她,想跟她多亲近,你何时带她来?” “我立刻回去带她来,让她在这里陪你住几日。” 花菲嫣立时换了笑脸:“当真?” “有条件。” 花菲嫣立时收了笑脸,清冷如月:“不答应。” 辛九哂笑:“我还没说呢,你好歹听我把条件说出来,你再说答应不答应啊。” 花菲嫣看着他,一脸的戒备。 “我的条件是,我把南歌也带来,你替我照顾好她。” 花菲嫣语气异样:“有什么好照顾的,她不吃不喝,去后面那个山洞修炼就是了,只要她不乱走,也无人去扰她。” 辛九点了点头:“如此便好,那我去了。” 花菲嫣又露出笑脸,催促道:“快去快回,我去准备吃食。” 回到朱府,紫璇一百个不答应:“不去!说什么都不去!那个婆娘脑子有毛病,你还要让我跟她住几日?做梦!” “你可以在那里修炼呀。” “我为什么要修炼?我就算天天在那里修炼,也远不如你给我渡气快。” 辛九冷了脸:“那以后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渡气?还要不要吃淬魂丹?” 紫璇扁嘴:“你欺负我。” “这不叫欺负,这是互助,我助你修炼,你也要助我。” “你为何对那个婆娘这么上心?我告诉煜姐姐去!” 辛九抬起手,照着她的顶门,狠拍了一巴掌:“你这个脑袋里,整日介都在胡想什么?她精研丹术,我时常要向她请教,你多与他亲近,她才能多给我讲些有用的东西。” 紫璇揉着头顶嘟囔:“就你会算计。” 辛九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不等唤南歌,紫璇抢先一步跳到他背上,搂着脖子,腿缠腰。 “你下来,你自己飞,我要带南歌。” “不,你跑两趟。” 辛九也是无奈,向南歌张开手臂:“来。” 南歌脸上一红,却毫不迟疑地跳上去,与他相拥而立。 紫璇嚷道:“不行,我要换!” 辛九不理她,御剑疾飞。 “辛九!我不跟你好了!” 将二人送到药园,花菲嫣拉着紫璇,又是喂食,又是嘘寒问暖,却对南歌不理不睬。 辛九心里不是滋味,没有她这么办事的,太过分了。 “南歌,我送你回去。” 南歌微笑:“无妨,先生,我回去也是修炼,还不如这里的灵气鼎盛,你又不在家中,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辛九握了握她的手:“我尽快将事情办完,回来接你。” “嗯。”南歌乖巧地点头答应。 辛九心中不悦,也未与花菲嫣打招呼,御剑而去。 南歌走到山壁附近,化成真身,开始修炼。 花菲嫣站了起来,捧起水壶,走到南歌身边,蹲下身将水浇入她的根部。 “这是玄清池的水,对你有极大的助益,我每日都会给你浇一壶,你好生修炼,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南歌有此诧异,她也算尽心尽力,为何当着辛九的面,却要故意那样冷落自己? 莫非是因为她是仙族,不能对妖太好,又怕辛九嘴不严,才会如此? 可紫璇也是妖呀。 算了,何必想那么多。 “多谢上仙。” “不必。” 花菲嫣冷口冷面,浇完了水便回去陪紫璇,再不理南歌。 辛九回到太兴府,一切如常,看来虺族大军并未来攻城。 也不去见余骁豹,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躺在铺上闭目养神。 他也不能修炼,因为不知何时便会有事,或出兵,或迎敌。 铺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图兰的味道。 如果所料不错,圣血教应该会知难而退,不再相助虺族。 往后,恐怕没机会再与图兰相见了。 躺着,迷迷糊糊,突然闻到了酱肉的香味。 辛九坐了起来,军营中怎么会有酱肉? 一人闪进了帐篷,穿一身玄色短打,头发梳成了男子的发髻,左手托着一个纸包,右手提着一坛酒。 图兰。 辛九心里莫名有些欢喜。 两人都不说话。 图兰坐到铺上,打开纸包,里面是切好的酱肉,拍开酒坛的泥封,酒香溢出,混着肉香,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 两人捧着酒坛,一人一口酒,一人一口肉,谁也不说话。 吃喝完毕,图兰才问:“你家在哪里?” “京都北一坊朱府。” “你可有家室?” “尚未成家,却有近人。” 图兰眼眸一滞,暗暗咬了下嘴唇:“平日里都做什么?” “这个你是探查不到的,你只需回报说,我偶尔会出诊,给人医病。” 图兰眼中有了笑意:“你怎知我要探查你?” “瞧你这装扮,想必是奉命要潜入中原?因我之故,圣血教无力再助虺族,想必虺族也在考虑退兵了?” “虺族南攻失利,已无用处。我若是圣主,便会派人潜入中原,建立分舵,伺机接近朝廷。” “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你与我这个妖人多次接触,即使探查被发现,也不致有性命之忧。” 图兰愕然看着他,什么都让他想到了,他真的只有十九岁吗?真的只是一个郎中吗? 辛九微笑:“这样其实很好呀,我便时常能为你续命了。” 图兰红了脸,踢了他小腿一脚,站起身说道:“这场仗打完了,虺族已然在退兵了,不日你们便会收到各府的通传,我先行一步,到京都安顿好以后,会去朱府寻你。” 第125章 先回京都,查明底细 “等下。” 辛九唤住她,将腕刺摘了下来,递给她。 “既然是潜入中原,便要隐秘行事,你的弓和刀都太张扬了,想必你也没带在身边,这个还你,用着顺手。” 图兰眼底笑意满盈,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好郎君。 看着她装好腕刺,又叮嘱道:“朱府的人不要招惹,即便是门子,也不可小瞧。” “都是妖?” “我东家,朱玉晨。” 图兰嫣然一笑:“知道了。” 临出门时,又停步,却未回身,低声说道:“你早些回来。” 说完也不待辛九答话,出帐走了。 第二日,余骁豹便收到龙城府传报,说虺族退兵了,且是悄然退去,于城中百姓秋毫无犯。 余骁豹心中惊异,只因一个辛九,便退了虺族二十万大军,他日必成国之栋梁。 亲自来找辛九,将此喜讯告知于他。 辛九却是一副淡然之态:“将军,虺族既已退兵,我便回京都了。” 余骁豹一愣:“上卿,虺族虽退出了龙城府,却并未退出国境,恐有变数,你此时离开,实为不妥。” “若有变数,将军差人往朱府寻我便是,告辞。” 余骁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虺族既然悄然退去,应该不会再有反复,他走了也好,与大帅商议个章程,回头算他一份功劳便是。 辛九走后,余骁豹亲自前往临城府,向于与同禀报虺族退兵之事,且告知于与同,辛九已然自己回京都去了。 于与同沉思,虺族此时便退兵,这一仗打得太顺利了,如若照实回报,功劳全是辛九的。 “余将军,你率军追击虺族,但如无必要,无须接战。” “领命!” 都是官场浸淫多年之人,余骁豹自然明白于与同的意思。 尾随虺族一路去到边关,期间频传捷报,待班师回朝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 “余将军,你还得差个信得过的人,回京都去知会上卿一声。” “末将明白,告退。” 临城府南城客栈里,图兰静候着消息。 此次左护法前来,一是为了对付辛九,二是传圣主谕令。 无论能否除掉辛九,图兰都要潜入京都。 若是能除掉辛九,潜入京都的任务就是刺杀中原皇帝。 若是不能除掉辛九,任务则是于京都建立分舵,伺机接触朝廷。 左护法让图兰在此等候消息,他自己回报圣主,制定详细计划,确定其他潜入的人选。 站在窗边,看着街上人头攒动,图兰有些恍惚。 原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答圣主再造之恩。 然而现下,因为辛九,她不用死了,可以长久的活下去。 当然,人族的寿命无法与妖族相比,但至少她不用过两年就死。 而且,辛九…… 一想到他,心里就莫名的欢喜。 当初有多想杀他,如今便有多想见他。 辛九没有去药园,因为答应了花菲嫣,要让紫璇陪她住几日。 如果单是接走南歌,紫璇肯定不答应,而且让南歌在药园多修炼几日,也是好的。 朱煜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辛九笑:“回来不好吗?你不想我呀?” 朱煜轻捶了他一下,笑嗔:“问你正经事呢。” “仗打完了,虺族退兵了,我便先回来了,至于他们是否追击虺族,如何邀功请赏,我也不感兴趣,我还得炼丹呢。” 朱煜笑:“那个不急,各个门派的草药皆未交齐。对了,张召又来找过你,我让朱六告诉他,你随军出征了,他便再未来过,他去寻你了吗?” “没有,想是知道我走不开,寻我也无用。” 朱煜点头:“去见少主。” “好。” 到书房见朱玉晨,将前方的事说了。 朱玉晨微笑:“此番你居功至伟,想要什么赏赐呀,我代你去向东宫娘娘请旨。” “她又回宫中了。” “嗯,她离开,是因为惊华门入朝,如今惊华门弃了寿王,也没脸再与朝廷拉扯,娘娘便回宫了。” 辛九点了点头:“朝廷的赏赐无关紧要,给银子,越多越好。” 朱玉晨笑得妩媚,银子好,她喜欢。 “东家,你有无赏赐给我呀?” 朱玉晨笑容一敛,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北方有个圣血教,我想请你查查他们的底细。” “只此一事?” 辛九点头:“只此一事,别无他求。” 朱玉晨笑得狡黠。 圣血教,圣主肖离,年岁不详,师从玄真门弃徒,玄幽真君。 自玄幽真君死后,肖离一度失去踪迹,长达三十年之久,于十二年前创立圣血教,总坛设在北方圣雪山一带,广招教众。 教中自肖离以下,有三位元老,分别是左护法何勇,右护法黄超,圣女天姝。 此三人是元老,肖离隐世这三十年间,应该就是在着意培养这三人。 这三人以下,有二十七位圣女。 圣女以下,总计三千七百八十一名教众。 大部分教众都在总坛,约有五百人,分散在中原各地。 辛九看着她,满眼的怨怼:“我能换个赏赐吗?” 朱玉晨笑得眉眼弯弯:“不能。” 辛九嗤笑,若论奸诈,舍她其谁。 朱玉晨也嗤笑:“再额外送你一份赏赐,你那个图兰,生于圣雪山以北的宁村,虺族劫掠时将她掳回,路遇肖离,将她救出。” 辛九皱眉:“你监视我?” “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托人保护你,不过还好,你神威盖世,打得虺族不战而逃。” 朱煜在一旁看着他:“图兰哈?你倒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寂寞呀。” 辛九解释:“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拿她修炼针法。” 朱煜哼了一声:“你猜我信吗?” “你得信呀。” 朱玉晨嗤了一声:“信你个鬼,居心不良,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给哪个男子渡过气,续过命。” 辛九皱紧了眉头,她怎么总往别人肋叉子上戳呀? 原本没事儿,让她这么一说,变得从头到尾都是事儿。 朱煜黑了脸:“还真是,少主若不提醒,我还未想到,你专给女人渡气。” 辛九急中生智:“对,也包括东家。” 朱玉晨瞬间涨红了脸,抄起茶碗砸了过去:“滚!快滚!” 第126章 不该转化,月底交货 逃出书房,辛九长出一口气。 哪有专给女人渡气,救治过那么多疑难杂症,也给男人渡过气嘛。 想去炼丹,才想起来,忘了跟朱玉晨要妖丹。 算了,改天再说,这会儿去要,又是事儿。 而且,南歌也没在,总不能去跟大嫂要精气。 晚上掌灯时分,朱煜回来,又是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辛九不免奇怪,她是真的心大呀,还是一到晚上就忘事? 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当时不悦,过后便算了。 “煜儿,我跟图兰没什么,不是你想得那样。” 朱煜微笑:“我知道,你拿她修炼针法嘛,况且你是男人,怜香惜玉也在情理之中。” 辛九心里莫名堵得慌,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不在意。 或者,她一直在刻意回避什么,回避一个他还没想到,或是忽略了的原因。 其实不只是朱煜,朱玉晨和苍角,对他的态度都跟朱煜很相似。 表面上很近热,有事也真上心,可这心里,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因为有南歌和紫璇作比较,所以这种感觉极为明显。 不过,天天抱着睡,也挺好的。 朱玉晨进了宫。 火刑说她:“不是给了你腰牌吗,怎么还是晚上偷偷摸摸的来?” 朱玉晨嘟嘴:“火姨,用腰牌,得从宫门一路走过来,还得跟着太监走,我的时间金贵着呢。” 火刑失笑:“就你事儿多,来做什么?前方有消息了?” “嗯,辛九回来了,虺族退了,不过大军尚未班师。” “退了?” 火刑有些诧异,这才几日,怎么就退了? “辛九之威势,如此恐怖吗?” “倒也不是,毕竟圣血教是人族教派,实力再强,也无法与妖抗衡。” “可是他们不是大败惊华门吗?” 朱玉晨挑着嘴角,颇有些居傲:“那是因为,他们解不了圣血教的毒,辛九可是会七绝玄针,而且,还收服了圣女图兰。” 火刑皱眉:“少主,你莫嫌我啰嗦,辛九迟早是个祸患。” 朱玉晨淡了笑意:“我也有些担心,所以才让煜儿陪着他睡,不让他炼月华。” “他总有想明白的一天。” “那便再说,实则他现下的修炼,主要还是玄真门的功法。” 火刑悠悠叹息:“修炼正道心法,终究太过缓慢,现下他是没碰上大事,还能耐得住性子,倘若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怕他便不会如此云淡风轻了。” “还有啊,玄青那个老小子,为何要传他七绝玄针?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朱玉晨摇了摇头:“我也猜不透,或许只是因为辛九有这个天资。又或者,他也是担心旧事重演,希望辛九能用七绝玄针自我控制。” 火刑叹气:“说来说去,你就不该将他转化成妖。” 朱玉晨起身便走。 火刑说她:“瞧你这脾气,一点都说不得。” “我有我的道理。” 朱玉晨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过天,命人将皇帝请来东宫,告知皇帝虺族已然退兵,辛九回来了,但大军尚未班师,以防有变。 “梓童,朕有一想,辛九如此本事,又生得俊俏风流,傲雪已然及笄……” 火刑打断他:“皇上,不成。” 皇帝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一来,辛九是妖,不会听你使唤,他连官都不想做,又怎会做驸马?” “二来,属意他的女子,有大妖,也有上仙,你惹不起,公主更惹不起,不要自寻麻烦。” 皇帝叹息,本想着,若能将辛九招为驸马,至少可保皇室三代无忧。 可火刑说得也没错,既然本事大,又生得俊俏风流,怎会无人属意? 若说是凡人,能得皇家常识,自然是天大的造化。 可于妖族和仙族而言,皇家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天应人。 三天之后,辛九去药园,将南歌和紫璇接了回来,然后开始炼丹。 月末,张召又来了,辛九请他到花厅落座。 “辛先生,掌门答应,将药场焚毁,请先生前去验看。” 辛九微笑着摇头:“不必了,你们是仙族,自当说一不二,既然答应焚毁,尽快处置便是,无须我验看。” 经了这次征战,辛九也想明白了。 什么仙族,也一样的尔虞我诈。 惊华门还是上三门,不也一样食言而肥吗? 所以,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如若通天门弃恶从善,自然会将药场焚毁。 若是还藏着什么心机,去看了又如何?随便找个药场一烧,就说再没有了,他又能怎样? 张召抱拳:“那……通天门订一千颗淬魂丹。” “没问题,交银子和药材,下月来取货。” 张召起身:“多谢辛先生,告辞。” 张召走了,南歌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上了茶,碰都不碰,糟蹋东西。” 辛九微笑:“真是会过日子。” 南歌羞笑:“是呀,先生若将家里交与我,必令先生舒心满意。” 辛九笑了笑,起身走了。 跟着他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更何况南歌的妖力太弱了,连自保都成问题。 月底最后一天,仙族中三门都来府上找辛九。 虽然他们的药材并没有交齐,但辛九还是每家给了五十颗。 反正已经炼制出来了,搁着也是搁着,还占地方。 不过辛九也叮嘱三家,如果药材还交不齐,下个月就不用来了,来了也拿不着淬魂丹。 三家拿着淬魂丹走了,辛九接着炼制丹药。 自慧清走后,上清门再无人上门,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稀罕淬魂丹。 逍遥门四方真人,怀揣淬魂丹返回门派。 正御剑飞行,猛然一道红光打来,将他从剑上打落。 一是措手不及,二是这道红光凌厉非常,根本不是他能抵御得住的。 落地后伸手招回宝剑,提剑喝问:“什么人?” 一棵两人粗的大树后,转出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却身形壮硕,右手拄着一枝浑铁拐杖。 四方真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年岁,这个打扮,那道红光的妖力,莫非他是…… “老朽,妖族五长老之一,钵长老。” 第127章 杀人抢丹,寻衅不成 逍遥门掌门五蕴真人,久不见四方真人回来,心感不妙,亲率四名弟子往京都来寻。 御剑来至京都郊外五十里处,骇然看到官道边上躺着一个道人,胸口插着一柄宝剑。 五人落地,赶到近前。 死者正是四方真人,他胸口上插的剑,也是他自己的配剑。 五蕴真人怒不可遏,命弟子将四方真人背上,御剑直奔朱府。 到了朱府,也不走正门,直接御剑越墙而过。 来至后宅正院,也不落地,厉声喝道:“辛九!滚出来!” 书房门拉开,朱煜和青樾走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朱府!” 五蕴真人手掐法诀,一道定身符打向朱煜。 朱煜只是瞪了下眼,定身符便起了火,瞬间化为飞灰。 五蕴真人心里一惊,本以为二人作侍女打扮,只是普通小妖,想着将她二人定住,再与辛九理论。 不想妖力竟如此之强,只是动念之力,便可将定身符烧毁。 青樾手一扬,一条藤鞭凭空出现,像灵蛇一般卷向五蕴真人。 五蕴真人收回脚下的宝剑,挽了几个剑花,便将藤鞭斩成了数段。 正当他想抢攻之时,被斩成碎段的藤鞭,突然贴到他身上,并且相互缠绕,将他双臂紧紧地勒在身体上。 三名弟子同时收回宝剑,凌空扑向青樾。 一道人影闪过,三名弟子几乎同时中招,相继掉在地上,两人侧倒,一人脸朝下。 脸朝下那人放声惨叫,却不动弹。 侧倒二人中,一人喊道:“被封穴了,动不了。” 辛九走到脸朝下那人身边,俯下身将他翻过来,再将压入胸口的针提出来半寸。 至此,惨叫声才止息。 五蕴真人已然被藤蔓一层层裹住,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辛九看着青樾:“樾儿,你也是草木之精?” 青樾微笑:“不是,我能控草木。” 五蕴真人心中大骇,这些妖竟然如此厉害! 但还是怒吼:“辛九!我徒儿被杀,你要给我个交代!” 辛九转头看着他,看服饰,知道他是逍遥门的,可他徒儿是谁? 又看向那名弟子扛着的尸首,有些眼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四方真人? “尸身过来我看。” 弟子迟疑了一下,扛着尸身走过来,平放在地上,果然是四方真人。 “辛九!我徒儿如何死的?你给我说清楚!” 辛九本打算验伤,听他这样说,只能先与他理论。 “樾儿,你先放开他。” 青樾应声收了妖力,藤蔓如泡影般消失不见。 五蕴真人握着宝剑,怒视辛九。 辛九嗤笑一声:“四方真人是你徒儿,那你便是逍遥门掌门,五蕴真人喽?” “正是!” 辛九勾了勾嘴角:“大小你是个掌门,还要不要脸?无凭无据,带着人私闯民宅,你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 “你这也算民宅?满宅皆是妖!” “是妖又如何?是伤天了?还是害理了?你徒儿死了,你跑来让我给你个交代,那其他门派有人死了,是否都要让我交代?” “我徒儿是来找你取淬魂丹的!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找你找谁?” “今日不止是四方真人来找我,静虚门与御风门的人都来找我,我每人给了五十颗淬魂丹,还告诉他们,如果不能交齐草药,下个月就不用来了,来了也拿不着淬魂丹,你可以去静虚门和御风门询问。” “我做生意,图个和气生财,长久得利,我为何要杀他?为了抢那五十颗淬魂丹?我自己便能炼制,抢它做甚?若说草药难寻,玄真门药园中一应俱全,掌门师祖准我采药炼丹,你若不信,可以去玄真门询问。” “你不过是觉得我是妖,不敢得罪你中三门,便找上门来寻衅。你此时气愤难平,恐怕也不是为了你的徒儿惨死,而是你未曾想到,我们这些妖,不似你以为的那样好欺负。” 一番话,说得五蕴真人哑口无言。 实则他一见到尸首,便知道是有人故意挑拨,之所以来找辛九,也正如辛九所说,想凭着中三门的威势,捞些好处。 只是他不曾想到,不仅辛九厉害,这座宅子里的妖,都不好惹。 见他没话说了,辛九蹲下身验伤。 心口淤紫,圆形钝器伤。 右肋塌陷,钝器伤。 后背横着一道淤青,钝器伤。 胸口锐器伤,伤口长半寸,中间宽,两端薄,深寸许,应是宝剑贯胸而入,却不致命,且伤口周围出血不多,应是人死以后才用宝剑刺入。 听到朱玉晨的脚步声,辛九扭回头,看到她又换上了男装。 原来半天不见人,是去换衣服了。 朱玉晨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尸身:“铁杖,妖族五大长老之一,钵长老。” 五蕴真人皱眉:“你凭什么确定是妖族长老所杀?” “我就是能确定,信不信由你,带上尸首,滚出去!” 五蕴真人咬了咬牙,这些妖惹不起,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辛九,你说给了他五十颗淬魂丹,现下淬魂丹也不见了。” 朱玉晨抢先说话:“不见了你去找啊,告诉你了,是钵长老所杀,你还想问我们要吗?” 辛九说道:“若是你非要向我寻衅,你的银钱和草药拿回去,从今往后,不做你生意。” 说完,俯身将三名弟子胸前的钢针拔掉,叮嘱道:“静息片刻,等气脉通畅了再动。” 朱玉晨嗤道:“还要在我的院子里等,不运功便是,立刻滚!” 三名弟子爬起来,拾起宝剑,退到五蕴真人身后。 五蕴真人咬牙切齿,把个剑柄攥得咯吱响。 今天这个脸是丢大了,可又没本事找回来。 辛九看着他:“还不走?是想要银钱和草药吗?” 五蕴真人恨声道:“走!” 目送他们出了中门,辛九才问:“东家,真是钵长老?” 朱玉晨点头:“能以钝器,三击便取中三门首徒性命,非长老莫属,而五大长老中,只有钵长老的铁杖,底端是平的。” 辛九皱眉:“为何杀人抢丹?若说挑拨离间,却又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朱玉晨神色凝重:“往后都小心些,护好紫璇。” 第128章 着重保护,严防死守 紫璇躲在月门那里看热闹,一听要护好她,不觉奇怪。 “为何是我?不是应该护好南歌吗?” “南歌有用,你没用,不论是寻仇还是立威,杀你最省力气。” 紫璇瞠目结舌,还有天理吗? 辛九走过去:“我送你去玄真门,那里安全。” 紫璇抿着嘴唇,想了想才摇头。 “我会常去看你的,你在这里不安全。” 紫璇盯着他的眼睛,心中纠结。 朱玉晨说道:“听他的,玄真门确是比我这里安全,至少没人敢擅闯玄真门。” 紫璇扁嘴,委屈巴拉地看着辛九:“那你每月至少来看我一次,给我带好吃的,陪我说说话。” 辛九失笑:“放心,我还要给你渡气,让你早日修成大妖。” “嗯。”紫璇点头。 辛九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向她张开手臂。 紫璇眼色惊喜,跳上去抱住他,将脸埋在他颈边。 辛九御剑而去,玄垚小声嘀咕:“还是她的性子直爽,想做便做。” 朱煜瞪她:“叨叨什么,闭嘴!” 辛九一路疾飞,紫璇一路用脸颊摩挲他的脖颈。 然而辛九心里非但没有丝毫欲念,反倒极为忐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不过所幸一路无事,平安地将紫璇送到了药园。 听闻要将紫璇留在玄真门,花菲嫣喜笑颜开,也不管她如何不舍辛九,拉着她上了宝剑,向左侧峰而去。 离开玄真门,返向京都,行至一处荒郊,突然一道红光打斜刺里射来。 辛九翻了个身,险险避过,却不停留,御剑疾飞。 钵长老微觉诧异,一来他突袭落空,二来辛九毫不停留。 正常来讲,仙族弟子受到妖族突袭,皆会挺身一战,此人为何如此胆小怕事? 钵长老御气而飞,从后追赶:“仙族弟子,停下一战!” “我不是仙族,我是妖。” 钵长老一愣,随即醒悟:“你是辛九?” 辛九皱眉,自己这么出名吗?谁都知道他。 “你给老子站住!” “有话便说。” 辛九才不会站住,当初朽长老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 虽然现下远胜当初,可谁又知道五大长老的本事如何? 还是回到朱玉晨身边,好歹有个靠山。 “你个人转妖的异类,竟敢蛊惑少主,老子取你性命!” 辛九回头看了一眼,蛊惑少主?朱玉晨吗?啥时候蛊惑她了? “你听谁说的?我只是朱氏药铺的坐堂先生。” “放你娘的狗臭屁!朽长老跟我说了,少主为了你,不惜与他翻脸!” “你也说她才是少主,你们做长老的,不听少主号令,还算什么属下?” 钵长老一愣,停了下来,看着他远去。 这小子,根本不清楚少主的真正身份,连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没搞清楚。 看来少主并未受其蛊惑,而是另有用意,朽长老所言不实。 回到朱府,辛九惊魂稍定,心中存疑。 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钵长老便不再追赶,但辛九心里清楚,绝不是什么少主号令起了作用,而是他这句话说得不对。 去书房见朱玉晨,告诉她钵长老的事。 朱玉晨皱眉:“这个朽长老,还真是顽固,你这几日不要出门,等我消息。” 辛九点头,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不开口,静默着离开。 越是相处得久,越是觉得她隐瞒的事情多。 不过也正常,从始至终,他也不算是她的近人。 只是朱煜,是否对他有情,现下可真不好说了。 朱煜跟了出来,满眼关切:“你没事?真的没动手?” 辛九微笑,凑到她耳边:“要不,回房去瞧瞧。” 朱煜羞笑,轻捶了他一下,转身回书房去了。 辛九又迷茫了,她还是对他有情的? 掌灯时分,朱煜没有回来,去正院找,玄垚告诉他,朱煜和青樾二人,跟着少主出门了。 回到跨院,仰着头望天。 南歌用枝条化出躺椅:“先生,来坐一会儿。” 辛九走过去躺下,自从他不用去药铺坐堂,南歌便时常用枝条化作躺椅,供他休息小憩。 “先生,有何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我虽不能为先生解忧,但讲出来也会好一些。” 辛九摇了摇头,悠悠叹息。 “也没什么事,就是心中烦闷,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先生无须多虑,少主自会处置。” 辛九心里一动,仰着头看着树干上她化出的脸。 “南歌,你也叫东家少主,她到底是什么少主?” 南歌眉心微蹙:“先生,恕南歌不能相告,少主不准南歌多嘴。” 辛九闭上了眼睛,朱玉晨还真是严防死守啊。 “无妨,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无须为难,反正她是什么身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认她是我的东家。” 数百根纤细的枝条,织成了薄毯,轻柔地包裹住辛九。 “先生,煜姐姐没回来,今夜便在这里睡。” 辛九微笑:“好。” 天还未亮,朱六跑了来:“先生,丞相府差人来请,说是府上千金得了急症。” 辛九皱眉,丞相府的千金,这事不好办呀。 他治病的法子,十次有九次要祛衣行针,寻常人家尚不愿意,相府千金更不会答应。 况且朱玉晨叮嘱他,这几日不要出门。 “我此时应在军前效力,你没同来人讲吗?” “讲了,可人家说,皇上说的,先生已然回来了。” 辛九叹气,难怪。 随着他起身,南歌收回了枝条。 “南歌,我送你去大哥院中。” “是。” 安顿好南歌,从百宝囊里取出药箱,背在肩上,出门上了相府的马车。 马车赶得飞快,看来确是病得不轻。 到了相府,引往后宅绣楼,上二楼,进闺房,闻到一股腥臭味。 见辛九进来,一位相貌端庄的夫人说话:“都出去,没我的话,谁也不准进来。” 丫鬟们低着头退了出去,在外面将房门关上。 辛九站在门口,看来小姐这个病,怕是大有蹊跷。 “辛先生,请上前来。” 辛九走到屋子中间,将药箱放在桌上,便不再向前走了。 虽然小姐的绣床罩着厚床帏,但毕竟是绣床,主家没叫诊脉,还是不要太接近的好。 第129章 翼妖伤人,有意招婿 夫人说话:“辛先生,你是御赐的杏林圣手,给娘娘和太子都瞧过病,我只求你一件事,无论能否医好小女,还请先生守口如瓶。” 辛九拱手:“这个自然,医者有道,岂会信口胡言,损人败德。” 夫人点头:“请过来诊病。” 床帏挑开,看到一位妙龄少女,娇俏可人。 左脸上有一个巴掌印,乌黑,横盖了大半张脸。 上腹处也有一个巴掌印,同样乌黑。 辛九皱眉,这两个巴掌印,是同一个人的双手,且掌指纤细,应是女子之手。 走近,看到少女的左颈上有两个孔洞,像是被獠牙咬穿。 孔洞周围的肉已然溃烂,便如她全身上下一样,几乎不见好肉。 辛九抬起两手,比划了一下,这是被妖按住头和身体,然后咬开脖子吸血。 “夫人,令千金被人发现时,便是如此吗?” “不,当时穿着中衣,我发现她身子溃烂,才让丫鬟将中衣褪掉。” “令千金的中衣呢?” “腥臭无比,命人烧了。” “中衣上可有手印?” “有,跟身上的一样,把中衣都沤烂了。” 辛九点了点头,取了金针,按聚天元之法下针,渡气排毒。 这位千金是被吸了精气精血,如不助她一些真气,即使将妖毒排出,她也难以恢复。 随着渡气,少女悠悠醒转,看到辛九,先是一愣,然后稍稍抬了下头,看了自己身体一眼,瞬间满面羞红。 “你……你……” “儿啊,这是辛先生,皇上御赐杏林圣手,他在救你的命,你莫要乱动。” “娘,我……我……” “儿啊,医者如父母,性命攸关,你不必羞耻。” 辛九心中暗道,不愧是相国夫人,确是比寻常人识大体。 渡完了气,少女明显精神了许多,却也更加羞涩,紧闭着双眼,将头转向床里。 辛九取了三棱针:“小姐,我要刺你的指尖,你忍着些。” 说完捏住她的手指,将中指刺破。 “啊!呜……” “儿啊,忍一忍,忍一忍便好。” 排毒之前,又在鸠尾下了一针,封了气脉,防她乱动。 始一行气,少女立刻放声惨叫。 吓得夫人脸色发白:“先生!” “无事,排毒会有些疼,我已封了她的气脉,她动不了。” 丫鬟在门外惊问:“夫人,小姐怎么了?” 夫人稳了稳神,大声说道:“无事,没我的话,不准进来。” 排毒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女便惨叫了一炷香,嗓子都喊哑了。 辛九暗暗摇头,这可真是身娇肉贵。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但身上的乌黑全都褪去了,包括那两个巴掌印。 辛九又给她渡了些气,才起了针。 走到桌边收拾药箱:“夫人,令千金已然无事了,将养些时日,自会痊愈,除了颈上的孔洞,其他地方不会留下疤痕。” 夫人喜极而泣,哽咽道:“多谢先生,请先生往楼下厅房开方。” “无须开方,将养期间,吃得清淡些,少食油腻荤腥即可,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说完背起药箱便走。 夫人忙起身:“先生请在厅房稍待片刻,我命人取诊金来。” 随即大声说道:“取五十两诊金给先生,套车送先生回府。” “外面有人答应。” 辛九也不回头:“多谢夫人,告辞。” 少女还是哭个不停,夫人又安抚了一会儿,才命丫鬟进来服侍,而她自己,往正院去见丞相。 “老爷,女儿的病已然治好了。” 丞相松了口气,老来得子,只此一女,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事。 “辛先生在何处?” “已然走了。” 丞相微一皱眉,怎么也不来拜见一下他这个丞相? “老爷,这位辛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个俊俏郎君,我在想,婉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招这位辛先生为婿如何?” 丞相心中不悦:“他不过是苍城府举荐来的市井郎中,虽得皇上赏识,但毕竟出身布衣,且与前朝朱国臣之后人有牵扯,此事不妥。” 夫人低声将女儿的病症,及辛九诊治所为说了一遍。 丞相皱紧了眉头,半晌才说道:“也不知他是否婚配,先差人去问问。” 辛九回到家中,直接去找陆云飞,将相府千金的症状告诉他。 陆云飞告诉他,相府千金应该是被翼妖咬了。 但为什么没有直接咬死,陆云飞也觉得奇怪,总不会因为是相府千金,所以翼妖才留她一命。 又或者,是冲着辛九来的?故意将相府千金咬伤,让辛九去医治?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两人分析了半晌,也没个结论。 但是辛九觉得,这事不算完,必然还会有岔子。 午后,门上来了一人,向朱六打听:“小哥,你家辛先生可否婚配?” 朱六冷着脸:“何止是婚配,一妻三妾,走走。” 来人甚为惊讶,区区一个市井郎中,居然一妻三妾! 回报丞相夫人,也是极为诧异,就算他医术通神,长得丰神俊秀,也不至于一妻三妾? 莫不是瞧上他的人太多,是以故意这般说的。 夫人不死心,直接命人找了媒婆,拿着丞相的帖子,上门去提亲。 媒婆到了门房,满脸喜气:“小哥,快去通禀一声,相爷夫人瞧上咱们辛大官人了,让我来提亲呢,你瞧,这是相爷的帖子,快去快去!” 既然搬出了丞相,朱六也不敢擅自将人撅回去,只得拿着帖子到后宅来寻辛九。 “你没跟他们说,我已经婚配吗?” “说了,我跟他们说,先生您不止是婚配,而且是一妻三妾。” 辛九张大了眼睛:“我哪来的三妾?” “紫璇,南歌,慧清法师,这不是三妾吗?” 辛九哑然失笑,他倒是会安排,还是按照相识的顺序安排的。 南歌说道:“既然我也是妾,那便让我去回了他们。” 辛九摇头:“还是我去,毕竟是相府派来的人,若是寻常人家,朱六便打发了。” 朱六连忙应和:“先生说得是,小的也是怕不妥,这才来回先生,那小的让他们到花厅等您?” 辛九点头:“好。” 第130章 吓出尿来,还没回来 这满京都的媒婆,就没有不识得辛九的,毕竟有太多人家,都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一见辛九过来,尚未等他走进花厅,媒婆便一脸喜色地打拱:“给辛大官人道喜了。” 辛九走进花厅,也不坐。 “妈妈莫要说笑,你知我已经婚配,且有妻有妾。” “知道知道。” 媒婆依然一脸喜色,毫不在意的模样。 “辛大官人,这京都谁不知道你有娇妻美眷,可长得俊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如今相府瞧上了你,这可是天大的造化!” “辛大官人若是做了相府的女婿,那必然是前途无量啊!” “你说呢?辛大官人。” 辛九笑了笑:“听妈妈这话里的意思,是让我休妻?” “瞧你说的,那多不合适呀,夫人的意思是,相府的千金做妻,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做妾,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辛九笑着摇头:“恐我的妻妾不会答应。” “哟,辛大官人,莫怪我老婆子说话没个轻重,你那妻妾,岂能与相府千金相提并论?还她们不会答应,要我说呀,不将她们撵出门去,她们就该烧高香了。” “妈妈说话小心些,若是让我的妻妾听到,怕是要伤着你了。” 媒婆一愣:“辛大官人,莫非你的妻妾,皆是江湖中人?” “不,她们不是人,都是妖。” 媒婆一哆嗦,随即哂笑:“辛大官人可真会说笑,要是我信了你,去相府回话,怕是要挨板子了。” 辛九转头向后宅喊:“南歌!” 南歌一路小跑来到花厅外,看着辛九,不说话,因为不知该说什么,怕露了他的底。 辛九给媒婆介绍:“这位是我的妾室,桃妖南歌。” 媒婆看着南歌,笑得眉飞色舞。 “辛大官人,这位大娘子一瞧便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你莫要拿话吓唬我老婆子。” “南歌,这位妈妈不信你是妖,你给她瞧瞧。” “是,相公。” 叫出相公这两个字,南歌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抬起手,纤纤玉指化成千百枝条,将花厅包裹起来。 “啊!啊!啊……” 媒婆吓得惨叫,两腿抖如筛糠,裤脚处湿哒哒地往下滴液体。 南歌收了枝条,手又变成纤纤玉指。 辛九抬起左臂,南歌会意地走到他身边,依偎在他怀中。 “南歌,相爷夫人瞧上我了,说让相府千金做我的正妻,你可答应?” 南歌摇头:“不答应。” 辛九看着媒婆:“妈妈可要吃茶,让南歌给你沏一盏如何?” “不!不……不敢劳动奶奶,我……我走……这就走。” 媒婆回了相府,如实禀报。 夫人皱紧了眉头,瞧这婆子的神色,倒不像扯谎,可辛九娶了妖做妾,实是难以让人信服。 打发了媒婆,夫人去找丞相,讲事情说了。 “老爷,朝中有御用捉妖师,你请他们帮个忙,去那朱府查探一番,若当真是妖,便除掉,也免得祸害人。” 丞相皱眉叹气:“辛九是郎中,精通药理,许是给那婆子喝了什么药,让她短暂失了心智而已。” 夫人恍然:“老爷说得是,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还是请御用捉妖师去查探一下。” 丞相沉思,实则说来也蹊跷,辛九医好了西宫娘娘的病,也未见皇上加封。 而此番虺族犯边,却莫名其妙地拜他为上卿,命其军前效力。 如今大军尚未班师,他倒先回来了,皇上还知道,且不仅不怪罪,好似还挺高兴。 这个辛九,莫非当真有妖族相助? “好,明日下了朝,我与百里追说。” 当晚,朱玉晨还没有回来。 辛九去问:“钤儿,东家她们去哪里了?何时回来?” “不知。” 辛九看玄垚:“垚儿?” “我也不知。” 辛九叹气,走了。 玄垚问白钤:“他是何时开始,像少主一样唤咱们的?以前不都是叫姐姐吗?” “我记得好像是……煜姐姐陪他睡觉之后,记不清了,怎么?你觉得不合适?”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 “他如今的妖力,已然在咱们之上,再叫咱们姐姐,咱们也当不起呀。” 玄垚嘟嘴:“他修炼得可真快,也不说帮帮咱们。” 白钤笑:“怎么帮?给咱们挨个渡气?都是万年大妖了,还要他给渡气?你也好意思?” “再者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渡气的法子,咱们都脱光了给他瞧,煜姐姐还不得疯了。” 玄垚一惊一乍:“对了!上回他给少主医治,少主把咱们都撵出来,是不是也是……” “闭嘴!”白钤瞪她:“一提这事,少主就翻脸,你还念叨。” 玄垚嘟嘴:“少主不在嘛。” “不在也不能说!” “哦……” 回到跨院,南歌问他:“相公,煜姐姐还未回来吗?” 辛九想纠正她的措词,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呢,她们俩也不知道东家去了何处。” 辛九知她心意,何必计较一个称谓,她叫着欢喜,便由着她叫好了,就算不让她叫,她也不会跟别人走。 南歌化出躺椅:“相公,安歇。” 辛九走过去躺下,南歌用枝条将他包裹住。 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南歌的怀里,比睡在屋里床上要舒服得多。 感觉体内的气息更为顺畅。 “南歌,为何我睡在你怀中,感觉比睡在床上要舒服?” 南歌轻笑:“相公有所不知,皆因我不住地吸取月华,又用枝条将你包裹,是以你才会感到舒服。” “月华?”辛九脑中有个念头跳动了一下。 “是啊,对咱们妖来说,月华比日精更好,因为咱们妖属阴,吸取月华更能助长妖力,不过相公你不用,你可以融合妖丹,要比吸取日精月华快太多了。” 辛九的脑子急速地翻着过往的画面,定格在陆云飞给他讲修炼的场景。 精纯! 融合妖丹所得的妖力,并不精纯。 而从始至终,有一人算一人,没人告诉过他,妖应该如何修炼。 他曾见过朱玉晨吸取日精,想必到了晚上,也会吸取月华。 而他,起早要去药铺坐堂,晚上便疏懒在朱煜的温柔乡里。 从不曾想过,除了玄真门的功法之外,做为一个妖,应该如何修炼。 第131章 妖修之法,死得蹊跷 “相公,你怎么了?” 辛九回神:“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自从做了妖,一直都是在修炼玄真门的功法,从未有人告诉我,妖应该如何修炼。” 南歌给他讲,妖在化形之前,只有一种途径修炼,就是吸取日精月华,连天地山川的灵气都无法吸取。 因为自身没有妖力,所以无法将天地山川的灵气导引进体内。 即使有妖力,也无法融合天地山川的灵气。 吃人更是没用,跟吃野兽没区别,单纯就是为了果腹。 只有化形以后,妖力才算充沛,才有了人的经脉,此时才能够吸取天地山川的灵气。 而一些本性凶残,急功近利的妖,就会吸取人的精气精血,因为这样做,比吸取灵气和日月精华要快很多。 当然,融合妖丹更快,只是那并不容易,尤其天生的妖,还要分属性。 “相公,你是个异类,其实像我们这些天生的妖,不知有多羡慕你。” “你本身就已然省去了三到五百年,为了化形而必须的修炼。” “且你也不用考虑属性,可以融合任何属性的妖丹。” “最重要的,你能得玄真门传法,这是所有的妖,都梦寐以求的大造化。” “能得仙族修炼之法,虽不及融合妖丹和食人精血来得快,但比吸取灵气和日月精华却要快得多,而且所炼妖力尤为精纯。” 辛九皱眉:“妖力?不是法力吗?” “不是的,方才我讲了,相公你是异类,因你是人转妖,所以才有法力,也有妖力,如果是天生的妖,不管如何修炼,都是妖力。” 辛九点头,他基本搞清楚了。 “南歌,我将玄真门的功法教授给你。” 南歌浑身一颤,枝条不自觉地收紧,将他紧紧地缠绕住。 “相公,你不怕玄真门发现吗?” “发现又如何?杀了你?杀了我?他们不吃淬魂丹了?再者说,咱们不会跑吗?” 南歌喜极而泣。 辛九低声将吐纳之法念了一遍。 “我只会这一种功法,来日若还能学到,再教你。” 南歌哽咽道:“足矣了,多谢相公怜惜。” “你修炼心法,应该需要以人形修炼?” 说着便想起来,却被她裹着不放。 “不急这一时,待煜姐姐回来,我有得是时间修炼。” 辛九微笑,又安稳地躺下。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朱五来了。 “先生,陈先生死了。” 陈先生,是顶替辛九的坐堂先生。 今天没来上工,掌柜的便让朱五去瞧瞧,看是病了,还是家中有事,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到了陈先生家,看到挂着白布,一问家人,才知道昨天晚上便死了。 据陈先生的媳妇说,她昨夜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早一醒来,便看到陈先生大睁着双眼瞪着她,脸上还有一个乌黑的手印。 她当时吓一哆嗦,还以为陈先生故意吓她。 结果踹了他一脚,才发现已经死了。 报了官,衙门来人验了伤,只让她将尸首装殓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先生,劳您到铺子里照应一下,这几日病患多。” 辛九点头,拿出药箱背上,跟着朱五出门。 到了药铺,手脚麻利地将等待的病患都诊治了,不需扎针的都开了方子,让他们去抓药,需要扎针的,让他们进里屋等着。 “朱五,带我去陈先生家走一趟。” “是。” 掌柜的低声对辛九说:“先生,我已然让朱大给他家送了二十两银子,说是东家的一点心意,你不用另外再给了。” 辛九点头:“知道了。” 赶到陈先生家,正巧碰上百里追,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便服,却是相貌中正,气度不凡。 两人都是一愣。 百里追抱拳:“上卿大人。” 辛九拱手:“百里大人。” “上卿大人因何来此?” “这位陈先生,是朱氏药铺的坐堂先生,听闻他惨遭不测,我代东家来祭奠。百里大人是来此公干?” 百里追点头,压低了声音:“衙门报上来,说这位陈先生死得蹊跷,似乎是被妖所杀,我来验尸。” 辛九也压低了声音:“我也是。” 百里追摊手:“上卿大人请。” “不,百里大人先请,我无官衣,还是您说话方便。” 百里追也不再推辞,当先进了院子。 辛九向另外一人拱了下手,跟着百里追进院。 因为百里追也没有介绍此人,所以辛九也不知如何称呼。 而那人也一声不响,跟着进院。 所幸尚未封棺,百里追与辛九合力将棺盖移开。 陈先生的状况,与相府千金如出一辙,连那掌印都一模一样。 百里追看着辛九:“上卿大人,可识得此种妖?” “翼妖,就是长翅膀的妖,生獠牙,口涎有毒。” “上卿大人见过这种伤?” “见过。” 跟着百里追的那人,皱起了眉头。 “在何处见过?” “百里大人,医者有道,我不能告诉你有关病患的情况,我只能告诉你,那人未死,被我救活了。” “何时发生的?” 辛九不答,说道:“伤验过了,盖棺。” 两人将棺材盖上,出到外面,百里追又说:“上卿大人,若是你所治之伤,发于近期京都,那便请实言相告,我也好有所安排。” 辛九拱手:“百里大人,恕难奉告,告辞。” 百里追皱眉,如今的辛九,不仅妖力非凡,官阶也远高于他。 转头,看着穿便服的人:“丞相大人,你怎也不帮我说句话?” 此人便是丞相张瑜,原本今日下朝后,他将百里追请到府中,是想说辛九的事。 结果刚回到府上,便有人来找,说出了蹊跷的命案,请百里追去验尸。 于是张瑜换了便服,跟着百里追来了。 张瑜低声说道:“他说的另一个人,便是小女翠婉。” 百里追愣住,难怪辛九死活不说,原来是丞相家的千金,那的确是不能乱说。 “百里大人,这辛九,究竟何许人也?不仅医术高明,竟还识得妖?且被拜为上卿。”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这辛九,实则也是妖,且是妖力过万年的大妖。” 第132章 车中相谈,又有事情 辛九不愿意告诉百里追实情。 一个原因是,他答应了丞相夫人,不能说。 再一个原因是,辛九觉得这只翼妖,应该是冲他来的。 所以辛九不想连累百里追。 不管怎么说,百里追的官声不错,应该也算是好人。 回到药铺,先给需要扎针的病患医了病,然后才问朱广财:“掌柜的,最近药铺周围,有无异常之事?” “回先生,出了事以后,我也仔细回想了,没觉得有何异常之事。” 辛九沉默,从遇到朽长老开始,虺族犯边,圣血教的出现,钵长老杀人夺丹,总觉得这些事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隐藏的关联。 只是理不出头绪来,毕竟他对妖族之事,知之甚少。 图兰始终没有消息,这都快一个月了,按说她也应该到京都了,难道是还没安顿好? 又或者,圣血教又有了变化,不让图兰潜入京都了? “先生,你先辛苦两天,我再找合适的先生来坐堂。” 辛九摆手:“先不忙,我先盯着,等东家回来再说,这事有蹊跷。” 朱广财点头,他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既然辛九发话了,那便再好不过,若是再死一个坐堂先生,往后别想再雇人了。 张瑜回到府中,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等他坐下便问:“老爷,问了辛九的事吗?” 张瑜叹了口气:“你不用想了,岂止他的妻妾是妖,连他都是妖。” 夫人惊得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百里追告诉我的,连皇上都知道,否则怎会拜他为上卿。” “上卿?这是什么官职?” 张瑜皱眉,摆了摆手:“妇道人家,不要过问朝廷的事,你只须知道,招他为婿这事不成。” 夫人叹息,过了一会儿又问:“不都说,妖是恶的吗?可这个辛九……” “行了!” 丞相厉声打断她:“恶与不恶,我都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妖,收起你那心思!” “不是,老爷,你想想,城里人有得是,这妖为何偏偏跑来咬咱们的女儿呀?” 张瑜一愣,第一个念头是辛九搞鬼。 但立刻将这个念头否决了。 辛九不需要搞鬼,连皇上都知道他是妖,且被拜为上卿,跟他这个丞相搞鬼做甚? 而且最重要的是,辛九对朝政根本不感兴趣,让他助战,虺族一退,他就自己跑回来了。 也不邀功,也不请赏,好似打仗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 “夫人是说,有人想要针对我?”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辛九是妖也没什么,既能保护女儿,又能相助你,这不挺好嘛。” 张瑜火大,绕来绕去,这是死活想招辛九为婿呀。 “你怎么就认准辛九了?” “长得好,有本事,皇上都礼敬三分。” “人家有妻,你想让我堂堂丞相之女,去给人家做妾?” 夫人一愣,是呀,他若不是妖,倒还能以势相逼,让女儿做正妻。 可人家一家子都是妖,根本就不怕他们。 张瑜一脸厌烦地斥道:“朽木脑袋,一窍不通。” 厌烦归厌烦,但是夫人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陈先生被直接咬死了,而女儿却留了口气,如若不是辛九在,怕也挺不过几个时辰。 或许,既要针对他,又要拉上辛九。 否则的话,为什么先咬了女儿,再去咬死朱氏药铺的坐堂先生。 第二天下了朝,张瑜差人去请辛九,结果差去的人回来说,辛九不来,说太远了,不方便。 张瑜好不恼火,好歹他是当朝丞相,居然嫌太远了,不来? 不来算了! 张瑜摆了下手,下人退了出去。 夫人也是皱眉,这辛九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张瑜冷静了一会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辛九并不认识他,虽然见过面,但并不知道他就是丞相。 差人去请,又没说是什么事,人家肯定是以为要谈结亲的事,所以不来。 想通了这一节,张瑜命人备车,亲自前往朱氏药铺。 辛九正在给病患诊脉,相府的人进来,拱手躬身:“先生,请到门外车中一叙。” 辛九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没说话。 来人便出去了,告诉张瑜,辛九在给人诊脉,不过点头了。 张瑜闭上眼睛养神,心中对辛九的评价又高了一截。 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不改初心,济世救人,至少说明他的本质极好。 百里追把辛九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令他意外的是,辛九居然是人转妖,还被玄真门收为记名弟子。 此等造化,恐怕世间只此一人。 若非他已有妻室,张瑜也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正闭着眼琢磨,听下人说话:“先生请上车。” 张瑜睁开眼睛,车帘挑开,辛九上来。 看到他,辛九愣了一下。 张瑜可以确定,他的确不认识自己。 “上卿大人,本官张瑜,职任丞相。” 辛九拱手:“见过丞相大人,不知丞相大人亲临,有何见教?” “上卿大人,我也不绕弯子了,上卿大人的身家,百里大人已经同我讲了。小女的事,我也同百里大人讲了。” “今日前来,是想请教上卿大人,这翼妖,意欲何为?” 辛九坦言道:“我能想到的,便是与圣血教有关。” “圣血教?” “是,相助虺族南攻的一个人族教派,但其圣主,不知是不是人族。” 张瑜沉吟片刻:“如若与他们有关,那他们又想怎样?” “立威?或者是恐吓。毕竟你是丞相,总揽朝政大权。” 张瑜沉着脸:“上卿大人,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啊。” “我烤你做甚?你问我,我答你。既然百里大人,已然将我的身家,告知了丞相大人,那你便该知晓,我于朝政丝毫不感兴趣。” 张瑜呵呵一笑:“是我失言了。上卿大人,不知于此事,可有提点?” 辛九摇头:“我也尚未弄清原委,况且今日无事……”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百里追说话:“这是丞相大人的车驾吗?” 车内二人一同皱眉,百里追找来这里,恐怕没什么好事,难道说,又出了命案? 第133章 一位故人,事情了结 百里追告诉二人,方才衙门来报,南六坊一户刘姓人家,家中次子身死,死状与陈先生相同。 是以百里追先来找辛九,想请他一同前往验尸。 张瑜说道:“百里大人便坐我的车过去。” 百里追抱拳:“多谢丞相大人。” 辛九挑开车帘:“小五,药箱给我。” 朱五收拾了药箱,递给辛九。 百里追问:“上卿大人,何需药箱?” “带着,万一有用呢。” 实则带着药箱,是为了隐蔽百宝囊,否则需要什么的时候,直接从百宝囊里拿,太过招眼了。 一路上辛九都在琢磨,这个妖实为嚣张,居然连续杀人,她需要吸这么多精气精血吗? 到了地方,看到有刑部的人在门外值守,不准路人围观。 三人下了车,进了宅子。 这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中等人家。 到二进西跨院看了尸首,果然与陈郎中的状况一模一样。 百里追看着辛九:“上卿大人,京都广大,你可有好办法?” 辛九摇头,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北边一个,南边一个,隔着十几里地,谁知道这只妖往哪去? 张瑜皱眉:“也只能是宵禁,巡夜。” 百里追不说话,宵禁巡夜,对付贼匪尚可,对付妖?没什么作用。 辛九也不说话,其实他有想法,只是需要先询问朱玉晨。 晚上回了家,躺在南歌怀里,闭着眼睛琢磨。 南歌问:“相公,还是因翼妖之事烦心吗?” “嗯,今日又有人被咬死了。” “实则也简单,叫上尊者和两位姐姐,你们四人一人守一个方向,感知妖气便可。”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先问问东家,我总觉得这事跟妖族或是圣血教有关系,不宜擅自介入。” “哦,那就等少主回来再说,你就不要烦心了,瞧着你不高兴,我心里也难受。” 辛九微笑,伸出手,张开五指。 南歌化出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又过了两天,朱玉晨回来了。 这两天里,每天都有人被咬死,百里追每天都来找辛九一同去验尸。 辛九也是奇怪,这百里追怎么想的?怎么就跟他耗上了? 朱煜阴沉着脸色,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当着朱玉晨,辛九也不方便问,只把翼妖的事说了。 朱玉晨皱眉,偶尔吸人精血也不为过,可天天吸食,未免太嚣张了。 “天黑以后都出去,抓活的。” 天黑以后,辛九把南歌送去陆云飞院里,然后跟朱煜同守西北方。 站在屋顶上,朱煜紧紧地抱着他,一声不吭。 “煜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朱煜摇头,不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朱玉晨自己守东南方,倚卧在牌楼的横梁上,蜷着左腿,左臂搭在左膝上,右手抓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沉思。 此番出去办事,着实委屈了朱煜,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终归是为了保辛九平安,她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这一次,朱玉晨的心境起了变化,原本的想法和打算,因这一次的情况,发生了质的改变。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三更过后,出现了一股妖气,朱玉晨收起酒壶,飘向妖气的源头。 一只蝠妖,借着暗影的掩护,快速地奔跑。 朱玉晨一闪身便到了她背后,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另一手刚举起来要打,蝠妖却猛然转回头。 “东家!” 朱玉晨的手停在空中,竟微微有些颤抖:“怎会是你?” 天明,众人回到宅子。 朱玉晨宣布:“我昨夜遇到了,是蝠妖,她是我的故人,我放她走了,警告她从此以后,不许到京都闹事。” 见辛九一脸愕然,朱玉晨又解释。 “她杀那些人,皆事出有因,就拿咱们雇的那位陈先生来说,咱们都以为他是好人,实则十恶不赦。” 这位陈先生,借着诊病之机,欺侮妇人,讹诈钱财,只因他医术不错,被他欺侮的人又羞于张口,是以才不为人知。 辛九问:“咱们都不知道的事,你那位故人又是如何得知?她应该是刚来京都?否则何用等到现下才动手。” “她急于修炼,又不想滥杀无辜,是以沿街询问,打听哪里有恶人。” 辛九皱眉,这个理由虽说有些牵强,倒也有些道理。 “那丞相府的千金,又做了什么恶事?” “逼迫下人上屋顶拾纸鸢,致其摔倒了腿,所以只有她没死。” 辛九点头,看着朱玉晨的眼睛:“东家,你问得倒是仔细。” 朱玉晨眼眸一滞,这个奸诈东西! “少废话,人我已然放了,此事了结了。钵长老的事也了结了,你可以将紫璇接回来了。” 辛九点头,了结了就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有钱赚,有美人相伴,管他天塌地陷。 辛九带着南歌去接紫璇,顺便让南歌在药园后山的洞中,修炼了两日。 南歌起初有些提心吊胆,在玄真门,修炼私传的功法,万一被人撞破,可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相公,我回去再练。” 当着人,南歌还是叫他先生,私底下,一口一个相公,叫得越来越亲热,越来越像偷情。 “听我的,就在这里修炼,借助这里的灵气,事半功倍。” “相公,我怕。” “不怕,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练。” 这两日间,辛九教紫璇认穴。 以她的速度,打穴是最合适不过了。 辛九总觉得,该适当地培养自己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而目前真正能称为自己人的,也只有南歌和紫璇了。 至于朱煜,不好说。 月中的时候,各门派都送来草药。 辛九挨个叮嘱他们,妖族有人抢丹,来取丹时,尽量多带些人。 这日晨起,朱六跑来禀报。 “先生,有家姓图的富户,说是家里的千金病了,请您出诊。” 朱煜嗤了一声,拿眼睛斜着辛九。 辛九哂笑,姓图的富户,九成是图兰,终于安顿好了。 “南歌,跟你家先生出诊。” 南歌有些茫然,但还是很高兴,应道:“是,煜姐姐。” 第134章 投鼠忌器,交出配方 辛九诧异:“煜儿,我带紫璇去。” 紫璇从屋里跳出来:“好呀!” “好什么好,你能带她去玄真门,不能带她出诊?紫璇跟个跳马猴一样,谁会把她当回事?” 紫璇嘟嘴,小声嘀咕:“人家才不是跳马猴。” 南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煜姐姐放心,我会看好先生的。” 出门上了马车,南歌似笑非笑地看着辛九:“相公,又在外面招惹人了?” 辛九哂笑:“没有的事。” “那煜姐姐……” “嘘~”辛九竖起手指打断她,指了指车外。 南歌会意,赶车的把式能听到。 “那你回头要跟我说清楚。” 辛九微笑着点头。 一路向南,过了六个坊,再向东,过三坊,才到了图府。 南歌诧异:“怎么住得这么偏呀。” “嘘~”辛九又制止她。 南歌抿住了嘴唇。 下了车,门子迎了过来:“是辛先生,请随我来。”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已然有些年头,除了门楣上那块写着图府的匾是新的,其他地方都有些斑驳的痕迹,应该是刚买下来的,尚未来得及翻修。 跟着往里走,刚过了一、二进的月门,突然一道人影袭来。 辛九闪身挡在了南歌身前,同时抬左臂格挡。 一股巨力击在手臂上,辛九连带着南歌一起,倒退了五步。 朽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子,你的进境如此之快,真是令老朽大开眼界。” 左臂钻心的疼,骨头可能被打碎了。 辛九咬着牙,祭出奔雷剑,握在手中,微眯着眼睛,盯着朽长老,不语不动。 南歌躲在他背后,吓得浑身哆嗦,若不是他挡住,那一下必会将她击得魂飞魄散。 朽长老迈上一步,辛九举起了剑。 “呵呵……仙族的配剑,辛九,你还是记名弟子吗?” 辛九闪身前冲,一剑刺向他胸口,剑气迸发,声若奔雷。 朽长老本来眯缝着的双眼,瞬间睁大,递出木杖,抵住剑尖。 妖力与剑气僵持住,朽长老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用了七成力,却感觉无法压制辛九。 这才多长时间?半年都不到,这小子怎会有如此进境? 想当初在赤峰山,他可是连一招都躲不开,现下不仅能挡下他的突袭,还能与他较力。 朽长老逐渐加力,妖力渐渐压制了剑气。 辛九微一皱眉,猛然放出妖力,红光裹着淡金光,沿着剑身突向木杖。 朽长老一惊,连忙跃起闪避。 这道双色光芒直击远处,将一座房子的侧墙击塌。 辛九翻手上撩,剑气逼退朽长老,随即剑指天空。 晴朗的天空,突然雷声隆隆,乌云骤起,一道闪电劈落,击在剑尖上。 辛九周身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宛如天神相仿。 实则这奔雷剑诀是借助自然之力,法力越强,借助得自然之力就越多。 前任剑主许战峰,只有五十多年的法力,而辛九现下的法力,是他的十倍。 朽长老皱紧了眉头,若要硬拼,他不惧辛九。 然而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并非今日所愿。 “辛九,你杀不了我,也保不了你身后的娇娘。” “你大可一试。” 朽长老退了一步。 辛九见他示弱,便也没有发动。 “辛九,只要你将淬魂丹的配方交给我,我便不再寻你麻烦,否则,你除非能杀了我,要不然,我必取她性命。” 辛九收了剑势:“给你。” “相公!”南歌愕然,他这也太痛快了? 朽长老也有些诧异,早知道他这么痛快,也无须打这一架。 辛九之所以如此痛快,是因为已然想到他的目的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用手来抓南歌。 是看到他挡在南歌面前,才换成用木杖突刺。 为什么要抓南歌? 自然是要以南歌为人质,向他索要东西。 他有什么东西,能让妖族长老感兴趣? 自然是淬魂丹的配方。 而且他说得对,除非能杀了他,否则就得把南歌送去玄真门,不然根本防不住,他一击便能杀死南歌。 “辛九,你莫要在配方上耍心机,若是有误,那你是自找麻烦。” 辛九挑了挑嘴角:“放心,帮你炼丹的人,应该是精研丹术,只是缺了淬魂丹的配方,因为当初,这个配方给了余啸凤,你拿回去,他一看便知真假。” 朽长老呵呵一笑,这小子倒是极为精明。 可惜呀,不能现下便杀了他,将来必成祸患! 辛九扫了一眼,不远处有座凉亭。 “去那里,我给你写下来。” 朽长老点头,拄着木杖,步履蹒跚地朝凉亭走。 辛九斜眼看他,一副不解的表情。 “不明白呀?老了,精气神不足了,不打架的时候,就得慢着点,省些力气。” “哦,那你还能活多久?” 南歌心头一紧,相公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这样问话,就不怕再打起来吗? “谁知道呢,肯定没有你活得久。” “我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朽长老扭脸看他:“想亲手杀我?” “是。” 朽长老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难怪苍角会与你结拜,你若叫上苍角,现下便能杀我。” “以多欺少,小人行径。” 朽长老点头:“好,小子有骨气,我等着你,知道上哪儿找我吗?” “圣雪山,圣血教总坛。” 朽长老笑着点头:“不错,小子果然精明。” 辛九嗤笑一声:“我还不够精明,我想不通,你为何要与圣血教拉扯。另外,既然拉扯,为何不助虺族南攻?” “慢慢想,你还年轻,有得是时间。” 进了凉亭,门子给拿来笔墨纸砚。 提笔之前,辛九问:“只此一事?再无反复?” 朽长老点头:“你大可放心,老朽言出必践。” 辛九将配方写完,又问:“图兰何在?” “在她房中,被我定住了,你去给她解开便是。” 辛九扭脸看门子。 门子躬身说道:“请随我来。” 辛九起身,拉着南歌便走。 朽长老将配方折好,揣入怀中:“小子,奉劝你一句,要想不受人胁迫,就不要太在意女人。” “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哪懂得女人的妙处。” 第135章 她想变妖,心怀叵测 门子将二人引到后宅正房二楼门口。 “先生,圣女在里面,您请自便。” 辛九点了下头,门子转身走了。 推开门,看到图兰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 见他进来,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泛起泪光。 走过去给她解了封,图兰冲口说道:“有个老头把我定住,我也不知他使得什么法门,我连声都出不了。” 辛九有些意外,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并不认识朽长老,可门子却认识。 难道说,那个门子也是假的? 不过转念一想,以朽长老的身份,即便与圣血教拉扯,也不是图兰这个级别的人能了解内情的。 辛九微笑:“那个老头已经走了。” “那个老头是谁?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今早醒来就在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把辛九问笑了。 看来她也不过是一枚寻常棋子,即便她武力超群,但在圣主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也是啊,再怎么孔武有力,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你为何发笑?” “有人去朱府接我,说一户图姓富户,家中的千金生了病,我便来了。” 图兰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不是我,昨夜我睡得很沉,今晨醒来便在这里了,起来后刚一打开门,便被那老头逼回到床边,然后就被定住了。” 辛九微笑:“无妨,终究咱们是要见面的。” 图兰定定地看着他,好久没见,又被这样利用,心里分外委屈。 很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可他却带了人来。 这便是他所说的近人?端庄秀美,亭亭玉立,看得紧。 南歌自打进来,便不语不动,两眼死盯着辛九。 倒是兑现了她对朱煜的承诺,看好先生。 图兰告诉辛九,她来京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但一直在分坛值守,筹备各种事宜,既没有机会出门,也不敢找辛九过来,所以才一直没有联系。 “分坛不是你说了算?” “嗯,是圣女天姝。” 辛九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突然闪身到了门口,将房门拉开。 门子还保持着耳贴门缝的姿势。 一伸手将他揪入房内,掼在地上,同时将一支钢针刺入他胸口鸠尾穴。 门子眼神惊慌:“我是人,不是妖!” 辛九勾起嘴角,笑得狡黠:“我何时说你是妖了?” 门子眼眸一滞。 图兰走过来,看着门子问道:“你是何人?” 门子眼珠一转:“圣女,我是图府的门子,你快救我呀!” 图兰看辛九:“我不识得他。” 辛九伸出手指,将门子的妖丹提了出来。 门子大惊:“还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辛九用两指捏着妖丹,端详了片刻,好像也就六、七百年的样子,按朱玉晨的要求,他的血和骨粉都不能用,会降低淬魂丹的效力。 门子也不等辛九答复,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是受朽长老指派,在图府做门子,往后这个宅子就是图兰的居所,他负责监视图兰,探听她与辛九的一切往来。 图兰眼中生出戾气,右手握拳,崩出腕刺,刺入了他的咽喉。 南歌咬住了嘴唇,心里发慌,这个女人长得清秀温婉,性情却如此狠辣果决。 看着辛九手里的妖丹,图兰问:“这是何物?” “妖丹,妖之精气凝结。” “我若吃了它,会不会变成妖?” 辛九微笑:“七成会死,即便能成妖,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嗜血成性。” 图兰眼中划过一抹失望,若是能跟他一样变成妖,即便不能长相厮守,也能长长久久。 辛九心里一动,她想变妖? “你不想死了?” “你才想死!” 图兰拿白眼翻他,谁想死?那不是没办法嘛。 辛九笑着点了点头,将妖丹收起来,叮嘱她:“记住,若有人问你,就说这只妖是我杀的,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图兰点头,送他到门口,看了南歌一眼:“辛九,下回来找我,该给我调理身子了。” 辛九点头,明白她话外之意,就是别带南歌来了,不方便。 南歌也不傻,自然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相公,马车也没了,你带我御剑回去。” 图兰愣住,相公?他不是没成亲吗? 看着两人,相拥着御剑而去,直到没了踪影,图兰才恨声嚷道:“你都有娘子了,还来找我做甚?” 一个像破了口的风箱吹气的声音:“有娘子也可纳妾嘛。” 图兰一惊,朽长老! 居然近在咫尺,她却未能察觉。 朽长老也不看她,拄着木杖,步履蹒跚着走进房内,看了一眼已经化回原形的尸首。 “本来是让他服侍你,却被你杀了,不愧是圣女中骁勇第一人,果然狠辣。” 图兰看着他,不说话,右手握着空拳,随时准备将腕刺崩出来。 朽长老又蹒跚着走出来,直接向楼梯走去。 图兰皱眉,这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过了月门,图兰才松了口气,也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大个宅子,不会就她一个人? 辛九回到府中,去见朱玉晨,将图府发生的事告诉她。 朱玉晨俏脸生愠,微眯着眼睛不说话,看来气得不轻。 辛九也不想招惹她,对朱煜说道:“我带南歌和紫璇去药园。” 朱煜点了下头,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辛九离开以后,朱玉晨才怒道:“居然勾结圣血教,还抢了配方,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四侍女皆不作声,论位份,少主无权辖制长老。 论妖力,少主在长老之下,况且这不是打架能解决的问题。 “少主,要不然,去找妖王?” 朱玉晨摇了摇头,妖王? 如今妖王孱弱,三百年来不见起色,威信已然所剩无几。 朽长老敢如此明目张胆,恐怕也不会顾忌妖王,反倒是想重选妖王,再立新规。 辛九到了药园,让紫璇去陪花菲嫣,让南歌去后山洞中修炼,然后他去找苏凛。 “师尊,我能否收徒?” 苏凛一愣,他要收徒? “为何要收徒?收什么人为徒?” “图兰,圣血教的圣女,是个凡人,我想将御风剑法传授给她。” 第136章 不准收徒,杏白酒坊 辛九将如何遇见图兰,及两人之间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与苏凛知晓。 而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原本秦月琴是将御风剑法传授给了慧清,想着她奉命监视他,能与他相配合。 结果慧清回了上清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妖族有作祟的征兆,且拿走了淬魂丹的配方。 辛九想与图兰双修剑诀,以备万一。 “你所言在理,我无话反驳,但此事我却做不得主,你随我去见掌门师祖。” 到玄真大殿,当着一众长辈的面,辛九又将图兰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玄青真君问:“你们有何意见?” 楚成起手:“师尊,本门收辛九为记名弟子,已然是破例了,他若再收弟子,实为不妥。” 其他人相继附和:“大师兄所言甚是。” 玄青真君看着辛九:“你听到了?” 辛九暗自叹息,应道:“弟子听到了。” “你要知道,玄真门乃仙族第一门派,岂是能随便收徒的。” “你以后练功的时候要避着人,不要像你师尊那样,糊里糊涂地就将功法传给别人,回头惹了事,玄真门可不给你兜着。” 辛九愕然抬头看着他。 所有弟子也都愕然看着他。 师尊太过分了?这不是明摆着让辛九私传功法吗? 玄真门不认就行了?那功法可以想传谁就传谁? 在众人未说话之前,辛九已然叩头:“弟子谨遵掌门师祖教诲!” 他故意把掌门两个字说得极重。 所有人都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都觉得他占便宜没够,还臭不要脸。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摆了下手:“去。” 离开玄真大殿,苏凛低声对他说:“以后有事不要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辛九答应:“弟子明白。” 苏凛举起自己的剑,像是自言自语:“本门功法,要与本门法器相合,才能发挥威力。” “哎呀……好久没去右侧峰锻金房看望胡湖师兄了,也不知他那嗜酒如命的毛病改了没有。” 辛九露出狡黠的笑意,师尊是跟师祖学成了。 “师尊,我先去药园了。” “去。” 辛九并未回药园,而是回了朱府,找朱玉晨。 “东家,你那个酒,给我一坛。” 朱玉晨用鄙视的眼神看他。 一坛?真敢开口,那可是妖族精酿,九转杏雨浆。 辛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朱玉晨纠结了一会儿,拿出一壶递给他。 “这一壶也有半坛了,就这么多。” 辛九皱眉:“东家,这酒很金贵吗?” “是呀,花银子是买不来的。” 辛九想了想,又将酒递还给她:“花银子买不来的不行,万一他喝上了瘾,我便是作茧自缚了。” 朱玉晨笑,看来他不是打算做一锤子买卖。 “你去苍雾山东南山坳,那里有个小酒坊,坊主名唤杏白,是个杏妖,她酿造的杏花白也是极品,但你能否买得来,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提东家你的名号不行吗?” “提我的名号,她可能会打你,你若能买来,以后我喝酒还得指望你呢。” 辛九又皱眉,她俩抢男人来着? 苍雾山,一别经年呀。 在山外落地,收起奔雷剑,往东南方向去寻。 行百余里,先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妖,排着长队。 再往前走数里,才看到一个小酒坊,还挂着个酒帘,上面写了个杏字。 而这些排队的妖,都是等着喝酒的。 小酒坊门前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方凳,一只妖坐在板凳上,端着一碗酒,喝一口,便闭上眼睛咂摸一会儿,再说一句:“好酒啊好酒。” 而且他即使喝得慢,后面的妖也无人催促他,想必是酒坊的老板有规矩,否则就这么个喝法,早被后面排队的人打死了。 再次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辛九直接喊人:“老板。” 没人应声。 辛九又喊:“老板,买酒。” 排队的妖说他:“喊什么?都是买酒的,后面排队去。” “我不在这喝,我买了拿走。” 排队的妖嗤了一声,丢过来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老板,买酒。” “喊什么喊?哪来的混账东西!一点规矩都不懂。” 门帘挑开,杏白走了出来,瞪着一双杏眼,俏脸愠怒,穿一身农家妇人衣裙,盘着头发,插着一根树枝,枝头上还开着一朵鲜艳的杏花。 辛九拱手:“老板恕罪,我来得远,想买一坛酒,带回京都。” 杏白翻了个白眼:“不卖,滚。” “如何才能卖?” “不卖就是不卖,废什么话?” 辛九拿出一颗淬魂丹,递给她:“能换吗?” 杏白看着他手中的蜡封药丸:“这是何物?” “淬魂丹。” 一听是淬魂丹,排队的妖瞬间躁动起来。 杏白双手叉腰,娇斥道:“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转而上下打量辛九:“你怎会有淬魂丹?” 辛九迟疑了一下,以他现在的名声,如果说是自己炼制的,恐怕在场的妖,大多都知道他。 别的倒没什么,主要是朱玉晨跟杏白有过节。 “怎么不说话?在想怎么骗我?” 辛九眉梢一挑:“我自己炼制的。” “辛九!” 得有十几只妖同时喊出他的名字。 杏白柳眉倒竖:“你是朱玉晨的走狗!” 一掌迎面击来,辛九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见她又要抬腿,便将一支钢针刺进了她胸前鸠尾穴。 杏白直接瘫软在他怀里。 群妖激愤:“你敢打老板!” “兄弟们,弄死他!” “上啊!” “你上啊!” “你咋不上呢?” 辛九抱起她进了酒坊。 小小的酒坊,除了酿酒的必备工具和货架外,只有一条长凳。 看来草木之精都是不睡床的,休息的时候就化回真身,往土里一扎,或者是像南歌那样,化出躺椅。 将她放在长凳上,用针封了她四肢气脉,然后将鸠尾穴上的钢针拔了出来。 杏白抬起头,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要杀便杀,朱玉晨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你莫要行不耻之举!” 辛九有些诧异,光明磊落?朱玉晨?那个狡诈的东家? 不过她对朱玉晨有这样的评价,那便好谈得多。 “你跟朱玉晨有何过节?” 第137章 没得商量,群妖激愤 杏白翻了个白眼:“关你鸟事。” 辛九失笑,同是草木之精,她可比南歌彪悍得多。 “我要买酒,你因为朱玉晨的缘故,不卖酒给我,你说关不关我事?” “要买酒上后面排队去,一次一碗,喝完便走,我就是这个规矩。” “不能商量吗?” “没得商量!有种你就杀了我!” 辛九扫了一眼,看到靠墙堆着十几个大酒坛,每个都得有十斤的样子。 走过去刚要伸手,就听杏白说道:“你敢私拿,我再不酿酒,到时候,所有的妖都会寻你算账!” 辛九收回手,转回身看着她:“打个商量如何?” “都说了没商量,听不懂话吗?滚!” “我用淬魂丹换。” “我用不着那个。” “你可有什么心愿?” 杏白不屑地笑了一下:“你杀了朱玉晨,提她的真身来见我,往后我的酒,你随便喝,只要有,你想拿多少拿多少。” 辛九微微皱眉,还真是油盐不进呢。 但无论是人、妖、仙,皆有欲念,无非大小之别。 “杀朱玉晨肯定是不行的,换个心愿。” “省省,我酿我的酒,逍遥自在,你想喝,便去排队,否则便滚,哪那么多废话!” 外面的妖开始吵嚷:“辛九!你把老板放了!” “辛九!有种出来!” “辛九!你别欺负女人!” 辛九看着她:“你只卖酒,每次一碗,对吗?” 杏白瞪眼:“对!除了朱玉晨,谁都可以来喝。” “怎么喝都行?喝不喝都行?” “对!倒了都行,你得去排队!” “你这话可作数?” 杏白嚷道:“我万年的酒坊,一向是这个规矩!” 辛九呵呵一笑:“万年呀,好久了,规矩也不改改?” 杏白冷哼一声:“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不改!” 辛九伸手将钢针取了回来:“静息片刻,便可恢复。” 杏白微蹙眉头,上下打量他,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老板,借个空酒坛可否?” 杏白张大了眼睛,已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但刚才被他挤兑得把话说死了,现下再想反悔,必会受他嘲讽。 抬手指了一下墙根:“拿。” 辛九找了个十斤的空酒坛,提到门外。 “诸位,我买你们的酒,两倍的价钱。” 有几个妖相继嗤笑:“谁差你那点银钱。” “每十碗,一颗淬魂丹。” 所有妖都笑了:“一人一碗,十个人一颗淬魂丹,给谁吃?” 辛九也笑:“给谁吃与我无关,你们自己商量,重要的是,有淬魂丹。” 所有妖都愣住了,这话没错,他们可以商量呀。 “辛九!” 杏白提着一坛酒出来,丢进他怀里。 “你想让我这酒坊,变成修罗场吗?给你了!滚!” 辛九倍感意外,不过她这话也没错,这些妖就算商量好,可一旦淬魂丹到手,只怕就会大打出手。 辛九掏出五颗淬魂丹递向她:“今日就带了这么多,回头再给你送五颗来,一斤酒一颗。” 杏白瞪大了眼睛:“我不要!你想害死我啊?我一次又吃不了,放在身上,不怕别人抢吗?” 辛九失笑,刚要说话,一只妖突然冲了过来,伸手抓向他手中的淬魂丹。 辛九手一沉,躲开那只妖的手,抬腿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还真有想抢的。” 杏白伸手推他:“你赶紧滚,再别来了,快滚!” “你吃一颗。” “不要!” “就吃一颗。” “真够烦人的,真是朱玉晨的狗,比她都烦人。” 杏白一边数落,一边拿起一颗,捏开蜡封,放进嘴里,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 “行了,滚,你以后……” 杏白顿住,这淬魂丹如清泉甘露,药力浑厚,却柔和自然。 “你用草木之精的精气,替代了噬魂草?” 辛九微笑,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上瘾了? “我问你话呢!笑什么笑?笑得好看就不烦人了?” 辛九笑意更浓,有戏。 “是,我救了一个桃妖,她叫南歌,你可识得?” “桃妖多了,我还都能识得?那个……再给我一颗。” 辛九摊开手掌,旁边的妖同时冲了上来。 “抢啊!谁抢着算谁的!” 辛九抱着酒坛纵身而起,在空中祭出奔雷剑,踩在了上面,俯视着脚下的众妖。 所有妖都仰着头看他:“他还能御剑?” “废话,他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当然能御剑。” “能御剑又如何!” 一只妖跃起,箭一般射向辛九,然后从辛九头顶翻过,直挺挺地摔回地面。 胸口处,插着一支钢针。 杏白微一皱眉,玄真门?钢针?难道他…… 辛九落下来,将淬魂丹收起三颗,只留下一颗,捏开蜡封,送到杏白嘴边。 杏白一愣,他可真细心,怕那些妖上来抢,竟然亲手喂她。 张开嘴,辛九手指轻弹,将淬魂丹送入她口中。 杏白慢慢咀嚼,药力缓慢散开,比直接吞下更为舒服。 辛九收了奔雷剑,抱着酒坛看着她。 杏白瞪他:“你怎么还不滚?” “你吃了两颗,我怕你有事,等上一炷香,你无事我再走。” 杏白翻了个白眼,转身进酒坊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她出来倒了两次酒。 排队买酒的妖也恢复了平静,知道打不过辛九,也便绝了抢淬魂丹的念头。 辛九御剑升空:“老板,欠你八颗淬魂丹,你可来京都朱氏药铺找我,你若不来,我回头再来找你。” 杏白在屋里没应声,但嘴边却露出一抹笑意。 回到朱府,朱玉晨张大了眼睛:“你做了什么?你别是把她的酒坊砸了?” “怎么会?用淬魂丹换的,一斤酒一颗。不过,你得尝尝,是不是真的。” 开了封,朱玉晨便说道:“是真的,她是不会骗人的。” “你先喝,我去买几个小酒坛。” 朱玉晨笑,真是会算计。 带上两小坛酒,辛九再回五真峰,先去看了南歌,她还在修炼,便直奔右侧峰而去。 然而锻金房,却不是他想像中的铁匠铺,没有熔炉和铁砧,只有两个模具,一个形似奔雷剑,另一个形似御风剑。 看到这两个模具,辛九才突然意识到,苏凛的配剑,跟他的奔雷剑,在外形上一模一样。 第138章 嗜酒如命,铸剑规矩 胡湖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虬髯赤膊,浑身疙瘩肉。 而是一位相貌清秀,肤色净白,身形修长,像个私塾先生般的年轻男子。 辛九拱手:“弟子辛九,拜见胡师伯。” 胡湖背着手,上下打量辛九:“你便是辛九?” “是。” “听闻你有两万年的妖力,百年修为,还习得了七绝玄针。” “是。” 胡湖呵呵一笑:“造化不浅呢,你来找我有何事?” “想烦请师伯,打造一柄御风剑。” 胡湖勾起嘴角,无声冷笑,但随即便换上温和的笑意。 “其实不一定非得用本门法器,随便拿个什么东西都可以,只是威力小一些,你要御风剑,应该也不是自己用,而是给配合你的人用,所以没太大关系。” “原来如此,多谢师伯指点。” 说完也不走,从百宝囊里拿出酒壶。 现在的这个酒壶,是朱玉晨送给他的,造型小巧精美,能装一斤酒。 他原来那个装药酒的大葫芦,早已不用了。 胡湖颇感意外:“你竟有百宝囊。” “在赤峰山,从一只妖手里夺来的。” 胡湖笑得嘲讽:“果然,妖类无道。” “师伯误会了,我去赤峰山,是为了收集炼制淬魂丹的材料,这只妖对上清门的慧清法师意图不轨,是只恶妖,且他这百宝囊,也是杀了惊华门弟子夺来的。” 胡湖恍然:“倒是我想得窄了,抱歉。” “师伯说哪里话。” 辛九微笑着拔开壶塞。 胡湖眉心猛然一跳:“你这是什么酒?” “杏花白。” “胡说!世间哪有这样的杏花白?” 辛九笑得憨厚:“这不是世间的酒,是杏妖所酿,有钱也买不来,我是用淬魂丹换的。” 说完举起酒壶喝了一口,自己先愣了一下,他也是头一回喝。 这酒清醇甘洌,回味绵长,咽下去后,有一股柔和的气息流向气海,继而融于妖丹。 难怪杏白酒坊屹立万年不倒,此酒竟与淬魂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没有淬魂丹的药力浑厚。 辛九又喝了一口,这次将酒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体味着芳香,感受着丝丝缕缕滑入肚腹的清凉柔软。 胡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上手去抢。 “那个……辛九,让我也品尝一下,可好?” “好啊,师伯可有酒杯?” “有!” 胡湖反身进了里屋,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大海碗。 这碗能装下整壶酒。 辛九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给他倒了一小口。 胡湖瞪着眼珠子,这也太抠了?好歹倒个半碗呢。 一口饮尽,又仰着脖子控了半晌,才放下碗,砸砸嘴。 “这酒,一般。” 辛九点头:“师伯说得是。” 说完又喝了一口,然后塞紧塞子,放回百宝囊中。 “师伯,弟子告退。” “等下!” 胡湖心里骂娘,这个辛九分明就是故意的! 为了锻造御风剑,故意用如此美酒来勾引他,这肯定是苏凛给他出的主意。 “辛九,我来给你讲讲本门铸剑的规矩。” 归根到底,铸剑要先有材料。 而玄真门铸剑所用的材料,来自于南海中心上空的一座仙山,名唤玄金山。 此山整个都是矿石,共分九层。 中三门所用的材料,最多到内三层。 上三门所用材料,最多到内五层。 只有到了掌门真君那种修为,才能采来内六层的矿石。 至于七至九层,便是传说了。 据说当年仙尊所用的墨蛟剑,用得也只是第八层的矿石。 第九层,连仙尊都没见识过。 弟子铸剑有两个选择,一是到后山剑阁去挑选一柄剑,拿到锻金房来重铸。 这是最没用的弟子。 剑阁中的剑,皆是历代先辈所弃用的剑。 最初去采了矿,回来铸了剑,随着法力提升,又去采更好的矿,铸更好的剑,以前用过的剑就存入剑阁。 但辛九只是记名弟子,没有资格进入剑阁,更何况他是为别人铸剑,不是自己用,也就谈不上挑选合适的剑。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去南海玄金山,而且得带着用剑的人亲自去。 不能说辛九采来矿石,铸好了剑给旁人用,那不行。 必须自己去采,采回来自己铸,因为铸剑的过程中,要契合剑主的元神。 像辛九这样继承的,也只能发挥出七成的威力,因为剑本身契合了剑主的元神,就不会完全契合新剑主的元神及法力。 这也就是说,为什么到剑阁选剑重铸的弟子,是最没用的。 因为他们连表层的矿石都采不来,只能用先辈们弃用的。 但好在重铸之后,会抹去原剑主的元神印记,只是威力会相应减弱。 辛九皱眉:“秦师叔没跟我说重铸的事。” 胡湖呵呵一笑:“她哪懂这些,她和许战峰的剑,都是自己去采矿回来铸造的,并不晓得这些事情。” “很多人都以为,只有神兵才会认主。其实神兵是你根本用不了,而仙兵则是减弱威力。至于说中三门以下的兵刃,就那么回事了。” 辛九皱眉,这么麻烦。 胡湖压低了声音:“别听秦月琴说什么配合,那是因为她跟许战峰自幼相识。” “实则你若能有一柄内六层材料的剑,别说奔雷御风配合,就是掌门师祖,都要惧你三分。” “说到底,人的修为有高低之分,法器也有高低之分,你就算带上十个人跟你配合,你打得过仙尊吗?” 辛九若有所思地点头,拿出一坛酒递给他。 “多谢师伯……” 已然被抢过去了。 辛九失笑:“孝敬师伯。” 胡湖也不理他,知道他肯定带着私货,就是不拿出来而已。 捧着酒坛一通猛灌,二斤酒顷刻进了肚。 打了个嗝,脸上涌起一层红晕,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辛九:“还有吗?” 辛九微一眯眼,将另一坛酒也拿了出来。 再次一通猛灌,人便开始晃了,眼神变得飘忽,笑嘻嘻地搂住辛九的肩膀。 “兄弟,其实你不用这么费事,剑这个东西,能飞就行,你想要御风剑,回头我去剑阁给你拿一柄。” “多谢师伯,你现在便去拿。” “行!你……你等着。” 第139章 炼制口诀,如何采矿 胡湖去不多时,拿回了一柄剑,形似御风剑。 实则剑阁也无人看管,只是设了本门禁咒,非弟子无法入内而已。 “兄弟,你看这柄剑如何?” “好得很,多谢大师伯。” “不用客气,咱们哥俩儿,不分彼此。” 辛九笑,也不知是这杏花白的后劲太大,还是他压根儿就不胜酒力。 “师伯,你这里也没有熔炉和铁砧,如何锻造法器?” “哈哈哈哈……” 胡湖笑得极为畅快,索性仰倒在地,似吟似唱。 “天地为炉,灵气为炼,心念为锤,法力为用,元神为记,一任自然。” 辛九愕然,原来如此,以灵气熔炼材料,以心念勾画形状,以法力捶打。 “师伯,所谓灵气为炼,是否是说,在玄真门锻造的剑,便能配合玄真门的心法,若想配合上清门的心法,便要去上清门锻造。” “哈哈,你果然聪明!难怪掌门师祖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来,再干一坛……” 见他已然睁不开眼,辛九柔声细语:“师伯,若是困乏,便安歇,弟子告退。” “嗯,嗯……兄弟……再来呀……” 回到药园,接了南歌和紫璇,回返京都。 到书房见朱玉晨,问:“东家,你可听说过玄金山?” “南海上空的仙山,仙族锻造法器取材之所。” “那里是何等模样?” 朱玉晨摇头:“只知其处,未曾去过。” 辛九愕然,活这么多年,没去过玄金山? 朱玉晨知他不解,便解释道:“妖族没有法器,也不会炼制,我的扇子,是一位仙族故人所赠。” “哪一门的灵气所炼?” 朱玉晨摇头:“于妖族而言,无所谓哪一门,灵气便是灵气,哪一门的灵气都可以。仙族要分门派,是因他们长久在一处修炼,结合灵气定制心法,自然是以本门的灵气锻造,更为趁手。” 辛九恍然,原来如此。 “若我能炼制法器,你们都要什么?” 五人一同愕然,怎么又会炼制法器了? 玄垚最先开口:“我要巨灵锤。” “那是何物?” “就是长柄大锤子。” 辛九皱眉:“女儿家,用那般笨重的兵器?” 玄垚瞪眼:“你管我!” 其他人只笑不说话,明显是不信他能炼制法器。 朱玉晨微笑:“你先给垚儿锻造巨灵锤,总得一件一件来。” 辛九也不多话,起身说道:“垚儿,咱俩去一趟玄金山。” 玄垚一脸茫然:“为何?” “去采矿啊,不然拿什么给你锻造?” “你真能锻造啊?” 所有人都瞪她,玄垚鼓了鼓嘴。 南海,碧波万里,水天一色。 辛九犯了难,哪里才是海的中心啊? 转念一想,这有何难?只要往高飞便好。 飞得越高,视野越宽,高到一定程度,自然便能找到海的中心。 飞起三百多丈后,看到远处有人御剑,而且像他和玄垚一样,两人同御一柄剑。 辛九追了上去,对方十有八九也是来玄金山采矿的。 一直跟在对方后面,不敢追得太近,因为辛九不知道玄金山的位置,更不知道采矿有什么规矩。 对方发现了辛九,有意放慢了速度,似乎是在等他。 辛九没办法,只能追了上去。 离近了些,发现是上清门弟子,心里一阵难受。 不知慧清如今怎样,可又不方便打听。 辛九招呼道:“师兄师姐,敢问玄金山在何处?” 御剑的男弟子有些诧异。 辛九又连忙解释:“我的剑是继承来的,我师妹没有剑。” 男弟子一脸恍然:“随我来,我也是带师妹到玄金山采矿的。” 辛九陪着笑脸:“多谢师兄,还请师兄多多指点照应,在下乔修,这是我师妹玄垚,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玄垚把脸压在他背上,避免自己笑出声来,他可真是会编瞎话。 男弟子答道:“我道号慧真,我师妹慧静。” “哦,慧真师兄,慧静师姐。” 两人一同微笑。 慧真说道:“咱们还要往高处飞,仔细了。” “是,多谢师兄指点。” 飞离海面约一千五百丈,终于看到了玄金山。 此山就像一块巨大的岩石,寸草不生。 “乔师弟,只要一上山,便有浮灵前来骚扰,你提前有个准备。” “多谢师兄,不知浮灵是何物?” “是一种微小的精怪,没什么威力,但是数量极多,扰人心智,令人心生烦躁。” “知道了,多谢师兄。” 稍稍坠后一些,轻声叮嘱玄垚:“你别显露得太早,我还不知道怎么采矿。” “知道啦,我又不傻。” 如慧真所言,刚飞上山脚,尚未落地,便有许多五彩六色,像蜻蜓一样的小东西飞过来。 也不咬人,也不放毒,只是不断地发出尖锐的叫声,围着人不停地飞来飞去。 慧真说道:“这便是浮灵,它是表层矿物的守护灵,它的能力就是扰乱人的心绪,使人烦躁,不能专心采矿。” 辛九点头:“师兄,这矿要如何采?” “用心念来采,你看那些晶亮的石头,便是锻造法器的材料,只需靠近,用心念将它从岩石中剥离开来便可。” 辛九再次点头:“那有这些浮灵骚扰,想专心采矿,怕是不容易?” 慧真点头:“嗯,是不容易,师妹,你先试试。” “好。”慧静答应一声,走到一处矿石边,盘坐下来,双手掐诀,闭上了眼睛。 慧真又给辛九解释:“如果能采下表层的矿,那便再往里走,直到不能再走,返回上一层采矿。” 辛九问:“那咱们合力不行吗?” 慧真笑:“当然不行,那样即使采来矿,锻造成法器后,也驾驭不了。如果那样可行,还用咱们来吗?让长辈们来采便好了。” “而且,若是那样可行,只怕这玄金山,早就被挖空了。” 辛九缓缓点头,确是如此。 转而对玄垚说道:“师妹,你也去试一下。” “好。” 玄垚走到慧静的侧面,像她一样盘坐下来,但却没有动念,而是盯着慧静。 直到慧静身前的矿石剥落,她才动念,将身前的矿石剥离出来。 慧真很高兴:“两位师妹都还不错,咱们往里走。” 第140章 它是活的,真是麻烦 玄垚拾起矿石,慧真说道:“玄垚师妹,你用不着它,放在那里便好,它自会长回去。” “哦。”玄垚答应,将矿石放下。 辛九心里一动,自会长回去?难不成,这座山是活的? 若真是活的,那这矿石,会不会就是此山的精气精血之结晶? 想着,跟着慧真来到一个山洞口。 辛九问:“师兄,最初是哪位先辈发现此山的?” 慧真失笑:“这可真不晓得,据说自有仙族起,便有此山了。但我觉得,此山必然比仙族还要早。” 辛九点头:“师兄请。” 进了洞,走了约半里路,前方陡然开阔,出现了一个长宽十几丈的空场。 正对着来路,有一个洞口,应该是通往内二层的通道。 而左右两边,则是有如蜂窝一般的小洞口,不计其数。 慧真说道:“这些小洞相互穿连,内里有许多灵猴,这一层的矿石便长在灵猴的身上,师妹,你去左边,玄垚师妹,你去右边。” 玄垚问:“灵猴能杀吗?” “能杀,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取下灵猴身上的矿石便可。” 辛九说道:“我同师妹一起去,我也没见识过。” 慧清点了下头:“我在此处等你们,若是不行,便回来,无须执着。” “好。” 辛九与玄垚去了右边,钻进小洞口,便听到猴子吱吱的叫声。 玄垚低声说道:“真是麻烦,为何不直接往里走,非要逐一尝试?” “他又不知你是万年大妖,人家是按照慧静的资质考量的。” “上清门弟子,用得着这样吗?直接去内三层不就好了?” 辛九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表层是考验心性,这一层,考验的应该是速度。 起先辛九也觉得麻烦,正如玄垚所说,既然是上清门弟子,何不直接去内五层,倒着尝试? 但将表层与这一层的考验合起来想,辛九便明白了。 就比如说紫璇,以她的速度而言,这一层绝对没问题。 但是以她的心性而言,表层的矿石,恐怕就采不下来了。 因此,必须正向,一层一层尝试。 一只灵猴从一个小洞口中歪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两人。 玄垚身形一闪,便将那只灵猴抓住。 灵猴连抓带蹬,吱吱乱叫。 玄垚一手揪着它脖子后面的皮,一手攥着它两条腿,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也没找到矿石。 扭脸看辛九,辛九点了下头。 身上没有,就应该是在体内,那就要杀死灵猴。 玄垚右手一握,灵猴居然化为了泡影,消散了,而她的手中,多了一块晶亮的矿石。 玄垚愕然:“难道这些灵猴是幻象?” 辛九不置可否,他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幻象。 回到空场,慧真颇有些意外:“玄垚师妹好本事,这么快便拿到了矿石。” 玄垚浅浅一笑:“侥幸而已。” 等了半个多时辰,慧静才从洞里出来,但好在是拿到了矿石。 但脸上有些不悦:“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从剑冢里选一柄剑呢。” 慧真劝慰:“还是自己找材料锻造的好。” 慧静一脸的淡漠:“再好也比不过慧清,下了趟山,居然得了件神兵,现下又得授掌门师祖真传,惊鸿剑诀,我瞧着,来日掌门,非她莫属。” 慧真摇头:“那可未必,她虽得了神兵,却也动了欲念,钟情于辛九,只怕来日难逃情劫。” 辛九皱眉,慧清是满大街去嚷吗?怎么她钟情于他这种事,是个人便知道。 慧静嗤了一声:“你莫胡说,那不过是静虚门的人瞎嚼舌头,掌门师祖都说了,是那两个静虚门弟子,对慧清动了欲念,求而不得,才编排慧清的闲话。” 辛九恍然,原来是陆成和姜风那两个白痴。 玄垚扯了下辛九:“师兄,去下一层。” 再走一里多,眼前出现了一片浓雾,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慧真说道:“这内二层名为嶂,需靠灵觉感知矿石,以及去往下一层的洞口,你二人可要小心。” 辛九应道:“多谢师兄提点,敢问师兄,若是迷于雾中,会如何?” 慧真微一皱眉,随即摇了摇头:“不知。我上清门鲜有人来此山采矿,多是从剑冢选剑。” 顿了一下,看着辛九:“乔师弟,你玄真门多有人来采矿,你来之前怎不问一声?” 辛九哂笑:“我一时糊涂,忘记问了。” 慧真失笑,连这都能忘记,也太不靠谱了。 “你二人小心,若是当真迷于雾中,大声喊我。” “好,多谢师兄。” 走进浓雾之中,玄垚握住了他的手。 辛九略感意外,轻声问道:“你没事?” “没事,这雾中不止有矿石,还有活物。” “嗯,我也感知到了。” 两人虽然手牵着手,却依然看不见对方,只能不停地说话。 “我拿到了,是矿石。” “去下一层的洞口,这浓雾让人心烦。” “会不会太快了?” “就是要快,咱们先往前走,不跟他们一起了。” “明白了,走。” 进入内三层,又是一片巨大的空场。 只不过,这里没有活物,地面与顶棚上,长满了人头大小的石蛋。 玄垚问:“这些是矿石吗?要怎么采?” 辛九沉思,表层考验心性,内一层考验速度,内二层考验灵觉。 那这一层,应该考验法力强度了? 走到一颗石蛋边,蹲下身,在石蛋上击了一掌。 石蛋粉碎,露出里面的矿石。 辛九站起身,粉碎的石蛋瞬间又完好如初。 玄垚也走到一颗石蛋边,击碎了石蛋。 “去下一层。” 内四层同样是空场,只是没有前几层的空场大。 场中有一只玄龟,一边爬行,一边吞食地上的矿石。 辛九盯了玄龟一会儿,发现它所爬行的路线,正是矿石生成的路线。 地上每生出一颗矿石,都恰好在它嘴边,被它一口吞下。 玄垚笑:“这么个吃法,怎么还没撑死?” 辛九不说话,恐怕它根本不是吃,而是在转化,将吞下的矿石转化入地底。 “去,打死它,不然根本拿不到矿石。” “打死它?咱们又不是第一个来采矿的人,若是能打死它,它还能活到现在吗?” 第141章 胜其百倍,通过考验 辛九也不与她分说,直接走过去,一掌击在玄龟背上。 玄龟浑若不觉,继续吞食地上生出来的矿石。 辛九蹲下身,等着下一颗矿石生出。 矿石刚一生出,辛九出手如电,抢在玄龟伸脖子之前去抓矿石。 然而,他的手指却从矿石上穿透了过去,好似那矿石是个幻影。 而玄龟却依然不紧不慢地将矿石吞掉。 玄垚也看明白了,他说得对,就得杀了这只玄龟,而且似乎这座山上的东西,都是幻象。 走上前,一脚踩在玄龟的背上,用足了妖力。 玄龟像气泡一样消散了,地上瞬间生出密密麻麻的矿石。 “走,去下一层。” “慢着。” 辛九唤住她:“别着急,听我说,下一层极有可能是猛兽,你要做好准备。” “为何?” “因为这一层考验的是攻,下一层考验的应该是防?” “当真?” 辛九微微眯眼,心性、速度、灵觉、法力、攻,应该是防。 这似乎是一个修炼晋级的过程,唯有按照这个过程来晋级,才最稳妥。 “十有八九。” “可是,咱们一块进去,如果有猛兽来袭,它会找谁?” 辛九摇头,这个只能是进去了才知道。 这一次走得极远,约莫走了十里路,才看到了空场。 “辛九,你有没有注意到,洞里没有光亮,却能看得清物事。” 辛九点头:“注意到了,这座山本就奇怪,无须深究。” 内五层的空场,前宽后窄,一只背生双翼的白毛虎,卧在正当中,几乎将空场填满。 它与进口的距离,只有一丈左右,而它身后只能看到山壁。 “你还真说对了,果然是猛兽。” “你先进。” “为何是我?” “是来给你找材料的。” “哦,我忘了。” 辛九皱眉,忘了?那你干啥来了?玩耍吗? 玄垚走了进去,翼虎用它那双钢铃似的黄眼珠盯着她。 玄垚回头看辛九:“它不动。” “那你就找矿石。” “你怎么不进来?” 辛九皱眉,废话真多:“找矿石。” 玄垚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什么,横着溜达了个来回,转回身看着辛九。 辛九吼她:“你敢背对着它!” 玄垚猛然扑向辛九怀中,抱住辛九尖叫。 辛九哭笑不得:“你是万年妖啊,你这是做甚?”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它突然动手了,没事你喊什么!” “你怎敢背对着它?万一它要是突然动手,你不就危险了吗?” 玄垚嘟嘴:“它把两边都堵死了,根本看不到它身后有什么。” 辛九叹气:“上面没堵死呀,你可以试着跳过去,但要小心它攻击你。” 玄垚瞪眼:“你这么精明,你怎么不进去试试?” “是给你找材料炼法器,刚说完就忘了?” 玄垚一脸委屈地转身,再次走进洞中。 “喂,你动一动。” 翼虎盯着她,打了个哈欠。 玄垚瞪眼:“哎呀~跟你脸了是?” 猛然一掌击向翼虎。 翼虎吼叫一声,气浪将玄垚推得倒飞回来。 辛九伸手接住她,心中震惊。 玄垚也有两万年修为,竟然防不住一声虎吼。 难怪上三门都止步于内五层。 玄垚也没想到,只是吼叫时发出的气浪,便将她吹飞了。 挣开辛九的手,再次踏入洞中。 这一次,翼虎站了起来,透过它腹下的空隙,看到它身后的墙壁上,满是矿石。 不等玄垚靠近,翼虎举起右爪,重重地往地上一拍。 轰的一声,感觉整个山都颤了一下。 玄垚和辛九同时被震得双脚离地。 翼虎再次吼叫,气浪将玄垚吹飞,撞在辛九身上,两人抱成一团,顺着来时的甬道,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住。 “我不行了,我也就是四层的量,你行你上。” 辛九扶着她起身:“没受伤?” 玄垚嗤了一声:“就凭它?怎么可能将我……” 话没说完,扭头喷出一口血,随即软倒在辛九怀中。 辛九连忙给她解衣下针,渡气,聚天元。 玄垚一副要死的相:“辛九,你要给我报仇啊。” 辛九失笑:“报什么仇,你不过是被它的气浪顶住了内息,疏导开便好了。” “它白打我了?” 辛九不说话,报不报仇单说,他确是要试上一试。 一炷香的工夫,起了针,收好药箱,向洞口走去。 玄垚叮嘱他:“回去别跟煜姐姐说给我扎针了。” “你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一步踏入洞中,祭出奔雷剑,劈向翼虎。 翼虎双爪伏地,一对翅尖如戟般刺向辛九。 辛九急退,心下骇然,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它根本不在乎防御,只是一味进攻。 翼虎人立而起,双爪同时拍落。 辛九被震飞起来,眼见它张开口又要吼叫,连忙扭身旋转。 剑如旋锥,刺向它的血盆大口中。 翼虎依然吼叫出来,同时一对翅尖再次刺向辛九。 辛九感觉剑尖犹如抵在石壁上一样,身体停在了空中,而翅尖也刺到了两肋。 猛然向上翻身,避开翅尖,随旋转之力,双手握剑,向翼虎的额头劈落。 无声无息,翼虎化为泡影,消散了。 辛九落地,静默着调息,虽然只是一剑,却已然用尽了全力,且已是强弩之末。 内六层,不去也罢。 内五层的翼虎,抵得上一百个内四层的玄龟。 那内六层里的镇守兽,不可想像,难怪只有真君修为,才能采来里面的矿石。 “哇!你好厉害呀,咱们去下一层。” “不去了,我已用尽了全力。” “哦……那去看看也好啊。” 辛九斜眼瞪她:“你真身是什么?” “要你管?” 玄垚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等等。” 玄垚回身:“干嘛?” “我要采矿。” 玄垚嘟嘴:“你采你的,我去四层采矿。” “你没有百宝囊,采了往哪放?你要铸的还是长柄大锤。” “好了好了,你采,我等你。” 辛九走到山壁前,伸手抓住矿石,轻轻一掰就下来了。 看来只要通过了考验,采矿根本不是问题。 玄垚跑了进来,伸手去抓山壁上的矿石。 手刚碰到矿石,就听到一声虎吼。 被辛九劈散的翼虎,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第142章 敢于尝试,山都嫌弃 一只比人脑袋还大的虎爪,向着玄垚头顶拍落。 玄垚急退,进了去内六层的洞口,冲着翼虎喊:“我是帮他采!” 翼虎根本不理她,冲着辛九吼叫,将辛九也吹进了洞口。 辛九将手里的矿石放进百宝囊,盘坐了下来。 玄垚一脸歉意:“辛九,我真的是想帮你采。” “无妨,我原本也打算让你尝试一下的。” 玄垚诧异:“当真?” “当真,我想让你试试,能否采得下来,也想看看,翼虎会不会重生,现在知道答案了。” 玄垚立时喜笑颜开,但没一会儿又苦了脸:“它又重生了,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我歇一会儿,再杀它一次。” 调息半个时辰,辛九睁开眼睛,看到翼虎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辛九站了起来,走向洞口。 可他刚接近洞口,翼虎便吼叫一声,用气流将他吹回甬道里。 辛九皱眉,感觉重生后的翼虎,比之前的法力更强了。 难道是因为玄垚在没有杀死翼虎的前提下,碰了墙壁上的矿石,所以重生的翼虎,是以他二人合力来衡量法力高低? “垚儿,重生的翼虎,好像比之前的法力强了不少。” “那怎么办?” “一起上。” “我上有什么用啊?它法力增强了,我更扛不住了。” 辛九附耳轻声:“你躲在我身后,我顶住它喷息,待喷息过后,你突袭它,打眼睛。” 玄垚点了下头:“明白了。” 两人一前一后,紧贴着走向洞口。 翼虎再次吼叫,辛九双手倒握奔雷剑,将剑身插入地面,低头躬身,抵抗喷息。 玄垚缩在他身后,喷息将她的衣角撕扯得呼呼啦啦。 吼声停歇,喷息却未止。 玄垚迟疑了一下,想等喷息完全停止。 结果翼虎再次吼叫,喷息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辛九的双脚被吹得向后滑动,身体倾斜,奔雷剑也被拉扯得变弯。 玄垚露了出来,尚来不及抱住辛九,便被吹飞,摔在甬道深处。 “啊……自从跟了少主,还没受过这种气呢,啊……” 辛九皱眉,她是指望不上了。 吼声停歇,在翼虎吸气之时,辛九抖手射出一支钢针。 然而翼虎的一对翅膀迅速在身前合拢,成为了屏障。 钢针射在翅膀上,如中铁石。 铮的一声脆响,弹飞了出去。 吼声再起,辛九放弃了,松开手,任由自己被喷息吹飞。 “哎呀~你压住我了,你也不知会一声。” 辛九没心情理她,爬起来,从百宝囊里拿出玄石针。 钢针打不透,玄石针总应该可以。 “你这是啥东西?” “玄石针。” “玄石针是啥东西?” “你话怎么这么多?玄石针,就是玄石打造的针嘛!” 玄垚扁嘴:“你凶我,嫌弃我。” 辛九叹气:“我不是嫌弃你,是你吵得我脑仁疼,就像当初你指点我练习纵跃一样,话太多。” 玄垚嗤了一声,问:“再来一次?” “嗯。” 辛九答应,向洞口走去,做两手准备,万一玄垚要是成了呢。 然而这一次,翼虎却没有攻击,反而向后退了一丈有余。 辛九心里一动,难道这玄石,也是来自这玄金山? 他持有玄石,所以翼虎对他产生了畏惧? 辛九走出洞口,眼睛盯着翼虎,伸手去掰山壁上的矿石,却掰不下来了。 辛九沉吟,如果这玄金山当真是活的,不知能否听懂人言? “玄金山,我所持玄石针,是从一个洞穴中拾来的。” “以我之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想取铸剑材料,因不懂规矩,才犯了忌,还望海涵。” “与我同行女子,绝不会取本层矿石。” 话音刚落,翼虎消失了,山壁上现出一行字:一刻钟。 辛九拱手团拜:“多谢。” 然后取了几块矿石,拉着玄垚回向四层。 “你怎么知道能同山说话?” “我不知道,试试而已,很多事,都要尝试一下,不尝试,怎知可不可行。” 回到四层,看到那只玄龟已然重生了。 玄垚上去就要踩,被辛九拉住。 “你先问问。” “哦!玄金山,我还能在本层采矿吗?” 玄龟消失了,地面上生出矿石。 “我采得可多啊!” 山壁上现出字:话多,聒噪。 玄垚扁嘴:“连山都嫌弃我。” 辛九笑:“快采矿,我不碰,你采了给我,我给你装着。” “你碰咋了嘛,你都采了五层的矿,还不能采四层的吗?” “哎呀!你快采!” 山壁上又现出字:你帮她采,采完快走。 辛九笑出声来。 玄垚跺脚:“玄金山,你太过分了!” 采完了矿,往出走,辛九叮嘱她:“若是慧真他们还未走,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嗯,嗯。” 玄垚不耐烦地答应。 三层没人。 二层没人。 一层也没人。 辛九有些失望,真是没义气呀,好歹往里找找也行啊,居然就这么走了。 但转念一想,翼虎闹得惊天动地,或者慧真他们也听到了动静。 没准人家还觉得被骗了呢。 出了洞,御剑回程。 上清门,洗心池。 慧真走到近前:“慧清,我今日带慧静去玄金山,碰到辛九了。” 慧清睁开了眼睛,眼中有惊喜,也有疑惑。 “他自称乔修,带着一名黄衣女子,做侍女打扮,叫玄垚。” “起初我不疑有他,但在第二层时,他和玄垚不见了踪影。” “我本欲寻他,却听到翼虎咆哮,地动山摇。” “至此我才知,他应该是辛九,否则岂能与第五层的镇守兽相搏。” “因他所御之剑是玄真门所有,可他却未穿道袍,而那玄垚也不似仙族。” “且在第一层时,我感知到微弱的妖力,应该是玄垚在追捕灵猴时,调用了妖力。” “我来是想向你求证,他是否就是辛九。” 慧清闭上了眼睛,他当然是辛九,奸诈刁钻,诡计多端。 他居然带着玄垚去了玄金山,难道他要给玄垚炼制法器? “慧清?” “慧真师兄,我虽然奉命监视过辛九,但对他并不十分熟悉,至于乔修和玄垚这两个名字,我也未曾听过。” 慧真淡然一笑:“既如此,打扰了。” 第143章 饮完此坛,再戒不迟 慧清不敢再表露出,任何对辛九感兴趣的态度。 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人,在门派里传她的闲话,说她对辛九动了欲念。 虽然掌门师祖在人前维护了她,但私下里却极为不悦。 因辛九是妖,因她被神兵认主。 所以她可以动欲念,但不能是辛九。 自那之后,慧真便时不时地跑来找她。 慧真是他们这一辈里的翘楚,别人学御剑时,都是先从剑冢选一柄剑,而他却是直接去玄金山采的矿。 据说第一次去,就采到了内二层的矿,后来又去过两回,采回了内四层的矿。 原本之前,慧真对她毫无兴趣,即使偶遇,也不过是打个招呼,连眼角都不扫她一下。 可她这次回门之后,慧真对她的态度便有了转变。 翻出辛九的事以后,慧真更是时不时来找她,经常是没话找话。 什么事都让辛九预料到了。 离别前,辛九跟她说了许多话,其中便包括,上清门大部分人会排挤她,但也会有人向她示好,且不是一般的示好。 她天资高不假,容貌也算俏丽。 但在上清门众多女弟子中,她离翘楚二字,还差着很远。 所以,一切的示好,都是因为神兵。 好想离开门派,去随他左右,哪怕是混日子,至少不用担心会被谁算计。 惊鸿剑诀,为什么就是领悟不了呢? 辛九将玄垚送回朱府后,又去了苍雾山,杏白酒坊。 “你怎么又来了?” 辛九陪着笑脸:“给你送淬魂丹嘛。” 说着,将一颗淬魂丹递给她。 杏白将淬魂丹放进口中:“我告诉你,绝不会再卖给你酒,你拿走那一坛,顶你排队一年的时间。” 辛九只笑不说话,等她将淬魂丹咽下,又递给她一颗。 馋得排队的妖们直咽口水。 杏白又将淬魂丹放进口中:“好了,我吃了两颗了,你走,别妨碍我酿酒。” 辛九却跟着她进了酒坊。 杏白瞪他:“你怎如此无赖?” 辛九笑得狡黠:“你可知玄金山?” “废话!” “我买酒,是为了炼制法器。” “你骗鬼去,你一个记名弟子,谁给你炼制法器?” “不喝酒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给我炼制,但喝多了就什么都行了。” 杏白瞪他:“我上次给你一坛,就已然坏了规矩,还想要?” 辛九笑:“我有百宝囊呀,不让人看见不就成了。” “我有什么好处啊?” “淬魂丹呢。” “比我的杏花白也好不到哪去,而且我的杏花白可以天天喝,淬魂丹却不能天天吃。” 辛九低声说道:“你要法器吗?” 杏白挑了挑嘴角:“要啊,百宝囊给我。” “我这个不能给你,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我这个百宝囊,是从妖身上夺来的,它原来的主人是惊华门弟子,我带着不怕,给了你,就怕有麻烦了。” 杏白看着他,话说得倒也诚恳,是那么回事。 “那你给我炼制一个。” 辛九笑:“没问题,但我现下还不知道如何炼制,我得去贿赂那个嗜酒如命的师伯。” 杏白眼神质疑:“口说无凭,你得押我点东西。” 辛九想了想:“我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套金针。” 杏白用鄙夷的眼神看他,撇着嘴嗤了一声。 辛九又说:“京都北一坊朱府,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杏白瞬间翻脸:“你少跟我提朱玉晨!” “我没提呀,我只说朱府,是你心里想着她。” “谁想她!”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再者说,你这杏花白好呀,只要不死,就总想喝,你还怕我不来了吗?” 杏白傲娇地哼了一声,指了下墙边的酒坛:“自己拿,藏好了,别让外面的妖看见。” “多谢姐姐。” 杏白没应声,嘴边却勾出一抹笑意。 再到锻金房,胡湖神色复杂。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都给你剑了吗?” 辛九拿出一小坛酒:“来孝敬师伯。” 胡湖正色凛然:“不喝,我已然戒酒了。” 辛九露出惋惜的表情:“是吗,那太可惜了。” 收起酒坛,拿出矿石,不等说话,胡湖已然瞪圆了眼珠子。 “内五层的矿石!” 辛九神色淡然:“师伯,我想炼制一柄剑。” 胡湖看着他,神色不定:“这是你采来的?” “师伯放心,弟子谨记师伯教诲,不敢用旁人之物,这确是弟子亲自采来的。” 胡湖心中辗转,难怪掌门师祖如此看重他,竟能采来内五层的矿石。 大师伯楚成,用得也不过是内四层的矿石。 “辛九,实话实说,自我接掌锻金房,还没有炼制过内三层以上的矿石,大师伯所用的配剑,是他自己炼制的。” 辛九微笑:“师伯可以教我,弟子自己炼制,成与不成,皆与师伯无关。” “这……” 胡湖脸色为难,他只是记名弟子,教他炼制法器,似乎不妥。 可心里又想试试,能否用这内五层的矿石炼制出上品,毕竟连内四层的矿石都不让他炼制。 胡湖一好酒,二好炼器,这两样都能令他神魂颠倒。 偏偏今日这两样,都集于辛九一身。 辛九也不催他,拿出酒壶,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胡湖心里像猫抓一样。 这杏花白的香气,醉人心脾,加上内五层的矿石,活活要了他的命! “辛九!” 辛九拿出酒坛递到他面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师伯请,饮完此坛,再戒不迟。” 胡湖一咬牙,反正该告诉他的,上次喝醉后都说了,也不差剩下那点零碎了。 开了坛,一饮而尽,打了个嗝,脸上涌起红晕。 “再来一坛。” 辛九摇头:“缓缓再喝,喝得太急,你就倒了,没法教我炼制法器。” “胡说,我这酒量,千杯不醉,再来一坛,我知道你小子还有。” 辛九点头:“是有,一会儿再给你。” “不行!这便给我!” 胡湖伸手来抓辛九腰间的百宝囊。 辛九抬手轻轻一拨,便将他拨得转了个圈。 “哎?你小子敢跟我动手,瞧我不打你。” 第144章 初试身手,凌驾众仙 辛九看着他,酒劲已经上来了。 “师伯,一定要用模具炼制吗?” “少废话!再来一坛。” 辛九摇头,看来还得等一会儿。 胡湖又伸手来抓百宝囊,辛九退了一步,他便险些摔倒。 “师伯,咱们还是赶紧炼制,不然你又要睡了。” 胡湖使劲挤了挤眼睛:“成!把矿石放到模具里。” “一定要用模具吗?” “有模具不是好炼吗?你只需要将矿石化开,它便自然成形,不必在心中锤炼形状。” 辛九点头,原来如此。 “师伯,我不用模具,模具的样子不好看。” “呵呵……呵呵。” 胡湖干笑两声:“你还嫌不好看?我倒要看看,没有模具托着,你能炼出个啥来。” “请师伯指教。” “好!” 胡湖盘坐下来,双手掐诀。 “看到没有?这叫炼器诀,唯有此诀,可引周遭灵气为用,我助你化开矿石,你自行锤炼形状。” 辛九也盘坐下来,双手掐诀,用法力将矿石悬空。 始一动念,便觉周遭灵气迅速聚集,将矿石包裹在内。 辛九很是惊奇,只是所掐法诀不同,便能使灵气作不同之用。 胡湖酒醒了一半,万没有想到,辛九竟能聚来如此磅礴的灵气。 此般情形,唯有掌门师祖炼器时,方能与之比拟。 心中不免好奇,难道妖力也可为用? 眼见只一炷香的时间,矿石便已开始熔化。 胡湖提醒辛九:“没有模具承载,不可待矿石完全熔化,否则难以控制。” “不完全熔化,又如何锤炼形状?” “你又不是打铁,心念为锤,法力为用,意到力到。” 辛九恍然,如果法力足够高,可以直接将矿石锤炼成想要的形状,甚至可以省去熔炼这一步。 要个什么形状好呢? 看着剑的护手渐成燕尾,向着剑柄倒飞,胡湖说道:“你若是以神兵为样,那便直接做出剑柄。” 辛九不解地看着他:“师伯何意?” “本该将剑身、护手分开来做,之后再装木柄,但你不懂,直接做出了护手,那便连剑柄也做出来,如此浑然一体也不错。” 历经两个时辰,铸剑完成。 胡湖一脸兴奋地拿起剑,瞬间冷了脸,又将剑放下。 “铸废了,无法使用。” 辛九愕然:“为何?” “你拿起来便知道。” 辛九拿了起来,不觉有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舞动起来。” 辛九舞动了两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换你的奔雷剑舞动两下。” 换了奔雷剑,辛九才觉出差异,原来他铸成的剑,剑头太沉,舞动时比奔雷剑费力。 虽然以他的修为来讲,这点差异不算什么,但胡湖是锻金师,他说铸废了,那便是铸废了。 “师伯,那咱们重铸。” “你不须我相助,你已知晓锻造之法,只需多加练习揣摩即可,酒拿来。” “师伯,百宝囊如何炼制?” 胡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辛九,你也未免太过贪心了?” 辛九拿出小酒坛,笑嘻嘻地说道:“师伯,反正喝了也会说,不如先说。” 胡湖很想捶他,可心里明白,根本打不过他,就算他不还手,一是打不着,二也是打不疼。 不过,还是可以贬损他一下的。 “以你百年修为,炼个剑还可以,想炼制百宝囊,那是痴人说梦,再等一百年。” “师伯,所谓有教无类,我只是想多懂些东西,能不能炼制出来不重要,您说呢?” 胡湖冷哼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所谓百宝囊,便是一个锦囊里装一百个小箱子。” “箱子的材料无关紧要,什么材质都可以,只要能打造成箱子便好,但最好别是木头的。” 辛九问:“玄金山的矿石如何?” 胡湖冷笑:“生铁便可,何须用那般昂贵之材,即使是玄金山表层之矿,也是世间难寻。” 辛九点头,看来百宝囊的关键,根本不是材料。 胡湖接着说:“锦囊的材料也很普通,内外两层,外层用锦缎,内层用兽皮即可。” “难便难在,要将一百个铁箱子,放进小小的锦囊之中,没有两百年以上修为,根本做不到。” 辛九问:“箱子做多大?” 胡湖笑:“只要能放进去,做多大都可以,放多少都可以,虽然叫百宝囊,但并无定数,放一个箱子也行,放一万个箱子也行,就看你的法力高低。” 辛九点头:“那要如何往锦囊里放?” “就是想着往里放,跟铸剑没有太大的区别,心念为锤,法力为用。” 辛九再次点头,又问:“做箱子,也能用铸剑的方法做吗?” “当然可以,你愿意消耗法力自己做箱子,比去铁匠铺定做要快得多,而且想要什么样式都可以。” “带盖吗?” “随意,箱子是存物的空间,其实就是把箱子缩小,带在身上而已。” 辛九将酒坛递给他:“师伯请用。” 胡湖接过酒坛,却没着急喝,目光上下打量他:“辛九,咱俩也算有交情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多少修为?” 辛九腼腆地笑了笑:“三万年妖力,五百年法力,我大哥说,我相当于五万年的妖,或是七至八百年修为的仙族。” 胡湖没有说话,开了封,将坛中酒饮尽。 一个记名弟子,法力居然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仅次于掌门师祖,难怪他干什么事,师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放下酒坛:“还有吗?” 辛九又拿出一坛。 胡湖接过去,开了封,这回一口一口的喝。 “这酒总有吗?” “师伯说笑了,这么好的酒,哪能天天管够啊?我也要不来呀。” “百宝囊能换来多少?” 辛九失笑,果然,谁都不傻。 “师伯,我还想给我的女人们锻造兵刃。” 胡湖瞪着他:“女人,们?” 辛九点头:“对,暂时是八个,算十个。” 胡湖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一个妖,一个乡野郎中,人转妖不足两年,妖力、法力傲视仙族也就算了,居然有十个女人! 十个女人呀!还是暂时。 累死你个王八羔子! 第145章 无谓纯粹,融为一体 看他的眼神,辛九笑意渐浓。 “师伯,你误会了,都是好朋友,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岂有那般本事,能让十个女人对我垂青,却不相互争竞啊。” 胡湖一脸恍然,就说他也没那本事嘛。 “那你说朋友不就好了,为何要说女人们?” “这样说,简单直接。” 胡湖点头,也是,男人为女人嘛。 他这样说,就是为了表明,这十个女人的法器或兵刃,他是一定要炼制的。 胡湖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向里屋走。 辛九问他:“师伯要休息了?” 胡湖也不回头:“我喝醉了,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皆不知晓。” 辛九微笑,他这话,有两个意思。 一个意思是,无论辛九在这里炼制什么法器,他都不知道。 另一个意思是,无论要炼制什么法器,都得让他先喝醉了才行。 但问题是,元神为记,必须要本人参与炼制,他总不能挨着个的,将所有的女妖,都带来锻金房? 那样的话,估计连师祖也无话可说了。 凡事都要有个限度,不能太过分,更不可恃宠而骄。 另外,他现在炼制的法器,被胡湖称为废品,这样的法器,怎能给她们用? 看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没他想得那么简单,还是先办其他的事。 回京都,先去找图兰,给她渡气调理身子,再将吐纳之法传给她,叮嘱她好生修炼,过段时间再来核验她的修炼成效。 然后回朱府,把本月需要供给的丹药炼制好,便带着南歌和紫璇去了药园。 花菲嫣虽然很高兴能时常见到紫璇,但还是忍不住问辛九:“你这一趟趟的,折腾什么呢?” 辛九拿出一坛杏花白:“你喝吗?” 花菲嫣脸色不悦,转身欲走。 辛九开了封。 花菲嫣转回身来,盯着酒坛:“这是什么酒?” “杏妖酿的杏花白。” 花菲嫣眼神警惕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又有何企图?” “暂时没什么企图,就是想跟你拉拉关系,以备日后有事时,不至于太尴尬。” 花菲嫣白了他一眼,将酒坛拿过去,转身招呼紫璇:“走,去我屋里喝酒。” 辛九叮嘱她:“师叔,你少给她喝点,当心她把你房子拆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花菲嫣咬着耳朵问紫璇:“你拆他房子了?” 紫璇笑眯眯地摇头:“没,只是骑着他睡了一觉。” 两人御剑而去,辛九招呼南歌:“走,去山洞。” 到了山洞里,辛九拿出那颗,从图府门子身上得来的七百年妖丹。 “南歌,我想让你把这颗妖丹吞下去,然后我助你将其炼化。” 南歌皱眉:“相公,怕不行?炼化妖丹,会使我的精气不再纯粹。” “于我而言,你不仅仅是药引,我要让你变强,至于精气是否纯粹,我不在乎,总比噬魂草要好。” “再者说,我不是教了你吐纳之法吗,应该没问题。” 南歌看着他微笑,他能有此心意,也不枉她痴心相付。 整整十二个时辰,才将妖丹化尽。 南歌满脸喜气:“相公,这吐纳之法真是绝妙!” “嘘~” 南歌连忙抿住了嘴唇,却依然笑得眉眼弯弯。 “我带你采矿去。” “那紫璇呢?” “先让她陪着花师叔。” “她会跟你闹的。” “反正她总会闹的,稍有不顺心便要闹腾,烦死个人。” 南歌轻咬嘴唇,果然如莲所说,男人性子再好,也烦女人无理取闹。 去的路上,辛九详细给南歌讲了玄金山的奥妙。 登上山脚,浮灵涌来,锐鸣不止。 南歌面带微笑,走到一处有矿石的地方盘坐下来。 随着她安稳下来,围着她的浮灵竟然转而来围着辛九,她身边竟无一只。 辛九愕然看着她,难道因为她是草木之精,所以能与这山融为一体? 矿石很快剥落,去内一层。 陪着她去了右边的网洞,她只是招了下手,便有一只灵猴跑过来,跳上了她的肩头。 辛九故意大声说:“你得杀了它,才能取到矿。” 南歌伸手进灵猴的肚腹,握住了矿石,灵猴化为泡影消散。 “相公,你看到的是灵猴,而我看到的就是矿石。” 辛九诧异:“为何?” 南歌略微尴尬:“我也不知为何。” 辛九大声问:“玄金山前辈,这是为何?” 墙壁上现出字:自己想。 辛九翻白眼,但还是拱手道:“多谢前辈。” 内二层。 南歌拉着他的手,走不多远,便拿了一块矿石,交到他手中。 辛九已然无话可说,本以为,她能采到表层的矿石就已经很好了。 不曾想,连内二层的矿石,都能如此信手拈来。 “丢下,去下一层。” 南歌接过矿石,放回原处。 “相公,我放回原处了。” “放回原处?” “不行吗?” “不是不行,你……能看见?” “能啊。” 辛九一时无语,她居然能在浓雾中看见。 “相公,怎么了?” “无事,去下一层。” 内三层。 南歌用足了力气,也拍不开石蛋。 辛九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因为她是草木之精,所以才能在前三关顺利通过。 可一到了需要实力的关卡,便不行了。 南歌满脸歉意:“相公,让你失望了。” “不,你已然很是令我震惊了,我原以为,你能采下表层的矿石就不错了。” 带着南歌去了杏白酒坊。 杏白戳点着辛九的胸口,低声斥责:“你拿我这杏花白,当水喝呀?都拿了两大坛了,还来拿?你要点脸行不行?” 辛九陪笑脸:“主要是为了给你炼制百宝囊嘛,总是要有些投入的。” “投你个鬼呀?你当我酿酒容易呢?你知道酿一坛酒,需要多久吗?” 辛九依然笑嘻嘻的:“自是知道姐姐辛苦,不知姐姐酿酒,可是要消耗精气?” “废话!” “若是我能助姐姐修炼呢?” 杏白看着他,实则头一回给他杏花白,就是赌他非同凡响。 “如何助我?” 辛九附耳轻声:“我会七绝玄针,可助姐姐融合妖丹。” 第146章 很会做人,一念万年 杏白心头一跳,他果然会七绝玄针。 若说这世上能快速助妖修炼的功法,除了融合妖丹,便唯有七绝玄针了。 “融合妖丹还用你助?你可知道,我们草木之精融合了妖丹,需要修炼多久才能恢复成纯粹的精气?” 辛九笑得略显邪魅,再次附耳轻声:“若是加上玄真门的吐纳之法呢?” 杏白激动得微微发抖,仙族功法,哪怕只是入门功法,对妖的修炼都有极大助益,尤其是草木之精。 “你真敢教我?” “只要你不再教别人,便无事。” 杏白将目光投向南歌。 南歌微笑:“先生已然教过我了。” “你便是他用来炼制淬魂丹的桃妖?” “晚辈南歌,回前辈的话,先生不是用我炼丹,而是护我周全,助他炼丹,是我心甘情愿的。” “而且先生给我渡的气,远胜我助他炼丹所用的精气,与其说先生是用我的精气炼丹,不若说是用他自己的真气,通过我转化之后,再拿来炼丹。” 杏白愕然看着辛九:“你还会渡气?” 辛九眯眼笑:“七绝玄针嘛。” “好,两坛酒,两年修为,你渡给我。” 辛九和南歌一同失笑。 杏白皱眉,问南歌:“小桃妖,你笑什么?” “先生每次给我渡气,都不会少于十年,前辈要得太少了。” 杏白眼现懊悔之色。 辛九说道:“我先给姐姐三十年的修为,再传你吐纳之法,拿你一坛酒,回头我再寻妖丹来,助姐姐炼化。” 杏白自嘲一笑,难怪他平步青云,真是懂事、会做人。 辛九再次附耳轻声:“不过,要委屈姐姐将衣物褪去,隔着衣物,无法下针。” 杏白翻了个白眼,对南歌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南歌摇头,往辛九身后躲:“外面妖太多,我不出去。” 杏白瞪眼,伸手指着脚下:“你给我过来!” 南歌躲到辛九背后,整个人藏了起来。 杏白皱眉:“果然有男人护着,皆是不中用的软骨头,你给我过来,否则你俩都给我滚!” 南歌连忙从辛九身后走出来。 辛九拉住她的手,对杏白说道:“姐姐,让她背过身,不看你就好了,不必非得出去。” “你知道个屁,我是让她帮我照看一下生意。” 南歌眼神复杂,为何不直说? 出到屋外,杏白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我这妹妹收钱倒酒,你们谁敢对她不敬,这辈子都不用来了!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回到屋里,化出床,躺在上面,身上的衣物缓缓隐去。 辛九取出金针,聚天元。 杏白看着他,嘴边勾起笑意。 他见她这副模样,居然眼神不乱,手不抖。 可见他没少给女人渡气,都已然习惯了。 三十年修为,只用了一个时辰。 起了针,杏白先化出衣物,而后问他:“你到底有多高的修为?” “三万年妖力,五百年法力。” “胡扯!你怎么可能有五百年法力?” “我用七绝玄针,吸了朱玉晨体内,被仙族所种的真气。” 杏白愣住,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喃喃道:“她终于不用再受那凌迟之苦了。” 辛九看着她的表情,柔声说道:“去看看她,你们应该有很多年未见了。” 杏白的表情变得凄婉,但很快回过神来,瞪眼道:“我看你娘了个腿!拿上你要的,滚!” 先回了朱府,将酒放在书房。 朱玉晨很是好奇:“辛九,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半月不到,已然拿了三坛酒了,她还好吗?没疯?” “她没疯,很想你。我跟她说,我用七绝玄针,吸了你体内的真气,她愣了半盏茶的工夫,说,你终于不用再受那凌迟之苦了。” 朱玉晨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曾几何时,漫天飘雪,杏花树下,半倚半卧。 “你怎这般喜饮酒?” “品得此中味,方懂世间情。” “你就会胡说。” “来,你也喝一口。” “哎呀!你别往我根上倒酒,我不想喝。” “嘻嘻,有本事你动啊。” “你真是的,欺负我尚未化形。” 许多年以后…… “玉晨,你看我漂亮吗?” “嗯,不错,螓首蛾眉,冰肌玉骨。” “可还是不如你美。” “要那么美做甚?勾引男人呀?” “说什么呢!我要生气了!” “你总是生气,我都烦了,你再不改改你这脾气,我便走得远远的,再不理你了。” “那我便酿酒,你寻着酒味就回来了。” 那一年,春寒料峭,杏雨如丝,淅淅沥沥。 “杏白,你瞧,他送了我一把扇子。” “有什么稀罕,一把扇子而已。” “这可是法器。” “还不是想睡你。” “你好龌龊呀。” “是你傻,有本事,你让他娶了你。” 一别经年,再见时,已是初秋。 “玉晨!你怎么了?” “我……我被种了气……好……好疼啊!五脏六腑都像被凌迟一样。” “谁干的?喂!你不能这么喝!给我!” “好疼啊!给我酒!” “早便同你讲,仙族靠不住,你偏不听我的!现下好了?” “我就不该来找你!” “那你走啊!再别让我看见你!” “走就走!” “你走了,这辈子都别回来!” 朱玉晨伏在案上,双手托腮,眼神空洞,陷在回忆里,久久不能回神。 辛九凑近她:“若是想她,便去看看她,她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呢。” 朱玉晨面无表情:“做你的事去,别来烦我。” 辛九也没再说什么,带着南歌走了。 他自己的事也还没处理好,管不了别人的事。 将南歌送回药园修炼,辛九去了锻金房,重铸他的剑。 铸到一半,胡湖从里屋出来,伸了个懒腰,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又返身回去了。 剑铸完,唤胡湖:“师伯,我重铸好了,烦您老给把把关。” 胡湖从里屋出来,拿起剑,随即丢下:“废品。” 辛九皱眉,又铸废了? “敢问师伯,废在何处?” “法力注入太多,过犹不及,剑品太燥。” 辛九眨了眨眼睛:“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147章 合适即可,九幽千尺 胡湖很是有些趾高气扬。 “剑虽需要法力,但不可太过,便如刚易折,满则溢。” 所谓法器,说到底只是一个介质,其主要的作用,是将持有法器者的法力,更通畅,更精准地施放。 这就注定了在施放法力的时候,法力要通过法器。 如果法器在炼制的时候,注入过多的法力,那在施放法力时,就会造成法器无法承受更多的法力而损毁。 当然,太少也不行,小驴拉大车,也一样会累死。 辛九恍然:“多谢师伯教诲。” 胡湖伸出手:“少说废话。” “还喝呀?你不是刚醒吗?” “醒了几个时辰了,你剑都铸完了。” 辛九拿出两坛酒。 胡湖眼眸一亮,伸手来拿,辛九却缩回手。 “小兔崽子,又要怎样?” 辛九眯眼笑:“问个事儿,如果修炼清灵剑法,是否该用翠青山的灵气锻造?” 胡湖瞪大了眼睛:“你还会清灵剑法?谁教你的?” 辛九看着他,不说话,将两坛酒捂在胸前。 胡湖嗤笑一声:“就算是。” 辛九笑眯眯地将两坛酒递给他。 胡湖拿了酒,转身回向里屋,说道:“辛九,你小子,迟早是仙族的祸害。” 整整待了七日,将剑重铸了五次。 胡湖已然十分厌烦他了,但核验他铸的剑时,却还是一丝不苟。 最后一次铸完,胡湖才勉强认可:“凑合,先用着看。” 实则辛九铸的剑,已然与他自己铸的剑相差无几了。 他之所以这般挑剔,一是想难为一下辛九,看辛九到底有多执着。 二是觉得辛九无论是在命数还是造化上,都十分奇特。 既然是他教的铸剑,就要吹毛求疵,善之又善。 回了朱府,辛九直接去找陆云飞。 “大哥,这是我锻造的剑,你瞧瞧可还行?” 陆云飞接在手中,拔剑出鞘,舞动了两下,又施放了少许妖力。 “这剑铸得不错,分量合适,长度合适,施放通顺。兄弟,恭喜你了,又学成一项本事。” 辛九很高兴:“大哥,你需要什么兵刃?” 陆云飞笑着摇头:“我不需要,带着麻烦,况且,我早已厌倦了打杀争斗。” 辛九点头:“大哥,垚儿想要巨灵锤,铸锤和铸剑有何分别?” 陆云飞想了想才回答:“锻造之事,非我长项,但我知道一点,你铸好后让她试用,她觉得好用便可,不必非要得名师认可,毕竟这法器是给玄垚用,而非给名师用。” 一句话,令辛九豁然开朗。 是了,自己用着合适便好,哪管它合不合规矩,是不是上品。 “多谢大哥,我先走了,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陆云飞微笑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 到书房,将自己铸好的剑拿给朱玉晨等人看。 四侍女颇为激动,而朱玉晨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辛九也不问她,相处日久,已然对她极为了解。 她想说的话,不让她说都不行,她不想说的话,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垚儿,我带你去锻造巨灵锤。” 玄垚满脸兴奋:“少主,我去了。” 朱玉晨点了下头,看着辛九:“实则给妖族锻造法器,仙山灵气并不是很好,反倒不如赤峰山的灵气。” 妖生于山林之中,便如仙族长于仙山。 且妖生长的时间更长,动辄几百上千年,早已习惯了山林中的灵气。 再者,妖属阴,仙族的灵气属阳。 朱玉晨所用的扇子,虽是上品仙器,却因为阴阳属性上的差异,始终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辛九点头,问道:“那若是使用上清门的剑法呢?” “若是让南歌或是紫璇使用,也一样应该用赤峰山的灵气。” “赤峰山哪里灵气最盛?” “九幽洞。” 辛九盘算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咱们先去玄金山采矿,然后一起去九幽洞。” 朱玉晨浅浅地笑了一下:“还是一个一个来,家里也不能没人,你先带着垚儿去。” 辛九也不多话,带着玄垚走了。 朱玉晨拿出扇子,轻轻地摩挲。 朱煜近前,轻声劝慰:“少主,既然辛九如今能炼制法器,不如便换了。” 朱玉晨淡淡地说道:“让他先给你们锻造。” 青樾说道:“倒也无所谓换与不换,多一把扇子而已,又不占地方。” 朱煜瞪她,那是扇子的事吗? 九幽洞,洞深千尺,下不到一半,便已然暗得难以视物。 玄垚晃亮了火折子。 辛九问她:“这底下是冰洞吗?怎会如此寒冷?” “是阴气。仙族将许多人族的魂魄镇于此处。” “为何?” “仙族的说法是,这些人罪大恶极,不能让他们再入轮回,否则便会危害世间,只有将其魂魄镇于此处,才能阻止其再入轮回。” 辛九笑了笑,就比如那个斩断了龙脉的方士。 玄垚又说:“不过这样也好,为咱们妖族创建了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那怎么没见有妖来修炼?” 玄垚鼓了鼓嘴:“咱们来得不巧,实则历过万年大劫之后,也便无须太过勤奋了,混日子便好,妖力会随着年岁,缓慢增长。” “至于五千年以下的小妖,抵不住这里的阴气侵蚀,容易走火入魔。所以,真正能来,又敢来这里修炼的妖,实则寥寥无几。” 说到历劫,辛九问:“我也要历劫吗?” “你不用担心,历劫都是按岁数算的,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一万年,仙族妖族都一样,只是仙族活不了那么久。” “你现下便有万年妖力,等你历劫时,还不知道会厉害成什么样子,区区天劫,岂能奈你何?” 再往下落,更加的暗了,本就不是很亮的火折子,几乎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殆尽,只余下萤火之光。 “辛九,慢一些,这九幽洞虽然上窄下宽,但多有突起的尖石,更有妖修炼时造成的新茬口,要当心些。” 辛九停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抱在怀中。 玄垚笑,知道他是怕碰到什么东西,伤着她,所以用手臂将她圏起来,以为屏障。 真是,心这般细,难怪煜姐姐爱他爱得要死。 第148章 吸收阴气,惊华秘术 “垚儿,你既知这洞中极暗,也不提醒我带盏灯笼来。” “没用的,除非是火属妖力,能以妖力照亮,否则再大的灯笼,也照不亮这九幽洞,其实它不是暗,而是阴气太重。” “那妖来修炼,就摸着黑练呢?” “那就摸着黑练呗。不过妖的眼睛通常都能在暗中视物,所以习惯之后,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辛九恍然点头,看来自己还没有完全转化成妖,至少他还不能在暗中视物。 下到洞底,黑得只得看见火折子,和玄垚的脸。 都说灯下看美人,玄垚原就长得美,可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中,火折子晃着她一张煞白的脸,婉如女鬼相仿。 “垚儿,把火折子熄了,就这么点亮儿,太瘆人了,还不如黑着呢。” 玄垚应声熄灭了火折子:“是挺瘆人的,你的脸像惨死的僵尸。” 辛九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再睁开,想用这种方式来适应黑暗。 结果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垚儿,我什么都看不见。” 玄垚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跟我来,带你去个有亮的地方。” 辛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有了亮光。 虽然很微弱,但在黑暗中分外显眼,但也很朦胧,看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又走近了些,才看清楚,那是一座半人高的琉璃塔。 晶莹剔透,共有七层,做工精美,底层的双扇门,每层的窗户,包括拇指头大小的塔铃。 “这是什么?” “镇魂塔,仙族所造,镇压着那名斩断龙脉的方士魂魄。” 辛九皱眉,这么狠? “那其他被镇压的魂魄,也都有塔吗?” “没有,洞中唯有这一座塔,其他的魂魄都是被封印或符咒封着。” 辛九有些不解,照这样说,这九幽洞相当于是仙族镇压魂魄的囚牢啊。 “那妖进来修炼,不怕碰上仙族吗?” “这里没有仙族看守,妖也不会去碰那些封印和符咒,所以,碰上仙族的机会不大。” “如若当真碰上了,往黑暗中躲藏便是,仙族也不会追杀,他们的眼睛不如妖族的好用,比你也强不到哪去。” 辛九点头,盘坐下来,塔的亮光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一步之距,借以锻造足够了。 “垚儿,你坐我对面,手掐炼器诀。” “我也要使用妖力吗?” “不,你只需动念,用自己的元神与法器相合。” “如何做?” “一任自然,你自会感知到。” “好。” 两人相对坐好,辛九将矿石悬于空中。 始一动念聚气,周遭阴气瞬间汹涌澎湃,辛九只觉寒气透骨。 镇魂塔的光亮陡然而盛,照亮的范围增大了一倍有余。 辛九心里一动,这镇魂塔的光亮为何会变化? 它有变化,说明它也在吸收阴气,可既然是镇魂,为何要吸收阴气? 玄垚的目光也被镇魂塔吸引了过去。 “怎会如此?镇魂塔为何会吸收阴气而增强法力?” “不管它,先锻造法器。” “不成,辛九,快停下!此事大有蹊跷。” 辛九断念,阴气溃散,镇魂塔的光亮也随之变弱,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怎么了?有何蹊跷?” 玄垚微微摇头:“我拿不准,咱们赶紧回去,将此事禀告少主。” 两人返回朱府,将镇魂塔之事告知朱玉晨。 朱玉晨神色不定:“辛九,镇魂塔是仙族法器,我并不清楚它的实际作用,但垚儿所虑不错,若是只为镇魂而用,不该吸收阴气,即使吸收,也不该吸收那么多。这事,我看你还是去问一问玄青真君为好。” 辛九有些纠结,去问师祖,那就得说清楚怎样聚的阴气。 说出炼器诀,就相当于是把胡湖给卖了。 “东家,这锻金之术,是胡师伯私下里教我的,若是去问师祖,只怕会连累胡师伯。” 朱玉晨沉吟半晌才说道:“确是不妥,那便退而求其次,不要去九幽洞了,去寻个山中阴穴,也一样可以聚来山中灵气,还不受阴气困扰。” “让煜儿陪我们去,帮我们照亮,离镇魂塔远些不就好了?” 朱煜问他:“你锻造一件法器,需要多久?” 辛九张了下嘴,没有说出话来。 锻造奔雷剑,他最短的一次,用了五个半时辰。 让朱煜连续施放妖力五、六个时辰,虽说只是照亮,却也消耗极大。 朱煜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 青樾说道:“带个灯笼嘛。” 朱玉晨摇头:“锻造法器,起码得五个时辰以上,什么样的灯笼能点那么久?还是去寻山阴穴。” 辛九和玄垚走了,朱玉晨陷入了沉思。 镇魂塔本该只有镇压魂魄的作用,如若大量吸收阴气,自身增加法力,便会将里面镇压的魂魄打散。 所以镇魂塔绝不会吸收过多的阴气,否则便与初衷相悖。 那反过来讲,如果能够大量吸收阴气,就不是为了镇压魂魄,而是为了用阴气炼魂。 惊华门有一项秘术,名为傀儡术,据说就是先炼魂,再驱使炼过的魂,附于傀儡之上,使死物变成活物。 可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镇压方士魂魄时,是玄真门做的镇魂塔,与惊华门毫无关系。 难道说,惊华门偷偷将镇魂塔换掉了吗? 可为什么呢?那个方士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惊华门做这样的事? 朱玉晨眯起了眼睛。 惊华门自从辛九拒绝了碧绝真人预订之后,再没有派人来商谈过淬魂丹的事。 前些日子钵长老劫杀四方真人,抢走淬魂丹,会不会也跟惊华门有关系? 若是惊华门在搞鬼,那一点也不奇怪。 惊华门本是上三门之首,如今落到末位,肯定不甘心。 只不过,惊华门要如何折腾呢? 正琢磨,朱六来报,百里追奉圣谕前来,要见辛九。 “请他至花厅奉茶,我稍后便去。” 换了男装,来到花厅。 百里追抱拳:“朱少主,上卿大人不在吗?” 朱玉晨拱手:“实是不巧,辛九去了玄真门,不知何时能回来。百里大人可留下话,在下自当转告。” 第149章 咱们逃吧,感觉不对 百里追微一皱眉:“大军凯旋,皇上召上卿大人明日进宫饮宴,这还真是不巧。” 朱玉晨微笑:“还请百里大人回奏皇上,辛九归来后,自当去面君谢恩。” 百里追抱拳:“好,有劳朱少主转达,告辞了。” “我送大人。” 辛九一路上都在琢磨镇魂塔的事,虽然他对法器不了解,但是看玄垚和朱玉晨的神色,这事恐怕不简单。 寻到一处山阴穴,锻造巨灵锤。 玄垚不住地提要求:“锤头大一些……不要圆的,要鼓形的……锤顶要有尖刺,做成三棱针那样……锤下面要有倒刺,短一些……杆再粗一点,杆尾要平的。” 辛九不厌其烦,毕竟是法器,挑剔是应该的。 八个多时辰,锻造完毕。 玄垚喜笑颜开,舞动开来,周身被锤影包裹,风霍霍,声隆隆。 辛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娇小的身形,将一柄大锤舞得密不透风,还真是别具韵味。 “辛九,接招!” 辛九一愣,大锤搂头砸了下来。 忙闪身避过,锤头落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哈哈哈哈……你瞧你吓得那副模样,脸都白了。” 辛九皱眉,真是没个正形,这一锤若是捱上,还不打他个肉烂骨折。 “我舞得好吗?” “好不好不知道,我又不懂,但确是挺好看的。” 玄垚笑嗔道:“油嘴滑舌,不怕我找煜姐姐告状啊?” “你有毛病啊?夸你好看,有什么状可告?” 玄垚瞬间冷了脸:“你才有毛病!” 辛九笑:“垚儿,我看你架势不错,应该是练过?” 玄垚又换了笑脸:“活了两万多年,什么兵刃都练过了,只是一直没有合用的法器,多亏你了。” 辛九点头,也是,两万多年呀,还有什么是没见过,不知道的。 “走,回去。” 玄垚眼中划过一抹异样,但随即隐去,笑眯眯地应道:“好,走。” 回到朱府,尚未过午。 朱玉晨说道:“昨日你刚走,百里追便来了,说是大军凯旋,今日宫中赐宴。” 辛九摇头:“我才不去,我要带煜儿去采矿。” “随你。” 朱煜轻松过了内四层,至内五层翼虎,辛九叮嘱她:“千万小心,它会拍击地面,将人震起来,然后再吼叫,以气浪攻击。” “嗯。”朱煜轻点头,一双手腾起火焰,走向翼虎。 翼虎人立起来,双爪同时拍落。 朱煜一闪身,便到了翼虎身下,举双手接住了翼虎的双爪。 辛九惊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也太冒失了。 “嗷!” 翼虎咆哮,却不是发出气浪,而是撤回双爪向后退。 人头大的双爪冒着烟,辛九闻到了毛发烧焦的气味。 朱煜垫步拧腰,双掌交替拍出,快如闪电。 翼虎连连咆哮,凡被她击中的部位,都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辛九皱眉,如若拼命的话,朱煜的妖力绝不在他之下,他能将她锁在怀中,仅仅是因为她不会跟他拼命而已。 一连击了三十余掌,翼虎化为了泡影消散。 朱煜转回身,看着他嫣然一笑。 辛九走上前搂住她:“娘子,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我打赢它,几乎用尽了全力。” 朱煜微笑:“那不一样,我有火属加成,打它容易,打你便不成了。” 辛九邪魅地笑问:“为何要打我?” 朱煜轻捶了他一下:“贫嘴,去下一层。” “我没去下一层,不知会是什么状况。” “迟早要去的,我替你探路。” 走了一刻钟,还未出甬道。 看来这玄金山的矿脉,是越向内,距离越远。 朱煜停了下来:“辛九。” 辛九停步回身,见她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你感知到什么不妥吗?” 朱煜沉吟半晌,才开口:“你为我们锻造法器,到底是为了什么?” 辛九迟疑了片刻,回答:“朽长老与圣血教勾连,我觉得来日凶险,所以想让你们变强。” 朱煜又沉默了半晌:“那你就不怕,来日我们杀你?” 辛九愣了一下,实则他也有过这种念头,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 “你会杀我吗?” 朱煜浅笑了一下:“或许我会死在你前面,或许杀了你以后,我会自裁。” 辛九走近,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托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 朱煜与他对视,片刻后,眼中涌起泪水。 “辛九,咱们逃,这里是南海,越过南海,少主便找不到咱们了。” “煜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敢跟我说?” 朱煜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哽咽:“我只是个侍女,不敢说的事太多,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呀。” 辛九皱眉,这分明是话里有话,难不成,朱玉晨想害他? “辛九,咱们逃,等逃出中原之地,我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辛九抱紧了她,心里纠结不定。 “辛九,玄真门是利用你,少主也是利用你,你可知道,朽长老要杀你,为了保住你,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辛九眼眸一寒:“煜儿,你究竟受了何等委屈?” 朱煜摇头,只是流泪,却不回答。 辛九咬了咬牙:“好,咱们走,走得远远的,离仙族和妖族都远远的!” 两人返身往回走,辛九又站住脚步。 不对呀,即使想要逃走,也应该先到内六层尝试一下,不管成与不成,总要采了矿再走。 朱煜跟着朱玉晨多久了? 她们可都是两万年以上的大妖,她们在一起的日子肯定不短了。 即便朱玉晨拿他当棋子,朱煜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背弃朱玉晨。 况且朱玉晨也曾当面说过,他是棋子,暂时由她来执棋。 这件事朱煜是知道的。 再回想刚才的对话,朱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心中所希望的那样。 而且,方才朱煜所说的话,都是他知道的事。 而他不知道的事,比如说朱煜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朱煜就不说。 或许,不是她不说,而是他并不知道,所以朱煜才无法说出来。 换句话来说,这可能是内六层的幻境。 “辛九,你怎么了?” 辛九不答,只是看着她。 如果这是幻境,那要如何破解?又如何断定回到现实中? 第150章 相由心生,魔由心生 朱煜看着他,满眼疑惑:“你怎么了?走啊。” 辛九张了下嘴,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本来辛九想问她,不采矿了吗? 但辛九害怕话问出来,这个疑点就消失了。 辛九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辛九,你做什么?” 辛九不理她。 所谓幻境,无非是将心中的欲念放大,就像人得了失心疯,所见所闻,皆是心中所愿。 只要心智清明,无欲无求,便可分辨。 他是跟朱煜一道来的,所以心中只有朱煜。 如果这是幻境,只需调整心境,便可破解。 再次睁开眼睛,盯着她,心里却专注地想着南歌。 所谓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 只要改了心中之相,魔便不攻自破。 朱煜皱眉,嗔道:“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与我结成连理吗?” 辛九还是不理她。 朱煜俏脸生愠,转身便走。 辛九也不起身去追,依然盘坐在原地,心中专注地想着南歌。 朱煜走不多远,又折身回来,瞪着他:“辛九,你今日若不跟我走,那咱俩便一刀两断!” 这一次,辛九开口说话了。 “你不是煜儿,你是我的心魔。” 朱煜的眼神一瞬间有些飘忽,但随即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辛九盯着她,她的眉眼有了细微的变化。 朱煜退了两步,露出诡异的笑容,而后化为泡影,消散了。 眼前出现了一只大肉虫,像灶台那么大,而朱煜跪坐在他身边,满眼关切地看着他。 大肉虫随着辛九的清醒,也化为泡影,消散了。 地上生出了许多晶亮的矿石。 辛九看着她,伸出手轻抚她的脸。 朱煜捧住他的手,微笑。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你要跟我远走高飞。” “那你是如何脱困的?” “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我改了心中之相,魔便消退了。” 朱煜愣住,眼眸深处有一丝惶恐,半隐半现。 她也在幻境中看到了他,而她破开幻境的方法,是杀掉他。 “你既然知道那是幻境,为何不杀掉幻境里的我?” “万一不是呢?” 朱煜心头一颤,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她太决绝?还是她没那么在乎他? 辛九微笑:“我是郎中,诊治过得失心疯的病患,其实幻境跟失心疯差不多,就是将人心中的欲念放大,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来变幻。你跟我说说,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朱煜脸上一红,羞耻之心瞬间将愧疚吞噬。 “赶紧采矿!” 辛九却笑得邪魅:“娘子,你比我醒来得快,莫非……是我在幻境中要将你……” “闭嘴!打你!” 朱煜的脸红得像她手中的火焰,鲜明而热烈。 见她急眼了,辛九收敛了玩闹的心思。 “不去下一层了?” 朱煜背过身去,开始采矿。 “不去了,心里没底。能到这一层,我已然很是知足了。” “对哦,早知道是这样,我上次就该来试一试,我刚用内五层的矿铸好的剑。” “将它融了,做别的法器。” “嗯,娘子所言甚是。” 朱煜又觉得脸上发烧,嗔道:“采矿,话那么多。” 回去的路上,朱煜紧紧地抱着他,心里的愧疚又悄然复来。 “辛九,我是极为确定那是幻境,你是不会那样的。” 辛九轻抚她的后背:“我明白,如今我是真的明白了。” 朱煜怔了怔,随即满面羞红,拧着他肋下的肉,嗔道:“越发无赖了。” “疼!疼!快松手!不然要掉下去了!” “哼!” 朱煜松了手,将脸贴在他颈边。 “娘子,你打算锻造什么兵刃?” “雌雄双锏。” 辛九想了想:“那是什么兵刃?” “你没听过戏吗?就是两根棍子,像剑一样有护手。” 辛九笑,他还真没听过戏,自幼学医,上山采药,也没闲工夫想别的。 “回头你画个图样给我。” “嗯。” 余光扫到城镇:“你这是去哪儿?不去赤峰山吗?” “先送你回家,我心中不定,想去玄真门问问镇魂塔的事。” 朱煜皱眉:“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弄得不好,又会惹来麻烦。” “可是它占了灵气最盛的地方,咱们明明可以将法器炼得更好,就因为那东西,便要退而求其次,我不甘心。” “可你不是说,不能出卖胡师伯吗?” “所以,我打算先跟胡师伯说这事,他是锻金师,应该对法器比较了解。” 朱煜不再说话,该来的事,躲是躲不掉的。 回家将她放下,辛九便又走了。 玄垚问:“煜姐姐,你采了几层的矿?” “内六层。” “啊?比辛九还厉害!” “他这次也采了内六层的矿。” 朱玉晨微微皱眉,这两人这么厉害吗? 据说只有到了真君境界,才能采来内六层的矿。 玄垚又问:“辛九怎么不带你去锻造兵刃?” “他说要先去玄真门,问清楚镇魂塔的事,他还是想在九幽洞内锻造。” “啊~那我的巨灵锤都铸好了呀。” 朱煜笑:“没事的,他说给你熔了重铸。” 朱玉晨问:“煜儿,内六层是什么?” 朱煜脸上一红,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幻境。” 辛九到了锻金房,不等开口,胡湖先向他伸出手。 “师伯,我来得及,忘了给你带酒。” 胡湖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辛九拿出内六层的矿石。 胡湖瞬间暴走:“内六层的矿!你居然采来了内六层的矿?还有天理吗?你一个记名弟子,居然采来了内六层的矿?掌门师祖用的,也不过就是内六层的矿啊!” “师伯,我是妖啊。” “妖咋了?妖就比仙牛啊?” 辛九叹气,他来之前,也想过胡湖会激动,但没想到会如此激烈。 若不是为了在此铸剑,他是绝不会把内六层的矿拿出来的。 “辛九,你这柄剑,让我来铸,一定要让我来铸!” “只要你让我给你铸剑,以后凡是与锻金术有关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你什么,如何?” 辛九点头:“好啊,现下便有事,要向师伯请教。” “何事?” “师伯可知,赤峰山九幽洞内的镇魂塔?” 第151章 一盏提灯,做了手脚 胡湖呵呵一笑,颇有些自傲:“何止是知道,那便是我亲手锻造的。” 辛九颇为意外,这可真是问对人了。 “慢着!你去那里做甚?” “师伯,我同你讲过,我要给我的女人们锻造兵刃。” 胡湖恍然,合着他的女人们都是妖,所以要用九幽洞的阴气锻造。 随即又皱眉,多少年来,妖族不会锻造法器,皆用凡品兵刃。 如今有了辛九,只怕日后妖族会越发壮大! 这可不是好事。 “辛九,你受惠于玄真门,可别干吃里扒外的事。” 辛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说道:“师伯放心,我还能给整个妖族锻造法器吗?我给我的女人们锻造兵刃,是为了保我自己的命。” “不瞒师伯,妖族长老想要杀我。” 胡湖愕然:“为何?” 辛九摇了摇头,把遇到朽长老的情形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交出了淬魂丹的配方。 胡湖皱紧了眉头,背着手来回踱步,神情像在思考,又像在回忆。 好半天,才停住脚步,看着辛九:“你那个东家,到底在妖族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她不告诉我,她的侍女也不说,反正连朽长老和四方尊者都称她为少主。” 胡湖又皱着眉头琢磨。 辛九说道:“师伯,还是先说镇魂塔的事,我在塔附近聚气,塔似乎也吸收了阴气,光亮变大了一倍。” 胡湖一愣,脱口说道:“不可能。镇魂塔若是吸收阴气,增加法力,那不是将里面镇压的魂魄灭掉了吗?那还镇什么魂呢,直接灭掉多省事。” 辛九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师伯,要不要去看看?” “走,现在就去,这个必须得看看。” “慢着,师伯,我想做个长明灯,九幽洞太黑了,我进去以后,无法视物。” 胡湖点了点头:“那里确是极暗,关键你要在里面炼器,以真气照亮无法长久。” 辛九愕然:“真气还能照亮?” “废话,真气不能照亮,你做什么长明灯?” 辛九哑然失笑,这话有道理。 “你想拿什么材料做?” 辛九把他铸的奔雷剑拿出来:“我想用这个做。” 胡湖眼神复杂,撇了撇嘴:“用内五层的矿做长明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那是行,还是不行?” “当然行,材料越好,所用真气越少,同样的真气,材料越好,照亮范围越大,照亮时间越久。” “那就用这个做,反正留着也没用。” “松手,瞧好了,学着点。” 将剑悬于空中,胡湖双手掐诀,长剑一边熔化,一边形成提灯。 只用了半个时辰,一盏提灯便做好。 胡湖伸手握住提杆,递向辛九:“注入真气,便可照亮,不用了,收回真气便可熄灭。” “灯顶这个旋钮,是控制明暗的,向左旋是变暗,向右旋是变亮。” 辛九接过来仔细观瞧,这提灯外面是八角筒形,里面是根细圆柱,与灯顶的旋钮相连,整个提灯,包括提杆,都是晶莹剔透。 “师伯,要注入多少真气,才能点上七八个时辰?”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是你可以每次都将它注满。” “如何知道注满了?” “注不进去了,就是注满了,你注气的时候会感觉到的。” “那注满能点多久?” “调到最亮,能点十二个时辰,但是你可以随时向里面补气。” “如何注气?” 胡湖用鄙夷的眼神看他:“注气嘛,这还用问?握着提杆也行,手按在灯上也行,这还要问。” “那……这个提灯,是如何利用真气照亮的呢?” “简单,中间那个圆柱是空心的,真气便是注入其中,好比灯油。” “圆柱底下有一个半开口,左旋开口变小,右旋开口变大。” “灯壁内侧有爆燃咒,真气流入圆柱与灯壁之间,便像灯油被点燃一样。” 辛九恍然,果然高明。 “师伯,何为爆燃咒?” 胡湖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他:“咒术跟锻金术无关,我只答应你,告诉你与锻金术有关的事。” 辛九笑:“怎会无关呢?若我自己想锻造一盏提灯,那没有爆燃咒,如何点亮呢?” “你少跟我胡搅蛮缠,能不能做出提灯是一回事,能不能点亮是另外一回事。” “师伯,你这话就不通情理了?做出提灯却无法点亮,那跟没做出来,有什么差别?” 胡湖嗤了一声:“小子,我教你的已然够多了,你别揪着我一个人往死里坑,想学咒术,去找你师尊。” 辛九皱眉:“师伯何出此言?我虽是记名弟子,但也算是玄真门的人?你教我些本事,如何便是坑你了?” “少废话,去九幽洞。” 两人去了九幽洞,进入洞口时,辛九向提灯内注气,提灯立刻亮了起来,且随着注气,越来越亮。 当感觉注满时,已然照亮了方圆一丈有余。 “师伯,你这提灯做得真好。” 胡湖清咳了一声,颇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灯嘛,都是这样做,实则是因为材料好。” “那要是用内六层的矿来做,是不是能照亮更大的范围?” 胡湖伸手猛扇他的脑袋:“竖子无德!暴殄天物!神马东西!” 辛九也不躲,笑嘻嘻的由着他扇,长辈嘛,而且还教了他这么多东西,反正也不疼。 到了镇魂塔旁边,胡湖转着圈仔细观瞧。 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聚阴气,我看看。” 辛九将提杆别进腰带里。 胡湖一脸鄙夷地说他:“放地上,又没人抢你的。” 辛九笑:“稀罕嘛。” 胡湖翻了个白眼:“赶紧的。” 辛九双手掐诀,聚来阴气,镇魂塔骤然变亮。 “停。” 辛九断念,松开法诀,阴气散去。 “这个塔,还是我做的那个塔,但是塔里的符咒,肯定被人做了手脚。” “是改为炼魂了吗?” 胡湖猛然扭过头来瞪着他。 “我猜的,吸收阴气,应该是为了炼魂,否则吸收阴气做甚?” 胡湖点头:“说得对,阴气就是用来炼魂的,能改我的符咒,法力必然在我之上,也便是说,除了中三门的三位掌门之外,便只有上三门真人以上的仙族。” 第152章 毁塔灭魂,修为不足 辛九说道:“我觉得是惊华门做的。” 胡湖正色道:“无凭无据,休要信口雌黄,况且你是妖身,说这种话,有蓄意挑拨之嫌。” 辛九不再说话。 胡湖说道:“此事需回禀掌门,走。” 回到玄真门,等到掌灯时分,玄真大殿散了课,胡湖带着辛九去找他师父,排行第三的弟子,别筱竹。 听了胡湖的讲述,别筱竹看着辛九:“辛九,你虽为记名弟子,却尽得本门绝学,若他日妖族持你所炼法器,与仙族对阵,你难辞其咎。” 辛九低着头:“弟子谨记师叔祖教诲。” 别筱竹站了起来,莲步轻移:“你二人随我去见掌门师尊。” 一路走,辛九盯着别筱竹的背影,她容貌芳华,身形窈窕,不知多少年岁,感觉还是个小姑娘,只是说话显得老气横秋。 别筱竹突然说道:“辛九,你太放肆了。” 辛九一愣,脱口问道:“我咋了?” 别筱竹停步,转回身来看着他:“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辛九想狡辩,但话到了嘴边,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叔祖长得像个小姑娘,我在猜,师叔祖有多少年岁。” 别筱竹又盯了他片刻,然后转回身继续走,说道:“我本来就是小姑娘。” 辛九一愣,看胡湖。 胡湖轻声说道:“师尊三百岁出头,仙族寿元三千,按人族寿元换算,师尊不到十岁。” “哦~” 辛九恍然,还真是小姑娘。 “师伯,那要这样说,五万年的妖,用人族寿元换算,是多少年岁?” 胡湖摇头:“不知道。” 辛九看他,胡湖正色道:“真不知道。” 别筱竹说道:“十五六岁。妖的寿元无尽,但如果能活到二十万年,会有神罚,没有妖能躲过神罚,所以二十万年,是妖的极限。” “多谢师叔祖指教。” 来到静室,将前因后果一说,玄青真君淡然说道:“去将镇魂塔取回,劈开来看。” 别筱竹应道:“弟子即刻便去。” 出了静室,对二人说道:“没你们的事了。” 说罢御剑而起,瞬间远去。 胡湖说道:“走,回锻金房,给你铸剑。” 别筱竹到九幽洞取了镇魂塔,回到静室,当着玄青真君的面,将塔劈开。 “师尊,里面是炼魂咒。” 玄青真君沉了脸,仙族九门,下三门无此本事,中三门无需炼魂,唯一需要炼魂的,只有惊华门。 “将那魂魄灭了。” 别筱竹伸手将魂魄握在手中,稍一用力,手中腾起一股轻烟,缓缓消散。 “师尊,用我玄真门的镇魂塔,行炼魂之事,此等行径,实为不耻。” 玄青真君却是微微一笑,调侃道:“或许是顺便,省了做塔的材料。” 别筱竹低下头,不再说话。 “将这塔拿去给胡湖,随便他做什么。” “是,弟子告退。” 到了锻金房,看到两人正在铸剑,居然用得是内六层的矿石。 别筱竹极为震惊,内六层可是欲,她自两百岁以来,每十年都会去尝试一次,但始终无法破解幻境。 辛九居然能采来内六层的矿石,他现下的修为到底有多少?内五层的翼虎也不是好对付的。 两人也没有想到她会来,正在铸剑,也不能半途而废,且胡湖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别筱竹在两人旁边坐下,双手掐诀,聚来蓬勃的灵气。 “胡湖,以你的修为,根本铸不成此剑,莫可贪心,当量力而为。” 有了别筱竹的加入,胡湖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多谢师尊。” “锻金师最多只能锻造比自己高一级的材料,以你的修为,最高只能铸造内五层的矿。” “是,弟子记下了。” 别筱竹看辛九:“这确是你采来的?” “是。”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我娘子。” “如何破解?” “转换心境。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心境一换,魔障不攻自破。” 别筱竹沉默,情关好过,争心难解。 她在幻境中所遇,是与大师兄比剑,无论如何也胜不了大师兄。 不知这转换心境的法子,能否管用。 随着宝剑成形,别筱竹问道:“你将此剑铸成墨蛟形状,是心向往之,还是睹物思人?” 辛九微笑:“自然是睹物思人,权柄尊位于我,不过草芥而已。” 别筱竹再次沉默,果然,他心中只有情,没有争。 剑铸成,别筱竹起身对胡湖说:“塔你留着,掌门师尊有话,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胡湖起身,晃了一下才站稳,垂手应道:“是。” 别筱竹微一皱眉:“少饮酒,多修炼,歇息。” 胡湖起手:“谨遵师尊教诲,恭送师尊。” 别筱竹走了,胡湖看着辛九:“给我取酒去。” 辛九皱眉:“师叔祖刚说让你少饮酒。” “是少饮,非不饮,取酒去。” 辛九失笑,摇了摇头:“好,师伯稍待,我去去便回。” 回朱府取了两坛酒,带上朱煜前往玄真门。 到了断龙口,转往龙首方向,朱煜惊诧道:“你要带我一同上五真峰?” “怕什么,你是我娘子嘛,就是去送个酒而已。” 朱煜挣开他的怀抱,跳了下去:“你自去,我不愿在仙族人面前露相,我在这里等你。” “好,那你等我啊,我片刻便回。” 辛九御剑而去,朱煜站在龙首处,背着手望着他的背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突然体会了当年少主的心情。 那些年,少主也是经常站在这里,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这一晃,已过了千年。 “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在此逗留!” 一人随声而至,身穿惊华门道袍,圆脸瘦高,面皮发黄。 朱煜冷了脸:“这里又不是你惊华门的地方,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 “放肆!” 那道人手一招,脚下的剑便到了手中,一剑刺向朱煜胸前。 朱煜闪身避过,一掌击向他背心,却不料他一个旋身,剑刃擦着朱煜的指尖划过。 朱煜一惊倒退,心知不妙,此人绝非寻常弟子,恐怕是惊华门当下第二代门人。 第153章 轻易斩断,又见沉石 道人也是心头一紧,方才那一剑,力足势诡,居然被她躲过了,看来她的妖力不可小觑。 两人又战数合,朱煜已感吃力,只能燃起火焰。 道人咬破左手中指,在剑身上一划,剑身也是陡然起火,成了一柄燃烧的火剑。 朱煜皱眉,自己是阴火,而他是阳火,只怕讨不得便宜。 道人垫步拧腰,刺向朱煜。 一道寒光疾来,道人忙闪身避让,奔雷剑掼入地面,直没至柄。 辛九扑将而下,挡在了朱煜身前,手一招,奔雷剑回到了手中。 道人上下打量辛九:“你是何人?” 辛九反问:“你又是何人?” 道人冷哼一声:“惊华门,悟华真君座下三弟子,赤绝真人。” 辛九皱眉,位份还不低。 赤绝真人实则已然猜出他是谁了。 从仙山而来,没有穿道袍,身上的气息亦仙亦妖。 当今之世,唯有一人如此,便是辛九。 但赤绝真人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一个人转妖的异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享有如此名声。 所以也不再问,用剑指着辛九:“你两个妖孽,今日我便除了你们!” 辛九嗤笑,这是知道他是谁了,故意不说破,就是要打。 那就打。 眼见他一剑刺来,提剑格挡,随即手腕外旋,绞势。 赤绝真人只觉手中剑不听使唤,被他连绞三圈,已然握不住。 辛九手腕一抖,将他的剑挑飞,继而踏上一步,左掌击出,真气汹涌。 赤绝真人大惊,万想不到他一个妖身,竟会有如此强横的真气。 不敢硬接,只能急退。 辛九也不追击,退回一步,待被挑飞的剑落下来,手臂一挥。 嚓的一声轻响,赤绝真人的佩剑被斩为两截。 赤绝真人瞠目结舌,那可是用玄金山内四层矿石锻造的剑,竟然轻易被他斩断。 他用得是什么剑? 用外形上来看,跟当年仙尊的墨蛟一模一样,但墨蛟是黑色的,不是亮银色的。 况且,墨蛟是要认主的,怎么可能认他一只妖为主。 还有,他的剑是什么材质? 还有,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太多的疑问,一时间令赤绝真人脑袋发懵。 朱煜拉了一下辛九的衣袖:“走。” 上三门同气连枝,现下绝不是与惊华门对立的时机。 辛九还不够强大,他们这个小群体,也不够强大。 辛九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祭起奔雷剑,抱着朱煜跳上去,瞬间远去。 “哎?你给我回来!” 赤绝真人咆哮,斩断了剑就跑了?这笔账要怎么算? 到了九幽洞,点亮长明灯。 朱煜将图谱展开,详细给他讲解雌雄双锏的结构和重量分配。 完全搞懂之后,辛九花了十个时辰,铸成了雌雄双锏。 朱煜将双锏握在手中,调运妖力,双锏腾起火焰,将方圆三丈以内,照得亮如白昼。 “有了这对锏,我的修为至少提升一万年,再若遇上赤绝,非打得他跪地求饶不可!” 看着她气哼哼的样子,辛九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又用了三天时间,给青樾锻造了缠丝鞭,给白钤锻造了虎爪钩,这两人采得都是内五层的矿。 至于在内六层,她二人看到了什么,却谁也不同辛九讲,反正是没有通过,两人都是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内五层洞穴。 四侍女的兵刃造完,朱玉晨还是没有动静,辛九也不去问她。 她那把扇子,只怕牵着一个情字,随她,心结虽是病,却是自古医家难解之症。 带着南歌前往赤峰山。 “相公,你要给我锻造什么兵刃呀?” “我想给你铸造一柄剑,然后教你清灵剑法。” “那不是上清门的武功吗?万一将来露了相,会不会连累慧清啊?” “不会,又不是她教你的,不会连累她的。况且慧清教我清灵剑法,是因为秦师姐教了她御风剑法,这是交换。” “相公,你何不教我御风剑法?慧清怕是再难下山来助你了。” 辛九微笑:“我教你剑法,是为了让你在危急之时自保,无论慧清能否助我,我都不用你来助我,你逃了,我才好放开手脚。” 南歌有些委屈,倒不是别的,只因自己修为太浅,非但不能助他,还是他的累赘。 进了九幽洞,下到一半,南歌便开始瑟瑟发抖。 “相公,好冷啊……我心里害怕。” 辛九皱眉,这才下了一半,她便受不了阴气侵扰,那如果用洞中的阴气锻造兵刃,她能驾驭吗? 犹豫了片刻,返向洞口。 “相公,不给我锻造兵刃了吗?” “这里阴气太重,怕你无法驾驭,去外面山阴穴锻造。” 南歌在心中喟叹,终究是自己没用。 到了山阴穴,刚坐下,便听到打斗呼喝声。 而且声音离得并不远。 辛九站了起来,附近有人打斗,他是无法专心锻造的,万一打着打着,跑了过来,必然会打断锻造进程。 拉着南歌,寻着声音去查看,翻过一道山梁,看到两男一女,围着一只巨妖在打。 两男一女都穿着惊华门服饰,而那只巨妖,正是沉石。 辛九看了片刻,发现沉石并不反击,只是一味地想逃走。 然而那三人身法极快,且以三个方位包围沉石,是以他始终无法逃脱。 那女子边打边问:“这妖的皮真是坚硬,你们说用来做什么好?” 一男子说道:“用来做百宝囊的内层,再合适不过。” 另一男子说道:“先别想着做什么,先想办法杀了它再说。” 女子说:“这妖的修为不高,只要耗到它力竭便可。” “师妹说得对,咱们只需围住它,莫让它逃了便是。” “它不还手,便是想留存妖力,用以逃遁,须逼迫他使用妖力才行。” 这名男子说完,掏出一张符咒,闪身到了沉石背后,拍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沉石惨叫,大腿上开始冒烟,连忙伸手去撕。 可三人剑剑指向他的眼睛,令他只能用手遮挡,无暇去撕大腿上的符咒。 而那符咒已然变得通红,沉石吼叫连连,几次冲撞想要逃跑,还是被逼退了回来。 第154章 叩拜尊主,相随回京 看到此番情景,南歌心中不忍,却又不敢开口让辛九去救沉石,只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自不知辛九与沉石相识,只是同为妖族,见他被仙族围攻,且不还手,自然生出恻隐之心。 但毕竟围攻沉石的人是惊华门弟子,上三门同气连枝,即便辛九是妖,也不好插手。 却听辛九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切不可过去。” 南歌一怔,辛九已然冲了过去。 一掌击在一名男子胸前,男子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 另两人同时一愣。 沉石也愣住。 辛九弹出一道指风,将他大腿上的符咒击落。 沉石双手捂着腿,跪在了地上。 再见辛九,沉石眼中见泪,万想不到,大王来救他了。 另两人同时扑向辛九。 那女子娇叱道:“大胆妖孽,敢伤我师兄!” 辛九侧身闪避,顺势将女子搂在怀中,右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女子刚要说话,辛九手上一带,颈血喷出,女子大睁着眼睛,被辛九推了出去。 “师妹!” 另一男子发狂般扑向辛九。 辛九错身踏上一步,一拳击在他胸口。 男子倒飞出去,摔在远处,口鼻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南歌惊得目瞪口呆,他怎如此痛下杀手,难道是又发狂了吗? 辛九顺次走到两名男子身边,拾上他二人的佩剑,分别刺入他二人的心口,以此来确保他们死透。 沉石向辛九叩头:“多谢大王搭救。” “你为何不还手?” “前次大王有令,不准小的做恶事,小的想着逃了便是,只是小的修为不足,没有逃掉。” 辛九点了点头,倒是个老实头。 “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无碍的,小的皮厚,不敢劳烦大王。” “起来,别跪着了。” “小的还是跪着,方便跟大王说话。” 辛九失笑,也是,跪着比蹲着舒服,不然他长那么高,自己要仰着头跟他说话。 向南歌招了招手,南歌疾步而来。 “他受伤了,给他两颗鲜桃疗伤。” 南歌化出两颗鲜桃,递给沉石。 沉石双手做捧状,南歌微笑着将鲜桃放在他掌心里。 看他一口一个吃完,南歌又化出两颗给他。 沉石用力点头,眼睛却看着辛九。 辛九知道他拘谨,不知如何称呼南歌。 “她叫南歌,是桃妖,是我的……女人。” 辛九从来没有把南歌当做侍女,感情上也不是朋友或妹妹,所以,女人这个词,最合适。 南歌心花怒放,眉目含情地看着他,万没想到,他会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 沉石连忙向南歌叩头:“多谢王妃赏赐。” 南歌很是难为情,躲到辛九身后:“区区一点精气,值不得什么,你不必如此。” “沉石,因何起了争斗?” “回大王,我出来觅食,碰见他们,我想走,他们围着我,不让我走,要拿我的皮和妖丹。” “那日朱少主只说不准你做恶,可没说你不能还手。” “回大王的话,实则小的也确实不是他三人的对手。” 辛九叹了口气,这赤峰山虽然极适合修炼,但以沉石的妖力,待在此处实为凶险。 “沉石,京都西南有一座钟岭山,虽不及赤峰山灵气鼎盛,却也是个不错的去处,至少上三门的人不会去那里猎妖,且离得近了,我偶尔也能助你修炼。” 沉石愕然看着辛九,激动得声音发颤:“大王可是愿意做我的尊主?” 辛九一脸茫然,什么尊主? 南歌说道:“相公,你救了他的命,又说要助他修炼,他想做你的属下。” “哦。”辛九点头,就像四侍女跟朱玉晨那种关系。 见他点头,沉石急火火地叩了三个头:“尊主在上,属下沉石,此生愿追随尊主左右,至死方休,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辛九一愣,要发这么重的誓吗? 那煜儿岂不是也向朱玉晨发过这般毒誓? 难怪什么事都要朱玉晨准许才行。 南歌附耳说道:“当日你救了我,我本也该像他这样效忠于你,只是……我喜欢你,不想做你的属下,只想做你的女人。” 辛九微笑,这个,他知道。 “沉石,我在那边的山阴穴铸剑,需几个时辰,你先去觅食,然后收拾家当,到那里寻我,随我回京都。” “是,属下遵命。” 从他的语气里,辛九能感觉得出来,他自称‘小的’时,唯唯诺诺,低三下四。 而自称‘属下’时,却坚毅果敢,意气风发。 看来对于妖来说,跟着一个厉害的尊主,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回到山阴穴,给南歌铸剑。 辛九刻意将剑身铸得极薄,因为清灵剑法的宗旨,就是轻灵飘逸四个字。 对于一套完全走偏锋的剑法来说,轻盈锋利才最有利。 看着薄如蝉翼的剑身,几乎是透亮的,不免担忧:“相公,剑身如此轻薄,不会断吗?” “你别去与人硬拼,只往肉上划,便不会断。” 南歌眯眼笑。 剑铸到一半,沉石来了,背着个大包裹。 将包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跪在不远处。 辛九说他:“你坐着便好,不须见我便跪。” “是。” 沉石答应,改为盘坐。 铸好了剑,要做剑鞘,南歌说道:“相公,不必做剑鞘了。” “那你如何收着?” 南歌微笑,拿过剑,贴到腿上,剑便隐入了腿中。 辛九满脸诧异,虽说她是桃树,可毕竟剑跟腿一般长,将剑放入腿中,那腿还能打弯吗? “你这样,还能走路吗?” “相公,我是千年桃树,高大得很,便如你那百宝囊相仿。” 辛九恍然点头,祭出奔雷剑,抱着她跳上去。 “沉石,将包裹给我,瞧瞧你的脚力。” “不敢烦劳尊主,属下背着便好,没多少分量。” “好,跟紧了,若是气力不济,随时唤我。” “是。” 辛九御剑而行,沉石在后面奔跑跳跃。 初时辛九有意等他,后来逐渐加快速度,他却依然能跟得上。 南歌感叹:“相公,沉石之速,不亚于紫璇。” 辛九点头,如此便好。 第155章 天生攻防,离家出走 为了避人耳目,辛九远离官道。 虽然路不好走,可沉石主要是跳跃,奔跑倒是辅助,所以并不影响速度。 离京都还有三十余里,辛九停住。 “沉石,你在此处等我,避着人,我最多半个时辰便回来。” “是。” 回到朱府,放下南歌,连剑都不下,就要走。 紫璇叫嚷:“小郎中!你去何处?也该轮到我了?” “还不到你。” 说完御剑而去。 紫璇跳脚:“你就是记恨我当初打过你!小气鬼!臭小子!色郎中!” 回到沉石处,折了一根粗树枝,小头自己攥着,大头递给他。 “抓紧,我带你去玄金山,你太壮了,站不到剑上来。” “是。” 沉石攥紧树枝,被他拽着飞了起来。 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尊主有命,誓死相从。 到了玄金山,辛九让他采矿。 沉石眼中见泪:“尊主,你这是要为属下锻造兵刃?” “对呀,还要造一身铠甲,你总这样光着,实是有碍观瞻。” “尊主……”沉石跪地嚎啕。 “哭什么,这么大个子,也不嫌丢人,等我死了你再哭。” 沉石连忙抬手,胡乱抹了两把:“尊主千秋鼎盛,万万年!” “专心采矿,莫要受那些浮灵搅扰。” “是。” 沉石坐到矿石前,闭上了眼睛,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将矿采了下来。 辛九点头,他所料不错,沉石能只因朱玉晨一句话,就忍着挨打不还手,心性还是比较沉稳的。 一层、二层、三层,皆是顺利通过。 辛九很是欣慰,别看他修为不高,速、灵、力都还不错。 内四层玄龟,沉石双手握拳,连续捶打了二十多下,总算将玄龟给打散了。 “好!” 辛九由衷地夸赞,虽然打了二十多下,但毕竟是通过了,以他现下的妖力,实属难得,假以时日,必将威震天下。 至内五层,辛九叮嘱:“不必逞强,玄垚两万年妖力,也不过就是采到内四层的矿,你已令我刮目相看了。” “是,尊主放心,属下自会量力而行。” 翼虎人立而起,沉石闪身冲近,一巴掌将翼虎扇倒。 两翅刺来,被沉石双手攥住,然后抡了起来,摔在墙壁上,再拽回地上。 一通猛踩,继而双手握拳,猛砸翼虎脑袋,直到翼虎消散。 辛九愕然,这般天生的攻防之力,竟能无视修为,看来即便是自己,若是与他硬拼,也无十分胜算。 “你去内六层,我在这里等你,内六层是幻境,不管你看到什么,相办法破解便是。” “是。” 沉石走进了甬道,不足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两眼无神,状如呆傻,走进内五层洞穴,猛然醒转过来,怔怔地看着辛九。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沉石晃了晃脑袋,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属下看到了尊主,尊主命属下离开,属下不敢违令,便回来了。” 辛九喟叹,若是如此,只怕穷尽此生,他也无法破解幻境了。 也罢,有内五层的矿,也算极好了。 采完了矿,辛九问他:“你可曾习过什么兵器?” “回尊主的话,未通人性时,胡乱舞过棍子。” 辛九点头,猓,巨猿,就是猴嘛。 等到天黑,将沉石带回朱府。 听闻沉石采了内五层的矿,玄垚一时有些气馁。 “我两万年的妖力,竟然不如他一个四千年的小妖。” 朱玉晨摇头:“玄金山的试炼,并非以妖力做为唯一标准,沉石天生攻防出众,这是天赋,不可比较。” 辛九问:“你们谁能教他一套棍法?” 玄垚说道:“我教,数我学得杂,棍法无非就是戳、点、抡、扫、劈、砸,容易。” 辛九皱眉,听她说就觉得不靠谱。 朱煜说道:“还是我教,我用双锏,与棍法有相通之处。” 朱玉晨点头:“应该让煜儿教,而且……辛九,你为他铸棍时,铸成水火棍,一头为阳,一头为阴。” 辛九眨了眨眼睛:“此话何意?” “就是阴阳相合,混沌无极。” “我是问,要如何才能铸成一头阳,一头阴?” “去你师门问,我哪里会知道?” 辛九腹诽,不知道你说?你咋不说一头蒸馒头,一头包饺子。 到墙边装酒,才发现酒没了。 “东家,你全喝光了?” “你也不算算,都多少日子没往回拿酒了。” 辛九皱眉,拿酒也不是给你喝的,真是嘴馋。 朱玉晨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样。 “你去多要几坛,我还要喝。” “你自己为何不去要?” “我就不去,我就要喝,你去给我要,要两坛。” 辛九也是无奈,她就这样,不想说的事,就耍无赖。 想起应承过杏白,要给他带妖丹的。 “沉石,赤峰山中,可有恶妖行凶?” “回尊主,属下不知何等行径为恶妖,若说杀过仙族的,倒不在少数。” 辛九摇头,杀仙族不能算,仙族猎妖,妖反击杀人,这是天理昭彰,无分对错。 “可有妖欺侮过你?” 沉石想了想:“倒也没觉得有妖欺侮过属下,属下天生力大,又生得壮实,没有妖与属下为难。” 朱玉晨问他:“你要干嘛呀?” “我答应了杏白,再去见她时,要助她化一颗妖丹。” 朱玉晨皱眉:“化妖丹?她是杏树。” “我知道,我教了她玄真门的吐纳之法。” 朱玉晨眨了眨眼睛,为了拿到酒,他倒是真下血本呀。 拿出檀木盒,取出一颗五千年妖丹。 “先拿去用,记得尽快补给我。” “好。” 接过妖丹,对沉石说:“你便在此处等我,她们都是我的近人。” “属下遵命。” 四侍女笑,朱玉晨瞪眼。 真是不外道,还都是你的近人,主仆一道收了? 朱玉晨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辛九回自己院中,得带着南歌,给杏白化妖丹时,需要南歌帮着照看生意。 一进院,南歌便迎上来。 “相公,紫璇闹气,说你对他不好,她走了。” 辛九皱眉,真是不懂事。 “不管她,闲逛够了,自己就回来了,跟我去杏白酒坊。” 第156章 脑子有病,我要决斗 南歌劝道:“相公,去找找,她就是一时闹性子,你越不管她,她越是心里难过,她还小,不懂事,你教她懂事嘛。” 辛九叹了口气,先回房看了一眼,银子少了十两,准是又跑到西市吃小吃,看杂耍去了。 紫璇先去了票号,整锭的银子是花不出去的,小商小贩找不开。 票号的伙计笑脸相迎:“姑娘来了,今日换多少?” 紫璇将银子递过去:“一吊钱。” “好嘞,姑娘稍候。” 伙计手脚麻利,拿了一吊钱,称了九两散碎银子,一并交给紫璇。 装好银钱,直奔西市。 东、西二市商家聚集,但西市小吃居多,所以紫璇偏爱西市。 左手攥着树枝烤鱼,右手抓着糖糕,边走边吃,边吃边看。 蹬缸的、舞刀的、钻火圈的、唱小曲的、耍猴的、卖大力丸的。 凡经过的杂耍摊子,都会扔下几个铜钱。 身后有一名少年,一直跟着紫璇。 她也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对方妖气微弱,她也不在意。 辛九教了她打穴之后,朱煜曾验看过,说她虽然修为不足千年,但足可对阵三千年以下的妖。 吃完了烤鱼和糖糕,又买了一只卤鸡,用大荷叶包着。 跟着他的少年走了上来,没头没脑地说她:“你怎么吃这么多?” 紫璇一时愣住,眨了眨眼睛才嗔道:“你有毛病啊?你管我吃多少,又没花你的钱?去北一坊朱氏药铺瞧瞧病。” 说完一口将手里的鸡腿撸干净,将骨头摔在他脚前。 少年看着她,微皱眉头,清秀稚嫩的脸上,挂着一丝愠色。 “你这样胡吃海塞,不仅有损修炼,将来生出的孩子也不灵光。” “咳……咳咳……” 紫璇呛得说不出话来,又舍不得把嘴里的肉吐掉。 “你看,呛着了,快将嘴里的东西吐掉。” 紫璇狠嚼了几口,用力将肉咽下,嚷道:“滚!咳咳咳……” “我是为你好。” 紫璇瞪眼:“你谁呀?” 少年拱手,微躬身:“在下罗飞雨,也是乘。” 紫璇一愣,几百年了,她都没见过同类,这一年多的时间,先是陆云飞,这又来了个罗飞雨。 什么情况?乘家族什么时候高产了? “你说是就是啊?” “你若不信,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现出真身给你瞧。” 紫璇翻了个白眼:“不稀罕瞧,我管你是什么,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撕下另一条鸡腿,咬了一口,转身便走。 罗飞雨却跟着她:“我找同类已逾百年,这是我第十次来京都,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了你,咱们结合,多生几个孩子。” 紫璇一脚将他踹倒:“你还真是脑子有病啊!” 周围的人围着看热闹,不知是小两口吵架,还是当街调戏民女。 罗飞雨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土,再次向紫璇拱手,躬身施礼:“为了我们的家族能够延续下去,请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紫璇懒得理他,化做一道流光,返向朱府。 可罗飞雨紧跟其后,半步不落。 这倒是能证明,他的确也是乘。 迎面看见辛九,一脸不悦地往这边走,紫璇一猛子扎到他怀里,仰着脸告状:“相公,有人欺负我。” 罗飞雨没想到他扎到男人怀里,险些撞上,急错身避开,冲出去十几丈才停下,又返了回来。 “就是他!” 辛九侧目打量罗飞雨。 罗飞雨也上下打量辛九,先开口问道:“你也是乘吗?” 这句问话,解释了辛九的疑问,能追上紫璇的,果然是乘。 “我不是乘。” 罗飞雨瞬间翻脸:“那你为何要娶她?你可知我们乘已然极为稀少,尤其是雌性乘,简直是凤毛麟角,你立刻休了她,让她跟我走!” 原本辛九想把紫璇推开,但听他这样说,直接将紫璇搂了个满怀,还伸出手给她擦去嘴边的油渍。 宠溺地说道:“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紫璇扁嘴,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只是故意做作,可心里还是分外委屈。 辛九轻叹:“我不是不管你,是你的妖力最弱,耗时必然最长,所以才将你留到最后。” “嗯。” “好了,别闹性子了,我还有事要办,回家。” “嗯。” 紫璇也没了逛街的心情,尤其罗飞雨还死盯着她。 罗飞雨气得七窍生烟:“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辛九根本不理他,拉着紫璇的手,转身往回走。 罗飞雨一闪身挡住二人,怒视着辛九:“我要跟你决斗!” 辛九叹了口气,可惜他是乘,不然直接取了他的妖丹,也省得麻烦。 “小子,你已然化形,便该学着做人,你们乘哪怕是灭绝了,只要她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她。”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废话,动手!” 话音未落,已然疾光闪电般出手,却被辛九一伸手就掐住了脖子,并且提了起来。 罗飞雨瞬间两眼翻白,四肢垂下,脸憋得通红。 紫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才不在乎什么同类。 就像当初她娘死了,没人在乎她一样。 辛九将他掷了出去。 罗飞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剧烈地咳嗽。 辛九也不说话,拉着紫璇从他身边走过,连眼角都没有扫他。 罗飞雨彻底缓过来时,已然不见了二人的踪影,但他记得紫璇说过的话。 北一坊,朱氏药铺。 回到家,又安抚了几句,辛九带着南歌走了。 紫璇坐在花坛上吃着卤鸡,心里盘算着吃完了去哪里逛,反正近期是不能去西市了,免得再碰上罗飞雨。 从墙外跳进来了一个人。 罗飞雨。 “姑娘,果然是你。” 紫璇瞪大了眼睛,她早已学会了隐藏妖气,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姑娘,跟我走,为了乘的延续,这是你我身为乘的职责。”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你说北一坊朱氏药铺,我便寻来了,闻到了卤鸡和你身上的味道。” “滚你娘了个腿的!煜姐姐!有人闯府!” 人影一闪,朱煜到了近前,面沉似水。 罗飞雨眼神诧异,看着朱煜:“好快的身法,你也是乘吗?” 第157章 胡搅蛮缠,倒也不难 朱煜微一皱眉,他是乘?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朱府,活得不耐烦了吗?” 罗飞雨正色道:“我是来找这位姑娘的。” 转而又看着紫璇:“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朱煜一闪身到了他面前,抬手一巴掌,将他打得转了个圈,摔倒在地上。 罗飞雨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朱煜,他明明躲闪了,为何没有躲开? 以他身为乘的速度,居然没能躲开! 朱煜厉声斥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便来,即便你来寻人,也当走正门,让门子通传,怎敢越墙而入。” 罗飞雨爬起来,争辩道:“你们都是妖,讲什么人族的规矩?” 朱煜又是一巴掌,再次将他扇倒。 “若是讲妖族的规矩,你擅闯洞府,此刻已然将你剥皮抽筋,灭魂散魄了。” 罗飞雨跳了起来:“这是人族的宅院,不是妖族洞府,你们活得不伦不类!” 朱煜踏上一步,又是一巴掌。 罗飞雨摔倒在地:“你怎么总能打到我?” “念你是乘,你族之众濒危,滚,再敢来,便取你性命。” 罗飞雨坐在地上,他不打算起来了,省得再被打倒。 指着紫璇:“我要带她走。” “走你娘了个腿呀!你脑子有毛病啊?我又不认识你,凭啥跟你走?你赶紧滚!” 罗飞雨又指朱煜:“她也说,我族濒危,你便忍心让族群灭绝吗?” “关我屁事呀!” 紫璇抓狂了,上去连踢带踹。 罗飞雨也不还手,也不躲闪,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任由她踢踹,一声不吭。 打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紫璇才停了手,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平白无故跑来恶心人!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长得那副德行,也配娶妻生子?臭不要脸!” 罗飞雨坐起来看着她:“我长得咋了?不说是玉树临风,也是一表人才?” 紫璇一脚踹在他脸上,将他踹得整个人翻了过去。 “滚!” 罗飞雨跳了起来,变了脸:“他有什么好?他自己说的,你的妖力最弱,所以把你放到最后,我不嫌你妖力弱,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 “我嫌你妖力弱!” “我再弱,也比你强?” “比比?” “赌个输赢?” “你输了怎么说?” “我若输了,立刻就走。” “好!” 紫璇一闪身冲了上去,罗飞雨急退。 “慢着!你要输了呢?” “给你一百两银子。” “那不行!你要是输了,得跟我走。” “我走你娘了个腿!” 紫璇再次冲前,一指点向他胸前鸠尾穴。 罗飞雨侧身避过,左掌击在她背上。 紫璇被打得险些摔倒,转回身诧异地看向朱煜。 “他也是乘,你在身法上不占便宜。” 紫璇嚷道:“不比了,你赶紧滚!” “你输了,你得跟我走。” 紫璇又要冲上去动手,被朱煜闪身拦住。 朱煜看着罗飞雨:“你跟她打没用,她已然投入朱少主麾下,你想要人,得胜过朱少主才行,况且,她也没有答应你,输了就要跟你走,顶多给你一百两银子。” “不行!我刚才说,她输了要跟我走,她并没有拒绝,直接便动手了,那就是默认了赌注!” 朱煜动了怒,真是给脸不要脸! 亮出雌雄双锏,燃起火焰,冷声说道:“你若再不走,那便不用走了。” 至此,罗飞雨终于害怕了,退了一步,眼神惶恐地看着朱煜。 “这位姑娘,我也是为了乘之血脉延续,你该能体谅才是。” “有本事你自己生,别来搅扰旁人。” 紫璇附和道:“就是啊!有本事你自己生去,爱生多少生多少!” 罗飞雨咬了咬牙,转身越墙而去。 紫璇犹自气得发狠:“就该杀了他!” “算了,乘本来就极为稀少,留着他。” “他若再来呢?” “应该不会,倘若再来,那便是他自己找死。” 辛九到了杏白酒坊,助杏白化了妖丹,拿了五坛酒。 临走时,杏白问他:“百宝囊何时给我?” “我刚学炼器,尚有许多不懂之处,尽量早些便是了。” 杏白纠结了片刻:“你告诉她,少喝点。” “你自己去跟她说。” 杏白瞪眼:“你还想不想再要酒了?” “你还想不想再提升妖力?” 杏白一时语塞,双手叉腰瞪着他,心里琢磨,现在到底是谁拿着谁? 辛九微笑:“姐姐保重,告辞了。” 回到家里,拿出两坛酒。 朱玉晨绕过案来,翻他的百宝囊。 “好啊,学会藏私了,明明有五坛,却只拿出两坛,你是何居心?” “我有用的,都让你喝了,你少喝点,你身上又不疼了。” “你咋知道我不疼了?” “我给你诊下脉。” “不用,我就是疼,怎样?” 辛九无奈:“给我留一坛呀。” “你装两小坛就够了,让你那个师伯少喝点才是正经,当心喝死了,就没人教你炼器了。” 辛九跟她扯不起,只能装了四小坛酒,又将自己的酒壶装满。 猛然起了一个念头,应该做个酒壶。 朱煜跟着他出来:“你把紫璇带去玄真门。” “怎么了?” “那个乘找了来,我怕他没完没了,我又不想杀他。” “躲着他并不是好办法,这种人脑子不会转弯,越是躲着他,他越觉得自己有理。” “那他若再来,我便取了他的妖丹,杀了他。” “倒也不必,你让他找我要休书。” 朱煜看着他,眼神不善。 辛九微笑:“当然只是个借口嘛。” “哼!”朱煜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书房了。 不过话虽这样说,辛九还是带着紫璇和南歌去了玄真门。 到锻金房问胡湖,如何才能锻造水火棍。 胡湖静思了小半个时辰才回答:“其实就是将阴劲和阳劲分开,一头是纯阴劲,一头是纯阳劲,倒也不难,只是如此锻造,有何用意?” 辛九脱口说道:“以阴破阳,以阳破阴,以纯劲为用,法力可倍增。” 胡湖恍然点头,笑呵呵地看着辛九:“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见识,着实了得。” 辛九哂笑:“我是郎中嘛,医理与道法武功有相通之处。” 第158章 同归于尽,你的前世 辛九把南歌和紫璇都留在了玄真门。 南歌已然习惯了在药园修炼。 而且知道他要给沉石锻造水火棍和铠甲,之后还要带紫璇去采矿。 反正回去也看不到他,还不如留在药园修炼。 紫璇同意留下,完全是怕罗飞雨再来找麻烦,虽然她不在乎,但也不想他因此丧命。 回去接沉石,听到自己院里有砰砰的声响。 寻着声音去查看,是玄垚在盖房子。 辛九愕然:“为何不请人来做?” “因为我是土属啊,少主说我盖比请人盖要快,而且还省钱。” 辛九失笑,这能省几个钱? 玄垚嗔道:“笑什么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辛九看了下房子的高度,心中恍然,这是专为沉石盖的。 “少主说,既然沉石做了你的属下,就留在你院中,方便指使他做事,也方便你助他修炼。” “还有啊,少主说,院墙也要加高,唉……都得我来做。” 一回头,辛九没了。 “哎?人呢?” 辛九不想听她念叨,到正院叫了沉石,拉着他去赤峰山。 到了山阴穴,先锻造水火棍,因为要将阴阳二劲完全分开,所以锻造得极为缓慢,整整用了十六个时辰才完成。 此棍长一丈二,一头发黑,一头发红,中间晶莹剔透。 沉石抱着水火棍,高兴得抓耳挠腮。 看他高兴,辛九也露出了微笑。 耳听风声异样,抬头看,五名身穿惊华门道袍的人,向他们飞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赤绝真人。 “你这两个妖孽!可是你二人杀了我惊华门弟子?” 沉石举着水火棍,瞪着五人。 看到沉石手中的法器,赤绝真人怒道:“辛九!你竟然给妖锻造法器!” 辛九轻声说道:“沉石,仙族属阳,用发黑的那头打他们,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赤绝真人持剑在手,厉声喝道:“布阵!” 辛九身法如电,从五人中间穿过,一名弟子软倒在地,颈间鲜血喷涌。 赤绝真人大惊失色! 一是没想到辛九竟然痛下杀手。 二是没想到他的身法竟如同鬼魅。 破风声起,沉石跃起十数丈,举着水火棍,向赤绝真人头顶砸落。 一丈二的棍子,手臂一般粗,带得风声呼啸,声威赫赫。 赤绝真人哪敢硬接,连忙闪身躲避。 砰的一声巨响,棍子砸在地上,地动山摇。 所有人都被震得双脚离地,也包括辛九在内。 棍子横着一扫,有一名不知死的弟子推出双掌去接棍子。 结果被打得飞出百余丈,穿在了树枝上。 顷刻间连折两名弟子,赤绝真人意识到,辛九这是要杀人灭口! “快走!回去报信!” 赤绝真人扑向辛九,另外两名弟子,分头御剑而起。 沉石狂吼一声,棍子脱手抡向一名弟子,而他自己却高高跃起,扑向另一名弟子。 棍子没能打中,但沉石抓住了一名弟子,一手抓头,一手抓脚,将人扯成了两断。 辛九被赤绝真人缠住,无法去追赶跑掉的弟子。 沉石掉头去追,被辛九唤住:“不用追了!” 沉石应声停步,扭身去捡了水火棍,返回来抡起棍子便砸向赤绝真人。 被两人夹攻,赤绝真人瞬间便落了下风。 眼见打不过,又跑不了,赤绝真人发了狠,举剑朝天,天雷引! 瞬发天雷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轻则损耗修为,重则元气大伤。 当初与魔狼对阵时,碧绝真人曾几次使用天雷引,都是默念口诀,缓缓施放。 然而赤绝真人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所以才瞬发天雷引。 闪电落下的同时,辛九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沉石也扫中了他的身体,将他打飞出去。 然而闪电还是击中了两人。 辛九只觉浑身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九哥,你看,那只蝴蝶好漂亮呀!”秋娘的声音。 “辛九,咱们走,离开中原,海阔天空。”朱煜的声音。 “相公,相公你在哪呀?我看不到你,我害怕。”南歌的声音。 “师哥,你想我了吗?”慧清的声音。 “小郎中?小郎中!我叫你呢!小郎中!”紫璇的声音。 “辛九……辛九……”朱玉晨的声音。 “兄弟,起来了,别睡了。”陆云飞的声音。 “尊主,尊主你醒醒。”沉石的声音。 “辛九,你说要来核验我修炼的成效,怎么还不来?”图兰的声音。 “辛九。”一个陌生的声音。 眼前陡然亮了,满目亮白,一个身穿上清门道袍的人,站在远处。 “辛九。” 是那个人在叫自己。 辛九向他走去,但很快发现,与那人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 停下脚步,问道:“你是谁?” “我便是你。”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怎会是我?” “我是你的前世。” 辛九心中茫然,前世?自己已经死了吗? “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不答。 “你叫我何事?” 那人依旧不答。 “你如何称呼?” 那人叹了口气,满是忧愁哀伤:“已成过往,不问也罢。” 辛九心中困惑:“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传你一套功法。” “传我功法?” “是,你要死了,你不能死,我将锻魂诀传授于你,且看你的造化。” 朱府,碧绝真人找上门来。 “朱少主,辛九在赤峰山,杀了我师弟,还有我门中六名弟子,请你将他交出来。” 朱玉晨嗤笑:“真人莫不是说笑呢?一者,有何证据指证是辛九杀人?二者,辛九并不在我府中,真人若是不信,我可陪着真人搜上一搜。” 碧绝真人皱眉:“我门中弟子亲眼所见,是我师弟缠住辛九,那名弟子才得以逃生,回门报信,待我们赶去时,只见我师弟等人的尸身,不见了辛九。” “那你让我交人便没道理了,所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们没能当场拿住辛九,仅凭你门中弟子所言,难以为证。” 碧绝真人微微眯眼,语气转冷:“朱少主这是要耍无赖了?” 朱煜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辈分,敢同我家少主这般讲话?你若不知我家少主身份,回去向悟华真君问清楚了再来!” 第159章 没有音讯,死生相托 碧绝真人皱紧了眉头。 他的确不知朱玉晨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来之前,师尊曾叮嘱过,只问辛九,不要得罪朱玉晨。 杀了门中弟子这么大的事,都不想得罪朱玉晨,可见她的身份绝非等闲。 “朱少主,既然你这样说,请将辛九唤出来,与我对质。” 朱煜再次斥道:“你刚才没听见吗?辛九不在府中,你自去寻他。” 碧绝真人拍案而起,怒视着朱煜:“你又是什么身份?一个侍女而已,在这里大呼小叫,欺我惊华门无人吗?” 朱煜眼中寒光一闪,朱玉晨说道:“煜儿,退下。” 朱煜低下头,退出了花厅,却没有走远,眼神冰冷地盯着碧绝真人。 碧绝真人又坐下,虽然他发了顿脾气,但也是外强中干。 不知为什么,与朱煜对视时,他莫名觉得心里发毛。 难道说,朱玉晨的一个侍女,妖力都不可估量吗? “真人,我这丫头虽然失了礼数,但她说的话却没错。辛九的确不在府中,真人若是不信,尽可以搜上一搜。” 碧绝真人沉吟片刻,搜府就不必了,既然刻意想藏,就算在府中,也是搜不出来的,毕竟不能掘地三尺。 起身,起手:“既如此,多有打扰,告辞了。” 碧绝真人走后,朱煜慌着问:“少主,辛九能去哪里?” 朱玉晨也是面现忧色,辛九不会一声不吭就躲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才会没有音讯。 看她的脸色,朱煜心中更慌。 实则以她对辛九的了解,也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还没回来。 只是,朱煜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少主,我去找他。” “你先别急,是要去找,但不是你一个人去找,我先去跟苍叔说一声。” 听闻辛九失踪了,陆云飞说道:“我去找,你们都不要去了,只怕惊华门还会派人来,你们留在家里应付。” 朱煜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他说得没错。 偌大一个赤峰山,多去一两个人根本毫无意义。 况且这次是杀了惊华门弟子,可不比当初杀了地玄门弟子那样,能够轻易解决。 另一边,悟华真君带着那名逃回来的弟子,找上了玄真门。 “玄青真君,辛九杀了我惊华门弟子,你怎么说?” “什么我怎么说?辛九只是记名弟子,又不在门派中修炼,我得先派人去找他问问清楚。” 悟华真君瞪眼:“你这是护短!” 玄青真君也沉了脸:“悟华真君,你找上我玄真门,无凭无据,便要我给你个说法,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悟华真君扭脸对弟子说道:“常伦,将那日情形细细说来。” “是,师祖。那日弟子随师尊前往赤峰山寻找吴师兄等人,遇到辛九和一只巨妖。” “师尊怀疑是他们杀了吴师兄等人,便与他们理论,不想那辛九和巨妖突然出手,杀了两位师兄。” “师尊见事不妙,便让我和陈师兄回门报信,那巨妖用棍子掷我,被我避开,可陈师兄却被他所杀。” “我回门报信后,随大师伯赶回赤峰山,就只见师尊的遗体,不见了辛九和那只巨妖。” 悟华真君看着玄青真君:“玄青真君,你还有何话说?” “我当然有话说。” 玄青真君看着常伦:“我来问你,你师尊只是怀疑辛九,便与他理论?” 常伦拿眼看悟华真君。 悟华真君说道:“辛九给那巨妖锻造法器。” “那又如何?辛九是妖,给妖锻造法器,有何不可?” 悟华真君瞪眼:“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锻造之法?” “那谁知道?要问他才是。” 底下的弟子都憋着笑,师尊耍无赖的本事,简直是登峰造极。 悟华勃然大怒:“玄青!你护短也要有个限度!” “悟华!凭你一面之词,就想将罪责安在我玄真门头上?先找到辛九再说!” “好!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辛九找出来!” 悟华真君拂袖而去,玄青真君吩咐道:“野尘,去告诉花菲嫣,让她看好药园那两个小妖女,在此事查清之前,不准她二人离开。” 五弟子区野尘起身:“是,弟子这就去药园。” “楚成,你多带些人,去赤峰山找找辛九。切记不可分散,以免遭人暗算。” 楚成应道:“是,弟子即刻去办。” 辛九醒了过来,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是在何处。 身上疼得犹如火烤,稍一动弹便痛入骨髓,只能先躺着,尝试调运内息来缓解疼痛。 耳中听到微弱的喘气声。 辛九猛然想起,他是被天雷引击中才失去了意识。 那怎么会在这里? 天雷引的范围很大,沉石也不可能避开,这个微弱的喘气声,难道是沉石? 是他拼死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强忍着疼痛,挣扎着坐起来,摸向腰间,百宝囊还在。 这就说明,确实是沉石将他带来此处。 拿出提灯,注入真气,照亮了四周,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 沉石就躺在旁边半丈左右,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手边还有一个大木碗,里面还有一碗底的水。 辛九心中感动,沉石不仅把他带到了这里,还打了水想唤醒他,然而却因为受伤过重而倒下了。 站不起来,只能爬着过去。 先诊了脉,脉若游丝,命悬一线。 辛九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他翻过来,然后取出药箱,拿出金针,扎不进去。 又换了玄石针,聚天元,渡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辛九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晕倒,否则沉石就没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九已然无法估算时间,所有的意识,全都用来强迫自己不要晕过去。 沉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尊主……你醒了……我……” “别说话……意守妖丹。” “尊主……快停下……不用管我……” “我命你……意守妖丹……不要……说话。” 沉石嘴唇发颤,眼泪从眼角滚落,却咬着牙不再出声。 辛九又坚持着给他渡了一会儿气,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他身上。 第160章 舍命相护,师门告状 陆云飞到了赤峰山,一个山洞一个山洞地搜寻。 辛九是带着沉石来锻造法器的,如果因打斗受了伤,必然是要躲进山洞。 搜寻了半个多时辰,听到天空中有人说话:“四人一队,搜寻山洞,辛九和那巨妖,一定是躲在某处山洞中。” 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找到他们,当即斩杀,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一群人齐声答应:“遵命!” 陆云飞微一皱眉,那个冰冷的声音他识得,是掌门悟华真君。 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找辛九,有悟华真君在,想把他们全都杀了,不是件容易的事。 径直往深处走,因为如果是辛九清醒,他拖着沉石走不太远,外围都已经搜过了,没有。 那就只能证明,是沉石抱着辛九跑的,必然是去了山脉深处。 陆云飞展开脚力,瞬间便将惊华门的人甩开。 楚成带着人来到赤峰山时,看到漫山遍野的惊华门弟子,至少得有一千人。 楚成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惊华门来了这么多人,他就算找到辛九,只怕也很难将他平安带离。 而且如果辛九看到他们,说不定会现身,那还不如让他好好藏着呢。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惊华门不会无端陷害辛九,而辛九又恰在此时没了音讯。 那便说明,就是辛九杀了惊华门弟子。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 看他的造化,毕竟他只是记名弟子,又是妖,总不能因为他,就跟惊华门开战? 相信掌门师祖也不会那样做的。 辛九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沉石的怀中。 沉石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他,见他睁开眼,连忙问道:“尊主,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热,你把我放地上。”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了些,问道:“这是何处?” “松荫山,在赤峰山北边。” 辛九闭上了眼睛,他很聪明,没有在赤峰山停留。 但同时也很蠢,为了救他,居然跑出这么远,很容易就会死在路上。 “沉石,这份情,我记下了。” “尊主说哪里话,算起来,尊主救了属下三回了,属下这条命,早便是尊主的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而且要变强,跟着我,收拾那些该收拾的人。” “是,不论尊主要做什么,属下必当唯尊主之命是从。” “我传你玄真门吐纳功法,你自行修炼,恢复内息。” 沉石两眼放光,跪地叩头:“多谢尊主!” 楚成回到玄真门,将赤峰山的情形禀告给玄青真君。 玄青真君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在手中起了一卦。 得卦豫,事顺遂,寻人自来。 玄青真君心里一松,辛九还活着,只要自己不寻死,便有惊无险。 陆云飞搜寻了四个时辰,眼见天色已晚,便离开了赤峰山。 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辛九不在赤峰山。 沉石毕竟是猓,头脑很聪明。 既然事发在赤峰山,仇家肯定要在附近搜寻,所以他应该是带着辛九去了别处。 这便无处去找了,天下之大,千山万洞。 就算沉石受了伤,走不太远,可方向不定,他一个人也无法搜寻。 还是先回朱府,再做商议。 惊华门也是一无所获,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悟华真君传令:“聚拢布阵,以防妖族夜袭,明日天明再搜。” 辛九用了三个时辰,行了一遍锻魂诀。 此功法颇为精妙,行功之时,感觉天地之气都在体内循环往复,使得经脉充盈,内息鼓荡。 且阴阳二气自然分开,阴气入妖力,阳气入法力。 相比较吐纳功而言,行一遍锻魂诀,强过百遍吐纳功。 只是那个自称是他前世的人告诫他,此功法绝不可传于旁人。 只因他是妖仙双修,若换了旁人修炼此功法,必会导致阴阳错乱,神魂错位。 身上的痛楚消失了,被天雷引烧焦的肌肤也恢复了。 辛九扭头看沉石,他还在修炼,身上的肌肤还有被闪电烧焦的纹路。 看来即使比铁还要硬的肌肤,也抵挡不了天雷引。 又等了半个时辰,沉石睁开了眼睛。 “你觉得如何?” “多谢尊主,此功法极为精妙,属下自当用心修炼。” 辛九浅浅一笑,只是仙族入门功法而已,对妖来说,便已然是精妙了。 果然是众生平等,仙族有先天之资,却只有三千年寿元,而妖族虽有二十万年寿元,却无传世功法。 “咱们回去。” “尊主,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万一被人看见,就是佐证。” “不要紧,我自有话说,不管谁问,你无须应答。” “是,属下遵命。” 先回了朱府。 一众人都围了上来。 朱煜抚着他的前胸,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没事?” 辛九微笑摇头:“没事。” 朱玉晨问:“你可是杀了人?” “没有,是赤绝真人要杀我,用天雷引打我和沉石,幸亏沉石扛得住,才救了我性命。” 朱玉晨皱眉,现如今,跟她都不说实话了吗? “他为何要杀你?” “因为我是妖啊。” 朱玉晨点了点头:“惊华门正在四处找你,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回来就是给你们报个平安,我要带沉石去玄真门,告他们的状。” 陆云飞不解:“去玄真门告状?就算你是记名弟子,可你毕竟是妖啊。” 朱玉晨却说道:“你去,玄真门若是不管,我管。” 辛九与她四目相对,微笑拱手:“多谢东家。” 一路去往五真峰,后面有惊华门弟子追踪,直到进了结界,跟到山脚下。 巡山弟子放辛九过去,将惊华门弟子拦住。 “何事?” “跟着辛九,他杀了我们的人。” “放肆!退出去!” 惊华门弟子也不争辩,退出了结界,反正已经通知掌门了。 辛九直奔玄真大殿,因为都知道惊华门的事,所以也无人拦他。 到了殿外,辛九假模假式地跪拜,大声说道:“掌门师祖救命啊!惊华门要杀弟子。” 玄青真君牵了牵嘴角,好个恶人先告状。 “进来说。” 第161章 口舌之争,牙尖嘴利 进了大殿,来至阶前,辛九再次跪下,沉石也跪在他身后。 “掌门师祖,惊华门要杀弟子。” 楚成说道:“你该称太师祖。” “是,弟子出身卑微,不懂礼数,多谢师祖教诲。” 楚成微一皱眉,这小子说话,句句机锋。 什么叫出身卑微,不懂礼数? 因为不懂礼数,所以惹恼了惊华门的人? 所以惊华门的人要杀他,他不得已而反击杀人? 玄青真君问道:“你可杀了惊华门弟子?” “回太师祖的话,弟子没有杀人。”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居然敢当面扯谎,惊华门可是有人证的,必然会当面对质。 玄青真君也微微皱眉,本以为他会以妖身为借口,说对方先动手,不得已才反击。 不曾想,他居然否认杀人。 “辛九,惊华门有人证,必要与你当面对质。” “弟子知道,弟子来时,便有惊华门的人尾随,一直追到山脚,被巡山的长辈们拦下了。” 除了玄青真君,所有人都竖起了眉毛。 惊华门好大的胆子,竟然一直追到山脚,这是欺玄真门无人吗? 辛九既然来了玄真门,玄真门再怎么护短,也不会将他放走,更不会将他藏起来,有必要一直追到山脚吗? 殿外有人传报:“禀掌门师祖,惊华门掌门,悟华真人求见。” 玄青真君淡然说道:“楚成,你去迎。” “是。” 楚成起身向外走,看了辛九和沉石一眼,说道:“巨妖,与辛九并排跪着。” 沉石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膝行到辛九身边,与他并排跪在一起。 辛九心里一动,为何要并排跪着,难道说…… 不多时,楚成引着悟华真君进来,用身子挡着悟华真君,从辛九这边走过。 辛九心中感激,沉石是妖,也非玄真门弟子。 师祖是怕悟华真君一进来,就对沉石下杀手。 可是,这是玄真大殿,就算沉石是妖,悟华真君就真的敢出手吗? 悟华真君也不与玄青真君见礼,直接坐下,瞪着辛九。 “辛九,你为何杀我门中弟子?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我没杀人,是他们要杀我,我跑了。” “你放屁!” “你才放屁。” 悟华真君一愣,一个记名弟子,居然敢公然与他对骂! 这可是玄真大殿,他可是太师祖的辈分。 他一愣神的工夫,辛九站了起来,与他对视:“你凭什么说我杀人?” 常伦大声说道:“我亲眼看见是你和这只巨妖,杀了我师尊和几位师兄。” 辛九看着他:“我也亲眼看见,是你杀了那几个穿惊华门服饰的人。” 常伦愣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他怎么可能杀了师尊和师兄? 悟华真君斥道:“辛九!你休要信口雌黄,胡搅蛮缠。”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说我杀人,你就相信是我杀人。我说他杀人,你为何不信?” 悟华真君气往上冲,刚要开口,辛九又说话。 “我知道,他是你的弟子嘛,所以你信他说的话,不信我说的话。” 转而向玄青真君跪倒:“掌门太师祖,你是信外人的话,还是信弟子的话?” 玄青真君心中好笑,虽然明知辛九是在胡搅蛮缠,但他的话句句说在点子上,确是令人不好反驳。 “真是笑话!我门中弟子,为何要杀自己的师尊与师兄?况且,他又岂有那个本事?” 辛九又站了起来,他只跪自己门中人,与悟华真君说话,不能跪着。 “你说的这些,跟我没关系,我只问你,凭什么他说我杀人,你便认定是我杀人?” 悟华真君冷笑:“这巨妖身上还有天雷引留下的伤痕,天雷引是我惊华门秘术,旁人断不会使用,你太师祖可以作证,这便是你杀人的铁证!”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从辛九带着沉石进来,玄真门的人,包括玄青真君,都觉得辛九百密一疏。 就是沉石身上的伤痕,这是无可辩白的事情。 辛九呵呵一笑:“悟华真君,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竟如此蛮横无理,他身上有天雷引的伤痕,怎会是我杀人的铁证?明明是你惊华门弟子,杀人未遂的铁证!” 玄真门的人都眼神诧异,不过想想,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悟华真君气往上冲,脸色发红:“那你说!我的弟子,为何要用天雷引打你?” “那你要问你的弟子呀,为何问我?我还想知道,你的弟子,为何一见面,不由分说,便用天雷引打我。” 常伦怒道:“你胡说!我师尊根本没用天雷引!” 辛九指着他,看着悟华真君:“你听见了,你的弟子说的,他师尊没用天雷引,那是谁用天雷引打我们?” 常伦急得脸通红:“我是说,我走之前,我师尊没用天雷引。” “哦,你没看见你师尊用天雷引?那你怎么又看见我杀你师尊了?” 常伦憋住,半晌才嚷道:“就是你杀的!” “呵呵……惊华门果然好威风,你说是我杀的,便是我杀的?那你若说你师祖是女人,他还就得生孩子喽?” 所有玄真门的人,都硬憋着笑。 悟华真君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辛九,真是狡诈至极! “好!就算他没有亲眼看见你杀死赤绝,那我问你,赤绝为何要用天雷引打你?” “我怎么知道?或许他脑子里生了什么恶疾,神智不清了。” “你杀了我师尊,现下还敢言语羞辱,我跟你拼了!” 常伦面目狰狞地扑向辛九。 辛九一闪身到了楚成身后:“师祖救命啊!” 楚成皱眉,救你娘了个腿呀,就凭你这身法,他要是能碰到你的衣角,都算是他天赋异禀了。 悟华真君出声喝止:“常伦,不可造次!” 常伦泪流满面,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师祖,这奸贼甚是狡诈,弟子咽不下这口气!” “退下!” 悟华真君沉着脸,谁能咽下这口气,可眼下就是说不过辛九。 玄青真君说道:“你们都出去,我与悟华真君说话。” 众弟子起身,起手行礼,黯不作声地退走。 辛九唤道:“沉石。” “是。” 沉石应声起身,倒退了两步,才转过身跟着辛九出殿。 悟华真君对常伦说道:“你也出去,不要与辛九纠缠。” 第162章 想清后果,决定闭关 人都出去以后,玄青真君问:“道兄,你可知,辛九是朱玉晨的麾下?” 悟华真君冷哼一声,神色极为不屑:“那又如何?妖王在时,给她这个少主面子,现如今妖王陨世,她这个少主,还能有多少威风?” “那你可知,辛九的结义大哥,是妖族东方尊者,苍角。” 悟华真君一愣:“他居然跟苍角结拜?” 玄青真君意味深长地点头。 “我听说,你的大弟子辅佐朝廷时,得罪了南方尊者火刑,可有此事?” 悟华真君皱紧了眉头。 “道兄,辛九微不足道,可朱少主、苍角、火刑,这三人若是联手,你可想过后果?” 悟华真君面容冷峻:“那他杀我弟子这事,也不能轻易便算了。” 玄青真君微微一笑:“或许他是受人指使,又或许另有原委,道兄不妨再仔细问问。” 悟华真君默不作声,辛九斩断了赤绝的佩剑,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若说赤绝一见辛九便动了杀心,他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若这般轻易了结此事,惊华门的脸面可就掉地上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辛九根本不承认杀了人。 惊华门就算想宽宏大量,也没有说词。 玄青真君自然知道他下不来台,向外唤道:“辛九,进来。” 辛九应声带着沉石进来。 “辛九,你说是赤绝真人用天雷引打你,那怎么他死了,而你们却没死?” 辛九心如明镜,太师祖这是要和稀泥了。 “回掌门太师祖,弟子当时被天雷引击中,失去了知觉,是沉石护住了我。” “他天生身坚如铁,才侥幸抵御住了天雷引,带着我逃跑。” “我醒来时,他告诉我,当时有一只妖经过,见赤绝用天雷引打我们,便向他下了手。” 悟华真君冷哼了一声,好个玄青,原来早就编好了说词。 玄青真君心中感叹,好个辛九,实是伶俐,只听问话,便知用意。 此子,若非大才,必为大害! “如此说来,真正的凶手,是那只路过的妖?” 辛九点头:“想必如此,赤峰山本就是妖族修炼的绝佳之地,仙族也常去那里猎妖历练,在那里遇到妖,应该不足为奇。” 悟华真君瞪着辛九:“你去赤峰山,所为何事?” 辛九不理他,一副‘你管得着吗’的神情。 玄青真君说他:“长辈问话,好生回答。” 辛九垂首答道:“回太师祖的话,沉石认弟子为尊主,弟子去赤峰山,为他炼制法器。” 悟华真君语气冰冷:“谁人教你炼器?” “回太师祖的话,是朱玉晨教弟子的。” 悟华真君怒骂:“你放屁!” 辛九抬手在鼻子底下扇:“好臭好臭。” 玄青真君清咳了一声,示意辛九不要太过分。 辛九看着悟华真君:“尊长与我东家很熟吗?怎知她不会炼器?” “她是妖!她怎么可能会炼器?” “那她就是会炼器,不行吗?” 悟华真君微微眯眼,玄青说得没错,辛九微不足道,但杀了辛九,只怕会成为妖族再次宣战的借口。 “既然是妖所为,那此事便到此为止,但是,下不为例。” 辛九纠结了一下,没说话。 当着玄青真君的面,他不能再挑衅悟华真君,否则便太过刻意了。 悟华真君走了,玄青真君告诫辛九:“先把两个小妖女留在门中,免生枝节。” 辛九躬身应道:“是,太师祖。” 玄青真君看着他,目光审视:“事情了结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与赤绝有什么仇怨了?” “太师祖,当真没有仇怨,只因那日我带朱煜去赤峰山,途经伏龙山,顺便回门派一趟。” “朱煜不愿随我来门派,便在龙首处等我,遇到了赤绝。” “他打煜儿,我自不能与他甘休,便斩断了他的佩剑。” 玄青真君眼眸一滞,斩断了赤绝的佩剑? “将你的剑给我看看。” 辛九取出奔雷剑,双手捧上。 玄青真君心头一颤,这是内六层矿石所铸,与他所用佩剑的材质一样。 一瞬间,玄青真君起了杀心! 但随即又归于平静,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淡然说道:“你有此造化,当多行善事,也不枉我玄真门待你之情。” 辛九收起剑,躬身应道:“弟子遵命。” “你去。” 辛九走后,众弟子进来。 玄青真君说道:“今日的课便罢了,为师自今日起闭关,楚成代掌门之职,筱竹、野尘,你二人相助你们大师兄,分担一些事务。” 三人同声应道:“是,师尊。” “你三人留下,其余人,散了。” 辛九去药园,把当下的事告诉南歌和紫璇。 南歌满眼关切地看着他:“我听你安排,你自己千万小心。” 紫璇一脸烦躁:“你就会惹事,那我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我看看情况,应该不会太久,安稳了便接你回去。” 说完,握了握南歌的手:“我走了,你好生修炼。” 南歌点头,再次叮嘱:“千万小心。” 离了五真峰,直奔赤峰山。 沉石有些担心:“尊主,不如回京都暂避一时。” “不必,惊华门若还想找事,去哪都一样。” 到了山阴穴,给沉石锻造了一身铠甲。 实则以他的防御力,铠甲只是锦上添花,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遮羞。 有了铠甲,再加上那条水火棍,沉石被装扮得威风凛凛,恍如天兵天将一般。 辛九自己很满意,拿出剑来:“来,过过招,试试铠甲有无不妥之处。” “是。” 沉石答应,但手上却慢得很,拿着棍子小心翼翼地捅向辛九。 辛九失笑:“不要担心打死我,尽力施为。” 沉石想了想,也对,尊主妖力法力都高,自己担心什么?难道自己还能比尊主厉害吗? 一跃而起,纵起十数丈,抡起棍子向辛九头顶砸落。 辛九侧身闪避,在他棍子落地前便跳了起来,这样比被棍子震起来好控制身体。 剑走偏锋,在他的铠甲上划了一下。 火星乱冒,剑过无痕。 辛九很是欣慰,头一回锻造铠甲,有这个成色,还不错。 第163章 私自下山,情劫难渡 两人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沉石已然有些气喘,却连辛九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而他却被辛九的剑,划了不下一百次,几乎每一寸铠甲,都被辛九用剑划到了。 “好了。” 辛九叫停,沉石收回棍子,大口地喘气。 喘了几口才说话:“尊主神威,属下万分敬仰。” 辛九微笑摇头:“沉石,往后不必说这些恭维的话,天下之大,能者无数,这些话听多了,于我无益。” 沉石神色一凛:“是,属下遵命。” “走,到山里转转,我还欠东家一颗妖丹,也想给你再弄一颗。” “多谢尊主。” 上清门,洗心池。 慧真缓步走到近前,看着慧清:“师妹,还未领悟惊鸿剑诀吗?” 慧清双眼微阖,不做理会。 慧真牵了牵嘴角,似不屑,又似自嘲。 “师妹自回门后,便一直在此修炼,好多事都不知道。近日我听闻,辛九杀了惊华门弟子,惊华门正四处找他算账呢。” 慧清心头一跳,他又惹事,这回惹得还是惊华门! 惊华门可不比地玄门,他可安好? 即使心中焦急,也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慧真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是何用意? 总不会是觉得她倾心辛九,好心来报信? 慧真再次牵了牵嘴角,缓步走开了。 耳听脚步声远去,慧清睁开了眼睛。 每日里在池边枯坐,一直也领悟不了惊鸿剑诀,这样下去,空耗了时光,虚度了年华。 不行!拼着被师祖责罚,也要知他是否安好。 否则光是担心他,什么也做不了,更无法领悟惊鸿剑诀了。 想到此处,起身便走。 长这么大,第一次违抗师命,第一次为一个人焦心。 看着她御剑而去,慧真露出一抹阴笑。 小师妹,万千劫数,情劫最苦,你好自珍重。 巡山弟子来报,慧清携神兵下山了。 妙清真人极为震惊,这孩子从小到大,一向乖巧懂事,如今怎会变成这样?竟然私自下山! “师尊,弟子去抓她回来!” 玉清真君摇了摇头:“不必了。” 让慧清在洗心池修炼惊鸿剑诀,就是想让她清心寡欲,放下情念。 既然躲不开这情劫,那便及早发出来,历过之后,便能收心修炼了。 辛九坐在屋中,尝试着将大碗装进小碗里。 这是炼制百宝囊的先决条件,先要顿悟大小的局限,才能炼制百宝囊。 胡湖说了,这个一定要自己悟,别人谁也教不了。 而胡湖也没有能力炼制百宝囊。 “师哥?” 院中响起慧清的声音。 辛九一愣,连忙起身拉开门。 四目相对,慧清眼圈泛红:“师哥,我听说你惹上了惊华门……” 辛九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慧清先是一愣,随即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是想她的,不枉她离经叛道,私自下山,一切都值了。 良久,辛九才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不会是私自下山?” “就是。” “那你快回去,不然会被责罚的。” “不。” “你带着神兵,你师门不会容你这样跑出来的。” “不。” 辛九也不再劝,由她,反正用不了多久,上清门的人就会找来,将她带回去。 “你修炼得如何了?” 慧清摇头,修炼什么呀,哪有心思修炼。 “走,去你房间,给你渡气。” 慧清有些意外:“房间还给我留着呢?” “嗯,南歌和紫璇每日都会打扫。” 渡完了气,慧清问他:“南歌和紫璇呢?” “送去玄真门了,她们待在那里安全。” 慧清愕然看着他:“玄真门能容得下她们?师哥,你……怎么办到的?” 辛九微笑:“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你跟我说说。” 眼见天色向晚,朱煜微微皱眉。 “她不是私自下山吗?怎么都这会子了,也不见上清门的人来找她?” 朱玉晨浅笑:“怕是不会有人来找了。” “为何?她带着神兵,就这样私自下山,为何不来找她?” “上清门怎么想的,我猜不透,只是她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见人来找,那就是不想带她回去。” 玄垚说道:“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朱煜瞪她:“你闭嘴。” “我闭不闭嘴都是一样。” 朱六来报:“少主,上清门来人,找辛先生。” 朱煜眼中一喜。 朱玉晨失笑:“刚说不会来找,这便来人了。既然是找辛九,你就去告诉辛九。” “是。” 听闻上清门来人,慧清又红了眼圈,抱着辛九不松手。 辛九哄她:“别这样,来日方长,你总不能背上一个背叛师门的罪名。” 来到花厅,慧清一愣。 本以为是师父来找她,不想竟是大师姐慧语。 “大师姐?” 慧语没理她,向辛九起手:“辛道友,我道号慧语,是妙清真人座下首徒。” 辛九拱手:“慧语法师。” 慧语打开桌上的木匣,里面装得是炼制淬魂丹的草药。 “辛道友,有劳你为上清门炼制淬魂丹,每月让慧清送回门派,交与掌门师祖。” 辛九心中一喜,慧清可以留下了,只是限定每月都要回门派一趟。 慧清更是喜出望外:“大师姐,我不用跟你回去了?” 慧语冷若冰霜:“掌门师祖命我转告你,好自为之。” 慧清低下头:“是,谨遵掌门师祖法旨。” 慧语再次向辛九起手:“有劳辛道友了,告辞。” “我送法师。” “留步。” 慧语转身离去,连眼角都没扫慧清一眼。 慧清抓着他的胳膊,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师哥……” 辛九握住她的手,报以微笑。 高兴过后,不名心中疑惑,上清门这是何意? 慧清私自下山,非但不将她带回去,还送来药材,要淬魂丹。 他们可是一直都没要过淬魂丹。 玉清真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师哥,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要炼丹,得把南歌接回来,可如果只接南歌,紫璇肯定不答应。” “你是怕惊华门加害她们?” “嗯。” “那让南歌给你精气就好了。” 辛九摇头:“她的精气化形,最多维持半个时辰,过时不用便会消散。” 第164章 是福是祸,自己选择 慧清蹙眉,紫璇那个性子,确是难缠。 辛九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是上清门弟子,有她在,惊华门想找事,也得掂量掂量。 毕竟有了旁证,惊华门也不敢太张扬。 “师哥,你为何要杀惊华门弟子?” 辛九摇头:“我没杀人,他们冤枉我。” 慧清脸色不悦:“师哥,你答应过我什么?” 辛九失笑,是了,答应她,可以杀她,但不能骗她。 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是那个赤绝看我不顺眼,他要杀我,我当然要永绝后患,但是我跟谁都不承认我杀了人。” 慧清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辛九微笑:“跟我去玄真门,接她俩回来,有你在,惊华门应该不敢胡来。” “嗯,他们若敢胡来,你便大开杀戒,回头我给你作证!” 到了药园,二人看到慧清,都是满眼欢喜,一左一右拉着慧清的手,问这问那。 花菲嫣问辛九:“又送人来?她是上清门的人?何用送来玄真门?你莫不是将人家拐来的?” “师叔误会了,我是来接南歌和紫璇的,上清门要淬魂丹。” “哦,紫璇不能走。” 紫璇瞬间冷了脸:“为啥?” 花菲嫣却换上笑脸哄她:“外面危险,你在这里待着不是很好吗?你回去也没人陪你呀。” “谁说的?南歌和慧清都会陪我。” 辛九说道:“师叔,我还得带紫璇去玄金山采矿呢。” 花菲嫣蹙眉:“采什么矿?让她跟着你东挡西杀吗?她才多少年修为,你那个属下,一人便能顶她十个,你放过她,莫要害她。” 紫璇恼道:“你胡说什么?我修为再低,也要跟着他!” 辛九本来被花菲嫣说得有些动容,但看到紫璇坚持的模样,又改了主意。 “师叔,我从未想过害谁,我只想让我身边的人,都有自保的能力。” “我自转妖以来,从不与人争抢,也一样逃不掉被人算计构陷。” “除非她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可她毕竟是妖,况且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避世修炼。” 花菲嫣皱紧了眉头:“我也是为她好。” 辛九微笑:“师叔,恕弟子不恭,人族有句俗话,叫……有钱难买我愿意。” “是福是祸,是凶险还是平顺,都该由她自己选择。” “我明白师叔是好意,但是,她愿意跟着我,我也愿意让她跟着我。” “至于你刚才说的东挡西杀,凭她的修为,我也不会让她为我去涉险。” 花菲嫣拂袖而去:“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一个外人,自是不该多嘴的。” 紫璇皱眉,抢两步追上花菲嫣,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莫恼,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不是有意让你难堪的,都怪辛九不好。” 辛九哑然失笑,坏人都是他做,反正也习惯了。 花菲嫣搂住她,叮嘱道:“记住,你与他天差地别,以他的本事,一根手指便能捻死你。” “所以,若他身处险境,你是帮不了他的,反倒会成为他的拖累。” “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跑,往玄真门跑,只要进了玄真门,任他是谁,也不敢再为难你,记住了吗?” 紫璇用力点头:“嗯!记住了。” 回到朱府,先炼了几炉丹,然后拿了五十颗交给慧清。 慧清皱眉:“这就回去吗?我怕我一回去,师尊就不让我下来了。” 辛九微笑:“放心,堂堂上清门,绝不会言而无信的。” “可是,如若是每月只让我下来取淬魂丹呢?” “不会的,相信我,我陪你去送丹。” 慧清有些紧张,揪着他的衣襟:“师哥,即便师尊不让我下来,你也千万不要与我师门翻脸。” 辛九握着她的手:“说什么傻话,我哪有那个本事呀?是因为妖族长老曾经劫过淬魂丹,我怕你自己回去不安全。” “哦。”慧清嘴上答应,表情还是不情愿。 “走,若是当真不再让你下来,等你下次来取丹时,我便不给你,让你留足一月再回去。” 慧清笑:“好,一言为定!” 至上清门,接引弟子将二人带到上清大殿。 所有人都对辛九怒目而视,尤其是妙清真人。 玉清真君面无表情:“辛九,你为何来我上清门?” “回玉清真君,只因前次,有妖族长老杀人劫丹,晚辈担忧慧清法师安危,是以相随护送。” “原来如此,你二人可以走了。” “晚辈告辞。” 慧清抿紧了嘴唇,也不敢看师尊,跟着辛九退出了大殿,然后慌着拉起辛九离开。 玉清真君悠悠叹息,她竟一声不吭,是怕不让她离开? 果然,女大不中留,留了便成仇。 直到回到朱府,慧清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又不免愧疚。 师尊将她养育成人,师祖对她倍加器重,可她却为了辛九而离经叛道。 可是……他对花菲嫣说的那些话,句句说在她的心坎上。 不论是福是祸,是凶险还是平顺,都该由她自己选择。 辛九知她心绪烦乱,便说道:“慧清,你且休息几日,我带紫璇去玄金山采矿。” 慧清点头,他离开也好,她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辛九带着紫璇走后,慧清在房里窝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出来,走到南歌身边。 “南歌,我舍不得师哥,可又觉得愧对师尊的养育之恩,我该怎么办呀?” 南歌化出吊床,慧清躺了上去,侧过身看着她。 南歌又用枝条织成毯子,将她包裹住:“睡,你累了,睡醒了再说。” “嗯。” 慧清闭上了眼睛,她确是累了,脑仁疼。 辛九带着紫璇到了玄金山,浮灵铺天盖地的向紫璇涌来。 辛九倍感诧异,怎么这么多?这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出五六倍! 难道说,乘比较吸引灵物? 可是不对呀,这浮灵也是玄金山灵气所化,应该是受玄金山的意识控制,并非独立存在。 紫璇挥着手扑打浮灵,但她越是扑打,涌来的浮灵越多。 紫璇暴怒,开始用双手拍浮灵。 辛九若有所思,莫非是她心性浮躁,才会吸引来这许多? 第165章 异常暴躁,同修之法 “紫璇,你安静下来,不要去管那些东西。” “怎么安静啊?它们好吵啊!我要把他们都拍死!” 辛九皱眉,虽然有些吵,但也没见谁像她这么激动。 会不会是因为,她听到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呢? “你若无法安静下来,那咱们便走,无须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在那儿站着干嘛?帮我拍死这些东西呀!” “我不能帮你,这是玄金山的规矩,而且,之前没有人伤害过这些浮灵。” 紫璇变得更加暴躁,狂吼怒骂。 辛九皱眉,这可不行,别再弄得走火入魔了。 上前一把抱住她,御剑而起,直飞出十余里,才算彻底摆脱了浮灵的纠缠。 紫璇依然暴躁不已:“你放开我,我要打死它们!” 辛九也不说话,将她紧紧地抱着,疾飞远离。 快回到京都时,紫璇才恢复了情绪,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哼哼唧唧的别扭着。 “想说什么就说。” “你都不帮我。” “我不能帮你,若是能帮你,又何须带你去采矿,我采了锻造好,给你便是了。” “我是说,你都不教我修炼。” “我跟你说过,让你好生修炼,你自己说的,有我给你渡气,比你自己修炼来得容易。” “啊……你还怄我!就我没采到矿,连表层的矿都没采到!回去,再试一次。” “你心不定,再试几次也没用,回去后,先静下心来修炼。” “哼!你对我最不好!你就是记恨我打过你。” 辛九直接落向地面,然后揪着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摔向一棵大树。 紫璇急转身避开,愕然看着他:“你干吗?” 辛九一闪身到了她身后,再次揪起她,直接将她的脸按在树干上。 “啊!哇……辛九!你个贼杀才!呜……” 辛九将她扳转过来,她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脸,但手掌的缝隙间,有血渗出。 辛九忍着笑:“这下咱俩扯平了,以后你别再说什么我记恨你的话。” “呜……我都破相了。” “我看看。” “不!你走开!” 辛九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掰开她的手。 “没事,就是鼻子流血了,一会儿就好。” 紫璇瞪着他,扁着嘴,果然如花菲嫣所说,他一根手指就能捻死她。 “我教你玄真门的吐纳功法。” “我坐不住。” “我陪你修炼。” 紫璇眨了眨眼睛:“当真?” 辛九微笑着点头。 回到朱府,看到紫璇红着鼻头,额头还有擦伤。 慧清与南歌都关切地询问。 紫璇指着辛九:“他打我。” “什么叫我打你?明明是你总说我记恨你,那便一报还一报,两相扯平嘛。” 慧清与南歌相顾莞尔。 紫璇嘴里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辛九对南歌说:“从今日开始,咱们一起修炼,你将紫璇困住,我不收功,就别让她动。” “好。” “即刻开始。” 南歌化出真身,又用枝条做出四个坐垫。 紫璇假意咳了两声:“我受伤了,要回房休息,你们先修炼。” 南歌伸出枝条将她捆住,放到坐垫上。 “南歌!是不是他让你杀我,你也会照办呀?” “他不会让我杀你的,不过……若真是那样,我会照办。” “真是没人性。” “我本就不是人,哪会有人性?” 辛九说道:“好了,别斗嘴了。” 转而唤道:“沉石,出来修炼。” 沉石应声开门出来,也不说话,走到最大的那个坐垫边,看着辛九。 等辛九和慧清坐下后,他才坐下。 “南歌,用枝条将我们都连在一起。” 南歌伸出六根枝条,分别缠住三人的手腕。 慧清觉得新奇,但也不问缘由,静下心来入定。 行功不久,慧清蓦然惊觉,枝条上有真气流动,而且是循环往复。 慧清愕然,突然想起来,这是上清门的同修之法,相去来! 她曾见过,师祖带着师尊与同辈弟子一起修炼过,彼此之间用金线连接手腕。 师尊也曾给她讲解过,相去来功法,需要一个师祖这般修为的人来控制全局。 在修炼的过程中,时刻探查每个环节上的修炼者,将共气渡给较弱的人。 他怎么会相去来?他又怎能操控相去来? “慧清,专心修炼,不可动妄念。” 听他这样说,更能确定,这就是相去来功法,否则他怎会知道她动了妄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玄真门也有相去来功法? “慧清,静心守神。” 慧清收敛心神,逐渐抛开杂念。 院门口,朱玉晨悄然伫立。 很明显,辛九已然开始着手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所图为何?是因为朽长老,让他有了自保的意识? 还是他潜伏在心底深处的野心,终于开始生长了。 另外,他杀赤绝真人,是为了给朱煜出口气,还是在提前布局? 如果是布局,那他又在盘算什么? 朱煜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少主,他这是什么功法,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法力波动?” “应该是上清门的相去来,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学会的,照理来说,以慧清的年纪和辈分,应该还没资格修炼这门功法。” 朱煜沉吟片刻:“少主,这个功法,对咱们有用吗?” 朱玉晨摇头:“除非是仙族秘传的究极功法,否则对万年以上的妖都无甚大用。” “所谓道法自然,能熬过万年大劫,修为和肌体都已极为强横,这种寻常功法,只对小妖有作用。” 朱煜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他……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朱玉晨勾起嘴角:“不然还能是什么?” 朱煜无语,心中纠结。 朱玉晨返身向回走,朱煜跟着。 “你也不必过分担忧,他是重情义之人,我不害他,他也不会算计我,你也不必左右为难。” “少主,我担心的是五大长老和左右护法。” 朱玉晨没有答话,朱煜的担心不无道理。 妖族历经数万年,格局与尊卑早就确立了。 如今辛九后辈崛起,只怕会有不少人看不过眼。 “少主,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朱玉晨点头:“嗯,不仅是要提醒,还要跟他讲清利害关系,除了我的身份,妖族之事,皆可同他讲。” 第166章 不可张扬,拜山之礼 “少主,为何一定要隐藏身份呢?” “我怕他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后,心无顾忌,惹下大祸。毕竟咱们现下势单力薄,他虽然突飞猛进,但相对于真正的大妖,他欠缺的还是太多了。” 晚上熄了灯,朱煜说道:“你以后做事须收敛一些,免得被人盯上。” 辛九问:“东家不高兴了?” “少主怎会不高兴?你修为越高,势力越大,少主越是高兴,可少主高兴没用,妖族不是少主说了算。” 辛九心中了然:“这次杀惊华门的人,实是情势所迫,我本也不想招摇的。” 朱煜抬起头看他:“你不是说你没杀人吗?” 辛九在她鼻尖上轻吻了一下,笑着回答:“当时怕连累你们。” 朱煜蹙眉:“这叫什么话?怎么叫连累我们?你本就是少主麾下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 “最初,是三个惊华门弟子要杀沉石,我不杀了他们,即便能救下沉石,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后来赤绝的事,我也不算说谎,的确是他想杀我。” 朱煜接口说道:“你瞧,你是妖,仙族之人尚且妒忌你,可想而知妖族对你的态度。”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收了沉石,还要给你们锻造兵刃,就是为了防备有人来找麻烦。” 朱煜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一没有张狂,二没有存异心,还是那个她爱慕的辛九。 “妖族,自妖王之下,分别是左右护法,五大长老,四方尊者。” “少主虽然身份不低,但并无实权,且实力薄弱,所以你万不可过分张扬,以免引来祸事。” 辛九点头:“我知道,那次在赤峰山,朽长老当着东家的面要杀我,就足以说明东家实力不济了。” 朱煜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不解:“都这么久了,你为何还叫东家,而不叫少主?” “我哪知道她是什么少主啊?” “就是少主嘛,就是一个称呼嘛。” “对呀,就是一个称呼嘛,叫东家不是一样的吗?” 朱煜哼了一声,将脸埋在他颈边。 辛九笑,轻拍她的后背:“娘子,她是什么少主啊?妖王是他爹吗?” “沉石叫你尊主,将来你有了孩子,不就是少主吗?” 辛九恍然,问道:“娘子,你何时给我生儿育女呀?” 做好了挨打挨掐的准备,不想朱煜却柔声答道:“但愿越早越好。” 辛九分外惊喜:“那就今夜。” 朱煜推住他,神色凛然:“祸福不定,岂能凭添累赘?况且有很多事,现下还不能告诉你,你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才有时间修炼。” 辛九瞬间没了兴致,听她话里的意思,朱玉晨只怕已有盘算了。 “南歌和慧清,你……好自为之。” “瞧你说的,我只是与她们比较投缘而已。” 朱煜哼了一声:“睡。” 惊华门,五弟子墨绝真人回禀悟华真君:“师尊,九幽洞的炼魂塔不见了。” 悟华真君目光一寒:“又是那个辛九!” “师尊怎知是辛九?” “除了他还有谁?他在赤峰山锻造法器,必然是触动了炼魂塔,察觉其有异,便报与了玄真门。” 墨绝真人沉默,师尊的猜测有道理,可辛九为何要多管闲事? 炼魂塔与他何干?又不妨碍他锻造法器。 悟华真君闭目沉思,这个辛九是个祸害,绝不能坐视他羽翼丰满。 可是,如何才能除掉他呢? 他能斩断赤绝的佩剑,还能杀掉赤绝,其修为绝不可小觑。 若想除掉他,恐怕就得自己亲自动手。 可是,如何能在既不得罪玄真门,又不惹怒朱玉晨的前提下,除掉辛九呢? 他堂堂上三门中一派之掌门,总不能去向辛九挑战? 墨绝真人见他迟迟不语,问道:“师尊,可要重铸炼魂塔?” 悟华真君摇了摇头,重铸也是无用,若不放在九幽洞,有无炼魂塔都一样。 可九幽洞中的塔被发现,并取走,必然是玄真门所为,他们也会盯着九幽洞。 门外有弟子来报:“掌门师祖,有一个,自称是圣血教圣主肖离,求见掌门师祖。” 悟华真君心里一动,圣血教? 虽说人族一战,惊华门与圣血教结了梁子,但彼此也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辛九。 命人接引肖离至琼华大殿,悟华真君独自待客。 肖离三十岁左右模样,青衫纶巾,便似人族一名儒雅书生。 近前拱手,笑容可掬:“晚辈肖离,拜上悟华真君。” 悟华真君起身,起手:“不敢当,肖教主雄踞一方,教内人才济济,教众遍布天下,贫道何敢以长辈自居,请坐。” 落了座,肖离依然保持着儒雅的微笑。 “真君有所不知,晚辈师承玄真门弃徒,玄幽真君,家师与真君平辈论交,晚辈岂敢僭越。” 悟华真君暗自心惊,果然所料不错。 当初碧绝真人大败,悟华真君便怀疑圣血教与玄幽真君有关系。 普天之下,能炼制出针对仙族的毒药,又能使未经修炼的凡人拥有仙族的体魄,恐怕非玄幽真君莫属。 “原来如此,贫道与尊师也算故交,只可惜天妒英才,不免令人扼腕,所幸玄幽道兄留真传于世,也算令人欣慰。” 肖离从袖出取出一块折成两层的绢布,双手托起,调运法力,送至悟华真君面前。 “此乃晚辈拜山之礼,还请真君笑纳。” “肖教主真是太客气了。” 伸手取过,展开来看,神色为之一震。 绢布上所书,竟是淬魂丹的配方! 悟华真君神色不定,这份拜山礼,未免过于贵重了,不如他所求何事。 “肖教主好大的手笔,贫道若是收了这份厚礼,不知如何回报才是。” 肖离依然微笑,神态儒雅,说话也慢条斯理。 “真君言重了,这也是晚辈从辛九手中夺来的,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 “晚辈知道辛九于真君多有冒犯,只怕也不会为惊华门供给淬魂丹,是以才携配方前来,以表诚意。” 提到辛九,悟华真君眼露凶光。 “肖教主,这份礼,贫道收下了,不知肖教主此来,有何见教?” “不敢,晚辈欲拜入惊华门,做一名俗家弟子,还望真君成全。” 第167章 合情合理,有事商议 悟华真君倍感意外,想拜入惊华门倒也罢了,毕竟是仙族上三门。 虽说眼下是没落了,但终究强过中三门与下三门。 可他堂堂一教之主,竟然只做个俗家弟子。 莫非是在客气? “肖教主一表人才,且身份尊贵,岂能只做个俗家弟子?” “真君有所不知,我师妹余啸凤,便是做了上清门的俗家弟子。” 悟华真君愕然:“余啸凤是肖教主的师妹?” 肖离微笑:“若非如此,人族又岂能炼制出淬魂丹?” 悟华真君犹如醍醐灌顶,一时间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为什么玄真门会认辛九为记名弟子。 为什么上清门会突然收余啸凤为俗家弟子。 为什么淬魂丹会转到辛九手中。 为什么玄青真君对辛九百般庇护。 原来,这一切,都是玄青那老不死的,下的一盘棋。 不过…… “肖教主,既然余家小姐是你的师妹,你这配方,又何须去向辛九讨要?” “真君有所不知,我与我那师妹,从未谋面,且当初家师授她丹术时,她尚年幼,也不知家师是何人。” “况且,师妹她已然身在上清门修炼,还是找辛九方便些。” 悟华真君点头,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但不知肖教主为何要入我惊华门?以肖教主资质,玄真门断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真君说笑了,玄真门将家师逐出师门,晚辈岂能自取其辱。” “话虽如此,倒还不至于。不过即使抛开玄真门不谈,还有上清门,你也说,余家小姐就在上清门。” “晚辈不擅与女人打交道,况且听闻玉清真君年岁不大,性情骄横,不若真君这般德高望重。” 悟华真君淡然一笑,这种恭维之词,听听也就算了。 肖离站了起来,面向悟华真君,一揖到地。 悟华真君忙起身回礼:“肖教主折煞贫道了,实不敢当。” 肖离直起身,依然笑得儒雅:“晚辈还有一份见面礼,请真君一观。” 悟华真君微一皱眉,一观? 肖离从袖中取出一只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丸丹药,赤红。 悟华真君微笑:“肖教主师承丹绝,这是考校贫道呢。” “不敢,此丹名为赤心丹,凡人服之,龙精虎猛,妖、仙服之,增长法力。” 悟华真君看着他,如此普通的丹药,有何用处? “安国皇帝年事已高,坐拥天下富饶之地,宾服四海,傲视寰宇,只可惜寿元将尽,有心无力。” “晚辈听闻,东宫娘娘乃是妖族南方尊者火刑,她若不走,这安国的朝政,无人敢轻言把持。” 话说到这里,悟华真君已然领悟其中奥妙。 老皇帝手握天下,却因年老体衰,而不能尽人夫之责。 此丹可使其重振雄风! 当然,也会更快地耗损其精气寿元。 只要老皇帝归天,火刑便再无留在朝廷的理由。 届时人族天下,尽在圣血教掌握之中。 果然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当初碧绝真人辅佐寿王,功败垂成,却从未想过要杀掉老皇帝。 当然,他们也没有赤心丹,行刺这种事,终究是好说不好听,更何况还是行刺人族。 而这赤心丹,并非是毒药,如若老皇帝爱惜自己,即使天天服用,也不会耗损精气寿元,反倒可助其延年益寿。 只不过,男人上了年纪,却有着少年的体力,而恰好又有如花美眷。 悟华真君勾起嘴角,牵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肖离再次一揖到地:“还请真君成全。” 悟华真君端坐,正色道:“既然你诚心如斯,我便成全你,记在我之名下,做一名俗家弟子。” 肖离跪倒叩头:“弟子肖离,叩谢师尊。” 第二日午后,辛九正在与南歌等人修炼,朱六跑了来。 见众人都在修炼,有些踌躇。 辛九问道:“何事?” “先生,上清门来人,要见慧清法师。” “请去花厅,稍后便到。” 朱六应声离去,辛九缓缓收功。 慧清有些焦虑,不会是要她回山? 其实,还是跟着他,修炼得快,也定得下心来。 想好了说词,前往花厅,来人依然是慧语。 “奉师尊令,告知于你,惊华门收肖离为俗家弟子,记在悟华真君名下,布告仙族诸门。” 慧清愕然:“哦。” 慧语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慧清轻咬嘴唇,跟了上去。 “不必送我,你只记着,来日若是吃了亏,别找我哭便是。” “师姐~”慧清抢一步,抱住了她的胳膊。 慧语重重叹息,眼色不悦地看着她:“没出息的东西!” 慧清扁嘴:“他待我好,在他身边,我定得下心来,修炼得也快。” 慧语翻了个白眼,告诫道:“谨守门规,勿忘道心,万莫自坠魔道。” 慧清点头:“嗯。” 慧语推掉她的手:“行了,我走了。” 慧清尚未回到跨院,朱六又跑了来,跟在慧清身后。 慧清看他。 朱六说道:“玄真门来人了,要见先生。” 慧清加快了脚步,免得耽误朱六传报。 进了跨院,朱六先说话:“先生,玄真门来人,请您门口相见。” 慧清说道:“是惊华门收徒的事。” “哦。” 辛九没当回事,仙族各门收人,都会布告其他门派,而各门派自然也要传达到每一名弟子。 苏凛站在大门口,他不愿意进朱府,因为一宅子的妖,他觉得别扭。 恐怕仙族中人,也只有慧清,才能在这妖窝里待得住。 “辛九,代掌门师尊命我告知你,即刻前往玄真门,有事商议。” 辛九愣住,没听错? 代掌门? 太师祖死了? 有事找他商议? 门派里的人死光了?找他一个记名弟子去商议? “师尊,惊华门收了谁做俗家弟子?” “你已经知道了,是个叫肖离的人,也不知什么来路,竟然记在了悟华真君名下。” 苏凛说得轻松,因为他不知道肖离是谁。 而辛九却是心头大震! 肖离? 圣血教圣主肖离? 玄幽真君亲传弟子肖离? 真的是他吗? 为何要做惊华门的俗家弟子? 第168章 存心试探,未雨绸缪 苏凛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哦,无事。师尊,您请先行,我与东家说一声,便即刻前往。” “好。” 苏凛点头答应,下了台阶,御剑而去。 回向内宅的路上,辛九反复在心里琢磨。 虺族退归北境,肖离便找上了惊华门,如此可见,圣血教在意的,并不是谁当皇帝,而是中原之地。 一个教派,在哪里生存不行?为何还要挑地方? 既不需放牧耕种,又不需治理城郭,换了是他,倒更情愿偏安一隅,静观岁月流觞。 到书房见朱玉晨。 “东家,肖离拜悟华真君为师,做了俗家弟子。” 朱玉晨眨了下眼:“是圣血教那个肖离吗?” “应该是,否则一个俗家弟子,怎会拜在掌门名下?” 朱玉晨点了点头:“然后呢?” “代掌门召我回门商议。” 朱玉晨微显诧异:“召你回门商议?商议什么?” “我也不知,师尊来传话,只说命我即刻回门,有事商议。” 朱玉晨抬手扶额,沉思半晌才说道:“如果他们要你对付圣血教,你万不可答应。” 辛九点头:“记下了。”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辛九起身:“我去了。” 朱玉晨眼神闪烁了一下,回应:“嗯。” 来到五真峰,有接引弟子等着辛九。 直接将他带去了楚成的静室。 “拜见代掌门师祖。” “无须多礼,坐。” 辛九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怎么这么客气? 楚成平淡地说道:“虽然名义上,你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实则你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只是碍于你是妖身,不能给你应有的名分,想必你也能体谅。” 辛九暗道不妙,这般套近乎,非奸即盗。 “师尊闭关前,命我代掌门内事务,特意叮嘱我,如遇外事不决,便与你商议。” 辛九一愣,还真是抬举他呀! 但转念一想,又恍然。 玄真门避世修炼,对于人族和妖族的时事更迭,自然是不如他明晰。 况且他身后还有朱玉晨这种妖族高位者,所知之事,必然会多上许多。 “师祖但请明示,弟子知无不言。” 楚成点了点头:“悟华真君收了一名俗家弟子,名唤肖离,布告上说,他来自圣雪山,此人是否与圣血教有关系?” “他就是圣血教圣主,玄幽真君亲传弟子。” 楚成面无表情,他已然想到了,只是想跟辛九确认一下。 若非大有来头,又岂能拜在悟华真君的名下。 “你以为,他所图为何?” “弟子以为,肖离所图甚大,只是不敢妄加揣测,但弟子知道,妖族的朽长老,也与圣血教联手。” 楚成点头,这事之前说过,还抢了淬魂丹的配方。 “如若是你,你意欲何为?” 辛九微一皱眉,这话问得,可是有些玄机了。 他若如实回答,只怕会落个居心叵测的评价,最不济也会说他心性狡诈。 楚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辛九,说实话,自打师尊将你认作记名弟子,我心中便一直不悦,更因为师尊传了你七绝玄针,而对你心生嫉恨。” “然则观你行止,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确有异于常人之处,说到底,你受业于玄真门,便该与我等勠力同心。” “师尊命我代掌门中事务,但我久在山中,于世事所知甚少,更未博浪其中,自是难能想得周全,还要仰仗你指点,这也是师尊嘱我与你商议的用意所在。” 辛九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人家是极具诚意的。 “如若是我,必然要借惊华门之名头,一方面与仙族九门融洽相处,一方面则是接触朝廷,把持朝政,进而主宰人族大势。” “而妖族那边,群妖无首,推举妖王势在必行,与妖族长老联手,推举出新的妖王,再与仙族定盟约规,铲除异己,整肃妖群。” “届时三族皆定,执天下之牛耳,号令皆由我出,莫敢不从。” 楚成默然点头,辛九所言,他已然想到,并无二致。 他叫辛九来,无非是因为心中不服。 辛九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机缘巧合得了如今这般造化,有些小聪明是不假,但师尊说外事不决,便与他商议,楚成无法接受。 所以叫他来,想听听他有何高见,不想他竟能将时势看得如此透彻。 果然应了师尊的话,有的人,天生便有才能,无论把他放在何处,皆能游刃有余。 “以你之见,眼下玄真门当如何?” “以弟子愚见,玄真门当谨守门庭,坐观其变。” 楚成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让玄真门坐观其变,那言外之意,是不是朱玉晨会有动作?或是他有什么谋划? “若是袖手旁观,待其坐大,只怕任谁也回天乏术。” “敢问师祖,现下能否联手上清门,将惊华门彻底铲除?” 楚成皱眉,他这话的意思,是人家并未作恶,疑罪从无。 “我的意思是说,总该未雨绸缪。” 辛九静默,未雨绸缪是对的,可应该做什么呢? 并没有什么确实的事情可以做,无非就是督促门中弟子,专心修炼,积蓄实力而已。 这种事,不须他提醒,楚成自会去做。 “师祖,以弟子浅见,肖离精于丹术,玄真门不妨再造一处药园,将天下灵根移至药园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楚成心里一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能保证玄真门有足够的草药可用。 “好,依你之言,我随后便命门中弟子去办。” 辛九站了起来:“不知师祖还有何训示。” “辛九,我方才已然说过,你实为师尊的亲传弟子,若有朝一日,风云骤变,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出处。” “师祖放心,若有人想打玄真门的主意,弟子头一个不答应。” 楚成点头:“你去,若有事,再叫你来。” “是,弟子告退。” 离了静室,直奔药园,寻到花菲嫣。 “师叔,请你教我如何移植灵根。” 花菲嫣看着他:“你还想将这药园搬空吗?” 辛九皱眉:“师叔怎会如此想我?我是想将别处的灵根移来五真峰。” 第169章 移植灵根,一事无成 花菲嫣转身想要走开,被辛九闪身拦住。 “师叔,你可知惊华门收徒一事?” “与我有何相干?” 辛九将肖离之事,以及他与楚成商议之事,都告诉了花菲嫣。 花菲嫣却依然是一脸淡漠:“你也说了,大师伯自会命人去移植灵根,不须你操劳了。” 说完又要走,辛九只能说道:“师叔,我想有自己的药园。” 花菲嫣转回身看着他:“那为何不实说?” “怕你担心我会偷药园的草药。” “我就是担心。” “师叔,我不会偷的,草药种植在药园之中,随我采摘,何须偷走?” “那你为何还要自己另建药园?” “一来,取用方便。二来,万一玄真门有事,也不至于尽皆落空。” 花菲嫣脸色不悦:“你还怕玄真门没落吗?” “师叔,惊华门也曾盛极一时,如今还不是没落了吗?天意无常,我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花菲嫣沉吟片刻,蹲下身,伸出手指,触碰一株草药。 “移植灵根之前,先要感应它的灵气,用真气将它的灵气聚拢到根部,然后包裹起来。” “多用些真气包裹,以免灵根的灵气消散,但无论用多少真气,都不可超过一个对时。” “重新植入土中后,要将灵根的灵气,与地气相接,否则无法成活。” 辛九恍然,难怪他以前移植灵根不成,原来还与地气有关。 那时他还是人,如何能做到? “多谢师叔。” 花菲嫣看着他,告诫道:“不准偷药园的草药,否则我跟你没完。” 辛九失笑:“师叔放心,若我偷药园的草药,你便斩了我的双手。” 花菲嫣站起身,又说道:“把你的南歌送来,留一月,我有事要她帮忙。” “哦……好。” 辛九有些诧异,要南歌帮什么忙? “放心,我不会将她怎样的,我知道她是你的心头肉。” 辛九微笑,的确,南歌除了妖力弱,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缺点,况且炼丹还要倚仗她,说是心头肉,也不过分。 “好,我这就回去,将她俩送来。” “不,只要南歌,不要紫璇,紫璇来了,便做不成事了,她太贪玩了,还得有人陪着。” 辛九点头,紫璇这性子是得改改了。 花菲嫣那般喜欢她,可一到正事上,不仅不用她,还嫌她误事。 返回朱府,接了南歌,送到药园,然后辛九便走了。 南歌有些拘束,眼神飘忽,也不敢看花菲嫣。 花菲嫣坦然说道:“我不喜欢你,是因为辛九珍爱你。” 南歌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他为我调理身子,我心里欢喜他,所以我不喜欢你,不过要誊抄丹方药书,紫璇做不了,只能你来。” 南歌恍然,低下头不说话。 “我也没你那般大度,他喜欢谁你都不在意。我将丹方药书给你拿来,你便在这里誊抄,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若无事,不要扰我。” 南歌默然点头,一声不吭。 花菲嫣嗤了一声:“难怪他把你当作心头肉,果然乖巧,在这等着。” 花菲嫣御剑而去。 南歌笑意满盈,哪怕天下苍生尽弃她,只要相公心中有她,便足慰平生。 辛九回到朱府,到书房见朱玉晨,将他与楚成商议的细节,一丝不差地说了。 朱玉晨皱眉:“天下灵根本就不多,你还让他们移往五真峰,其他门派必然会跟风而动,只怕要将世间的灵根绝尽了,妖族怎么办?” “所以,咱们也要尽快建造药园,免得灵根都被仙族抢走了。” “你说得容易,建在何处?谁人看守?你种得是灵根,不是瓜果。” 辛九淡然问道:“你没有人手吗?” “有啊,让朱煜去看守药园。” “可以呀,垚儿,把外面的池塘清出来。” 朱玉晨瞪他,那么小一块地,也能算药园?就算一样只种一株都种不全。 辛九也瞪着她:“你活了多久了?天下灵根本就不多,你是今日才知道的吗?” 朱玉晨愣住,这种强大的威压气势,怎么会? “你尊为少主,却只有四名侍女相伴,你是什么少主?空有一个名号,却无人可用。” “辛九!” 朱玉晨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案上,身子微微发抖。 这是她最大的痛处,徒有尊号,却势单力薄。 辛九也站了起来,却是泰然自若。 “东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光凭身份是不能长久的。” “你活了几万年,可有自己的山门?可有自己的死忠之士?” 玄垚说道:“我们都是呀。” 辛九看她:“你们可有与惊华门决死一战之力?” 玄垚蹙眉嘟嘴:“你这话说的,我们只有四个人,加上你和少主……” “闭嘴!” 朱玉晨暴怒,一双杏眼变得赤红。 “我是妖王的妹妹,本名赤媂!” “抱歉,我是人转妖,没听说过你,但你毕竟不是妖王。” 朱玉晨气得浑身发抖,强忍着想扑上去,咬断他脖子的冲动。 “东家,你也无须如此恼怒,凭你的身份,多少也能聚些妖来?” “圣血教勾连朽长老,攀附惊华门,想必很快就要推举新妖王了。” “届时,你这个少主,还有人认吗?” 五人都瞪着辛九。 朱玉晨是被他气得快要现原形了。 而四侍女则是震惊。 数万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同少主讲话,即便是老妖王,也不曾这样训斥过少主。 辛九神色凝重:“少主,即刻召集人手,以钟岭山为根基,开山立派,厉兵秣马,以待时变。” 朱玉晨眼中的怒火渐褪:“你说得容易,开山立派岂是简单的事?” “那也不至于数万年都一事无成。” “辛九!” 朱玉晨猛然跳过条案,将他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张口就要咬。 四侍女赶紧抢上来将两人分开。 辛九愕然问道:“你本体是什么?你刚才那一扑,有点像狼。” “啊……”朱玉晨双眼赤红,头发都飘了起来。 朱煜扯起辛九出了书房,头也不回地跑回跨院。 第170章 狗头军师,招募人手 “你疯了!竟敢羞辱少主!” “我怎是羞辱她?我说得皆为事实,朽长老还与她动手呢,我可是为她好。” 朱煜叹了口气:“左右护法,五大长老,四方尊者,都只认妖王,少主虽有身份,却无威望,开山立派……没你想得那般容易。” “那可未必,妖王也不是天生就能称王,只要实力够强,势力够大,自然就有威望。” 朱煜用审视的目光看他。 “你当真要助少主?” 辛九有些茫然:“我不助她,难道去助圣血教吗?” “这是一条不归路,成则手掌乾坤,败则粉身碎骨。” 辛九微笑:“那你跟我走,带着沉石他们,越过南海,远离中原,可好?” 朱煜抱住了他,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必与你同生共死。” 辛九说道:“对了,我助她,可有条件,我得把你要过来。” 说完就要推开她。 朱煜将他抱得更紧:“我骗了你,实则与少主无关,是妖王喜欢我,我不敢与你有夫妻之实,怕你因我而受累。” 辛九恍然,他的感觉没错,她果然是不敢。 想起当初去赤峰山猎妖,途经临城府,朱玉晨夜半出门,想必就是去找妖王了。 “煜儿,妖王可是重伤未愈?” “是,当年妖王以血遁大法逃脱,却伤及天元,以致三百年仍未恢复。” 辛九托起她的下颌:“少主救我,是为了给妖王治伤?” “这个我真不知道,但以我想,你不过是人族中一个少年郎中,少主救你时,又不知你能学到七绝玄针,她如何布局?” 辛九微笑,这话倒是没错,谁能想到,他能学会七绝玄针呢。 可现下他的针术也算精湛,为何不让他去给妖王治伤? 难道说,她并不想让妖王恢复? 门推开,玄垚走了进来。 朱煜慌忙脱开辛九的怀抱。 “有什么好躲的,谁还不知道你俩那点事呀。” 朱煜脸上一红,嗔道:“你来做甚?” “少主叫你男人过去。” 到正院,朱玉晨已然换了男装,一脸愠色地说道:“你们看家,我跟他去钟岭山选地方。” 辛九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向她伸出手。 朱玉晨眼角都不扫他,平地升空,倏然远去。 辛九连忙御剑追赶。 玄垚看着朱煜:“我要吃肉,等他们选好了地方,又得是我干活。” 钟岭山,山势平缓,有如一条长带,环抱于京都西南。 山中无密林,山巅无险峰,人族也可随意攀爬游玩。 “此山灵气中等,亦无险可守,且多有人族搅扰,为何要选此山为根基?” “守拙藏锋,示人以不争,才好坐大。”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本掌门今日便封你为狗头军师。” 辛九笑而不语。 两人行至一方广阔平坦处。 辛九说道:“此处修建门派便可,让沉石将北面凿成峭壁,东西两侧凿出鸿沟,只留南面修建阶梯步道。” 朱玉晨点头:“倒也合适,你去寻草药,我让垚儿先将药园建好。” 辛九看她:“为何总是垚儿干活?” “不然你来?” “没那本事。”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御风而起,回向京都。 回到朱府,嘱咐沉石跟着玄垚做事,然后去找陆云飞。 听完他的话,陆云飞半晌无语,背着手仰头望天。 “大哥,可是为难?” 陆云飞悠悠一叹,转过身面对着他:“兄弟,对于朱玉晨,你知道多少?” “她是妖王的妹妹,本名赤媂,她将我转化成妖。” 陆云飞又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问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便舍身入局,为何?” “我已死过一次,这条命是捡来的。” “又活一次,正该好生珍惜,现如今,你之法力妖力,皆可与当世高人比肩,身边美女如云,更有死忠之士跟随左右,夫复何求?” “向山村远处乡野,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却也逃不过灭顶之祸,这天道,不公。” “天意无常,自有因果,非你我可察、可解。” “天意虽无常,人力尚可为,我本医者,悬壶济世,分所应当。” 陆云飞牵了牵嘴角:“一人一针,救不了天下,便要搅动风云骤变,替天而为?” “眼下,只求自保。” 陆云飞点了点头:“我劝过了,你不听,来日若后悔,莫怪我这个兄长不尽责。” 辛九躬身施礼:“大哥助我。” 陆云飞伸手将他托起:“既与你结义,自当死生相托,祸福与共。” “多谢大哥,门派初立,需要人手,不知大哥可有人手?” “虽不多,却也当用,你去忙你的事,我自会安排。” “多谢大哥。” 朱玉晨去了城南翠竹斋。 “冥姨,你得助我。” 翠竹斋主人,北方尊者冥魄。 “你是不是闲得呀?好好的,开什么山,立什么派嘛。” “冥姨~谁都不拿我当回事,朽长老宁可与圣血教勾结。” “他们爱勾结谁,就勾结谁,谁敢动你,我便取其性命,你怕什么?” “可他们若是推举新妖王呢?” 冥魄冷笑:“那他们便是自己找死了,四方尊者虽然职位低于长老,可妖力却与他们不相上下,我倒要看看,谁敢犯上作乱。” 朱玉晨嘟起了嘴:“不管!我地方都选好了,你去给我盖房子。” 冥魄无奈叹气,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长不大的小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朱玉晨眯眼笑,抱住她的胳膊,将下颌放在她肩头。 冥魄微笑,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 “你这门派,叫个什么名啊?” “赤九门。” 冥魄微一皱眉:“赤九门?九?辛九那个九啊?他不是跟朱煜好着吗?” “哎呀冥姨~我跟他没关系,这个主意是他出的,而且他如今法力妖力都极高,是我的右护法。” “右护法?那左护法呢?苍角啊?” 朱玉晨摇头:“那怎么成?他兄弟二人,一左一右,那我这个掌门岂不成了摆设?” 随即眯眼一笑:“这左护法一职,自然是非冥姨你莫属呀。” 第171章 门派建成,飞雨拜山 冥魄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干,我在京都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跟你去山里过那清苦日子?” “冥姨~” 朱玉晨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朽长老当着我的面,就要杀辛九,我都说了辛九是我的人,他也不理会,你若不助我,那我这个少主,就成了笑话了。” 冥魄眼光一寒:“他敢如此造次,你怎不同我讲?” 朱玉晨叹了口气:“毕竟他是长老。” “长老又如何?看在老妖王的情面上,敬他是长辈,他对你不敬,便是犯上,我去拿他回来。” 朱玉晨摇头:“冥姨,辛九说,守拙藏锋,示人以不争,才好坐大。” 冥魄颇有些意外:“他一个山野出身的郎中,竟能说出这般话来?你莫要往他脸上贴金。” “没有,真是他说的。” 冥魄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就是修为低了些。” 朱玉晨微笑:“你还不知道,他如今已有三万年妖力,五百年法力。” 冥魄愣住,盯着她,半晌才开口:“你是抓了个活神仙,煮了给他吃吗?” “他用七绝玄针,将我体内被种的真气吸走了,为了给我医治,他险些爆体而亡。” 冥魄动容,抱住她,眼中有了泪光:“晨儿,你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两人抱在一起,良久,冥魄问道:“他还会七绝玄针?” “冥姨,跟我走,你这身在世间,却不闻世事,现如今,谁人不知辛九啊,你该出门走走了。” 等了三天,辛九去钟岭山看工程进度,惊见整个外墙都已然盖好了。 这可是占地近千亩啊! 不过里边干活的人也不少,除了玄垚和陆云飞,还有十几个人。 其中一名女子,满头银发,梳着飞凤髻,容貌秀美,冰肌雪骨,体态婀娜。 站在陆云飞身边,两人有说有笑。 辛九走到近前。 陆云飞说道:“兄弟,这是你冥魄姐姐。” “胡闹,晨儿还要叫我一声姨,他一个刚转妖的小孩子,怎能叫我姐姐?你与他结拜是你的事,莫要扯上我。” “晚辈辛九,见过北方尊者。” 冥魄微笑:“倒也不至如此客套,你若愿意,便跟着晨儿,唤我一声冥姨。” “是,冥姨。” “晨儿说你要移植灵根,这药园与丹房,午后便可完工,我的别院两日内也可完工,你可以去寻草药了,我先替你照看便是。” “是,多谢冥姨,晚辈告退。” 历时一月有余,所有建筑完工。 整个门派是按九宫布局。 巽四宫是护法及长老的居所。 离九宫是主房,朱玉晨和四侍女的居所。 坤二宫是药园,内置丹房和十间房,是辛九及慧清等人的居所。 震三宫和兑七宫,一左一右,皆是门徒的居所。 中五宫是大殿,赤九殿。 艮八宫是炼器房。 坎一宫是广场。 乾六宫是冥魄自己的别院。 站在大殿门外,朱玉晨摇着扇子,颇有些意气风发。 “辛九,咱们也算是有根基了。” 辛九指了下大殿门上的牌匾:“少主,赤九,是你的名字,加我的名字吗?”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想得美,九是九宫之意。” “哦。”辛九答应,不是便好。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朱玉晨倒有些着恼。 “跟你说一下,往后你是右护法,冥姨是左护法,苍叔是长老,其他职位,等有人选了再说。” “是,属下记下了,但凭掌门决断。” “该干嘛干嘛去,碍眼!” 朱玉晨气哼哼地返身进了大殿。 辛九皱眉,这是又惹着她了,还是在闹性子? 算了,女人的心思最难猜,还是南歌让人省心。 想到南歌,这都一个多月了,上次去看她,说是快要抄完了,该把她接回来,看看门派。 到了玄真门药园,南歌离着老远就迎了上来,等着他落地。 “相公,我抄完了,可以回去了。” 花菲嫣走了过来:“辛九,这些誊抄好的丹方药书,你都带走,本就是让她给你抄的。” 南歌愕然看着她。 花菲嫣一脸心机得逞的笑容:“我知道你会偷偷替他抄一份,所以我故意不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他抄的,我就是想让你多受辛苦。” 南歌低头微笑,没关系,你越是恨我,越表明相公珍爱我,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辛九拱手:“多谢师叔。” “你无需谢我,是你提醒了我,未雨绸缪,给你一份保管,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者说,又不是我誊抄的。” 辛九微笑,她却转身走开了。 刚回到赤九门,便有门徒来报:“右护法,掌门叫你去离九宫正院见她。” “知道了,这便去。” 到了正院,朱玉晨拿出一个檀木匣。 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赤红色药丸。 “这是火姨差人送到府上的,让你帮忙验验,这是惊华门献给皇上的,说是叫赤心丹,可以延年益寿。” 辛九接过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验什么?毒?” “他们肯定不会下毒,火姨是想让你验验它的成分。” 辛九又回了玄真门。 花菲嫣闻了闻,又用针挑下一点,放到口中尝了尝。 “这的确是补药,妖、仙服后可增加法力,人服用后可延年益寿。” “多谢师叔。” 再回赤九门,告知朱玉晨。 “如此说,惊华门已然开始讨好朝廷了。” 辛九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心里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又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门外有人说话:“掌门,有妖拜山,欲加入本门,叫罗飞雨,说自己是乘。” 朱玉晨看着辛九。 辛九叹了口气:“掌门,咱们现如今,就好比是开门做生意,人家来拜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反正一般门徒不得进入后三宫,他也见不着紫璇。” 朱玉晨点头:“你去,这种小妖怪,就不必我这个掌门亲自迎接了。” 辛九拱手:“属下告退。” 看着他离开,朱玉晨说道:“樾儿,拿着禁宫腰牌,去回复火姨。” “是,少主,嗯……掌门。” 朱玉晨笑:“叫了上万年,这突然改口,还真是不习惯。” “会习惯的,属下去了。” 第172章 不着四六,断其后路 辛九来到大殿门外,看到罗飞雨站在台阶下面。 这货也不老实,不停地东张西望。 门徒喊他:“罗飞雨!上来参见右护法。” 罗飞雨拾级而上,来到辛九面前,拱手道:“参见右护法。” 辛九点头,终究是有了门派,像罗飞雨这种莽夫,也不敢造次了。 “为何要加入赤九门?” “你心里清楚,何须多此一问。” 辛九转身便走,如此不着四六,绝不能入门。 “辛九!你不要以为……” 话没说完,被门徒打了,随后赶出了山门。 辛九没有回药园,而是去了杏白酒坊。 “姐姐,赤媂开山立派了。” 杏白眼眸一滞:“你知道她的身份了。” 辛九笑:“也不知她有什么可藏的,其实她是赤媂也好,是朱玉晨也罢,总归是我的东家嘛。” 杏白浅浅一笑:“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数万年走过来,别的没学会,防人之心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辛九点头,这话对。 “姐姐,跟我走。” “滚,没工夫搭理你。” “姐姐,你要银子又没用,你不见她,她不见你,就这么一直耗到二十万年吗?” 杏白瞪眼,举起酒提,作势要打他。 辛九却盯着她的眼睛:“姐姐,妖族恐有大变,她前路难测,没有什么来日方长,还是只争朝夕。” “你闭嘴!胡吣什么!” “她一无靠山,二无威望,三无人手,空有一个少主的名头,连朽长老都敢跟她动手。” 杏白皱紧了眉头。 “她得哄着求着,才有两位四方尊者来门中坐镇,还不一定能待长久。” 杏白俏脸生怒,将手里的酒提攥得咯吱响。 “姐姐,你虽然妖力不高,好歹也是万年大妖,得给她撑撑场面呀。” “嗯……嗯?你说谁妖力不高?” 辛九邪魅一笑:“姐姐,你若去了赤九门,我助你提升妖力。” 杏白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走!” “等下,我把酒都装上。” 看他往百宝囊里装酒,问道:“我的百宝囊呢?” “胡师伯炼制不了,我还没能顿悟大小的局限,不过姐姐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给你炼制出来。” 杏白露出笑意,转身收拾了紧手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百宝囊中。 出来,杏白说道:“自今日起,杏白酒坊歇业,都散了,以后也不用来了。” 排队的妖群一片哗然。 “为何歇业?” “不能说停就停啊!” “以后我们去哪里喝酒啊?” 辛九大声说道:“京都西南钟岭山,赤九门。” 杏白瞪着眼睛看他,突然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辛九祭出奔雷剑,飘身而上,向杏白伸出了手。 杏白迟疑了一下,还是拉住他的手,站了上去。 罢了,分别得太久了,不管辛九说得是真是假,开山立派,总归是不容易。 妖们还在问:“赤九门是什么门派?” “妖族少主,赤媂的门派。” 说完,御剑而去。 杏白手搭在他肩头,看着他的侧脸:“贼胚子,你说实话,她真有你说得那么惨吗?还是你借口跑来招募人手?” “姐姐,开山立派呀,近千亩的场院,拢共不到三十人,两个护法,一个长老,连巡夜的人手都不够,你说惨不惨嘛。” 杏白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朱玉晨做梦都没想到,辛九能把杏白带来。 一千多年了…… 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朱煜招了下手,三名侍女一同退了出去,辛九也跟着离开了。 “小白。” “你才小白!说了别叫我小白,我又不是猫啊狗的。” 朱玉晨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小白,我想你了。” 杏白也抱住她,嗔道:“想我为何不去找我?有人绑着你吗?” “你说了不让我去的。” “我还说不让你跟那个男人呢,你咋不听我的?” “你又提那件事!” “你自己做的,还怕人说呀!” 辛九御剑而起,朱煜问他:“哪儿去?” “我去将杏白酒坊砸了。” 屋内两人同时一愣,杏白抢出门来,辛九已然成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贼胚子!你给我回来!你敢砸我酒坊,我跟你没完!” “玉晨,你喊他回来呀,那可是我上万年的心血呀!” 朱玉晨摇头:“没用的,他想做的事,我也阻拦不了。” “你这个掌门当的,真是没用!” “是啊,两个护法,一个长老,妖力都在我之上。” 杏白皱眉,握住她的手:“没事,我陪着你。” “那你以后不许离开,再怎么吵,也不许离开。” 杏白恨恨地说道:“我还能去哪儿呀?家都让人给砸了。” 朱玉晨笑,杏白又转头看了一眼天际:“也不知道你从哪找来的贼胚子,气死我了!我活了一万多年,真没遇到过他这样的!” 到了杏白酒坊,看到妖群还没有散。 凭空一掌拍落,小小的酒坊轰的一声化为乌有。 “你做什么?” “你为何要毁了酒坊?” “辛九!你太霸道了!把老板还回来!” 辛九看着妖群,大声说道:“京都西南钟岭山,赤九门,恭候诸位。” 说完御剑而去。 “太霸道了,找他去!” “对!找他去!” “走!咱们都去,倒要讨个说法!” 上千妖众,翻山越岭,向钟岭山而来。 朱玉晨带着杏白参观门派,转到药园,杏白惊愕道:“这么多灵根!你弄来的?” “不是我,都是辛九弄来的。” 杏白喜形于色:“我若是将杏树植在此处,那酿出的酒,必然会更加香醇。” 朱玉晨笑:“那你就植嘛,以后我就天天有酒喝了。” “你就是嘴馋。” 听到声音,慧清等人都从房里出来。 杏白看着慧清:“怎么还有仙族?她也是辛九的女人?” 慧清瞬间涨红了脸,却并不躲闪,也不否认。 紫璇自报家门:“我也是辛九的女人,我叫紫璇。” 沉石说道:“你不是。” 紫璇一闪身到了他面前,用力跺他脚面:“就你话多,我咋不是?你知道个屁!” 沉石也不躲,也不吭声,任由她折腾。 朱玉晨说道:“别闹了,给你们引见,这位是我的好友,也是新任的长老,杏白。” 第173章 三条门规,要有好处 辛九回到赤九门后,落在了山门口,坐在阶梯上等着。 如果所料不错,那些妖一定会找来。 其中必然有脚程快的,他得看看这些妖的妖力如何。 不到半个时辰,已有十几个妖到来。 围在辛九面前,却无人说话。 谁都知道辛九不好惹,不仅修为高,还杀人成性。 转妖后不足两年的时间,先是杀了地玄门二十余人,前些日子又杀了惊华门的人。 像辛九这种混不吝的人物,通常没人敢招惹。 见他们不说话,辛九说话。 “杏白已然是赤九门的长老,不会再摆摊卖酒了,你们以后如果还想喝酒,就得加入赤九门。” “可以呀。” “对呀,我们可以加入啊。” “就是,反正就是修炼嘛,大家在一起,还热闹。” 辛九摇了摇头:“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加入赤九门,便要守门派的规矩。” 妖们窃窃私语了半晌。 “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头一桩,加入赤九门以后,不可再夺活人生气,不可再食人精血,如有违者,杀。” 没人说话,实则这些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这里的妖,早就不需要依靠吃人来修炼了。 所以这一条规矩,对他们来说,等于没有。 “第二桩,令行禁止,忤逆犯上者,杀。” 这一条规矩,令所有的妖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闲散惯了,为了一口酒,就要听命于人,太不值得了。 十几个妖,走了一大半。 剩下五个,也是皱着眉头。 这个情形,在辛九的意料之中,最先跟上来的妖,都是万年以上的大妖。 门派初立,一无声名,二无威望,也不指望人家能屈尊降贵。 “第三桩,入此门中,生死不悔,叛门者,杀。” 这一条说出来,剩下的五个妖,也走了。 一阵山风扫过,台阶上的落叶,随风而去。 山门里,朱玉晨和杏白并肩而立,看着辛九那萧索的背影。 杏白问:“他是为了你?还是为他自己?” 朱玉晨答:“说不好。” “这三条门规,是否太过苛刻了?” “没有这三条门规约束,就是乌合之众,甚至将来惹出祸端,还会引来仙族围剿。” 杏白点了点头:“我也不懂,你看着办便好,反正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 朱玉晨笑,搂着她转身往回走。 “我也不懂,都是他想出来的,也不知他想了多久,我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三条规矩。” 杏白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懂呢?你可是掌门呀。” “玉晨,他不会是想借你的名头,培植他自己的势力?” 朱玉晨坦然答道:“他若有那本事,亦无不可呀,我原本就不是个爱操心的,由着他去折腾好了。” 杏白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埋怨:“你呀,总是这个样子。” 朱玉晨眯眼一笑。 “小白,你虽与他相识不久,但你应该能看出来,他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即便来日他真能雄霸一方,也不会与我为难的。” “我当然知道他人品不错,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是妖仙双修。” 朱玉晨淡了笑意,悠悠一叹:“这个事,担心也没有用,总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你不舍得?” “你舍得?” “我有啥舍不得的?” “有他在,无论是修炼,还是炼丹、炼器,皆可事半功倍。” 杏白无语,原来是这么个舍不得。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的确任谁也是舍不得。 辛九在门前坐了两个时辰,等来了三拨妖,总计百余人,却无一人愿意加入赤九门。 天色向晚,辛九回了药园,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琢磨。 仙族收人,千挑万选,入门规矩极为严苛,可依然令人挤破了头想加入。 加入仙门为了什么呢? 修仙、长生。 当然,只是所谓的长生,相对于人族几十年的寿元,三千年的时间,也就算是长生了。 辛九喃喃说道:“好处。” 南歌轻声问他:“相公,你想要什么好处?” 辛九微笑:“不是我要好处,我是刚刚想到,我只跟人家说了入门的规矩,却没说加入赤九门有什么好处。” 听到他说话了,慧清和紫璇,还有沉石,才从自己房里出来。 因为知道他一个人都没能收入门中,怕他心烦,所以都躲在自己屋里。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沉石在旁边站着。 慧清说道:“是呀,总要给人家好处,人家才愿意来嘛,就像上清门,乃仙族上三门,仙山灵气充盈,门中高手如云,既能安身立命,又能修仙问道。” 辛九点头,就是如此,必须要让人有所图才行。 紫璇说道:“咱们有淬魂丹,这就是一个好处。” 南歌质疑:“那不成?人少的时候还可以,人多了,怕是供不起。” 辛九说道:“算一个好处,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仙门买了淬魂丹回去,也不会按人头分,可以将淬魂丹作为一种奖赏。” 慧清点头:“杏花白再加上淬魂丹,应该就可以了。” 辛九摇头:“仅凭这两样,远远不够。” “为何?这两样,已然是求之不得了。” “不是的,你是按照你们仙门收人的情况来讲的,实则仙族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从人族中遴选。” “人族天生孱弱,能修仙就已然是天大的好处了。” “可咱们面对的是妖族,尤其是那些已经历过万年大劫的大妖,淬魂丹和杏花白,于他们而言,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关痛痒。” 紫璇嘟嘴:“那照你这样说,咱们招不来人了。” 辛九却勾起嘴角,笑得诡谲。 慧清斜着眼看他,眼神嗔怪。 “师哥,你早就想到了办法对?故意在这吊我们的胃口。” “办法就没有,但是,肯定会有妖加入的,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为何?” “从苍雾山到这里,五千年以上,万年以下的妖,得走一天。” “三千年以下的妖,得走上两三天。” “大多数的妖,还没来呢。” “啊~”紫璇一脸兴味索然:“三千年以下,管什么用啊。” 沉石说道:“你也是三千年以下的妖。” 第174章 暴晒三日,自己想的 紫璇一脚踹过去,嗔道:“就你话多,我让你话多!哎呀……好疼……辛九,他欺负我!” “你当我瞎呀?明明是你打他,怎么就成了他欺负你了?” 紫璇又踹了沉石两脚。 辛九沉了脸:“你不要总欺负他,他是我的属下,不是你的。” 紫璇嘟着嘴坐下,沉石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尊主顾念他,他不好说什么。 其实紫璇怎么打他,都不觉得疼,跟挠痒痒差不多。 当然,紫璇也不会真打,不用内息,光凭拳脚之力,于他而言,毫发无伤。 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他们都欺负你,跟我走。” 辛九一闪身,已然到了墙上。 罗飞雨刚要开口,被辛九一把掐住了脖子,随后摔进了院中。 罗飞雨仰躺在地上,动弹不了,胸口上扎着一根钢针。 “辛九!我不服,你偷袭!放开我,再比过!” “擅闯赤九门,意图不轨,沉石,将他吊在山门外,暴晒三日,以儆效尤。” “辛九!我跟你没完!” 沉石抓起他走了。 “辛九!你给我等着!” 沉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扇晕了过去。 紫璇嗤了一声:“真是讨厌,难怪乘要绝种了,都是这种男人,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想跟他有半点瓜葛。” 朱煜走进院来:“辛九,沉石说,你要将罗飞雨吊在山门外,暴晒三日?” “是。” “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煜儿,咱们现下已然是门派了,不再是住家,况且他也不是头一回了,这种不着四六的东西,若是不给他个教训,他还真以为咱们是闹着玩的。” 朱煜点头,罗飞雨肯定是因为乘的身份,所有的妖都让着他,因此给他惯出了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等沉石回来,辛九叫着朱煜一起修炼。 朱煜有些迟疑:“晚上不睡了?” 辛九微笑:“炼月华。” 朱煜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有些闪烁。 “放心,我练得是仙门道法,不是妖修。” 朱煜看着他,他终于想明白了吗? 当初少主默许她陪着辛九同榻,就是为了不让他炼月华。 可是……她不仅仅是奉命行事那么简单呀!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没办法开口解释。 “都坐,以南歌为中心,围成一圈。” 朱煜轻叹一声,挨着他坐下。 南歌伸出枝条,将所有人的手腕缠住,还特意将紫璇的下半身,用枝条封住。 开始行功,朱煜察觉到枝条上传来蓬勃的妖力,进入体内后流转一周,又顺着枝条原路返回。 而妖丹明显有了鼓涨的感觉。 心中不免惊诧,这种功法,不像少主说得那般没用。 另外,慧清也在圈中,难道她也接受妖力? 又或者,辛九居然可以单独给他输送法力! “慧清,传给你的是法力吗?” “是呀。” 慧清闭着眼睛,脸上笑得幸福甜蜜。 跟着他,修炼都这般舒服,在门派里只是枯坐,根本没有进境。 朱煜不明白了,不是通过南歌来传导的吗? “南歌,是你将法力和妖力分开的?” “煜姐姐,我哪有那个本事呀,都是先生在操控,我只是顺其自然而已。不过你们的法力和妖力,都会在我体内流转,我是受益最多的。” 站在院门口的朱玉晨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根本不是上清门的相去来功法。 辛九是从哪里学来的? 玄真门? 或者是,他又遇到什么高人了? 杏白啧啧称奇:“这小子,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朱玉晨走进了院中,径直到来辛九身后。 “辛九,你这是什么功法?” “不是什么功法,只是修炼时想到的,就试了试,结果还不错。” 朱玉晨瞪大了眼睛:“你自己想到的?” “是呀,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杏白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呀好呀!我也试试。” 南歌做出两个坐垫,待两人坐好后,伸出枝条,将两人的手腕缠住。 两人一加入,朱煜说道:“少主,比刚才的妖力强了。” 朱玉晨已然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 “樾儿,钤儿,垚儿。” 三侍女闻声而来,也加入了修炼。 果然,三人加入后,枝条上传来的妖力猛然变强。 朱玉晨愕然看着辛九。 他怎么会想到这种功法? 难道他天生就是修炼的奇才吗? “掌门,勿动妄念,会影响其他人。” 朱玉晨收敛心神,好在他是自己人。 京都,图府。 图兰盘坐在床上,修炼吐纳之法。 自从上回辛九教了她之后,她便一日也没有间断过。 本身有辛九渡给她的真气,修炼起来,气感极为明显。 而且能明显感觉到,每一天都有进步。 只是,他说要来核验的,都快两个月了,他再没来过。 莫不是,已然将她忘了吗? 听到外面有响动,图兰睁开了眼睛,盯着房门。 有人走上了楼梯,到了门外。 “图兰。” 图兰一愣,是天姝。 刚要下地,天姝说道:“不必相见,我来传圣主口喻,命你即日前往钟岭山找辛九,加入赤九门。” 图兰不明所以:“赤九门?” “辛九创建的门派,他若问你为何要加入,你便实言相告。” 图兰皱眉,实言相告? “那他若不允我加入呢?” “那你也就没用了,自裁谢罪。” 晨曦初明,辛九缓缓收功。 朱玉晨沉默着起身,回向自己的庭院。 难怪当年那人会那般急功近利,辛九人转妖还不足两年,便有了这般修为,竟抵得上数万年的艰苦修炼。 只不过,辛九与那人不同。 那人是仙身,强行融合妖丹。 而辛九是妖身,修炼仙门道法。 这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也难怪辛九不仅没有失去本性,还进境神速。 四侍女跟着她,谁也不敢吭声。 被自己救的人,现下主导自己修炼,最重要的是,辛九原本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这种事,非当事者,难知其味。 而杏白却不这样想。 “玉晨,你算是捡到宝了,假以时日,赤九门必定威震天下,届时,即便是妖王和仙尊,也要礼敬你三分。” 第175章 入此门中,皆为手足 辛九洗漱之后,带着沉石去了山门外。 罗飞雨一见辛九,立刻高声怒骂:“辛九!你个人转妖的杂种!你把老子放开,老子跟你拼命!” 山门外聚集了很多妖,东一撮,西一堆。 有些是昨天晚上到的,有些是今日起早到的。 之所以没人叩门,就是看到了吊在树上的罗飞雨,身上还挂着布条。 布条上写得清楚:擅闯山门,暴晒三日,以儆效尤。 而且最令群妖忌惮的是,罗飞雨的胸前插着一支钢针。 如果说将一个凡人,绑着双手吊起来,那他逃不了。 可一只妖这样吊着,轻易便能解开。 但是,罗飞雨就那么吊着,随风摇曳。 这便说明,是他胸口那支钢针,封住了他的气脉,使他无法动弹。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恐怕也只有辛九了。 所以,群妖就等着,一直等到山门打开,辛九出来,罗飞雨开骂,这才聚拢到山门前。 辛九拿出一支钢针,缓慢地刺入罗飞雨大腿上一个穴位。 “啊!啊……辛九!啊……你不得好死!我xxx。” 辛九又拿出一支钢针,缓慢地刺入另一条大腿。 罗飞雨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喉咙里咕咕作响,却骂不出声了。 群妖噤若寒蝉,小小两支钢针,比他们见过的任何酷刑都可怕。 辛九,果然名不虚传,真个是心狠手辣! “入我赤九门,不仅有杏花白喝,还有淬魂丹吃,当然,不是人人有份,你得有资格才行。” 立刻有妖喊道:“好,我加入!” 一人出声,众人附和,一时间呼声震天。 辛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发觉气氛不对,停止了喊叫。 “我还没说完呢,我还可以助你们修炼,门中还有药园,植有各种灵根。” “不过,入我赤九门,要守三条门规。” 说完门规,有妖问:“不吃人,那得修炼到什么时候?” 辛九回答:“又不用你做什么?修炼那么快做什么?况且我方才已经说了,我能助你们修炼,比吃人更有效。” “那你让我们听令行事,万一让我们去送死呢?” 辛九勾起嘴角:“你没长腿吗?让你去送死,你不会跑吗?” 群妖哄笑。 “那跑了,不就算叛门吗?” “都让你去送死了,叛不叛门,还重要吗?” 群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辛九大声说道:“仙族九门,个个势力庞大,即使是下三门,也一样不容侵犯。” “而妖族虽有妖王及一众高手,却散布四方,致使妖族成为仙族修炼的用具。” “少主创立赤九门,为得就是聚拢妖族,勠力同心!” “我们不去招惹是非,但也绝不再受仙族欺压。” 一名半大少年挤到妖群前面,也不敢直视辛九,低着头怯生生地问道:“大王,我刚刚化形,能加入赤九门吗?” “我不是大王,我是右护法。别说你已然化形,即使你尚未化形,只要你愿意,也可以加入。” “赤九门以赤为姓,以九宫为名,大开方便之门,广纳天下同族,凡入此门者,皆为同袍手足。” “好!”众妖欢呼,纷纷高喊:“我加入!” “算我一个!” “从今往后,就跟着右护法了!” 山门内,杏白表情复杂:“玉晨,你这个场院,怕是不够大。” 朱玉晨却笑意满盈:“无妨,将整座山都占了。” “走,回大殿,他们要进来了。” 近三百妖众相继走进山门,在门徒的接引下,往大殿而去。 门外还有十几个意志坚定,不受辛九蛊惑的。 “右护法,冒昧问一句,若是加入之后,觉得门派不好,能退出吗?” “只要不犯门规,随时可以退出,但若是退出了,再想回来,却是难于登天。” “右护法,你这话可作数?” “若食言,天诛地灭。” 剩下这十几个妖,也走进了山门。 辛九转身,将罗飞雨腿上的钢针拔出。 罗飞雨长出一口气,呻吟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服了,我也加入。” “在这里晒完三日再说。” 这一次,罗飞雨没有吭声。 群妖到大殿行礼,自掌门以下,尽皆到场。 辛九还特意将慧清也带到了大殿,向群妖介绍。 “这位是慧清法师,赤九门的客人,也是我的师妹。” 有人质疑:“右护法,咱们妖族的门派,留一个仙族的人,怕是不合适?” “我是玄真门记名弟子,那我做右护法,是否也不合适呀?” 质疑的人不再说话,但妖众开始窃窃私语。 紫璇说道:“你们嗡嗡什么?她虽是仙族,但她是辛九的女人。” 慧清涨红了脸,却一声不吭,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能比这个理由更好。 众妖尽皆恍然,更有人说道:“早说嘛,既然是右护法的女人,那就无所谓是什么出身了。” 见礼过后,辛九安排了巡夜轮值,并在广场上,带着第一拨巡夜的妖进行了一次同修。 其他的妖都眼巴巴地看着,虽然他们没有亲身体会,但能够感知到蓬勃的妖力流动。 刚才安排轮值时,好多妖都不情愿,有的甚至还往别人身后躲。 而此时,却后悔没有抢着第一班。 门人来报:“右护法,有一名叫图兰的人族女子,求见右护法。” “慧清,去接一下,带去药园。” 慧清翻了个白眼,向山门走去。 两人相见,都先是一愣,随即冷眼相看。 “你找辛九?” “关你何事?叫他出来。” “找他何事?” “与你说不着。” 门人皱眉,这是要掐架呀,可别扰了右护法行功。 “慧清法师,右护法不是让你把人带去药园吗,要不,先去药园?” “哈!”图兰一脸挑衅的看着慧清。 慧清扭头瞪着门人,满脸愠色。 门人连忙打哈哈,点头哈腰。 “小的多嘴,不过,右护法在带着门人行功,你们二位若是在这里吵起来,会扰到右护法的。” 慧清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送她去药园,我没空。” “是,小的遵命。” 转身对图兰说:“姑娘,请跟我来。” 第176章 放浪形骸,同病相怜 绕过大殿,图兰问:“那个慧清,是辛九什么人?” 门人回答:“这个……回头你还是问右护法。” “她也是辛九的女人?” “你还是问右护法。” “辛九到底有多少女人?” “你还是问右护法。” 图兰心里堵得慌:“他娘子不是南歌吗?” 门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低声答道:“不是正主。” 图兰真想转身就走,南歌都不是正主,刚才那个慧清应该也不是正主。 好你个辛九!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从相识到如今,只是受他的恩惠,与他清清白白。 虽说被他胁迫过,也扎过针,可那都是寻常情理之事。 进了药园,门人叮嘱:“姑娘,你在此等候右护法即可,那几间屋子都没人住,你随意休息,但切记,不可碰这些草药,这些都是灵根。” “这些草药是辛九的?” “姑娘,这里的一切,都是赤九门的,包括右护法本人,也是赤九门的,而赤九门的掌门,是朱玉晨。” 图兰惊觉,自己不仅是失态,更是失智了。 她是奉命前来,不该为了争风吃醋,而胡乱说话。 “知道了,多谢提点。” 门人微一躬身,走了。 辛九收功之后,又拿出一坛杏花白,给第一班巡夜的每一个妖,都倒了一碗。 引得围观的妖众,一片哀号。 喝完了酒,往回走,被朱玉晨攥住了手腕。 “把酒交出来。” “喝完了。” “我若信你,我就是傻子,给我。” 朱玉晨伸手去抢他的百宝囊,两人扭在一起。 众妖都看着,杏白赶紧上去拉朱玉晨。 “掌门,我有事同你讲。” “待会儿再说,你帮我按住他。” “掌门!” 杏白压低了声音:“门人都看着呢。” 朱玉晨松了手,看着辛九,一副没完的表情。 辛九转身走,她就跟着。 转过大殿,避开了妖众的视线,朱玉晨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辛九。 “小白,快拿酒。” 杏白叹气,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坛。 “还有,再找。” “行了,这一坛够你喝几天了,我再给你酿就是了,快放开他,像什么样子。” “不行,再取一坛。” 杏白无奈,只能又取出一坛。 朱玉晨放了手,踹了辛九屁股一脚,骂道:“奸贼!” 辛九哭笑不得,摇着头走了。 杏白也是无奈摇头,原本还担心,辛九是想借她的名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现在看来,若没有辛九,她还是会继续放浪形骸,成不了大事。 回到药园,图兰迎上来,直接了当:“右护法,我要加入赤九门。” 辛九点头:“好。自此刻起,你便是赤九门门人。” 伸手一指紫璇旁边的房子:“你以后就住那间。” 慧清冷哼一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紫璇嘟了下嘴,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回房了。 南歌化出一颗仙桃,微笑着递向图兰。 “等了许久,吃颗桃子解解渴,门派新立,多不周全,也无人给你奉茶。” 图兰接过桃子,微笑着点头致意:“多谢姐姐。” “你们聊,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图兰再次点头致意:“多谢姐姐。” 图兰心里明白,这位南歌,即便不是正主,也必然是最得辛九欢心的。 因为她不仅一点都不争,还时时处处与人为善。 南歌离开后,图兰眼神有些闪烁。 辛九说道:“快吃,这是南歌的精气所化,可增益修为,且不能久放,最多半个时辰,过时便会消散。” 图兰举起桃子,咬了一口,香甜盈齿,清凉入脾。 心中一阵感伤,他身边的女人,非妖即仙,个个貌美如花,也必然各有本事。 她有什么? 一身蛮力,还得指望着他才能续命。 “门派新立,诸事缠身,本想稍事安顿便去看你,不想你倒找来了,如此更好,方便给你调理身子,也能每日助你修炼。” 图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为何不问?” “不须问,你来了,我很高兴。” “我是奉圣主之命而来,却不知圣主是何用意?” 辛九微笑摇头:“无须忧虑,你既入赤九门,我必护你周全。” “师哥!心口疼!扎针!” 慧清的思路很清晰,在她之前的,她管不了,也没资格管。 但是在她后面的,不行! 图兰竖起了眉毛。 原本一怀柔情蜜意,被她这一嗓子全给吼没了。 辛九凑到她耳边:“你打不过她,她是仙族,手中拿的是神兵,莫要招惹她。” 图兰鼓着嘴,嘴唇微微发抖。 辛九微笑,向慧清的房间走去。 慧清冷着脸,从辛九进门开始,就瞪着他,直到他走到近前。 “她是什么人?” “圣血教派来的探子。” 慧清一愣,预想了几个可能的说词,却一个都没猜中。 “那你……” “嘘~” 慧清抿住了嘴唇。 “她可以是圣血教的探子,也可以是我的探子。” 慧清唬起脸,满是愠色。 辛九微笑:“乖,别闹,我去给她调理身子。” 慧清揪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乖,她在圣血教常年服食锻骨丹,这种丹药,可使凡人拥有神力,但却损耗天元,若不给她调理,她活不过两年。” “她为何要服食?” “她本是虺族捕获的奴隶,被圣血教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也为了安身立命,所以才服食锻骨丹,如此才能高人一等。” 慧清松了手。 奴隶,那也是无父无母? 她被师父捡回上清门,而图兰却要做奴隶。 即使被救,也要以命来偿。 悠悠一叹,摇了摇头:“你去,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下。” 辛九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睡一会儿,晚上还要修炼,加上图兰,你的进境会更快。” “嗯。”慧清答应,闭上了眼睛。 月上梢头,所有人都聚在了药园,连陆云飞都带着媳妇来了。 辛九让南歌与莲背靠背,南歌连接陆云飞、冥魄、朱玉晨、四侍女。 剩下的人由莲来连接。 而她二人,都与辛九连接。 即便如此,始一行功,莲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陆云飞立刻睁开了眼睛,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辛九说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177章 传功长老,该放下了 陆云飞很是诧异。 倒不是因为辛九能感知到他的异动,而是辛九感知得太快了。 就好像时时刻刻盯着他一样。 他刚一动念,辛九就感知到了。 这究竟是什么功法? 不是还要通过南歌和莲进行传导吗? 怎么会这么快? “大哥,你心绪杂乱,还是先退出。” “南歌,松开大哥。” 南歌应声收回了枝条。 其实辛九心里清楚,陆云飞心里起疑了。 他是乘,跟紫璇一样,疑心重。 他刚才反应太快,难免会让陆云飞疑心他,有可能是在吸取大家的妖力。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解释,而是让他置身事外。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让他置身事外,凭他的修为,自然能感知到功法的运作。 陆云飞也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用心感知整个功法圈。 渐渐地,他感知到这个功法圈,是所有人的妖力混在一起,不断地循环。 相当于是集所有人的妖力,逐个为每一个人修炼。 另一个小圈,是慧清和图兰,她们俩循环的是法力,但也是通过辛九。 也就是说,辛九一人,同时用妖力和法力,分别与众人进行融合修炼,还要操控引导。 陆云飞心头大震,辛九修炼不足两年,竟有如此建树,实是惊为天人! 至晨曦初明,辛九收了功。 众人散去,陆云飞没有走。 刚要开口,辛九先说话:“大哥,我想将这套功法传给你,你好歹是长老,不能总闲着,做个传功长老,也能助大嫂修炼。” 陆云飞哑然失笑,辛九既化解了他的尴尬,又彻底解除了他的疑虑。 “兄弟。” 陆云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需要再说其他的话了。 传完了功,辛九来到山门外。 罗飞雨已经虚弱得有些脱相了。 气脉被封了一天两夜,凭他的修为,基本快撑不住了。 辛九拔掉了他鸠尾穴上的钢针。 罗飞雨就像垂死之人,被灌了口参汤一样,深吸一口气,眼中亮起了光芒。 辛九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回门中。 他若在这里吊足三日,便准他入门。 否则,再没有下次。 “右护法。” 辛九停步,却没有转身。 “你拔掉了针,不怕我逃走吗?” “没人能一辈子盯着你,我更没有那个闲工夫。” “如何才能让我入门?” “自己想。” 回到药园,看到图兰站在她自己的房外。 知道她有事,便径直走过去:“等我?” 图兰点头,返身回了房间,辛九跟了进去。 “你这功法,甚是奇妙,若圣血教有人问我,我当如何隐瞒才好?” 辛九微笑:“无须隐瞒,门中已有三百余人,任何明面上的事情,都是藏不住的,你若刻意隐瞒,必然会惹祸上身。” 图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何总是如此坦然?” 辛九淡了笑意:“非是坦然,没有退路而已。” “你可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 辛九摇头,笑得有些异样。 “掌门曾对我说过,天下为局,你我皆为盘中子,除非是死掉,否则根本没有什么远离一说。” “所谓的恬淡无争,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罢了。” “现如今我有本事,就要争一争,为我自己争,为我所有的至爱亲朋争。” 图兰低下目光,轻声问道:“你有很多至爱亲朋?” “不多,你算一个。” 图兰心头一震,随即嗔恼,直接搥了他一拳。 那么多女人,还来招惹,杀千刀的浮浪子! 辛九勾起嘴角,拿出从胡湖那里哄来的御风剑。 “这个给你。” 图兰愣住,这柄剑造型精致,灵气充盈,难道…… “这是仙门的法器?” “对,早就给你备下了,只是你法力低微,又不在我身边,是以没敢给你,怕给你惹祸。” “如今你来了赤九门,也便无须再顾虑了。” 图兰接过剑,抱在怀中,心里一时甜蜜,一时嗔恼。 “到外面去,我传你御风剑法。” 正院里,朱玉晨坐在案边,摩挲着手中的扇子。 快两千年了,困在过往中无法自拔。 喝酒不仅是为了缓解身上的痛,也是为了缓解心里的痛。 如今身上的痛解了,可心里的痛却还在。 该放下了。 来到药园,看到辛九正在传授图兰剑法,便走到石桌边坐下,静静地看着。 辛九起初没理她,以为她又是来要酒的,但很快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不对。 太陈黯了,没有玩闹的情绪。 “今日先练到这里。” “嗯。”图兰点头,收起剑回房去了。 辛九走过来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起身:“陪我去一趟玄金山。” “好。” “南海太远,你带我。” 辛九祭出雷剑,带着她御剑而去。 朱玉晨很轻松地解决了内五层的翼虎,却站在通往内六层的甬道口前迟疑。 当年便是止步于内五层,他不让她去内六层,说她无法突破,还有可能伤到天元。 当年她信他,便没有去尝试。 而如今,想要放下过往,最好的办法,就是突破内六层。 “辛九,有些事,应该告诉你了。” 辛九微一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掌门,门派新立,你不可莽撞,能采到内五层的矿,足够用了,咱们回去。” 朱玉晨侧目看他:“你不想知道你爷爷的事了?” 辛九眼神坚定:“不想。” “为何?” “知道了又如何?我还是我。” 朱玉晨笑得苦涩。 “你虽有淡然之心,我却脱不开过往桎梏,赤九门有你,无论我怎样,都不打紧。” “掌门,你这般没有心气,我更不能让你进去。” 朱玉晨牵了牵嘴角:“你拦得住我吗?” “尽可一试。” 朱玉晨自嘲一笑,连他都有如此把握,自己这数万,当真是白活了。 “你爷爷,是玄真门上一任掌门,辛四平。” 辛九面无表情。 意外吗? 的确是有些意外。 但也在情理之中。 若非声名显赫,又岂能牵扯上妖王的妹妹。 朱玉晨颇感意外:“你好定力呀!难不成你已然知晓了?” “不知,那你想让我如何?不论他是什么身份,都已然作古,况且以他的身份,怎么会是我爷爷呢?” 第178章 没有入幻,妖王召见 “当然,他不是你的亲爷爷,你爹是他捡回来的。” 辛九点头,跟他想得差不多。 “掌门,你的扇子和百宝囊,就是他送的?” 朱玉晨没有回答,再一次神色黯然。 可她的样子,相当于是默认了。 “谁给你种的气?我爷爷的师尊?” 朱玉晨失笑:“辛九,你一个乡野长大的人,怎会如此精明?” “并不难猜,既然我爷爷是玄真门掌门,你们就不能在一起,而杀了你又会引发两族大战,所以给你种气,逼他放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朱玉晨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神复杂。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仙尊转世。” “仙尊是哪个门派的?” “你爷爷的师尊。” “那应该不是。” “为何?” “你猜。” 朱玉晨哑然失笑,通常这样说话的人,是她。 笑过之后,又变得陈黯:“辛九,我要进去了,如果我出不来,你要把事情做下去。” 辛九迟疑,心里不想让她去,但也明白,不让她去,她就会一直困在过往中。 心病无药,唯有自解。 “我陪你。” 朱玉晨嫣然一笑,当年辛四平若能像辛九这样……罢了。 “你不要陪我,内六层既然是幻境,那便是对心魔的考验,你陪着我,我分不清你是真是假。” 辛九沉默,这话也对。 朱玉晨纠结了半晌,将手中的扇子递给辛九。 “若我不测,煜儿她们,就拜托你了。” 辛九接过扇子,放入百宝囊中。 “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无我无相,是为自在。” 朱玉晨一愣,他对修炼的体悟竟如此之深。 辛九自己也是一愣,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无我无相,是为自在? 那七绝玄针的第七绝,无相归真,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呢? “我去了。” “掌门!” 朱玉晨顿步,扭脸看他。 “解不了的局,便要破局,心要狠,无论何人,皆可杀。” 朱玉晨微笑点头,步向甬道。 皆可杀,哪有说得这般容易,倘若真能如此,也不会断肠千年而不知悔。 渐行渐远,回首已然不见了甬道口,而前方似无止境。 朱玉晨有些犹豫,她详细问过朱煜,甬道并不是很长,正常行进,一炷香便能走完。 那么,她现在已经入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只大肉虫卧在空场中间。 在她踏入空场的那一刻,大肉虫化为了泡影消散,遍地生出了晶亮的矿石。 朱玉晨愣住了,她居然没有入幻,这般轻易就达成了内六层的考验。 心中疑惑,返身快步走回内五层,看到辛九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掌门,你……半道回来了?” 朱玉晨摇头:“我没有入幻,那个大肉虫消散了。” 辛九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说明你其实已然放下了,快去采矿。” “嗯。”朱玉晨点头,返身又走入甬道。 辛九随后跟了进来。 朱玉晨停步回身:“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以防万一。” “好。” 辛九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朱玉晨心胸畅快,回到内六层,采了一堆矿石,装进百宝囊中。 返回内五层,对辛九说:“走,去赤峰山,给我铸一把扇子。” 两人离开玄金山,御剑飞向赤峰山,刚过了临城府,听到后面有人唤她。 “小姐……小姐……” 朱玉晨回头,忙拍辛九的肩膀:“停住。” 唤她的人是程伯,也就是在临城府照顾妖王的那位老人,妖族左护法,程观。 “小姐,你哥要见你。” 朱玉晨微一皱眉:“程伯,你怎知我会路过这里?” 程观呵呵一笑:“我怎么会知道,你哥要见你,命我去找你,我一出门,就看到你飞过去,我便追来了。” 到了小院门口,朱玉晨对辛九说:“你在这等我。” 辛九点头。 程观却说道:“来都来了,一道进去,若是猜得没错,这位便是辛家那个孙子?” 辛九皱眉,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毛病,可听着就是像在骂人。 朱玉晨有些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当先进了门。 来到房间,朱玉晨笑着唤道:“哥。” 妖王微笑着点了下头,目光投向辛九。 程观说道:“辛九,参见妖王。” 辛九拱手:“在下辛九,参见妖王。” 程观语气渐冷:“不是在下,是属下,凡妖众,皆为妖王属下。” 朱玉晨心中不悦:“程伯,他是我的属下。” 妖王问道:“晨儿,你不是我的属下吗?” 朱玉晨皱眉。 “连你都是我的属下,他难道不算我的属下吗?” 朱玉晨冷了脸:“哥,你找我何事?” “我听闻你创立了赤九门,想找你来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就是弄了个门派,聚点人热闹嘛。” 妖王露出晦涩难明的笑容,目光再次投向辛九。 “你这位右护法,当着许多妖的面,说咱们妖族虽然有妖王及一众高手,却散布四方,致使妖族沦为仙族修炼的用具。” “如此言论,是在声讨我吗?” 朱玉晨皱紧了眉头,是哪个好事的人传闲话? “哥,那不过是为了招募人手,随便一说,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妖王冷笑:“谁是小人,尚未可知。”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辛九说道:“事实如此,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程观斥道:“妖王与小姐说话,岂容你插嘴,如此不懂规矩,难怪会犯上作乱。” 辛九不理程观,而是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脑海中突然响起辛九的声音。 “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无我无相,是为自在。” 朱玉晨心头一震,难道……自己是在幻境中? 仔细想想,怎么会这么巧,刚好今天哥哥就要见她。 又怎么会这么巧,刚过临城府,程伯就追了上来。 哥哥自幼疼爱自己,就算辛九说了犯上的话,看在她的情面上,也不至于特意召来为难。 相由心生,魔亦由心生。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心里害怕哥哥会生疑心,才会生出这样的幻境吗? 脑海中再次响起辛九的声音。 “心之所念,是为相,不论你看到什么,试着转换心境,便可破除幻境。” 第179章 就去看看,不会不知 朱玉晨有些心慌。 妖王问道:“晨儿,你怎么了?” 朱玉晨盯着他,转换心境? 心中最强烈,最难割舍的,便是辛四平,若说转换心境,唯有此法。 朱玉晨闭上了眼睛,想着辛四平的模样。 脑海中,辛九的声音更加清晰。 “掌门,转换心境。” 朱玉晨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只大肉虫,逐渐化为泡影,消散了。 扭头,看到辛九在旁边,眼神关切地看着她。 “我如何分辨是真是幻?” “自己不要动地方,想着自己最想见的人,或是最想要的东西,如果能见到,能得到,便是幻境,反之则是真实的。” 朱玉晨微微皱眉:“你怎么会想得如此透彻?” 辛九微笑:“因为我是郎中啊,入幻跟得了失心疯差不多,都是将自己心中的欲望放大,并有意创造虚幻的东西。” 朱玉晨若有所思地点头,想了想又问:“你怎么进来了?刚才我听到你的声音,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辛九点头:“是我,你已然进来一个时辰了,我担心你,便过来了。” “你没有入幻吗?” “没有,好像过关之后,就不再有考验了。” “哦……” “掌门,快采矿,然后去赤峰山九幽洞,给你锻造法器。” 朱玉晨盯着他,不说话。 辛九笑,与她对视。 许久,朱玉晨蹲下身开始采矿。 辛九问:“掌门,刚才你心里在想谁?是我爷爷吗?” 朱玉晨不理他,实则刚才心里想的不是辛四平,而是她哥哥。 其实在破幻之时,她便有些想不起辛四平的模样了。 更多的,是辛九的模样,可他们并不是亲爷孙,所以相貌上也并不接近。 他的模样,已然变得模糊了。 她,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放下了。 采完了矿石,朱玉晨看着通向内七层的洞口。 “辛九,去内七层试试呀?” “不要去了,有内六层的矿石,足够用了,将来再说。” “为什么?我要去看看。” “掌门,人族有句俗语,饭吃七分饱,凡事余三分。” “就去看一下嘛,看看是什么也好啊。” “你是小孩子吗?有什么可看的,看了就想破,破又破不了,自己找别扭,走了。” 朱玉晨冷了脸:“放肆,身为属下,居然不听本掌门号令。” 辛九有些纠结,不听她的……她是掌门。 听她的……惯出毛病来,将来指不定怎么作妖。 她虽然活了几万年,历经世事,可心性却依然骄顽。 “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辛九沉声说道:“身为右护法,属下有职责提醒掌门,不可任性而为。” “我只是去看一下,打不过就算了嘛,为何你如此别扭?” “看看。” “你这是什么语气?” “看不看?不看就走。” 朱玉晨鼓起了嘴,满眼不悦地瞪着他。 辛九冷着脸与她对视。 朱玉晨哼了一声,转身进了甬道。 行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出口,不算大的空场里,盘着一条黑色的蛟龙,巨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空场都占满了。 蛟龙闭着眼睛,于二人的到来不屑一顾。 朱玉晨愕然看着蛟龙,她二人加起来,还不如它的嘴大。 辛九不说话,唯恐刺激到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条蛟龙如此巨大,可不是开玩笑的。 朱玉晨斜眼看辛九。 辛九退了一步,退回了甬道内。 “真是没用。” 朱玉晨气哼哼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原路返回。 离开玄金山,前往赤峰山。 途经临城府时,朱玉晨刻意回头观望,直到临城府消失在视野中,也没见到程观。 朱玉晨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将额头抵在了辛九的后颈上。 “掌门,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要你管。” “掌门,咱能好好说话吗?” 朱玉晨翻了个白眼:“你猜。” 到了九幽洞口,拿出提灯,注满真气。 “呵?你还做了个灯,你还会做什么?” “你猜。” 朱玉晨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放肆,敢跟本掌门斗嘴。” 辛九也懒得理她,要说骄顽蛮横,她比紫璇更甚。 至少紫璇不听话时,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她不行,她是少主,是掌门,是他的救命恩人。 下到洞底,寻一处平坦之地,拿出她的扇子仔细研究。 朱玉晨坐在他对面看着。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朱玉晨不耐烦了:“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这个是怎么锻造的。” “扇子你没见过?这有什么可看的?” “那还照着这个样子做?” “不,换个样。” “还是的,我不得想想吗?” 又琢磨了半个时辰,开始锻造。 聚来阴气,化开矿石。 “掌门,你要全神贯注地盯着扇子,用你的元神与扇子连接。” 朱玉晨有些茫然:“还要用元神连接?为何?” 辛九一脸错愕:“我爷爷没有跟你一起锻造吗?” “没有啊,他锻造好了送给我的。” 辛九微一皱眉,既然是玄真门掌门,不应该不知道炼器的规矩。 没有元神为记,如何能做到心念如一,收放自如? “为何要用元神连接?” “胡师伯教我的,天地为炉,灵气为炼,心念为锤,法力为用,元神为记,一任自然。” “元神为记……” 朱玉晨喃喃地重复,为什么? 他是玄真门掌门,不会不知道元神为记的重要性。 为什么? “掌门,先锻造法器,过后你再想别的。” 历时九个时辰,锻造完成。 新铸好的扇子,共有一百根扇骨,薄如蝉翼。 且扇骨分两种,一种是扇页形状,一种是短剑形状,间隔错落。 五十根短剑形状的扇骨,皆可以当作飞镖打出。 因为有了元神印记,打出的扇骨还可以用意念收回。 朱玉晨拿在手中,打开,合上,又打开,转了两圈,发射了两支飞镖,又收回来。 从始至终,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辛九将她原来的那把扇子递向她。 她却连眼角都不扫一下。 “不要了,你替我还给玄真门,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那你那个百宝囊还要吗?” “辛九!你故意怄我!” 随即将他扑倒在地,骑在身上,抡起拳头,一通爆捶。 第180章 门人被打,给人活路 返回赤九门,辛九在山门前落下。 罗飞雨还吊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辛九。 辛九挥了下手,斩断了吊着他的绳子。 罗飞雨落地,不及解开手上的绳子,便向辛九躬身行礼。 “参见右护法。” “这位便是掌门,朱玉晨。” “参见掌门。” 朱玉晨点了下头,自顾自地走进了山门。 辛九说道:“入此山门,须谨守门规,再敢造次,即便我能容你,门规也容不得你。” “是,属下明白。” 辛九转脸对门值说道:“带他去见陆长老。” 门值抱拳:“是。” 刚要进门,身后异响。 回头,看到一人背着另一人跑了过来。 一见辛九,连忙高声喊道:“右护法,我们被人打了!” 这两个妖,一个叫王东,一个叫王西。 辛九先让王东把王西放到地上,诊了脉,伤得很重。 当即解开衣服,下针渡气。 小半个时辰,王西长出一口大气,缓了过来。 辛九再诊他的脉,已然平稳,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王东告诉辛九,他俩出去打猎,看到一头鹿,追到一个洞口前,将鹿按倒。 从洞里出来一只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王西被打中了胸口,当场昏死过去。 王东拖着王西跑了三里多地,那只妖才不追了,这才将王西背回来。 辛九看着他:“句句实言?你们没有去招惹人家?或是出言不逊?” 王东赌咒发誓:“绝对没有,若有半句谎话,任凭右护法处置。” “好,带我去找那只妖。” 往南十余里,远远望见洞口,王东指着洞口说道:“右护法,就是那个洞口。” “你们在这里等我。” 王西有些紧张:“右护法,那妖厉害得紧,你可小心呀。” 王东瞪他:“闭上你的狗嘴,右护法妖力无边,那只小妖算得了什么。” 辛九牵了牵嘴角,看着王西说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王西尴尬地扯了扯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刚走到洞口,一只妖走了出来。 这只妖身形高大,体格壮硕,但脚步却极轻。 直奔辛九,二话不说,一拳捣向辛九胸口。 辛九不躲不闪,硬接了他一拳,震得他倒退了两步,用手扶了下洞口才站稳。 妖瞪圆了眼睛,眼中没有恐慌,只有愤怒。 也不狂吼,也不吵嚷,踏步上前,又一拳捣向辛九胸口。 这一次,辛九侧身,抬手叨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抖,将他壮硕的身躯抡了起来,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妖一个翻身站起来,退了五步,瞪着辛九。 “你是何人?你妖力微弱,怎会如此厉害?” 辛九放出妖力。 妖挺了挺胸膛:“原来是万年大妖,我认栽了,随你处置。” “我问你,为何打我?我又没有招惹你。” “你踩进了我的地盘,我就得打你,让你再也不敢来。” 辛九微一皱眉,这么强的邻地意识,他应该是个熊? “你已然化形,为何还要像野兽一样圈地盘?” “我怎么活,关你屁事?” 辛九摇了摇头,突然闪身,一拳打在他胸口。 妖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朝天喷起一口血,不动了。 辛九走上前去,取出针给他渡气。 王东和王西跑了过来,站在辛九身后。 王东问:“右护法,你这是做甚?” “他险些打死王西,这笔账要算。” “可他只是想守护自己的领地,情有可原。” “他打王西一拳,我打他一拳,这笔账两清了。” “我救活他,你们回去告诫门人,不要往他的地盘来,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不能欺负人,要给别人留活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属下明白。” 一炷香的时间,妖缓了过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右护法?” “赤九门右护法,我叫辛九。” “我叫熊壮,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你是个讲理的,你不仅厉害,还会救命,我认你为尊主。” 辛九微笑:“我们是一个门派,好几百人,你若是跟着我,以后就不能圈地盘了。” “有了尊主,我就不用圈地盘了,我的命是尊主给的,尊主叫我生便生,叫我死便死。” 辛九点头:“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能随意出手伤人。” “是,往后我听尊主的,尊主叫我动手,我才动手,否则就算被人打死,我也不动手。” 辛九哑然失笑,真是只笨熊,慢慢教。 起了针,熊壮坐起来,继而向辛九跪拜:“尊主在上,受我一拜。” 辛九伸手一托,便将他托了起来。 “行了,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 “还有半头鹿。” 一指王东和王西:“就是他俩打死的那头。” 辛九笑:“想带就带上,跟我回赤九门。” “好!” 回到赤九门,山门外站着十几个万年大妖,就是当初一听三条门规就走了的那些妖。 见辛九回来,一同抱拳:“右护法。” 辛九拱手:“诸位有礼,何事?” “听闻右护法独创神功,我等想拜入赤九门。” 辛九微笑:“拜入山门,便要守门规,若是犯了门规,我可不讲情面。” “情愿供右护法驱使。” 辛九摇头:“赤九门的掌门是朱玉晨,不是我辛九,往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十几个妖一同应道:“是。” 回到药园,辛九特意叮嘱熊壮:“这些草药很珍贵,千万不要碰它们。” “是。” “这里的女人很娇气,千万不要惹她们。” “是。” 慧清开门出来。 熊壮大叫:“仙族!尊主,杀不杀?” 慧清皱眉:“师哥,你怎么领回来一个傻子?” 辛九微笑:“他脑子有些慢。” 熊壮看看辛九,又看看慧清。 “尊主,她也是这里的女人?” 辛九点头。 熊壮低下了头,一副领罪的模样。 辛九想了一下,得找个人教他规矩。 “南歌。” 南歌应声化为人形:“先生。” “他脑子慢,你带他认人,教他规矩。” “好。” 辛九对熊壮说:“她叫南歌,她说的话,就等于是我说的话,她教你规矩,你要听她的话。” “是,尊主。” 第181章 精气枯竭,早已预料 安顿好熊壮,辛九去了正院。 先找玄垚:“垚儿,我又收了一个属下,房子得改改。” “又是个大个子?” “嗯。” “掌门,我去给他改房子。” 朱玉晨点头。 辛九看着杏白:“姐姐可有要好的草木之精?” “有,但是草木之精可不易收服,除非有莫大的好处。” “我刚收了十几个大妖,我想将同修的功法传给他们,否则单凭我和陆长老两人,带不了那么多门人,将来门人增多,更是应接不暇。” 屋内之人尽皆愕然。 朱煜问道:“你要将你自创的同修之法传给门人?你不怕他们将功法外传吗?” “玄真门都不介意将七绝玄针传给我,我又何必吝啬一个功法?” “再者说,若是有人学了功法之后,叛门出逃,咱们不就有万年妖丹了嘛。” 朱玉晨微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死是活,全凭自愿,这步棋下得妙啊! 杏白问道:“居中连接,到底有多大的好处?” 辛九回答:“今夜修炼,你一试便知。” 次日天明收功,杏白对辛九说:“草木之精的事,包在我身上,凡我知道的,都给你找来。” 辛九拱手:“多谢姐姐。” 一晃三月,赤九门几乎每日都有妖来投奔。 玄垚带着人,在门派左右各划出千亩之地,全盖上了房舍。 依然是按九宫排列,只不过,除了中宫为空场外,其余八宫皆为房舍。 辛九下令,不可再猎杀山中飞禽走兽。 否则上千人去猎杀,用不了半年,林中的飞禽走兽就得灭绝。 之后派人去各府大量采买猪、羊、鸡、鸭、鹅,带回钟岭山圈养。 赤九门过上了幸福的畜牧生活。 就是委屈了仙族中三门和下三门。 每个月的月底来取淬魂丹时,都要被群妖从头盯到尾。 以往一见到妖便抽刀拔剑的仙门弟子,在赤九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而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皇宫里每日歌舞宴乐,老皇帝夜夜龙精虎猛。 终有一日晨起,下床时突然双膝一软,扑倒在地。 老皇帝再次醒转时,已是午后时分。 火刑坐在榻前,眼神悲悯地看着他。 如今才醒悟过来,惊华门献的仙丹虽是灵药,却也助长了人性之欲。 老皇帝气若游丝:“快……传……传辛……辛九。” “已经差人去了,应该快到了。” 宫门口,碧绝真人拦下了辛九。 “右护法,贫道有一言相告。” 辛九浅笑:“真人但放宽心,若是皇上寿元已尽,我绝不会逆天行事。” 碧绝真人微笑,侧身让路,起手:“右护法请。” 到了寝宫,诊了脉,叹了口气。 “娘娘,皇上已然精气枯竭,我也回天乏术。” 火刑阴沉着脸色:“你也回天乏术?你可不是寻常的郎中。” “娘娘此言差矣,赤心丹本为延年益寿的上品灵药,可皇上不知自爱,才导致精气枯竭,难道还要用我的真气为他续命,助他荒淫吗?” 火刑悠悠一叹,无言以对。 老皇帝挣扎着抬起手:“梓童……救我……我知道错了。” 火刑皱起了眉头,看向辛九。 辛九摇头:“人族寿元有限,即便为他续命,也撑不了多久,况且惊华门窥伺在侧,娘娘孤掌难鸣,还请三思。” 老皇帝瞪圆了眼睛,将手缓缓移向辛九:“杀……杀这……妖人。” 辛九哂笑,救你便是杏林圣手,不救你便要杀。 “娘娘,掌门命我给娘娘带话,她想你了,此间事了,请往赤九门一叙,告辞。” 出了寝宫,碧绝真人迎了上来:“右护法,贫道送你出宫。” 辛九点头致意。 远离寝宫之后,碧绝真人才开口:“右护法,如今赤九门已然名动天下,右护法能有此番作为,实令我辈汗颜。” “真人取笑了,哪有什么作为,不过是众人拾柴,聚土成峦,不再做丧家之犬,受人欺凌罢了。” “右护法过谦了,如此手笔,当有宏图远志?” 辛九斜了他一眼:“仙族九门已然历时数万年,当也有宏图远志?” 碧绝真人哂笑,转了话题:“皇帝状况如何?” “便在这一两日了。” 碧绝真人故作惋惜之态:“唉……可怜娘娘一片痴心。” “人族寿元有限,再怎么不舍,也撑不了多久,娘娘是我家掌门的座上宾,谁若是对娘娘不敬,赤九门必当同仇敌忾。” 碧绝真人再次哂笑,区区一个玄真门记名弟子,一个人转妖的杂种,现如今也敢威胁仙族上三门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回到赤九门,朱煜在药园等着他,神色凝重。 “怎么了?” “妖王要见你,少主已经跟着程护法先走了,让我等你回来,带你前往。” 辛九心头一紧,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慌乱。 毕竟那是妖王,无论是妖力还是人手,都不是他能想像的。 南歌走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投入他怀中,扬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相公,我怕。” 朱煜咬了咬牙:“相公,咱们逃。” 辛九一手搂着南歌,一手掐着朱煜的胳膊,满眼惊喜:“你叫我什么?” 朱煜嗔恼,踢了他小腿一脚。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正形。” 辛九笑,将她二人同时搂在怀里。 “逃不掉的。” 慧清说道:“怎么逃不掉?去玄真门。” 朱煜和南歌同时点头。 辛九笑问:“为何你们就觉得妖王要杀我呢?我辅佐少主有错吗?” 朱煜严肃地说道:“有错,大错特错,少主的实力强了,自然就会威胁到妖王的地位。” “但少主是妖王的妹妹,妖王自然不会责罚她,也不忍心,那就只能找个人代替。” 辛九却一脸轻松:“那可未必,或许妖王会奖赏我,又或许只是想找我治伤而已。” 紫璇难得正经地问道:“如果妖王果真是要杀你呢?你便让他杀吗?我们这些人怎么办?你总要先有个安排?” 第182章 先做安排,托孤之重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辛九插科打诨,一个原因是想安抚她们的情绪。 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想好要怎么安排。 正如紫璇所说,妖王如果真的要杀他,他肯定不会引颈受戮。 可问题是,这些人怎么办? 他一个人好说,天南地北,跑就是了。 凭他现下的修为,真说想弄死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这拖家带口的…… 紫璇又说话:“你只操心煜姐姐便可,我和南歌可以躲到玄真门去,慧清可以回上清门。” 朱煜说道:“我与你生死相随。” 辛九皱眉,扭头看向沉石和熊壮。 沉石单膝跪下:“属下愿追随尊主天涯海角,至死效忠。” 熊壮也跪下:“我也是!” 辛九问朱煜:“我大哥呢?” “两位尊者跟着少主去了,妖王也要见他们。” 辛九放开朱煜和南歌,走到沉石面前。 “我命你二人留在此处,若我没回来,你二人辅佐掌门,若有人要杀你们,你们尽可以逃命。” 沉石抬起头:“尊主,属下要追随你。” 熊壮也抬起头:“我也是。” “你二人妖力太弱,会成为我的累赘。” 沉石低下了头。 熊壮却说道:“我能替尊主挡住追杀你的人。” 辛九微笑:“你连我一拳都接不住,真要有人追杀我,妖力肯定不会比我差,你如何挡住?” 熊壮低下了头。 先将慧清三人送到玄真门,然后带着朱煜去了临城府。 一路上,朱煜都在纠结。 快到临城府时,朱煜再次劝他:“相公,咱们还是逃。” “娘子,还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何必要逃?难道心虚吗?” “冲着我,妖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辛九笑:“倘若当真如此,那我也算对得起少主了。” 朱煜一愣:“什么意思?” “堂堂妖王,若是因抢女人而动杀心,那他也不配做这个妖王,我就是反了,少主也无话可说。” 朱煜叹气,这还是那个小郎中吗? 短短两年时间,他脱胎换骨,如今更是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虽然掌门人是朱玉晨,可赤九门中绝大多数人,都对辛九死心塌地。 一方面,赤九门是辛九一手经营起来的,几乎所有的政令,都出自辛九。 另一方面,所有人的修炼,包括朱玉晨,用得都是辛九自创的同修之法。 这样一个隐形的霸主,莫说是妖王,少主能容得下吗? 到了妖王隐居的宅院,刚叩了门,门便拉开。 程观一脸慈祥地笑着:“来了,就等你们了。” 进了房间,程观将门关上,然后靠着墙,站在了窗户和门的中间位置。 朱煜微皱眉头,这是为了防备辛九逃跑。 房间里,朱玉晨坐在床前的圆凳上,陆云飞和冥魄站在朱玉晨身后。 辛九看着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男子,拱手道:“在下辛九,拜见妖王。” 妖王上下打量他:“我听闻,你做了很多事,杀过地玄门的人,也杀过惊华门的人,如今又一手创立了赤九门,你很有本事嘛。” “杀仙门弟子,是为了保命,创立赤九门,是托少主的名望,在下没什么本事,这条命都是少主救的。” 妖王勾起嘴角,看了朱玉晨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辛九身上。 “倘若晨儿现在要你把命还来,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可以舍命报答少主的救命之恩,但不能引颈受戮。” 妖王微一眯眼:“此话怎讲?” “若有人对少主不利,我必舍命除之,以绝后患,保少主安稳。” 妖王呵呵一笑,又看了朱玉晨一眼。 “也包括我吗?” “是。” 这个‘是’字一出口,不仅是朱煜心头一颤。 朱玉晨、陆云飞、冥魄,都是心头一颤。 自妖王继位以来,从未有人敢这样说过话。 妖王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那你现在便动手,否则我便要杀她。” 朱玉晨一愣,这话能随便说的吗?记忆里,哥哥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会兑现的。 “哥!你真要杀我吗?” “你从小到大,何时见我说过的话不算数了?” 辛九一闪身到了床前,一掌拍向妖王头顶。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妖王在内,他没想到辛九真敢动手! 妖王抬手,后发先至,击在辛九胸口。 辛九滑退到程观身前,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妖王深吸了口气,似乎刚才用力过猛,旧伤发作了。 辛九抬手抹了下嘴角,没想到他病病殃殃,瘦骨嶙峋,竟然有如此强横的妖力。 朱煜化出雌雄双锏,双眼紧盯着程观。 程观依然笑得慈祥:“小丫头,你不要以为有了法器,就能与我老头子比划两下。” 妖王也咳了一声:“程伯,煜儿不是要打你,是要打我。” 朱煜微一皱眉,他怎会如此明白她的心思? “哦~”程观缓缓点头,笑得颇有些暧昧。 “妖王,说正事,你的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一愣。 朱玉晨问道:“程伯,你说什么?我哥什么时间不多了?” “小姐,不要打岔,先让妖王说正事。” 朱玉晨皱眉,却不再吭声。 妖王看着辛九:“近前来。” 辛九走到床前,双膝跪倒。 所有人又是一愣。 妖王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我得与你核验一下,你方才还要杀我,为何此时又跪我?” “妖王要托孤于在下,不得不跪。” “你怎知?” “自在下进来,妖王便一直试探,甚至不惜说出要杀少主的话,无非就是想确认,我肯否为少主舍命。” 妖王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你如此精明,教我怎能安心?” “不安心也无法,妖王已然别无选择。” 妖王哑然失笑,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辛九,幸好有你。” 辛九不再说话,因为后面的话,除非妖王自己说,否则,便随着妖王一道谢世。 “辛九,照看好晨儿和煜儿,她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喜欢的人,可她们注定都是你的人。” 辛九等了片刻,见妖王没有下文了,但叩头应道:“辛九,谨遵妖王号令。” 第183章 太不成器,实言相告 妖王点了点头:“晨儿留下,你们都出去,到院中等候。” 所有人都出去以后,朱玉晨问:“哥,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恢复得不错吗?” 妖王微笑:“那都是为了让你安心,实则我的妖丹早就碎裂了。” 朱玉晨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你先别急着哭,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哭不哭。” 当年施放血遁大法时,他的妖丹就已经裂开了。 本以为可以恢复,但因为妖力耗损太严重,三百年来都未能如愿。 唯一的办法,就是取朱玉晨的妖丹,用她的妖丹,来修复自己的妖丹。 因为他们是一奶同胞。 妖王自然是不忍心,所以一拖再拖。 拖到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了。 但辛九的一番作为,让妖王有了新的想法。 有辛九在,朱玉晨便可成事,妖族也不会没落。 只是不知道,辛九对朱玉晨的心有多重。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番试探。 朱玉晨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哥哥要杀她? 那之前说让辛九动手,否则就要杀她,这话果真不是随口一说而已。 妖王叹了口气:“其实这三百年来,程伯一直在寻找赤凕的下落,如果能找到他,就好办了。” “二哥?” 朱玉晨喃喃自语。 当年大哥赤宵继位妖王,二哥负气出走,再没有见过。 这一晃,竟有两万多年了。 “晨儿,你自幼顽劣,谁都觉得你成不了大事,只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辛九,你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连仙族都要畏惧你三分。” “夺你的妖丹,不一定就能修复好我的妖丹,既然你能成事了,我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朱玉晨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平淡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妖丹碎裂,加上刚才那一掌,我已很难维持人形,须隐入深山,重头修炼。” “何须隐入深山,去我赤九门,有辛九的同修之法,你重头修炼也能快上许多。” 妖王摇头:“辛九太精明,他已然看穿了一切,他容不下我,更容不下程伯,因我二人,都是想杀你的。” “我们走了,这事便算了。我们不走,他迟早要杀我们的。” 朱玉晨愕然:“不会?他无非就是看穿你在试探他而已。” 妖王再次摇头:“过后你可以问他。当然,最好是让煜儿去问,你自己问,他顾忌你我兄妹之情,恐怕不会说实话。” 朱玉晨点了下头。 “晨儿,你记住,一定要留住辛九,没有他,你很难成事。” “我就那么不成器吗?” “是。” 朱玉晨脸色不悦。 “就是这个表情,每次一说你,你就摆出这副臭脸。” 朱玉晨争辩道:“我有什么不好?令你如此说我。” “自你化形以来,你为妖族做过什么?” “我隐世这三百年,你又做过什么?” “赤九门名动天下,你做了什么?对,你给门派起了个名字。” “你生得花容月貌,哪怕嫁个妖族高手,也算为妖族出力,可你偏偏与仙族纠缠不清。”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说你不成器,已是宽容了。” 朱玉晨怄得想吐血,却又无话反驳,只能气鼓鼓地将脸别到一旁。 “晨儿,你将辛九转化成妖,他便有了咱们王室的血脉。” “假以时日,他全身蜕变,就有资格做妖王了。” “因此,你要想办法治住他。” 朱玉晨抿紧了嘴唇,是治住他,还是制住他? 制住他是不可能的,根本打不过,越往后越打不过。 煜儿也靠不住,刚才都要跟妖王拼命,她这个少主又算得了什么。 治住他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做他的女人呗。 “他喜欢你吗?” 朱玉晨摇了摇头:“不好说,你也说了,他那么精明,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妖王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他能保你周全便好。” 朱玉晨嗤了一声,原本不是想夺她的妖丹吗?还管她周全不周全。 院子里,程观问辛九:“你总看着我做甚?” “为何不让我给妖王医治?” “妖丹碎裂,你会医治吗?” 辛九眨了眨眼:“不会。” “还是的。” 辛九还看着他:“那请问,妖丹碎裂,应该如何医治呢?” 程观呵呵一笑,不说话。 “程护法,妖王将少主托付于我,我便要护少主周全,万一哪天,少主的妖丹也碎裂了,我该如何医治?” “简单,是她将你转化成妖的,你与她血脉相通,你只要把你的妖丹给她,便有可能修复她的妖丹。” 这句话说出来,陆云飞、冥魄、朱煜三人,一同看向程观。 辛九却不动声色地拱手:“多谢指教。” 程观淡了笑意,神色变得庄重:“辛护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意是我出的,妖王因不忍,一直拖着没办,你若心里不痛快,找我。” 辛九平淡地说道:“你忠心护主,无错。少主无恙,前事无须再提。” 程观点了点头,又问:“若有朝一日,赤九门与玄真门起了冲突,你如何自处?” “玄真门于我有授业之恩,我自当竭力报答。但赤九门是我的家,不管谁动我的家人,我都不会答应。” 程观呵呵一笑:“好,好。” “程护法,还有一事请教,朽长老与圣血教勾结,与少主为难,此事当如何处置?” 程观似笑非笑地答道:“你连妖王都敢杀,一个长老而已,还用问我吗?” 辛九再次拱手:“多谢指教。” 又等了一会儿,朱玉晨出来,只淡淡地说了句:“走。” 一众人离开,程观回到房里,看着妖王。 妖王浅笑了一下:“我同她说了。” 程观没说话,反正辛九也猜到了,赤九门是去不成的。 “属下收拾一下。” 妖王点头,闭上了眼睛。 程观出来,所谓收拾,不过是带着锅碗瓢盆。 往后的日子,也就是做个饭,没别的事情可干,连人都不用见。 刚到了厨下,听到院中有动静。 程观返身出来,看到三个人。 赤凕、朽长老、钵长老。 第184章 兄弟相残,机缘巧合 程观呵呵一笑:“二公子,一别两万余年,一向可好啊?” 赤凕阴森一笑:“托您老的福,还活着,我大哥可好?” “好,基本恢复了。” 赤凕冷笑一声,迈步向楼梯走去。 程观一闪身拦住他:“二公子,虽然你们是兄弟,可你大哥毕竟是妖王,你这样不经通报便要上去,于礼不合?” 赤凕哈哈一笑,极具嘲讽之意。 “妖王?您是老糊涂了?快三百年了,整个妖族,除了几个亲近的人,谁知道他这个妖王还活着?” 程观沉了脸色:“二公子,你这是要犯上?” 朽长老说道:“左护法,识时务者为俊杰,三百年了,妖王若能恢复,早便恢复了。” “二公子也是老妖王的嫡子,妖族无主太久了,须得有个人来挑这个担子了。” 程观微眯双眼:“你们是来逼妖王退位的?” 朽长老勾起嘴角:“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兄长将妖王之位让与兄弟,而后专心修炼调养,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妖王在屋内说道:“让他们上来。” 四人上了楼,程观走到床边站定,转过身看着赤凕。 赤凕背着手,神情高傲。 “大哥,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当初爹说我像个书生,不及你有威势,可你瞧瞧你现下,啧啧。” 赤凕一脸挑衅,冷笑着摇头。 妖王面色平静:“赤凕,你想做妖王,你便去做,没人拦着你,何必还来搞人族让位那一套。” “大哥,我来,是想跟你要一件东西。” 妖王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想要我的妖丹?” 赤凕拱手,阴笑着回答:“还请大哥成全。” 程观暗暗蓄力,他要一招便制住赤凕,取了他的妖丹,剩下两个长老便好对付了。 妖王唤道:“程伯。” 程观一愣,转过身看着妖王。 “将我的妖丹取出来,给他。” 程观张大了眼睛:“妖王!” “给他!” 程观嘴唇发颤,如瀑的胡须抖成了波浪。 赤凕笑意渐浓:“大哥,何必为难程伯,我来代劳。” 说着便上前一步。 程观左掌侧挥,妖力汹涌,将赤凕震退。 赤凕脸现怒气,朽长老与钵长老,同时提起了拐杖。 程观并不理会三人,声音颤抖地说道:“老朽还没有老到,需要二公子代劳的份上。” 赤凕阴沉着脸色。 朽长老说道:“左护法,还请你快些,二公子还有事。” 程观深吸了口气,向妖王躬身行礼:“妖王,属下冒犯了。” 妖王闭上了眼睛,辛九,小妹和煜儿,还有整个妖族,就交给你了。 程观取出妖丹,用妖力包裹住,捧在手中,转过身走向赤凕。 赤凕的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刚一伸手,程观左手一握,将妖丹握住,右掌拍出。 十成妖力击向赤凕! 赤凕连忙双臂交叠,护住胸口,但依然倒飞出去,撞向两名长老。 借着三人叠撞之机,程观破窗而出。 “快追!” 赤凕的嗓音都变得尖细,万没想到,程观会丢下妖王,带着妖丹逃跑。 两名长老追了出去。 赤凕紧两步到了床前,一伸手掐住妖王的脖子,声色俱厉。 “程观去哪儿了?” 妖王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嘲讽之色。 赤凕暴怒,手上用力,妖王两眼翻白。 “我知道,他去找赤媂了,你以为就凭辛九,便能保住赤媂?你这是害了她!” 妖王现出了原形,一只九尾赤狐。 赤凕冷哼一声:“天生九尾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 纠结了半晌,终是无法亲手掐死自己的亲哥哥。 赤凕挥臂,将妖王从窗口扔了出去。 这一扔,用足了妖力,妖王飞起数百丈。 没有了妖丹,现了原形,落地时必然摔成肉泥。 上清门慧语法师,奉师命去找慧清。 结果到了赤九门,被告知,慧清跟着辛九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慧语自然是不会在赤九门等着,只能先回上清门。 正御剑而行,突然迎面飞来一个火红的东西。 慧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居然是一只九尾赤狐。 只不过,妖力微弱,奄奄一息。 慧语微蹙眉头,天生九尾,实为难得,可惜尚未化形,恐怕还没有结丹。 它必是受族人妒忌,才遭此戕害。 叹了口气:“小狐狸呀,你本该摔死的,都怨我多事。” 妖王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慧语。 慧语又叹息一声:“罢了,我带你回师门,看师尊怎么说。” 程观赶到赤九门,见到朱玉晨。 “掌门,辛护法何在?” 朱玉晨有些诧异:“程伯,你怎么来了?” “妖王还有话要嘱咐,让我来找辛护法。” “他去接人了,若不耽搁的话,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回来,程伯,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程观笑得暧昧:“当真?那我可说了。” 朱玉晨一愣,随即脸上发烧:“算了算了,还是你自己跟他说。” 朱玉晨只道是妖王让程伯来向辛九提亲,毕竟之前妖王就提过此事。 程观呵呵一笑:“就是嘛,还得我去说才行。” 朱玉晨撅了撅嘴,俏脸上泛起红晕。 朱煜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早看出来少主也喜欢他,就是嘴硬不承认。 慧语回到上清门。 妙清真人看着她怀中的妖王,斥道:“你怎么带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慧语低着头:“我回来的路上,它从天上飞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 妙清真人斥道:“丢出去!” 慧语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说道:“师尊,天生九尾,算是灵兽,便如同乘一样。” “况且,它妖力微弱,可能连丹都未结,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养着他?养成另一个辛九?” 慧语声音极低:“辛九如今名动天下,也不算是坏事。” “混账!” 妙清真人伸手来抓妖王。 慧语急退了两步,避开了她的手。 妙清真人愣住,这一辈的门人都怎么了? 慧清对辛九死心塌地,慧语又为了一只九尾狐而违逆她。 慧语跪下:“师尊,它必是因天生九尾,而遭族人妒忌。” “它本应摔死,却机缘巧合被弟子接住,这也是它命不该绝。” “师尊,虽然它是妖,可它也算灵兽,求师尊开恩,饶它一命。” 第185章 深思己过,后会有期 “混账东西!” 妙清真人暴怒,一巴掌将慧语扇倒在地。 慧语却依然死死地抱着妖王。 “你不将它丢出去,我便连你一道丢出去!” 慧语哭,蜷缩在地上,将妖王护在怀中。 妙清真人怒极,俯身拎起慧语的衣领,拖着便向外走。 “住手。” 玉清真君随声而至。 妙清真人松开慧语,起手:“师尊。” 慧语跪好:“掌门师祖。” 玉清真君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妖王,淡然说道:“一只连丹都未结的小狐狸,要想化形,至少也得三百年,你愿意养,就先养着。” 慧语喜出望外,连忙叩头:“多谢掌门师祖。” 妙清真人一脸错愕,师尊一向对妖族恨之入骨,今日这是怎么了? 玉清真君说道:“你回去。” “是。”慧语答应一声,又向妙清真人叩了头,才起身离开。 “师尊?” 玉清真君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自我接任掌门以来,法令过于严苛,将自身之喜恶,强加于门人。” “慧清之事,令我深思。我上清门中多是女子,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我也曾有过心爱之人,也曾年少喜物。不过是岁月峥嵘,硬了心肠,淡了情怀。” “然则慧字辈正当年少,心性浮躁,喜恶由心,很多事情,还须他们自己去经历,从而体悟。” 妙清真人低下了头:“弟子管教无方,请师尊责罚。” 玉清真君摇了摇头:“与你管教无关,” “你也不要动不动就让慧语去赤九门寻慧清,她心不在这里,就算将人带回来,也是无用。” “且凡事皆有因果,若不是你让慧语去赤九门,她也不会遇到这只小狐狸,此番羁绊,你也有份。” 妙清真人默然无语。 “余啸凤修炼得如何了?” 妙清真人一愣,怎么又转到余啸凤身上去了? “回师尊的话,虽有小成,却还不能御剑。” “无妨,让辛九教她,你亲自跑一趟,将余啸凤送去赤九门。” 妙清真人愣住:“师尊,余啸凤有家。” “我知道她有家,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可是……我怎么说呀?为什么要送她去赤九门呀?” 玉清真君眼中划过一抹嫌弃,这个弟子不仅脾气火爆,还没什么脑子。 “你去问余啸凤,她是愿意回家,还是愿意去赤九门,她愿意去哪里,你便送她去哪里。” 辛九接了慧清三人,回到赤九门。 朱煜陪着程观来到药园,然后自己又回正院了。 她可不想听程观向辛九提亲。 “辛护法,有几句话,我得单独跟你说。” 辛九点头:“到我房里说。” 进了房,关起门,程观单膝跪下。 辛九一愣,连忙伸手去扶:“程护法,这可折煞晚辈了。” 程观的声音细不可闻:“妖王已死。” 辛九脑子一懵,怎么会?一个时辰前刚见过,怎么就死了呢? 程观拿出妖丹,双手捧给辛九:“这是妖王的妖丹,虽然碎裂,但妖力和血脉犹存。” “妖王遗愿,请辛护法融合妖丹,保少主与朱煜周全。” 辛九攥紧了拳头,神情纠结。 妖力和血脉? 血脉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妖族王室血脉? 融合了这颗妖丹,便能拥有王室血脉? 程观抬头看辛九。 辛九问:“是谁杀了妖王?” “妖王的亲弟弟,赤凕,还有朽长老与钵长老。” “少主可知?” “不知,少主心性不稳,若知此事,必要急着为妖王复仇,以赤九门当下的实力,倾尽所有,也未必能成事。” 辛九看着他手中的妖丹,心绪起伏,一旦吞下,便是与王室争斗扯上了关系,且整个妖族的命运,也要由他来承担。 他创建赤九门的初衷,只是为了防备圣血教,同时聚拢一些人手,不受仙族欺压胁迫,可没想搞得这么大! “辛护法,妖王是少主的亲哥哥。” “少主救了你的命,没有少主,也便没有你今日之成就。” “老朽两百年前便提议,取少主的妖丹来修复妖王的妖丹。” “但妖王心爱少主,不忍如此。” “至你成事,妖王见你对少主实心以待,便宁愿归隐山林。” “只可惜造化玄机,二公子突然杀到,妖王自知无幸,这才命我取了妖丹,给你送来。” “你即便不要这颗妖丹,赤凕也不会放过你和少主。” 辛九伸手拿过妖丹,直接吞了下去,随即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妖丹中的妖力已然所剩无几,想必是消耗在打他的那一掌上了。 但这妖丹中有一股雄浑之力,自肚腹向周身扩散,甚至能感觉到钻进了骨髓。 这就是王室的血脉吗? 也就两炷香的时间,辛九睁开了眼睛,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 见他皱眉,程观知他心意。 “辛护法,你是人转妖,要想完全蜕变,尚需时日,但血脉融入以后,便不会消失,待你来日完全蜕变成妖,自会知晓它的好处。” 辛九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用悲悯的眼神看着程观。 程观淡然一笑:“天下之大,任我遨游。” 然后将一张血符递给辛九:“若有用我之时,燃此血符,我必来效命。” “委屈你了。” 程观微笑摇头:“老妖王于我有再造之恩,妖王待我如师如父,即便粉身碎骨,也当不得委屈二字。” “辛护法,少主是老妖王和妖王心爱之人,你若有意,便娶了她。” 辛九皱眉。 “你不愿意?” “我本是一个乡野郎中,若说不愿意,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一者,我与朱煜有情。” “二者,值此危难之机,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三者,少主心意如何?即便答应,是真的钟情于我,还是委曲求全?” 程观失笑,难怪妖王相中了他,心思如此缜密,确是个成大事的人。 “您老放心,无论怎样,我必舍命相护,绝不辜负妖王重托。” 程观点头:“好,老朽告辞了。” 辛九起身,送他出门,至院门处,程观说道:“留步,我还要去见少主。” 辛九拱手:“后会有期。” 第186章 实话无错,皇帝宾天 程观再来见朱玉晨,将辛九的三点顾虑说了。 朱玉晨静默片刻,挑眉一笑:“还好他有自知之明,程伯,你跟我哥说,我的事,不用他操心,让他顾好自己。” 程观乐呵呵地点头:“好,我回去就跟他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 “好,好。” 送走了程观,玄垚小声嘀咕:“傻子,娶一送四,这么好的事,想那么多干嘛。” 朱煜伸手拧了她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没敢叫喊。 余啸凤选择留在上清门继续修炼。 慧清的事,在门派里闹得沸沸扬扬,余啸凤一开始以为是慧清一厢情愿。 可人家私自下山以后,便留在了辛九身边。 那只能说明,辛九喜欢慧清,否则慧清也留不住。 她不一样,她跟慧清没法比,无论是样貌还是本事。 最重要的,余家的过往,是永远也无法抹去了,向山村的仇,她无力化解。 再者,辛九已然今非昔比,赤九门右护法,名动天下。 她已然没有像样的本钱了。 而她也不能回家,一旦她离开上清门,保不准下三门就会再找上她,逼她炼制淬魂丹。 届时山长水远,也无人庇护,还会连累家人。 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上清门继续修炼。 或许在遥远的将来,她也能脱胎换骨,成为仙族。 情,先放下。 原本她就是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意恋落花。 黄昏时分,图兰回来了,她一早便去了京都。 因为前日天姝给她传讯,让她今日去京都图府相见。 所以,今日发生的事情,图兰完全不知情。 图兰有些搞不懂,每隔十天半月的,天姝就会给她传讯,让她去相见。 可每次相见,都只是问她一些闲话。 比如说,每天吃什么,喝水从哪里打,门派里有没有人欺负你,辛九这些天给你调理身子了吗? 图兰不明所以,又想不透,决定问辛九。 回到药园的时候,辛九正在带着众人练功。 见她回来了,南歌伸出枝条,缠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坐垫上。 收功时,才到掌灯时分。 图兰问辛九:“今日怎么这么早练功?” “晚上有事。” “什么事?” “私事。” 图兰蹙眉:“我有话问你,跟我来。” 进到房里,图兰把自己的困惑说了。 辛九失笑:“这就是把你放在这里的作用呀。” “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能看出门派是否富足,是否运转有序。” “有没有人欺负你,能看出我在门派中的地位,因为你是我的人。” “有没有给你调理身子,能看出我是否还在乎你。” 图兰愕然,原来这些她以为的闲话,在他们这些聪明人的脑子里,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那……那我应该怎样说?” “实话实说,只有实话,才不会出错,任何编造的东西,都有被戳破的时候。” 图兰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打听的?” 辛九摇头:“没有,你打听不来,还会暴露了你的心思。” 图兰有些意兴索然:“那我对你有什么用?” 辛九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这个所谓的有用,太功利了。” “我不用你像报答圣主那样报答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你生得好看,我瞧着欢喜,仅此而已。” 图兰低眉浅笑,轻声说道:“我也欢喜。” 辛九微笑:“好好修炼,相伴久长。” 朱煜回来时,见院中只有南歌,便回房问辛九:“还不修炼吗?” “修炼过了。” 朱煜一愣,随即眼神闪烁着转身想走。 辛九一闪身挡住门口,将她抱在怀中。 “你……你不娶少主了吗?” “别打岔,今晚你说什么都跑不掉,你可别嚷,如今这院里人多。” 半个时辰过后,朱煜伏在他的胸口上,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娶少主?” 辛九轻声回答:“妖王被赤凕害死了,程伯是来给我送妖王的妖丹的,我已经融合了妖丹。” 朱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程伯说,少主心性不稳,不能告诉她,否则她必会急着为妖王复仇,可咱们现下没有这个实力。” “我若此时答应娶她,且不论她是否真心愿意嫁我,将来知道了妖王罹难之事,恐怕会多想。” 朱煜转了个身,眼泪无声滑落。 她虽不喜欢妖王,可自从跟了少主,妖王便一直待她不薄,从未将她视为下人。 如今竟…… 辛九将她抱紧:“妖王遗愿,命我护你和少主周全。” 朱煜的身子颤了一下。 辛九柔声说道:“哭,今夜哭个痛快,免得明日被少主看出端倪来。” 朱煜翻过身来,将脸埋在他怀中,抱着他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京都皇宫内,老皇帝紧握着火刑的手,骤然松开,垂在了床边。 火刑长叹一声,眼中见泪,悠悠说道:“此生与你相遇相知,实为幸事,此番诀别,后会无期。” “你也莫怪我不管你的子孙,实是我孤掌难鸣,你歌舞宴乐之时,惊华门暗地里辅佐二皇子,铲除异己,现如今朝堂内外,掌权者皆为二皇子亲信。” 又是一声长汉,泪珠落下。 “我走了,你也无须再记挂什么,身后不理身前事,好生上路。” 出寝宫,碧绝真人守在门口,起手道:“贫道恭送娘娘。” 火刑褪掉凤袍,露出本来装束,冷声说道:“皇帝宾天,我已不再是东宫之主。” 碧绝真人微躬身:“恭送尊者。” 火刑御风而起,转瞬远去。 暗影里,肖离走了出来,望了一眼火刑远去的方向。 “大师兄,她这是去了赤九门?” “应该是,毕竟那是朱少主创立的门派。” 肖离微微一笑:“听闻这位朱少主有倾国倾城之色,不知传言可真?” 碧绝真人微一皱眉,心生厌恶,但还是答道:“确是倾国倾城,但你想得到她,先要杀了辛九才行。” 肖离笑意渐浓:“辛九不用我杀,自然有人寻他算账,我顾虑的,是这位朱少主的身份。” 碧绝真人不愿与他谈这种话题。 “皇帝已死,赶紧办正事。” 第187章 谁当皇帝,那个疯子 肖离摆了摆手:“大师兄稍安勿躁,我早已安排妥当,自会有人操持。” 说完转身走开。 碧绝真人问道:“你去哪里?” 肖离头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去西宫,皇帝大丧百日,正好快活。” 碧绝真人暗自恼怒,也不知师尊是怎么想的,如此不良之人,竟记在自己名下。 门中因此事,多有流言蜚语,可师尊却不以为意。 不管怎么说,惊华门乃仙族上三门,与此等货色为伍,迟早会令仙族不耻。 可是师尊命他依令行事,碧绝真人也是无可奈何。 肖离到了西宫,人还未露面,西宫里所有人等,尽皆被定住。 西宫娘娘发现给自己捶腿的宫女不动了,知道是肖离来了,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至今犹记得第一次,他闯进宫来,除了她,所有的宫人都像蜡像纸人一样,不语不动。 她跑又跑不脱,打又打不过,越是挣扎,他笑得越大声。 可那次过后,她竟有些盼着他来。 再看到老皇帝,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偏偏老皇帝吃了药,还总来西宫,一折腾就是半宿。 肖离走了进来,径直到了她面前,扯开她的衣服。 完事之后,肖离摸了下她的脉,嘴边勾起一抹阴笑:“恭喜娘娘,你有喜了。” 西宫娘娘大惊失色,有喜了? 自她入宫到现在,几乎是独宠,可一直没有怀上身孕。 此时皇帝病倒,她却有喜了,这可怎么办? “娘娘莫慌,皇帝半个时辰前,已然驾崩了。” 西宫娘娘一愣,先是心里一松,终于不用再曲意逢迎那个老头子了。 但随即心里更慌。 “皇上驾崩了?那我不就是太后了?我有喜了,算谁的?” “废话,当然算老皇帝的,难道你要跟人说,是我的孩子吗?” “可是……” “没有可是!记住,你要想活命,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得是老皇帝的遗腹子。” 西宫娘娘身子发抖,稳了稳神才问道:“谁当皇帝?” “赵戈。” “赵戈?那个疯子!” 赵戈是二皇子,生母早亡,一直不受老皇帝待见,是以养成了暴戾的性子。 十岁时,因一名宫女不小心碰坏了他的玩具,他竟亲手执杖,将那名宫女活活打死,而他自己也累得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自那以后,他好像是上了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亲手打死一名宫人。 凡是去他那里应差的宫人,都是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每次下差,都感觉像捡了条命。 如今赵戈已经快四十岁了,死在他手上的宫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连他自己的侧妃,都是他亲手打死的,只因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碗。 宫里人都在私底下传,说二皇子是妖怪转投人胎,生来就没有人性。 “他若当了皇帝,那我和孩子,还能活命吗?” 肖离挑着嘴角:“怎么?你跟他有过节?” 西宫娘娘点头,那是她刚入宫不到三个月的时候。 有一日在御花园碰到了赵戈,竟要非礼她。 被值守的宫卫拿住,送到御前,打了二十杖,圈禁了半年。 肖离微一皱眉:“他不知道你是谁吗?” “知道,他先与我见了礼,才动手动脚的。” 肖离哈哈一笑:“还真是个疯子。” 随即笑容一敛,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家为人处事,自是与寻常百姓不同,这个赵戈,要么是真疯,要么就是装疯。 皇帝寝宫,赵戈走了进来,站在榻前,看着老皇帝的遗容。 地上跪满了嫔妃和皇子。 见他不跪,贵妃呵斥道:“二殿下,快跪下。” 赵戈侧目扫了一眼,问:“赵录,东宫娘娘呢?” 赵录是太监总管,因自幼服侍老皇帝,是以老皇帝登基后,赐了他赵姓。 “回二殿下,东宫娘娘走了,飞走的。” 一句话,吓得满屋子人,瞬间没了哭声。 宫里都传,东宫娘娘是妖,原来是真的呀! “西宫娘娘呢?” “回二殿下,没来。” “没知会吗?” “回二殿下,派人去了,前后派了三个人,可娘娘没来不说,派去的人也没回来。” 赵戈返身出来,直奔西宫。 到了西宫门口,被一名女子拦住。 这名女子穿一身天青色短打,容貌俏丽,身姿丰腴。 赵戈瞪眼:“瞎了你的狗眼!敢挡我的路?” 从袖子里抽出藤条,举起来就打。 赵戈为了打人方便,自己做了一根适手的藤条,装在袖子里,随用随取,甚是方便。 这根藤条甚是考究,是用九根细藤条,混着金丝拧成,浸饱油后再晒干,反复九次。 手握的一端,裹着棉布,用金丝缠紧,另一端,箍着九个小铁箍。 这根藤条若是打在人的脑袋上,只需一下,但会头骨碎裂。 若是打在身上,也会令人疼得钻心。 女子却一抬手,便将藤条夺了过去,用缠着棉布的一端,不轻不重地抽了赵戈一下。 “啊!” 赵戈惨叫,急退了两步,发现女子并未追赶,便停下来怒斥:“大胆贱婢,竟敢殴打本皇子,来人呢!” 女子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赵戈愣住,怎么没有宫卫过来? 女子将藤条丢到他脚下,平淡地说道:“皇上宾天,你该去守在灵前吊丧,免得惹人议论。” 赵戈紧皱眉头:“你是何人?” “你不需知道我是谁,做好你自己的事。” “西宫娘娘为何不来?” “娘娘正在梳妆,稍后便去。” “我不信!” “殿下,她是你的母后,人族向以孝道治天下,你这来日之君,莫要坏了祖宗家法。” “否则,皇子众多,你当得,旁人也当得。” 赵戈定定地看着女子,半晌,才俯身拾起藤条,转身离开。 肖离从暗影里走了出来,搂住女子的腰身,邪魅地笑。 “天姝,你不该打他,好歹他是皇帝。” “现下还不是,你玩够了?” “还没,不过,她得去老皇帝那儿露个面,否则会被说闲话的。” 天姝斜眼瞪他:“亏你想得出来,你玩女人,居然让我给你守门。” 肖离笑:“今晚情况特殊嘛。” “知道特殊你还玩?就不能换一天?” “换一天,还有什么好玩的?” 第188章 深宫谋士,事须缓进 火刑并没有直接去赤九门。 一来是夜里,扰人安宁。 二来心中郁结,不想见人。 寻了一处高岗,坐望京都,眼前一幕幕青葱岁月,一副副笑语欢声。 其实那些美好,早在十几年前便终止了。 只不过情这个东西,一旦入了心,便很难拔出来。 山谷清幽,偶来山风呼啸而过,如人呜咽,转瞬过耳,又似呢喃。 任由泪珠滑落,夜露沾衣,微寒。 就这样整整坐了七日,不吃不喝也不动。 泪流干了,情放下了,心里的郁结打开了。 而这七天的时间,赵戈办了很多事。 即位皇帝,下令群臣哭灵,登基。 安顺殿里,赵戈倚在榻上,伸手扯掉了头上的孝布,随手丢在榻上。 宫女喜心走过来,俯下身,将孝布整理好,重新给他戴上。 轻声训斥道:“这时候不能耍浑,免得落人话柄。” 赵戈皱眉:“我都是皇帝了,再说,我都让他们退下了。” “听话,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了不好。” 赵戈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喜心是他生母的侍女,比他大七岁。 自小,便是喜心带他,很多主意,都是喜心给他出的。 喜心告诉他,没娘的孩子,容易受人欺负,所以你要狠。 你狠,别人才会怕你。 否则,别看你是皇子,那些奴才一样敢给你脸色看。 所以,对于赵戈而言,喜心是谋士,是姐姐,也是母亲。 那天在天姝那儿吃了瘪,回来后就告诉了喜心。 但是喜心告诉他,要忍,先将皇帝的宝座坐稳,才有机会做别的事。 “喜心,你说惊华门和圣血教勾连,有什么好处?” “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皇上不能受他们裹挟。” “你说得容易,他们非仙即妖,我虽是皇帝,又能如何?” “奴婢以为,皇上也应该找仙或妖来帮忙。” 赵戈冷哼一声:“引虎驱狼,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喜心走到榻边,半蹲半跪,将声音压到最低。 “皇上可知道辛九?” “你说那个牛哄哄的乡野郎中?” “奴婢听闻,他也是妖,而且还是大妖,说是在钟岭山创立了门派。” 赵戈嗤笑:“宫里人嚼舌头,你也当真?” “不是宫里人说的,是负责捉妖司打扫的人,听御用捉妖师说的。” 赵戈眼眸一滞,捉妖师说的?那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皇上,当初虺族犯边,先帝可是拜辛九为上卿,说起来,他也是天子门客,跟朝廷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赵戈坐了起来,心里开了一道缝,有亮光从深处冒出来。 “皇上,先帝大殓,按礼数,辛九该来哭灵才是。” 赵戈眉头跳了两跳,站了起来,在榻前来回踱步。 “你说得对,他是上卿,天子门客,他该来,必须来。” 喜心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榻,安静地看着他。 她只需要给他提个醒,其实他是很精明的。 赵戈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让他来,我可以拜他为师。” “朕。” 赵戈一怔,看向喜心。 喜心重复道:“不要说我,要说朕。” “哦!对。朕拜他为师,即使他什么都不管,也能引起惊华门和圣血教的猜忌。” “谁去召他呢?他不来怎么办?” “百里追。” “对!百里追,当初京都闹妖,百里追与辛九一同查过案,他们是有私交的。” “妙啊!还可以将皇宫戍卫之职交与他,哈哈!” “不可,须缓进。” 赵戈点头:“哦,缓进,对,不可急躁。” 火刑到了赤九门,朱玉晨陪着她在门派里转了一圈。 “火姨,尘世之事已了,留在我这里。” 火刑略显纠结:“晨儿,你弄得这么大,你哥他……不会不高兴?” 朱玉晨眯眼笑:“不会,我哥把我们都叫去了,说要归隐山林,重头修炼,让我随便折腾。” 火刑看着她:“你没说实话,除非你哥脑子坏掉了,才会让你随便折腾。” 朱玉晨嘟嘴:“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火刑不理她,看向朱煜:“朱煜,你说。” “尊者,妖王没说让少主随便折腾,而是将少主托付给了辛九。” 朱玉晨嗤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火刑微皱眉头,托付辛九?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毕竟辛九是妖仙双修,万一哪天入魔,岂不是反受其害? “妖王在何处?我想见他。” 朱煜眼中一热,险些哭出来,连忙低下头。 朱玉晨说道:“应该已经走了,七日前的事了。” 火刑叹息一声:“我留下,守着你。” “太好了!” 朱玉晨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火刑的胳膊,拉着火刑去选住所。 青樾凑近朱煜,轻声问道:“煜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辛九有什么事,瞒着少主?” 朱煜轻声回答:“没事,你记住,辛九绝不会害少主,他不答应娶少主,是另有缘由。” 百里追受了皇命,却犯了难。 他是捉妖师,让他去妖的门派传旨,这是人干的事儿? 干脆撂挑子走人! 什么他娘的狗屁皇上,原本就不是个好货! 因为先帝突然驾崩,未立太子,所以丞相张瑜,大将军于与同,都说立长为安。 可百里追却觉得,这两人像是受了胁迫。 以他二人的见识,不可能做出如此食古不化的事来。 以往遇事不决,百里追都会向张瑜请教。 可因为立新皇的事,他觉得张瑜有问题,所以也不敢再把心思告诉张瑜了。 怎么办呢? 要么脱了官服,浪迹江湖。 要么就是去传旨,召辛九来哭灵。 其实想见辛九容易,随便找个人,到赤九门给辛九带个话,约他出来见面就是。 问题在于,辛九能否奉召? 以赵戈的脾性,如果辛九不奉召,必然会牵怒于传召之人。 而百里追又不愿意昧着良心蒙骗辛九,说赵戈是个好皇帝。 正在家中纠结,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人要见他,是皇上身边的宫女。 百里追皱眉,这个新皇帝还真是与众不同,有事不让太监办,倒让宫女来办。 “请来人到客厅用茶,我随后便到。” 第189章 不情不原,图个名声 百里追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人到了,才起身去客厅。 来人正是喜心,赵戈召见百里追时,她也在场。 通过察言观色,喜心看出来百里追不情不愿。 所以百里追走后,喜心向赵戈告了假,只说是想出宫走走,便直接来找百里追。 百里追到了客厅门口,看到喜心没有坐着,而是站在椅子前面,娴静安舒。 百里追对她有印象,因为当时殿内只有她一名宫人,可见她的身份,绝不是普通宫女那么简单。 百里追走进客厅,抱拳:“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喜心福身行礼:“不敢称姑姑,奴婢喜心,只是皇上身边的殿内宫女。” 百里追心里一动,赵戈骄横跋扈,心毒手狠,怎么身边的宫女如此谦和? 难不成,赵戈是装的? 因为生母早亡,又不招先帝待见,怕被人欺负,才装出那般没人性的模样? “姑姑客气了,想必姑姑是常伴皇上左右的近人,即便皇上一时无暇分神,迟早还是要给姑姑晋级的。” “姑姑请坐。” “谢大人抬爱,奴婢身份低微,不敢与大人同坐,只说几句话便走,免得扰大人清静。” 百里追看着她:“请姑姑赐教。” “不敢。百里大人,皇上命苦,自幼没了娘,如今朝堂内外,虽是群臣拥戴,却未必是真心。” “百里大人为官多年,一向刚正不阿,官声极好,皇上便是看中了大人的人品,才将传召之事交与大人去办。” “前有虺族犯边,大皇子战死,惊华门弃皇室如敝履。” “后有贡奉仙丹灵药,致先帝夭寿。” “如今又勾连圣血教,其心昭然。” “遍观天下,唯上卿辛九大人不贪功名,不计利禄。” “若能得上卿大人相助,不仅皇上幸甚,百里大人也多了一份助力。” “是以,还望百里大人实心用事,奴婢代皇上谢过了。” 这一番话说得百里追瞠目结舌。 这哪是个宫女,分明就是个太后! 只怕西宫娘娘都说不出这番话来? 百里追抱拳,微躬身,语气更加恭敬:“姑姑放心,下官自当为皇上分忧。” 喜心福身行礼:“多谢大人,奴婢告退。” “我送姑姑。” 送走了喜心,百里追换了便服,带了一名伶俐的下人,动身前往钟岭山。 过午时分,来在赤九门山门下。 百里追下了马,吩咐下人上去传话,就说故人请见。 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阶梯下面。 辛九正在侍弄草药,门人来报,说有故人来访,但不方便进门,请他往山下一叙。 辛九稍一琢磨,便认定是百里追。 因为能与他称为故人的并不多,而来了又不敢进门的,就只有百里追一人,捉妖师嘛,哪敢进妖的门派。 来到山下,先开口:“百里大人,若是奉皇命而来,免开尊口。” 百里追皱眉,啥都没说呢,先给堵住了。 “上卿大人……” “打住。” 辛九截他的话头。 “所谓上卿,本就是个胡诌的名分,如今老皇帝归天,我这个上卿,也就不算数了。” “那就让惊华门和圣血教勾连,掌控朝局?” “那是你人族的事,与我无关。” “况且,就凭我这点本事,实不敢与惊华门为敌。” 百里追看着他,一时语塞。 辛九拱手:“好走不送。” 说完转身返向山门。 百里追皱紧了眉头,大声斥道:“辛九!你也是人族转成妖的!你还是郎中!” “悬壶济世,兼济天下,本就是你分内之事,你忍心看着朝纲败坏,百姓遭难吗?” “若说是人族自作自受,我也无话可说。可现在是仙族插手,人族无力反抗。” “你也是出身人族,既然你已然有了通天的本领,为何不能相助人族呢?” 辛九返身走回来。 “朝廷不代表人族,无论是谁执政,想要天下太平,都会广施仁政,守土安民。” “倘若他们当真倒行逆施,祸害百姓,届时也不用我插手,玄真门与上清门自会干涉。” 百里追气往上冲:“好!你说得都对。我只问你一句,先帝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如今大敛,你应不应该去哭灵?” 辛九沉默,知遇之恩谈不上,他既没要功名,又没要赏赐,只是给火刑面子,才助朝廷退了虺族。 不过,于这人世间行走,不管是人、妖、仙,总还是要图个名声。 若是因为没去哭灵,而被人说成,是个无君无父的小人,那就太不值了。 “我回去商量一下,你先回去。” “你去不去的,给个准话!” “商量以后,才能定。” “那我在这等你。” “随你,可有一样,不管饭。” 百里追险些将脏话骂出来。 几千人的门派,差他两个人的饭? 再者说,你要商量多久啊? 但百里追忍住了,所谓形势比人强,现在是朝廷求辛九,他可没有矫情的资本。 回来找朱玉晨。 “掌门,百里追奉皇命而来,召我去给老皇帝哭灵。” “怕没那么简单?定是又想让你相助朝廷。” 辛九点头:“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不会答应的。” “你要去哭灵?” “总要走个场面,毕竟老皇帝拜我为上卿,我若不去,只怕遗人话柄。” 朱玉晨点头:“那你去,早去早回。” 辛九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走了。 之所以迟疑了一下,是因为他想到了赤凕。 万一赤凕在路上拦截呢? 可又一想,怕狗咬还不出门了? 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永远龟缩在赤九门中,连玄真门都不敢去? 重回山下,见百里追:“我先行一步,你慢慢走。” “慢着,带我一道。” “跟着我,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我得罪的人可不少。” 百里追立刻怂了。 他想跟着辛九,一是想看着辛九,免得他嘴上说去,实则不知道飞去哪里。 二是看仙族飞来飞去的,也想飞一回。 不过辛九的话没错,他现在可是众矢之的,以人转妖的身份,创立了赤九门,且短短数月间便名动天下。 不知有多少仙或妖,欲杀之而后快。 “走吗?” “你走,我还是骑马回去。” “哦,对了,圣旨给你,免得惊华门不让你进宫。” 第190章 放他一马,入宫哭灵 最后这句话,百里追是故意点辛九。 要让辛九知道,现在整个禁宫,都是惊华门说了算。 辛九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 淡然一笑,接过圣旨,御剑而去。 将到近效,树林里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辛九停住,果然等着他呢。 朽长老与钵长老,跟着一名俊美书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辛九站在剑上,看着三人。 朽长老说道:“辛护法,老朽为你引见,这位是妖王的胞弟赤凕,现任妖王。” 钵长老厉声斥道:“下来!拜见妖王。” 辛九故作惊叹:“你们推举妖王很随意呀!四方尊者,有三位都在赤九门,没人跟我说这事嘛。” 赤凕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问道:“程观在哪里?” “走了,说是要遨游天下。” “他必然给了你血符,交出来。” “既然是给我的,为何要交出来?” 钵长老斥道:“放肆!” 铁杖一挥,一道红光射向辛九。 辛九只是抬起双臂,交叠于胸前,用小臂硬接红光。 妖力加身,辛九倒退十数丈,但全身泛起红光,持续了片刻,又恢复常态。 三人全都愣住了。 赤凕最先反应过来,近乎于咆哮:“你融合了我哥的妖丹!” 作为天生九尾的赤宵,他的妖丹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吸收并转化敌方的攻击。 换言之,除非对手的妖力或法力远胜于赤宵,可以强到令他只能吸收,却不能转化。 否则想打败赤宵,很难。 这也正是赤宵被仙族上三门联手围攻,最终还是逃脱性命的关键所在。 辛九现下还无法完全运用妖丹之力,吸收没问题,但要转化,还需要调动锻魂诀。 “辛九!把妖丹吐出来!” 赤凕完全没有了儒雅的气度,御风而起,扑向辛九。 辛九踩着剑与他周旋,只是躲闪,却不还手。 赤凕气急败坏,怒吼连连。 而辛九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能硬接赤凕的妖力,因为在对手的快攻中,他是无法转化妖力的,吸得多了,自然就成了内伤。 可他也不敢还手,因为怕露了馅,被这三人看出蹊跷,那便麻烦了。 好在他的法力很高,再加上三万余年的妖力,才能在赤凕这种超十万年的高手面前,装腔作势。 钵长老将铁杖一横,就要上去助阵,却被朽长老拦住。 “怎么?不去助妖王吗?” 朽长老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辛九。 赤凕打了一炷香的工夫,见地上的两人不来助阵,不免心中一动。 朽长老素来老谋深算,他不来助阵倒也罢了。 可钵长老性情刚烈,脾气火爆,他也不来助阵,那便是朽长老不让他来。 为何自己不来,也不让钵长老来? 赤凕猛攻三招,然后退了开去,落回到地面上。 辛九停住,不动声色地调息。 虽然没有还手,但只是躲闪,就已经消耗极大了。 他毕竟比赤凕少了一倍的修为。 朽长老说道:“妖王,这样缠斗也不是办法,此人极为狡猾,若是咱们三人联手,他必会逃回赤九门,今日且先放他一马,来日再与他算账。” 赤凕也不说话,御风而起,飞向京都。 朽长老与钵长老,随后追了上去。 辛九皱眉,就这么走了? 他才不信朽长老说的鬼话,今日能放过他,必然另有隐情。 回到京都落脚处,赤凕看着朽长老。 朽长老微微躬身:“妖王,辛九还没有完全转化,此时取了他的妖丹,令兄的妖丹就毁了。” 赤凕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与他交手时,他只是躲闪,却不还手。 原来是怕一旦还手,就会吸收妖力,而他又不能快速转化,必然淤积致伤。 “朽长老的意思是,待他完全转化之后,再取他的妖丹,以为我用。” “正是,唯有此法,可保令兄的妖丹起作用。” 赤凕叹了口气:“他多久才能完全转化?” “少则十数年,多则上百年。” 赤凕皱眉:“他自悟了一套功法,赤九门中的妖众都在习练,若是上百年的时间,届时还能杀得了他吗?” “妖王太抬举他了,无论什么样的功法,也不可能在百年间,增加五万年的妖力,妖王大可放心。” “那他不会继续融合妖丹吗?” “不会。他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如果再融合妖丹,也就不必咱们动手了,他自己就把自己撑死了。” 辛九到了宫门前,守门的惊华门弟子将他拦住。 上下打量他一眼,斥道:“什么人?竟敢闯宫?不想活了?” 辛九哑然失笑,惊华门弟子中,居然还有人不识得他。 取出圣旨递过去。 弟子一把夺过,展开一看,立时愣住。 圣旨上写得明白,召上卿辛九入宫哭灵,见诏速来。 弟子缓缓抬起目光,喉头吞咽了一下,声音发涩。 “你……便是辛九?” 辛九缓缓点了下头,伸出手,示意他把圣旨还回来。 弟子将圣旨卷好,双手捧着,交还给辛九。 辛九随手将圣旨放入袖中,进了宫门。 由太监引着,一路到了世安宫。 这里是老皇帝的寝宫,也是停灵的地方。 早有人报知赵戈,说辛九来了。 赵戈慌着先一步到世安宫里守灵。 “上卿辛大人祭……” 随着一声吆喝,世安宫里立刻哭声一片。 辛九到门前,有太监过来给他加了孝服。 然后进来叩头,干嚎了两声,说了几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喜心走了过来,在辛九身边跪下,低声说道:“上卿大人节哀,皇上体恤大人远来劳顿,特旨大人往偏殿歇息,吃些茶点。” 辛九皱眉,本想着嚎完了就走,这还要去吃茶点。 吃茶点是假,新皇帝有话要说才是真。 辛九拱手:“多谢皇上体恤。” 喜心站了起来:“大人请随奴婢来。” 进了偏殿,却不见有旁人。 只是这偏殿里,三面都摆了榻,榻上有桌,桌上摆放着各种茶点。 看来是专供休息之所。 喜心福身行礼:“大人歇息,奴婢去给大人冲茶。” 辛九拱手:“有劳姑姑了。” 喜心低着头退出门去,将门关上。 耳听她脚步声远去,辛九走到左手边的榻前坐下。 第191章 有事相求,不敢强求 不一刻,喜心端着茶回来,放到辛九手边。 “大人请用茶。” 辛九点头:“多谢姑姑。” 喜心福身施礼:“奴婢就在门外,大人如有所需,只管唤奴婢便是。” 辛九再次点头:“好。” 坐了半盏茶的时间,听到屋外脚步声杂乱。 辛九站了起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先帝停灵之所,居然如此慌乱,不怕掉脑袋吗? 门被推开,四名太监抬着一名少女进来,后面跟着两名年纪不大的宫女。 少女昏迷不醒,身上披麻戴孝,稍显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辛九微一皱眉,这是公主? 因为年纪小,又披麻戴孝,加上容貌清丽,且与寿王有几分神似。 只不过,老皇帝死了好几天了,怎么还能哭晕过去? 就算父女情深,也不至如此? 况且怎么就这么巧,他来哭灵,公主便晕厥了。 四名太监将少女放到右边的榻上,便退了出去。 辛九站起身,也往外走,却被喜心拦住。 “上卿大人,傲雪公主感于大人的祭词,一时悲痛晕厥,大人是御赐的杏林圣手,快给瞧瞧。” 辛九在心里骂娘,这是硬往他身上赖呀。 还感于他的祭词?他自己都没听清,他说得是什么玩意。 辛九走到榻边,伸手搭脉,却是一怔。 本以为公主是装的,不想还真是晕厥了。 这……心眼也太窄了些? 人都死了好几天了,还能把自己哭晕过去,也是个重情之人呢。 辛九拿出药箱,取金针。 喜心上去解公主的衣服。 “住手!你这是做甚?” “大人施针,不都是要褪衣吗?” 辛九皱眉,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都要褪衣?谁他娘传的? “晕厥不用,重病才需褪衣,你扶公主坐起来便好。” 喜心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本来她给赵戈出主意,说拜师不妥,辛九很可能会拒绝。 不如用公主做文章,让辛九无法推脱。 只是没想到,治晕厥不用褪衣,这便赖不到辛九身上了。 于百会穴下针,徐法渡气,只片刻,公主便醒转过来。 方一醒转,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悲悲戚戚,楚楚可怜。 辛九不明所以,但已然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 所以,也不多问,收拾了针包,装起药箱,就要离开。 “上卿大人请留步。” 公主说话,喜心立刻叫着另两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在外面将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辛九有些心慌,堂堂公主,不会弄什么仙人跳? 今日辛九来哭灵,赵戈命人将公主也叫到了世安宫。 并亲口告诉公主,如果不能招辛九为驸马,便要将她贬为庶民,且发往边关为奴。 这才是公主哭晕过去的原因。 生来便是金枝玉叶,真要是发往边关为奴,那可是比死还难受。 “上卿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公主说着,站起身,直接给辛九跪下。 辛九大惊,一闪身托住了她,香风扑怀,不免心神一荡。 “殿下,这可使不得。” 公主抱着他嚎啕痛哭,哭得辛九莫名其妙。 之所以哭得如此悲痛,是因为公主知道,辛九不会娶她。 当初老皇帝想指婚之前,跟公主通过气,可后来便没了下文,自然是辛九不答应。 想起以前的事,公主哭得更是悲切。 辛九皱眉,这不应该是哭老皇帝? “殿下节哀。” 公主摇头,缓了缓,低着头说道:“大人若不应允婚事,皇上便要将我贬为庶民,发往边关为奴。” 辛九一愣,怎么会这样? 堂堂公主殿下,别说没犯错,就算犯了错,囚也囚得,杀也杀得,怎能为奴? 皇家不要脸面了吗? 但转念一想,如今惊华门勾连圣血教,把持朝堂内外。 皇帝急需助力,为了拉拢他,是有可能威逼公主。 至于脸面,连命都不归自己管,还要脸面干嘛。 但发往边关为奴?是不是有些过于浮夸了? “大人不知,皇上生母早亡,自幼倍受冷落,是以心肠极硬,他说出的话,必会兑现。” “我知大人必有心爱之人,傲雪不敢强求婚事,但大人本领通天,求大人救我。” 辛九沉默,其实这事也简单。 不是要贬为庶民吗?那就贬。 等贬为庶民之后,发往边关时,将她劫走,送个好去处便是。 只不过,她生来便养尊处优,若是当真成了庶民,只怕是活不下去的。 “大人……” 公主抱着他哭,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公主之前就见过辛九,早便对他倾心。 辛九不仅长得俊美儒雅,最重要的,是妖族特有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媚态。 而且,有哪个官家子弟,能有辛九这样的本事? 所以公主嘴上说不敢强求婚事,其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嫁给他。 “殿下,此事倒也不是无法可想,只是怕要委屈殿下。” “大人,若不允婚事,便赐我一死,呜……” 辛九皱眉,刚不是还说,不强求婚事吗? 怎么一转脸,就以死相逼了。 “殿下……” “呜……” “殿下……” “呜……” 辛九叹气,女人要是耍无赖,可比男人难缠多了。 “别哭了!” 公主一愣,扬起脸看他。 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我得回去跟我娘子打个商量。” “呜……” 公主把脸埋在他颈边,接着哭。 辛九想推开她,却发现她抱得特别紧。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大力气。 真要说硬是推开她,也容易得很。 只是她毕竟是公主,且是个没有法力和武功的弱女子。 “殿下,我必要回去一趟,不过殿下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辱。” “呜……” 公主哭得更凶,一副不答应就没完的架势。 “你再哭,我要生气了。” 哭声立止。 公主扬起脸,委屈地看着他,扁着嘴,抽抽答答。 “殿下,我娘子也是妖,若不与她商量,我就算应承了你,她也会把你吃掉的。” 公主吓得浑身一哆嗦,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放开辛九。 “那……你娘子若是不答应,如何是好?” “那我就不能娶你,不过我会救你出去,给你找个好人家。” 第192章 信仰之力,皆有可能 眼见她又要哭,辛九连忙说道:“我先回去,最多三日,成与不成,我都会回来。” “呜……” 公主死抱着他不松手,哭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喜心一直在门外听着,发觉里面的两人,已经缠死了。 公主不放辛九走,辛九没法回去商量,就不能答应婚事。 辛九不答应婚事,公主心里害怕,就不放辛九走。 喜心快步去了灵堂,俯身在赵戈耳边说道:“皇上,你得去看看,公主一味哭闹,两人缠死了。” 赵戈微微侧头:“缠死了?” “辛九说要回去跟娘子商量,才能给准话,可公主不放他走。” 赵戈恍然,站了起来,向偏殿走去。 辛九正在纠结,要不要把公主弄晕,偏殿的门被推开了。 赵戈走了进来,公主连忙松开辛九,退了一步,低着头,也不哭了。 辛九没见过赵戈,但是看公主的态度,知道他就是皇上。 “臣辛九,参见皇上。” “爱卿无须多礼,朕这妹妹,自幼得先帝宠爱,性子骄纵了些,往后的日子,爱卿还要多包涵。” “皇上,臣要回去与我家娘子商量。” 赵戈呵呵一笑,走到正位坐下,看着辛九调侃道:“不曾想,爱卿如此惧内。” 辛九转回身,面对着赵戈。 “回皇上,臣的娘子也是妖,且脾气不好,恼了是会吃人的。” 赵戈愣了一下,这应该算威胁? “臣告退。” 辛九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便走了。 公主慌着动步,想追上辛九,却听到赵戈咳了一声,连忙停下,转回身,低着头。 赵戈起身往外走,眼角都不扫公主一下。 “送公主回宫。” 喜心应道:“是。” 回到赤九门,辛九去见朱玉晨,没说赤凕截杀的事,只说公主的事。 屋里五个女人都冷眼瞪他。 辛九辩解道:“我不是非得娶她。” 朱煜嗔道:“不是非得娶她,还商量什么?她被贬也好,为奴也罢,与你何干?” 玄垚接话:“就是。” 朱玉晨却说道:“一个凡人,活不过百年,倒也不打紧,只是若娶了她,便与皇家扯不清了。” “辛九,你可是想与惊华门较量一番吗?” 辛九点头:“我不是很明白,惊华门不惜勾结圣血教,也要掺和人族朝局,到底有什么好处?” “按说他们是仙族,有自己的仙山,吃喝用度都不愁,随便弄点啥,都能换银子,人族能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稀罕的?” 朱玉晨微笑:“信仰。” 辛九皱眉:“信仰?就图个名声?” 朱玉晨摇头:“不是名声那么简单。” 早在天梯未毁之前,人族膜拜仙族,视仙族为神仙,皇帝每年都要在伏龙山的龙首处,设坛祭拜上三门。 那时的上三门声名赫赫,连三座仙山都是金光闪闪。 彼时那种灵气充盈的局面,至少有三成,是来自人族的信仰。 信仰是一种精神力量,可以转化为灵气。 人族信仰仙族上三门,上三门便能得到更多的灵气,以供修炼。 辛九恍然,问道:“既然有好处,为何要毁掉天梯,远离人族?” “因为龙脉被斩断了呀,天梯就跟着毁了。” 辛九眼神不悦地看着她:“说实话。” 朱玉晨笑,随即又叹息了一声。 “人族战乱,百姓逃往伏龙山,想顺着天梯前往上三门,以求庇佑。” “然而人族众多,即便上三门将三座仙山腾空,也装不下人族之众。” “更何况,那么多凡人,争先恐后地想逃入仙门,仙族怎能答应。” “于是,上三门分别斩断了自己的天梯。” 朱玉晨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因天梯倒塌,摔死的凡人不计其数,比妖族一百年吃的人还多。” “至于龙脉,是后来才斩断的,那个方士倒霉,做了上三门的替死鬼。” 辛九沉默,一切,都说得通了。 朱玉晨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过分苛责上三门,试想一下,如果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凡人,要闯入咱们赤九门,你怎么办?” 辛九摇了摇头:“我没有苛责谁,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停顿了片刻,看着她问:“如果人族信仰赤九门,也能转化为灵气吗?” 玄垚嗤了一声:“那你是想瞎了心了,人族怎么可能信仰妖族?” 朱玉晨却意兴盎然地说道:“你若有那本事,我便将掌门之位让与你坐。” 辛九淡然一笑:“不论是掌门,还是妖王,都由你来做,你才是血脉纯正的妖族王室,你放心好了,我至死都不会反你的。” 朱玉晨略显尴尬,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唇。 “说笑而已,那么认真做什么。” 朱煜却没心思说笑,她可是直接受害人。 扯起辛九的耳朵:“跟我来。” 两人走后,青樾说道:“掌门,真让他娶公主啊?那你要嫁他,至少要几十年以后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他?” 玄垚问:“那你嫁谁?反正我是喜欢他,你要是嫁别人,就先把我放了。” “我说过要让你们陪嫁吗?” 白钤说道:“王室的规矩,侍女愿意的话,可以陪嫁。” 朱玉晨翻了个白眼:“那你们等着。” 回到自己的房中,朱煜刚要发火,辛九抢先说道:“赤凕截杀我。” 朱煜愣住。 辛九又说道:“赤凕想要我的妖丹,他看出我融合了妖王的妖丹,可是朽长老却让他放我一马。” 朱煜恍然,就说嘛,真要是赤凕想杀他,他绝难活命。 “你还没有完全继承妖王的妖丹,他现在取你的丹没用,反倒将妖王的丹给毁了,他们是想等你完全转化成妖,再来取你的妖丹。” 辛九恍然点头,问:“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快得话十几二十年,慢的话……上百年。” 说完柳眉一竖:“这跟娶公主有什么关系?” 辛九摇头:“是没什么关系,我也可以入朝为官,只不过,若是娶了公主,在朝中行事会更方便一些,与皇室的关系也更融洽。” “那你娶。” 第193章 皇帝指婚,再无瓜葛 朱煜转身要走,却被辛九从后面抱住。 “娘子,我娶了公主,赵戈才能安心,我行事才更方便,反正她是凡人,活不过百年,百年于咱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朱煜冷着脸:“放开我。”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朱煜抓起他的手,张嘴便咬。 辛九抱起她,向床走去。 朱煜挣扎了两下,放弃了。 次日天明,辛九起早便去了京都。 玄垚埋怨朱煜:“还以为你能按住他呢,结果什么用都不顶。” “恶人我做,便宜大家得?要怄一起怄。” “再说了,有本事的男人,无非就是两个爱好。” “一是权力,二是女人,他是人族出身,想当驸马不是很正常吗?” “人族的男人,哪个不想当驸马?” 玄垚嗤了一声:“公主就那么好吗?” 朱玉晨笑了笑:“人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好,皇家的女人嘛,就像我的九转杏雨浆一样,贵在稀有。” 青樾问:“慧清知道吗?” 朱煜摇头:“她们都不知道,就算成了婚,他也不用住在京都。” 青樾点头:“倒也是,人家公主是要自己开府的,一个月也只能召见他一次。” 朱玉晨问:“他不是还想让人族信仰妖族吗?说没说有什么打算?” 朱煜哼了一声:“我看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想着睡公主,其他的事,都得睡完了公主,才有心思想。” 辛九答应了婚事,赵戈喜出望外,即刻颁旨,给傲雪公主指婚。 公主也暗自欢喜,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喜心最是善解人意,私下里对辛九说:“大人,建造公主府尚需时日,婚期也得在开府之后,大人有闲时,不妨去看看公主,以解相思之情。” 辛九哂笑:“多谢姑姑提点。” 辛九的心思,并不在公主身上。 赵戈借指婚来拉拢他,以图保命。 他则是借朝廷之力,尝试建立人族信仰。 不过就像玄垚说的,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起码,在京都肯定不行。 一边琢磨,一边往宫外走,耳中听到宫墙的另一边,有两个太监在说话。 “真的,我那天晚上亲眼看见的,那个圣血教的什么圣主,就是去了西宫。” “你净瞎说,这宫里的守卫都是瞎子吗?能让一个庶人,大晚上的往西宫跑?” “你还别不信,我看那个圣主,根本就不是人。你想啊,东宫娘娘都是妖。现在这宫里,不是仙就是妖,准驸马不也是妖吗。” “行了,别满嘴胡吣了,万一让人听到,咱俩都得掉脑袋。” 辛九一走一过,也没当回事。 肖离秽乱宫闱,应该是想借腹生子,来日好有筹码向赵戈发难。 这不关他的事,就算换了皇帝,名义上也还是老皇帝的子孙,他这个驸马的尊位,是不受影响的。 况且,即使要发难,至少也得等上几年,他还有时间筹划。 赵戈下令,加紧建造公主府,限期三个月。 若三个月不能完工,不管是监工还是工匠,有一个算一个,斩立决! 若非为了顾及皇家的脸面,他恨不得当天就让傲雪与辛九拜堂成亲,以免生变。 碧绝真人回了惊华门,将辛九被招为驸马的事,禀报给了悟华真君。 悟华真君微微皱眉,辛九又想捣什么乱? “师尊,肖离秽乱宫闱,此等宵小之徒,当逐出师门。” 悟华真君脸色不悦。 一是肖离居然干出这种事来。 二是碧绝真人总是挑肖离的毛病,虽然挑得都很对,但是,与他的谋划相抵触。 “让你去,是盯着肖离,看他做什么,不是让你挑毛病,你只需将他做过什么,如实告知为师便好,其余的事,不必管。” 碧绝真人皱眉,师尊为何如此袒护肖离? 莫非是有什么交易? 可若是有什么交易,为何不告知他? 以往无论什么事,师尊都会与他商议,为什么偏偏肖离的事,却这般讳莫如深呢? 不过碧绝真人没再说什么,毕竟师尊已经生气了。 “是,弟子记下了。” 玄真门,玄青真君出关。 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辛九的近况。 楚成禀报,辛九与朱玉晨创立了赤九门,广招妖族之众,仅数月时间,便名动天下。 且近日得报,人族皇帝指婚,将傲雪公主许配给了辛九,正在建造公主府,不日完婚。 玄青真君深思良久,才开口说道:“布告诸门,辛九已然贵为赤九门护法之尊,我玄真门决定与其划清界线,自今日起,辛九与玄真门再无瓜葛。” 楚成愣住,辛九此时已成众矢之的,师尊在这个时候弃辛九于不顾,只怕他会独木难支。 “师尊,辛九并无犯错,就这样将他逐出师门,恐怕……” “不是逐出师门,而是划清界线。” 楚成皱眉:“不是逐出师门?那他还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呀,要是闯了祸,咱们不是一样要受连累吗?” 玄青真君也皱眉,点着他的脑门训斥道:“你这个脑子,能不能偶尔也动一动?” 玄青真君说,辛九创立赤九门,为得是聚拢妖众,培植势力。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之前杀惊华门弟子的事,辛九觉得孤掌难鸣。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妖族出了什么大事,只是仙族不知道而已。 至于娶公主,那明显就是为了跟惊华门作对。 公主能有多好?再美,能美得过妖精吗? 辛九身边的女人,随便一个,就是倾城倾国之色。 所以说,辛九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惊华门斗到底。 那玄真门该怎么办? 是秉承着上三门同气连枝呢?还是护短,帮着辛九? 辛九没有犯错,当然不能将他逐出师门,但是只要发出布告,与辛九划清界线。 那么,将来无论辛九干了啥,惊华门都不必来玄真门讨说法。 楚成皱眉,这种强词夺理之说,能管用吗? “你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 “师尊,那以后辛九还能来药园采药吗?” “当然能啊,没有逐他出师门嘛。” “那算什么划清界线啊?” “就是个说辞,你快去发布告!” 楚成皱着眉头往外走,听玄青真君斥道:“榆木疙瘩。” 第194章 百年之内,再度离别 收到玄真门的布告,悟华真君冷笑。 玄青真君这是想置身事外,又不愿舍掉辛九这个人才。 而这个布告的另一层意思是说,虽然玄真门与辛九划清了界线,但如果有人故意加害辛九,玄真门还是会插手。 说白了,就是辛九惹事,玄真门不管,跟玄真门没关系。 但谁要是动辛九,玄真门也不会袖手旁观。 便宜都让玄真门占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而玉清真君看过布告以后,召来慧语,将布告递给她。 “速去赤九门,带慧清回来。” 慧语领命下山,直奔赤九门。 来到山门前,门人向内通报后,带着她去了药园。 慧语要见的人不是慧清,而是辛九。 因为她很清楚,慧清敢私自下山,就敢抗命不遵,只有辛九才能说得了她。 见到辛九,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将布告递给他。 看完了布告,辛九半晌无语。 虽然明白玄青真君的用意,可是……好歹知会他一声啊。 不过转念一想,慧清在自己这里,布告一出,上清门必然会来寻人。 这不就来了吗? 辛九看慧语,慧语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辛九点头:“明白,法师请到房中用茶。” “不必劳烦,我在这里等就好。” 辛九也不与她客套,拿着布告去找慧清。 实则慧清在房中,透过窗缝已经看到了,只是不想出来。 辛九敲门,她不应。 “师妹,我有话跟你说。” 还是不应。 “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见她坐在床边,一脸的不高兴。 辛九走过去,将布告递给她。 慧清不接,瞪着他:“你是不是厌烦我了?” “当然不是,我巴不得你到死都陪着我,你先看看这个。” 慧清嘟了嘟嘴,接过布告,脸色为之一变。 “师哥!你被逐出师门了?” “没有,只是划清界线而已。” 慧清一脸茫然,有区别吗? “简单说,如果我再杀惊华门弟子,他们就不用去找玄真门了,直接来找我报仇就行了。” “那不就是不管你了吗,没有玄真门做靠山,还不是惊华门说什么就是什么。” 辛九眨了眨眼,好像这么说也对。 “为何是我师姐来给你送布告。” “这是玄真门给上清门的布告,玄真门根本就没有知会我,她是来带你回去的。” “我不。” “师妹……” “我不!玄真门不管你了,我得陪着你。” 辛九微笑,心中感动,将她揽入怀中。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退出上清门吗?” 慧清扬起脸,与他呼吸相闻,眼神坚定:“我愿意。” 辛九一愣,本想以此为切入点,展开劝说,不想她竟如此决绝。 不免为之动情,吻上她的双唇。 慧清张大了眼睛,片刻后,闭上双眼,将他抱紧。 良久,辛九抬起头。 慧清满面桃红,将脸埋在他颈边,呼吸急促。 “师妹,你那把黑剑,是仙尊遗物,名为墨蛟。” 慧清心头一颤,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你怎知道?” “我早就知道。” “你!” “我没有骗你,只是瞒着你而已。” 慧清嘟嘴。 “师妹,仙尊佩剑认你为主,你便有可能是新的仙尊,上清门不会放你走的。” “玄真门与我划清界线,无非是看到我创立了门派,又与朝廷结了亲。” “结亲?” 慧清瞪圆了眼睛:“结什么亲?” 辛九脸色尴尬,一时大意,竟然说漏了嘴。 慧清抡着拳头捶他胸口:“难怪你要我回去,原来你是要去做驸马。” “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 慧清嚷得满园子都能听见,慧语好不尴尬,走到桃树前。 “南歌,烦你转告辛护法,我去山门外等着。” “好,法师慢走,恕不远送。” 紫璇从房里出来,走到南歌身边,直接往下坐。 南歌伸出枝条接住她,化为躺椅。 “小郎中要做驸马?” “我也刚知道,他不说,自然是没把公主当回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你倒是心大。” “凡人而已,活不过百年,理她做甚?” “再者说,咱们不知道,煜姐姐还能不知道吗?” “煜姐姐都不管,咱们闹什么呀?” 紫璇大声说道:“南歌说了,凡人而已,活不过百年,理她做甚?煜姐姐都不管,咱们闹什么?” 慧清停了手,但还是嘟着嘴。 她可没那么大度,什么狗屁公主,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师妹,我要做的事很多,也很重要,有了朝廷的关系,会事半功倍。” “哼!”慧清将脸别到一旁。 “师妹,玄真门与我划清界线,上清门自然不能留你在我身边,以免落人口实,引火烧身。” “我保证,待我将事情办完,必亲往上清门接你。” “那要多久?” “百年之内。” “百年!我有几个百年啊?” “嗯……不出意外的话,你有三十个。” 慧清柳眉倒竖,突然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嘴唇。 慧语在山门外站了大半个时辰,辛九才送慧清出来。 本以为两人会依依惜别,不想慧清竟声色俱厉。 “你给我听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死了以后,你再敢动什么心思,我饶不了你!” 辛九一脸尴尬地看了慧语一眼,哂笑着答应:“我知道了,你好好修炼,早日精进。” 慧清却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你不用操心我,我回门派,除了修炼,也没旁的事做,倒是你,好自珍重!” 慧语皱眉,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慧清,走。” 一说要走,慧清立时变了脸,一脸委屈地拉着辛九的手,靠得极近。 “我走了,你要记得想我。” 慧语倍觉尴尬,真没想到这个小师妹,竟会如此率真。 “慧清,快走。” 辛九微笑:“走,我每天都会想你的。” 慧语受不了了,直接祭出宝剑,御剑而起。 慧清这才松了手,祭出墨蛟,飘身而上,定定地看了辛九一眼,御剑而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辛九负手而立。 良久,悠悠一叹,原本因为妖、仙殊途,一直克己守礼,不想最终还是没能把持住。 罢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管那许多规矩。 第195章 杀人立威,丫头伶俐 京都,公主府只用了七十天便彻底完工。 赵戈即刻颁旨,为傲雪公主完婚。 成婚当晚,辛九披红挂彩,准备入洞房,却在院门口,被一名上了年纪的宫女拦住。 “驸马,恕老奴无礼,只因皇上操办得急,有些规矩没来得及说,咱们这是公主府,可不比寻常人家,因此……” 辛九皱眉,本来挺喜庆的事,让她弄得心烦。 也懒得理她,绕开她要进院。 老宫女一怔,随即快步抢到头前,又将他拦住,瞪着眼珠子斥道:“驸马,你可别小瞧了老奴,公主可是吃老奴的奶长大的!” 辛九此时完全没了入洞房的心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宫女眼中划过一抹不屑。 “老奴知道,上卿辛大人,出身乡野郎中,受先帝恩遇,封为杏林圣手,拜为上卿。” “即便驸马功高震主,可毕竟做了驸马,就要守皇家的规矩!” “老奴的职责,就是将皇家的规矩,讲给驸马听。” 辛九深吸了口气,微眯着眼。 “你让我很不痛快,在我生气之前,滚开。” 老宫女冷哼一声。 “驸马不必吓唬老奴,老奴听着些传闻,说驸马是妖,但无论传闻是真是假,既然做了驸马,就要有个规矩,这公主府,可不比你那个向山村。” 辛九伸手扣住她的头脸,在她叫出声之前,便吸干了她的精气。 干尸倒地,引路的小宫女吓得当场晕了过去,院里值夜的宫女有的晕倒,有的惊叫,有的软坐在地,湿了裤子。 府中侍卫闻声而至,看到干尸,都是噤若寒蝉。 辛九冷冷地吩咐:“把这脏东西丢出去。” 侍卫小队长抱拳应道:“是。” 公主在房里听到外面嘈杂,不知是何情形,但估计是乳娘惹恼了辛九。 原本她不让乳娘去拦辛九,可说不听。 公主这个乳娘生性霸道,而公主又是个柔性子。 所以也只能由着她去耍威风。 “凝蕊,快去看看,别让乳娘为难驸马了,这大喜的日子,别弄得大家扫兴。” 凝蕊是公主的贴身宫女,长得娟秀清丽,心性伶俐。 答应一声,便往外走,到了门前一拉门,险些与辛九撞个满怀。 “呀!驸马爷,您……没事?” 辛九沉着脸,倒不是迁怒于人,而是心中有些后悔。 那个老宫女若是不提向山村,他也不至于要她的命。 这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气! 凝蕊察言观色,以为他受了气,便踮起脚尖,附耳轻声:“驸马,你莫要生恼,乳娘仗着皇太妃恩宠,跋扈惯了,连公主她都敢教训,往后咱们想法子治她。” 辛九看了她一眼,牵了牵嘴角,点了下头。 凝蕊侧身出了门,在他背后轻推了一把,笑嘻嘻地说道:“快去,公主等着您呢。” 说完,在外面将门关上。 有胆大的宫女,见凝蕊出来,便走过来,悄悄将乳娘的事说了。 凝蕊惊得目瞪口呆,但只是片刻,便镇定下来。 “告诉她们,都把嘴闭紧,我会找机会告诉公主。” 第二日晨起,辛九回了赤九门。 凝蕊进房给公主洗漱梳妆,见公主心情极好,便问道:“公主,驸马甚是体贴?” 公主满面羞红,啐道:“就你话多。” 凝蕊嘻嘻笑,又问:“昨夜驸马没说乳娘的事?” 公主摇头,脸色犹红:“没说。” “是没顾上说?” 公主羞恼,嗔道:“再嚼舌头,瞧我不打你。” 梳洗过后,用了茶点。 公主问:“乳娘没说什么?” “她说不了什么了,昨夜已然被驸马处置了。” 公主愣住:“处置?如何处置的?” “她惹恼了驸马,驸马将她撵出去了,往后都不会来烦公主了。” 公主皱眉:“他如何能撵得动乳娘?” “公主,驸马可是妖啊,连皇上都要礼敬三分,何况是一个乳娘。” 公主沉吟半晌,才说道:“如此也好,没了她,咱们也落个清静,多给她些银钱,莫要亏待了她。” “公主放心,驸马都安排妥当了。” 公主点头。 “公主,驸马几时再来呀?” 公主羞笑,摇了摇头。 “公主,照规矩,还要安排个姑姑。” 公主脸色一紧,连连摇头。 “不必,你来管府里的事便好。” 凝蕊摇头:“那恐怕不成,公主,乳娘的事,还得回皇太妃一声。” 公主脸现愁容。 “公主莫要心烦,奴婢去回。” 进了宫,见了皇太妃,将乳娘的事一说。 皇太妃怒道:“岂有此理!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皇太妃息怒,咱们这位驸马,可不是凡人,连皇上都要礼敬三分。” 皇太妃紧皱眉头:“那也不至于把人杀了?” “恕奴婢多嘴,驸马对公主是极好的,公主甚是欢喜,乳娘毕竟是外人,公主与驸马和美才是正理。” “况且乳娘一向跋扈,对驸马颐指气使,还当面说驸马是乡野郎中出身。” “本是大喜的日子,受了这份羞辱,加上驸马本就是个有本事的,是以才闹成这样。” 皇太妃叹了口气,这话说得也对,对公主好也就是了。 实则皇太妃心里也清楚,所谓公主,向来是皇家用来拉拢权臣的筹码,傲雪能嫁给辛九,也算是有福气了。 “公主怎么说?” “回皇太妃,公主性子柔,心软,奴婢没敢说实话,只说驸马将乳娘撵出府了。” “公主原本不信,但奴婢说,驸马是妖,自是与凡人不同,公主便信了。” “说多给乳娘些银钱,莫要亏待了她。” 皇太妃上下打量了凝蕊一番。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 “谢皇太妃夸奖。” “那驸马说什么了?” “回皇太妃,驸马什么都没说,奴婢想着,下次驸马来时,奴婢先与驸马通个气,免得他说漏了嘴。” “一言不合就杀人,他能听你的?” “回皇太妃,奴婢瞧着,驸马不是狠性子的人,定是乳娘太过跋扈,才惹恼了驸马。” 皇太妃微微点头。 “好在皇上操办得急,连试婚都免了,否则……” “既然你心里有数,往后公主府的事,就由你操持。” “是,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以报皇太妃与公主的大恩大德。” 第196章 莫负韶华,夜闯府邸 辛九回赤九门转了一圈,又回了公主府。 毕竟杀了公主的乳娘,这事不能一声不响便算了,总要有个交代。 而且乳娘敢那般跋扈,必然身后是有靠山的。 辛九自是不怕,只担心会给公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煜也让他回来处理妥当。 因为乳娘与普通宫女不同,有个情分在里面。 既然娶了人家,就不能太不把人家当回事。 辛九一进门,便有下人向里传报,待他走到内院门口时,凝蕊已然迎了出来。 福身行礼:“奴婢凝蕊,给驸马爷请安。” “免了,以后都不必如此,我不习惯这样。” “是。” “乳娘的事,公主知道了吗?” “没有,奴婢扯了谎,说是被驸马爷撵出府了,也多给了银钱,足够她安生度日。” “您来之前,奴婢也进宫回过皇太妃了,乳娘的事,没人会追究了,您也不必同公主讲实话,免得吓坏了公主。” 辛九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凝、蕊?” 凝蕊笑眯眯地应道:“奴婢在。” 辛九从百宝囊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 “我喜欢聪明人,往后府里你管事。” 凝蕊双手接过银子,笑眯眯地应道:“谢驸马爷。” 辛九又取出血符递给她。 “我待在这里的时间少,若有紧急之事,焚化此符,我便知晓。” “是。” 凝蕊答应,接过血符,掖入腰带中。 辛九在公主府又待了一天,返回了赤九门。 每日除了修炼,就是琢磨炼制百宝囊的事。 朱煜问他:“你不是打算让人族信仰妖族吗?怎么没动静啊?娶了公主,安生过日子了?” 辛九笑:“着什么急呀,我不是也没在公主府过日子嘛。” 朱煜白了他一眼。 “凡人命短,青春有限,莫负了韶华。” 辛九笑而不语,不过听她的语气,倒不似嘲讽。 “你别当耳旁风,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们妖一心修炼,就是为了化形为人。” “既然为人,自然要有人性,我也不是大度,而是无谓与她计较。” “于她而言,如花岁月似昙花一现,而我却能万年长春。” 辛九拉她坐在自己怀里,搂着她,笑而不语。 一来,在公主府待着无聊。 公主除了吃喝,就是逛园子,还总要拉着他说话,弄得他心里不清静。 二来,娶公主只是一步棋,各取所需而已,没什么感情。 他现下要操心的事,不仅仅是门派的发展,人族的信仰。 最要紧的,是在他完全转变成妖之前,要想出对付赤凕的办法。 否则,最多百年,他就会死于非命。 那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朱煜问:“在想赤凕?” 辛九点头:“他太厉害了,还有朽长老和钵长老,而且,其他三位长老,以及西方尊者,眼下还不知会帮谁。” 朱煜沉默了一会儿:“大不了,将妖王的事告诉少主,咱们一起对付赤凕。” 辛九失笑:“人多有用吗?我一个人就能将整个门派的妖全杀光。” 突然心头一紧,感应到血符之力。 “不好!公主府出事了!” 掌灯时分,公主倚在榻上撅嘴。 辛九都好几日没来了,十分想念,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凝蕊陪着她,隔一会儿,便拿针挑一下灯花,也是闲得难受。 原先没成婚之前,公主每日看书、作画、吟诗、绣花,反正总有事干。 她也跟着忙前忙后,闲聊吟诵。 而现如今成了婚,整日介什么都不做了,就是歪在那里,瞪着眼珠子看门口,盼着驸马走进来。 又一次摸了下腰带,那里掖着辛九给的血符。 凝蕊是真想将它点着,把辛九叫来。 可又不敢,毕竟辛九说过,要在紧急之时,才可焚化。 外面突然响起吵嚷声,吓了公主一哆嗦。 凝蕊快步走到门口,一看之下,整个身子僵硬,后背发凉。 院子里,一具干尸,穿着乳娘的衣服,正在与侍卫打斗。 乳娘动作迟缓,姿态诡异,但却刀枪不入。 侍卫手中的刀砍在她身上,如中铁石一般,叮当作响。 而侍卫若是被她的手臂抡中,无一不是被打飞出去,轻则吐血,重则倒地不起。 凝蕊虽未见到乳娘的尸身,但也听当时在场的宫女说了,乳娘是被驸马变成了干尸。 而院中这具干尸,穿着乳娘的衣服,那应该就是她。 公主见她站在门口不动,问道:“凝蕊,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问话,将凝蕊从震惊和恐惧中唤醒。 忙走回来,先取出血符,就着烛火引燃,待快要烧尽时,才松手丢在地上。 公主好奇:“那是什么?” “公主,快跟奴婢走,外面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公主没有打算起来的意思。 凝蕊手脚麻利地将她扶正,蹲下身给她穿鞋。 “有怪物闯府,奴婢烧了血符,通知了驸马,在驸马来之前,咱们得躲着怪物。” 公主瞪大了眼睛:“你能通知驸马?” “是,奴婢该死,欺瞒公主,快走。” 扯着公主到了门口,乳娘已然逼近。 公主看到乳娘,立时吓得两腿发软,指着乳娘:“那那那……” “是,那就是乳娘,奴婢欺瞒了公主,实则她已被驸马处死,快走。” 然而公主已然挪不动步了。 凝蕊喊道:“来人!保护公主!” 侍卫应声向门口聚拢,然而乳娘不仅刀枪不入,且稳如磐石。 侍卫们用身体去撞,也不能将她撞退,反倒被她打飞出去。 凝蕊见状,抓起公主的胳膊,脸对着脸喊道:“公主!再不走,你就永远也见不到驸马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公主立时有了力气,身子也站直了,眼神也不涣散了。 凝蕊扯着她,顺着连廊跑。 乳娘在后面追,但因为行动迟缓,轻易就被甩开了。 凝蕊就扯着公主在院子里转大圈。 侍卫见公主暂无危险,也便不再舍命相拼,而是拉起绳索,一圈一圈地往乳娘身上套。 可是套上了也没用,乳娘力大无穷,拉扯中,轻易便将绳索挣断。 侍卫小队长喊道:“取锤来,断她双腿!” 第197章 四下无人,深夜探望 有侍卫取来长柄锤,击其膝盖。 可是乳娘的腿也像铁柱一般,根本打不折。 围着院子绕了快一刻钟,公主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带着哭腔求告:“别跑了,我实实是跑不动了。” 凝蕊喊:“来人!将公主抬起来。” 过来两名侍卫,将公主举起来,放到肩头上。 公主缓一口气:“你早干嘛去了?早怎么不让人抬着我?” “奴婢该死,你们俩,跟着我跑,当心别摔着公主。” 两名侍卫同声答应:“是!” 一柄剑从天而降,将乳娘的脑袋斩掉,身子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辛九落到院中,朱煜紧随其后,令道:“方圆五里,搜!死活不论。” 夜空中,许多人同声答应:“是!” 辛九扫了一眼,公主无事,连忙取出药箱,逐一救治受伤的侍卫。 朱煜走到乳娘的头颅前,蹲下身吸了下鼻子。 “相公,确是傀儡术,有炼魂的气味。” “嗯,烧了。” “烧了?不找他们算账?” “账是要算的,但尸首成不了证据,况且,原本也不是讲理的事,何必扯皮呢。” 朱煜站起身,挥了下手,尸身和头颅立刻被火焰包围。 公主定定地看着朱煜,她就是驸马的娘子……好美呀! 全院的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因为辛九是带着人来的,夜空中那些说话的人,眼前这位美得不像人,却能凭空生火的娇娘。 他们应该都是妖。 辛九专注地救治受伤的侍卫。 朱煜看向公主:“送公主回房。” 两名侍卫小心地将公主放下,凝蕊搀扶着公主回房。 公主又回头看了朱煜一眼,对凝蕊说:“她便是驸马的娘子。” “公主,先回房。” 凝蕊心里害怕,辛九的正妻到了,还是个有大本事的,万莫招惹,以免节外生枝。 侍卫小队长走到辛九身边,单膝跪下:“卑职护卫不利,请驸马爷降罪。” “你无罪,此等妖邪,非你等能敌,你能忠心护主,我要谢你。” “驸马爷言重了,卑职愧不敢当。” “起来。” 小队长站了起来,在一旁看着辛九给侍卫扎针。 朱煜在花坛边坐下,安静地等待。 一刻钟,相继有妖落入院中。 “禀右护法,东边没人。” “西边没人。” “南边没人。” “北边没人。” 辛九想到了,方才一剑便斩掉了乳娘的头颅,应该是她当时就已经断了跟操控者之间的联系。 这是一个下马威,惊华门是要让他明白,他娶了公主,利弊各半。 既是与皇家建立了联系,也是给自己添了一处软肋。 “都回。” 朱煜站了起来,御风而起,转瞬不见。 所有的妖也都相继飞走。 治好最后一名侍卫,辛九取出一小坛杏花白,交给侍卫小队长。 “每个人喝一两,记住,只能喝一两,这是用妖力酿造的酒,喝多了受不了,会死,但少喝一点,可以舒筋活血,增长气力。” “谢驸马爷赏。” 辛九点头:“散了。” 进到房中,公主立时扑到辛九怀里,嚎啕大哭。 凝蕊悄然转身,想要退出去。 辛九唤住她:“凝蕊。” “奴婢在。” 拿出酒壶递给她:“喝一口,一来解乏,二来增长气力,只能喝一小口。” “谢驸马爷。” 凝蕊抿了一小口,只觉一道火线直入小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事的,不用在意,过上一会儿便好了,去歇,今夜我陪着公主,你好生歇息。” “是。” 凝蕊笑眯眯地答应,将酒壶还给辛九,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公主撒娇:“我也要喝,我也累了。” “你不能喝,你身子太弱,跑都跑不动,还得让人扛着,喝了会死的。” 公主嘟嘴:“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 “是,若没有凝蕊,今夜你便死了。” 公主扁嘴,辛九笑着轻抚她的后背,搂着她走向床榻。 因为受了惊吓,即便得到辛九的抚慰,公主也还是睡不着。 蜷缩在他怀中,手脚冰凉。 “驸马,乳娘她怎会变成那副模样?” “我吸了她的精气精血,她成了干尸,被惊华门以傀儡术驱使。” “惊华门不是辅佐朝廷吗?为何要杀我?” “他们并不想杀你,只是给我一个下马威,警告我不要掺和他们的事。” 公主撑起身看着他:“他们要做何事?” “现下还不知,且看。” 公主伏在他的胸口,语气颇有些哀怨:“你都不在府中陪我,他们会不会再来闹事呀?” 辛九拉了拉被子,盖住她的香肩,微笑着回应:“应该不会了,我往后常来陪你便是。” 夜深了,公主睡熟了。 辛九轻轻起身,给她掖好被子,坐在桌边沉思。 这件事做得也太张扬了,如果真是惊华门所为,为何不埋伏在侧,待他现身后,将他围杀? 凭惊华门的实力,只要悟华真君亲至,就算明知他会带人来,也还是有希望杀掉他的。 难道又跟赤凕有关系? 或者,是那个肖离。 可煜儿确认过,有炼魂的气味,那就应该是傀儡术才对。 而傀儡术是惊华门的秘术,据说只有惊华门会使用。 听到院中有轻微的响动,辛九站起身往外走。 屏风外守夜的宫女,因为惊吓和劳累,已然靠着墙角睡着了。 辛九在她颈边轻按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然后才拉开门走出来。 院子里没有侍卫,因为辛九在时,侍卫不到后院来巡夜。 碧绝真人见辛九出来,起手微躬身,却没有说话。 辛九抬手指了下远处的凉亭,两人同时向凉亭走去。 进了凉亭,两厢落座。 “右护法,听闻公主府出了事,贫道特来探望。” 辛九面无表情,也不看他,而是看着远处的花丛。 “我成婚那晚,一时气恼,杀了公主的乳娘,而今晚,那个乳娘的干尸闯入府中,欲对公主下手。” 碧绝真人极为震惊,他得报,说是公主府内吵嚷喊杀,而且有十数名大妖夜入京都。 所以他来看看,免得辛九疑心是惊华门在搞事情。 但此时听辛九所说,分明就是他惊华门的傀儡术! 第198章 是谁干的,要查明白 “右护法,那干尸的头颅内,可有炼魂的气味?” 辛九这才将目光投向他,点了下头。 碧绝真人神色凝重:“傀儡术是我惊华门秘术,外人应该不会使用,我会去查,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辛九有些意外,没想到碧绝真人倒是磊落。 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故意为之,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且看他如何交代。 辛九拱手:“如此,便有劳真人了。” 碧绝真人回到住处,命人将自己的大弟子郑方叫来。 “郑方,今日你值夜,可有哪位师叔出过门?” “回师尊,二师叔、五师叔,掌灯前出过门,六师叔今晨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 碧绝真人微一皱眉。 “到现在也没回来?” “没有,二师叔和五师叔回来了。二师叔是子夜前回来的,五师叔是过了子夜才回来。” “你四师叔呢?” “四师叔今日没有出过房门,一直在房中静修。” 碧绝真人点了点头:“你去。” 师尊派了五名弟子来京都,除碧绝真人外,分别是二弟子绛绝真人,四弟子翠绝真人,五弟子墨绝真人,六弟子缇绝真人。 在京都,能使用傀儡术的,就只有他们这五个人。 因为想要御魂,需要极高的法力,和极强的自控力,否则会被反噬。 碧绝真人自己没做这事,四师弟一整天都在静修,那就是另外三人。 而另外三人中,六师弟一整天都没回来过,最是可疑。 京都之大,难以搜寻,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不过可以先问问回来的两人。 先到绛绝真人房里。 “师弟,今夜公主府遇袭,可是你使用了傀儡术?” 绛绝真人一愣:“没有啊,我去锦玉楼了。” 碧绝微一皱眉:“师弟,要自爱。” 绛绝真人尴尬一笑,没说话。 又到墨绝真人房里。 一进屋,便闻到酒气。 见他来了,墨绝真人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他:“师兄,我没醉。” 碧绝真人叹了口气:“睡。” 这两个师弟,一个好色,一个好酒,应该不是他们做的。 而六师弟,会不会? 碧绝真人出了门,直奔坊内一个地下赌场。 刚到左近,就见缇绝真人迎面走来,一脸怒气,道袍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见到碧绝真人,缇绝真人一愣:“大师兄?你怎来了?” 碧绝真人冷眼看他:“又赌输了?” 缇绝真人拧着眉毛,挥了下手:“别提了,输了一天,手气背到家了,我一生气,把他们那个赌场给砸了。” 碧绝真人摇头,六师弟好赌,且不是为了钱财,否则随便用点法术,也不至于输到砸赌场的份上。 都不是,那是谁? 难道是肖离?师尊传了他傀儡术? 但这事不能直接去问肖离。 “快回去,我得回山一趟。” “出什么事了?” “今夜公主府遇袭,用得是傀儡术。” 缇绝真人眼神错愕:“谁干的?怎么去搞公主府?哪个公主府?辛九那个?那不是又跟他干上了吗?” 随即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 “我倒不是怕辛九,主要是,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去惹那个瘟神。” 碧绝真人点头,这话对。 辛九其人,你不惹他,他便是个温文儒雅的郎中,你若惹了他,他就是个不死不休的瘟神。 三师弟赤绝真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只因惹了辛九的女人,最终死于非命。 虽然惊华门上下,都想给三师弟报仇,但真说要杀了辛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必要一举而毙之,否则便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所以,师尊也绝不可能派人,用傀儡术去闹腾公主府,那是没事找事。 碧绝真人连夜赶回惊华门,面见悟华真君。 “禀师尊,有人用傀儡术袭击辛九的公主府,但弟子未查证是何人所为。” 悟华真君皱眉:“辛九死了吗?” “没有。” 悟华真君脸现愠色,如果把辛九杀了,那是大功一件。 可没杀掉辛九,便是惹祸上身! “师尊,您可是将傀儡术传于了肖离?” “不曾。为师虽有谋划,却还不至于利令智昏。傀儡术亦正亦邪,似肖离那般品行,我怎会传他秘术。” 碧绝真人皱眉,那可真是奇怪了。 “你确定是傀儡术吗?” “听闻公主府出事,弟子赶去探望,辛九说,是干尸闯府,且头颅内有炼魂的气味。” “想要有炼魂的气味很容易,只需将炼过的魂放入即可,但能否操控,却不一定。” “而且,虺族的虫术,也可控尸。” 一语点醒,碧绝真人说道:“肖离与虺族,渊源极深!” 悟华真君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如果真是肖离所为,那他为何要故意做出炼魂的气味,以此来嫁祸惊华门? 难道是他自知不是辛九的对手,想挑起惊华门与辛九的争斗? 倘若果真如此,必要手刃这个贼子! “师尊?” 悟华真君抬起目光看着他:“干尸还在吗?” “不知,弟子去问。” “记住,咱们不怕任何人,但不是咱们做的事,就要查清楚,不能任由旁人嫁祸。”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 次日清晨,凝蕊来到卧房,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看到辛九在床前打坐,公主还睡着。 辛九睁开双眼,凝蕊轻声说道:“驸马,百里大人求见。” 辛九起身,拿出符纸,再用针刺破手指,画了一张血符,交给凝蕊,便往外走。 凝蕊却跟着他出来。 到了门外,辛九看她:“还有别的事?” “驸马爷,昨夜公主因为这血符的事,就生奴婢的气了,若是公主问奴婢要……” 辛九恍然,做下人不易,做皇家的下人,更难。 “没事,我今日不走,见过百里大人就回来,我会跟公主交代的,不会让你为难。” 凝蕊喜笑颜开:“多谢驸马爷,奴婢去陪公主了。” 到了客厅,百里追起身抱拳:“上卿大人,叨扰了。” “百里大人请坐,此来是有公务?” 百里追也不避讳,直言道:“昨夜巡查上报,公主府有打斗之声,且有妖入城,是以下官特意前来询问。” 第199章 暂时压下,不破不立 辛九也是直言不讳:“有干尸夜闯公主府,妖是我带来的,已经让他们回赤九门了。” “公主无恙否?” “公主无恙。” “干尸何在?” “烧了。” 百里追一愣,烧了?为何要烧了? “上卿大人,所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怎将干尸烧了?” “如此没了证据和线索,你又如何去找元凶呢?” 辛九浅笑了一下:“不必找,元凶自然是那些人,况且他们只是威吓于我,倘若当真想杀公主,我即便身在此处,也未必能保公主周全。” 百里追沉默,良久,像是下了决心,抬起目光看着辛九。 “上卿大人,恕下官冒昧,你为何要娶公主?” 辛九失笑:“我原本也是人,还是个乡下人,能娶公主,是何等的荣耀。” 百里追叹了口气,起身抱拳,不等说话,辛九抬起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百里追又坐下,看着他。 “百里大人,你是个好官,现下惊华门与圣血教勾连,把持朝廷内外,乱权干政,你心里很不舒服?” “岂止是不舒服,而是恨自己无能,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维护百姓,任由他人横行,只能龟缩苟全。” “倘若上卿大人……” 辛九摆手,阻了他的话头。 “有些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凡事皆须厚积薄发才稳妥。” 百里追皱眉,既然管不了,那还留他做甚? “百里大人,我想请教,捉妖司是如何行事的?是只捉犯事的妖,还是见妖便捉?” 百里追迟疑了片刻,才回答:“不瞒上卿大人,其实并无定规,想必你也知道,妖丹可以换银子,所以,只要能拿下的妖,通常就是见了便捉。” 辛九点头:“我要做一些事,要用人手,你也知道,我的手下都是妖。” “烦请百里大人知会同僚一声,我要用到十名万年以上的妖,请诸位同僚高抬贵手。” 百里追哂笑,这是辛九高抬贵手。 万年以上的妖,若是不小心招惹了,死的一定不会是妖。 “下官明白了,回去后必当知会众人。” 话锋一转:“不过,还请上卿大人多加管束,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这你放心,若有不法之事,你来寻我便是。” 百里追点头。 辛九起身:“还有一事,我要进宫面圣,须请百里大人陪同。” “好。” 从宫里回来,已近午时,门子告诉辛九,碧绝真人来过。 只是门子也不知道辛九还回不回来,所以碧绝真人留了话,说过午再来。 辛九回了后宅,公主正在哭。 见他进来,忙不迭地抬手拭泪,换上笑脸,唤道:“驸马。” 凝蕊也是脸色慌张,颇有些手足无措。 辛九问:“怎么了?” 公主咬住了嘴唇。 凝蕊直接跪下:“驸马爷,都怪奴婢嘴贱,又提起了乳娘,勾得公主伤心,请驸马爷责罚。” 辛九失笑,走到近前,伸手将她托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特别怕我呀?” 凝蕊使劲摇头,但脸色依旧惶恐不安。 辛九走到床边坐来,搂住公主。 “既是你的乳娘,自是有不浅的情分,这事也怪我,那日她若不提向山村,我也不会动怒。” 辛九将向山村的事细说与两人听,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他刚刚变妖时的琐事。 公主再次落泪,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凝蕊的心也放下了,她看得没错,辛九不是个狠性子的人。 辛九抬手抹去公主脸上的眼泪。 “傲雪,我给凝蕊的血符,你不许要,也不许难为她,她是能保你命的人,你若不听话,我往后便不来了。” 公主眼色哀怨:“你又要走啊?” “今日不走,明日晨起回去一趟,下半晌便回来。” 申时初,宫女进来传话,碧绝真人来访。 辛九去了客厅。 “右护法,干尸何在?让我看一眼。” “烧了。” 碧绝真人眼神错愕:“烧了?” 辛九淡淡一笑:“左右逃不过你们和圣血教,留它做甚?又没有抓住施术的人,即使抓住了,难不成还能与你们开战吗?” 碧绝真人听得出他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这事没完,迟早要有个说法。 只不过眼下他的实力还不足,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干脆便烧了干尸,把事情先压下去。 “右护法,我回山问过师尊,想让干尸有炼魂的气味,只需将炼过的魂放入干尸中即可。” “另外,除了我惊华门的傀儡术,虺族的虫术也可控尸。” 辛九点头:“真人有心了,只希望不要再惊吓公主,她是凡人,经不起折腾,咱们之间的事,咱们之间来解决。” 碧绝真人点头:“右护法但请放心,我自会管束门人,但肖离虽是我惊华门俗家弟子,却不会听我号令,毕竟他是圣血教的圣主。” 辛九勾起嘴角:“我明白,真人也大可放心,我不是疯狗,不会见人便咬。” 转天回了赤九门,先找朱玉晨说正事。 听了他的谋划,朱玉晨微微皱眉:“这样做,风险有些大?” “不破不立,与其让别人揭老底,不如自己说出来。” 朱玉晨神色凝重:“你可想好,万一弄巧成拙,只怕你在朝廷中,再无立锥之地。” 辛九满不在乎:“我本也没想入朝为官,是皇帝有求于我,而我借他之势罢了,倘若果真弄巧成拙,我倒落个轻闲。” 朱玉晨点头:“那你便去折腾,也不用我给你派人,反正你说话比我管用。” 辛九皱眉:“这叫什么话,我何曾有僭越之心?” 朱玉晨翻了个白眼:“走走,赶紧回去守着你的公主,免得让人剁碎了喂狗。” 辛九哂笑,这是吃醋了吗? 四侍女面面相觑,当初最支持辛九娶公主的,就是少主。 而现下,数她酸味最重。 辛九起身,朱玉晨又说道:“别忘了,还得炼制淬魂丹,别误了正事。” “不会的,这两日将事情交代好,我便回来。” 朱玉晨又翻白眼:“你回不回来,不需同我讲,你别误了正事便好。” 第200章 休添牵挂,茶楼闲话 回药园,一进院门,便看到花菲嫣正在侍弄草药,南歌在给她帮手。 辛九颇感意外,她怎么来了? 近前招呼:“师叔。” 花菲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接着侍弄草药。 南歌站了起来,满眼温情地唤道:“相公。” 辛九微笑点头,转而问花菲嫣:“师叔找我有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如今开山立派,自建药园,用不着玄真门了,也不去了,我想紫璇了,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找上门来叨扰。” 辛九失笑:“师叔说哪里话,只因门派初立,杂事繁多,况且师叔愿意来赤九门,我求之不得,哪里说得叨扰二字。” 花菲嫣轻哼一声:“你自然是杂事繁多,不仅开山立派,还开衙建府。” “对了,尚未恭喜你,辛驸马。” 辛九哂笑:“师叔莫要取笑。” 花菲嫣站了起来,神色庄重。 “有一事说与你听,南歌她们不方便说,我是外人,又是你的长辈,便由我来说。” “公主虽好,毕竟是凡人,若你与她有了子嗣,那便沾染了红尘牵挂,子子孙孙无穷尽,你可得想好。” 辛九淡了笑意,这件事他也想过,尚在踌躇。 “辛九,公主与你本就是一场孽缘,皇帝将她当做筹码,你不过是借着联姻之举,制衡惊华门。” “说到底,你和皇帝,都是将公主当作棋子罢了,想必公主自己也心知肚明,只不过身不由己而已。” “是以,我劝你,莫再多添牵挂,于她也有好处,你该知道,一个凡人跟着你,本就是命悬一线,多了牵挂,她反受其累。” 人影一闪,紫璇到了身边,手里拎着两只肉。 “公主好可怜呀,小郎中,听人劝,吃饱饭,你现下护她都不及,若再有了子嗣,只会更麻烦。” 南歌也低声说道:“公主是凡人,娶了也便娶了,几十年的光景,白驹过隙一般,不过是风花雪月,过眼云烟而已。” “可若是有了子嗣,只怕少主和煜姐姐,心里会更不舒服。” 花菲嫣不再理辛九,拉着紫璇走开。 “是红烧还是烤?” “烤,一人一只。” “不给别人吃吗?” “南歌不喜欢吃肉,图兰不能吃,别人不管,想吃自己抓去。” “好,那咱们这就生火。” 南歌靠近,扬着脸看他:“相公,你莫恼。” 辛九微笑,搂住她:“不会,你们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们也是为我好。” 南歌微笑:“今日不走了?” “还有事要办,得回去,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 南歌笑得甜蜜:“我好着,等等图兰,她帮着放羊去了。” 辛九轻声说道:“不等了,就想看看你,这便走了,早些办完事,早些回来。” 南歌眼波流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紫璇嚷道:“小郎中,你好久没给我渡气了,给我渡回气。” “等我回来再说。” “你还走啊?南歌,你还让他走啊?” 南歌不答,只是看着辛九。 辛九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开手,转身走了。 选了十名万年以上,精于变化的妖,返回公主府。 次日清晨,茶楼里两名公子哥相遇。 “王兄!” “张兄,好久不见,快来快来,小二,看茶。” “王兄最近在忙什么呀?老没见你了。” “嗨,瞎忙呗,来来,刚出锅的包子,趁热。” 两人边吃聊,天南海北地胡侃。 茶楼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人声也变得嘈杂。 “王兄,你听说了吗?前两天,公主府出事了。” 一句话,整个茶楼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而王公子却浑若不觉,反问道:“哪个公主府?出什么事了?” “就是上卿辛大人的公主府啊,听说有怪物闯府。” “净瞎说,青天白日的,哪来的怪物。” “绝不戏言,我那大姨子的,表哥的,妹子的,婆家的小四喜,有个情郎,就在公主府当差。” “据说呀,是辛大人杀了那个怪物,而且呀,还治好了被怪物打伤的侍卫。” “我跟你说呀,那位辛大人,据说是妖。” “别胡吣了,谁不知道辛大人呢,那可是咱们京都有名的神医。” “说得就是呢,这骨头都被打断了,让他扎两针,立马就好了,你见过哪个郎中有这般本事?” 茶楼里响起一片嗡嗡声。 对于辛九的医术,其实在坊间早有传言。 正如两人所说,哪有郎中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也未见是妖啊,也可能是仙族嘛。” “仙族会娶公主吗?现如今这京都,到处都是仙族,也没见辛大人跟他们有来往。” “你一个草民,人家有没有来往,你能知道?” “我是不知道,可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小四喜的情郎在公主府当差呀,人家知道底细呀。” “我跟你说,那天晚上,辛大人带了好多妖来,第二天,百里追大人还去公主府问过话呢。” 一头午,茶楼里的人,都在听这两人聊天,像听书一样。 茶楼里的人越聚越多,而这两人也不在意旁人听,说起来没完。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并不影响听八卦的兴致。 即便有那心明眼亮的人,知道这两人是故意传闲话,但也明白必然是受人指使。 所以,根本没人打断他们。 实则京都有很多知道辛九的人,都怀疑他是妖。 因为他的医术太过出神入化了,而他又与仙族的做派大相径庭。 所以,他只能是妖。 只不过,没人挑头说这个话,而辛九又一直有着好名声,后来官拜上卿,再后来娶了公主,更没人敢挑这个头了。 今天这两人在茶楼里一通白话,勾起了很多人心底的疑问。 没人去想这两人为何要传这闲话,只觉得公主府闹妖怪的事新奇。 于是乎,一日之间,这段奇闻,几乎传遍了整个京都。 当然,并非只有这两人在说。 东南西北四城,每一城都有两个许久未见的公子,在茶楼里说着同样的话。 这便是辛九的第一步,不破不立,先把自己的老底揭开。 而正如朱玉晨所说,这一步的风险也是极大! 很有可能,会让他从此以后,无法在京都立足。 第201章 是我做的,何为价值 满城的闲言碎语,肖离自然也听到了传闻。 一面让天姝去问图兰,一面亲自来找碧绝真人。 “大师兄,城中突然疯传辛九是妖,此事你可知道?” “我也听说了,还道是你做的呢。”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便是他自己喽。” 碧绝真人皱眉,他自己为何要揭自己的老底? 行事反常,必有图谋! “肖圣主,公主府遇袭一事,可是你做的?” 肖离笑眯眯地答道:“是呀,跟他开个玩笑嘛,也没怎么样,连个下人都没杀。” 碧绝真人目露凶光,逼视着他。 “杀不杀人的,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为何辛九说干尸的头颅里,有炼魂的气味?” 肖离反问:“有炼魂的气味又如何?” “惊华门的傀儡术,便是炼魂为用!” 肖离失笑:“大师兄,你可以随便找一个虺族的虫师去问,控尸术不仅要用虫,还要用魂,否则起不了尸。” 碧绝真人愣住。 “大师兄,惊华门法力高强,可以不用虫了,但虺族毕竟是人族,光用魂不成,还得用虫辅助。” “你是担心辛九误会惊华门?那你可以去告诉辛九,是我做的,让他来找我便是。” 碧绝真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何要招惹他?” “探探底,看他会如何应对。” 碧绝真人皱紧了眉头:“师尊的意思,如果不能一击而毙之,便不要招惹他。” 肖离笑眯眯地应道:“好啊,往后听大师兄安排。” 肖离走了,碧绝真人陷入了纠结。 要不要去告诉辛九? 不告诉辛九,他必然会针对惊华门。 可即便告诉了他,肖离也是惊华门的俗家弟子,惊华门也一样脱不了干系,还反倒显得底气不足。 纠结了好一会儿,碧绝真人叹了口气,就这样,反正迟早要跟辛九开战。 御剑而起,回返师门,向悟华真君禀报。 另一边,图兰得到消息,要她当日便回图府。 图兰厌烦了,她的心已然不在圣血教了,还要不时地被召回去,着实恼人。 而且随着修炼,她已经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她好像已经不是凡人了。 另外,辛九也说了,相伴久长。 即使不能共结连理,能长久相伴,也不孤单。 更何况赤九门中,还有那么多和善的朋友,远比圣血教中的抵死争竞来得安心。 可是,她又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自己的本事不够,也怕给辛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如今很忙,不能再给他添乱。 到了图府,天姝直截了当地问她:“京都现下在传言辛九是妖,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图兰摇头:“不知。” 天姝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他对你已经厌倦了吗?” “我与他本也清白,谈不上厌倦,只是他如今做了驸马,要两边跑,见得少了。” “那你就要想办法,让他对你更上心才是。” 图兰嗤笑一声:“你是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吗?个个如花似玉,本领通天,我能想什么办法?还请前辈教我。”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换上男装,去锦玉楼学。” 图兰眼中闪动着寒光,恶狠狠地瞪着她。 锦玉楼是什么地方? 在那种地方,能学来什么? 拿我当什么人? 天姝嘲讽道:“真正的圣女,是不会对男人动心的,你不配做圣女,所以,何不让你自己有点价值。” 图兰心胸郁结,一路走回赤九门,都没有缓过来。 价值? 为了报答圣主的救命之恩,明知会极度短命,也宁愿服食锻骨丹。 这些年,她为圣血教做了多少事? 难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全都没有价值吗? 反观辛九,救她活命,给她渡气,教她修炼,只是不断地给予,却从不索取任何回报。 她倒想跟辛九亲热呢,也得轮得上她呀。 再说了,就算跟他亲热,也不是为了探听消息,而是情之所至。 回到药园,脸色陈黯地回了房,刚坐下,就听南歌叫门。 “图兰,我能进来吗?” “进来。” 南歌推门进来,图兰换上笑脸:“南歌姐姐,有事吗?” “我没事,你有事,怎么了?受人欺负了?” 一句话问得图兰眼中见泪,拉着南歌坐到床沿上,将图府的事说了。 南歌却微笑:“你也是傻,你现下已然是赤九门的人了,你便不听她招呼,她又能如何?还敢来这里抓你吗?” 图兰皱眉:“那不是给辛九惹麻烦吗?” “他还怕麻烦吗?自打我跟了他,他就没断了麻烦,他自己就是个麻烦。” 图兰尴尬一笑:“我与你们不同,我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南歌笑:“这你可说错了,除了煜姐姐,我们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尤其是我,我是死赖活赖,才赖上他的。” 图兰眼神错愕地看着她。 南歌就把自己与辛九相识的经历讲给她听。 听完南歌的讲述,图兰心里踏实了许多,长出一口气,但眼神中还有纠结。 毕竟圣血教行事毒辣,她若叛教,只怕圣血教会直接找上门来。 “你还在担心什么?” “姐姐,你不了解圣血教,他们行事毒辣,我怕他们找上门来,辛九也无话可说。” 南歌再次失笑:“他会无话可说?他杀了人,都能说成是被杀那人的错。” 图兰也失笑。 “好了,你也不必纠结了,等他回来,你与他当面说清楚,让他替你做个了断,省得闹心。” 图兰看着她:“姐姐,你为何如此大度?” 南歌微笑:“若非遇见他,我早就死了,我没别的念想,就是要与他生在一处,死在一处,他只要对我不厌不弃,我便知足。” “别的事,我不管,他就算有一万个女人,只要心里还记挂着我,我便开心。” 图兰若有所思。 南歌化出一颗鲜桃,放到她手里:“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嗯。”图兰答应,咬了一口,展开笑颜。 房间外,花菲嫣拉着紫璇,悄悄走开。 她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辛九那般疼惜南歌。 根本不是因为淬魂丹,似南歌这样的心性,谁也比不了。 第202章 一日千里,连接神魂 京都的传言,并没有像辛九想得那样,扩散到朝堂上。 估计是因为辛九今非昔比,不仅官拜上卿,还是驸马。 所以没人会来触他这个霉头。 况且丞相张瑜、大将军于与同,捉妖司提督百里追。 这三位位高权重的人,原本就知道辛九是妖,即使听到传闻,也不当回事。 当朝宰辅和大将军不牵头,底下的官员,谁会做这个出头鸟? 所以辛九等了两天,朝堂上没动静,便回了赤九门。 他一回来,图兰便把他叫去了房间。 关上门,把那天去图府的事说了。 “辛九,我想叛教。” 辛九微笑:“何来叛教一说?你当初加入赤九门,也是他们逼你来的,如今你是赤九门弟子,我不准你再与圣血教往来,也不准你退出,从今日起,你不得离开赤九门半步。” 图兰看着他,心中感动。 南歌说得没错,他不仅是不怕麻烦,而且很会说话,没理也能搅三分。 “不用想那么多,更不须惧怕,我说过会护你周全,来,给你调理身子。” 挨个给她们渡了气,已是黄昏时分,辛九又让紫璇去将朱玉晨等人叫来,开始修炼。 他们这个小圈子天天修炼,但只有辛九带功时,图兰才能加入。 之前朱玉晨带功,图兰尝试了一次,险些被妖力击成内伤。 朱玉晨就不明白了,辛九是怎么做到,将妖力和法力分开,且同时输送。 当年辛四平飞升之前确是说过,说这个小子将来可能会有大用,让她帮忙照看。 为了让他安于向山村,辛四平不惜消耗法力,给全村人制造了虚假的记忆。 让全村人都觉得,辛九一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向山村的郎中。 但是辛四平并没有说,辛九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或者,辛四平根本就不信任她,就像锻造法器,也不让她以元神为记。 可无论怎样都说不通,辛九对修炼的体悟,就像是从前世带来的,根本就是无师自通。 尤其在这种同修的功法中,能明显感觉到,辛九的进境,简直是一日千里。 而她自己的进境,却有些差强人意。 辛九这还得两头跑着忙活,若是什么都不干,单纯就是修炼,只怕用不了几百年,便可独步妖族了。 “辛九。” 一声来自心底深处的呼唤,使得辛九神魂一震。 图兰猛然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辛九连忙镇摄心神,缓缓收功,然后赶紧抱起图兰回房。 每个人都受到了冲击,但都无大碍,只有图兰法力太弱,才被冲得气息逆行,闭了心脉。 紫璇皱眉:“他怎么了?从来没出过这种状况。” 朱玉晨微微眯眼,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她。 “都散了,今天就到这了。” 花菲嫣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翻江倒海。 辛九居然能悟出如此奇特的同修之法,且无论妖仙,皆可修炼。 要是能将这同修之法学会…… 花菲嫣轻轻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妖族与仙族势不两立,辛九虽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可他终究是妖。 且现如今,玄真门发了布告,与他划清界线,他怎么可能将功法教给她。 半个时辰后,辛九从图兰的房里出来。 “南歌,今夜你守着她。” “好。” 紫璇问:“小郎中,你怎么了?” “不知,怕是生了心魔,我得自查一下,煜儿,给我护法。” 朱煜跟着他回了房,沉石走到房门前坐下,拿出水火棍,横放在腿上。 熊壮本来想回房,看沉石坐到了辛九的门口,他也走过来,挨着沉石坐下。 沉石扭脸看他:“往那边坐,你堵着门了,主母出不来,又得说你。” “哦。”熊壮赶紧挪开。 紫璇牵着花菲嫣的手,问:“他没事?我心里发慌。” “没事的,他本事大,不会有事的,走,睡觉去。” “睡什么觉啊,哪睡得着啊。” “你也帮不上忙,听话,回房。” 房间里,辛九咬着耳朵,把自己上回濒死,看到前世,以及学了锻魂诀的事,全都告诉了朱煜。 朱煜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那是谁?” 辛九摇头:“刚才就是他在唤我,我才走了神。” “那你修炼时,经常能看到他?” 辛九又摇头:“不是,从那次濒死之后,再没见过他,今天这是头一回,我得试试。” “咋试?” “入定。” “行,我守着你。” 辛九盘坐好,双眼微阖,很快便收尽五觉,进入了神游之态。 “辛九,你的法力越来越高,我已然能够与你的神魂连接了。” “连接之后,你想怎样?” “你不用害怕,我是不能将你怎样的,我只是一缕残魂,夺不了你的身体。” “那你时不时跑出来吓我也不行啊。” “我并非有意,只是试着与你连接,以后我会小心的。” “你刚才说,你是一缕残魂,你为何会与我共生?” “不对,你之前说,你是我的前世,怎么又变成残魂了?” “这个……说来话长啊。” “你慢慢说,我有得是时间。” “你真的有时间吗?以你现在的修为进境,用不了五年,就能完全转化成妖身。” “届时,你斗得过赤凕吗?” “我经历的事,你都看到了?” “不,只有与你性命相关的事,我才能感知到。” “实际上,我是被囚禁在你的身体里,我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感知到你的神魂。” “因为赤凕的威胁,你的神魂变得紧张而虚弱,就像上次你濒死时一样。” “同时你的法力又有了提升,才使我能够连接上你。” “是谁将你囚禁在我的身体里?为何要将你囚禁在我的身体里?” “唉……说来话长,我还是先教你保命之法,你若死了,我也便消散了。” 辛九睁开了眼睛。 朱煜长出一口气,问道:“如何?” 辛九面露微笑:“我体内的那个人……” “先别说了,你这次入定,整整四十九天,相当于是闭关修炼,快去看看公主,四十天前,公主府就派人来找过你。” 第203章 没有慧根,西方尊者 公主整个人瘦了一圈,形容憔悴,两眼无神,也未梳妆。 见他走进来,先是愣住,随后放声大哭。 “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辛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她抱坐到腿上,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 凝蕊也在旁边抹眼泪,但脸上却笑着。 整整四十九天,派人去找,说是在修炼,血符都烧了,也没见辛九来。 都以为辛九是不要公主了,没想到,终于还是来了。 公主哭个没完,辛九便用掌心捂着她的后颈。 以劳宫穴对着她的大椎穴,缓缓给她注入真气。 所谓大恸伤心,而心者,主血藏神。 因大悲大哭,导致心力衰弱,血不足且神动摇,所以人容易昏厥。 哭了得有一刻钟,公主才渐渐止了嚎啕,但还是抽抽答答。 辛九看着她,本就生得娇小玲珑,这又瘦了一圈,而且过分憔悴,像个逃难的村姑。 没忍住笑出声来。 公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挣开怀抱,双手捂着脸背过身去。 “你先出去,凝蕊,快给我梳妆!” 辛九笑着将她抓回来,抱坐在怀里。 “你这不是梳妆的事,是气虚血亏,我给你补些气血就好了。” 上榻行针,渡了少许气,公主的面色红润了起来。 “驸马,我想跟你修炼。” 辛九微笑:“我可以教你吐纳之法,但你不要太过执着,不是学了功法,就能修炼成功的。” 所谓修炼,便是储气以充盈经脉,继而补益天元。 而所谓慧根,便在这储气上。 无慧根者,无论如何用功,都无法储气,也就是丹田留不住气。 再怎么努力,气也会自然散掉。 无法储气,便无法充盈经脉,也便无法补益天元。 倘若谁都可以储气,那这世上,便没有凡人了。 公主异常兴奋,坐起来,将双腿盘上:“这便教我。” 辛九将吐纳口诀说了一遍。 公主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你说得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辛九一愣,当初苏凛教他时,他只听了一遍,不仅是记住了,而且完全理解。 所以从未想过,凡人会不懂口诀的含义。 辛九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你闭上眼睛,往这里吸气,让这里变热。” 公主闭上眼睛,只三个呼吸,便睁开眼睛说道:“不行,不热。” “至少要等上一刻钟,才可能会变热。” “啊~要一刻钟那么久啊?” “那你还练不练?” “嗯……练。” 公主再次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向一侧栽倒,睡着了。 辛九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拍着她,不禁莞尔。 就算想跟她共携白首,她也没有那个慧根。 更何况朱煜有言在先,娶公主可以,但不能改她的命数,否则朱煜便会杀了她。 凝蕊轻声说道:“驸马爷,公主连日来,吃不下,睡不稳,整日以泪洗面。您下回再修炼,把公主带在身边,不然,我真怕……” 辛九点头:“是我大意了,我也没想到,这次修炼会这么久,你也去歇着,明日你和公主一道,跟我回赤九门。” “是。” 凝蕊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在外面唤来宫女,进房值守。 黄昏时分,西海落霞山岸边。 一名白衣男子盘坐在一块圆石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海面。 这名男子相貌英俊,五官深邃,自有一股刚毅之气,且身材魁梧。 然而,却生得肌肤白嫩,比一般女子的肌肤还要白嫩许多。 落霞映照海面,水波潋滟,奇彩幻影,而男子却面无表情。 海面上,一人踏水而来,身法之快,犹如流星闪电一般。 手中一杆长枪,枪尖寒芒闪耀,直刺白衣男子咽喉。 而白衣男子依然浑若不觉。 枪尖停在白衣男子咽喉前一分之处。 程观叹了口气,唤道:“啸霜!” 白衣男子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双目如电。 “你个死老头,来就来了呗,整这么大动静,还非得把我叫醒,你咋这么烦人呢?” “妖王谢世了。” 啸霜一愣,双腿一分,站立了起来。 “死老头,可不敢拿妖王说笑。” “莫要急躁,听我与你细说。” 辛九将公主带回了赤九门。 原本打算借着公主的关系,在京都做些事情,但实际上收效甚微。 那就没必要两边跑,反正赤九门地方大,单给公主辟出一个小院就是了。 而公主也不需要带着侍卫,只带几个合用的人就行了。 公主也没意见,只要能跟着辛九便好。 本来她的这个驸马就与众不同,而且就凭皇上对她的态度,远离皇宫,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一日午后,门人来报,说西方尊者啸霜,请右护法去广场比武。 辛九皱眉,找他比武?难道啸霜投靠了赤凕? 也不对呀,如果投靠了赤凕,不应该现在来找他。 广场上,朱玉晨及三位尊者都到了。 因为啸霜让门人把他们都叫来,为他和辛九的比武做见证。 “啸叔,你这是做甚?” 啸霜皱眉:“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叔,我又不老,才比你大五万多岁而已。” 朱玉晨皱起了眉头。 冥魄问他:“你为何要与辛九比武?” “他一个后辈,凭什么是右护法?” 朱玉晨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我让他将右护法之职让给你就是了。” “那可不成。” 辛九随声而至,向啸霜拱手:“在下辛九,见过西方尊者。” 陆云飞说道:“兄弟,你打不过他。” 辛九微笑:“打不打得过,打了才知道,断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他要我的职位,就得凭本事来拿,否则,他想要别的,我还都得给他吗?” 啸霜一挑眉梢:“说得好,来。” 辛九身形一闪,便到了啸霜面前,手中钢针闪电般刺向他胸口。 啸霜一脸不屑,一掌拍出,妖力汹涌。 而辛九却身法一变,不知怎么便到了啸霜身后。 啸霜一惊,连忙向前蹿出。 辛九如影随形,手中钢针刺进了他督脉上的身柱穴。 三位尊者都张大了眼睛,辛九的身法似曾相识,难道是…… 第204章 告知真相,很像那人 啸霜定在当场,皱起了眉头。 辛九扎针的时候,既没有用妖力,也没有用法力,而且针扎得很浅。 啸霜自然明白,这是给他这个前辈面子。 人家给自己面子,自己不能不要脸。 不管是大意了也好,还是的确技不如人也罢,输了就是输了。 只不过,有点没琢磨明白,怎么就输了呢? 朱玉晨和朱煜,都是一脸震惊,啸霜就算身上有伤,可毕竟是十万年的妖! 辛九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啸霜经过那一战,妖力减弱了一半还多? 而三位尊者却是神情各异。 陆云飞有些惆怅,似心事重重。 火刑深锁眉头,目光冰冷地盯着辛九。 冥魄则是一脸心疼地看着朱玉晨。 啸霜背过手,将钢针拔了出来,淡然一笑,转回身走到辛九面前,双手捧着纤细的钢针递向他,微躬身:“右护法。” 辛九拿回钢针,微笑着问道:“前辈可是来投赤九门?” “正是。” “那便拜见掌门。” 啸霜转身,向朱玉晨抱拳:“啸霜,拜见掌门。” 朱玉晨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有些木讷地点头:“好,啸叔,你也做长老。” “不要叫我叔。” “好,啸叔。” 啸霜皱眉,火刑说道:“咱们四人有三百年没相聚了,坐下来聊聊?” 啸霜点头:“好啊,我也有许多话,想跟你们说。” 四尊者去了冥魄的小院,辛九回了药园。 朱玉晨还留在广场上,等人走干净以后,问朱煜:“他之前为何要闭关?” “没跟我说。” “你骗我!” “你自己问他嘛,为何要为难我?” “我还是不是你少主?” “那他还是我男人呢。” 朱玉晨怒道:“好!等我嫁给他,让你连边都摸不着!” 朱煜眨了下眼,没接话。 “我去问他。” 朱玉晨快步向后院走去。 朱煜叹了口气,辛九啊,你太招眼了,一点都不懂藏拙的道理吗? 朱玉晨到了药园,问南歌:“辛九呢?” “刚进房里。” 朱玉晨推门进去,回手将门插上。 辛九失笑:“你这是做甚?”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辛九淡了笑意。 “我是有几件事瞒着你,只因你这脾气,你若答应往后凡是大事都听我的,我便讲与你知晓。” “反了你了!” 朱玉晨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想把他扯起来,却没有扯动。 不免心头一颤。 加了妖力,辛九还是纹丝不动,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朱玉晨微微蹙眉,放开手退了一步。 “我没有害你之心,也没有失去本性,我瞒着你,是因为应承了妖王,要护你周全。” “我要你护?你才当了几天妖?” “学无先后,达者为尊,现如今,你已不是我的对手。” 朱玉晨着恼,上前又扯他。 “我把你个不知……” 胸口微微一痛,身上的力气瞬间散掉,腿一软,便坐到他怀中,头也枕在了他肩上。 呼吸相闻,朱玉晨脸上发烧,却动弹不得。 “辛九,你敢对我动手,我饶不了你。” 美人在怀,心如火燎,呼吸渐重。 朱玉晨察觉他的异样,心跳如数,嗔道:“辛九,不可造次。” “你好好说话,我便放开你。” “好,我好好说话,你快放开我。” 辛九将针取下,朱玉晨慌着站起来,回手一巴掌,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还不听话?” 朱玉晨蹙眉嘟嘴,将手抽了回去,居然想打他一巴掌都做不到了,他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好,我答应你,往后凡是大事,我都听你的。” 四尊者到了冥魄的小院,围桌而坐,冥魄泡茶。 啸霜问:“他是如何赢我的?” 火刑看着陆云飞:“你是他大哥,你说。” 陆云飞微微皱眉:“他的身法,好像是惊鸿剑诀。” 啸霜愕然:“这怎么可能?他不是玄真门的弟子吗?惊鸿剑诀可是上清门的镇派秘技,他跟谁学的?” 冥魄淡然说道:“上清门有个小丫头,与他情根深种,且被仙尊佩剑认主,或许是她教的。” 火刑摇头:“不可能,那小丫头修为尚浅,自己尚且不能领悟惊鸿剑诀,如何能教他?” 冥魄却说:“那也未必,辛九悟性奇高,能自创同修功法,或许那丫头只是将惊鸿诀背给他听,他自行领悟的。” 陆云飞叹了口气:“我觉得,他与那人,越来越像了,如今他声名鹊起,术力强横,我有些担心,怕他会堕入魔道。” 火刑说道:“我问过晨儿,辛九究竟是何来历,晨儿说,是辛四平托她照看,但她没能照看好,被歹人刺杀,不得已才将他转为妖,但具体是什么来历,她也不知道。” 啸霜冷哼一声:“又是辛四平那个老杂毛,死了还要害玉晨。” 火刑皱眉:“啸霜,你好歹是长辈,多少要有个长辈的样子,晨儿不喜欢你,你别总想跟她扯成一辈人。” “咋?她不喜欢我,还不许我喜欢她了?” 火弄翻了个白眼。 陆云飞说道:“妖王将少主托给了辛九。” “我知道,程护法跟我说了。” “程护法?” 三人一同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啸霜问:“你们还不知道?辛九没跟你们说?妖王被赤凕害死了,辛九融合了妖王的妖丹。” 啪的一声,冥魄手中的茶杯落在了桌面上,如她的心一样,裂成了两半。 “辛九!” 朱玉晨双眼赤红,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怒吼:“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辛九在她后背上扎了一针,她再次软倒在他怀中。 “你瞧瞧你这样子,我若不是习得了惊鸿剑诀,如何能制得住你?制不住你,怎敢告诉你?” “呜……” 朱玉晨哭了出来,大哥从小便疼她宠她,她要怎样便怎样,闯出祸来,也是大哥替她收拾。 万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成永诀。 辛九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程护法说,你心性不稳,咱们的实力还不足,所以要我瞒着你。” “呜……” 辛九轻轻叹息,取了她后背上的针。 朱玉晨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边,放声嚎啕。 第205章 左右为难,为情而苦 朱玉晨哭得声嘶力竭。 一是心伤大哥之死,二是心中迷茫。 二哥杀了大哥,她若要报仇,就得杀了二哥。 二哥虽不如大哥宠她,可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为什么呀?就为了个妖王的虚名,就要手足相残! 辛九等她哭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也是今日跟西方尊者比试之后,才敢同你讲。” 朱玉晨在他肩头蹭了蹭眼泪,站起身说道:“啸叔跟我大哥一样受过伤,打赢他不算数,你想确认你的本事,得跟火姨过招,火姨是四方尊者中最厉害的。” “我自是知道尚有不足,但保命足矣。” 朱玉晨叹了口气,抬起手,用指尖沾了沾眼角,出门走了。 片刻,朱煜推门进来,回身将门关上。 “都说了?” “都说了。” “能娶少主了?” “娶不成,弄得不好,这辈子都娶不成。” 朱煜不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辛九苦笑了一下。 朱玉晨哭得那般悲恸,却只字未提报仇一事。 如此可见,二位兄长之间虽有争斗,但对她这个小妹,却都是极好的。 如今二哥杀了大哥,她这个妹妹不知如何自处。 而辛九受了妖王重托,又融合了妖王的妖丹。 按理来说,他应该为妖王复仇。 可如果杀了赤凕,又该如何面对朱玉晨? 那是她的亲二哥,可不比公主的乳娘。 朱煜皱紧了眉头:“可是,赤凕要杀你呀,难道你要一辈子躲着他吗?” 辛九摇头:“我肯定不会躲他一辈子,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反正还有时间,容我再想。” 四方尊者也没聊出什么结果。 火刑是执意要杀了辛九,免得将来难以收拾。 但是其他三人都不同意。 且不说辛九无错,单冲着妖王重托,和执掌赤九门这两件大事,就不能无故杀之。 火刑叹气:“你们也看到了,他现下便有了当年那人的七成功力,且他融合了妖王的妖丹,一旦入魔,合我四人之力,恐也非他敌手。” 陆云飞摇头:“杀他便是杀我,我与他生死与共。” 火刑斥道:“你脑子坏了!” 陆云飞起身:“不聊了,走了。” 啸霜跟着起身往外走,问陆云飞:“我住哪儿?” 火刑看冥魄。 冥魄叹息一声:“姐姐,我知道你是怕误了晨儿的终身,可情之一物,非外人能左右,你自己不也是一入红尘几十载吗?” 火刑长叹一声,起身走了。 一入红尘几十载,换得伤心断肠来。 冥魄垂下眼帘,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上清门,洗心池。 慧清坐在池边,脱了鞋袜,用池中的水泡脚。 慧真远远看着,心说这丫头疯了不成? 洗心池乃上清门圣地,平常打扫水面落叶,都要用剑挑出来,不能用手去捡,就是怕手污了池水。 这丫头居然泡脚! 远处有脚步声向这边而来,慧真躲到了石壁的暗影里。 慧语走近,看到慧清在泡脚,愣在当地。 半晌,才像被锥扎了似地喊叫:“慧清!你在做什么!” 慧清一脸淡然:“泡脚啊。” 慧语冲上去,将她拖出一丈开外,然后又跑回池边,将鞋袜拿过来,丢到她脚边。 “你疯了!让人瞧见,你玷污洗心池,是会被逐出师门的!” 慧清面无表情,抱着双腿,将下颌放在膝盖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池水。 慧语怔了怔,随即恍然,她就是想被逐出师门,那样的话,就能去找辛九了。 慧语压低了声音:“他就那么好吗?你可是被神兵认主,有望成为新一代仙尊的人。” 慧清哂笑:“寿元三千,孤灯一盏。位至仙尊,青锋为伴。你想要?送你了。” “浑话!” 妖王端端正正地坐在慧清对面,看着她,心中感慨。 辛九好本事啊,竟然将手握神兵的仙族女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难怪朱煜会对他一往情深。 想那次为了钵长老要杀辛九之事,朱煜竟然破天荒地服侍了他数日。 端茶倒水,整理床铺,对坐闲聊。 其实妖王心里清楚,朱煜就是为了辛九。 否则,连面都见不到。 四侍女虽然名义上为侍女,实则都是晨儿的姐妹,也都是拥有万年以上妖力的大妖。 尤其是朱煜,乃四侍女之首,与晨儿一样,同为火属赤狐。 若非心有所求,岂会自降身价,服侍于他。 正回忆往事,听慧清说道:“师姐,你那只小狐狸,好像在想事情。” 妖王一惊回神,这小丫头,竟有如此强的感知力。 “胡说八道什么,它连丹都未结,能想什么事情,快把鞋袜穿好。” 妖王转身,向洗心池走去,一副要喝水的样子。 慧语赶紧追上,将他抱了起来。 “这个水不能喝,喝了会被打死的。” 妖王故意挣扎了两下,借此来表示自己听不懂人话。 慧清穿好了鞋袜,走到池边,用双手捧了水。 “小狐狸,来喝。” 慧语勃然大怒。 “慧清!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说完抱着妖王便走。 妖王从她的臂弯处探出脑袋,看向慧清。 见她将手里的水饮尽,然后抬手用袖子抹了下嘴。 妖王心里一阵恶心,刚泡完脚,就捧来喝,这丫头也是个没干没净的。 但念头一转,刚才慧语不让他喝,说喝了会被打死。 是因为这句话,慧清才喝的? 这丫头,为了辛九,真是已然疯魔了。 心中一阵酸楚,想自己纵横天下数万年,却无一人对自己这般情深意重。 虽立足巅峰,却是孤单凄冷。 想着,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慧语诧异:“咦?你刚才是在叹气吗?” 妖王‘哇~哇~’叫了两声。 慧语愕然:“狐狸是这么叫的吗?” 妖王懒得理她,不这么叫,还能怎么叫? 慧语走远之后,慧真才从暗影里走出来。 径直走到洗心池边,看着慧清:“师妹,你这是何苦啊?” 慧清连头都没抬,继续坐在池边发呆。 “你为情苦,他却左拥右抱,桃红李艳……” 铮的一声,墨蛟出鞘,离他咽喉不过半分。 慧真大惊失色,倒不是因为她动手,而是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这丫头怎会有如此修为? “滚,以后别来烦我。” 第206章 爱屋及乌,早知是你 慧真退了一步,脸色尴尬。 慧清是大师伯从山下捡回来的人族弃婴,虽然天赋过人,但毕竟不是仙族。 是以这些年来,除了慧语,没人将她当回事。 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造化! “师妹……” “滚!” 慧清瞪圆了眼睛,原本秀美的脸庞,一瞬间变得狰狞。 慧真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就凭刚才没能看清她出手,慧真自知不是对手,再纠缠,只会是自取其辱。 慧清收剑入鞘,继续看着池水发呆。 什么惊鸿剑诀,什么新一代的仙尊,于她而言,都不及辛九的软语温存。 可她不能再私自下山了,因为掌门师祖说了,如果她再私自下山,便要剿灭赤九门。 她相信,掌门师祖说得出,便做得到。 不论辛九有无对抗上清门的实力,都不能因为她而引来如此祸事。 “师哥……” 喃喃一声轻唤,湿了眼圈,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心如刀绞。 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慧清侧目,一脸的凶神恶煞。 不想来人竟是余啸凤。 慧清怔了怔,随即将目光转向池水。 她来做什么?早便知她属意辛九,只是辛九不喜欢她,而且跟她余家还有仇。 不过是因为她几次相助辛九,辛九才没有对余家动手。 还记得辛九曾说过,余家再不好,可余啸凤为了帮我,尽心竭力,我得承她的情。 余啸凤离着一丈远,坐了下来,也是眼望着池水。 半晌无话,慧清觉得奇怪,又看了她一眼。 余啸凤这才开口:“师姐,辛九是个重情又心软的人,他只要心里有你,不论过多久,都不会忘了你。” 慧清翻了个白眼,用你说? “你这样不行,只会毁了自己,也会与他越差越远。” 慧清心里一动,扭头看着她。 “他现在没本事把你留住,也可能是因为你太弱,留下你,你会有危险。” 慧清皱眉,这个问题她也想过。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无论你想得到什么,都需要有实力,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这样天天胡闹,虚耗光阴,除了令师尊失望之外,没有半分好处。” “师尊让你来的?” “师尊已然懒得理你了,只因我也喜欢辛九,而他却对我无意,我对你既羡慕,又妒忌。” “若我能与你易位而处,我必会日日勤勉,尽全力提升修为。” “即便此时不能与他朝夕相伴,来日也能与他比肩而行。” “不至于任时光飞逝,到头来还是个时时处处,都须他维护照应的废物。” 慧清愕然,这番话令她醍醐灌顶,但同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她留在上清门修炼,是为了积累实力。 余啸凤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慧清问:“为何点醒我?” “为他。情之所至,爱屋及乌。” 慧清皱眉,你才是乌!不对,你啥也不是。 但这话并没有说出口,毕竟,她点醒了她。 慧语回到自己的住所,将妖王放下,便开始修炼。 妖王等着她凝神入定之后,轻手轻脚地顶开窗户,跳了出去。 到这里有段日子了,身上的伤也完全好了,只是没了妖丹,无法化为人形,也没有多少妖力。 不过好在上清门灵气充盈,于修炼大有裨益,所以他经常跑到山阴处去修炼。 也没人理他,即便是慧语,找不到他,也就不找了,反正仙山悬于空中,他也跑不出去。 到了山阴处,刚卧下,就见玉清真君走了过来。 妖王虽有些诧异,却假装不懂人事,理也不理,自顾自地卧好,闭上了眼睛。 “妖王,我上清门的灵气,还算充盈?” 妖王心头一颤,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允许慧语将他留下。 可是……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来揭他的底? 莫不是在诈他? 妖王不理,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玉清真君轻笑了一声。 “天生九尾,万年难出一个,且自三百年前一战之后,妖族势弱,倘若当真出了一只天生九尾,又岂会落难如此?” “想必是妖族起了内讧,你失了妖丹,现了原形。” “妖王,贫道早知你身份,留你在此,助你避世修炼,这份人情,来日你可得还我。” 妖王无动于衷,像睡着了一样。 “妖王,贫道传你一门心法,助你事半功倍。” 说完,将心法口诀念诵了一遍。 听她脚步声远去,妖王睁开了眼睛。 这个死丫头! 犹记得当年那场大战,这个死丫头在远处跳着脚的叫嚷。 一晃三百年过去,她竟有了如此城府,难怪她能承袭掌门之位。 一手握着新一代的仙尊,一手握着他这个失了势的妖王。 这个死丫头,所图甚巨呀! 再次闭上眼睛,尝试修炼心法,果然颇有成效。 玉清真君又来到洗心池,本想训斥慧清一番,寄望能点醒她。 不想到了之后,看到慧清盘坐在池边,周身溢出金光。 这般修为,竟已然超过了她师父妙清真人。 玉清真君蹙眉,辛九,你到底是何来路? 一个妖,竟能辅助仙族修炼,且进境如此神速! 赤九门,花菲嫣要回去了。 她不能总待在赤九门,虽然没人赶她走,她自己也想留在这里。 但她终究是仙族,而且还要打理玄真门的药园呢。 辛九将同修功法写于纸上,交给她。 “师叔,这是同修功法,你回去以后,交给掌门师祖。” 花菲嫣眼神错愕,却毫不迟疑地将纸接过来,掖进了腰带里。 也不多话,祭出宝剑,飘身而上,瞬间远去。 南歌有些担忧:“相公,我知你心念玄真门的恩情,可是……他们已经与你划清界线,万一将来,他们与你为敌,岂不是麻烦?” 辛九微笑:“不妨事,我并未被逐出师门,玄真门还是我的靠山。” “掌门师祖的用意,是不想受我连累,但只要我不去招惹是非,别人想动我,也得先看玄真门的脸色。” “如今上清门有慧清,极可能成为新一代仙尊。” “惊华门有肖离,精于丹术,且有圣血教为后援。” “玄真门若不加紧修炼,便会落后于人。” “玄真门如果变弱了,那我才是真的会有麻烦。” 南歌恍然,微笑着说道:“还是相公精明。” 第207章 设摊接引,图个善名 按照辛九的吩咐,京都东西南北四城,都设立了一个摊位。 摊位前竖着一根杆子,挑着一大块白布,上面浓墨重笔地写着,赤九门右护法辛九,专治疑难杂症,如有行动不便者,赤九门派人接送。 四个摊位一经设立,满城哗然。 辛九的医术早便街知巷闻,只不过,如此告示,便是辛九自己承认了是妖。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那穷苦之人,或是治不好病的人,上前询问。 “不要钱,我们虽然是妖……” 人吓跑了。 “你先别说你是妖。” “屁话,右护法都承认自己是妖了!” 又有人来询问。 “先说啊,我们是妖。” 来人胆怯地应道:“知道,治病要多少银钱?” “不要钱,辛九知道?赤九门右护法,当朝驸马,先帝御赐牌匾,杏林圣手!” “知道,知道。” 旁边有人提醒:“老哥,这上面写的意思,是要到赤九门去治,你当心他们将你诓去以后,煮了你下酒。” “放你娘的屁!” 看摊的妖拍案而起:“赤九门第一条门规,就是不准吃人!” 旁边说话那人,低着头,喏喏地退出人群,走了。 “我跟你们说!辛九在京都行医治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想吃人,用不着费这事!” 另一个看摊的妖也站了起来。 “我们右护法体恤民情,知道你们这些穷苦人,有的是治不起病,有的是治不好病,所以才命我们在此接引。” “你们不要怕,别的妖不敢说,但我们赤九门的妖,绝对不吃人。” “对!右护法说了,要是我们谁敢吃人,他就杀了谁!”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捉妖司问,我们在此设摊,那是捉妖司核准了的。” 一个妖拿出盖了印的公文,举给众人看。 “瞧仔细了,捉妖司印!” 一个瘸了腿的老乞丐走上前来,先打了个拱。 “妖大爷,赤九门在哪儿啊?” 妖上下打量他一眼:“远着呢,在钟岭山深处,你这个样,怕是没等走到,就得饿死在半道上。” 老乞丐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妖唤住他:“哎!别走啊,我话没说完呢,我背你去。” 老乞丐一脸愕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看着妖。 “妖大爷,我这……我这身上脏。” “我不瞎,我看得见,来,背你去治腿,右护法赏我酒喝。” 妖背上老乞丐,一溜烟跑了。 看热闹的人小声议论。 “这老乞丐我见过,早就瘸了,他那腿,是让吴家给打瘸的,你说这能治好吗?” “能不能治好不打紧,咱等着看看,能回来不?” “这话对,咱得看看,能回来不。” 老乞丐到了赤九门,辛九却犯了难。 不是治不好,是怎么治? 他这个腿要想好,就得打断了重接,调理至少三个月。 可是,如果不能很快将老乞丐送回去,必然会被人质疑,也必然会影响整个事态。 可如果用妖力给他瞬间接好,那往后断了腿的,断了手的,都想着瞬间治好,他得消耗多少妖力? 辛九至今仍记得当初在苍城府,为了治瘟疫,他累得昏死过去那件事。 即便现下妖力远胜当初,可毕竟众生攘攘,一人一口气,也能累死他。 琢磨了一会儿,吩咐门人:“背上他,回去,我跟你去。” 回到摊位处,看热闹的人一阵骚动,有很多人识得辛九。 辛九对众人说道:“这位老者的腿,是被人打断的,骨头长歪了,要想好,得打断了重接,调理的话,至少三个月。” “我听门人说,诸位担心赤九门将你们煮了下酒,是以我先将这位老者送回来,当着你们的面给他医治。” 说完让老乞丐躺在地上,然后在他腿断之处,上下两端下针,阻了知觉和痛感。 然后双手掐住腿骨,用力一掰。 咔的一声脆响,围观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而老乞丐却面色如常,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重新接了骨,用妖力将骨头接好,但并没有完全接牢,得让他自己养上一段时日。 随后又让门人找来木板和绑带,将断腿缠好。 这才起了针。 针一起,老乞丐瞬间抱着腿惨叫。 “哎呀!疼啊……可疼死我了!” 围观的人都是一脸平静,骨头断了肯定疼啊,可刚才不疼,足以证明辛九医术高明。 辛九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者。 “将养期间,不要过度行走,再到医馆去开些药。” 老乞丐眼中见泪,又是疼,又是感动。 “这……这怎么话说的,治病不要银钱,还反倒给我这个老不死的银子,辛大爷,您老长命百岁呀!” 辛九失笑:“老人家,我是妖,我若是只活一百岁,那可就算是夭折了。” 众人一片哄笑。 老乞丐连忙打拱:“哎哟,错了错了,瞧我这贱嘴,也不会说个话,辛大爷,您老千万别介意。” 辛九微笑:“老人家不必如此,说笑而已。” 转身吩咐门人,将老乞丐送去客栈。 而后向众人拱手:“诸位,我辛九的确是妖,但从不吃人,我本也是凡人,机缘巧合才成了妖,诸位大可放心,我治病,只为图个善名,告辞了。” 说罢祭出宝剑,御剑而去。 不数日,赤九门的山门前,便排起了长队。 玄垚又带着人,在阶梯两旁的空地上,盖了两排房子,供这些来求医之人暂避风雨。 如此行径,有人不愿意了。 京都城里的郎中们。 悬壶济世也得吃饭呀,得先能吃上饭,才有力气治病救人呢。 可让辛九这么一闹腾,所有人都往赤九门跑,恨不能得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要去赤九门找辛九。 不收钱呢,而且到那里去排队,还管水管饭的。 城里的郎中们一合计,这不成啊,辛九这是砸他们的饭碗呢,这是不让他们活了呀。 找他去! 郎中们雇了车,赶奔赤九门。 走半道上,又让浩浩荡荡的求医队伍给打回来了。 他们要饭辙,老百姓可不答应。 好不容易有辛九这么个善妖,治病不要钱,哪能让你们去闹腾? 第208章 三月为期,香火鼎盛 郎中们灰头土脸地回了城,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会饿死的。 于是分散开,去四城找辛九设立的接引摊位。 接引摊位前,早已没人围观了。 就像当初的传闻一样,不到一日,京都城内,几乎人人都知道辛九在赤九门给人治病。 而这接引摊位依然摆着,是为了接送那些腿脚不方便,又没钱雇车的穷苦人。 郎中们到了摊位前,诉苦。 “妖大爷呀,你们不能这么干呢,你们这么干,我们是要饿死的呀。” “再者说,辛大人再有本事,他也不能一个人管着整个京都的百姓呀,不能绝了郎中这个行当啊。” “我们得吃饭呢,我们也不会别的呀,好歹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 门人把郎中们的话带给辛九。 辛九微微一笑,其实他早就想过这个事。 之所以还要这么干,并不是要与郎中们为难,而是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事做成。 你要一开始就说要钱,或者是小病不治,那很多人就不会来了,也就没有眼下这个成效了。 辛九开了条子递给门人。 “去账房支银子,京都城里不论大小医馆,每家送五十两银子,告诉他们,这五十两银子,是三个月的挑费,三个月后,一切恢复如常。” 一个多月以后,有医好了病的富户,打造了两只纯铜香炉,半人高,四人围抱那么大,送到了赤九门。 摆在上山的阶梯两旁,两个香炉上都刻着字,一面刻着‘妙手回春’四个字,一面刻着‘行善积德’四个字。 两个香炉颠倒着摆放,无论从哪面看,都是行善积德,妙手回春。 自香炉安放好,每日里香火不断,甚至有没病的人,也赶来烧上一柱香,求个平安。 消息不胫而走,临近的府城都知道赤九门专治疑难杂症,有许多医治不好的病患,都向赤九门汇聚。 一时间,钟岭山人流不断。 为了避免意外,赤九门安排了门人巡山守夜,护卫前来医治的病患。 辛九还给巡山守夜的门人赶制了服装,背上绣有赤九门三个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赤九门的人。 赤九门声名远播,妖族的口碑,也在悄然改变。 皇帝赵戈也适时而动,加封辛九为惠民侯,赏赐黄金千两,绢百匹,御赐牌匾:保国安民。 晋封傲雪公主为安国公主,封地林城府。 虽不是长公主,但冠以国名,荣宠至极了。 原本赵戈还想封赤九门为国教,但被喜心劝阻了。 “皇上,赤九门毕竟是妖族门派,不合适。” 玄垚感慨:“他还真把这事给做成了,真不是人。” 朱玉晨笑靥如花:“他早就不是人了。”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因为大家都能感觉到,钟岭山的灵气,在缓慢增多。 只有火刑不怎么高兴,毕竟她曾一力主张要杀掉辛九。 而现如今,辛九不仅惠泽人族,还为妖族开辟了一方圣地,且赚来了善名。 这种妖族与人族为善,人族膜拜妖族之事,也只有在数万年前,妖仙两族尚未开战时才有。 后来为了对抗仙族,妖族不得不夺取人族的精气精血,加快修炼的速度,从而败坏了名声。 难道,辛九就是为了重现数万年前的盛世,才投生而来的吗? 还有一个人特别不高兴,便是惊华门的悟华真君。 此时他已然明白,辛九娶公主,入朝堂,为得是收取人族的信仰之力,以增强赤九门的实力。 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也想得出来,而且还就做成了! 肖离也很郁闷,他用了几十年才创立了圣血教,而辛九只用了半年时间,便超过了他的成就。 另外,图兰断了联系,派去联络图兰的人回报说,赤九门不让进门,也不给通传,说是右护法有令,凡是来找图兰的,一概不见。 天姝很是气恼,说要亲自去赤九门理论,但被肖离阻止了。 “你还敢去赤九门?辛九正愁找不到由头,向圣血教开刀呢。” “那就忍了?” 肖离微微眯眼:“看,暂时没什么办法。” “咱们可以驱妖闹事,嫁祸给赤九门。” 肖离摇头:“那样做,正中辛九下怀,他巴不得咱们有所动作,他好再上层楼。” 仙族下三门和中三门,也同样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每月都要到赤九门去取淬魂丹,看到赤九门的香火,比他们仙族的还要鼎盛,个中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玄青真君听闻之后,只是呵呵一笑,不置一词,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玉清真君把赤九门的事,告诉了妖王。 妖王还是不理她,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但心里却极为震惊,人族膜拜妖族,这是妖仙两族开战之前才有的盛况! 或许辛九,本就是辛四平为仙族准备的奇才,只是机缘巧合,被晨儿转化成妖。 倘若辛四平神魂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又一个月过去,赤九门布告前来求治的病患,从下月起要收钱了,城里医馆什么价钱,这里便是什么价钱,排队也不管饭了。 同时也在京都南城门外设摊位,立上布告,并主动告知出城的百姓,治病要收钱了。 但即便如此,来求治的人也没少多少。 所有人都觉得,哪怕是头疼脑热,辛九也比寻常郎中治得好,因为辛九不是人。 所以出于无奈,只能再出布告,除疑难杂症外,不给治了,给多少钱都不治。 之所以还要加上最后一条,是因为有些富户,宁愿多花银子,也要让辛九医治。 就是觉得让辛九给治病,能治得彻底。 来治病的人少了,来烧香的人也便少了。 钟岭山的灵气,也停滞不动了。 辛九找朱玉晨商量,光靠赤九门吸引香客,杯水车薪,毕竟远离城镇,人来着不方便。 是不是能在城中建造类似道观的场所,让人去烧香,那样管不管用? 朱玉晨说,妖族没这样做过,管不管用的,她也不知道,试了才知。 但有一个问题,如果管用,是否整个妖族都管用? 如果是那样的话,赤凕他们也会受益。 第209章 媂皇娘娘,觐见皇帝 辛九倒是不在乎,在他想来,如果整个妖族都能受益,那其实是好事。 那样的话,赤九门的声望就会更高! 赤凕虽然自封为妖王,但想要得到整个妖族的认可,还尚需时日。 如果赤九门的声望盖过赤凕,朱玉晨便有争位的资本了。 她毕竟是女人,妖力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没有极高的声望,很难被妖族认可。 “先试一下,如果可行,也不在乎分给赤凕一些好处,总不能因噎废食呀。” “再者说,如果当真能给整个妖族带来好处,对你争妖王之位,也有助益。” 朱玉晨看着他:“你也可以做妖王,你融合了我大哥的妖丹,已然有了王室血脉。” 辛九盯着她的眼睛:“你做妖王,你二哥或许会罢手。而我做妖王,与你二哥必然不死不休。” “你,希望那样吗?” 朱玉晨沉默,神色黯淡了下来。 “另外,如果我做了妖王,赤凕就会将我说成是谋害前妖王的篡逆者,融合了妖王的妖丹,就是铁证。” “我只有辅佐你,才能自证清白。” 朱玉晨点头,到了今时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勾心斗角的事上,辛九比她想得周全。 或许这也正是,大哥将她托付给辛九的主要原因。 辛九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转。 朱玉晨脸上发烧,刚要嗔恼,却发现他的眼神不对,不是那种眼神。 “哎!又憋什么坏呢?” 辛九微微眯眼:“我在想,掌门天姿绝色,窈窕端庄,却藏于这深山老林,不得凡人瞻仰……” “说人话!” “我想让你去觐见皇帝,顺便游街,你还得改个名,叫媂皇娘娘,她们四个,加上南歌和图兰,都是你的侍女,再整上十几、二十个草木之精做圣女。” 朱玉晨扶额蹙眉,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我不干。” “大事要听我的,忘了?” 朱玉晨猛然抬起头,唬脸瞪眼。 辛九举起右手,手中捏着一根钢针。 朱玉晨瞬间没了脾气,这要是当着四侍女的面,被他扎了针,抱在怀里,那这个面子是咋都找不回来了。 但也不能就此屈服,否则往后就被他拿捏死了。 “合议。” 护法、长老齐聚一堂,全员赞成。 朱玉晨没话说了,连火刑都不跟她站一边,可见辛九这个想法确实是高明。 在赤九门中安排妥当,辛九去了皇宫。 将自己的想法跟赵戈说完,转头看着喜心:“姑姑意下如何?” 喜心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福身应道:“驸马爷与皇上谈正事,莫要拿奴婢取笑。” “明人不说暗话,这里也没有外人,姑姑辅佐皇上,自是忠心可昭日月,此事牵扯甚广,姑姑莫要推托。” 喜心看赵戈,赵戈点了下头。 “皇上,奴婢以为,驸马是自家人。” “安国公主与皇上虽非一奶同胞,但终归是亲兄妹,血脉相连。” “当初为了设计驸马,皇上故意吓唬安国公主,说事若不成,便要将公主贬为庶民,其实皆因公主性子软,怕她不成事,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驸马有意为皇上分忧,皇上实是洪福齐天。” “圣血教起于外族领地,曾相助蛮夷破我城池,杀我百姓,如今虽与惊华门联手,但终归是居心叵测。” “皇上原想封赤九门为国教,然则人族与妖族芥蒂久矣,此番驸马所议之事,正可舒缓歧义,安抚百姓。” “奴婢妄言,皇上恕罪。” 辛九微笑,这人要是会说话,坏事也能变好事。 赵戈满脸喜色:“既如此,驸马,你来安排便是。” 京都城中流言又起。 说六月初一,妖族的媂皇娘娘会来觐见人族皇帝。 这位媂皇娘娘虽是妖族,却奉行天道,慈悲渡世,届时会发放灵果给百姓,吃了灵果,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消息又一次不胫而走,满城期待。 六月初一这天,天还没亮,好多人就涌到了南城门,分散在街道两旁,等着开城门。 朱玉晨因为紧张,一宿都是坐卧不宁,刚过了寅时,就让玄垚去把朱煜、南歌和图兰都喊了来,聚在一起梳妆打扮。 这边收拾好了,辛九还没动静,朱玉晨让朱煜去叫。 朱煜不去:“少主,他自有道理,你慌什么呀,你折腾我们就行了,折腾他,回头又得斗嘴。” 辰时过,辛九才从房间里出来,还是那一身布衣。 到了正院,朱玉晨瞪眼:“你怎么还穿这身?你这褂子是借的?常年就这一身,今日不是觐见皇帝吗?” 辛九笑:“放心,没人看我。” 辰时末,南门外的官道上,走来了觐见的队伍。 辛九与冥魄走在最前面,座下分别骑着现了原形的罗飞雨和紫璇。 两只乘,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引得城中百姓惊叹连连。 两人后面,是沉石和熊壮两个巨妖,抬着一个步辇。 步辇上,朱玉晨坐于正中央,正襟危坐,头戴双凤衔珠冠,双翅垂珠帘。 面如美玉,眉目如画,樱唇点朱。 身穿霞帔,上绣腾火纹。 六名侍女,前两名,左右各一名,身后两名。 俱是彩裙飘飘,倾国倾城。 再后面,是陆云飞、啸霜、杏白三位长老,骑着马并骑而行。 火刑没来,因为曾是东宫娘娘,而且家里得留人,不能全出来,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呢。 再后面,是二十名草木之精,个个美若天仙,体态婀娜,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水果。 再往后,便是披甲挎刀的门人,清一色的美男子,一个个英姿飒爽,虎步生风。 京都的百姓疯狂了,正如辛九所说,没人看他,他太多余了,紫璇都比他招人稀罕。 “媂皇娘娘!媂皇娘娘!媂皇娘娘……” 山呼海啸,群情激烈。 饶是有军兵在两旁护卫,也还是有几个人挤了进来,伸手想扒住步辇。 但被军兵用枪杆打了回去。 圣女们发放水果,只能往人群里扔,谁抢着算谁的。 本来还想着递到手里,那样显得亲和。 可一看百姓那疯狂的样子,谁都不敢接近了。 第210章 九门齐至,上殿面君 这次觐见,辛九提前半个月就放出了风声。 是以仙族九门全都到场,且都是掌门亲至。 大家都想看看,他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结果,看得都扎心了。 不说别的,光是两只乘,还有这么多俊男美女,任何一个门派都凑不齐。 玄青真君笑得合不拢嘴,还跟身边的苏凛说:“瞧,那是你徒弟。” 苏凛满脸尴尬:“是,弟子知道。” 他这个师父当的,真是一言难尽。 玉清真君斜眼瞪玄青真君:“有徒如此,你也能含笑九泉了。” “嗯~嗯?这叫什么话!你妒忌是?” 玉清真君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辛九,真是会折腾,这般阵仗,可比妖王还要排场。 想着,便侧目看慧语怀中的妖王。 她这次带着慧语、慧清、余啸凤三人同来,特意让慧语将妖王也带上。 慧语当然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还要抱着小狐狸,但掌门师祖发话,她哪敢多问。 不过看了这阵仗,又见辛九还是那一身朴素的长袍,突然明白了,慧清为何会如此迷恋他。 居高位而不骄,处繁华而不躁,恬淡怡然,安稳如岳,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 妖王心潮澎湃,早看出辛九与众不同,却没想到,竟能如此卓绝。 此番造势,妖族必将扭转乾坤,而晨儿之威望,也必将扶摇直上。 慧清与余啸凤两人,一人欢喜一人愁。 慧清欢喜,因那是她的师哥,也是她的男人。 余啸凤愁,是因为辛九身边的美女太多了,连朱玉晨都是绝色女子。 瞧这情形,能听从辛九的安排,公然以女装示人,怕也已然是芳心暗许了? 另一处茶楼二层,悟华真君脸色铁青。 辛九竟能凭一己之力,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将人人唾弃的妖族,抬举到了如此堂而皇之的地步! 此人不除,岂能安枕! 肖离也是脸色阴沉,万没想到,区区一个郎中,竟有如此胸怀韬略。 他费尽心机想做的事,都被辛九抢先做了。 而且是一步套一步,步步走连环! 有了这个媂皇娘娘,谁还会搭理圣血教? 还有那些草木之精,从进了南城门,就开始扔果子,走一路扔一路。 之所以怎么扔都扔不完,是因那些果子,都是她们的精气所化。 光是这一点,圣血教便难以企及。 再者,人族的圣女,哪有草木之精那般精致面容? 这一个个的,都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听听百姓这山呼海啸的呼喊声,看看百姓那疯魔一般的面孔。 自今日始,妖族再不是人人惧怕的异类,而是美艳动人的媂皇娘娘,和宛如仙子的一众圣女。 还有乘,如此珍稀的灵兽,赤九门居然有两只! 不对,是三只,陆云飞也是乘,只不过没有现原形,而是骑在马上。 辛九尽得四方尊者,赤凕相形见绌了。 这妖王之位,赤凕怕是坐不稳的。 屋顶之上,赤凕面沉如水。 朽长老与钵长老,也是一声不吭。 谁都没想到,辛九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而且谁都没想到,四方尊者居然皆归赤九门。 虽然火刑没来,但谁都知道,火刑是最疼朱玉晨的,所以必然是留守在赤九门中。 赤凕很想现在就冲下去,杀了辛九! 可他心里清楚,四方尊者有其三,再加上辛九,他不是对手。 更何况,仙族九门齐至,他若动手,只怕玄真门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今日是晨儿的大日子,他再怎么恨辛九,也不想坏了小妹的好事。 “走。” 看着心烦,眼不见为净。 至皇宫门口,朱玉晨下了步辇,由辛九和冥魄陪同,走进宫门。 上殿面君,赵戈眼睛发直地盯着朱玉晨。 如此绝色,若能入宫,这江山社稷都可予她。 朱玉晨心中着恼,但还是抬双手合礼,微微颔首:“本座赤媂,参见陛下。” 赵戈不答,神情猥琐,不知在想什么。 朱玉晨拿眼斜辛九。 辛九大声唤道:“陛下!” 赵戈一惊回神,见朱玉晨还保持着双手合礼的姿势,连忙说道:“娘娘免礼。” 满朝文武尽皆羞愧,纵然媂皇娘娘美艳绝伦,但做为皇帝,岂能如此不堪? 朱玉晨多一时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陛下,本座意欲在城中修建媂皇宫,以供百姓烧香祈福,还望陛下恩准。” “准!准!那个……工部,即刻选址修建。” “多谢陛下,告退。” “哎?这便走啊?” “待媂皇宫建成,还望陛下亲临。” “一定,一定。” 赵戈满眼不舍,目送朱玉晨出殿。 满朝文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哪是觐见呢,分明就是来知会一声,还得朝廷出钱修建媂皇宫。 但没人敢说话,都知道这是辛九的主意。 而这位媂皇娘娘的真实身份,恐怕比辛九还要可怕。 出了殿,辛九轻声埋怨朱玉晨:“你做什么这么急?搞了这么大阵仗,你说两句话就走。” 朱玉晨俏脸生愠:“你还敢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算什么账?你长得好看,人家才会盯着你看,你若是长得像癞蛤蟆,谁会看你?” 朱玉晨被怼得无言以对,又不能发脾气,只能板着脸,加快脚步。 觐见的队伍原路返回,百姓一路跟随。 至南城门,辛九对守门将军说道:“待我们出城后,关上城门,不要让百姓跟随我们。” 守门将军抱拳:“遵命。” 回到赤九门,辛九跟着朱玉晨进了房。 朱煜将其他三人叫住,没有跟进去。 房内,不等朱玉晨发飙,辛九先说话。 “你是小孩子呀?闹什么脾气?” “你还敢说!他那是什么眼神?龌龊!” “满街的人,十之二三都瞧着你流口水,你往后还不见人了?你把瞧你的人都杀了!也不必要什么人族的信仰之力了!” “那就要以色相示人啊!” “浑话!你本来就长这个样子,我要你虚与委蛇了吗?我要你谄媚阿谀了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化形之时,不也是竭尽所能,才化生得如花似玉吗?” “真是小家子气,不成事!” 辛九说完,转身摔门而去,留下朱玉晨一人,委屈地扁嘴。 第211章 真不要脸,敬献陛下 屋外的四人,皆眼神错愕地看着辛九。 竟然敢如此教训少主,这数万年来,就连妖王也不曾对少主这般训斥过。 辛九也没理她们,自顾自地回药园去了。 他是真生气了,处心积虑地安排觐见,结果被她在殿上弄得那般难堪。 难怪妖王会将她托付给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走一半又折回来,站在屋外说道:“以后不许穿男装,扮男人久了,你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了。身为女子,若是没人愿意看你,你才真是可悲。” 朱玉晨尖声嚷道:“滚!” 她如此气恼,是因为辛九并不理解,身为女子,被不喜欢的男人那样盯着看,心里有多恶心。 但朱玉晨也知道自己没理。 想要成事,尤其是成大事,就必须有所牺牲。 被人盯着看而已,又不是要她怎么样。 确是有些过于矫情了。 但她绝不会向辛九认错的,绝不! 晚上辛九不带功,陪公主去了。 朱玉晨也耍性子,扭头便走了。 朱煜叹了口气:“散了。” 赤九门的香火又鼎盛了起来,每日来上香的人不计其数。 辛九研制了圣水,用南歌的精气,加上明神液,再辅以少许活血散淤的药物炼制。 再用精致的小瓷瓶装了,送与来上香的人。 但只送了十日,之后便不送了。 求取圣水,十两银子一瓶。 朱玉晨问他:“怎地还要钱呢?” “不要钱供得起吗?” “那起初为何不要钱?” “起初就要钱,谁买?” “奸诈小人!” 辛九翻了个白眼,走了。 皇帝派人来召辛九,说有要事商议。 辛九入了宫,赵戈告诉他,圣血教也想搞一次觐见。 辛九失笑:“那就见嘛。” 赵戈皱眉:“不会对媂皇娘娘有影响吗?” “皇上过虑了,所谓海纳百川,咱们不能让人家说咱们跋扈。” “既然圣血教有报效之心,皇上便该给他们尽忠的机会。” “其实说到底,还得是民心所向,方为正道。” “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做自己的事,但不阻别人的路。” 赵戈点头,此言有理。 圣血教觐见的日子,选在了八月初一。 这一次觐见,吸引了更多的百姓。 人的想法是有惯性的,上一次辛九搞觐见,百姓尝到了甜头。 无论是俊男美女,还是精气所化的水果,都令百姓甘之如饴。 所以百姓认为,这次觐见,必然要比上次更实惠。 圣血教选择了北门入城。 队伍的规模不如赤九门,但肖离也是坐着步辇,三十二人抬的,比朱玉晨的步辇大。 虽然没有乘,但开路的左右护法,骑得是魔狼,也挺唬人。 入门伊始,圣女便开始撒花。 而这花上沾着粉末,随着抛洒,粉末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百姓闻着花香,逐渐变得狂热,眼中所见,皆是仙女下凡,金甲天将。 圣血教所发放的水果,也只是普通的水果,但百姓吃在嘴里,却比灵果还要甘甜。 一路前行,多有百姓跪拜,乃至痛哭流涕。 朱煜站在茶楼二层,吸了吸鼻子,问:“这是什么气味?” 辛九答:“血蔓罗,用量很大,足以致幻。” 朱煜皱眉:“真是不要脸。” 辛九却淡然一笑:“争伐之事,要脸有何用?既不当吃,亦不当喝。不如人便当出奇招,只不过,这奇招能否长久,就另当别论了。” 朱煜冷哼一声:“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辛九微笑,这话不错,假的就是假的。 肖离也是穷极无奈,不用幻药,如何能比得上赤九门的阵仗? 只不过,赤九门有草木之精,无论是灵果还是圣水,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圣血教的幻药,却不能常用,否则吸入过多,人必癫狂。 且看他如何维系。 上殿面君,文武百官,包括皇帝赵戈,都闻到一股异香。 不多时,在赵戈的眼中,肖离身边的女子,竟比媂皇娘娘还要美艳。 且与媂皇娘娘相比,这女子更多了几分妖娆与妩媚。 “贫道圣血教圣主,肖离,参见陛下。” “好,免礼。” 赵戈眼睛盯着女子,心不在焉地答应。 而这一次,文武百官并不觉得难堪,因为他们的目光,也被那女子吸引了过去。 肖离勾起一抹阴笑:“陛下,这是我教圣女,名叫兰心,敬献于陛下。” 赵戈一愣,随即大喜:“好!甚好!” 兰心也是一愣,来之前没跟她说呀! “圣主?” 肖离眼中寒光一闪:“兰心,能服侍陛下,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也是我圣血教的荣宠。” 兰心眼中见泪,低下了头。 什么都不敢说,说了也没用,圣主决定的事,不容任何人违逆,否则便会生不如死。 真羡慕图兰,找了辛九那样的靠山,脱离了苦海。 赵戈分外激动:“肖圣主,你有何所求,尽管道来,朕无不应允!” 肖离抬手合礼:“多谢陛下,贫道只求在京都建造一座圣宫,还望陛下恩准。” “好!工部,即刻选址建造。” 肖离侧目看着兰心,声音细不可闻:“服侍好皇上,否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九站在皇宫大门对面,看着肖离出来,上了步辇,远去。 “跟他一起进去的那名圣女,没有跟着他出来。” 朱煜怔了怔:“献给皇帝了?” 辛九点头,应该是,在皇帝身边留一个枕边人,自是比其他的方式更管用。 “咱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即可,皇帝身边有喜心,那位姑姑是个聪明人。” 西宫,西宫皇太后异常烦躁,肚子大了,身子重了,人也变丑了,肖离几个月没来了。 她被肖离坑了,肖离要的,只是她肚子里这个孽种。 而她,不过是生孽种的工具而已。 “来人!” 如今的西宫,已然被圣血教掌管,所有宫人,全部换成了圣血教徒。 一名宫女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去叫肖离来!” “圣主事务繁多,分身乏术,传话来说,请皇太后安心养胎,万莫有什么闪失,否则,担待不起。” 皇太后瞪眼:“你说谁担待不起?” “皇太后与我们,都担待不起。” 第212章 欲哭无泪,其心可诛 皇太后欲哭无泪。 这是报应吗?可她做错了什么? 她也是被强迫的。 无论是皇帝还是宫中禁卫,都无法阻拦肖离,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烦躁是没用的,圣血教的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在这些人眼中,她根本不是皇太后,只是一个待产的荡妇而已。 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想到了傲雪公主的生母。 如今能帮她的,恐怕也只有辛九了,而想找辛九,也只能通过皇太妃。 “来人。” 进来的还是那名宫女,脸色极不耐烦。 “又有何事?” “混账东西!你是肖离派来服侍本宫的,焉敢如此放肆?” “你们圣血教便没有上下尊卑,没有规矩吗?” “你觉得本宫治不了你是吗?本宫治不了你,还治不了自己的肚子?” 宫女神色一变,连忙福身道:“太后恕罪,奴婢知错了。” 皇太后冷哼一声,知道与她计较也没用,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本宫心中烦闷,去请几位皇太妃来,陪本宫说话。” “是。” 宫女低着头答应,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小声骂道:“不知廉耻的贱货,等将来你无用之时,瞧我如何整治你!” 大半个时辰,留在宫里的几位皇太妃都来了,唯独傲雪的生母,董太妃没来。 皇太后皱眉:“董太妃因何没来?” “回太后,奴婢去了,但是董太妃这几日身子不适,来不了。” 皇太后心中愤恨,肯定是这个女贼,看破了她的心思,特意没去请董太妃。 实则,她还真是想多了。 这名宫女,根本没想到她有这般心思,所以第一个去请的,便是董太妃。 只不过,董太妃身边的姑姑,月荷,是个有心人。 因为董太妃与西宫住得近,所以之前常走动。 西宫里的宫人,月荷都识得。 可从三个月前,西宫里的宫人都换了,全都是新面孔,而且也没听说皇上那边有什么举动。 所以月荷多了个心眼,连门都没让进,就说董太妃身子不适,把人支走了。 回头又将事情禀报给董太妃。 董太妃有些埋怨她:“太后年纪轻,现在身子又重了,不过是想找人陪着说说话,你这又是何必呢?” “太妃,西宫的人全都换了,奴婢也没听见皇上那边有动静,您不觉得这事蹊跷吗?” “再者说,先帝在时,她趾高气扬,何曾给过您好脸色?” 董太妃叹息一声:“她年轻,心气儿高,都是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 “太妃,奴婢没有您这般大度,而且奴婢以为,咱们的驸马与旁人的不同,这宫里的事,得小心一些,免得惹上麻烦。” 董太妃沉默片刻,又叹息一声:“却是与旁人的不同,居然放着公主府不住,把傲雪弄到深山里面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月荷压低了声音:“有一件事,奴婢一直瞒着太妃,公主大婚后不久,那个被驸马处死的乳娘,变成了行尸,夜闯公主府。” “幸得驸马有本事,带着一众门人赶来,杀了行尸,才保公主平安。” “将公主带去赤九门安顿,恐怕也是因了此事。” 董太妃惊得半晌无语,怔怔地看着她。 “太妃,奴婢窃以为,皇上不是个善性子,如今能敬着您,皆因公主招了个好驸马,因此这宫里的事,能不掺和的,便不掺和为好。” 董太妃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我知道了,往后你瞧着办就是了。” 兰心被封了美人,安置在后宫。 赵戈兴致勃勃地回到寝宫,想着晚上临幸兰心,坐立不安。 但过了半个时辰,幻药的劲散了,赵戈皱起了眉头。 刚才的那股子兴奋劲,已然完全消散,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什么蹊跷? “喜心,肖离将一名圣女敬献于朕,朕也封了美人。” “只是刚才朕还兴致勃勃,而这会子却毫无兴致,你说……朕是不是着了肖离的道?” “皇上,您回来的时候,奴婢闻到您身上有一股子异香,不是宫中的香料。” “闻了那股子异香,奴婢对您心生妄念,只是不敢有所表示。” “奴婢觉得,此事应问辛大人。” 赵戈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大胆贼子,竟敢给朕下药!” “皇上稍安勿躁,奴婢这就派人去请辛大人入宫。” 话音方落,一名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辛大人求见。” 赵戈精神一振:“快请!” 辛九带着朱煜进来,向皇帝行礼。 朱煜本说不进来,在外面等他,但是辛九不答应。 城中惊华门弟子环伺,万一有事,深宫幽长,唯恐救援不及。 看到朱煜,赵戈又直了眼。 “驸马,这位是?” “这位便是臣的正妻,朱煜。” 朱煜坦然与赵戈对视,抬手合礼:“参见陛下。” 赵戈心中好不扫兴,还以为辛九知道肖离送了圣女,也来送圣女呢。 原来是他自己的女人。 不过算了,妖族女子,恐怕他这个人族皇帝也驾驭不了。 “驸马,朕正有事想问你。” “来人,赐座。” 赵戈将兰心的事告诉辛九。 辛九说道:“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肖离用了血蔓罗,且用量极大,使人致幻,臣就是来看看,皇上是否有事。” 赵戈眯起眼睛,满脸怒气:“好个肖离,其心可诛!” “皇上无须介意,实则他献了圣女,也是一桩好事。” “哦?此话怎讲?” 辛九将图兰的事告诉皇帝。 “皇上,圣血教对门人极为严苛,只要方法得当,圣女也可为皇上所用。” 喜心说道:“恕奴婢多嘴,驸马爷神武,自然能保图兰姑娘无事,可皇上却难保兰心平安。” 辛九静默着点头,这话也对。 喜心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事,说与驸马爷知晓,西宫太后的宫人,都换成了新面孔,奴婢问管事的太监,说是太后自己换的,却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人。” 辛九纠结了一下,这个事要不要管呢? 西宫必然是换成了圣血教的人,为得是照看好将要出生的孩子。 这便印证了之前那两个太监的谈话内容,肖离果真秽乱宫闱。 第213章 统领禁卫,一并拿下 可这件事若是插手,只怕太后及孩子都难能活命。 那对于肖离来讲,便是杀妻灭子之仇! 不过呢,妻不妻的,想必肖离也不会在意。 可这灭子之仇,怕是要不死不休。 辛九沉思,朱煜却看着喜心说道:“太后的宫里换了人,却不知是从何处找来的人,难道皇宫没有规矩吗?” 喜心面露尴尬之色。 赵戈哂笑:“皇宫自是有规矩,然则朕虽贵为天子,却无力与仙族抗衡。” “如今这皇宫,实为惊华门把持,朕也如同笼中之鸟一般,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说来,便是想让我家相公,将惊华门与圣血教驱逐出宫,还皇上实权,那何不直说,还要如此转弯抹角。” 赵戈与喜心,都是无言以对。 朱煜又说道:“况且宫闱之事,本就该你们先行处置,若遇反抗,再找援手不迟,否则我家相公如何能直接插手宫闱之事?他又不是太监总管。” 辛九不等赵戈开口,抢先说道:“臣请皇上授职,着臣统领禁宫侍卫。” “准!” 赵戈赶紧应承,并即刻命太监取来笔墨,御笔亲书,加盖玉玺。 他是唯恐朱煜再说出什么来,从而导致辛九变卦。 朱煜没再说话,既然辛九沉思了许久才做的决定,那便是已然考虑周全了。 可是,她想得不对吗? 拿着圣旨出来,有侍卫引领,去找侍卫统领。 宣过圣旨,侍卫统领周正,向辛九抱拳:“末将周正,拜见侯爷。” “带一队人,跟我去觐见太后。” 周正眉心一跳:“侯爷,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西宫的事,您要管,就得管到底,要么,不如听之任之。” 辛九牵了牵嘴角:“不论谁做皇帝,你都可以安安生生的做侍卫,而我不同,换个皇帝,我做起事来,便没那么顺利了。” 朱煜恍然,原来他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把事情揽过来。 周正应道:“末将领命。” 到西宫门口,被两名太监拦住。 这两人都是圣血教徒乔装的,捏着嗓子说话。 “辛驸马,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带着这么多侍卫来太后寝宫?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辛九反问二人:“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二人同时一愣,因为辛九身边除了周正,还跟着敬事房总领太监陈姜。 问名字,自然是要查册对证,他二人的名字根本没有入册,瞎编也不行。 一名宫女走了出来,趾高气扬地看着辛九。 “太后有话,命你们不要在此喧哗,吵太后休息,退了。” 辛九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不屑地哼了一声:“奴婢是太后亲自招进宫中的,不归敬事房管。” “是吗?太后如此说?那我倒要去问问太后了。” 宫女柳眉倒竖,厉声斥道:“放肆!不要以为你是妖,便可横行无忌,太后寝宫,岂能容你擅闯?” 辛九淡然一笑。 “给过你们机会说实话,偏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来呀,都给我绑了。” 侍卫齐声答应:“是!” “太后寝宫!我看你们谁敢?” 宫女退了一步,与两名太监同时摆出了架势。 侍卫们闻言停步。 辛九再次令道:“拿下,如有反抗,死活不论,太后若是怪罪,我来承担。” 所有侍卫,腰刀出鞘,围住了三人。 都知道他们是圣血教徒,也早就受够了圣血教的鸟气,只因无人牵头,是以才容得他们在宫中嚣张跋扈。 此时有辛九撑腰,侍卫们恨不得将这三人剁碎了喂狗! 眼见威吓不住,宫女收了架势,向辛九抱拳:“我等是圣血教徒众,奉圣主之令,保护太后。” 辛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拿下。” 宫女一愣,侍卫们上前,将三人用绳索捆绑起来。 辛九走进院中,看到院中还有三名宫女。 “一并拿下。” 侍卫上前捆人。 一名宫女瞪着辛九说道:“辛九,今日你得罪圣血教,来日教你追悔莫及!” 辛九不理她,当初圣血教相助虺族来犯,还不是他帮着朝廷打跑的? 不过,这样的话,跟她一个教众说不着,她不配。 到门口,辛九停步,抬手合礼,高声说道:“臣辛九,奉皇上谕旨,统领禁宫侍卫,请见太后。” “进来。” 辛九低声说道:“煜儿,你看着那些人。” “好。” 周正和陈姜,跟着辛九进去。 太后坐在榻边,捧着肚子,脸色惶恐。 辛九奉了皇上的谕旨,这是要杀她? 辛九抬手合礼,躬身说道:“拜见太后,圣血教做乱,太后受委屈了。” 太后怔了怔,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辛九,你给哀家,将那些贼人都杀了!” 辛九侧目看着周正:“周统领,你听到了。” 周正皱眉:“侯爷,这些人犯……” 辛九冷声打断他:“你敢抗旨?” 周正一愣,随即恍然,这些人不能留,留下来便是泼天大案,届时不仅会血流成河,皇室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抱拳,一声不吭,返身出来,冷声道:“太后懿旨,一干人犯,斩立决!” 圣血教徒大惊,一同喊道:“我们是圣血教的!” 侍卫才不管他们喊什么,抽刀便砍。 六颗人头,相继落地。 周正返身回到寝宫,向太后抱拳:“回太后,一干人犯,尽皆伏法。” 太后红了眼圈,却硬忍着泪水,声音发颤地说道:“好,哀家知道了。” 辛九扭脸看陈姜:“陈公公。” “老奴在。” “即刻安排人来服侍太后,若有闪失,你吃罪不起。” “老奴明白,即刻去办。” 答应过后,向太后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太后说道:“周统领先退下,哀家与侯爷有话说。” “末将告退。” 周正退了出去,太后看着辛九,欲言又止。 辛九走到她近前,低声说道:“太后,你受委屈了,此事皇上也有错,臣自会去劝谏皇上,你好生安养,无须多虑。” 太后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伸出手拉住辛九,哽咽道:“辛九……多谢你了。” 第214章 逼其动手,全员备战 回来见皇帝,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 赵戈皱眉:“驸马,你怎地如此随意,便将人杀了?” “不杀,皇上还要如何?” 赵戈目露凶光:“太后秽乱宫闱,罪不容恕!如今杀了人证,便无法处置她了。” “皇上,恕臣冒昧,请问皇上,是谁允许圣血教在宫内随意行事的?” 赵戈皱眉,脸色尴尬。 “她是太后不假,可她也是个纤弱的女子。” “宫中禁卫尚且不敢阻拦圣血教众,她能如何?” “不是她秽乱宫闱,而是无人回护她。” “还请皇上三思。” 赵戈觉得脸上发烧,目光闪烁。 喜心说道:“圣血教挟持太后,意欲借先帝之遗腹子要挟皇上,此等恶徒,当驱逐出境,永不准其再入我国境内。” 辛九点头:“姑姑所言甚是,还请皇上圣裁。” 赵戈有些迟疑:“那……兰心……” 辛九说道:“兰心既已入宫,便不能再算做是圣血教中人,只要她不犯禁,皇上大可留其在身边。” “驸马所言极是,明日廷议,还请驸马上殿,向百官陈情。” 辛九起身应道:“臣遵旨,臣告退。” 离开皇宫,朱煜问他:“你要与惊华门开战?” 辛九摇头:“我只是尽人臣本分。” 朱煜皱眉:“那惊华门不会与你开战?” 辛九诡谲一笑:“他若挑事,那便怨不得我了。” “哦~” 朱煜恍然,如今门派实力也强了,媂皇娘娘也有了,妖族的声名也转变了。 他是想将惊华门赶出朝廷,赶出京都。 但却不能主动去招惹,以免予惊华门以口实,引来仙族合力围剿。 是以他在请领禁卫之前,就已然想到了,要借圣血教之事,逼惊华门动手。 即使惊华门不动手,驱逐了圣血教,惊华门也是少了不小的一份助力。 再加上他统领禁卫,惊华门想在宫中横行,已然是不能了。 伸手扯他耳朵,笑嗔道:“你这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 辛九邪魅一笑:“装着你呀。” “啐!”朱煜含羞带笑。 “还是装你的公主。” 回赤九门,吩咐下去,即日起,不再巡山守夜。 紧守门户,以防惊华门偷袭。 朱玉晨有些担心,若战,最好是将惊华门一挫到底。 否则便是白白损耗实力。 然而,真要是打得惊华门伤亡惨重,其余八门,会不会参战? 尤其是上清门,会眼睁睁看着惊华门被灭吗? 还有玄真门,虽然有七成把握,玄真门不会参战,但极有可能会出面调停。 “辛九,这些,你都想过吗?” “自然是想过,不论后果如何,都要将惊华门赶出去,至少要赶出皇宫。” 朱玉晨皱眉:“只为了人族的信仰之力,如此为朝廷出力,未免得不偿失了。” “实则无论是何人主政,只要咱们做得好,并不会影响人族的信仰。” 辛九摇头:“不,我出身人族,最清楚朝廷的重要性。” “如若朝廷禁止,咱们做得再好,人族也不会信仰咱们。” “如若朝廷加持,咱们即使做得一般,但只要不祸害人,人族也会极力信仰咱们。” 玄垚插嘴道:“辛九说得对,人族就是这样,上行下效。” “尤其是地方上的官员,皇帝喜好什么,他们就极力推崇,哪怕不是好事。” “可如果皇帝讨厌什么,哪怕是好事,也会被禁止,甚至抹杀。” 朱玉晨点头,却依然皱着眉头。 辛九看着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朱玉晨抿紧了嘴唇,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担心你,你惹了圣血教,我怕我二哥会来找你。” 辛九笑:“那你替我挡啊。” 朱玉晨白了他一眼:“我自是会替你挡,只怕我挡不住。” 青樾说道:“四位尊者尽在赤九门,二公子应该不敢上门来挑衅?” 朱玉晨指着辛九:“他呀,一天到晚四处跑,难道要四位尊者跟着他吗?” 四侍女沉默,这话对,可不让他出门也不行,人族那边的事,只能他去办。 朱玉晨重重叹气:“你娶我,请二哥来喝喜酒。” 玄垚面露喜色:“好呀!” 辛九却淡漠地说道:“不好。我要娶你,也得等败了你二哥再说。” 朱煜斥道:“你怎么这么犟呢!你不是一直受少主庇护嘛。”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我护着她。” 朱玉晨抄起案上的书,朝他的脸摔过去。 “滚!赶紧滚!多余管你死活!” 辛九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 “酉时练功,你可得来啊,不许耍性子。” “滚呢!” 申时末,所有人到了药园,辛九却不是带功同修,而是教授众人阵法。 五行化生阵,朱玉晨火属,杏白水属,青樾木属,白钤金属,玄垚土属。 一人发动,五人递增,妖力总和可翻至三倍。 首尾相连,攻防一体,铜墙铁壁。 演练一遍,杏白震惊道:“这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嗯。” 辛九敷衍着答应。 但是朱玉晨和朱煜知道,如此精妙的阵法,必然是他体内那缕残魂所授。 那缕残魂,到底是谁? 虽然辛九说,那缕残魂穿着上清门的道袍,但毕竟是神识之感,不能作准。 辛九让她们五人好生练习,然后把朱煜和南歌叫到一起。 水火互济之法,因两人妖力相差太多,所以必须以朱煜为主导,南歌为辅助。 好在南歌有枝条,四面八方都能顾及到。 教会二人如何控制妖力,然后对陆云飞说:“大哥,你陪她俩去广场过招。” “在这不行吗?” “不行,一个失手,那些灵根就遭殃了。” 啸霜问道:“右护法,你没有阵法教给我们四人吗?” “有,现在不教。” “为何?” 辛九看向火刑:“因为火长老总想杀我。” 火刑坦然说道:“我一个人想杀你管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你。” 冥魄说道:“你教给我们,我保证,不会帮她杀你。” 辛九微笑摇头:“你们先陪她们习练阵法,你们三人合力,与五行化生阵对练。” 啸霜诧异:“我们三人?我们三人可都是十万年的妖力。” “正好啊,她们的妖力总和递增后,正好与你们相当,可能还会比你们高一点点。” 第215章 朝堂议事,清出宫去 “我!我!到我了!” 紫璇跳着脚地嚷,满脸兴奋。 辛九说道:“真若有事,你驮着图兰逃跑便好。” 紫璇瞬间黑了脸:“小郎中,我就那么没用吗?” “逃跑也是本事,你若想参战,那往后就好好修炼,不要总是吊儿郎当的。” 紫璇嗤了一声,拉着图兰便走。 “懒得理你。” “哪儿去?” “心情不好,找只羊烤来吃。” 朱玉晨看着辛九:“那你呢?” “三才破军阵,我,沉石和能壮。” 这一夜,整个赤九门沸腾了。 长老级以上的人物习练阵法,引得门人齐声叫好。 所有门人的心里都越发的踏实,跟着赤九门,再不会受仙族欺凌。 转过天上朝,辛九带着沉石和能壮一起。 守门的惊华门弟子拦他:“右护法,你这是何意?” 辛九眼角都不扫他,而是问侍卫:“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侍卫抱拳:“禀侯爷,我们让他们离开,他们不理会。” “你们是吃干饭的?你们带的刀是装样子的?给我将所有惊华门的人撵出宫去!” 惊华门弟子手按剑柄:“辛九,劝你别跟惊华门作对。” “你说反了,我受皇命,统领禁宫侍卫,护卫皇宫,拱卫皇权,是你们惊华门,跟我作对。” “你们一无官职,二无身份,谁允许你们随意进出皇宫的?动手!” 两个巨妖亮出了兵器。 水火棍,子午钺。 侍卫们也都抽出了腰刀。 惊华门弟子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辛九,咱们走着瞧!” 辛九连眼角都不扫他,对侍卫们说道:“你们吃着皇粮,领着军饷,就要尽忠职守,什么仙啊妖的,皇宫有规矩,就按规矩办事。” 众侍卫一同抱拳:“是!” “去传我的令,将皇宫内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都给我撵出去,如遇反抗,就地格杀。” 没人吭声。 辛九又补充了一句:“打不过,来叫我。” “领命!” 上朝之前,惊华门弟子尽数被清出皇宫。 廷议之时,辛九说道:“启奏皇上,臣昨日查明,圣血教以护卫皇宫为由,暗行忤逆之事,幽禁皇太后,意欲谋反。” 赵戈故作惊诧:“竟有此等事?爱卿是如何处置的?” “回皇上,臣遵太后懿旨,已将圣血教一干人犯就地正法,另将惊华门弟子撵出皇宫,并下令禁卫,严守宫门,再有私自闯宫者,杀无赦。” 赵戈缓缓点头:“好,好。爱卿辛劳,得爱卿,实乃朕之幸,国之幸。” 丞相张瑜却说道:“侯爷恐怕不谙律法,人犯未经审讯,便即斩杀,未免有清除异己之嫌。” 辛九微微一笑:“丞相大人难道没有听清本侯之言吗?本侯是奉太后懿旨斩杀人犯,莫非,丞相大人是想让本侯抗旨?” “本相并无此意,只不过,侯爷或许不知,惊华门与圣血教入驻皇宫,行守卫之责,乃是先帝诏准之事。” “如今侯爷说圣血教阳奉阴违,蓄意谋反,本相不敢说侯爷信口雌黄,但一无口供,二无实证,确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原来如此,本侯失查,并不知此事乃是先帝诏准,还请皇上恕罪。” “不过……丞相大人,本侯有一问,既然是先帝诏准,为何他们身上没有禁宫腰牌?” “而本侯斩杀他们之时,他们也并未告知本侯,此事乃先帝诏准。” “禁宫腰牌之事,本相不知,毕竟是禁宫之事,本相是外官。” “但先帝诏准一事,百官可作证,皇上也是知道的。” 赵戈微一皱眉,他是知道,可问题是,他不愿意让惊华门和圣血教在宫里待着。 辛九说道:“此事无须争论,请皇上圣裁。” 赵戈略显尴尬,本想定圣血教谋反之罪,顺势将他们驱离国境。 但此时看来,此事有些操切了。 怪只怪辛九将所有人犯都斩杀了。 什么太后懿旨,听她的做甚?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荡妇而已。 赵戈清了清喉咙:“丞相所言也有道理。” “不过,惊华门与圣血教,确是不懂规矩,当初先帝服食丹药,才需他们在宫内职守,如今朕身康体健,并无他好,便不劳他们费心了。” “自今日起,惊华门与圣血教,便不必在宫中职守了。” “至于谋反一事……” 赵戈看向辛九。 辛九抬手合礼:“皇上,如丞相大人所言,臣不谙律法,一无口供,二无实证,无以定罪。” 赵戈皱眉:“那便暂且不问。” 廷议的结果,不仅出乎赵戈的意料,也出乎张瑜的意料。 本以为辛九会力主将圣血教驱离国境,不想他竟听从了张瑜的说辞,并未过分争论。 下朝出宫,张瑜唤住辛九。 “侯爷,我虽执着于理法,但圣血教却是张狂,侯爷因何不辩?” 辛九微笑:“丞相大人如此说,辛九却不明白了,既然丞相大人也认为圣血教张狂,为何还为其开脱?” “我非是为其开脱,只因国有律法,不容罔顾。” “侯爷说圣血教蓄意谋反,便该拿出口供与实证,否则便是以势欺人,以强逼人。” “但即使不能证其谋反,也该将其驱离国境,以免再生祸端。” 辛九依然微笑:“在下于朝堂之事不甚明了,丞相大人既有此意,当向皇上如实禀告,为何要与在下来辩呢?” 张瑜皱眉,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别有用心? “丞相大人,在下受命,领禁宫侍卫,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将惊华门与圣血教清出宫外,至于是否驱离国境,在下倒是不甚在意。” “在下还有事,告辞。” 看着辛九远去,张瑜断定,他一定是别有用心。 赵戈回到书房,心中不悦,阴沉着脸色。 喜心给他端了茶,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何事烦心?” “辛九,本指望他能力主将圣血教驱离国境,可他却因张瑜的几句话,便不作声了。” “最终,也只是将惊华门和圣血教撵出宫去。” “皇上,这样其实已然很好了,凡事都不可过于操切。” 赵戈微微眯眼,静默了一会儿。 “朕只是有种感觉,辛九似乎是有意这样做的,你觉得呢?” 第216章 我却问谁,感知怨念 喜心想了想,才回答。 “皇上,辛九其人,心思缜密,凡事着眼大局。” “奴婢虽不知他为何如此,但奴婢敢断定,他绝非是因为丞相的话而临时改了主意,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圣血教驱离。” 赵戈皱眉:“为何?” “奴婢不知,但辛九即便不谙律法,也当知留人取证,不该就地斩杀人犯,而他维护太后之用意,奴婢也尚未想明白。” 提起太后,赵戈又眯起了眼睛。 “喜心,你说……太后肚子里的孩子,是先帝的吗?” 喜心压低了声音:“奴婢以为,不论是不是先帝的,都对皇上有影响。” 赵戈眼眸一滞。 “恕奴婢多嘴,太后没有子嗣,也便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太后若生了公主,那倒无妨,可若是生了皇子,只怕便没那么简单了。” 赵戈目露凶光,定定地看着喜心。 喜心微一福身:“奴婢去办。” 出了书房,叫了两名太监,取了白绫,藏于袖中,直奔西宫。 西宫的宫人看见喜心,都不敢阻拦。 谁都知道,喜心是皇上的近人,就连大总管赵录,也得看她的脸色行事。 直入寝宫,立于太后面前,冷声说道:“都出去。” 在内服侍的宫女,立刻退了出去。 太后心口发凉,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但还是挣扎道:“喜心,辛九说,不怨我。” “辛侯爷慈悲,皆因此事与他无甚关联,然则皇上不喜,是以,恕奴婢无礼,请太后升天。” 辛九回了赤九门,朱玉晨问他:“如何?” 辛九将廷议之事说了。 朱玉晨问:“以你的辩才,不至如此收场,你在想什么?” 辛九眯眼一笑:“我想得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况且,若真将圣血教赶回北境,只怕他们又要纠集虺族闹事。” “媂皇宫尚未建成,媂皇娘娘的声名尚未传播开去,此时不宜过分争斗。” 朱玉晨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极为疑惑。 他一个乡野郎中,整日里与草药医书为伍,为何会有如此城府? 难道说,是辛四平封印了他本来的神识,而现在因为有了法力和妖力,将封印冲开了? 辛九与她对视,发觉她的眼神呆滞:“你怎么了?” 朱玉晨眨了下眼,双眼重新聚焦:“我在想,你与我初见你时,判若两人,为何?” 这一问,把辛九问得也一时蒙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或许是经得事多了。” “你也未经多少事,我犹记得,当初在苍城府,你去洪将军府上,给他家老太太医治时,还如同乡野村夫一般。” “而现如今,你已然高居庙堂,运筹帷幄。” “算起来,也就两年左右的时间,你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辛九哂笑:“你问我,我却去问谁?或许我天生便如此,只是生错了地方而已。” 朱玉晨没再说话,总觉得他的事,很是蹊跷。 只可惜,她知道的也并不多。 辛四平,或许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爱她。 入夜,辛九将公主哄睡以后,坐在床前行功。 虚无中,一个纤细的声音响起。 “辛九,喜心杀了我,还吃了我的孩子。” 辛九心神一荡,那个声音消失了。 稳了稳神,用神识搜寻,声音又响起。 “辛九,我无依无靠,只能求你,我恨,我恨肖离,恨喜心,恨赵戈。” “辛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好恨呢,我恨他们,你帮帮我,帮我杀了他们。” 这些话,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彻底消失了。 辛九睁开眼睛,晨曦已然从窗缝透入。 那个声音,应该是太后的怨念,因为他并未感知到附近有魂魄。 可离得这么远,他怎么会感知到她的怨念? 而且,喜心吃了她的孩子? 喜心是妖吗?可她身上一丁点妖气都没有啊。 如果喜心是妖的话,那她得是多少万年的妖? 她又为何会在宫中,陪伴赵戈? 太后被杀,辛九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太后有了子嗣,威胁到了赵戈的皇权。 但喜心吃了她的孩子,这个就有些费解了。 也可能喜心不是妖,但是有吃胎儿的癖好。 因为紫河车可以入药,有些心智偏激的人,认为吃胎儿能够延年益寿。 算了,不去想了,太后与他既无交情,更无情分,犯不上为了她去招惹是非。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媂皇娘娘的声名传播开去,提升钟岭山的灵气。 碧绝真人和肖离一同回了惊华门,面见悟华真君。 听完了京都的事,悟华真君咬紧了牙关。 真想立刻召集门人,前去剿灭赤九门。 但他心里也清楚,以赤九门现在的实力,他根本不是对手。 除非能联合上清门与玄真门,上三门一同围剿,才能将赤九门剿灭。 可是,玄真门会同意吗? 玄真门如果不同意,上清门也不会同意。 玉清那个丫头,几乎就是以玄青真君马首是瞻。 如果联合中三门呢? 中三门的实力也不算弱,如果用阵法的话,一个阵围困一名尊者,应该可以坚持一刻钟的时间。 而他亲自对付辛九,有把握在一刻钟之内,将辛九斩杀。 即便斩杀不了,也能重创辛九。 至于朱玉晨和她那四名侍女,自己这几个亲传弟子,应该就可以应付。 肖离见他良久不语,猜他是在想剿灭赤九门的事。 毕竟辛九现在闹得太凶了,如果放任他这样闹下去,不止是惊华门,整个仙族的颜面,都将会荡然无存。 “师尊,可是在想如何剿灭赤九门?” 悟华真君抬起眼皮看着他,眼神冰冷。 “如果你能检点一些,也不至于让辛九抓到把柄。” “师尊见责,弟子不敢辩驳,但辛九压根就没把仙族放在眼里。” “人族的信仰之力是有限的,他取得多,旁人便取得少。” “让妖族取了人族的信仰之力,仙族丢了颜面是小,此消彼长就不好了。” 悟华真君没说话。 他这话说得对,此消彼长。 一旦妖族重新崛起,只怕仙族会再次面临浩劫。 所以,还是得去一趟玄真门,当面与玄青真君,把话说清楚。 第217章 多方游说,无处可逃 到了玄真门,悟华真君直言不讳。 “道兄,辛九如今越闹越凶,俨然将妖族当成了正道,我欲剿灭赤九门,你意下如何?”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道兄,如若讯息无误,赤九门当下的实力,已然相当于妖族的半壁江山,若想剿灭,必是一场大战。” “请问道兄,赤九门可有挑衅之举?” 悟华真君说道:“蛊惑人族,盗取信仰之力,涉足朝堂,借以左右人族大势,这些,可算挑衅之举?” 玄青真君哑然失笑:“道兄,人族信仰之力,便如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有能者皆可取之。” “至于说涉足朝堂,辛九做了驸马,入朝为官也在情理之中。” “而所谓左右人族大势,怕是口说无凭?” 悟华真君冷哼一声:“道兄如此说,莫不是怕了妖族?” 玄青真君一脸郑重:“道兄所言不错,我就是怕了。” “妖仙两族历经数场大战,谁也没能灭了谁,徒增世间戾气,枉添荒野白骨。” “除非妖族逼迫,或是残害生灵,否则,我无意再动干戈。” 悟华真君拂袖而去,原本也没指望玄真门会同意。 只不过,先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玄真门跳出来搅局。 又到上清门,会见玉清真君。 “玉清真君,若是放任赤九门坐大,我仙族迟早会再历浩劫。” 玉清真君一脸淡漠:“不必说什么大道理,无论何族,兴衰皆如是。我只问你,为何要打?” 悟华真君微一皱眉,这丫头性子直,要想说动她,只能煽风点火。 “辛九以妖术收买人心,抢夺人族信仰之力,娶公主而涉足朝堂,左右人族大势,他如此做,皆是为了令妖族崛起。” “若不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剿灭,待来日其兵强马壮,只怕祸患无穷!” 玉清真君点头:“你说得对。但我有两个问题,一者,有胜算吗?二者,能杀了辛九吗?” 悟华真君表情有些复杂,这种事哪说得准? 玉清真君又说:“打不死,就结了仇,没完没了。” “而且你也知道,我有一名弟子,被神兵认主,但可叹的是,她却倾心于辛九。” “若是能杀了辛九,这一战我势必倾尽全力。可若是杀不了辛九,我那弟子必然与我反目。” “没十成把握,我不做。” “得不偿失的事情,更不做。” 悟华真君微一眯眼,原来这丫头是害怕失去仙尊的人选。 “玉清真君,难道你忘了,尊师便是被妖族所害。” 玉清真君冷笑:“此等事,不须你来提醒,你若战,我便去观战,若是觉得有把握杀掉辛九,我自会助你。” 悟华真君还要再说,玉清真君却冷声说道:“请。” 离开上清门,悟华真君心中愤懑,想当初,惊华门号令仙族,是何等的威风。 而现如今,连个三百岁的小丫头,都敢冷口冷面的对他。 本想设法聚集人族的信仰之力,再把控朝廷,方便甄选人才。 结果又被辛九搅局。 赤九门必须剿灭! 辛九必须死! 悟华真君又挨个去找中三门。 说辞都是一样的,一旦妖族势大,不出百年,必将为祸人族,残害仙族。 是以必要趁其尚未成势之前,一举铲除。 并许以淬魂丹的配方,且擒获赤九门中的草木之精后,各门派均分。 而且还承诺,玄真门不会参与,两不相帮,但是上清门会助阵。 如此,中三门都同意围剿赤九门。 另一边,肖离去见赤凕,将仙族意欲围剿赤九门的事说了。 “妖王,你可带人将辛九劫走,随你处置。” 赤凕点头:“多谢肖圣主告知,我即刻安排人手。” 肖离走后,赤凕出门,直奔赤九门。 到了山门前,对门值说道:“通传辛九,说故人来访,请他出来相见。” 门值虽觉奇怪,但赤凕身上的妖气,令他不敢多话,忙跑去找辛九。 辛九也觉奇怪,哪一位故人?还非得出去相见。 到了门口,见是赤凕,不禁一愣。 辛九刚一拱手,赤凕转身便向阶梯下走去。 辛九明白,他是不想让门人知道他是谁,更不想让朱玉晨知道他来过。 跟着下了阶梯,等他停步回身,辛九才再次拱手:“二公子,有何见教?” “来知会你一声,惊华门纠集仙族中三门,要来围剿你。” “肖离让我带人埋伏在侧,伺机将你劫走。” 辛九微躬身:“多谢二公子。” “你不必谢我,提前知会你,一是因为晨儿,二是因为你我都是妖族。” “你的妖丹,我还是会来取的。” 辛九微笑:“只要此战不死,辛九静候二公子来取。” “打不过就跑,何必拼命?护好晨儿。” 赤凕说完,转身御风而起,倏然远去。 辛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微微眯眼。 看来赤凕与妖王是私仇,他并非穷凶极恶,毫无立场之人。 他让他护好朱玉晨,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只要他不反朱玉晨,或许妖丹的事,也就作罢了。 回门派,将事情告诉朱玉晨。 朱玉晨惊问:“何人告知于你?” “我安排了探子,你先做准备,我将公主送回公主府。” “公主府不安全,万一有人挟持公主,届时你当如何?” 辛九答道:“这里一样不安全,打起来谁也顾不上她,她一个凡人,随便碰一下就死了。” “另外,无论谁被挟持,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束手就擒,我只会想办法营救,如若救不了,便报仇。” 朱玉晨眨了眨眼,这话说得虽有些冷血,却极为实在。 “那你去,路上小心。” 到小院,告诉下人,自行回公主府,不用收拾东西。 然后拉上凝蕊,抱上公主,御剑而去。 公主不明所以:“驸马,这是为何?” “仙族要来围剿我,你在这里不安全。” 公主张大了眼睛:“你要跟仙族打仗?驸马,万万不可呀!咱们逃!” “不能逃,也无处可逃。况且我若逃了,此生妖族再不会容我。” “呜……” 公主无法可想,也只能哭。 凝蕊在他身后,搂紧了他的腰:“爷,你可得想着公主,万不能以命相搏,打不过就得逃。” 辛九微笑:“我知道,事情一完,我就来接你们。” 第218章 九九之数,谁与争锋 悟华真君又到上清门。 “玉清真君,我已与中三门约好,本月二十四,正午时分,围剿赤九门。” 玉清真君在心里算了一下,二十四那天是至阳日,正午时分围剿。 如此选日选时,应该是想用烈阳阵? 烈阳阵,九人为一阵眼,九眼成阵,合九宫之数,计九九八十一人。 每一眼旋转,递增阳气至中宫,九眼同时旋转,催动阵气,发如烈阳,所向披靡。 据说当初妖仙两族第一次开战时,老妖王便是败于烈阳阵。 那时候的惊华门,独步天下,谁与争锋。 “我知道了,届时定会到场。” 悟华真君走后,玉清真君去山阴处找妖王。 “妖王,惊华门联络了中三门,要在至阳日,以烈阳阵转剿赤九门。” 妖王猛然抬起头,烈阳阵! 玉清真君微微一笑:“怎么?太过震惊,忘了装了?” “真君,如果真的是烈阳阵,辛九绝难活命,还请真君护佑我家小妹。” 玉清真君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该死的狐狸,你害了我师尊!” 辛九将公主送到,也没时间哄她,只告诉凝蕊,若有麻烦,不必惊慌,更不要反抗,只要能保住性命便好。 凝蕊心慌神乱:“什么麻烦?” “说不好,可能有,可能没有,先嘱咐你一声。” “爷!” 凝蕊抓住他的手,全身都在发抖。 公主哭着抱住他:“驸马,你别走,我心里怕。” “跟着我就是这样,这种事少不了,怕也要挺着。” 说完,掰开两人的手,出门走了。 公主往外追,被凝蕊抱住:“公主,别让爷心乱了。” 返回赤九门,将四方尊者聚到一起。 “此番围剿,还要仰赖四位前辈破敌。” 至阳日,辰时初。 玉清真君站于树梢之上,遥望赤九门山门。 妖王扒着她的双肩,吊在她后背上。 “丫头,你能抱着我吗?” “不能。” “我这样很吃力呀。” “活该。” “你好歹是上三门一派之首,如此暴虐,不太合适?” “我不杀你,你便该庆幸了,还嫌这嫌那,真是不知好歹。” 妖王叹气:“那我下去可好?” “不行,你敢松手,我便用拂尘抽你。” 妖王动了动腿,王清真君又说道:“你敢用脚碰我道袍,我便打断你的腿。” 妖王再次叹气,用两边的尾巴缠住了她的腰,用中间的尾巴抵住她的腰带。 “你倒是会偷懒,既然用尾巴了,那便把手松开。” “啊?丫头,你别太过分了!” 玉清真君冷哼一声:“又想喝洗心池的水了?” 妖王赶紧将两只前爪举了起来。 当天被她掐住脖子,以为会被她直接掐死,不想竟被带到洗心池,按在池中,呛了一肚子水。 当时慧清就在边上,一脸错愕地看着,不明所以。 今日来观战,玉清真君又让他只用前爪扒着肩头,这样一路过来。 现在又只让用尾巴。 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失了妖丹,岂会被她一个三百岁的小丫头欺凌折磨。 “丫头,我与你师尊是挚友……” “闭嘴!再敢提我师尊,便将你的嘴缝上!” 将近午时,仙族四门御剑而至,约有近三百人。 不出所料,悟华真君用得就是烈阳阵,而且是组了两阵,分左右落入赤九门中。 如此卡着时间到达,不宣而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玉清真君祭出宝剑,升到空中,俯视着赤九门。 两个烈阳阵,分左右,同时发动。 妖族之众避而不战,向后院退去。 两阵追赶妖众,悟华真君御剑跟随,很快便发现弊病。 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在经过院门时,被院墙阻挡,无法保持阵型。 而妖众则是依凭院墙,无论仙族是过门还是翻墙,都会被妖众袭击。 “你三人去左边,为大阵开路。” 悟华真君说完,自己带着弟子扑向了右边。 以他的想法,是要将依凭院墙而战的妖众击退,让仙族弟子顺利穿过院门,重组阵型。 但是他刚一落地,辛九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手中握着宝剑,一剑劈来,雷鸣闪电。 奔雷诀。 奔雷诀与天雷引,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惊华门的天雷引是范围攻击,而奔雷诀是直线攻击。 但是辛九打得并不是悟华真君,而是他身边的碧绝真人。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剑劈过来,肯定是打悟华真君。 连悟华真君自己,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剑肯定是打他。 结果,正中碧绝真人胸口。 五百年法力发动的奔雷诀,实打实地打在修为不足三百年的碧绝真人胸口。 碧绝真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撞倒了一溜仙族弟子。 倒地后,狂喷一口鲜血,身子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眼见自己的首徒被一击毙命,悟华真君红了眼。 “辛九!” 辛九也很意外,他其实跟碧绝真人还是有些交情的。 其实他选择打碧绝真人,一方面是为了削减悟华真君的助力。 另一方面,也是想把碧绝真人打伤,让他退出战场,免得死于非命。 只是没想到,一击便将他打死了。 锻魂诀,竟令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如此实力! “那个……我没想打死他。” 辛九不是嘲讽,而是肺腑之言。 然则听在悟华真君耳中,便是这天底下最扎心的嘲讽! “拿命来!” 悟华真君提剑刺向辛九。 辛九急退,悟华真君如影随形。 突然头顶一黑,破风声起。 悟华真君忙抬头,看到一根房梁粗的棍子,当头砸了下来。 连忙闪身避让,斜刺里,熊壮扑了上来,一对子午钺划向悟华真君。 悟华真君连忙再闪身。 熊壮是巨妖,他用的子午钺,像开山斧那么大。 如此巨大沉重的兵器,非万不得已,谁会去硬抗硬架? 连避两次,悟华真君心中窝火,刚想反击,眼前突然人影一晃,寒光暴起。 忙举剑格挡,铮的一声,架住来剑。 但没看清人,背后又觉寒意袭来,忙向前踏步,弓步伏身,背剑于后。 又是铮的一声。 空中,玉清真君与妖王同声惊诧:“惊鸿剑诀!” 第219章 一条黑影,铩羽而归 当看到辛九一击而毙碧绝真人,玉清真君便知道,此番围剿,仙族必败。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辛九居然施展出了惊鸿剑诀。 惊鸿剑诀之所以能成为镇派秘术,就是因为这诡异的步法,和多变的身法。 别的剑诀,只需要领悟了调动法力的诀窍,便可以施展。 但是对于惊鸿剑诀来说,领悟如何调动法力,只是第一步。 练熟步法和身法,才算真正学会了惊鸿剑诀。 而她传给慧清的,只是剑诀的口诀,为了拖住她,都没有好生给她讲解。 所以辛九不可能是跟慧清学的。 那么,他是跟谁学的? 妖王问:“你教他的?” “我怎么可能会教他?” 妖王又看了片刻,说道:“他的身法还行,但是步法并不顺畅,明显是刚学会,施展起来还不能得心应手。” 玉清真君沉着脸,一言不发。 悟华真君也猛然醒悟过来,这是惊鸿剑诀呀! 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出战圈。 辛九并不追赶,毕竟悟华真君的实力,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 他无非是用奇制胜,再加上沉石与熊壮在旁辅助。 如果真是一对一,初时仗着步法和身法,或能战成平手。 但越往后,肯定越支撑不住。 所以,悟华真君逃了,对辛九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辛九大喊:“悟华真君逃了!” 妖众也跟着大喊:“悟华真君逃了!” 这一喊,仙族弟子瞬间溃败。 原本就有人看到悟华真君向后逃蹿,再加上妖众一喊,好多人便往后撤。 另一边,中三门的三位掌门,本就与四方尊者打得辛苦。 一听这边喊悟华真君逃了,立刻退出战圈,招呼自己的门人:“撤!快撤!” 悟华真君并非想逃,而是要使用天雷引。 惊华门的大杀招还没有使用,岂有逃的道理? 看到他举剑向天,辛九一剑劈了过去。 一直防备着他使用天雷引,虽然两边的人混战在一起,但辛九觉得,悟华真君不会顾忌伤到自己人。 悟华真君抬起左手,以法力形成屏障,抵挡辛九的奔雷诀。 同时口中念诵天雷引的口诀。 仙族弟子大惊失色,慌忙后撤。 眼见妖众追赶,辛九大喊:“后退!” 同时飞身而起,冲向悟华真君。 只有悟华真君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因为他不是赤绝真人,不会选择跟自己同归于尽。 一条黑影从悟华真君身后袭来,速度几乎比辛九快上一倍。 悟华真君惊觉时,黑影的手掌已然按在了他的背心上。 顾不得天雷引只剩下一个字,连忙凝气于背。 饶是如此,妖力还是透入了体内。 而身前,辛九也到了,一剑刺向他心窝。 悟华真君无奈之下,强行暴发法力,以他为中心,法力环形炸开。 辛九和那条黑影同时被震飞,离得近些的仙族弟子,也被震飞出去,法力低些的,当场便吐了血。 那条黑影在倒飞的过程中转了个身,落地后直接纵身而起,两个起伏便消失在视野里。 辛九喷出一口血,一条腿跪在地上,眼睛盯着悟华真君。 他也应该受伤了,不能再释放天雷引了? 朱玉晨等人从后面赶了过来。 辛九让她们五人留守中间,哪边需要去哪边。 结果那边的仙族弟子都撤了,她们便来了这边。 朱煜上前搀扶辛九,关切地问道:“如何?” “不妨事。” 悟华真君被本门弟子围护在中间,强忍着没有吐血,但若想再战,也是不能。 “退。” 只说了一个字,就感觉胸中翻涌,连忙闭上嘴,将那股涌上来的气息强压下去。 中三门那边已经都撤光了,只剩下三个掌门,还在呼唤着本门弟子撤退。 因为惊华门来的弟子并不多,所以组阵的人,大部分都是中三门的弟子。 这也是悟华真君的小算盘,烈阳阵只是为了绞杀妖众,给他争取时间杀掉辛九。 只是万没想到,辛九居然会惊鸿剑诀,而且本身的法力竟然强过他门中的任何一名弟子。 再有就是,背后偷袭他的人是谁? 那般妖力,绝非无名之辈,为何打完了便跑? 眼见仙族撤退,朱玉晨招呼:“给我……” “慢!” 辛九及时制止她号令妖众反击。 “掌门,放他们走,杀了悟华真君,便真的要开战了。” 朱玉晨抿紧了嘴唇。 辛九说得没错,虽然是惊华门挑衅,可是悟华真君的地位非同小可。 若是杀了他,玄真门和上清门绝不能袖手旁观。 朱玉晨强忍一口气,大声说道:“都住手!放他们走!” “掌门!” 好多妖众义愤难平。 但号令就是号令,入门时辛九便警告过所有人,令行禁止,不遵号令者,杀。 半空中,妖王对玉清真君说:“咱们也回去,我快撑不住了。” 玉清真君背过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揪过来,揣进了袖子里。 “丫头,你放我出去,好歹我也是有身份的。” 玉清真君不理他,御剑返回上清门。 悟华真君已然无力御剑,被二弟子和四弟子两边托着,回了惊华门。 “直接送我去闭关,门中事务,暂由翠绝代掌。” 四弟子翠绝真人应道:“师尊安心调养,弟子定当紧守门户,待师尊出关后再做定夺。” 悟华真君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将悟华真君送入闭关的山洞中,回到大殿前。 二弟子绛绝真人说道:“老四,我出去一趟。” “二师兄,大师兄的遗体尚未处置,门人伤者众多。” 绛绝真人一脸厌烦:“你是代掌门嘛,你先处置,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理翠绝真人,祭出宝剑,御剑而去。 五弟子和六弟子对视一眼,一声不响地走开。 “五师弟、六师弟,你们又要去哪里?” “我受了内伤,回房调息。” “我也是。” 其实大家都不是讨厌翠绝真人,而是因为悟华真君。 说是围剿赤九门,结果被赤九门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再不对,那也是师尊,哪敢数落。 所以,只能把脸子甩给翠绝真人看。 第220章 九阴尸阵,是何用意 玉清真君回到上清门,将妖王丢在山阴处,转身便走。 “丫头,你要去哪儿?” 玉清真君停步,转回身看着他。 “你不要打辛九的主意,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玉清真君从袖中取出拂尘,妖王立刻跑远。 “你给我回来,你还能跑出这座山去吗?” “我是为你好,你别觉得辛九受伤了,你就有机可乘,他身边高手环伺,不会让你得逞的。” 玉清真君转身走了,她才不是想去找辛九,而是要去玄真门。 “辛九会惊鸿剑诀,是你教的?” 玄青真君一脸错愕:“他会惊鸿剑诀?你确定?真是惊鸿剑诀?” “是不是你教的?” “我也得会呀,你师尊又没教过我,你更没教过我,你们上清门的镇派秘术,我还能自悟不成?” 玉清真君皱起了眉头,这便奇了,辛九是跟谁学的? “玉清,你确定是惊鸿剑诀?” “你自去问他。” “我问他做甚?他会不会的,跟谁学的,与我何干?” 玉清真君瞪眼:“那你替我问问,行不行?” 玄青真君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能不能将他召来。” 玉清真君沉默,也是啊,先是发布告,跟人家划清界线,后又有惊华门率众围剿。 这师门的情分,怕是所剩无几了。 “那你就去一趟赤九门。” 玄青真君没吭声,如果辛九真的会惊鸿剑诀,那这事就太蹊跷了。 辛九调息了一个时辰,便将受到的冲击完全吸收了。 这让他很是惊讶,现在居然能将法力也吸收,是妖王的妖丹起作用?还是锻魂诀起作用? 睁开眼睛,朱煜问道:“好了吗?” 辛九微笑点头:“好了,本也伤得不重。” 朱煜放下心来:“好了就干活,好几个门人等着你救治呢。” “好。” 救治完门人,辛九要去接公主。 朱煜说他:“别自己去,叫上苍长老和啸长老,以防仙族在公主府设伏。” 辛九点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悟华真君走时的样子,明显是受了重伤。 而且经此一役,仙族绝不敢再来挑衅了。 不过她既然担心,又何必拂她好意呢。 叫上陆云飞和啸霜,一同去了公主府。 刚进了城,便看到远处有一团阴云凝聚,那个方位,好像就是公主府。 辛九心中一沉,再近些,确定那团阴云所笼罩的地方,就是公主府。 陆云飞皱眉:“好重的阴气。” 啸霜问:“不会是那个?” 辛九问:“哪个?” 陆云飞答:“九阴尸阵。” 所谓九阴,便是至阴的意思。 九为极数,极数之阴,便是至阴。 这种邪阵,不知道是谁研究出来的。 当年在赤峰山出现过,好多修为低的妖,被至阴之气侵蚀,乱了本性,狂躁嗜血。 辛九皱眉:“这尸阵的阴气,比九幽洞还厉害吗?” 陆云飞答道:“差不多,也不知怎么会如此重。” 到了公主府上空,看到所有人都集中在后院。 无论是侍卫还是宫人,全都静立不动。 而公主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绑在一根柱子上,人事不省。 辛九心里一痛,因为看到了凝蕊。 就站在公主身边,低着头,像其他人一样,完全没有生气。 陆云飞与啸霜也是微微皱眉。 虽然与公主一干人并不熟络,但凝蕊见过几次,是个可人疼的丫头。 啸霜叹息:“除了公主,整个府邸,应该是没有活人了。” 陆云飞说道:“公主是阵眼,只要一碰公主,便会激活九阴尸阵。” 辛九问:“是否公主不能离开那个位置?” 陆云飞摇头:“不知道。” 啸霜却说道:“应该是,否则这也太简单了,抢了公主便跑,这些阴尸又不会飞,哪能追得上。” “大哥,当年赤峰山的尸阵,是如何解决的?” 啸霜抢着说道:“那个跟这个可不一样,那个没有阵眼,全烧了就行,这个有阵眼,而且阵眼是公主,你可别轻举妄动,一个不慎,就会害死公主。” 陆云飞点头:“啸霜说得对,这种事,还是仙族在行,我俩守着,你去一趟玄真门,向玄青真君求教。” 辛九到了玄真门,玄青真君一听,立刻起身:“我同你去。” 回到公主府,看了一会儿,玄青真君落到院中东北方。 凑近一名侍卫,静立了片刻,然后又御剑回到半空中。 “这些人还没死。” 陆云飞问:“那怎会有如此重的阴气?” “蹊跷应该在地底下,这些人就算都死了,也不可能有这么重的阴气。” “太师祖,如何救公主?” “你先不要急,我得算一算。” 这个尸阵,是按照八卦八门所设,每一门的气,都随着时辰在变化。 手演一番,指着西南方说道:“将这三个侍卫搬走。” 三人同时上手,将三名侍卫抱到院外,横躺着放在地上。 如此,按照玄青真君的指示,逐个将人都搬走。 最后,只剩下凝蕊和公主。 玄青真君围着两人转了好几圈,迟迟不发话。 辛九有些担忧:“太师祖,有何不妥?” “不是不妥,我是在想,设阵之人,为何要这样做,用意何在。” 辛九皱眉,现在是想用意的时候吗? 把人救出来,再慢慢想不行吗? 陆云飞说道:“先救了人,你回去慢慢想。” 玄青真君摇头:“你别打岔,你又不懂,若是不明用意,只怕会有后患。” 辛九说道:“有七绝玄针,还怕什么后患?” 玄青真君再次摇头:“七绝玄针也并非无所不能,即使你领悟了第七绝,也只能治身,不能治魂。” “魂?太师祖,您的意思是,她们的魂受损了?” 玄青真君摇头:“不好说,光用看的,是看不出来的,得把她们弄醒才知道。” 陆云飞问:“第二绝,不就是定神魂吗?” 玄青真君不理他,专注地盯着凝蕊的脸。 辛九解释道:“大哥,定神魂,实则上是稳心脉,平肝脉,和当下所说的魂,不是一个意思。” 陆云飞点了下头:“那你们看着办。” 啸霜说道:“玄青,你不是说地底下有东西吗?挖出来看看不就结了。” 第221章 大有不同,要我何用 玄青真君摇头:“不能挖。如若我所料不错,地下埋的,应该是百年阴尸。” “一旦挖开,阴气会更重,届时只怕公主便救不活了。” 辛九皱眉,百年阴尸?像藏酒一样,把死人藏上一百年? 那也挺费劲的? 太师祖说得对,干这事的人,是何用意? 辛九觉得,这事一定是肖离干的! 可问题是,又不杀人,就是摆个阵放在这儿,也不激活。 难道是指望着他冒冒失失地触动阵眼,或是强行带走公主,最终害公主丧命? 他在肖离的眼中,是那种蠢人吗? “辛九。” “弟子在。” “你站在她二人中间,触碰公主,谁有异动,便给谁渡阳气。” “是。” 辛九走到二人中间,伸手碰了下公主的脸颊。 公主未动,凝蕊突然抬起头,双眼如同两颗黑珍珠一般,黑得发亮。 嘴张开,满嘴的黑气溢出。 辛九连忙用嘴堵住她的嘴,向她口中吹气。 凝蕊又闭上了眼睛。 “呵呵。” 玄青真君笑得有些异样。 辛九斜眼看玄青真君,笑什么?接下来怎么做呀? 玄青真君调侃道:“你还真是久在花丛四季春呢。” 辛九皱眉,这是调侃的时候吗?太师祖有些为老不尊了? “所谓渡阳气,以针刺大椎穴,徐法渡气,助其生阳。” “你这样……也行,只是若她二人皆有异动,你可顾得过来否?” 辛九脸现尴尬,忙取了金针,刺入凝蕊颈后大椎穴。 啸霜说道:“这事,回去得讲与玉晨知道。” 陆云飞说道:“还是告诉朱煜比较好。” 玄青真君说道:“年轻人的事,你们两个老家伙不要掺和。” 辛九问:“太师祖,接下来如何做?” “治病嘛,凡有异,皆为病,先将公主唤醒。” 诊脉,下针,渡气,推拿。 不醒。 辛九愕然,凭他的法力和针术,居然唤不醒公主! 玄青真君眯起眼睛:“竟然是九阴锁魂阵。” 三人一同看着他,陆云飞问道:“尸阵与锁魂阵,有何不同?” “尸阵就是阴气重,遇阳气而袭之。锁魂阵则是将阵眼生人的魂锁住,不得脱出。” “尸阵为杀阵,锁魂阵为困阵,但锁魂阵一旦将阵眼的生魂炼化,便会转为杀阵,且比尸阵的威力要大上数倍。” 辛九问:“太师祖,如何救公主?” “太凶险,不值得以命相搏,还是杀了她,灭其魂魄。” 辛九愕然看着玄青真君。 玄青真君平静地说道:“你身系妖族半壁江山,还有数位红颜知己,为了一个凡人而舍命相搏,岂非太过荒唐?” 辛九牵了牵嘴角,笑得洒脱。 “我做妖也不久,妖族没有我,一样存活至今。” “我是她夫君,今日我不救她,来日若是煜儿她们有难,我救是不救?” 玄青真君看着他,脸色凝重:“此阵非同小可,若想救公主,须以神识入阵,稍有闪失,轻则神智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你说得确有道理,然则你那些红颜知己如何想?你还是先跟她们商量一下。” 辛九皱眉,这话也对,旁人不说,总得跟煜儿和南歌说一声。 “太师祖,公主还等得了吗?” “这你放心,若想炼化阵眼生魂,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你有得是时间。” 啸霜说道:“你回去跟她们商量,我们仨在这守着。” 玄青真君愕然:“我也得在这守着?” 陆云飞斜眼看他:“废话,你不在,他怎知如何入阵?” “这还需细说?就是用神识与公主连接嘛。” “你得为他护法,他若有事,我跟你没完。” “你这就不讲理了?” 辛九没心思听他们斗嘴,御剑而去。 玄青真君话锋一转:“辛九可是学会了惊鸿剑诀?” 陆云飞点头,反问:“此阵真如你所说,那般凶险?”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你不是脑子坏了吗?如何看出破绽的?” 陆云飞摇头:“我没有看出破绽,只是觉得对于辛九来说,此等阵法,还不至于伤到他。” 啸霜斥道:“你个老东西,你何意呀?” 玄青真君笑眯眯地答道:“试试他的心性,看他是否依旧重情重义。” “不过呢……凶险还是有的,虽不至于失神丧命,但搞不好会重伤。” 啸霜眼色不善:“老东西,你没有慈悲之心吗?万一辛九听了你的,将公主杀了,岂非枉送人命?” “呵?妖族也讲慈悲之心,果然是世道变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咋?想打架?来呀。” 陆云飞站到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行了,玄青,此阵是何人所创?” “还能是何人,自然是我那个心性歹毒的师兄嘛。” 陆云飞皱眉,又是玄幽真君,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啸霜斥道:“又是你玄真门,你们玄真门,就没一个好东西!” 玄青真君嗤笑:“你这话说的,辛九也是我玄真门弟子。” “苍角,你闪开,让我教训这个老杂毛。” “就凭你也配?” “好了!”陆云飞喝止两人:“都闭嘴,吵得我头疼。” 玄青真君冲啸霜翻了个白眼,问陆云飞:“辛九跟谁学的惊鸿剑诀?” 陆云飞答道:“我没问,我也不关心。” “万一有一天,他失了本性,你可有把握杀他?” “有。” 玄青真君愕然,这答得也太轻松了? 啸霜也是一脸错愕:“你有把握杀他?不会?” 陆云飞说道:“他教了我一个杀阵,只要四方尊者成阵,便可将他斩杀。” 玄青真君微一眯眼:“四象杀阵?” 陆云飞看他:“你教他的?” 玄青真君摇头,这些东西,他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还是说,他是从前世带来的? 辛九回到赤九门,叫着南歌,到正院找朱玉晨。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同声说道:“不行!” “若有一日,你们中有人遭难,我救是不救?” 所有人同声说道:“不救。” “那要我何用啊?薄情寡义,畏缩惧死,你们都喜欢这样的人?” 第222章 莫要执着,阵气化形 所有人都看朱煜。 朱煜转身就走:“我去杀了她。” 辛九一闪身挡在门口:“煜儿!” 朱煜暴怒:“你刚才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她跟我们能一样吗?她就是个累赘,我们才不会轻易被人擒住,任人摆布。” 辛九摇头:“救她,不只是为夫之道,也是为了破阵。” “若此阵不破,必有下回,而且我若不敢破阵,必会助长敌方气焰。” 朱玉晨声音陈黯:“你去,小心些。” “少主!” 所有人都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叹息一声:“他为我拔除真气时,也是兵行险着,他就是这样的人。” “况且他说得没错,咱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然是有进无退,此阵不破,只怕后患无穷。” 朱煜心焦如焚:“可他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这次退了,还会有下次,既然决定要称霸一方,就要接得住敌手的招数。” 辛九说道:“掌门说得对,煜儿,我会小心的。” 朱煜嚷道:“我不答应!” 南歌说道:“我也不答应。” 辛九与朱玉晨对视一眼。 辛九一把搂住朱煜,在她背后扎了一针。 而朱玉晨抬手控住南歌,将她抓到了自己身边,封住了她的妖力,使她不能伸展枝条。 “辛九,你混蛋!” “相公,你不要去呀!” 辛九将朱煜交给青樾,转身出门走了。 朱玉晨等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们不用过分担心,玄青真君应该是在试探辛九。” “如果那个阵法果真那般凶险,他是不会让辛九尝试救人的。” 朱煜抬不起头来,说道:“青樾,给我把针拔掉。” “你先这样,听少主把话说完。” 朱玉晨接着说:“你们不要觉得玄真门已经放弃辛九了,实则对于仙族来说,辛九更重要。” “因为他有人性,如果他能一统妖族,或许妖仙两族,便能重新和平相处。” “所以玄青真君,比咱们还怕辛九死掉。” 南歌问:“试探什么?” 朱玉晨答:“自然是试探他还有没有人性,还是不是当初那个重情重义的辛九。” 玄垚问:“少主,你刚才为何不说?” 朱玉晨浅浅一笑:“我也想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个辛九,毕竟,他已然今非昔比。” 回到公主府,玄青真君问:“她们都同意了?” “掌门同意了。” 陆云飞和啸霜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玄青真君说道:“我会帮你盯着旁边这个丫头,我不能确定,这丫头的魂在不在阵中,你入阵以后,可以找她,也可以不用管她。” “不用管她是何意?救了公主,她便同时得救了吗?” 玄青真君摇头:“若她的魂也在阵中,不救出来,便会死。” “我要如何救她们出来?” 玄青真君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也说不准,你进去以后,自然知道。” 陆云飞斜眼瞪他。 玄青真君一脸无奈:“我是真说不准,我又没试过。” 辛九面对着公主坐下,盘上双腿,手掐法诀,闭上了眼睛。 始一入定,眼前便是一条幽暗的小径,笔直,不见尽头。 小径的两边空无一物,只有无边的黑暗。 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心里,从心底最深处生出,扩散到全身。 沿着小径缓步向前走,听不到任何声响,也嗅不到任何气味,一如万物静止。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场景毫无变化。 回头望向来路,却是一片黑暗。 辛九迟疑了,太师祖说,锁魂阵是困阵,那自己是否一直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前行。 “辛九。” 是那缕残魂。 “前辈,有何指教?” “不要执着于眼见之物。” 辛九心中一动,锁魂阵设在公主府后院,其范围并不大,绝不可能没有尽头。 眼前只有一条路,看似笔直,但周围一片漆黑,或许是在绕圈子。 想着,抬腿迈进了黑暗之中。 瞬间被黑暗吞噬,路也不见了。 辛九心里一慌,脚下随之一空,整个人急速坠落。 “辛九!你不在实景中,切不可分神,想着你要找的人。” 连忙镇摄心神,想着公主,脚下虽然还是感觉悬空,但坠落的感觉消失了。 听到了细微的啜泣声,寻着声音迈步。 “傲雪?傲雪!凝蕊!” 啜泣声变得响亮了,凝蕊的声音传来:“爷!是你吗?爷!我们在这里呀!” 远处有了些许光亮,隐约看到两个女人。 辛九并没有着急,缓步向她们走了过去。 近了,看到公主被铁链捆在一根铁柱上,人事不省。 凝蕊站在公主身前,抱着公主。 周围有许多黑影,像人又不像人,不停地用手拍打凝蕊。 凝蕊哭着呼喊:“爷!我们在这里呀,快来救公主呀!” 辛九走到近前,拳打脚踢,将那些黑影全部打散。 但不等他与凝蕊说话,那些黑影又出现了,或者说是重新凝聚成形。 也不理辛九,继续拍打凝蕊。 而凝蕊似乎也没有发现辛九来了,依然哭喊:“爷!快来呀,奴婢要撑不住了!” 辛九再次将那些黑影打散。 “凝蕊,我就在你身后。” 哭声立止,凝蕊刚想转身,那些黑影又出现了。 凝蕊连忙又抱住公主,用身体承受黑影的拍打。 “爷,快救公主啊!” 辛九大概明白了,这些黑影,实则就是阵气,它们是在炼化阵眼的生魂。 所以,它们是打不尽的。 辛九一把扯起凝蕊,抱在怀里,转身便走。 凝蕊大惊:“不行!爷!他们在打公主!” “我知道,先救你出去。” “不!奴婢得护着公主!爷!爷!” 辛九睁开双眼,居然已经天黑了! 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凝蕊突然软倒。 玄青真君隔空用真气托住她,将她放倒在地上。 辛九站起身,走过去抱起凝蕊,送到院外。 返回来问道:“我用了多久?” 玄青真君答道:“两日。” 辛九点头,他觉得才过了一刻钟而已。 “啸霜长老,辛苦你回去告诉掌门,我没事,已经救出凝蕊,准备再救公主。” “好。” 啸霜答应一声,御风而去。 第223章 吸收阵气,阴气侵蚀 玄青真君问:“阵内是何情形?” 辛九详细地说了一遍。 玄青真君闭上了眼睛,微皱眉头,抬起手,用手指尖挠着额头。 辛九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打扰,安静地等着,反正时间还很充足,无非就是公主受些苦罢了。 思考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玄青真君睁开眼睛。 “你进去护着公主,我在外面破阵。” 陆云飞抢着说道:“成吗?你不是没试过吗?” “要不你来?” 陆云飞翻了个白眼。 辛九说道:“就这么办,有劳太师祖。” 再次入阵,公主已然被阵气打醒,惨叫不止。 辛九赶上去,将阵气打散,然后扯她身上的铁链。 然而,无论如何用力,都不能将铁链扯断。 阵气再次凝聚成形,辛九只能抱住公主。 公主哭得撕心裂肺,眼见辛九挨打,说道:“驸马,不要管我,你快走!” “不怕,我救你出去,不要号哭,留着精神。” 公主抿住了嘴,虽然眼中有泪,却一脸的倔强,再不出声。 辛九尝试扯断铁链,但是根本动不了分毫。 身上承受着阵气的冲击,感觉一下比一下疼,而且这种疼,透肌入骨。 “辛九,锻魂诀。” 辛九一怔,锻魂诀?难道是让他吸收阵气? 玄青真君与陆云飞盘坐在地上,耗着时间。 因为辛九之前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将凝蕊救出。 为防万一,玄青真君说等上一日,再行破阵,以免辛九不能及时护住公主。 然而不足半个时辰,便看到九道浓重的阴气,从地下涌上来,汇聚向辛九的身体。 而辛九并未回神,周身却亮起了耀眼的红光。 玄青真君满脸错愕:“他这是……在吸收阵气?” 陆云飞眨了眨眼:“是?” 玄青真君心中忐忑,如此浓重的阴气,完全汇聚到他的身体中,只怕他会失了本性。 “苍角,你快回去,将其他三位尊者都叫来。” 陆云飞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是说,辛九可能会被阴气侵蚀,失了本性?” “以防万一,你快去快回。” 陆云飞皱眉:“你不是要破阵吗?破了阵不就没事了。” 玄青真君看着他:“你这是关心则乱,我若动手破阵,只会加快阴气的释放,他正在吸收阴气,你就不怕他即刻入魔,或是爆体而亡?” 陆云飞抿紧了嘴唇,迟疑了片刻,摇头。 “我要亲眼看着他失了本性,再去叫人。” 玄青真君皱眉:“那这一城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人族的死活,与我无关。” “你们赤九门不是要与人族为善吗?” “他若失了本性,赤九门只怕也便散了。” 辛九感觉心里越来越狂躁,知道是被阴气侵蚀得过重了。 于是停了下来,不再行功。 “辛九,如此良机,不可错过。” “我心中烦躁,已然难以自控。” “你妖力深厚,无须担忧,尽管吸收阵气,之后慢慢调理便可。” “不。” “辛九,一旦阵破,阴气涣散,你很难再有这样的机遇。” 听他语气焦急,辛九猛然醒悟,他随着自己的神识一道进入阵中,早已被阴气侵蚀。 他只是一缕残魂,没有法力护持,自然无法抵御。 如此想来,让他调用锻魂诀吸收阵气,也是因失了本性,才蛊惑于他。 “前辈,你是否便是当年那个妖仙双修之人?” “正是,本尊上清真君是也。” “敢问,玉清真君是前辈什么人?” “她是本尊最小的弟子。” “辛九,不要说这些闲话,继续吸收阵气,增长妖力。” “你想让我像你一样,堕入魔道吗?” “哈哈哈哈……” 上清真君笑得疯癫狂躁。 “何为魔?何为仙?何为妖?何为人?全都是扯淡!” “普天之下,寰宇之内,唯强者为尊!” 辛九一时无语,他这话确是没错,然而…… “强者为尊不假,但何为尊?独步天下便是尊?万人唾弃,人心向背,是为尊?” “小子放肆!” “你一个残魂,还得赖我存活,我便放肆了,你又能奈我何?” 上清真君静默了。 辛九感觉心里没那么烦躁了,跟他斗了一会儿嘴,好像心绪反倒平稳了。 难道是妖王的妖丹? 再次调用锻魂诀,继续吸收阵气。 上清真君的声音异常兴奋:“好!你终于想通了!哈哈!好!” “你知道个屁!闭上你的嘴,等出去我再收拾你。” 辛九吸一阵,停一阵。 外面的玄青真君有点傻眼。 阵气一时向辛九汇聚,一时又归入地下,难道说,这小子一边吸收,一边在转化? 四方尊者来了一会儿了,看到这种情形,冥魄说道:“他不会有事的,妖王的妖丹有转化的能力。” 玄青真君大惊失色:“什么!他融合了妖王的妖丹!那妖王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跟我说?” 啸霜眼神异样地瞪着他:“你算哪根葱啊?我们妖族的事,凭啥还得专门跟你说?” 玄青真君用手指着啸霜:“啸霜,你好歹是个尊者,说话竟如此无礼,真是丢人现眼。” “你说啥?” “说你丢人现眼!” “找打架呢?” “来呀!” 两人怒目而视,陆云飞坐着不动,头不抬眼不睁。 最终,他还是回去,把三位尊者都叫来了。 不为别的,为得是辛九的名声。 辛九殚精竭虑,为了转变妖族的名声而四处奔波。 如若他失了本性,毁了京都,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所以,如果他真的失了本性,就在公主府解决他。 不过好在辛九没事,看来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冥魄坐在辛九身边,拿出手帕,给他拭去额头的汗珠。 火刑抄着手,看着玄青真君和啸霜两人。 啸霜扫了一眼三人:“我说,你们不说点啥吗?” 火刑说道:“打,打趴下一个算完,省得吵嚷,烦死个人。” 啸霜皱眉:“咱们不是四象杀阵吗?” 火刑嗤了一声:“杀了他?跟仙族开战?就因为你跟他斗嘴?” “再说了,四象杀阵是用来对付辛九的,他不配。” 第224章 总想杀他,极度贪心 玄青真君原本还点头,默许火刑言之有理,不想最后竟是这样一句话。 “你这叫什么话?我堂堂一派掌门,还不如一个记名弟子吗?” 火刑眼角都不扫他。 “如不如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对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一件事说与你知。” “辛九体内,有你师祖仙尊的真气,这样算起来的话,他应该算是辛四平的师弟,是你的师叔。” 玄青真君半晌无语,神情异样。 啸霜问他:“老东西,你咋了?” 玄青真君不理他,看向火刑。 “火刑,你是说,他用七绝玄针,将赤媂体内的真气吸了出来?” “哦?你居然知道这件事呀,看来你们师徒关系不错嘛,连这种私事都告诉你了。” 玄青真君沉默。 师尊当年为情所苦,日夜研习七绝玄针,也曾与他商讨过引气之法。 只是此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寸断。 师尊身系玄真一门,不敢轻言舍命一搏。 不想时隔千年,竟被辛九这个愣小子,把事情给做了。 可是,若非领悟了第六绝阴阳分,就算有胆子,也是办不到的。 辛九居然领悟了阴阳分! 他可是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才领悟了阴阳分呀! 阴气再一次从底地涌出来,汇聚向辛九的身体。 冥魄站了起来,退开两步,停了片刻,又退开两步。 “我竟有些抵挡不住这阴寒之气,此番过后,辛九更上层楼,只怕即便是四象杀阵,也不能伤他分毫了。” 火刑冷淡地说道:“那不如趁现在,杀了他。” 冥魄问:“他如何得罪你了?你为何总是想着要杀他?” “他没得罪我,我反倒感念他为妖族做了这许多事。” “只不过,他本是异类,非人非妖亦非仙,却身兼法力与妖力,且增进奇速。” “我担心有朝一日,他要倾覆天下。” 陆云飞说道:“即便真有那一日,有无数生灵与你陪葬,你也不孤单。” 火刑淡然一笑:“是啊,真有那一日,在场的诸位,谁也跑不了。” 啸霜问玄青真君:“你还不破阵吗?还是就这样等着他将阵气吸完?” 玄青真君摇头:“此阵已然与辛九合为一体,我若破阵,便是与辛九斗法。” 叹息一声,祭出宝剑:“告辞了,你们守好他,待阵气耗尽,他自会醒来。” 阵气又一次归入地下,辛九周身的红光亮得极为耀眼。 火刑靠近了些,陆云飞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了她与辛九中间。 火刑嗤笑一声:“我就是随便走动一下,既然防备着我,那便少陪了。” 说完御风而起,向钟岭山而去。 啸霜说道:“她扯谎,刚才我感觉到她的杀气了。” 冥魄若有所思,为何火刑总想要杀了辛九?难不成……她知道什么事情? “既然已无事,你二人守着,我也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二人说话,御风而去。 陆云飞坐在了辛九身边,平淡地说道:“你也可以走。” 啸霜在辛九另一边坐下,看着公主。 “苍角,其他人都被老杂毛用针扎好了,公主怎么办?这不吃不喝,还捆着,即便神魂没事,肉身怕也撑不住?” “你回去的时候,玄青给公主渡过气了,撑上十天无碍,若是超过十天,辛九还不醒,我再去找他。” “哦,那你先守着,我睡两天,睡醒了换你。” 辛九发现,捆着公主的铁链变细了,但还是扯不断。 看来这铁链也是阵气所化。 上清真君似乎清醒了一些:“辛九,阵气减弱了许多,但玄青真君应该无法助你破阵了。” “你现在已然与阵气融为一体,他若破阵,便是与你相争,你只能靠自己,慢慢将阵气吸收干净。” “这阵气还有多少?” “估摸着,还得再吸上十回八回。” “多谢前辈。” 上清真君没有回应。 辛九又吸了两回阵气后,上清真君突然又开口:“辛九,你从来没想过独步天下吗?” “没有。” “最初,我只想活下去。” “后来,我只想跟煜儿逍遥度日。” “现在,我只想护她们周全。” 上清真君的语气颇显不解:“你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 “我活得年头短,不像你们想得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事,我就做什么事。” “呵呵……呵呵……” 上清真君的笑声,无奈、悲凉、释然。 这么多情绪糅合在一起,辛九不禁好奇:“前辈,你可是有心事?” “没有心事,只有往事。” “辛九,此番仙族四门围剿你,你打算如何应对?” “赤九门还没有实力与仙族抗衡,况且主导者是惊华门,上三门同气连枝,我若报复惊华门,即便是为了脸面,玄真门与上清门也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我不会去报复惊华门,只会加快收取人族的信仰之力。” 上清真君又沉默半晌,才说道:“辛九,你可知辛四平为何将我的残魂,放在你的身体里,且与你的命魂纠缠。” 辛九暗自点头,他又猜对了,果然是辛四平干的。 现如今,他都不想叫辛四平爷爷了。 “我自是不知缘由因果,但他是玄真门前任掌门,如此做,必有深意。” “不过,无论他有何深意,我就是我,我不会任他摆布。”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上清真君笑得极为欢畅,弄得辛九有些茫然。 这是咋了?又被阵气侵蚀了? “辛九,我突然想明白了,你看似性子恬淡无争,实则你极度贪心,且无药可救。” 辛九没理他。 上清真君却自说自话。 “你贪恋美色,贪图安逸,贪生怕死。” 辛九再次开始吸收阵气。 他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本来就是人,人有这些贪念,不是很正常吗。 没本事的人,尚且有这些贪念,更何况他还算是有本事的? 上清真君等他停止吸收阵气后,才说道:“你有贪念,便有软肋。” 辛九皱眉,这不是废话吗,若非软肋,他又何必入阵救人呢。 第225章 仙族秘密,暂避一时 上清真君悠悠说道:“我告诉你说一个秘密,只有上三门掌门才知道的秘密。” 辛九不搭话,安静地转化着吸收的阵气。 反正要说就说,说就听着,不说就拉倒。 “公主,你听完这个秘密,要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能说,否则,便会害了辛九。” 公主有些害怕:“那你不要说。” “不成,借着这个阵气,我能很轻易地跟辛九保持连接,没有这阵气,要保持长时间的连接,对我来说,消耗太大了。” 辛九说道:“你说,公主是凡人,即使她将来说漏了嘴,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上清真君呵呵一笑:“这话也对。” 陆云飞等了三天,辛九回神,公主也醒了过来。 辛九站起来后,将公主解开。 公主抱着他嚎啕大哭。 听到公主的哭声,凝蕊出现在院门口。 她每天都会在院门口守着,因为陆云飞不让人进来,所以她都是过一会儿来看一眼。 “公主!驸马爷!” 陆云飞转身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进来。 “兄弟,你带公主回去,好生调理,这里我来善后。” “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公主送出院,交给凝蕊照看,辛九又回到了院中。 翻开地面,围绕着捆绑公主的柱子,有九个圆柱形的深坑。 坑里积满了黑水,像墨一样浓稠,散发着恶臭。 辛九皱眉,这黑水是什么? 啸霜说道:“看这些坑的形状,应该是竖着将尸首放进去,现在阴气被吸干,尸首化为了黑水。” 听了他的话,辛九恍然,应该是这样的。 陆云飞捂着口鼻,声音发闷地说道:“找人把黑水淘走,把整块地,往下挖一丈,土全换掉,否则这公主府没法住人了。” 啸霜补充道:“挖走的土,扔到荒郊野外去,谁知道被这些黑水浸染过,有没有别的什么道道。” 辛九答应:“知道了。” 吩咐侍卫处理后事,带着公主和凝蕊,返回赤九门。 隔一条街,看着辛九等人远去,天姝说:“圣主,你的计划又失败了。” 肖离却勾起嘴角,笑得诡谲:“你不懂。” 回到赤九门,给公主扎针调理,然后哄睡着。 凝蕊给辛九跪下,叩头。 “爷救了奴婢的命,奴婢粉身难报。” 辛九失笑,将她拉起来。 “凝蕊,若非因了我,你和公主也不会遭此大难。” “你们跟着我,只怕难免会死于非命。” “所以,今日你不必谢我救命之恩,来日若是死了,也莫怨我就是。” 凝蕊浅笑:“爷真是好人。” 辛九拿出一小坛杏花白递给她。 “公主羸弱,赖你救护。这坛酒你先喝着,每日饮一小口,喝完了再找我要。” 凝蕊双手捧了酒坛:“爷放心,只要奴婢不死,便不会让公主受罪。” 辛九微笑:“你也歇着,公主且醒不了呢,下人们得过午才能到,我还有事,你要是饿了,自己去伙房先弄点吃的。” 凝蕊点头:“爷去忙,不必挂念奴婢。” 去找朱玉晨,进门先挨朱煜一个嘴巴。 辛九揉着脸笑:“这不是没事嘛。” 朱煜瞪圆了眼睛:“就因为没事才打你!要是有事,我就活不成了!” 辛九心头发热,张臂欲抱她,她却退了一步,翻了个白眼。 朱玉晨挥手解开南歌。 南歌哭着扑进辛九怀里:“相公,呜……” 辛九问朱玉晨:“你一直定着她?” “我不定着她,她就要去找你,还要跟四方尊者拼命。” 辛九一怔,他醒来的时候,火刑和冥魄已经离开了,而陆云飞和啸霜,也没跟他说。 不过朱玉晨得实言相告,因为陆云飞回来叫人的时候,南歌是知道的。 所以这事瞒不住。 况且也不用瞒,辛九自己都在给自己准备杀阵,还有什么可瞒的。 辛九失笑,轻拍着南歌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我没事,别哭了,我同掌门说话。” 南歌止了哭声,转身向朱玉晨行礼:“掌门,我出去了。” “你就在这儿,既然你铁了心与他生死相随,也便没什么事需要背着你。” “谢掌门。” 南歌站到一旁。 辛九坐到朱玉晨对面。 “我要清理圣血教。” 朱玉晨点头:“好啊,几时动手?” “过段时间,不管是谁,做了坏事,都得先躲一阵子。” 朱玉晨点头。 辛九转了话题:“我体内的残魂,是上清真君。” 除了南歌,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朱玉晨声音发颤:“当真?” 辛九点头:“看来你也不知道,是辛……我爷爷将他放入我体内的,且与我的命魂纠缠。” “所有的阵法,包括惊鸿剑诀,都是他教我的。” “他还教了我一门独特的功法,专门用来进行妖仙双修的修炼。” “他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我觉得与上清门的功法很相近。” 朱玉晨咬着牙关,沉默不语。 这便都说得通了,难怪他进境神速。 辛四平!枉我为你断肠千年,你竟什么事都瞒着我! 见她眼生恨意,辛九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朱煜问:“哪儿去?” “暂避一时,改日再说。” 南歌一声不响地,跟着辛九离开。 四侍女也静默着退出房去。 辛九去找火刑:“火长老,借一步说话。” 火刑点头,跟着他离开门派,去了一个山头。 火刑看着他,平淡地问道:“终于决定要杀我了吗?” 辛九失笑:“误会了,我是受人之托,给你带句话。” 火刑微一皱眉,但随即眼光一寒,却没有说话。 “火长老,想必只有你知道,我体内的残魂是上清真君,所以你才总想杀我。” 火刑收回逼视他的目光,不置可否。 “他说,他对你不起,望你能原谅他。” 火刑闻言红了眼圈,御风而起,却不是回向门派,而是往深山中去了。 辛九悠悠一叹。 上清真君问他,所做的一切,是否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若是无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即便位尊至极,独步天下,身边没个愿意生死相随的人,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御剑而起,直奔上清门。 第226章 朝花暮树,也是命苦 玉清真君怎么也没有想到,辛九居然找上门来,要带慧清走。 广场上摆下七星斩妖阵。 玉清真君面沉似水:“辛九,你破了这七星斩妖阵,我便让慧清跟你走。” 辛九拱手:“一言为定。” “若你死在这里,也莫怨我。” “承情了。” 奔雷剑出鞘,用得却是惊鸿剑诀。 展开身法,翩若惊鸿,两个闪身便抢到了摇光位。 一剑刺出,摇光位急退,开阳与天玑同时冲上,并剑刺向辛九。 辛九却身形一闪,从两柄剑中间滑了过去,依然剑指最初的摇光,此时已然是天权位的那名弟子。 两边同时向内合围,在将合未合之际,辛九纵身而起,跃起数丈高,手中的剑亮起淡红色的光芒。 玉清真君喝道:“停手!” 辛九应声旋身,斜飞出一丈有余,落在地上,看着玉清真君。 玉清真君表情复杂。 她之前见过辛九对阵悟华真君,以辛九当时的身法与功力,玉清真君自信,即使七星斩妖阵杀不了他,他也绝不可能破掉。 然而,不过几天的时间,辛九的身法与功力,竟然增进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干了什么? 哪有人这样修炼的? 如果修炼可以这样,让他们这些苦熬岁月的人怎么活? 情何以堪呢! 好一会儿,玉清真君才冷声说道:“叫慧清来。” 她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输了不丢人,输了赖账才丢人。 方才她若不喊停手,辛九一剑劈下来,天权位的弟子,不死也得重伤。 一位失防,这七星阵也便有了漏洞,破阵也便在须臾之间了。 辛九不仅术力高深,见机也绝妙,抓住了阵型不分不合的空当。 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 如果有七个,法力在玉清真君以上的人组阵,辛九是无论如何也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慧清既意外,又兴奋,也顾不得师长们的目光,扑进辛九怀中,紧紧相拥。 玉清真君叹了口气,朝花暮树得与失,最美不过少年时。 “辛九,慧清若有丝毫闪失,我上清门誓灭你赤九门。” 辛九轻轻推开慧清,向玉清真君拱手:“真君,借一步说话。” 玉清真君微一蹙眉,还要怎样? “随我来。” 玉清真君转身,辛九对慧清说:“在这里等我。” 慧清一怔,伸手扯住他衣袖,眼神不悦。 辛九微笑:“我的事,自不会瞒你,但替人带话,你不方便听。” 慧清恍然,收回手,报以微笑。 玉清真君心中一动,似有所感。 进了大殿,也不往里走,站在门口。 “此处已无人,说。” “禀真君,我爷爷是辛四平,前任玄真门掌门,但我与他并无血脉传承。” “他将尊师一缕残魂放在我体内,且与我命魂纠缠。” “我之所学,皆为上清真君所授。” “上清真君让我转告真君,既然做了掌门,便要虚怀若谷,别再像孩子一样耍性子。” 玉清真君瞠目结舌。 辛九再次拱手:“话说完了,告辞。” “且慢!我不信你,让我用神识一探。” 辛九浅浅一笑:“真君恕罪,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岂敢让你探我魂根。” 玉清真君皱紧了眉头,想了一下又说道:“去玄真门,你总信得过玄青真君?” 辛九摇头:“我只信我的女人,若是慧清有此本事,她可以用神识探我的魂根。” 玉清真君柳眉倒竖:“你的女人?你!” 后面的话,玉清真君羞于出口,但眉眼间已露杀机。 辛九微笑着拱手:“告辞。” 目送辛九离去,玉清真君忍着没有动手。 一者,她未见是他的对手。 二者,说是不信,但辛九学会了惊鸿剑诀,这是最好的旁证。 既然师尊的残魂与他命魂纠缠,那他便不能死,甚至都不能受重伤。 “唉……” 玉清真君叹息,怎么会是妖呢?若是人该多好,入玄真门修炼,与慧清也是仙侣佳缘。 但转念一想,他若不是妖,又岂会与慧清相识相知?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人力难违。 回到赤九门,两人在屋内好一阵缠绵。 天色向晚,辛九起身:“公主该醒了,我去看看她。” 慧清瞪眼:“你怎么把她也弄到赤九门来了?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辛九笑:“你走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我让南歌讲给你听。” 慧清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走。” 辛九出去片刻,南歌便在门外唤:“慧清,我进来了?” “进来。” 南歌推门进来,微笑着看她:“刚回来,就跟相公闹气。” 慧清一脸不高兴。 南歌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事无巨细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逐一讲给她听。 慧清愕然,竟发生了这许多事! “她没事?” “受了惊吓,可能命魂也多少有些损伤。” “我教她一个功法,或有助宜。” 南歌摇头:“不可,煜姐姐说过,只可治病,不可改命,否则便要杀了她。” 慧清皱眉:“就是治病啊。” 南歌微笑:“不是啊,凡人命魂受损,岂会是病?若非嫁与相公,她又岂会碰上这样的事?这是命。” 慧清叹息:“真是可怜,还以为做公主的,天生好命,不曾想,却连庶人都不如。” 南歌也叹息:“是啊,原本寿元就短,如今又伤了命魂,只怕不出十年,就会变得浑浑噩噩了。” 慧清起身:“走,瞧瞧她去。” 南歌拉住她,摇头:“你是好意,她未必领情,有相公便好了,咱们不必掺和。” 慧清复又坐下,也对,她如此命苦,只怕最忌讳的,便是被人可怜。 辛九到了公主房中,凝蕊起身相迎。 “爷,公主喊叫了三回,但没有醒过。” 辛九点头,坐到床边,诊脉。 “没事,就是受了惊吓,且要养上一段时日呢。” “爷。” 凝蕊唤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辛九转头看她,见她满眼的委屈。 “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绝不会让你们白受这场罪。” 凝蕊摇头:“爷,奴婢是想劝您,别再惹事了,公主承受不起。” 第227章 人心向背,哪也不去 凝蕊跪下:“爷,公主是凡人,活不过百年,您可怜可怜公主。” 辛九叹气,伸手扶她。 凝蕊不起:“爷,奴婢本不该僭越,可爷的事,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辛九再次叹气。 “我知道,可根节在于,不是我想惹事,而是有人要与我争斗。” “你心念公主,我自是明白,然则我若退缩,赤九门的声名便会尽毁。” 凝蕊哽咽:“爷,你们都不是凡人,等上几十年再斗,不成吗?” 辛九摇头:“实话同你讲,我能否活到几十年,尚未可知。” 凝蕊抬起头,眼神错愕地看着他。 辛九浅笑:“我得了一件妖族的圣物,妖王的弟弟很是不满,他在等我完全转化成妖身,才来寻我取回圣物。” “我所做的一切,明面上是为了妖族,实则却是为了我自己能活命。” “所以,真正等不起的人,是我,而非公主。” 忽忽数月,已是初春,媂皇宫建造完成,定于三月初三,行落成祭祀大典。 辛九亲自前往仙族九门,挨个送请柬。 玄真门与上清门,自然是一口答应。 而惊华门,辛九只是将请柬丢在了山脚下,不等巡山弟子过来,他便跑了。 悟华真君恨得牙根痒痒,这是怕他捣乱,所以才送请柬。 去上清门找玉清真君。 “妖族居然给仙族送请柬,真是岂有此理!” “玉清真君,你意下如何?” 玉清真君淡然答道:“我已当面应承辛九,会去给他捧场。” 悟华真君愕然。 原本打算先与她商议停当,然后一起去找玄青真君。 顶多就是不去捣乱,岂有捧场的道理? 可万没想到,玉清真君居然当面应承了辛九。 “为何?” 玉清真君一脸平淡地答道:“赤九门也算大门派了,原本也有些往来,人情世故而已。” “这是妖族举办的祭祀大典!你们都疯了吗?为何对一只妖如此纵容?” “我自有我的道理,若无别事,我还要静修,请回。” 悟华真君气哼哼地离了上清门,不死心,又去了玄真门。 “道兄,你当真要去给妖族捧场?” 玄青真君仍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不是妖族,是人族。” 悟华真君动了肝火,怒道:“媂皇宫不就是朱玉晨的生祠吗!怎能说是人族?” “不论是何人的生祠,终究是人族祭祀,况且辛九是我玄真门记名弟子,我与他又没仇,做个顺水人情嘛。” 这话说得异常刺耳,悟华真君本就铁青的脸,又添了一层淡绿。 “玄青真君,我前番率众围剿赤九门,惨败亏输,如今你又要去给他们捧场,咱们这上三门,恐怕再也同不得气,连不上枝了。”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我之前便说过了,我无意再动干戈,总不能因为你与辛九有仇,便要扯上我玄真门?这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他杀我门中弟子,我不该寻他报仇吗?” 玄青真君点头:“应该。但凡事皆有因果,道兄若是一意孤行,我也只能作壁上观。” 离了玄真门,悟华真君又去中三门。 然而,此番中三门对他的态度,就没那么热情了。 虽然悟华真君信守承诺,将淬魂丹的配方给了中三门。 可是没有草木之精,还是炼不出辛九那样的淬魂丹。 况且因为有了赤九门,大多数小妖都有了依托,再想猎取妖丹、妖血、妖骨粉,也不如从前容易了。 另外,辛九在悟华真君之前来过。 送上请柬,留下话,前事不究,恭候大驾。 实则大家心里都明白,辛九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与中三门说前事不究,那便是将所有的仇,都记在了惊华门的头上。 是以,对惊华门的态度,决定着将来与辛九的关系。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围剿之时,不仅玄真门没来,上清门也未参与。 如此暧昧的态度,不得不令人深思。 况且上三门都不能勠力同心,想剿灭赤九门,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既然剿灭不了,那便只能先与其虚与委蛇了。 临近三月,辛九问公主:“傲雪,媂皇宫祭祀大典将近,你看要不要回公主府……” “不!” 不等辛九说完,公主已然嚷开了:“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待着!” “好,好,好。” 辛九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 “我是说,给你准备仪仗,去观礼。” 公主摇头:“不去,我就在这儿待着,待到死为止。” 辛九失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陪着你。” 公主还是摇头:“不去,大典人多事杂,你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不去,你自去忙便是,我就在这儿待着。” “好。” 辛九也不强求,毕竟自己心里也没底,大典上会不会出乱子。 其实原本也不想让她去,但她毕竟是公主,身份特殊。 既然她自己不愿意去,倒也省心了。 正日子这天,朱玉晨及一众侍女,盛装打扮。 辛九问慧清:“你真的不去?” 慧清微笑摇头:“你请了仙族九门,我跟了你的事,上清门知道就行了,别的门派还是避讳些的好。” “我自不怕闲话,可毕竟牵扯到上清门的脸面。” “况且,我也怕见师祖和师尊。” 辛九点头:“好,那你乖乖待在门派里,哪里都不要去,不准自己跑去看热闹。” 慧清眯眼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热闹可看,你自去忙,我帮你守着公主。” 还是觐见时那个仪仗,只不过这一次,四方尊者都留在了门派中,由辛九和杏白,骑着紫璇和罗飞雨开路。 辛九是担心,万一惊华门趁祭祀大典之机,行围剿之事,那门派中的小妖就遭殃了。 即使过后再报仇,死了的同门,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 京都城内万人空巷,兵部调动了京畿营,前来维持秩序,护卫皇帝。 巳时三刻,祭天仪式开始。 朱玉晨与皇帝一同登上祭坛,焚香跪拜。 远处的屋顶上,赤凕神情暗淡。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也在招募人手,只是可惜,因为赤九门声名远播,导致妖众并不信服他这个新妖王。 第228章 适时动手,不止一人 但是赤凕却生不起气来。 因为所有的事,虽然是辛九挑头来做,但直接受益者,是他的妹妹赤媂。 而且这些事,不只是让赤九门受益,整个妖族都跟着受益。 赤峰山中有很多大妖,虽然不愿意加入赤九门受其管束,但也自发地奉行赤九门的门规。 与人族为善,勒令手下不准伤害人族,甚至还有大妖跑到城里去帮助人族。 而且因为朝廷下旨建造媂皇宫,各府城也自发地修建媂皇祠。 媂皇娘娘的名号,现下是童叟皆知,可谓风头正劲,一时无两。 “妖王,辛九这般折腾,怕是想让少主与您争夺妖王之位。” 赤凕没说话,实则他要这个妖王之位,无非是不服大哥赤宵。 如果是小妹做妖王,他倒也乐得清闲。 见他不说话,朽长老与钵长老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了下头。 “妖王,肖离请见,说有要事禀报。” 赤凕颇有些不屑:“一个只会炼丹的术士,能有什么要事。” “他说,是关于辛九的事。” 赤凕微微侧目:“让他明日来见我。” 祭祀大典很顺利。 因为万众瞩目,赵戈也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朱玉晨也便气定神闲地走完了仪式。 赤凕目送赤九门的队伍离开,也便回了自己的居所。 朽长老问:“妖王,可是心生悔意?” 赤凕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朽长老,你今日的话,有些多呀。” 朽长老微躬身:“妖王恕罪,属下只是觉得,因为辛九的缘故,咱们诸事不顺,不如,也别要赤宵的妖丹了,这就将辛九除了。” 赤凕依然语气冰冷:“天生九尾,百万年难得一见,更况且他的妖丹有转化之能,怎能轻言舍弃?” “至于辛九,只是为了相助晨儿,且留他些时日。” 朽长老躬身应道:“是,属下告退。” 退出房间,看了一眼钵长老。 两人都没有出声,一同向外宅走去。 远离宅子之后,钵长老低声问道:“当真要动手?” “再等下去,只怕会前功尽弃。” 钵长老沉默。 朽长老看他:“你不会是怕了?” 钵长老坦然说道:“是有些害怕,但你说得对,是要做个了断了。” 转过天,肖离来见赤凕。 微笑拱手:“在下肖离,拜见妖王。” 赤凕面色冷淡:“肖圣主不必拘礼,请坐。” 肖离坐下,依然笑容可掬:“数月前,在下以九阴锁魂阵,助辛九加快转变妖身,此法极为奏效。” “但再想用此法,却须得妖王相助。” 赤凕微微皱眉:“加快转变妖身?” “不错,九阴锁魂阵,以百年阴尸为基,再施以聚阴符,以聚集阴气成阵。” “将生魂锁于阵中,以阴气锤炼,欲救生魂,必要以神识入阵。” “辛九融合了前妖王的妖丹,可以吸收并快速转化阴气,如此便能加快其转变妖身。” 赤凕点了点头,仙族居然还有如此歹毒的阵法。 或许,这也是玄幽真君被逐出师门的一个缘由? “你要我如何助你?” 肖离微笑:“前番我将公主的生魂锁于阵中,但公主毕竟是凡人,其自身所能承受的阴气有限,所以无法将阴气聚至极限。” “此番想请妖王将朱煜或是朱玉晨擒来……” 赤凕眼光一寒:“你说什么!” 肖离却依然笑容可掬:“将朱煜,或是朱玉晨擒来,最好是能一道擒来,以她们的生魂入阵,辛九才会不遗余力,妖王你也才能早日得偿所愿。” 赤凕微微眯眼,他只要一出手,但能取肖离性命。 只不过,此人还有用。 “此事不妥,我也不急于一时,往后,你也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朱煜也不行吗?” “不行。” 肖离呵呵一笑:“怎么?妖王也如前妖王一般,喜欢那个朱煜?” 赤凕微觉诧异,一是他竟敢如此放肆,二是赤宵喜欢朱煜的事,虽不是秘密,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朽长老告诉他的? 可朽长老为何要告诉他这种事? “是谁告诉你,赤宵喜欢朱煜。” 肖离微笑:“自然是朽长老。” “他为何要告诉你这种事?” “为了对付辛九,在下知道的内情,越多越好。” 赤凕释然,但还是对他的放肆有些恼怒。 “肖圣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并不喜欢朱煜,但是舍妹重情,朱煜与她情同姐妹,是以,不要打她们的主意。” 肖离看着他,已然是似笑非笑。 “敢问妖王,是否为了令妹,你可以连妖王都不做了?” 赤凕身形一闪,到了他面前,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然而肖离抬手,以掌缘抵住了他的虎口。 僵持片刻,赤凕收回手,微微眯眼:“肖圣主真是深藏不露,本尊看走眼了。” 肖离站了起来:“妖王,你久在深山,不晓世事,其实这世上,妖仙双修的人,不止辛九一个。” 赤凕上下打量他,他身上半点妖气都没有,难道也是妖仙双修吗? 肖离知他心思,微笑着解释:“辛九是先转了妖,后学的仙术。而在下,是先学的仙术,之后才吞了妖丹。” 赤凕皱眉,那不就跟当年的上清真君一样吗? 若是以凡胎或是仙体吞食妖丹,必会失去本性,嗜血好杀。 以上清真君那样的修为,尚且无法克制心魔,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肖离笑意渐浓:“妖王不记得了吗?在下的师尊,是玄幽真君。” 赤凕心中一动:“你是说,你以丹药克制心魔?” “妖王错了,若生心魔,丹药是无法克制的,但是丹药可以调和妖丹,令在下不生心魔。” 赤凕露出微笑:“肖圣主果然好本事。” 肖离退了一步:“朽长老与在下说,妖王平时不苟言笑,只有心生杀意之时,才会笑。” 赤凕进身出掌,肖离与他对了一掌,借他的掌力,飘身退到院中。 赤凕紧跟着出来,两人打在一处。 朽长老与钵长老一左一右,站在两边,看着他二人交手。 十数招后,赤凕心中震惊。 这肖离竟然能与他打成平手,且似乎还有余力。 第229章 你别做了,我想救他 肖离谈笑自若:“妖王,在下可不比辛九,他转妖才几年时间,虽然法力和妖力都不弱,但调运之时,却尚不能得心应手。” “而在下苦修数十年,用药数十年,早已将法力与妖力,合而为一了。” 赤凕也不答话,他不在意肖离有多厉害,这世上厉害的人不少,多他一个也不多。 赤凕所在意的,是朽长老和钵长老。 这两人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丝毫援手的举动。 难道说,他们与肖离串通好了? 昨日朽长老的问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对他旁敲侧击。 见他的余光扫了自己三回,朽长老开口:“妖王,我与钵长老推举你做妖王,是为了一统妖族。” “然而,你却只是为了报私怨,泄私愤。” “辛九极力提升少主的威望,分明就是要与你争夺妖王之位。” “本以为,你能杀赤宵,自然也能杀赤媂和辛九。” “可惜,我看错你了。” 赤凕一掌逼退肖离,闪身到了朽长老面前,挥掌拍向他胸口。 朽长老不躲不闪,举拐杖招架。 肖离倏然近前,右手握拳,每个指缝都夹着一根钢针,扎进了赤凕后背。 赤凕气息一滞,朽长老转动拐杖,将他的手臂打落,顺势用杖尾击在了他膻中穴上。 赤凕四肢发麻,不及招架闪避,硬生生被击得退了三步。 肖离再次用针扎了他身前三处穴道。 微笑着说道:“我虽不会七绝玄针,但以针打穴的本事,不比辛九差,更何况,我的针上,还涂了药。” 钵长老走上前来,用杖尾击在赤凕腿弯上,将他打跪在地。 “嘿嘿……” 赤凕笑得阴森冰冷,却什么话都不说。 朽长老走上两步,看着他:“既然于你而言,谁做妖王都一样,那你就不要做了。” 转过天,辛九正在琢磨百宝囊的炼制,听到远处有喧哗声。 不一会儿,一名门人跑来。 “右护法,有人发疯了。” 跟着门人来到兑七宫院中,看到一个小妖被两个大妖按在地上。 这小妖辛九认得,便是当初问辛九,说自己刚刚化形,能不能加入赤九门的那个小妖,叫辛万。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原本没有名字,因为仰慕辛九,便跟了辛九的姓。 又因为辛九的名字是九,他就管自己叫万,意思是比辛九差着好多。 辛万二目漆黑,龇牙咧嘴,獠牙暴长,不停地作咬噬状,眼看是要现原形。 辛九走上前去,出手如电,用针封住了他的心脉。 辛万瞬间失去意识。 辛九伸手按上他头顶,将阴气从百会穴吸了出来。 然后又给他行针渡气。 一顿饭的工夫,辛万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辛九。 “右护法,我好像做了个梦。” 辛九问他:“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去山南放羊……对了,我看到一个妖,被绑在柱子上,我本想过去给他解开,可是羊群乱跑,我就想着,先把羊群带回来。” “哎?”辛万猛然坐起身,转着头看:“我怎么在这里?我的羊呢?” “羊丢不了,你回屋去休息。” 辛九说完,又吩咐人去叫四方尊者,跟他在山门会合。 五人向山南而去,很容易便找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赤凕。 五人尽皆错愕,怎么都想不到,被绑着的人居然会是赤凕。 辛九最先想到的,就是朽长老和钵长老背叛了赤凕,而投靠了肖离。 可问题在于,肖离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冥魄说道:“这个阵的阴气,比之公主府那个,要强上不止十倍。” 陆云飞说道:“玄青说过,不论人妖仙,生魂皆可炼化。” “人最弱,炼化后成为尸煞,刀枪不入。” “妖仙炼化后,皆成尸魔,飞天遁地。” “以他的妖力,若被炼化,就不知会是什么玩意了。” 啸霜说道:“杀了他便了。” 火刑说道:“且慢动手,我去叫晨儿来。” 没人阻止她,这件事,必须告诉朱玉晨。 朱玉晨来到,面无表情地看着赤凕。 虽然他杀了大哥,可他是二哥呀! 扭头看冥魄。 冥魄浅笑了一下,眼神悲伤:“你们是一奶同胞,你决定。” 陆云飞说道:“现在不杀他,他就会被炼化,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门人要遭殃,最终还是要杀他。” 火刑说道:“也不是啊,辛九可以救他,若是救了他,咱们不是更添助力吗?” 辛九不说话,只是看着朱玉晨。 救与不救,只须她一句话。 朱玉晨却只是看着赤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救他?辛九会不会有危险? 上次是公主,这次是赤凕,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施用锁魂阵,用意何在? 杀他? 怎说得出口?毕竟是二哥呀。 火刑看着辛九:“右护法,你说,当救还是不当救。” 辛九坦然说道:“公心而论,当救,害他之人,也想害咱们,他今朝落难,若救了他,自会与咱们同仇敌忾,正如火长老所说,咱们更添助力。” “私心而论,我想救他,非是我大度,而是我能救却不救,掌门会与我心生芥蒂。” 朱玉晨皱眉:“他杀了我大哥。” 辛九点头:“话是这么说,但一来,你并未亲眼得见。二来,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朱玉晨抿紧了嘴唇。 “他再不好,只要对你好,你就不能说他是坏人。” 冥魄说道:“你这话虽有道理,可你是否想过,前有公主,今有赤凕,敌方究竟意欲何为?” 辛九神色淡然:“若是我所料不错,是为了让我尽快转变妖身,好来取我的妖丹。” 所有人都猛然醒悟,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朱玉晨依然皱着眉头。 她很难做这个决定。 救二哥,对不起大哥。 不救又对不起二哥。 辛九说道:“这样,我去玄真门请太师祖来,听听他如何说。” 啸霜皱眉:“找他来作甚?咱们妖族的事,咱们自己解决,无须仙族插手。” “不是插手,是帮忙。” “这个阵可比公主府那个强太多,我担心在我吸收阵气时,会生意外,好歹我太师祖会七绝玄针?” 啸霜连忙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 第230章 大哥没死,布阵守护 辛九到了玄真门,将赤凕的事说与玄青真君听。 玄青真君满脸震惊,赤凕可是妖族中一等一的高手! 是何人将他生擒入阵? “辛九,赤凕的妖力非同小可,虽然他年岁不大,但他是妖族王室。” “朱玉晨是因自身懒惰,所以妖力不高,她不能做为考量。” 辛九点头:“弟子知道,弟子与赤凕交过手。”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能将他生擒入阵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况且想锁住他的魂,阵气必然极为猛烈,你可能也会因承受不住阵气,而迷失本性,你真打算以命作赌吗?” 辛九低着头,他不想告诉玄青真君,关于上清真君的事。 其实以锻魂诀的威力,他是有把握将赤凕救出来的。 况且,既然设阵是为了让他转变妖身,那就应该不会想让他死在里面。 所以,应该不至于像玄青真君说得那么邪乎。 玄青真君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我先跟你去看一看。” “太师祖,还请您带上人手,为我护法,我怕我在行功的过程中,遭人暗算。” 玄青真君点头:“应该。” 辛九拱手:“多谢太师祖,我还要去一趟上清门,请太师祖自往赤九门以南五里处。” 玄青真君不解:“你去上清门做甚?玉清真君一向瞧你不顺眼,你莫要去招惹她。” “太师祖放心,弟子自有分寸。” 到了上清门,面见玉清真君。 听了他的话,玉清真君说道:“随我来。” 到山阴处,妖王不明所以,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玉清真君。 辛九满脸错愕地看着妖王。 “你……是妖王?” 妖王不理辛九,看着玉清真君。 “他跟我说,你弟弟赤凕,被人抓住,做成了九阴锁魂阵的阵眼,你自己告诉他,救是不救?” 妖王看向辛九:“晨儿怎么说?” “她犹豫不决。” “你有把握救他?” “就算有。” “救,救了他,他还能帮你护着晨儿。” 辛九点头,问:“你在这儿的事,要不要告诉你妹妹?” “告诉她,但最好不要告诉赤凕,我不想给上清门惹麻烦。” 玉清冷哼一声:“我上清门向来不怕麻烦,他若敢来,便要他有来无回。” 带着上清门三十人返回。 除了朱玉晨,其他人都分外诧异。 辛九走到朱玉晨面前:“掌门,我有话同你讲,借一步说话。” 朱玉晨神色暗淡:“说。” “跟我来!” 辛九扯了她一下,瞪了她一眼。 朱玉晨怔了怔,却也没心情跟他计较,跟着他走远了些。 辛九凑近她,轻声说道:“你大哥没死。” 朱玉晨眼眸一亮。 “切莫高声,我只告诉你。” 朱玉晨轻声问道:“你怎知?” “我见到他了,他现下在上清门,只是没了妖丹,现了原形,他同意我救你二哥。” 朱玉晨茫然问道:“他怎么会在上清门?” “回头再跟你说,先救你二哥。” “嗯!” 朱玉晨重重点头,太好了!二哥没杀大哥。 两人说话的空当,玄青真君问玉清真君:“你这是何意呀?” 所有人都看着玉清真君,包括她本门弟子,大家都想知道答案。 因为所有人都想不通。 玉清真君淡然说道:“如今赤九门也算实力雄厚,卖他一个人情,将来也好相与。” 玄青真君点头,这话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听着假得很。 这丫头连惊华门的人情都不卖,怎么会突然对辛九这么客气了? 辛九走了回来,向玉清真君拱手:“真君,开始。” 玉清真君令道:“布阵。” 辛九走远了些,上清门二十七名弟子跟随,以他为中心,将他层层围住,然后盘坐下来。 玄青真君愕然:“二十八宿天魂阵?” 此阵是以二十七人的法力,共同守护阵眼的天魂。 使天魂与命魂相连,除非破掉此阵,否则任凭多少阴气,也无法侵蚀阵眼的命魂。 啸霜问:“啥玩意?” 玄青真君不理他,看着玉清真君。 玉清真君斜了他一眼:“怎么?你没想到吗?” 玄青真君的神色略显愧疚。 辛九是玄真门的记名弟子,却让上清门布阵来守护,而他这个太师祖,的确是没想到。 或者说,他心底深处,根本就不赞同辛九去救赤凕。 啸霜语气不悦:“问你们呢?二十八宿天魂阵是啥?” 玉清真君眼角都不扫他,直接呛回去:“跟你说不着。” 啸霜嚷道:“找打架呢?” 玉清真君皱眉,这货有毛病吗? 玄青真君低声说道:“不用理他,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他吃了大亏,心里记恨仙族。” 玉清真君嗤笑一声,原来如此。 没人理他,啸霜也就不再说话,气哼哼地找了个高坡坐下。 玉清真君看向朱玉晨:“朱掌门,此间有我与玄青真君,你们回门派,以防有变。” 朱玉晨想拱手,可又觉得穿着女装,不合适。 想福身,又觉得矮了一头。 于是点头说道:“有劳了。” 众人回返门派,离远了些,冥魄问:“你真放心把辛九交给仙族?” 朱玉晨答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火刑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辛九的神识,始一进入阵内,便感觉劲风透骨,前行了没几步,便觉阻力倍增。 迟疑了一下,退了出来。 睁开眼,问:“太师祖,我能否不用进入,直接吸收阵气?” 玄青真君摇头:“不能,阵气皆在他体内,缠绕他的命魂,你想吸收阵气,必须用神识入阵。” 玉清真君问:“有何不妥?”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问上一问。” 说完,再次闭上眼睛,以神识入阵。 阴风呼号,寒意透骨,辛九步履蹒跚地向前行走。 自从变成妖以后,早便忘了这种举步维艰的情形。 只有还是身为凡人,进山采药,偶遇狂风暴雨时,才有过这样的经历。 无数的虚影在周围乱飞,无论是碰撞还是穿透,都给辛九带来彻骨的寒意。 “赤凕!你在何处?我是辛九!” 这里的光线并不算太暗,但是没有路,而且那些不计其数的虚影,遮蔽了天地。 第231章 没有分别,不知所踪 听到辛九的声音,赤凕有些意外。 虽然被做成阵眼之时,肖离对他说,辛九极有可能会救他。 但是赤凕并不相信,因为辛九没有救他的缘由。 他一心想要取辛九的妖丹,辛九又怎会救他? 最简单,最有利的办法,就是将他杀了,永绝后患。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赤凕间断重复着,为辛九指引方向。 过了一会儿,看到辛九猫着腰,步履艰难地出现在视野里。 赤凕觉得奇怪,他并未觉得有风啊。 为何辛九却像是逆着能吹飞大树的狂风在行走? 接近,辛九伸出手,去抓赤凕身上的铁链。 赤凕的魂也跟之前公主一样,被铁链绑在柱子上。 当手刚一碰到铁链时,向前的阻力瞬间消失,周围的虚影变成了旋风,将两人围在中间。 寒意随之大盛,像细小的冰锥,不停地往骨头里钻。 赤凕看着辛九,问:“你为何不杀我?” “因为赤媂不希望你死,他已经没有了大哥,不想再失去二哥。” 赤凕眉心跳了两跳,心中五味杂陈。 辛九开始吸收阵气。 赤凕说道:“辛九,你可知,你吸收阵气的后果?” 辛九没有回答,直到无法承受,停止吸收阵气后,才开口说话。 “应该是加快转变妖身?” “你既然猜到了,为何还要如此?” “迟早是要转变的,无非是早一天,或是晚一天,没太大分别。” 赤凕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不怕死吗?” “怕呀,可是再怎么怕,最终不也得死吗?就算活够二十万年,不也一样逃不过神罚吗?” 赤凕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据说,我们赤狐,天生九尾可以抵御神罚。” 辛九愣了一下,这就是他杀赤宵,夺妖丹的根本缘由? “二公子,你也说了,得是天生九尾才行。我既不是赤狐,更没有尾巴,仅是融合了妖丹,九成是没用的。” 赤凕沉默,良久,突然哈哈一笑,随即叹了口气。 “辛九,肖离也是妖仙双修,且比你修炼的年头要长得多。” 辛九虽觉震惊,但并不意外。 肖离一直隐藏得很好,如今显露真容,看来是自己把他惹毛了。 “二公子,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赤凕冷哼一声:“虽说他比你强一些,可还未见就是我的对手,若非那两个老家伙背叛我,而他又在针上涂药,我岂能被他们擒住。” 辛九没有接话,看来朽长老要得不只是一个妖王,而是整个世界。 否则完全没必要投靠肖离。 “辛九,你救我出去,我可能还会想要你的妖丹。” “我的妖丹分两层,外层是妖力,内层是法力,你只要敢用,我随时恭候。” 赤凕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辛九也便专心地吸收、转化阵气。 整整三天,赤凕醒了过来,双臂一抖,震断了捆绑的绳子,向众人抱拳环礼。 “今日救命之恩,赤凕没齿不忘,告辞。” 说完也不等别人开口,径自御风而起,向京都而去。 辛九起身,拱手环礼:“有劳诸位了。” 二十七名弟子相继起身,起手还礼,却无一人搭话。 说什么呀?事情都办完了,都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辛九走到玉清真君面前,刚一拱手,玉清真君抢先说道:“不必言谢,你我心知肚明。” 说完转身,御剑而起,带着门人离去。 玄青真君问:“她这话是何意?” 辛九微笑着答道:“上清门家事,恕弟子不能如实禀报。”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行,你自己小心点,赤凕这事,怕只是个开端,我回了。” 辛九躬身:“恭送太师祖。” 回到赤九门,朱玉晨问:“我二哥呢?” “走了。” “说什么了?” 辛九摇头:“没有留话,不过我看他往京都方向去了。” 朱玉晨叹了口气:“随他,他就是那样,一向自行其事。” 赤凕并没有进京都,即便他有自信能打赢肖离,也不想去打。 因为辛九才是肖离真正的目标。 只要辛九在,除了朱玉晨,任谁也坐不稳妖王这个位子。 即便是大哥赤宵,恐怕也不行。 赤凕并非是要等着看热闹,而是要等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无论是谁,想成事,都要有所助力。 辛九,便是他报仇的最佳助力。 赤凕去了赤峰山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山谷,本无名,但五大长老在此隐居后,便称其为极乐谷。 当初,赤凕寻到此处,邀请五大长老为自己助势,但只有朽长老和钵长老答应了。 其他三位长老,推托说已经无心俗世,只想逍遥度日,是以仍留在极乐谷中。 极乐谷不大,宽二里多,长五里多,地势平缓。 五位长老在此建造了五座小屋,以五行相生格局设立,屋顶上铺满枝蔓,既遮阳,又挡雨。 为表尊重,赤凕落在谷口,步行进谷。 行一里多地,看到草木零乱,似被劲气摧折。 心道不好,忙纵身跃步,飞奔而至。 五座小屋,尽皆损毁,三位长老也不知所踪。 赤凕皱眉,本想将朽长老和钵长老之事,告知其他三位长老。 并劝说他们去相助赤九门。 没想到,还是被肖离抢先一步。 五大长老数万年来情同手足,朽长老是老糊涂了吗?竟对兄弟下此毒手! 他到底图什么? 京都,夜。 长街之上,一名女子盛装打扮,穿着鲜红的礼服,款步而行。 巡夜的军兵从她身边走过,对她视若无睹。 而女子也是目不斜视,与军兵擦肩而过。 来在媂皇宫门前停步,抬起头,一又漆黑般的眼眸凝视着大门。 那丈许高的大门已然关闭,门两边火红的灯笼,便似她身上的礼服一样,照亮了黑暗。 女子从袖中抽出一柄尖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窝。 随后猛然拔出,血喷洒在朱漆大门上,宛如新涂了一层油彩。 媂皇宫内,吴勾猛然坐起身:“李兄,有血腥气。” 李图依然躺着,闭着眼睛:“我闻到了,不要理会,右护法说了,咱们只管看着底下人,到点开门,到点关门,其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第232章 盛装献祭,先让他闹 天光放亮,有人一早便来媂皇宫上香。 看到一名红衣女子,扑卧在大门上,身边还有一柄带血的尖刀。 衙门来人,验看尸体后,敲开媂皇宫的大门。 李图告诉官差,昨夜丑时闻到血腥气,但辛九大人吩咐过,只管到点开门,到点关门,其他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官差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先将尸体抬回衙门,报给捉妖司。 因为此事诡异,死者为何盛装打扮,到媂皇宫门前自杀? 但凡不是死心眼,都会觉得这事跟赤九门有关。 不见得是赤九门所为,但必然是冲着赤九门去的。 所以,只能报给捉妖司,由捉妖司出面,去找辛九。 衙门行文的时候,辛九已然得到了消息,先到媂皇宫问了情况,然后去了捉妖司。 此时百里追还没有接到衙门的公文呢。 听完辛九的叙述,百里追立刻带着他前往府衙。 看了尸体,百里追问衙差:“可知死者身份?” “回大人,正在查。” 百里追看辛九,辛九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衙门,寻了个僻静处。 “侯爷,您看出什么来了?” “死者身上有药味,不明显,但肯定是被人下了药。” “您的意思是?不是自杀?” 辛九摇头,是自杀,但是自杀前,被药给迷了。 之所以跑到媂皇宫去自杀,又穿成那副模样,摆明了就是想告诉世人,这是向媂皇娘娘献祭。 自古以来,凡以生人献祭的教派,没有一个能得善终的。 肯定是圣血教栽赃诬陷,只不过,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圣血教的人。 自从圣血教被逐出皇宫之后,就在京都销声匿迹了。 况且就算找到也没用,除非将他们杀干净,否则他们还是会挑事儿。 百里追皱眉,理是这个理,可…… “侯爷,恕下官直言,媂皇宫立在那里,避无可避,若是这样的事多了……人言可畏呀。” 辛九点头,他当然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 肖离也明白,否则何必搞这种事情。 常言道,做糖不甜做醋酸,想做好事不容易,想干坏事,容易得很。 “百里大人,烦你去查一查,这女子如此打扮,于夜间行于长街之上,便没有巡夜的军兵撞见吗?” 百里追点头:“下官去问。” 辛九拱手:“有劳了,我去媂皇宫等你消息。” 回到媂皇宫,李图和吴勾一同抱拳。 “右护法,属下失职。” 辛九摆了下手:“跟你们没关系,是我折腾得劲大了,被人家给盯上了。” “右护法,可要派人巡夜?” “不用,随他去闹。” 李图皱眉:“可是……要是再出类似的事,只怕坊间便会有闲话了。” 辛九淡然说道:“没事,咱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李图和吴勾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说话。 辛九说道:“你们去忙,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百里大人。” 直到黄昏时分,百里追才来。 死者的身份已然确认,是西城一户孙姓人家的闺女。 穿的那件礼服,是嫁衣,原本定在下个月要成亲的。 死者走过的街道,共计两队巡夜的军兵,都说没看见女子。 辛九勾起嘴角,笑得诡谲,这就好办了。 穿成那样都没人看见,自然是有人在暗中护送,以法力或是妖力,遮蔽凡人的眼睛,让他们看不见死者。 既然如此,只须四城蹲守便可。 回了赤九门,安排了人手,都是万年以上的妖。 嘱咐他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最好是抓活的。” 人手撒出去,一连十天,再没出过事。 辛九也不着急,反正赤九门人手充足,上百人轮值,就算耗上个十年八年也没关系。 一月有余,百里追找来了赤九门。 原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京都虽然没出事,但临近的府城,却有十三起自杀案。 皆是身着盛装的女子,在媂皇祠门前献祭。 而且无一例外,皆是一刀刺入心窝,将血喷在门上。 现在各府都在风传,说媂皇娘娘毕竟是妖,这些女子都是中了妖术,被媂皇娘娘吸了魂魄,才会自杀献祭。 辛九点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圣血教这样满世界搞事,他就算有再多的人手也顾不过来。 吩咐下去,不用蹲守了。 不蹲守,圣血教有可能只在京都搞事,那样死的人还能少些。 与众人合议。 啸霜第一个拍桌子:“他娘的!我去杀了那个肖离!” 火刑嗤了一声:“你可知他在何处?” “在何处?” “你问我?” 啸霜嚷道:“我翻遍京都,也要将他抓出来吸干!” 冥魄微微蹙眉:“你别嚷,听右护法说。” 辛九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他闹,闹到没人信媂皇娘娘了,他自然会将圣血教摆到台面上来。” 火刑看着他,问:“然后呢?你也学他这样,迷惑凡人献祭?” 辛九摇头:“我还真不会他这一套,想学也学不来。” 陆云飞问:“那你打算如何?” 辛九又摇头:“还没想好,先让他闹。” 朱玉晨点了点头:“辛九说得对,以眼下的情形而言,咱们追得越紧,只会令凡人死得越多。” “况且,就算能抓住几个圣血教的人,也没什么大用,只要肖离不死,事情就不会结束。” 众人皆静默,谁也没有应对的方法。 门人来报:“右护法,你师尊来了。” 辛九点头,也该来了。 肖离在凡间折腾,悟华真君肯定会在仙界折腾。 不出所料,苏凛是来传话的。 说悟华真君又在四处游说,要围剿赤九门,因为赤九门蛊惑凡人献祭。 不过,玄真门和上清门都没答应。 中三门也没有响应。 毕竟上一次,中三门吃了大亏不说,悟华真君最后要使用天雷引,竟然不分敌我。 幸亏没有释放出来,否则中三门死的人就多了。 苏凛问:“你打算如何应对?” 辛九摇头:“无法应对,圣血教四处作恶,我就算将所有门人都派出去,也保不了整个人族。” “况且,只要肖离不死,杀他的教徒毫无作用,反倒会让他更加疯狂。” 苏凛默然,是这个道理。 可是,处心积虑营造出来的善名,就这样毁于一旦吗? 第233章 眉音大人,何为王室 皇帝赵戈也是忧心忡忡。 本以为有了辛九,便能安心地做皇帝。 不想媂皇宫刚落成不久,便闹出生人献祭的事情。 虽然明知不是赤九门所为,可世人悠悠众口,那是怎样都堵不住的。 “喜心,此事你有何看法?” “回皇上,奴婢以为,皇上大可不必忧心。” “这事明显是圣血教做的,故意栽赃给赤九门。” “只不过,他们争的,是百姓的信奉和香火。” “虽然奴婢不知他们为何要争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只要没有触动皇上的根本,便随他们去争好了。” 赵戈心中一松:“为朕详解。” 喜心说,辛九虽然是驸马,可在先帝那儿,就不听招呼。 如果让辛九一家独大,对朝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辛九没有仕途功利之心,但待其坐大之后,便不好说会怎样了。 如今圣血教与其争竞,皇上正可借此,以为制衡。 赵戈点头,如此甚好。 “可是……朕不用有所表示吗?” “奴婢以为,皇上可以去媂皇宫降香,以示对赤九门的信任。” “另外,应该命人在媂皇宫门前值夜,以防再生事端。” 赵戈皱眉:“那其他府城的媂皇祠呢?” “回皇上,媂皇宫有赤九门的人在里边,是以圣血教不敢在媂皇宫附近使用妖术。” “但是其他府城的媂皇祠,并无赤九门的人值守,是以即便派人值夜,恐怕也无济于事。” 赵戈露出微笑:“好,有你在,朕甚是安心。” 中午皇帝小憩时,喜心从寝宫出来,转过拐角,避开禁卫后,站定了脚步。 “出来。” 肖离从后面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九首蠪(龙音),擅伪装,竟连妖气都能完全抹除,在下实是钦佩。” 喜心转身。 肖离拱手,微躬身:“圣血教圣主,肖离,见过右护法,眉音大人。” 喜心一脸淡漠:“无须客套,我不助辛九,也不会助你,只是,有句话劝你,莫再多伤人命,给朝廷惹麻烦。” 肖离笑:“眉音大人有令,在下必当遵从。” “只不过,在下很是好奇,连妖王都要礼敬三分的眉音大人,为何会屈居在人族皇宫,做一名宫女?” “跟你没关系的事,少打听。” 肖离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右护法,在下此来,是想尊右护法为妖王,不知右护法意下如何?” 喜心目光一寒:“你说什么?” “右护法尚不知,妖王已然谢世,妖丹也被辛九融合了。” 喜心两眉间凝成一点黑气,急速盘旋。 “你是说,辛九杀了妖王?” “那倒不是,妖王死于赤凕之手,在死之前,命程观将妖丹给了辛九。” 喜心原路返回,进了寝宫,伸指在赵戈颈中点了一下,然后返身出来,急匆匆出宫而去。 肖离回到了隐蔽处,躺在地上,枕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门人来报:“右护法,妖族右护法来了,要见你,在山门外,不进来。” 辛九连忙往山门赶,边走边琢磨。 专门来找他,还不进门,十有八九是为了妖王妖丹的事。 这位右护法,从未听人提起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到了山门,看到一名女子站在门外,背对着山门。 这女子穿一袭黑色纱裙,内里罩着绛紫色布裙,头上梳着垂鬓分肖髻,青丝如瀑,长及腰身。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 眉如远黛,眼似秋潭,额头贴一朵梅花,娇艳欲滴。 “你是赤九门右护法,辛九?” 辛九拱手:“正是在下。” “我叫眉音。” “见过前辈。” “随我来,有话问你。” 到一处山岗上,眉音说道:“听闻你融合了妖王的妖丹?” “是。” “经过如何,可否说与我听?” 辛九将妖王的事说了一遍,又将赤凕被囚于九阴锁魂阵的事说了。 眉音问:“你为何要救赤凕?” “赤媂已经没有了大哥,不想再失去二哥,手足相残虽不好,但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我只是顺势而为。” 眉音转过身,眺望远山。 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可知,为何他们家是王室?” “不知,如若方便,还请前辈教我。” 眉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赤狐,是这世上第一只妖。” 妖祖赤心,是第一只化形成人的妖,妖力也是独步妖族。 自那以后,赤狐一脉,便世代为妖王。 而且因为赤狐是灵兽,所以先天资质比普通的妖要高出很多,就好像天生的仙族与凡人的区别一样。 而妖王赤宵,是妖祖之后,唯一的一只天生九尾赤狐。 赤媂是八尾,而赤凕只有三尾。 虽然经过后天的修炼,都可以达到九尾之数。 但是天生与后天的差异,是终此一生也无法弥补的。 所以,赤凕才会那么恨赤宵。 辛九皱眉,真是没道理,恨赤宵干嘛? 如果非得找人恨的话,也应该恨他父母才对。 都是一奶同胞,就他尾巴最少,而且少得可怜。 难不成,赤凕不是老妖王的儿子? 这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辛九连忙收摄心神,注意听眉音说话。 “既然赤宵将晨儿托付于你,你有何打算?” “奉她为妖王,统领妖族,不再受仙族欺凌。” “妖族百万余众,隐世高手近万人,你奉她为妖王,可知其中艰险?” 辛九一揖到地:“前辈助我。” 眉音黯然摇头:“我神罚将至,只待了却俗世恩怨,便要归隐山林,我助不了你。” “神罚当真不可破吗?” 眉音浅笑:“仙族飞升成神,而妖,始终不为神所眷顾,若能破了神罚,便也就成了神,你能与神斗吗?” 辛九沉默,神?长什么样子?也跟人长得一样吗? 眉音转了话题:“圣血教手段卑鄙,你可有应对之策?” 辛九坦然答道:“没有。” 眉音扭脸看他,不禁莞尔:“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说要奉晨儿为妖王?” 辛九依然神色自若:“这是两回事,圣血教争的,无非是人族的信仰之力,大不了就让给他。” “奉掌门为妖王,是妖族的事,圣血教想插手,也插不进来。” 第234章 顶尖高手,露了行迹 眉音摇头:“你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赤狐一脉凋零,如今也只剩下赤凕和朱玉晨了,昔日王室雄风不再,觊觎者众多。 “辛九,守着赤九门,偏安一隅,娇妻美妾作伴,不也很好吗?” 辛九叹了口气:“我本无争竞之心,奈何妖王重托,不敢轻慢。” 眉音再次扭脸看他:“你方才不是说,妖王只是将晨儿托付于你吗?” “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最初只是因赤凕欲夺我妖丹,为求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可前辈你方才告诉我,王室凋零,觊觎者众多,只怕是我没有完全领会妖王之意。” 眉音沉默,半晌,又问:“你是如何人转妖的?” 辛九把自己的经历说了。 眉音微一蹙眉:“竟是如此,要将一个死人救活,即便是王室,至少也得损耗上万年的修为,她可真是舍得。” 辛九愕然,为了救他,朱玉晨竟然损耗了上万年的修为! 眉音说道:“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辛九忙道:“前辈,不见掌门一面吗?” “不见,见了只怕走不了。” 说完也不等辛九回话,只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辛九惊出一身冷汗。 迄今为止,还没见过能逃过他目力的身法。 这位右护法,只怕是妖族中的顶尖高手。 回到赤九门,看到朱玉晨站在山门外。 辛九心绪翻涌,径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朱玉晨退了一步:“你要做甚?” 辛九动情:“你为了救我,损耗了上万年的修为。” 朱玉晨嗤了一声:“当初救你,并非是为了你,而是受辛四平之托照看你,结果没照看好,不得已,只能损耗修为救你。” 一句话,把辛九满腔的热血,瞬间泼凉,绕开她进门。 朱玉晨追着他问:“眉姨呢?” “走了。” “走了?你那么能说的,怎么没留住她呀?” “她说,有俗世恩怨未了,还说神罚将至,无力助你。” 朱玉晨叹了口气:“即便如此,见一面也好呀。” 辛九没说话。 朱玉晨又问:“她找你何事?” “问你大哥的事。” “问我大哥的事?她听谁说的?” 辛九猝然停步,对呀!她听谁说的? 总不会是赤凕,否则她何必来找他,看她最初的架势,直接就得灭了赤凕。 也不会是程观,若是程观,自会把话说清楚,那她也便不用找来了。 还有谁? 朽长老和钵长老? 也不对,若是他们,也会把话说清楚。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肖离。 肖离怎么会跟眉音说这件事? 眉音的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朱玉晨问他:“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她那双眼睛,我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眉姨是九首蠪,擅伪装,可以随意变化容貌和外形,说不定你真就见过她,只不过,不是今日所见的模样罢了。” 喜心! 辛九想起那天听到西太后的怨念,说喜心吃了她的孩子。 对!就是喜心,那双眼睛,灵动且深邃,错不了,就是她! 可是,喜心身上一丁点妖气都没有啊。 “掌门,眉姨能将妖气完全隐藏吗?” “只有她能,那是她的天赋。” 辛九点头,那就绝对没错了,就是喜心。 那眉音所说的俗世恩怨,应该跟赵戈有关? “你想到是谁了吗?” “你答应我,不去找她,我便告诉你。” 朱玉晨皱眉:“为何?” “她俗事未了,你不要去扰她。” 朱玉晨略一思索,问:“是喜心对?” 辛九怔了一下,反问:“你怎么会觉得是她?” “我听你提过她,她可是皇帝的近人,但两次与皇帝相见,她却都不在场,分明是有意躲着我。” “你认得她的眼睛,我更认得,她再怎么伪装,眼睛也无法变化。” 辛九恍然,还真是,他都没注意这种小事。 朱玉晨转身:“我去找她。” 辛九拉住她的手:“别去。” 朱玉晨甩开他的手:“你别管,又不是你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辛九再次拉住她,这次用力攥着她的手。 “不是这个,你想想,是谁跟她说的?” 朱玉晨眨了下眼睛:“肖离?” 辛九点头:“除了肖离,我想不到别人,你去找眉姨,或许先就被肖离擒住了。” 朱玉晨一挑眉梢:“正好,以我为饵,引他出来,灭了他!” 辛九迟疑,其实他刚才也闪过这个念头。 只是一来妖王重托,他不敢冒险。 二来,去得人少了,能不能打得过肖离?去得人多了,肖离偷袭赤九门怎么办? “不行,不稳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肖离若是轻易会上钩,也就搞不出这么多事了。” 朱玉晨皱眉:“可是,若有眉姨坐阵,你……不是,赤九门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辛九微笑:“眼下形势不明,宜静不宜动,况且眉姨说得很清楚,她不想掺和咱们的事,何苦强人所难呢?” 朱玉晨悠悠叹息。 辛九说道:“好了,妖族百万余族,隐世高手近万人,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朱玉晨用诧异的眼神看他。 辛九笑:“眉姨告诉我的。” 喜心回到宫里,肖离又现身相见。 喜心说道:“我不想做妖王,我的时日也无多了,朽长老他们知道,你与辛九如何争斗都好,不要再给朝廷添麻烦。” 肖离拱手躬身:“在下遵命。” “还有,麻烦你转告朽长老他们,只要我还活着,谁敢碰晨儿,就是向我挑衅。” 肖离恭敬地答道:“是,在下一定转达。” 入夜,皇帝睡熟了,喜心感知到妖气,走出寝宫,寻着妖气,一路向东宫而来。 自从火刑走后,东宫便无人居住,除了每日有人打扫,晚上连个值夜的宫人都没有。 火刑站在宫门口,看着喜心。 喜心连忙福身行礼:“不知是太后回来了,奴婢这便唤人来伺候。” “别装了,南方尊者火刑,拜见右护法。” 喜心叹了口气:“我是哪里露了行迹?” 火刑答道:“一者,辛九识得你那双眼睛。二者,媂皇娘娘两次见皇帝,你这个近人都不在场,晨儿觉得你是刻意躲她。” 第235章 不能相助,奉你为王 喜心失笑:“这两个小东西在一起,倒是般配。” 火刑牵了牵嘴角:“你可知,辛九的体内,藏着谁人的残魂?” 喜心眨了眨眼睛:“瞧你这神色,不会是你那个姘头?” 火刑蹙眉:“右护法,你为老不尊了。” 喜心笑:“难怪晨儿肯舍万年修为救他,必是那辛四平托晨儿照看他,结果却没有照看好,被歹人刺死了。” 火刑点头:“或许这辛九,原本就是辛四平留给玄真门的一枚暗棋,我只是想不通,为何玄真门放任他在向山村做个郎中。” 喜心摇头:“何必想那么多,因缘际会,天意难违,无谓自寻烦恼。” 火刑嗤笑:“你这是离死不远了,什么都想开了,可是晨儿还小。” “几万岁的人了,再小也该懂事了,你就别多嘴多舌,惹人嫌了。” 火刑哂笑,转了话题:“说说你,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我游戏人间,还做个娘娘,你却做了奴婢,早知是你,我得变着法儿地折腾你才是。” 喜心微笑:“走,带你去个地方。” 出京都往西三十余里,有一个村子。 村子北边有一个坟场。 喜心带着火刑走到一座坟头前,站定了脚步。 坟前立着牌子,上写冯巧两字,是眉音的笔迹。 火刑看她:“故人?” “是,她就是喜心。” 冯巧死时只有十七岁,是被幼年的赵戈误杀的。 那天赵戈受了气,回屋后摔了茶碗,要拿碎片划自己的脖子。 喜心与他争抢,结果划到了喜心的脖子。 赵戈吓得转身就跑,而喜心颈上的伤口太深,眉音也回天乏术。 喜心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眉音能照看好赵戈。 火刑问:“你与喜心?” 眉音叹了口气:“我在山林中误杀了他爹,那年她才三岁,她娘又死得早,我便照看她,后来宫里选人,村里把她送去了,我也就跟着进宫了。” 火刑眼神错愕:“你?误杀?凡人?” 眉音摇了摇头:“我在山泉中沐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手一指,打死了一只兔子,但我在泉中,手扬得高了,指力远去十数丈,正巧打穿了她爹的心窝。” 火刑哑然失笑:“那你是与赵戈有缘呀。” 眉音点头:“是呀,天意难违,所以那两个小东西,就随他们自己去折腾,你就别跟着裹乱了。” “呵呵~” 火刑笑着调侃:“叱咤风云的妖族右护法,居然这般小儿女性情。” 眉音也不反驳,浅浅一笑。 “火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要历经磨难,最终化为人形?” “其实以原形生存,更容易,也更自由,对?” 火刑眼中闪过一抹惆怅。 “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人的世界五彩斑斓,我们化为人形,就是要学着做人,体味人的七情六欲,看人世的五彩斑斓。” 眉音微微点头:“所以呀,我历经世事,所求者,便是这小儿女性情。” “既如此,你为何不助晨儿?” “我不是不想助,而是不能助。” 火刑皱眉:“把话说清楚。” 眉音叹息一声,转过身面对着她。 “我且问你,晨儿能做妖王吗?她配吗?” 火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晨儿的确不配。 “辛九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赤狐一脉凋零,你知道有多少大妖,在暗中觊觎妖王之位。” 火刑不说话。 眉音又说道:“他们两个小,不懂事,你们四人应该知道,妖族除了尊王室,何时管过什么威望,向来都是凭实力说话,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没用。” 火刑争辩道:“那不是为了跟赤凕争位嘛,两人都是王室,自然就比威望喽。” “那现在呢?赤凕败了,却并非败在赤九门之手。” “王室落败,如同举义斩皇帝,妖族,必有一场恶斗。” “我若助晨儿,便是没完没了的争斗,可我的时日无多,我送她走上独木桥,却不能保她平安到对岸,那不是害她吗?” 火刑悠悠叹息,这话也对。 眉音又说道:“辛九多情,却也重情,没有我,为保晨儿平安,届时他会知难而退的。” 京都恢复了平静,没有人再到媂皇宫门前自杀,但是媂皇宫的香火,也是一落千丈。 以往天不亮便人山人海的盛况,一去不返,几近门可罗雀。 辛九也不再煽动朱玉晨搞什么仪式,而是燃了血符,将程观招来,告诉他妖王还活着。 程观老泪纵横:“辛护法,可否带我去看看妖王?” 辛九摇头:“不成,上清门也只有玉清真君知道他是妖王,你若去了,事情便败露了。” 程观连忙点头:“对,对。是我老糊涂了,怪我,怪我。” 辛九微笑:“程伯,留下,我的位子让给您。” “不可!你已名动天下,我算是前朝老臣,若顶了你的位子,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也不入赤九门,只以老仆的身份,守着小姐便是。” 辛九也不强求,当晚带着程观同修。 收功后,程观震惊:“辛护法,你好人才呀!” “程伯取笑了,我将这套功法教给您,您没事的时候,也提点一下后辈。” 程观抱拳:“义不容辞。” 忽忽数月,又是冬临。 赤凕遍寻各处,却毫无三位长老的音讯。 而肖离、朽长老和钵长老三人,也不见了踪影。 心中觉得不好,找上赤九门,让门值传话,请辛九出来相见。 叫着辛九到无人处,开门见山:“三位长老不见了。” 辛九先是一怔,随后心惊! “肖离?九阴锁魂阵!” 赤凕点头,微微眯眼:“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若三位长老被炼化成尸魔,赤九门必有一场浩劫。” 辛九说道:“二公子,我欲奉你为妖王,你可愿意?” 赤凕一愣,随即脸现愠色。 “你在耍戏我吗?倘若一早如此,何致今日?” 辛九摇头:“二公子此言差矣,当初你杀了妖王,还要取我妖丹,我如何能奉你为王?”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孤身一人,不再与我为难,相对于赤媂而言,你更适合做妖王。” 第236章 家事不论,真龙现身 赤凕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晨儿不会答应的。” 辛九笑:“你自己的妹妹,你还不了解吗?她更喜欢喝酒耍赖,她还曾说,让我做妖王呢。” 赤凕一脸淡然地看着他:“是啊,你也可以做妖王,你有王室血脉,又有赤宵的妖丹。” “二公子,妖族百万余众,隐世高手近万人,你这是让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赤凕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族已经凋零,赤宵能做妖王,皆因他是天生九尾,而我……只有三尾。” “实则到了我们这一代,许多大妖所敬畏的,是天生九尾,而非赤狐血脉。” 辛九看着他:“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杀赤宵?” 赤凕自嘲一笑,答道:“心意难平,这便是学做人的坏处。” 辛九拱手:“请二公子随我去赤九门,与众人合议。” 赤凕皱眉,目光有些闪躲,他有何面目去见小妹? “二公子,你对妖王虽有不仁之举,但毕竟是你们赤狐一脉的家事。” “况且妖王本已羸弱,妖族群龙无首数百年,你取而代之,并无不妥。” “只要你公心为上,我想,大家还是愿意奉你为王的。” 赤凕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便一点争竞之心都没有吗?” 辛九失笑:“怎么会没有争竞之心?只不过,有的事能争,有的事不能争。” “你们赤狐继承着妖祖的血脉,不管天生几尾,终归是王室,仅凭你们的血脉,就足以令群妖敬畏。” “我若自封妖王,恐怕刚一放出消息,就会有无数的妖族高手找上门来。” “且不说我打不打得过,单就是没个安宁日子,我也宁愿不做这个妖王。” 赤凕勾起嘴角:“原来你是怕树大招风,将我挡在前面。” “二公子又错了。” “我是诚心奉你为王,既然奉你为王,自然会遵从你之号令,妖族大势由你定夺。” 赤凕问:“若当真我成了妖王,有朝一日,我要与仙族开战,你还会遵我号令吗?” “形势比人强,倘若当真应战,我自会遵从。” 赤凕笑了笑,没有说话。 辛九又说:“即便是前妖王发号施令,也未见便会人人遵从?总也得有个思量。” 赤凕点头,这话也对,其实所谓妖王,无非是个称号,真正能辖制和调动的妖众并不多。 真要比较起来,恐怕还不如赤九门的威势大。 “承你好意,我领情,只是,你尚未与众人说明,我还是不与你同去了。” 辛九想想也对,问:“那你要去何处?我如何找你?” 赤凕心中怆然,苍茫天地,他竟不知该去何处。 “二公子,如不嫌弃,赤九门有三处宅院,你任选一处,我为你安排。” 赤凕牵了牵嘴角。 留下,一方面表明自己想做妖王,一方面要托庇于辛九。 其实,杀了大哥以后,他很茫然,因为突然发觉,他其实根本不想当妖王,只是恨大哥,恨爹娘。 “不必了,我……去赤峰山,极乐谷。” “极乐谷是何处?” “向北,极深处。” 说完,御风而起,转瞬远去。 辛九回到赤九门,先去找朱玉晨。 “掌门,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不过你先答应我,不管你是否答应,都别恼。” 朱玉晨冷了脸,盯着他半晌,问:“你又救治了什么女人?” 辛九哑然失笑:“不是,我是想奉赤凕为妖王。” 朱玉晨一愣。 朱煜斥道:“你疯了?” “我怎么会疯了,你想想嘛,之前是因为要对付他,所以不得已,才要架着掌门与他争。” “而现在,他已然是孤家寡人,他比掌门更适合做妖王。” “妖族所敬畏的,是赤狐一脉的血脉,不是他就得是掌门,若是换了旁人,妖族中有得是高手,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眉姨告诉我,做妖王这条路,极其艰险,她还劝我守着赤九门,偏安一隅。” “说实话,我挺动心的,我原本就没打算搞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如此。” 辛九看着朱玉晨,问:“你意下如何?” 朱玉晨嘟了下嘴:“赤九门也给他?” 辛九失笑:“那我真是疯了,凭什么给他?只是奉他为王,赤九门还是咱们的,你还是掌门。” “哦,那行。” 朱玉晨瞬间换了笑脸:“原本我也没想做妖王,让二哥做。” 四侍女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因为她们并不知道,妖王还活着。 这一次,辛九连朱煜都瞒了,只告诉了朱玉晨和程观。 朱玉晨自知失态,便耍起无赖:“看什么看?他虽然杀了大哥,可他毕竟是我二哥。” 一指辛九:“他说的,这个人再不好,只要对我好,我就不能说他是坏人。” 收回手:“再说了,自妖祖始,就没有女人做妖王的先例,我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只是没办法才硬撑着。” “你们不高兴,你们做妖王好了。” 朱煜说道:“少主,我们什么都没说。” 辛九附和着点头:“话太多。” 朱玉晨瞪眼。 辛九赶紧岔开话题:“还得跟大家合议一下,尤其是程伯。” 朱玉晨尚未说话,门外有人报:“禀掌门,山门外来了一条真龙,不停地向咱们的门楣上呕吐,净是些臭鱼烂虾。” 屋内六人异口同声:“乔修!” 来到广场,便看到了乔修。 身长十数丈,头大如斗,满口獠牙,一双铜铃般的黄褐色眼珠子,爪如钢钩。 一见辛九,便声如洪钟:“贼杀才!老子找你来了!那个贼杀才呢?” 辛九扬着脸看他:“在你头顶上。” 乔修连忙用力甩头。 而陆云飞并没有站在他头上,只是御风悬在他头上丈许而已。 朱玉晨等人皆莞尔。 “辛九,你没治好他的脑子呀?” 辛九摇头:“治不好,除非领悟第七绝。” 乔修吼道:“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快将这八名女子献给我,否则便发大水,冲毁你们的门派!” 八名女子? 辛九转着头数了一下,他是把杏白、火刑和冥魄都算上了。 挺好,不用自己动手了。 第237章 或有不同,合议通过 火刑倏然升空,直冲乔修。 乔修瞪着眼珠子:“敢问姑娘芳……” 一记重脚,正中左嘴。 火刑的脚,相对于乔修来说,也就是小拇指甲盖那么大。 但是力道强横! “啊……” 乔修被踢得盘旋飞去,便如集市上的走马灯一样,头尾相连。 一颗龙牙飞了出来。 人影一闪,紫璇抢出人群,一脚将龙牙踢飞,然后追着踢飞的龙牙,连踢了四脚,才踢到没人的地方。 落地后,用手捧了土,撒到龙牙上,再用脚踩在上面,用鞋底使劲搓。 南歌走过去问她:“你做什么?” “我又采不来玄金山的矿,据说龙牙质地坚硬,让小郎中给我打造一支点穴笔。” 南歌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那你这是做什么?” “牙哎!嘴里掉出来的,脏死了。” 南歌哭笑不得:“牙脏,土不脏?” “土乃天生地养之物,脏什么?” 两人说话这会子工夫,乔修已经被火刑打得找不着北了。 一心想逃,但无论如何调头,火刑都在他眼前。 一条十数丈长的巨龙,像皮球一样,被火刑踢得来回翻滚。 乔修除了惨叫,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人都扬着脸看热闹。 慧清心中不忍,那可是龙啊,再怎么说也是神兽。 “师哥……” 辛九微笑,喊道:“火姨,饶了他。” 火刑一闪身,到了龙头上方,一脚踹在龙头上,乔修惨叫着跌落在地,化成了人形。 哭了。 “你们太欺负人了!我他娘的是龙啊!呜……” 火刑走过去,又踹了他一脚。 “啊……别打了!你长得如此美艳,为何下手如此歹毒。” 又一脚。 “啊!先生救命啊!” 火刑斥道:“将你吐出来的东西,全都吃回去!” 乔修一脸苦相:“姑娘,那些……都脏了。” 又一脚:“吃回去!” 乔修眼泪擦地站起来,往山门走。 火刑上去又一脚:“走快些!” 乔修被踹得一趔趄,却是敢怒不敢言。 走到山门前,看着地上的鱼虾迟疑,都和泥了。 火刑又是一脚,踹在他腿弯上。 乔修直接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化龙有什么用啊!还是打不过妖啊!没天理呀!啊……” 火刑又抬腿。 “火姨。” 辛九出声阻止:“算了,他脑子被大哥打坏了,别跟他计较了。” 火刑不屑地看着乔修:“化龙又如何?就算你是神,若没有十万年,乃至百万年的修为,终是无用之辈。” 乔修哀号:“那你也不能那般打我呀!还逼我吃脏东西。” “废话!这些都是你自己吐出来的!” 辛九沉默,琢磨刚才火刑说的那句话。 神,百万年修为。 妖二十万年会有神罚。 妖的寿元无限,若没有神罚,修炼到百万年,自然也就是神了。 原来是这样! 辛九抬起头望天,也就是说,这苍天之上,一直有神盯着凡间,掌控着苍生万物。 “兄弟,要不要再扎他?” 陆云飞的声音,将辛九的思绪唤回。 “不用了,我还没有领悟第七绝。” “他现在是神兽了,或许有些不同。” 辛九心里一动,对呀,神兽,应该与灵兽不同。 乔修立时不哭了,站起来向辛九作揖:“先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今朝一别,不知……不要啊!放我走呀……我他娘的是龙啊……” 陆云飞揪着他的头发,拖着他进了山门。 辛九跟着陆云飞:“大哥,还能捆住他吗?” “能,他妖力弱,我在绳子上施加妖力,他挣不开。” 乔修嚷道:“你们敢如此对待我,定会受神罚!” 没人理他,反正神罚是迟早的事。 门人都来围观,尤其是草木之精。 毕竟乔修是龙,而且长得还不错。 陆云飞干脆将他捆在兑七宫的柱子上,供门人围观。 辛九招呼众人合议,提出想奉赤凕为妖王。 火刑第一个赞成:“我赞成,做妖王不是那么省心的事,晨儿还小,且自幼不学无术,还是让赤凕做。” 朱玉晨皱眉,虽然心里知道火姨是疼她,可这话说得…… 辛九看冥魄,因为能看得出来,冥魄心里装着妖王。 上回提到妖王被杀,她连茶杯都摔了,足见当时是乱了心神。 见辛九看自己,冥魄浅浅一笑:“火刑说得对,晨儿不该如此辛劳,毕竟还有赤凕在,何必让晨儿去挑这重担。” 辛九再看程观,虽然程观知道妖王没死,但毕竟与赤凕有嫌隙。 程观说道:“老朽也是神罚将至,比眉音还要早一些,来日之事,助不了你们多久了,我无异议。” 辛九看陆云飞。 陆云飞点头:“你说好便好,大哥听你的。” 辛九看啸霜。 啸霜说道:“有言在先,我不管谁做妖王,我只听掌门的。” 辛九失笑:“我也只听掌门的。” 朱玉晨浅笑了一下,眼神闪烁。 辛九说道:“那便定了,我这便去将新妖王请来。” 杏白瞪眼:“贼胚子,你为何不问我?” 辛九笑:“姐姐不允?” “不是不允,是你为何不问我?” “不用问呀,姐姐自然是心向掌门的。” “那你也得问,好歹我也是长老?” 辛九拱手:“是我错,姐姐莫恼。” 杏白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辛九起身:“大哥,啸长老,陪我去请新妖王。” 两人应声起身,跟着辛九出门走了。 众人散去,朱玉晨将冥魄留下,并将四侍女屏退。 冥魄看着她微笑:“怎么?心里不舒服呀?是不是想让辛九做妖王?” 朱玉晨摇头,凑过去附耳轻声:“我大哥没死,被上清门救了,眼下在上清门修养。” 冥魄张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朱玉晨的手。 朱玉晨续道:“辛九救我二哥,也是大哥首肯的。” “大哥在上清门的事,他只告诉了我和程伯,连朱煜都不知道。” 冥魄嘴唇发颤,声音轻得犹如呢喃:“你不该告诉我的,辛九做得对,少一人知道,妖王便多一分安稳。” “辛九不知往事,我还不信你吗?” 冥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泪如泉涌,而脸上却绽开了笑容。 第238章 养魂容器,先守规矩 上清门,山阴处。 玉清真君说道:“赤九门发了布告,奉赤凕为新妖王,号令妖族,与仙族修好,与人族为善。” 妖王点头:“好啊,我没能做到的事,且看他们能否做到。” 玉清真君转身欲走,妖王唤她:“玉清。” 玉清真君转回身,冷眼看他:“你叫我什么?” “我不一直都叫你玉清,或是丫头吗?别打我!有事跟你说。” 玉清真君放下手,冷着脸:“说。” “辛九和你师尊残魂的事,我琢磨有段时间了。” 如果辛九真是辛四平留给仙族的暗棋,那不应该没有人看护,更不应该让朱玉晨照看。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何要让辛九做郎中? 做郎中就要采药,还是比邻苍雾山。 苍雾山瘴气缭绕,以人族之身,想进山采药,必要服食避瘴丸。 辛九自幼便跟着其父进山采药,且常年与草药为伍。 这或许是辛四平刻意安排,让辛九的肉身自幼便被药物熏蒸焙炼? 玉清真君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妖王看着她:“你也觉得蹊跷?或许辛九的肉身,原本就是辛四平用来蓄养你师尊残魂的容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辛九出了意外,被我家小妹转成了妖,反倒借由你师尊的残魂,令他开了窍。” 玉清真君声音陈黯:“辛四平为何要养我师尊的残魂?那时候,你们都希望他魂飞魄散。” “不是我们希望他魂飞魄散,而是他入了魔,若不打散他的魂魄,他便可借体重生。” 玉清真君深吸了口气:“你跟我说这些,是要让我保辛九平安?” “自也有这层意思,但我更希望你能放下过往,不再执着。” 玉清真君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辛九又给乔修扎了一回针,还是扎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不行,神兽与灵兽也没什么分别,不过我很好奇,他化龙以后,听命于何人?” 陆云飞说道:“自然是神嘛。” “大哥,你见过神吗?” “没有。” “那你怎知有神?” “从妖祖那一代传下来的,据说那时候,神造了人,然后点化人修仙,训导兽修炼,后来有了人妖仙三族,神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辛九皱眉:“原来一切因果皆是神所作,这是为何?戏耍苍生?” 陆云飞摇头。 火刑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予苍生一线生机,此为天道。” 辛九眨了眨眼,问:“何意?” “我要是明白其中深意,就不用做妖了。” 辛九沉默,火刑问:“扎完了?” 辛九点头。 火刑转身走了,她就是来看看,辛九的针术有无精进。 辛九给乔修渡了少许气,然后说道:“大哥,放了他,没用。” “嗯。” 陆云飞答应一声,扯断绳子,拎着乔修走了。 辛九回了药园,坐到南歌怀里。 “我要入定,为我护法。” “嗯。” 南歌答应,展开枝条,将他包裹起来。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还是应该问仙族。 入定之后,辛九唤上清真君:“前辈。” “何事?”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予苍生一线生机,何意?” “意思就是,凡事无绝对,任何事情都有变数,也都有转机,只看你如何抉择。” 辛九沉默。 上清真君说道:“打个比方,你丢了十两银子,被人拾了去,他用这意外之财去买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失足落进河里淹死了。” “若只论因果,是你丢了银子,才害死了他。” “但如若他不去买酒,或者并未肆意纵情,他也便不会死。” “大道五十,是说圆满之数,若是圆满,则皆为天意。” “如你丢银是天意,他拾银、买酒、大醉、落河,皆为天意。” “然则天衍四九,留有一线,这便是变数,亦是转机。” 辛九若有所思,又问:“我大哥苍角说,妖祖那时,是神种了一切因,才有了今日果,神为何如此做?” 上清真君呵呵一笑。 “妖寿二十万年,尚且不知因由,仙寿三千年,我哪里会知晓?” 随后又叹息一声。 “我也想知道,神为何如此做。既然开了方便之门,又为何重重设阻。” 辛九醒了过来,起身。 南歌收回枝条,问:“才一刻钟,相公,你没事?” “我想到一件事,我得去一趟玄金山,你跟煜儿说一声。” “相公,肖离在外面,你别乱跑,非去不可的话,也叫上人一起。” 辛九微笑:“放心,若是碰上,我不与他争斗,跑回来便是。” 来到玄金山,进了内一层,等了一会儿,确认无人后,问道:“玄金山前辈,你是仙是妖?或是神?” 墙壁上现出字迹:何有此问? 辛九坐下:“最近听到一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予苍生一线生机。” “晚辈不解此话深意,想着前辈修炼久远,特来请教。” 墙壁上换了字:你想它做甚?你再怎样修炼,也成不了神。 “为何?” 墙壁上的字消失,却没有再出字。 辛九皱眉:“莫非是天机不可道破?” 墙壁上又现字迹:你本是聪明人,怎么糊涂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下那个一,能有多大的转机? “如此说来,予苍生一线生机,本就是句虚言。” 墙壁上又换字:不是虚言,而是这个一,要遵循那四十九。给你一线生机不假,但不能逆天而行。 “何意?” 墙壁上又换字:神定三族,人可修仙,兽可修炼,但人就是人,兽就是兽,这便是规矩。 人若不是人,兽若不是兽,那便坏了规矩。 既然坏了规矩,还谈何一丝生机? 辛九恍然明白,妖费尽心机化形成人,想像人一样生活。 但这样做,却违逆了神定的规矩,所以到了二十万年,才会有神罚。 而自己,原本是人,规矩是只能修仙,但他却成了妖。 而玄金山,能从初创之时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它始终是一座山,没有改变过形态。 辛九起身一揖到地:“多谢前辈解惑。” 墙壁上的字消失,不再出字。 辛九斟酌了一下,向里走去。 来都来了,不如顺便试一下内七层的蛟龙。 第239章 好意提点,有话想说 这一次见到辛九,蛟龙不再像上次那样不屑一顾,而是用铜铃一样的眼珠盯着他。 从甬道一步踏入洞穴,原本几乎被蛟龙占满的空场突然变大。 大到蛟龙已然浮在空中,且伸展开来,竟比乔修还要长许多。 一走神的空当,蛟龙张开大口,一道水缸般粗细的水柱冲了下来。 汹涌的妖力,比之翼虎强了不止三倍。 辛九急退,水柱砸在地上,化为万千水箭,铺天盖地般射向他。 纵身而起,高于水箭,一剑劈出,电闪雷鸣。 蛟龙再次喷出水柱,与闪电撞击。 轰然巨响,水柱再次化为漫天水箭,且带着雷电之威,如一张电网般扑向辛九。 辛九皱眉,这算是作茧自缚了。 运足妖力,一掌拍出,将电网打出一个大洞,人从大洞中穿过去,冲向空中的蛟龙。 蛟龙还是喷出一道水柱,好像除了喷水,它不会别的。 使用惊鸿诀身法,调运内息,闪向左侧。 刚避开水柱,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物什,带着狂风扫了过来。 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但想也知道,肯定是龙尾。 辛九避无可避,蛟龙好像算准了他会闪到左边一样,龙尾几乎是在他闪身的同时扫过来的。 所以再想调动内息闪避,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能一掌拍出,硬接龙尾。 总比直接扫到身上强。 辛九飞了出去,撞到墙壁上,反弹到地上,喷出一口血。 但是他也看清了,根本不是蛟龙会算,而是它把尾巴分成了四片,上下左右同时扫过来。 如果辛九不闪避水柱,选择硬抗的话,就会被四片龙尾包夹。 抹掉嘴角的血,辛九说话:“前辈,你这算赖皮?哪有把尾巴分四片的道理?”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你不赖皮?你既有妖力,又有法力,还身兼仙族上三门中,两个门派的绝技。” “前辈,话不能这样说,我学了多少绝技,那是我的本事,你这每一层,该有个定数,岂能因人而异?” “我劝你还是回去,玄真门掌门的佩剑,也不过是用六层晶矿打造,你真想做这出头鸟吗?” 辛九恍然,收起奔雷剑,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提点。” “还有一事说与你知,前段日子,有个书生来过,采了七层玄石。” 辛九心中一动:“肖离?” “我不知他是谁,但是他与你一样,妖仙双修。” “前辈,你方才说,玄石?” “不错,便是你身上所携带的玄石。” 辛九皱眉:“前辈,如若这玄石是七层所出,那我之前便能使用这套针具呀。” “杀人与救人岂能相提并论?你那是针具,而非刀剑,你快走,我一万年也没说过这许多话。” 自从赤九门发了布告以后,最愤懑的莫过于悟华真君。 妖族有了新妖王,且讲明要与仙族修好。 那么,赤九门便不再是孤立的门派,而是隶属妖王麾下。 如若再无故围剿赤九门,那便是与妖族开战。 原本经过上次围剿之后,中三门对惊华门便颇多怨言,现下更是无人理睬了。 而肖离对付赤九门的办法,表面上像是占尽了上风,实则细想,根本毫无作用。 辛九这个人,典型的乡下人脑筋,没志向,没野心。 最想做的事,恐怕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浑浑噩噩混日子。 仔细想来,这几年的时间,辛九之所以会高歌猛进,都是被惊华门给逼的。 如果当初赤绝真人不是那般咄咄逼人,辛九也不会杀他,也便不会跟惊华门结仇。 如果赤绝真人死就死了,惊华门不再过分追究,辛九也就不会为了保命,而搞出这么多事情。 当初玄青真君的话,言犹在耳。 仙族杀妖族,妖族杀仙族,狭路相逢勇者胜,谁杀了谁都是命数使然,被杀者自认技不如人,何必没完没了。 门外有人说话:“弟子肖离,拜见师尊。” 悟华真君皱眉,后悔收他做俗家弟子。 原本贪恋玄幽真君的丹术,加上圣血教门徒众多,可没曾想,这个肖离不仅品行低劣,还心肠歹毒,居然连九阴尸阵都用上了。 悟华真君冷声问道:“何事?” “回师尊,关于妖族的事,弟子有话想说。” “进来。” 肖离推门进来,返身关上门,走到榻前,拱手:“师尊,如今妖族有了新妖王,且明言欲与仙族修好。” “弟子以为,此为充实惊华门的最佳时机。” 悟华真君皱眉,充实惊华门?拿什么充实? “你是说,将你圣血教之教众,皆转入惊华门?” “自然不是,弟子那些教众,多是凡夫俗子,哪里有资格入惊华门。” “弟子是说,既然妖王明言欲与仙族修好,惊华门不妨广收妖众为徒。” 悟华真君眼中寒光一闪:“你说什么!” “师尊,辛九也是妖,不也一样做了玄真门的记名弟子,玄真门能做的事,惊华门为何便不能做?” 悟华真君微微眯眼,这话说得也在理。 可问题在于,玄真门只是收了一个记名弟子,虽然传了绝技,但嘴上不承认。 而肖离建议广收妖众为徒,那跟玄真门的情况是不同的。 一旦真这样做了,惊华门再不是纯正的仙族门派。 而且,与辛九的仇,也不再是妖仙两族的仇怨,而是转为了私人恩怨。 “我会斟酌的,你去。” 肖离拱手,退了出去。 思虑良久,悟华真君摇了摇头。 即便落至末位,惊华门也是仙族上三门,绝不能与妖族混杂不清。 妖仙两族战战停停几十万年,最初开战的缘由,已然无人知晓。 然而这就像两个国,绝不可能永远和睦相处。 今日妖族向仙族示好,可来日一旦变脸,还是死敌。 倘若惊华门当真广收妖众为徒,来日如何自处? 想来想去,突然醒悟过来。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话,还是应该跟辛九面对面说清楚。 计议已定,起身出来,御剑而起,只身前往赤九门。 不能带人,一是不能让辛九误会他是想找麻烦,二是有些话不能让弟子听见。 第240章 单独聊聊,仙师陨落 来在赤九门上空,未等落地,便看到门值跑向内院。 悟华真君落在阶梯下,收了宝剑,拾级而上。 待他登上阶梯,朱玉晨等人已然站在山门前了。 双方相对而视,辛九问:“真君可是来找我的?” “正是。” “里边请。” “想同你单独聊聊。” 陆云飞抢着说道:“不成,我得陪着。” 悟华真君点头:“悉听尊便。” 三人下了阶梯,悟华真君转回身,问辛九:“是不是你杀了赤绝?” 辛九点头:“是。” “当初为何不承认?” “你现下再去玄真门,我也还是不承认。” 悟华真君嗤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一剑,为何要打碧绝?” “我与他有些交情,想打伤他,令他退出战阵,以免死于非命,不成想,竟将他打死了。” 悟华真君再次点头,他说得应该是实话,既然都承认杀了赤绝,没必要再找托词借口。 “你为何要奉赤凕为王?” “赤狐一脉,本就是王室,之前赤凕要杀我,我为求活命,只能架着我家掌门与他争位。” “而如今赤凕不杀我了,自然是男人做王,比女人要方便得多。” “你没想过做妖王吗?” 辛九失笑:“做妖王有什么好处?” 悟华真君被他问得一愣。 有什么好处?统率妖众,令从己出,这样还不够吗? 辛九却接着说道:“娇妻美妾我有了,秘技修为也不算太差,何必给自己弄个招风惹事的名头,一天天活得提心吊胆。” 悟华真君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又问:“你为何会使用惊鸿剑诀?” 辛九摇头:“这个,恕难奉告,不过,不是玉清真君教我的,你也不必去问她,问她,她也不会搭理你。” 悟华真君牵了牵嘴角,他也没想去问玉清真君。 “辛护法,还望从此后,你我之间,尽弃前嫌。” “与惊华门可以尽弃前嫌,但与圣血教不成。” 悟华真君点头:“肖离虽是我惊华门俗家弟子,但他惹的事,惊华门不管善后。” 辛九拱手:“多谢真君。” 眼望悟华真君御剑而去,陆云飞问:“他当真会与你尽弃前嫌吗?” 辛九勾起嘴角:“且看,来日方长。” 回返惊华门,将到伏龙山,听到有人唤自己:“悟华真君。” 停住,寻声望去,看到地面上有三个人。 朽长老,钵长老,还有被绳子捆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四弟子,翠绝真人。 悟华真君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有其他人。 翠绝本在门派内,为何会被擒到此处? “二位长老,因何难为一个后辈?” 朽长老招了招手:“你下来,跟你打个商量。” “且等我片刻。” 悟华真君扭身便飞向门派,他又不傻,两个妖族长老,他岂能是对手? 救不了翠绝,还得把自己搭上,必须回门派叫人。 离门派结界还有一段距离,一人从结界内飞出,直奔悟华真君而来,急如闪电! 看清是肖离时,掌力已然加身。 悟华真君同样一掌击出,二人两掌相击,无声无息。 悟华真君只觉自己打在了棉絮里,但肖离的妖力却渗入了他的手臂。 “是你!” 悟华真君猛然醒悟,上次围剿赤九门时,一名黑衣人在背后偷袭自己,用得便是这种怪异的掌力。 肖离一连三掌,将悟华真君逼退。 这三掌,竟然一掌比一掌强横,掌力像是能够叠加一般。 悟华真君只觉胸口和上腹隐隐发寒,知道是被妖力侵入了,却不知为何会侵入。 朽长老与钵长老从后面赶了上来,三人围住悟华真君,只片刻,悟华真君便落了下风。 不得已,只能收回脚下的宝剑,落向地面。 妖御风,仙御剑也可御气。 然而若是御气,就要消耗法力。 本来被三人围攻,就已经落了下风,再分出法力去御气,那就更逃不掉了。 落下的同时,左手在空中急书一道令符,一掌拍出,令符向结界飞去。 三人并不理睬令符,只是围定了悟华真君,明显是怕他逃跑。 令符击在结界上,轰然作响,整个结界都为之震动。 原本应该不出片刻,便有成群结队的弟子赶来,可结界内却毫无动静。 悟华真君心中一寒。 “肖离,你将惊华门怎么了?” 肖离手上不停,脸上却笑嘻嘻。 “师尊放心,门人们都睡了,一个对时就会醒来。” 悟华真君难以置信,门中弟子千余,怎么可能都被下药? 可若不信,确是无人来应援。 心神微乱之际,肋下微微一痛,心知不妙,奋力挥出一剑,逼退一人,抢出包围圈,御剑远去。 肖离没有追赶。 朽长老问:“圣主,因何不追?” “不必追,我在针上涂了仙尸散,他活不过一刻钟。” 朽长老皱眉:“他往南去了,或许是去找辛九。” 肖离呵呵一笑:“无妨啊,反正我与辛九,必是一死一生。” “老朽不是那个意思,若是辛九给他解了毒,咱们的计划便落空了。” 肖离回头望了一眼,依然人事不省的翠绝真人。 “等他醒了,让他去找找便是。” 悟华真君确是想去找辛九,除了玄青真君,也只有辛九才能救他。 虽然离玄真门近,可三人绝不会让他逃上玄真门。 所以,只能舍近求远。 然而,行不到一半路程,只觉心中烦恶,眼前发黑,法力也变得虚实不定。 又勉力支撑了片刻,一头摔了下去。 转过天,翠绝真人带着四名弟子来寻。 在临城府南郊,看到了悟华真君的尸身。 翠绝真人飞扑下去,直接跪在尸身前,叩头大哭。 随他而来的四名弟子,虽不如他悲切,却也眼中见泪。 哭了一阵,翠绝真人左右看了看。 “师尊的佩剑呢?” 四名弟子连忙分散搜寻,翠绝真人等四人走远,伸手将尸身肋下的钢针拔了出来,藏进了袖中。 一名弟子在数十丈开外,找到了佩剑。 当时悟华真君御剑而行,人掉了下来,佩剑却因惯性飞出去数十丈远。 翠绝真人亲自背上悟华真君的尸身,御剑返回门派。 第241章 你们商量,权作报偿 众人闻讯而来,二弟子绛绝真人怒道:“是何人害了师尊?” 翠绝真人悲声答道:“不知,我是在临城府南郊找到师尊的。” 忬华真人走了过来,众弟子退开,一同起手:“师叔。” 忬华真人是悟华真君的师弟,自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他们这一代,就剩下两人。 悟华因接任掌门,是以改称真君,实则以修为论,还不到真君的境界。 忬华真人一言不发,俯下身解开悟华真君的道袍,仔细查验。 当看到肋下那个发黑的针眼时,说了句:“遭人暗算,中毒身亡。” 绛绝真人嚷道:“肯定是辛九干的!” 没人附和,谁心里都明白,辛九虽然厉害,可是想杀悟华真君,还差着一截。 另外,如果辛九想杀人,不必用毒。 赤九门高手如云,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 再者,辛九一向行事谨慎,若是他干的,绝不会将掌门的尸身随意丢在荒郊。 绛绝真人又嚷:“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翠绝真人说道:“二师兄,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放屁!不是辛九还能是谁?辛九会用针,也会用毒,而且跟师尊有仇,我找他去!” 绛绝真人说完就走,也没人阻拦他。 毕竟这个时候,门派里威望最高的人是忬华真人,他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许绛绝真人去找辛九。 绛绝真人御剑直奔南方,到了京都北门,落到地面,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直往锦玉楼而去。 他才不会去找辛九,师尊出事前,整个门派都被下了药,这事明显是肖离干的。 师尊引狼入室,自己殒命也就罢了,他可不想受到牵连。 至于说惊华门来日会如何,他也不想管。 反正还有忬华师叔,而且师尊生前极为看重翠绝,由着他们去折腾。 安排好相关事宜,翠绝真人找到忬华真人。 “师叔,师尊仙逝,未及传位,门中事务还得您老做主。” 忬华真人摆了摆手:“我一向不喜俗务,你师尊在时,我也没帮过他,而且我如今连修炼都懒得做了,只想逍遥度日。” 翠绝真人叹气:“也罢,那便等二师兄回来,请他继任掌门之位。” 忬华真人不置可否,祭出宝剑,飘身而上。 “门派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翠绝真人起手应道:“是。” 离了惊华门,忬华真人直奔赤九门。 他很清楚绛绝的为人,面上看着暴躁粗鲁,实则心思细密。 绛绝是绝不可能去找辛九的,只是找个借口离开惊华门而已。 眼下掌门仙逝,权柄不定,而翠绝是个表面恭谨,内心奸诈的小人。 绛绝才不会去争什么掌门之位,尤其是悟华真君收了肖离为俗家弟子之后。 落到阶梯下,拾级而上,向门值起手:“烦劳通报,惊华门忬华,求见辛护法。” 门值抱拳:“仙长稍候。” 不多时,辛九出来,拱手招呼:“见过真君。” 忬华真人起手:“不敢当真君二字,贫道并非掌门,亦未修炼到真君境界。” 辛九改口:“真人有何赐教?” “我师兄,悟华真君死了,死于毒针刺肋。” 辛九愣住,脱口说道:“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我没说跟你有关系,九成是肖离做的。” 辛九皱眉,肖离? 肖离杀悟华真君做甚?难不成,他还能做惊华门的掌门吗? 忬华真人问:“辛护法,不知贫道可否托庇于赤九门?” “啊?” 辛九分外诧异,但转念便明白,悟华真君死了,他可能是惊华门唯一的长者。 肖离能杀悟华真君,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辛九侧身摊手:“真人请。” 忬华真人也不客气,迈步进了门,跟着辛九向药园而去。 到了药园,辛九将他带至最靠边的一间房子前。 “真人,这里清静,你想住多久便住多欠,只要赤九门还在,我还在,就不会让你被奸人所掳。” 此时,忬华真人露出笑容:“辛护法,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愿意庇护我。” 辛九笑:“我与惊华门本无仇怨,曾经想要我命的人,如今都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耿耿于怀,迁怒旁人呢?” “况且,若是真人躲避之人是肖离的话,那与我本就是同仇敌忾。” 忬华真人点头:“我也不会白占你的便宜,我传你天雷引。” 辛九用审视的目光看他,怎么感觉他原本就是为了传功而来。 忬华真人微笑着说道:“你已然身兼上三门中两门的秘技,再学会天雷引,你便囊括上三门技法精髓了。” 辛九哂笑,这般好事,别是有诈? “真人取笑了,能得两门绝技,实是机缘所致,不知真人为何要传我秘技?” 忬华真人眉梢一挑:“你方才说的,同仇敌忾嘛。” 辛九拱手:“真人,恕晚辈见识浅薄,晚辈以为,天雷引发动太慢,军阵御敌尚可,高手过招时却并不实用,不如换一门秘技如何?” 忬华真人呵呵一笑:“辛护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天雷引的确发动缓慢,但威力巨大,而且对于辛九,有用的不是招式,而是心法。 天雷引与奔雷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天雷引更为猛烈。 如果将天雷引的心法,用在奔雷诀上,其威力可想而知。 辛九的眼神中有了戒备之色。 天雷引声势浩大,引万钧之力,用在奔雷诀上,不会因为法力过强,而形成反噬吗? 这个老道,别是来害他的? 忬华真人观其脸色,知其心意,说道:“辛护法,如何使用,皆在你一念之间,我是害不了你的。” “况且你学会以后,必要小心尝试,总也不会冒然使出全力?” 辛九失笑,这话也在理,不过小心无大错,毕竟他是惊华门的。 拱手:“如此,多谢真人。” 忬华真人沉了脸色:“不必客气,我没本事给师兄报仇,只能寄望于你,以本门秘技相授,权作报偿。” 辛九点头:“真人放心,我虽不敢担保,一定能手刃肖离,但与他之仇怨,必是不死不休。” 第242章 以防异动,紧守门派 翠绝真人等了一整天,师叔没回来,二师兄也没回来。 五弟子墨绝真人说他:“四师兄,别等了,以往师尊闭关,都是命你代掌门内事务。” “如今师尊仙逝,还是你来操持,我看师叔和二师兄,都指望不上。” 翠绝真人点头,即刻向各门派发了布告,且命人前往赤九门告知。 众仙门齐来吊唁,辛九也带着陆云飞和啸霜来了。 自妖仙两族开战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妖族前来吊唁仙族。 虽然大家都觉得有些别扭,但也无人提出异议。 毕竟赤九门先发了布告,主动向仙族示好。 所以惊华门邀请赤九门,也算礼尚往来了。 至于说是辛九来,而非掌门朱玉晨亲至,仙族也能理解。 毕竟谁心里都清楚,赤九门真正的掌舵人是辛九,朱玉晨虽不能说是摆设,但多少有些名不符实。 行过礼,上过香,出来时,被玉清真君拦住。 但只是瞪着辛九,却不说话。 辛九低声说道:“真不是我。” “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 “真可惜。” 玉清真君转身走了。 辛九愣住,这叫什么话? 不过辛九也没有过分计较,离开惊华门,去了玄真门。 这一次,辛九不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前来,所以于山脚下通名,值事弟子通传,大弟子楚成,率一众弟子迎至阶前。 入大殿拜见玄青真君。 辛九拱手:“拜上真君,赤九门右护法辛九,有事与真君商议,还请屏退门人。” 玄青真君抬起手,向外扫了下手指。 一众弟子起身,起手,退了出去。 到门外,别筱竹问楚成:“他搞什么名堂?” 楚成摇了下头:“无外乎妖仙两族之事,甚或……是悟华真君的死因。” 大殿内,辛九近前,低声说道:“掌门太师祖,惊华门忬华真人,眼下托庇于赤九门。” 玄青真君微一皱眉:“悟华真君是谁杀的?” “忬华真人怀疑,是肖离勾结门中弟子所为。” “因何?” “尚不知情,但悟华真君死前,门中弟子皆中毒昏睡,连忬华真人也未能幸免,此等丹术,恐非肖离不能成事。” 玄青真君沉吟片刻,说道:“勾结门中弟子?倘若果真如此,便是欺师灭祖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是谁有如此胆量,敢做出此等行径?” 辛九再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与忬华真人,都怀疑是翠绝真人所为。” “为何?” “忬华真人说,是翠绝真人带人去寻找悟华真君,但遗体上只有针孔,却不见针,忬华真人怀疑,是翠绝真人将针拔掉了。” 玄青真君微一皱眉:“这话……有些欲加之罪了?” 辛九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弟子也觉得,以悟华真君的修为,或许能打上他,但想再拔下来,怕是很难,太师祖有把握将针扎上再拔掉吗?” 玄青真君沉思了一会儿,才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针太短,若非偷袭或是围攻,即便是我,怕也难能近身施为,那你想怎样?” “想请太师祖留意惊华门异动。” 玄青真君点头:“可。” 回返赤九门,刚到山门,门值便禀报:“右护法,掌门让你回来便去见她。” 辛九微一皱眉,出了何等大事?竟然让门值传话。 来到正院,敲门:“掌门,我……” “进来。” 朱玉晨不等他说完,便叫他进去,声音颇有些陈黯。 推门进去,竟然长老以上的人都在。 “出什么事了?” 朱玉晨神色不定:“肖离向你下了战书。” 半个时辰前,有一个凡人来到赤九门,给了门值一封书信,说交给掌门,便离开了。 朱玉里将书信递过来,辛九接过,上面写着:拜上赤九门掌门赤媂少主。 在下肖离,欲与贵门右护法辛九一较高下。 三日后正午,赤峰山极乐谷,恭候大驾。 辛九沉思,极乐谷本是五大长老隐居之处,为何要选在那里决斗? 况且,真是决斗吗?不会是调虎离山,暗袭赤九门? “程伯,可愿与我同去?” 程观呵呵一笑:“多谢你瞧得起我老头子,自当奉陪。” “煜儿,你与我同去?” “我?” 朱煜万没想到,他会点自己的名。 “相公,你疯了不成?我才三万多年妖力。” 辛九摇头:“我怕他们调虎离山,五行化生阵要留下,四象杀阵也要留下,剩下的人里,你是妖力最高的。” 朱煜恍然,郑重点头。 如此甚好!与他祸福与共,死生相托。 陆云飞说道:“我跟朱煜换,我陪你去,让朱煜留下。” 火刑说道:“兄弟哪有夫妻亲,你别捣乱了。” 朱煜脸上一红,嘴边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辛九微笑着说道:“大哥,别一有事,就先想到要死,我还没活够呢。” 朱玉晨说道:“还有我二哥呢,让他陪你去。” 辛九摇头:“既是妖王,便不该轻动,以免被妖众轻视。” 朱玉晨叹气:“那你小心。” “你们才要小心才是,门派太大,不易防守。” 火刑说道:“太过小心,便成了多疑,凭圣血教的实力,就算扯上惊华门,谅他们也不敢来攻打赤九门。” “小心下毒,着意盯住图兰和忬华真人。” 朱玉晨愕然:“图兰?” 辛九点头:“她原本就脉象有异,我无法分辨是锻骨丹之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她毕竟是圣血教的圣女,谁也不敢保证,肖离有没有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 朱玉晨点头:“知道了。” 辛九起身:“程伯,煜儿,咱们去熟悉一下三才破军阵。” 三人离开,陆云飞犹自神情惴惴。 火刑说道:“苍角,不必过分担忧,辛九向来心中有数。” 陆云飞摇头:“心中再有数,也抵不过实力不济,三大长老不见踪影,极可能已被炼化成尸魔。” “此时肖离下战书,只怕尸魔已成,他要一试锋芒,以三大长老的妖力……吉凶难料。” 朱玉晨说道:“辛九想到了,否则也不会说害怕调虎离山,让咱们紧守门派。” 第243章 深夜发作,难辨真伪 玄垚不解:“掌门,为何一定要去呢?不应战不行吗?” 朱玉晨沉默。 火刑说道:“不应战也行,以后整个赤九门,包括妖王,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况且,肖离害过公主,以辛九的脾性,必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就好比当初赤绝真人对朱煜无礼,最终不是死在了辛九手上吗。” 冥魄失笑:“你把他说得像个莽夫一样,他实是为了去探探对方的底细,即便打不过,总跑得掉嘛。” 啸霜从一开始就没说话,此时才开口:“肖离为何要约战?” 所有人都沉默。 这谁知道,对于肖离这个人,大家都没有太多的了解。 连脾气秉性都不清楚,如何揣测其行事意图。 入夜,图兰在自己的房中修炼。 辛九近来带功的次数少了,而且也不再是晚上修炼,改到了清晨。 图兰问过南歌,南歌说总是晚上修炼,耽误他陪公主。 当时图兰嗤之以鼻。 南歌却说,相聚是缘,相守是惜缘,公主寿元有限,且没有慧根,辛九自然要多疼她一些。 行功过半,突然心里一揪,神识随即变得飘忽。 知道不好,想镇摄心神收功,然而神识迅速涣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整个药园。 紫璇第一个冲到图兰房门前,却没敢进去。 南歌化为人形,快步走来,也未敢推门,只问道:“图兰?能听见吗?” 沉石和熊壮出来,南歌说道:“没事,回房去。” 沉石返身回去,熊壮却说道:“咋没事?有人惨叫。” 不等南歌回话,辛九已经开门出来,快步而来,边走边系衣带。 “是有人惨叫,你也进不去这小房子,有我就行了,你回房修炼。” 熊壮应道:“是,尊主。” 辛九推开门时,朱煜才从房里出来。 辛九迈步进门,却大声对朱煜说:“去看慧清,别是吓着了。” 图兰依然盘坐在床上,满头大汗,面赤如血,浑身颤抖。 辛九忙上前诊脉,发觉脉象如常。 心知不妙,扒开眼皮,见她眼眸涣散,知是神魂离位。 忙取针封了心脉和肝脉,然后将她放倒平躺,以第二绝定神魂下针。 朱煜和慧清走了进来,看到辛九正在下针,便都没有吭声。 小半个时辰,图兰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神中露出恐惧。 辛九安慰道:“别怕,没事,你神魂离位,刚刚苏醒,需要静养,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图兰反复嘟嘴,眼神焦急。 紫璇嗤了一声:“等好了再亲。” 朱煜却心里一动:“鼓?蛊!她中蛊了。” 图兰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紫璇咋呼道:“呀!死了!” 图兰赶紧把眼睛睁开,看着辛九。 辛九轻拍她的肩头:“歇着,近几日不要再修炼了。” 图兰再次闭上了眼睛。 辛九转头看慧清,刚要开口,慧清先说道:“你去做事,我来守她,她就算再厉害,也伤不了我。” 辛九微笑,点了下头。 转天晨起,图兰坐了起来,张了下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慧清说道:“要做什么就做,不必说,我守着你便是。” 图兰站起身,抱拳。 慧清摇了下头:“不必如此,我只是替师哥分忧而已。” 图兰双手握拳,将自己的小臂靠在一起,然后又背到身后。 慧清说道:“不须绑你,你就算尸变,也不是我的对手。” 图兰两手合什,放到左脸旁边,歪了下头。 慧清说道:“通常我静修即可,不需要睡觉,如若想睡,我会唤煜姐姐来守你。” 图兰微笑了一下,向门口走去,慧清起身跟着。 辛九早起让朱煜去叫朱玉晨,到议事厅商议图兰的事。 “图兰怎么了?昨晚是她惨叫?” 辛九点头:“中了蛊,又是在练功的时候发作,神魂离位,我用定神魂将她救醒,但是说不了话,慧清在守着她。” 朱玉晨点头:“醒了便好,慢慢治。” 辛九轻轻摇了下头,压低了声音:“她的眼神不对,我怀疑,她已然被操控了。” 朱煜有些错愕:“眼神不对?如何不对?” “看我的时候,太过热切。” 朱煜翻白眼。 朱玉晨失笑:“走火入魔之后,再次回魂,自然热切。” 辛九摇头:“不,那是装出来的,她的眼底是冷的。” 朱玉晨及四侍女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这都能瞧得出来?还真是了解女人呀。 辛九倍觉尴尬:“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眼下急务,是确定她是否还是图兰。” 朱玉晨调侃:“要不……看她愿不愿意跟你亲热?” 辛九冷着脸看她,说了一个字:“霞。” 朱玉晨一愣,随即点头:“对,她是虺族人,必然精通蛊术,你去找她。” “不是我,是你去找她。” “为何是我?” “她喜欢你。” “她知道我是女人。” “换上男装,带上五形化生阵所有人,去找她,最好是能带她回来。” 朱玉晨蹙眉:“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她知道我是女人。” “我让你去,你就去,快去,快回。” 朱玉晨瞪眼:“你这是跟掌门说话的态度?” 辛九起身便走,临出门时丢下一句话:“那你去把图兰杀了。” 朱玉晨气得用手指着门:“他!他呀!你们看他!” 朱煜低着头不说话。 青樾笑着说道:“掌门,趁早习惯,等你嫁了他,只怕更甚。” “鬼才嫁他!” 青樾又说:“妖王说了,你不小了,该为妖族做点事了。” “以前大哥太宠着你了,任由你跟仙族胡闹。” “现在辛九名动天下,来日必将独步妖族,你得绑住他才行。” 朱玉晨愕然看着青樾,问:“这是二哥的原话?” 青樾点头。 “他叫大哥?” 青樾叹息一声:“我瞧着,妖王像是后悔害了前妖王。” 朱玉晨微微蹙眉。 玄垚问:“樾姐姐,这些话,妖王怎会同你说?” 青樾眼神一慌:“那天……凑巧碰到,就……随口一说。” 白钤和玄垚同时嗤了一声。 朱煜问:“掌门,去找霞?还是杀图兰?” 朱玉晨重重叹气:“更衣。” 第244章 只说跟你,你可愿意 自虺族入侵之后,庆城府周边的虺族部落,便遭到了朝廷的围剿,躲进了深山。 朱玉晨一行先到了部落旧址,杏白与草木通灵,确定虺族逃遁的方向,一路向西寻去。 庆城府以西三百里,是峰峦叠嶂,山路崎岖的万沟山。 若非杏白能够与草木通灵,便是十万大军,也未见能寻到虺族的踪迹。 入山五十里,已经感知到人的气息。 突然一声冷箭射来,朱玉晨抬手,将来箭夹住,不禁皱眉。 她们只有五个人,且穿着便服,问都不问一声,便放冷箭,且直取要害。 虺族蛮性,确非善类。 只转念间,十数支箭射了过来。 朱玉晨挥手,羽箭在空中化为灰烬。 不远处有人惊道:“是妖!” 玄垚倏然而去,倏然而回,抓回来一名虺族人。 摔在地上,三侍女一同拿脚踢,踢得那人惨叫连连。 朱玉晨大声说道:“把霞叫来,就说故人找她。” 有人回应:“先把我们的人放了。” 朱玉晨冷声道:“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霞若是来得晚了,这人便被打死了。” 对面的人回应:“我去叫霞,别打了,离得远。” 朱玉晨不说话,三侍女接着踢。 当然,并不想踢死他,只往腿上、背上、屁股上踢,而且力道偏弱。 倘若真想要他命,随便谁一脚,就能将他踢得筋断骨折,五脏碎裂。 霞到来时,三侍女早就换成轮班踢了,一起踢都累。 被踢的虺族人也叫不出声了。 “别打了。” 霞跑到近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扬了下头,玄垚拎起地上那人,扔向不远处的虺族人,砸倒了两个伸手接人的壮汉。 霞盯着朱玉晨:“你怎会来找我?” 朱玉晨微笑:“有事相求。” “不帮。” “那你回去,你的人我也放了。” 霞依然盯着她,不说话,可也不走。 朱玉晨略觉尴尬,眼神闪烁:“那个……朝廷围剿你们,你……还好?” “不好。” “那……不如跟我回赤九门如何?” “去了跟你同床共枕,我便跟你去。” 朱玉晨一脸错愕:“我……我也是女人,你知道的。” “那你为何要穿男装来?” 朱玉晨在心里咒骂辛九,她到此时才想明白,又被辛九诓着出卖色相了。 “那个……我可以让辛九教你修炼。” 玄垚和白钤同时瞪眼,又给辛九找女人! 霞近前一步,几乎与她呼吸相闻:“我说的是,跟你,不是跟别人。” 杏白突然说道:“带她回去。” 朱玉晨猛然转头瞪着杏白。 杏白却一脸淡然地说道:“还记得你躺在我怀中的时候吗?我很怀念那些时光。” 不远处的虺族人喊话:“霞,你若跟他们走,便是叛族,永世不得宽恕,人人得而诛之!” 霞不理,只是盯着朱玉晨。 叛族? 那又如何? 让她去行刺皇帝时,谁人管过她的死活? 若非辛九救了她,她早便死了,还说什么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朱玉晨来找她,这是此生唯一要挟她的机会,若是错过,再无可能。 朱玉晨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御风而起。 最烦的就是做决定的时候,有人插嘴打岔。 你们要杀她,姑奶奶便要保她,看你们怎么个人人得而诛之。 霞搂着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颈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嘴边勾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朱玉晨在她耳边说道:“不能同床共枕,我习惯一个人睡。” “那你嫁了辛九以后,也一个人睡吗?” 朱玉晨皱眉:“谁告诉你,我要嫁辛九?” “你看他的眼神,告诉我的。” 朱玉晨脸上发烧:“反正不能同床共枕。” 霞不说话,将她搂得更紧。 辛九等在山门外,背着手,看着朱玉晨落在他面前。 霞依然搂着她的脖子,满脸欢愉。 朱玉晨微嘟嘴,瞪辛九。 辛九浅笑了一下,拱手:“霞姑娘,好久不见。” 霞放开朱玉晨,向辛九抱拳:“辛……先生?大人?护法?如何称呼才是?” “护法,这是赤九门,我是右护法。” “右护法救命之恩,尚未谢过,此番拜谢。” 说着屈右腿下跪。 辛九并不伸手搀扶,只说道:“不忙谢,我有事相求,两抵了。” 霞跪到一半,又起身,看着他:“还有事能难住右护法?” “蛊。” 霞点头:“果然,右护法为何不自己去找我?冲着你的救命之恩,我也必会应承。” 朱玉晨使劲用眼睛剜辛九。 辛九哈哈一笑:“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明明帮了你,何故如此恩将仇报啊?” 霞微笑:“跟你抢人呢,等我死了,再将她还给你。” 辛九不置可否,微笑着转回正题。 “我有一位朋友,原是圣血教圣女,昨夜练功时神魂离位,面赤如血,但脉象如常。” “她醒来后,不能言语,只用嘴型告知我们,她是中了蛊。” 霞微一皱眉:“圣血教的圣女?叛教投靠于你?” “就算是。” “我得见她。” 辛九微一迟疑:“你不怕暴露身份吗?” “我不走了,往后都在赤九门,住到死。” 辛九欣然一笑,侧身摊手:“请。” 到图兰房中,霞盯着图兰看了得有一刻钟,然后转身,拉着辛九的手出门。 朱煜皱眉,玄垚说道:“无妨,她喜欢的是少主,当时少主想把她给辛九,人家不愿意。” 朱煜一脸错愕地看着玄垚。 玄垚吐了下舌头:“我啥也没说,你啥也没听见。” 图兰和慧清都一脸诧异地看着玄垚。 玄垚说道:“不奇怪,这数万年间,明知少主是女人,却死心塌地喜欢她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外面,霞拉着辛九走出好远,才附耳轻声:“若我所料不错,她中了移魂蛊,现在她体内的神魂,极有可能不是她本人。” 辛九皱眉:“那该如何处置?” 霞不答反问:“她是你女人?” “不算是,但我答应了她,会护她周全。” “若有一线生机,但你要冒极大的风险,你可愿救她?” 辛九郑重点头:“愿意。” 第245章 谢你成全,不会放弃 霞转身向正院走,说道:“跟我来,这事得跟她商量。” 辛九跟着她,问:“很麻烦吗?” “不麻烦,但得她同意,我虽想霸占她,可毕竟我只能活几十年而已,你们才能长久,我不能私自让你犯险。” “万一你有什么闪失,便是我对她不起,我又何苦来哉?” 辛九微笑:“我可以教你修炼。” 霞猝然停步,转回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喜欢她?” 辛九微笑摇头:“当然喜欢,只不过,妖的寿元有二十万年,你即便修炼,最多是成仙,寿元不过三千年。” “况且,你能否修炼成仙,还尚未可知。” 霞双膝跪地,叩头:“前有救命之恩,今有再造之德,无论成败,谢你成全!” 辛九微笑点头,并不伸手搀扶,只说道:“行了,起来,先办正事。” 见到朱玉晨,霞说道:“移魂蛊下在心中,借蛊移魂,操控中蛊者的肉身。” “而中蛊者的神魂,被压制在体内,要想救她,我得给辛九下蛊,连接他与图兰的神识,让他的神识能进入图兰体内。” “但这样做,极其凶险。” 在场诸人尽皆失笑。 霞不明所以,茫然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说道:“不必给他下蛊,他连九阴锁魂阵都能进入,这点小事,易如反掌。” 霞摇头,神色凝重:“虽然我不清楚什么是九阴锁魂阵,但肯定是一个阵法。” “入阵容易,即使阵法再强,只要闯阵的人神识坚韧,便能出入自由。” “可这是入体,不用蛊来连接,强行进入,或是进不去,或是出不来。” “且最紧要的是,进入别人的身体,神识会比本体的神魂弱。” “也就是说,不管辛九有多厉害,一旦进入图兰体内,就会比图兰现在的神魂弱。” “哪怕现在的图兰,体内的神魂不是她自己的,也要强过辛九,因为她已然占据了图兰体内的神魂正位。” 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辛九问:“那我要如何救她?我打不过呀。” “不是打,打是打不过的,而是要找到图兰自己的神魂,唤醒她,将侵入的神魂赶走,然后我再祛除她心里的移魂蛊。” 朱玉晨皱眉:“不能先祛除移魂蛊吗?” 霞摇头:“不能,如果真是移魂蛊,而图兰的神魂已经被压制。” “那先祛除移魂蛊,侵入的神魂还是可以跑掉,但图兰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转而看向辛九:“你医术再高,也无法医治死掉的神魂。” 朱玉晨说道:“我的意思是,先祛除移魂蛊,再让辛九的神识进入。” 辛九说道:“霞的意思是说,蛊和中蛊者的神魂是连接的,神魂未归位前,没了移魂蛊,神魂就散了。” 霞点头:“对,他比我说得明白。” 白钤说道:“她不是你的女人,不要为了她犯险,杀了她了事,我去。” “钤儿。” 辛九唤住她:“我不会犯险,过两日我还得决斗呢。” “但也不急着杀人,咱们再议一议,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霞摇头:“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如果她的神魂被压制,最多三日,便再也唤不醒了。” 辛九失笑,肖离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呀,埋子埋得如此之深。 “如果我用七绝玄针,将她现在的神魂驱走呢?” 霞眨了眨眼睛,摇头:“你说的我不懂,我只懂蛊术,以蛊术而言,无法用外力驱走入侵的神魂。” 门外南歌唤:“相公!图兰要自杀!” 辛九皱眉,真不该让霞去看她,必然是知道败露了,所以逼他出手。 房间里,图兰右手的腕刺贴着左颈,眼神戏谑。 “辛九,你用神识进来,或可救她一命。” 辛九摇了摇头:“我没把握救她。” “那你就看着她死吗?” 辛九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不忍心看她死,但我必会为她报仇。” 图兰一愣:“原来你如此怕死,还说什么重情重义?” 辛九停步,却不转身。 “我向来怕死,况且我也从未标榜过自己重情重义。” “我不能以身犯险,我即便死了,她也未必能活。” “再者说,我若死了,谁为她报仇?” “你若是聪明,便不要拿她来要挟我,更不要伤害她。” “否则,无论要用多少年,我必会杀尽你圣血教。” 说完,辛九出门走了。 图兰愣住,本以为辛九舍身救公主,救赤凕,也一定会救图兰。 可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慧清看着她,问:“到底怎么办?赶紧的,别瞎耽误工夫了。” 图兰眼神迟疑。 轰的一声,后墙被击碎,图兰整个人向前飞出。 朱煜和青樾同时出手,将她两条胳膊锁住。 慧清伸手将她的下巴掐脱。 辛九从破洞走进来,一针刺在她脑后泥丸宫,冲法注气。 图兰晕了过去。 霞一脸懵:“你们何时商量的对策?” 朱煜说道:“不必商量,都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 辛九将图兰翻过来,锁住心脉和肝脉,又在印堂、天突、膻中、气海、关元诸穴,各下一针。 “霞,让我进去。” “可是……” “我已然将神魂打离位了,而且锁了心脉和肝脉,她归不了位,除非她已经跑了,否则我便杀了她。” 霞看朱玉晨,朱玉晨点了下头。 霞从怀中取出竹筒,倒出一只小虫子,走到辛九身边蹲下,将小虫子放到他鼻孔旁边。 小虫子立刻钻进了辛九的鼻孔里。 霞手掐奇特的指诀,口中用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念诵。 辛九觉得眼前变得模糊,连忙盘坐好,闭上了眼睛。 先是听到咚咚的声响,极有规律。 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图兰的心跳声。 然后亮了起来,眼前是一个暗红色的空间,形状参差,极不规则。 想了想,寻着路径往下路走。 心主血藏神,肝藏血舍魂,神为帅,魂为本,应该先找到魂。 赤峰山,极乐谷。 天姝突然向后仰倒。 肖离心头一颤,连忙扑过去,在她倒地前,将她抱住。 先扒开眼皮看眼眸,再贴在胸口听心声,不禁大骇。 她的神魂没了回应,难道是被锁在了图兰体内吗? 第246章 从长计议,皆为三才 肖离将天姝平放在地上,拿出一颗回魂丹送进她口中。 再按揉她的咽喉,令其将丹药吞下去。 等了片刻之后,肖离双手掐诀,口中快速默念。 辛九正走着,突然感觉所处的空间,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房间里,图兰全身剧烈地颤抖。 因为她身体前后都扎了针,所以是侧卧,这一颤,便要翻倒。 朱煜和青樾同时抢上,将她按住。 朱玉晨问霞:“这是怎么回事?辛九可有危险?” 霞斜眼看她,抬起手点了下自己的左脸:“亲我一下。” 朱玉晨一愣,想来没什么大事,否则也不至于在紧要关头,还这般胡闹。 “不亲呢?那不说了。” 朱煜皱眉:“少主~” 朱玉晨也皱眉,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在霞的脸上亲了一下。 霞却不依不饶:“哼,这么不情不愿的。” 朱玉晨着恼:“快说!不然打你。” 霞嘻嘻一笑:“施蛊的人,发现入侵的神魂回不去,正在施法解救,对辛九没影响。” 朱玉晨心里一松。 朱煜却问:“对图兰有无影响?” 霞眨了眨眼睛:“那可不好说,毕竟她是本主,辛九封脉那套东西,我又不懂。” 朱煜斟酌了片刻,伸手将泥丸宫的针拔了下来。 图兰的身体立刻停止了颤抖。 玄垚小声嘀咕:“死了不是更好。” 白钤伸手拧了她一下,斥道:“闭上你的嘴。” 天姝睁开了眼睛,极为虚弱。 肖离将她抱起来,轻抚她的脸颊。 天姝抬起手,肖离连忙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天姝浅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 肖离点头:“好好歇息,我守着你。” 一个时辰后,辛九睁开了眼睛,图兰随即也醒了过来,呻吟道:“好疼啊,我身上怎么这么疼啊。” 朱煜说道:“别动,还没起针呢,你被墙砸了,缓两天就好。” 辛九站起身,给她起针。 朱煜说道:“我怕她有事,把泥丸宫的针拔了。” 辛九点头:“拔得对,要杀他们,不必急这一时片刻。” 霞走过来,先解了辛九的蛊,又解了图兰的蛊。 而后问辛九:“你可有兴趣研究蛊术?” “当然有兴趣,你教我如何?” 霞点了点头:“等你有空了,便来找我。” 所有人都出去了,图兰想起来,被辛九轻轻按住。 “别动,神魂刚刚归位,先歇一歇。” 图兰眼色委屈:“终究,我是来害你的。” 辛九微笑:“不怪你,怪我孤陋寡闻,不识蛊术,你的蛊已然解了,再无后患,安心休养。” 图兰眼圈泛红,握着他的手哽咽:“我怕再有事。” “活着就会有事,不必想太多,顺其自然便好。” 安抚了图兰,出来,看到慧清抱着剑,靠在门边的墙上。 “我守着她,以防再有事。” 辛九揽住她的双臂,微笑:“辛苦你了。” 慧清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 约战之日,巳时过半,辛九三人到了极乐谷。 肖离及五大长老,已然站在空场中。 其中三位长老脸色黢黑,手里也没有拿拐杖,低着头,闭着眼睛,却站得笔直。 程观先开口:“朽长老,你们五人一向亲如兄弟,曾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你算是违誓了?” 朽长老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淡然答道:“识时务者生,况且他们也没死,只是不再对老朽的决定有异议而已。” 辛九说道:“朽长老,你当初奉赤凕为妖王,如今赤凕已是妖王,你又何故如此?” “赤狐一脉,延续近百万年,该是换主的时候了。” 辛九笑得嘲讽:“换他?” 肖离拱手,满脸笑意:“在下肖离,见过右护法。” 辛九拱手:“在下辛九,见过圣主。” 肖离说道:“右护法,今日你我一赌,谁输了,便退出安国境内,终此一生,不得踏入。” 辛九摇头:“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上面还有掌门,掌门上面还有妖王。” “况且,我没把握赢你,所以,不赌。” 肖离嗤笑:“既如此,那你我便生死相搏。” 辛九又摇头:“我有娇妻美妾,尚未活够,无意与你生死相搏。” 肖离脸色一沉:“你是来戏耍我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打你的,打不过就跑。”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抢上。 辛九直取肖离,程观扑向朽长老,朱煜冲向钵长老。 肖离三人却不应战,同时后退。 三个尸魔立时抬头睁眼,炸开一圈妖力。 三个尸魔本就是以三才阵的位置站立,此时炸开妖力后,同时扑向被震退的辛九。 程观和朱煜连忙回身,扑向尸魔。 三人三尸打在一处,皆是三才破军阵。 三个尸魔不仅妖力强横,身体也是坚如铁石。 奔雷剑斩上,连道痕迹都没有。 朱煜抡起锏砸中圩长老的脑袋,不但没有丝毫伤害,反倒将自己震得手臂发麻。 程观没有兵器,只凭一双肉掌,打在尸魔身上,更是如蚁撼树。 辛九施展惊鸿剑诀,虽然在速度上远超尸魔,但无论刺在何处,都无法对尸魔造成伤害。 所以惊鸿剑诀的优势,也便毫无意义了。 朱煜几次想用火烧,却因为妖力弱于尸魔,即便点燃,片刻便熄,根本烧不起来。 肖离三人站在远处观战,毫无动手的意思。 辛九心中一动,莫非这尸魔是凭妖力或法力来辨识敌人? 所以肖离他们才只观战,不出手,以免妖力混淆,造成尸魔的误判。 “打活人。” 辛九发令,率先越过尸魔,冲向肖离。 肖离抄着手,各种躲闪,根本不还手。 而三个尸魔却是追着辛九。 刚才三对三时,三个尸魔还分别对付他们三人。 现在完全不理会程观和朱煜,只是一味地追着辛九。 辛九心中了然,定是尸魔体内有蛊,被肖离操控着。 只不过,既然操控,而且能锁定追踪目标,为何朽长老和钵长老却不动手呢? 或者说,对尸魔的操控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一旦有其他的法力介入,尸魔还是会混淆。 “你二人停手。” 二人应声停手,朽长老和钵长老,却分别冲向程观和朱煜。 第247章 风水轮流,神选之人 这一次,换成了程观和朱煜不还手。 两人也明白了辛九的意图,是想试出尸魔到底依靠什么来锁定目标和攻击。 程观闪避朽长老的攻击,毫不费力。 可朱煜却是险象环生,毕竟她的妖力太弱,只有三万多年。 当钵长老一杖砸向朱煜头顶时,辛九突然出现,将朱煜拦腰掳走。 三个尸魔如影随形,辛九将朱煜推向程观。 钵长老扭身去追朱煜,但刚蹿出丈许,突然觉得气一沉。 心中迟疑,忙低头查看,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在他迟疑的这段时间,朱煜被辛九和程观推来推去。 不禁心里着恼,想当初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按倒在地,如今竟像个草人一样,被他推来推去。 真是风水轮流转。 朱煜再次被推向辛九,钵长老也到了近前。 他是算好了两人推朱煜的时间,抢先冲向辛九。 辛九将朱煜接在怀中,突然转身,收回妖力护住心脉,硬挨了钵长老一杖。 连他带朱煜,远远地飞了出去。 钵长老和肖离同时一愣。 三个尸魔却没愣住,同时挥掌拍向钵长老。 钵长老不及闪避,只能举杖硬挡。 三个尸魔的妖力同时击在杖上,浑铁拐杖被硬生生打断。 钵长老倒飞出去,远远地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不动了。 辛九也吐了血,但远没有钵长老严重。 “走了!” 辛九喊一声,将剑祭出,抱着朱煜跳上去,瞬间远去。 程观随后御风而起,追着辛九逃了。 朽长老用力一顿拐杖,返身走向钵长老。 肖离脸色铁青,这一仗,算是他输了。 不仅被辛九试出了尸魔的特性,还重伤了钵长老。 这个辛九,真是异常奸诈! 回去的路上,朱煜抚着辛九的脸,眼神关切地问道:“你没事?” 辛九微笑:“没事,护住了心脉,只是筋骨之伤,养几日便好。” 朱煜抱紧了他,将脸埋在他颈边。 心里有太多的话,却不知怎样说出口。 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怀念之前跟着少主,整天介无所事事,到处闲逛。 都不记得是从何时起,变成了现在这般境况。 危机险阻纷至沓来,躲又躲不开,打又打不赢。 狗皮膏药似的,粘上身便甩不脱。 “相公,我心里烦。” 辛九轻轻叹息,抱紧了她,也没说话。 回到钟岭山,辛九没有直接回门派,而是带着朱煜,往深山中去了。 程观自行回了门派,并将约战的经过,详细讲给众人听。 辛九落到一处山梁,收起奔雷剑,搂着朱煜坐下,望着天际。 “煜儿,你可知,为何上清真君要吞食妖丹?” 朱煜一愣,还以为他只是带她来看风景,哄她开心,没想到要谈这么严肃且严重的话题。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五百年前,仙尊飞升之际,曾对辛四平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都无法真正地飞升成神,因为我们的神魂被下了禁锢。” “所谓的飞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实则只不过是重入轮回。” 要想突破禁锢,区区三千年的修炼,是远远不够的。 即便妖族能活到二十万年,如果仅是依靠修炼,也还是远远不够。 因为无论是人、妖、仙,内在的神魂,皆为神的残念。 没有完整的神魂,根本无法突破禁锢,真正达到神的境界。 但是想要拥有完整的神魂,就要有极为强大的术力,强大到可以连接到天魂,才能使神魂完整。 可是寿元又限制了修炼的时间,而重入轮回之后,又毁掉了前世绝大部分的修为。 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在轮回中不停地累积修炼,最终飞升成神。 而这些极少数的人,便是神选之人。 但是很奇怪,这些神选之人,既不在仙族,也不在妖族,而是隐藏在人族之中。 仙尊机缘巧合,才遇到了一个神选之人。 当时仙尊并不知道对方是神选之人,只是惊叹于对方的气息和资质,想收其为徒。 但没想到的是,却被对方拒绝了。 不仅是拒绝,一眨眼便不见了,无论仙尊如何寻找,都无法感知到那人的气息,也再没见过那个人。 后来经过数百年的深思,才得出了神选之人的结论。 朱煜插嘴:“或许那个人,根本不是人族,就是神下来随便逛逛,碰巧被仙尊遇到了。” 辛九点头,仙尊也曾这样想过,但最后还是认定,那个人就是人族,而且是累世修炼的人族。 朱煜皱眉:“为何?” 辛九笑,抬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我怎知?当初辛四平便是这样告诉上清真君的。” “为何要告诉上清真君?” 辛九叹息一声才回答:“因为在当时,上清真君是最有希望继承仙尊衣钵之人。” 朱煜眉心一跳:“仙尊是辛四平的师尊,怎会是上清真君最有希望继承衣钵?” 辛九沉默,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个疑问,只不过…… 辛四平不仅是他爷爷,还是朱玉晨以前的恋人,所以他只能在心中存疑,而不愿深想。 自那以后,上清真君便尝试各种方法来提升修为。 然而无论是七绝玄针,还是极品丹药,皆是杯水车薪。 是以,他想到了吞食妖丹。 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辛四平劝过他,但是上清真君自信能够化解妖丹。 朱煜摇头:“可最终,他还是堕入了魔道。” 辛九点头:“是,他吞食得太多、太快,以致阴寒蚀体,绝阳而厉。” 朱煜扬起脸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为何?” 辛九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厌烦这种生活,可是,我本不是我,或者说,我只是半个我。” 朱煜皱眉:“你就没想过,将他从你体内赶出去?” “想过,不敢。” 辛九所担心的,是自己根本没什么慧根。 只因上清真君的残魂与他的命魂纠缠,他才有如今的心智与机缘。 况且,若论医道,他虽非圣手,却也精通。 可神魂之事,乃修炼之道,他眼下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为何不去问玄青真君?” 辛九摇头:“不敢,我只告诉了玉清真君,然而她无论是修为还是见识,都不足为用。” 第248章 防人之心,恍然大悟 朱煜问:“为何不敢?你怕玄青真君知道了这件事,会加害于你?” 辛九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怎么会?玄青真君是辛四平的弟子,又是接任掌门的人,辛四平死之前,应该告诉过他。” 辛九摇头,这可未必。 “他若不知,为何认你为记名弟子,又传你七绝玄针,还默许你为所欲为。” 辛九还是摇头。 “他如此待我,必是觉得我与众不同。” “但他若知上清真君的残魂在我体内,就不该疑惑我会惊鸿剑诀。” 朱煜又皱眉:“这话也对。” “这辛四平也是怪道,怎也不同弟子说一声?偏要让少主守护你。” 辛九再次望向天际:“或许,只有让赤媂守着我,才有机会将我变成妖身。” 朱煜愕然看着他:“你是说……仙身不足为用?” 辛九点头:“我觉得,仙身无法承载过多的妖力,但是妖身却可以承载法力。” 朱煜猛然坐起身:“辛四平一直是在利用少主!” 辛九将她拉回怀中,告诫她:“不管是不是,我给你说的这些,你都不要告诉她。” “为何?” 辛九微笑:“若你是骗我的,我希望你骗我到死,到死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朱煜皱着眉头沉默。 圣血教,京都分舵。 钵长老伤得很重,肖离和朽长老都觉得诧异。 以钵长老的妖力,就算被三个尸魔同时攻击,也不至于伤成这个样子。 如果所料不错,他在被尸魔攻击前,应该受到了辛九的攻击。 只是眼下钵长老昏迷不醒,而身上又查不出任何多余的伤痕,所以也无法确定。 朽长老问肖离:“圣主,尸魔只能操控到这种程度吗?” 肖离点头,脸色阴沉。 尸魔毕竟不是活人,要依靠术力来辨识对手,蛊虽然能起到操控的作用,但无法在没有术力指引的情况下锁定目标。 朽长老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尸魔也无大用,不如放去赤九门,给他们捣乱。” 肖离摇头,这种妖力的尸魔极为难得,即便不能用来对付辛九,但做为贴身护卫,却比活人要可靠得太多。 见他摇头,朽长老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开了。 天姝等朽长老走了一会儿,才走到肖离身边,附耳轻声:“他好奇怪,这等妖力的尸魔,怎么就舍得随意放弃呢?” 肖离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小心,他能背叛赤凕,也能背叛你。” 肖离微一皱眉:“他还有去处吗?” “这可不好说,他自己也可一试嘛。” “另外,上一次抓到赤凕,你本想将其炼化成尸魔,而他却执意鼓动你,用赤凕去试探辛九,还说赤凕不能杀,否则会震动整个妖族。” “现在想来,他怕不是原本就打算让辛九救赤凕?” 肖离摇头:“这一点,你多虑了,赤凕的确不能杀,他是赤狐一脉,再不济,血脉的威望还在。” 天姝拉着他的手,走到椅子边,并排坐下。 “你真的想当妖王?” 肖离勾起戏谑的笑意:“我又不是妖,如何能做妖王?我不过是利用他们两个,为我积累实力。” “这样成吗?你不做妖王,能有多少妖愿意为你效命?” 肖离抬手抚摸她的脸,笑着说道:“谁说我要活的妖了?” 天姝笑得妩媚,起身坐到他怀里,用手指卷着他的发丝。 “惊华门那边,你打算如何做?既然你不打算要活的妖,又何必让惊华门收妖为徒呢?” “那不过是个幌子,为了让仙族狗咬狗,没精力来给我捣乱。” 天姝突然狡黠一笑,凑到他耳边呢喃:“你说,若是将眉音炼化成尸魔,那她还会受神罚吗?” 肖离眼眸一滞,随即阴笑:“这我还真未想过,天姝,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呀。” 天姝笑,搂着他的脖子:“还有一事,若是能将眉音炼化,你不如去做人族的皇帝,届时下一道旨,就会有更多的人,替你去找神选之人。” 肖离搂住她,边亲吻边说道:“不枉我疼你,真是会谋算。” 辛九将朱煜送回门派后,去了玄真门。 毕竟仙族是正统,若想搞清楚神魂的概念与实质,还是要向仙门求教。 听了他的来意,玄青真君带着他去了玄清池。 这里清静,除了花菲嫣偶尔会来打水之外,任何人不得来此闲逛。 于池边坐下,玄青真君直言不讳:“仙与妖的根本区别,就是仙知道神魂的本质。” “我可以教你,因为你虽是妖身,却出身人族,与真正的妖不同。” 辛九问:“何谓与真正的妖不同?” “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教你是有条件的,你得把你的事,毫不隐瞒地告诉我。” 辛九迟疑了一下,太师祖想知道的,无非就是他为什么会惊鸿剑诀,还有,是如何想出同修功法的。 玄青真君看着他:“不愿意?” 辛九摇头:“非是弟子不愿,实是心里没底,怕太师祖杀我。” 玄青真君皱眉:“你做了何事?我为何要杀你?” “非弟子所为,而是……” 辛九顿住,当着太师祖的面,应该怎样称呼辛四平? 想了一下,续道:“是玄真门前任掌门所为。” 玄青真君一愣,前任掌门,那不就是师尊辛四平吗。 “我师尊对你做了何事?” “他将上清真君的残魂,放入了我的体内,这事玉清真君已然知晓。” 辛九特意加上最后一句,是要让玄青真君有所顾忌。 毕竟杀了他,上清真君的残魂也就散了。 而玉清真君知道这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玄青真君瞬间瞪圆了眼睛。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朱玉晨会将他转化为妖,为何他悟性奇高,为何他短短数年,便有了能与真君境界比肩的术力。 师尊啊,这么大的事,您老怎么也没跟弟子交代一声呢? 难道说……仙身不足为用,就是要让辛九成妖? “你让我用神识探测一下。” 辛九摇头:“恕弟子不能从命。” 第249章 飞升基础,不哭不闹 玄青真君问:“你连我都不信?” 辛九拱手:“太师祖恕罪,在弟子给您看佩剑之时,太师祖便动过杀心。” 玄青真君哑然失笑,那只是一瞬间的心念,他居然也感应到了。 “罢了,我信你。” “多谢太师祖。” 玄青真君先告诉他,他与天生的妖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人族出身,是有天魂的,而天生的妖,是没有天魂的。 所谓天魂,便是能成神的基础。 有朝一日,能使命魂与天魂连接,也便可以真正的飞升了。 至于天生的妖,因他们皆为畜类,所以根本就没有天魂,因此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成神。 辛九皱眉:“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成神,又为何要设神罚?” 玄青真君笑:“我只说他们无法成神,却没说他们不能成魔呀。” 天魂,既是接引命魂飞升的基础,也是限制命魂入魔的桎梏。 所以真正能成魔的,皆为畜类。 而人族与仙族,顶多是堕入魔道,迷失心性,终有一日,或身死,或顿悟,依然能够重回正道。 玄青真君讲了两个时辰,之后辛九又问了四个时辰。 最后一个问题:“太师祖,您师尊,是想让我带着上清真君成神?” “或者,是想由我来供养上清真君,令他不毁前世修为。” 玄青真君摇头:“我不知道。” “我同你讲的这些,皆为历代先辈参详感悟,并无实证,究竟结果如何,尚需你自己去见证。” 辛九皱眉,合着说了半日,压根就不知道对不对。 那怎么弄?闭着眼胡搞?撞大运? 玄青真君又说道:“或许师尊的用意,就是想让上清真君,与你一起尝试突破神的禁锢。” 辛九沉默,想起玄金山所说,不易本形,方可长久。 可是……它是妖,而且其本质又与别的妖有很大不同。 所以,它的话,也未见便是对的。 玄青真君问:“你在想什么?” “回太师祖,弟子曾问过玄金山,它说,不易本形,方可长久。” 玄青真君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也可为一家之言,但它毕竟是一座山,且为仙族提供锻造矿石,所以,不能与其他的妖相提并论。” 辛九点头,跟他的想法一样。 “太师祖,忬华真人将天雷引的心法传授给了我,是否可以用在奔雷诀上?” 玄青真君哑然失笑,仙族上三门,他已然习得了两门的镇派绝技。 长叹一声,悠悠说道:“师尊呢,既然您有此心意,弟子便遵从。” 转而看着辛九说道:“若想将天雷引心法用在奔雷剑诀上,还须我玄真门镇派心法,玄真诀。” “今日我便传你玄真诀,来日是福是祸,且看天意。” 辛九在玄真门待了七日,学会了玄真诀,又将天雷引与奔雷诀融会贯通,才返回赤九门。 门值一见他,便抱拳说道:“右护法,掌门命你回来即去见她。” 辛九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到议事厅,没人。 转去书房,还是没人。 去卧房敲门,玄垚开门,见是他,轻声埋怨道:“怎么才回来,快进来。” “出什么事了?” “进来。” 玄垚将他扯进房,推了他一把,然后回身关门。 屋里不止是四侍女,还有杏白和霞。 榻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堆东西,而百宝囊被丢在地上,踩得都发黑了。 朱玉晨坐在榻上,穿着中衣,赤着脚,双臂抱膝,眼神呆滞。 辛九走到近前:“怎么了?” 朱玉晨不看他,只淡淡地说道:“将你的百宝囊给我。” 辛九斜眼看朱煜,朱煜眼神闪烁,却不说话。 辛九走到桌边,解下百宝囊,将东西都掏了出来,然后走回床边,将百宝囊递给她。 朱玉晨伸手接过去,淡漠地说道:“你走。” 辛九皱眉,这可不行,不哭不闹,要出大事。 “你们都出去。” 杏白第一个起身往外走。 霞坐着不动,被朱煜拎着后脖领子,提了出去。 “你放开我,你男人要哄别的女人,你不生气呀?” “闭嘴。” “我观摩一下。” “闭嘴!” 门关上,辛九把她扯过来,抱在怀里。 朱玉晨依然目光呆滞。 “晨儿,人已经死了,所有的事皆为揣测,做不得准的。” 朱玉晨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喊:“我为了他,断肠千年!我为了他,损耗了一万两千年的修为!他怎么能这般对我!” 门外,青樾嘘了口气,说朱煜:“你也是,就不能等辛九回来再说?” 朱煜瞪眼:“谁知道他去了这么久?再说了,都一千多年了,哪想着她还这么大反应。” 霞问:“你为何要将这种事告诉她?” 朱煜低声答道:“为了让她彻底了断前缘,心无牵挂地嫁给辛九。” 霞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你可真是大度。” 朱煜没理她。 玄垚说道:“我们妖,与你们人不一样,只要是自己人,多少个都容得下,容不下的是外人。” “比如呢?” “比如慧清和公主。” 朱煜斥道:“你闭嘴,哪那么多话。” 霞点头:“简单来说,你们就是容不下异类呗。” 朱煜冷淡地答道:“对,你也是异类。” 霞说道:“我又不喜欢辛九,我喜欢的是玉晨。” 所有人一起翻白眼。 朱玉晨哭了好一会儿,抬手抹了抹眼泪,问他:“你几时才能炼制百宝囊?” 辛九摇头:“不知,炼制百宝囊靠得是心力,我虽有术力,心力却不足,或许,得个几百年。” 朱玉晨看了一眼地上的百宝囊。 “那你用那个,放怀里,别让我看见。” “好。” 辛九答应,拍了拍她,起身捡起百宝囊,抖了抖尘土,然后将自己的东西都装进去。 “我走了。” “嗯。” 开门出来,向众人报以微笑,然后离开。 朱煜皱眉,紧两步追上他,低声问:“怎么不说娶少主?” 辛九摇头:“等公主走了以后再说,她那么骄傲的性子,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朱煜轻叹了一声。 辛九扭脸看她,笑问:“怎么?怕我跑了呀?” 朱煜也不回答,返身回去了。 第250章 因何担心,掌门之位 辛九心中喟叹,她们对他还是不放心,才这么急着想用朱玉晨绑住他。 她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若说赤凕担心他会谋反作乱,倒还有情可原。 煜儿在担心什么? 先去见公主,七日不见,公主抱着他不撒手,喝水吃饭都要他喂。 辛九总觉得,将她从锁魂阵救出来以后,她的心性和行为,一天比一天幼稚。 或许,这就是神魂受创的症状。 可是,想要医治神魂之伤,须得领悟第七绝才行。 更何况,朱煜有言在先,只准治病,不准改命。 这是她的命数。 入夜,将公主哄睡以后,辛九回了自己的屋子。 朱煜还在等着他。 辛九笑问:“你怎知我定会回来?” “你心思那么重,自然是要回来问我话的,否则岂能安枕。” 辛九拉着她上了榻,搂着她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与仙族走得太近,最后背弃妖族。” 辛九皱眉,她怎么会这么想? 朱煜又说道:“你是人族出身,虽然转成妖,可你的心,还是人心。” “如今你与上三门皆有纠缠,唯有少主的血脉和身份,才配得上你。” “这叫什么话,我不过就是个乡野郎中而已,有今日之成就,还不知是不是我的本事,或许全要仰仗上清真君,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朱煜轻轻摇头:“不管是否与他有关,你就是你,他毕竟是残魂。” 辛九拍了拍她,安慰道:“放心,我力主与仙族修好,只是不想多生枝节,为得是让妖王能够尽快坐稳宝座。” 朱煜摇头:“我才不担心谁做妖王,我担心的是,我们妖,都是畜类,而你不是。” 辛九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是怕他嫌弃呀。 不过这种事,也没法解释,咋说都不合适,毕竟不是同类。 只能抱紧她,轻拍她的后背。 “我这么会胡搅蛮缠的人,被你弄得没话说了。” 朱煜笑,悠悠一叹,脸颊在他颈边反复蹭了几下。 “若有朝一日,你心里嫌弃我了,早些告诉我,我自会识趣离开。” 辛九沉吟片刻,答道:“好。” 这种问题没法解释,更不能赌咒发誓,唯有日久见人心。 绛绝真人在锦玉楼待了十多天,直到银子花光了,才返回惊华门。 回来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直奔自己的屋子,进屋后便脱鞋上榻,入定静修。 折腾了十多天,得修补肾气。 门人禀报翠绝真人,说绛绝真人回来了,回自己屋了。 翠绝真人连忙过来,到门口敲门:“二师兄,你回来了?” 绛绝真人也不睁眼:“回来了,静修呢。” “二师兄,门派里的事务还等着你操持呢,师叔也不知去哪儿了,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你当掌门,我没那个心思管门派事务,也别等师叔了,他更没那个心思,走走,我这老腰都快折了,别来烦我了,我得修补肾气。” “你不是去找辛九了吗?你腰咋了?受伤了吗?” “滚呢!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一样,滚!” 翠绝真人走了,绛绝真人也安心了。 师叔都不回来,那这惊华门,必然得是老四的。 师叔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那他也不能再留在惊华门了,否则迟早会碍眼。 绛绝去了账房,要两万两银子。 管账房的弟子愕然:“师叔,您要这么多银子做甚?” “给掌门办后事。” 弟子皱眉:“师叔,掌门的后事都快办完了。” “废什么话!你懂个屁!现在门派里我最大,让你支银子就赶紧支,再敢多嘴,打你个满脸花!” 弟子无奈,他说得没错,现在门派里,的确是他最大。 拿了两万两银票,绛绝真人离开了门派,却没去京都。 两万两银子是不少,但如果花天酒地,用不了几个月就造光了。 他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开源节流,坐地生财。 北方女子,冰肌雪骨,豪爽多情。 南方女子,娇俏柔媚,温婉可人。 常在北方走动,也该去南方换换口味了。 绛绝最艳羡的,莫过于辛九左拥右抱,占尽天下绝色。 不管是人身还是畜类,终归是那一副极好的皮囊。 人生苦短,纵是千年万年,也不过转瞬之间,若能如辛九一般,死又何憾。 主意已定,取道苍城府。 账房的弟子支完了银子,便跑去告诉了翠绝真人。 翠绝真人表面上惋惜叹气,心里却踏实了。 二师兄拿了这么多银子,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师叔和二师兄都走了,自己便是门派里最大的了,那这掌门之位,也非他莫属了。 老五墨绝真人一脸怒气:“四师兄,你赶紧继位掌门,二师兄太没分寸了,要是让他这么闹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惊华门都得倒了。” 翠绝真人叹气:“等师叔回来,自有明断。” 老六缇绝真人嗤笑一声:“师叔?不过是因为他辈分高而已,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力,他都远不如你。” 墨绝真人点头:“六师弟说得没错,如今门派诸事繁杂,掌门之位空置,这样不是个事儿。” “师叔一直不回来,没准是去云游了,他可能就怕咱们让他当掌门。” “二师兄拿了那么多银子走,定是去花天酒地了。” “四师兄,别再犹豫了,这个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缇绝真人说道:“没错,这就发布告,着手准备继位大典。” 两人如此自说自话,是因为心里都明白,翠绝真人只是在装样子。 师叔和二师兄明显是逃了。 为何要逃?当然是因为肖离。 而他们不用逃,因为他们的位分在翠绝之后。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心里干净,他们没做亏心事。 至于说惊华门往后的路要如何走,那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了。 见两人如此坚决,翠绝真人长叹一声:“也罢,我便先代为掌管,来日师叔或是二师兄回来,我再退位让贤。” 京都,皇宫,夜。 喜心刚服侍赵戈睡下,外面猛然响起呼喝声:“什么人!来人!护驾!啊……” 赵戈一惊坐起,声音发颤:“喜心,何事?” “皇上勿惊,奴婢出去瞧瞧。” 第251章 以一敌三,莫再招惹 出到门外,看到三个尸魔将禁卫打得尸横遍地。 喜心叹了口气,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赵戈在里面呼喊:“喜心!外面何事?” 喜心返身走回榻前,温言安抚道:“皇上安心,进来了几名刺客,已然被禁卫围住了。” 赵戈慌道:“快焚血符,召辛九前来护驾!” 喜心微笑:“皇上,只是几个小毛贼而已,不必惊动辛大人了。” 喜心不找辛九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她当面拒绝相助辛九,如今有事,她也不想麻烦辛九。 二是能遣尸魔入宫,目标不是皇帝就是她,辛九不可能带着人,日复一日地守在宫中。 想安稳,就得她自己解决。 外面惨叫声迭起,每一声都像针一样,刺进赵戈心里。 赵戈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喜心,当真不用召辛九来吗?” 喜心微笑,伸手扶在他肩上,而食指却按在了他的颈边,温言说道:“皇上放心,你睡一觉就好了。” 赵戈感觉心里生出一股暖意,眼皮发沉,也没那么害怕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喜心抱着他,将他放倒在榻上,然后再次来到门外。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三个尸魔像是被人控制着。 因为他们打禁卫的时候,并不是谁打他们,他们就打谁,而是离谁近打谁。 只不过,三个尸魔刀枪不入,箭矢也不起作用,所以禁卫死伤惨重,却毫无办法。 有人看到喜心,高声呼喊:“姑姑,快找辛九大人帮忙!” “都退开。” 禁卫同时一愣,便随即都退开了几步。 三个尸魔也停止的攻击,以三才阵的位置站在原地。 “再退,退至三丈以外。” 禁卫们不明所以,但是让退,总比让上要强,于是全都退到了三丈以外。 喜心一闪身到了三个尸魔中间,一掌击在地面上。 轰的一声,地面下沉丈许。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个姑姑深藏不露啊! 不对!这个姑姑也是妖啊! 人哪能一掌将地面打出这么大一个坑,就算是武林高手,也绝对做不到! 三个尸魔同时出掌,拍向蹲着的喜心。 喜心如幻影一般消散,然后出现在三个尸魔的头顶。 一掌、两掌、三掌。 每一掌的妖力,都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将三个尸魔打得跳不起来。 不仅是跳不起来,坑也越来越深。 三掌打完,喜心站在了坑边上,而三个尸魔,已然在近五丈深的坑底了。 “取火油来。” 三个尸魔往上跳,喜心便往下打。 禁卫把皇宫内能找到的火油全都搬了来,连罐子一同摔进大坑。 禁卫统领又派人去了城防营,让城防营往宫内送火油。 寝宫门口,天姝架着昏睡的皇帝:“右护法,让尸魔上来,否则我便杀了皇帝。” 喜心头都不回,平淡地说道:“尸魔必要除掉,你若杀了皇帝,我即便穷尽命数,也要将你们圣血教斩草除根。” 说完,向禁卫令道:“投火。” 禁卫们面面相觑,皇上被人挟持,此时若是投火,万一皇帝被杀,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天姝要气疯了,挟持图兰的时候,辛九不受要挟。 如今挟持皇帝,喜心也不受要挟。 这些妖的血都是冷的! 喜心走到一名禁卫身边,伸手将火把拿了过来。 对面屋顶上,肖离现身:“且慢!” “右护法,多有得罪,尸魔炼制不易,还请允我带回。” 肖离万没有想到,眉音的妖力,居然高出程观那么多。 或许因为她的本相是蠪。 尸魔虽然刀枪不入,阴气护体,但如果放在火油中持续烧灼,还是会被烧成灰烬。 当日在极乐谷,朱煜无法点燃尸魔,一是因她妖力不够,二是尸魔可以灭火。 可这五丈深的大坑,坑底满是火油,一旦点火,三个尸魔是灭不掉的。 喜心将火把扔进了坑中,瞬间火起。 肖离皱眉。 天姝咬紧了牙关,杀皇帝,怕眉音报复,不杀皇帝又咽不下这口气。 喜心说道:“我与三位长老颇有交情,不忍他们为你驱使。” “你要尸魔,再去炼制便是,放开皇上,离开皇宫,再别来招惹。” 肖离拱了下手,唤道:“天姝,走。” 天姝将皇帝丢在地上,纵身上了屋顶,跟着肖离远去了。 喜心说道:“今夜之事,若我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尔等皆死。” 一众禁卫抱拳躬身:“是!” 喜心返身走向寝宫:“丢下柴火,将他们烧成灰烬,骨头砸碎,就地掩埋,完事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有变故,速报我。” 禁卫领班抱拳应道:“是。” 赵戈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黄昏,外面的事早已处理干净,地面都重新铺好了。 “喜心,朕怎么睡得浑身疼。” “皇上近来过于劳累,昨夜又受了惊吓,好生歇息两日便好,若是皇上不放心,奴婢这就传太医来请脉。” “不用了,刺客抓到了吗?” “抓到了,是虺族的人,已经关进大牢了。” 赵戈皱眉:“真是阴魂不散,还关什么,都杀了。” “是,奴婢回头就去安排。” 赵戈偏腿下了床,喜心上前给他穿鞋。 “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快到酉时了。” 赵戈愕然:“朕睡了一整日?” “是啊,奴婢见皇上睡得安稳,便没敢惊扰皇上。” 赵戈看着她,直到她给自己穿好鞋,站起来,退后。 “姑姑,你是妖,对?” 喜心微笑:“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会是妖?皇上是做了什么与奴婢有关的梦吗?” 赵戈点头:“确是,朕梦到了你,或者应该说,梦到了喜心。” “那年朕意气而为,误伤了喜心,此时想来,她实难活命。” “可是姑姑你,颈上居然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姑姑不是喜心,却有她的容貌,且处事得体,料事如神,朕才会觉得,姑姑是妖。” 喜心依然微笑:“皇上怕吗?” “不怕,姑姑伴朕多年,一心一意为朕着想,不论姑姑是对朕有情,还是与喜心有情,朕皆感激,你便如辛九一样,是善妖,是朕的靠山。” “既如此,皇上不问也罢,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第252章 与众不同,多下功夫 赵戈点头:“姑姑之言不错,朕虽贵为天子,但终究是凡人,有些事,朕确是不知为好。” “不过……姑姑,昨夜当真是虺族行刺吗?” “朕只想心里明白,不至于死得不清不楚。” 喜心福身:“皇上安心,有奴婢在,必会保皇上万全。” “姑姑,你告诉朕,朕保证,绝不会意气用事。” 喜心微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告诉皇上,是怕皇上担忧,昨夜是圣血教,遣尸魔入宫,但未必是冲着皇上来的,或许是冲着奴婢来的。” 赵戈不解:“为何要冲你?” “因奴婢妖力高,若能将奴婢炼化成尸魔,更胜那三个。” 赵戈皱眉,恨恨道:“肖离这个贼子,实是歹毒!姑姑,朕能为你做些什么?” 喜心微笑摇头:“谢皇上好意,奴婢已然处置停当,无须皇上费心了。” 此一役,肖离心生畏惧。 本以为妖族高手的实力,与朽长老不相上下,即使高一些,也有限。 是以他才敢横行无忌。 然而眉音的实力之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朽长老走了进来:“圣主,你找我?” 肖离点头:“长老请坐。” 朽长老走到左首边坐下,看着他。 肖离有些心神不定:“朽长老,眉音的妖力,究竟有多高?” 朽长老摇头:“有多高不知道,但我五人联手,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肖离皱眉,之前发现喜心可能是眉音时,朽长老就警告过他,万不可对眉音失礼,只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当然,也怪他自己,没有细问,先入为主地,以朽长老的妖力,来估算眉音的妖力。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只是右护法?依我看,她做妖王都不为过。” 朽长老呵呵一笑,边回忆边说。 眉音与老妖王沾亲。 眉音的哥哥,娶了老妖王的妹妹。 眉音便经常去老妖王家里坐客。 次数多了,老妖王发现,眉音与别的蠪不同。 九首蠪最喜吃人,不仅是为了修炼,也是因为嘴馋。 可是眉音不吃,问她为何不吃,她说下不去嘴,没食欲。 但是她哥哥又说,她小时候是吃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人,给吃恶心了。 但是眉音的妖力奇高,三万年的时候,就能与妖王战上百余合了,等到了十万年,程观就已然不是她的对手了。 只不过,眉音一心想做人,对妖族事务也不感兴趣,所以老妖王封她为右护法。 只是挂个名,也不用她做什么,眉音就在人族世界生活。 后来妖仙两族开战,眉音和老妖王,一同败于烈阳阵。 虽说是败了,但后来老妖王曾说,若非眉音相助,他便要死在烈阳阵中了。 可是从那以后,眉音便不知所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才又现世。 肖离问:“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她也没有参与?” 朽长老摇头:“她若在,区区仙族后辈,岂敢造次。” 肖离沉吟片刻,又问:“当初妖仙两族,因何开战?” 朽长老摇头:“不知道,突然有一天,仙族就说妖族逆天而行,便开始围剿妖众,老妖王便带领我们对抗仙族。” “那老妖王败了之后呢?妖族遭到屠戮了吗?” 朽长老露出不屑地笑意:“虽然我们败了,但仙族也是惨胜,他们再也没有能力,大举剿杀妖族。” 肖离缓缓点头,逆天而行,听起来像是一个借口,但仔细去想的话…… 会不会是仙族得到了神的启示? 又或者,仙族中有人顿悟了什么。 朽长老问:“圣主,今日怎么想起来问眉音的事?” 肖离面现尴尬之色,说道:“我昨夜带尸魔入宫,本想擒住眉音,用以炼化,不想,她妖力奇高,三个尸魔也被她烧成灰烬了。” 朽长老半晌无语,却也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朽长老?” 朽长老平淡地说道:“圣主能平安回来,已然是万幸了,看来她的性子,是真的变了。” “若是放在当年,她必要将圣主你,灭魂散魄,挫骨扬灰。” 肖离不自觉的后背发凉,眉音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人物。 朽长老又说道:“圣主,以老朽之见,尸魔这东西,其实并不好用,不若对惊华门多下些功夫。” 肖离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点头。 翠绝真君的继位大典,仙门同贺。 与吊唁一样,也请了赤九门列席。 酒宴之上,翠绝真君宣布,自今日起,惊华门广招门徒,不论出身,凡有资质者,皆可入门修炼。 此话一出,除了玄青真君,其他仙门尽皆哗然。 不过意外的是,玉清真君却没有发作,但也是面沉如水。 静虚门掌门,静缘真人沉着脸色问道:“翠绝真君,你言外之意,即便是妖,也可入你门中修炼?” 翠绝真君微笑着点头:“正是。” 静缘真人眼光一寒:“我仙族与妖族争斗数万年,即便此番妖族推举了新妖王,有意与我仙族修好,可仙门技法,还是不该传与妖族。” 翠绝真君呵呵一笑,看向玄青真君。 “玄真门自从收了辛护法为记名弟子以后,受益匪浅,我惊华门也想尝试一下。”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没有搭话。 这是玄真门的瑕疵,被拿来做文章,也在意料之中。 玉清真君却说道:“玄真门已然发了布告,与辛护法划清界线。” “而且辛护法之所为,有目共睹,若是惊华门能收到辛护法这样的弟子,倒也罢了,若是惹事生非,只怕于贵门名声有累。” 翠绝真君微笑点头:“真君所言极是,我定会严加考校。” 玉清真君起身:“既如此,贵门之事,本尊不便多言,贺也贺了,酒也吃了,告辞。” 上清门离席,中三门与下三门跟着便走,连招呼都不打。 玄青真君起身,向翠绝真人起手:“告辞。” 翠绝真君起身回礼:“我送真君。” 辛九却坐着没动,依然自斟自饮。 送走了仙门诸人,翠绝真君返回来,坐回主位。 倒了酒,捧杯向辛九示意:“辛护法,本尊敬你。” 辛九捧杯:“为真君贺。” 饮了杯中酒,翠绝真君问:“辛护法,你对惊华门收徒之事,有何高见?” 第253章 实力不济,各有心思 辛九笑:“按说呢,这是贵门内务,外人不便置喙,但既然真君见询,我便略疏浅见。” 辛九没有说惊华门是什么情况,而是说赤九门。 赤九门的掌门有王室血脉,妖力虽不敢说高,但绝对也能威镇一方。 掌门之下,有两护法,四长老。 左护法与三位长老,曾是妖族的四方尊者,皆是十万年妖力。 另有忠仆程观,曾是妖族左护法,妖力还远在四方尊者之上。 再往下,是四侍女,皆是两万年以上妖力。 而辛九所收的门人,最高妖力,不超过两万年。 换句话说,妖拜入赤九门,是为了提升修为,或是寻一个栖身之所。 那些妖力高的妖,一是不愿受门派规矩的约束,二也是辛九不打算收他们。 事实上,自赤九门创立以来,辛九从未去赤峰山招摇过。 为何? 管不住,容易节外生枝,得不偿失。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收门徒是为了壮大门派实力,不是请祖宗回来供着。 辛九拱手,微笑着说道:“些许浅见,让真君见笑了。” 翠绝真君起手还礼,笑得颇为尴尬。 “哪里,辛护法真知灼见,本尊受益良多。” 翠绝真君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最多也就是跟中三门的掌门持平,连他师尊悟华真君,都还未到真君的境界,他就更不必说了。 辛九这番话,言外之意,是说他实力不够。 别说是几万年的妖,就算是一万年以上,两万年以下的妖,他可能都控制不了。 再一个,赤九门有王室血脉统御,有妖族左护法和四方尊者坐阵,而辛九也一样会玄真门的功法。 人家要投靠,何不去投靠赤九门? 不! 惊华门还有一样极其珍贵的东西,便是这琼华山的灵气。 天下山川,无处能与上三门的仙山比肩! 他只要收一些能控制的小妖便好,壮大门派的实力,假以时日,自会开创一番景象。 辛九见他眼神变化,大概猜出他的心思,起身说道:“叨扰多时,告辞了。” 翠绝真君起身:“我送护法。” 中三门离开惊华门以后,都去了静虚门。 对于惊华门公然宣布要收妖为徒的事,中三门虽然明面上极力反对,但心里边,却盼着此事能成。 反对,是因为玄真门和上清门,尤其是上清门,玉清真君的脾气,众所周知,那可是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主儿。 而盼着事成,是因为惊华门实力不济,现在更不济。 所谓的翠绝真君,也就跟他们三个掌门一个水平。 如果惊华门当真收妖为徒,那他们中三门也可以效仿。 届时即便是玄真门和上清门,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惊华门不行了,凭什么还占着上三门的位置,占着琼华山仙境? 该让他们挪挪窝了。 逍遥门掌门,五蕴真人说道:“两位道兄,我有一想,咱们是否可以三门合一,与惊华门一较高下?” 另两人都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三门合一,说得轻巧。 合了之后,谁当掌门? 剩下两个掌门怎么算? 三个门派的弟子,能否和睦相处? 当上掌门的人,其原门派的弟子,会否自觉高人一等? 再者说,三门合一,与惊华门较量,玄青门和上清门会袖手旁观吗? 但凡有一个门派过问,他们就是白忙活。 而五蕴真人却不自知,还问:“两位道兄,意下如何?” 御风门掌门,御风真人说道:“五蕴道兄,不忙说门派合并之事。” “惊华门虽想收妖为徒,但也未见便能做成。” 御风真人说,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十有八九能做成,可现如今有赤九门,妖族会舍赤九门,而拜入仙门吗? 五蕴真人反驳:“那可不一样,赤九门虽然实力强横,但咱们仙门却是正统。” “辛九即便会仙门术法,也极为有限,况且他也未必就会将仙门术法,传授给门人。” 静虚门掌门,静缘真人点头:“五蕴道兄这话,我赞成。” “不管是惊华门,还是咱们,只要收徒,教的肯定是纯正仙门术法,这是辛九比不了的。” “再者,琼华山的灵气,是天下任何山川都无法比拟的,这也是赤九门比不了的。” 御风真人点头,不错,仙门确是有仙门的优势,那就看惊华门能否成事。 下三门也聚在了一起,但他们去了苍城府,打算去余家,找余骁虎一同商量。 因为淬魂丹的缘故,下三门与余家过从甚密,虽然余家已然不再炼制淬魂丹,但还会捉妖取丹,售卖给下三门。 不过自从赤九门创立以后,这捉妖取丹的生意,也是越发难做了。 以往小妖都躲在苍雾山里面,有些胆大的,跑到人族世界吸取精气。 那时候,捉妖很容易。 可现如今,苍雾山的小妖,绝大多数都投奔了赤九门。 剩下的,大多也是藏在深处,光凭避瘴丸,已然很难在限定的时间内,搜寻到小妖了。 如今惊华门要收妖为徒,或许,他们也能借此做些事情。 三位掌门带着弟子,先到了酒楼,百味居。 在惊华门没吃什么,就喝了一盏素酒,此时有些饿了。 他们也是这里的常客,虽然很少一起来,但都经常来。 小二笑脸相迎:“哎哟喂,今天这日子好,三位神仙一同光临,快请。” 转头吆喝:“三楼雅间,贵客上楼了!” 上到二楼,通天门掌门陈中,无意间扫了一眼,却定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绛绝真人。 此时的绛绝真人,已然脱掉了道袍,穿一袭锦绣长袍,月牙白的底色,胸口和两肩都绣着烫金团花。 头上戴了白玉束发冠,像个富家公子的模样。 一个人坐在窗边,桌上摆着荤素四样菜,还有一壶酒。 自斟自饮,眼睛看着窗外。 窗对面,便是苍城府有名的花楼,醉美楼。 即便站在楼梯拐角处,也能听到女子喧哗娇闹之声。 见他停步不前,另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地玄门掌门卢真,一脸错愕地问道:“那是……惊华门的绛绝真人吗?” 镇魂门掌门李遇风皱眉:“别是长得相似?” 陈中迟疑了一下,说道:“过去打个招呼。” 第254章 坐地生财,极为美味 三位掌门走到近前,陈中抱拳招呼:“通天门陈中,见过绛绝真人。” “这可不敢当,三位掌门有礼了。” 话虽说得客气,但绛绝真人连头都没转回来,眼睛依旧盯着对面的姑娘。 无论是倒酒还是夹菜,都不用眼睛看,却能准确无误。 “真人好兴致啊,我等刚从惊华门回来,翠绝真君已然继位掌门,还说要广收门徒,不论出身。” “好啊,翠绝真君一向得先师器重,如今继承先师衣钵,实乃惊华门之幸。” 三位掌门一同皱眉,看来惊华门的事,并没有他们看上去那么简单。 陈中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真人还打算回惊华门吗?” 这句话,让绛绝真人转回头来。 上下打量了陈中几眼,反问道:“陈掌门何意呀?” 陈中再次抱拳:“若是真人不嫌弃,想请真人往通天门作客。” “作客?” 绛绝真人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陈中连忙说道:“真人不要误会,我是诚心邀请真人,绝不敢行无礼之举。” “真人既然不想回惊华门,倒不如教导我等下三门,也省得真人还要自谋生计。” 绛绝真人抬头摸了摸下巴,刚刮了胡子,光溜溜的,有些不习惯。 “陈掌门的意思……是让我传授你们技法,而你们供养我?” 三位掌门一同抱拳,陈中说话:“即便不传授技法,我等也愿意供养真人。” “呵呵……哈哈……” 绛绝真人笑得意味深长,再次将头转向窗外。 “每个月,一千两……嗯,你们是三家,一千两不好算账,一千二百两银子。” “我也不去你们的门派,我就在这苍城府,你们每月派人来给我送银子就行了。” “若是嫌麻烦,一次送一年的也行。” 三位掌门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应道:“多谢真人。” “不必客气,买卖而已,我先得寻个住处,下月初一,你们来这间酒楼问我的住址便好。” 三位掌门再次应道:“是。” 绛绝真人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喝酒吃菜,眼睛盯着对面的姑娘。 三位掌门退了两步,静默着转身离开。 辛九回到赤九门,将惊华门有意收妖为徒的事告诉众人。 啸霜嗤笑:“他们想收妖为徒,也得有妖愿意去呀,放着咱们赤九门不来,去找他们?” 火刑摇头:“倒也未必,仙门技法传自神,再加上仙山灵气,总会有妖心生向往。” 辛九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当时翠绝真君的那个神情,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朱玉晨说道:“恐怕悟华真君便是因此事而亡,而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应该是肖离。” 辛九再次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只是还未想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外面有门人报:“禀掌门,宫里来人,说皇帝召右护法进宫议事。” 朱玉晨点了下头,辛九起身出来,到山门外,对来人说道:“你回,我这就去。” 来人躬身行礼,转身下阶梯,辛九御剑而去。 到了皇宫,见到皇帝。 赵戈说道:“是姑姑找你。” 辛九看向喜心,眼神疑惑。 喜心微微点了下头。 皇帝起身:“你们聊,朕去歇歇。” 辛九问:“右护法,皇上知道你的身份了?” 喜心点头:“知道了,他本就不是个蠢人,加上那晚尸魔入宫,他便猜到我是妖,但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辛九眼光一寒:“肖离带尸魔入宫?” 喜心悠悠一叹:“你放心,我已然将三个尸魔都烧成灰,砸碎了骨头,埋在了外面。” 辛九愕然看着她,以一人之力,除掉了三个尸魔! 喜心却略显惆怅:“我本不愿再牵涉妖仙两族之事,只是这个肖离,过于目中无人,实是不把妖族放在眼里。” 辛九看着她,不说话。 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有重出江湖的意思,辛九也希望她能相助赤九门。 但如此厉害的人物,还是听她自己说。 有时候,一句话说得不对,可能就会影响结果。 “我找你来,是觉得有些事,应该告诉你。” “我思虑多日,觉得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带走。” “你太过与众不同,我不知你到底是谁,但我可以确定,你绝非普通的人族。” 辛九迟疑了一下,说道:“右护法,辛四平将上清真君的一缕残魂,放入了我的体内,与我的命魂纠缠。” 喜心看着他,半晌,说道:“他或许对你开窍有些助益,但无法左右你的神魂。” 辛九心里一动:“右护法,你对神魂之事,似乎很了解。” 喜心不置可否,陷入了回忆中。 八千岁生日那天,眉音想吃人,便外出寻找。 巧得是,出门不足三百里,便看到一个牧童。 眉音很高兴,小孩子的肉嫩,且天元充足,最是可口。 于是拾了个土块,变幻成糕饼,走到牧童面前,微笑着说道:“小弟弟,姐姐请你吃糕饼。” 说着俯下身,将手里的糕饼递向牧童,同时朝他脸上吹了口气。 如此做,是为了迷晕他,不让他害怕。 因为一旦害怕,就会损耗天元,还会使肉质变紧变硬。 奇怪的是,牧童居然没有被迷晕,而是看着她笑。 眉音极为诧异,自己可是有八千年的妖力,居然迷不晕一个小孩子! 牧童说话:“你是妖,你想吃我,又担心我害怕,所以拿了个土块,变幻成糕饼,想借机靠近,迷晕我。” 眉音眼光发寒,现了原形,一口将牧童的脑袋咬了下来。 喜心自嘲一笑:“年少轻狂啊……那是我最后一次吃人。” 牧童的肉极为鲜美,是她吃过的人当中,最好吃的一个,而且天元充足到,直接提升了她一百年的修为! 然而,当天夜里,眉音便觉得腹痛如刀绞,吐也吐不出,排也排不出。 无奈,眉音的哥哥,只能抱着她,前往玄真门求治。 当年的玄真门掌门,道号镇玄真君。 以七绝玄针第七绝,无相归真施针。 整整四十九个时辰,眉音才吐出了一颗,像桃核一样大小的晶石。 第255章 西方有国,研习佛法 看着那颗晶石,眉音的哥哥问她:“你吃了何物?这是桃核吗?什么桃子的核,会是这个样子的?” 镇玄真君说道:“神界的仙桃。” 眉音的哥哥大骇,问她:“你吃了仙桃?在何处吃的?怎么吃到的?” 眉音发烦道:“你听他胡说,我上哪儿吃仙桃去?” “那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是什么!烦死了!” 镇玄真君说道:“洞主,令妹已然无甚大碍,但是稳妥起见,还是让她留在我这里小住几日,以防再生变数。” 哥哥走了,眉音才问:“这是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 镇玄真君沉吟了片刻才回答。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个东西应该叫舍利。” 眉音看着他,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镇玄真君又说道:“舍利不是咱们这里的话,它的本质,相当于牛黄狗宝。” 往西十万八千里,有一国,名天姝,国中有一教派,其神明称为佛,是以人称佛教。 舍利一词,便源自这个教派,指得是高人死后,血肉骨骼所化的结晶,被这个教派视为圣物。 镇玄真君定定地看着她:“你吃了什么?” 眉音脱口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人嘛。” 镇玄真君脸色不悦,人与仙溯本同源,像眉音这样,吃了人还理直气壮,着实猖狂。 眉音知他心思,争辩道:“你们吃飞禽走兽,我们吃人,大家都是吃肉,你何故予我脸色?” “飞禽走兽没有慧根,人乃灵根,岂能相提并论?” “那你们杀妖取丹,炼制丹药,又怎么说?” “恶妖伤人,杀之除害,取其丹而用,有何不可?” “弱肉强食,天公地道,你就是虚伪。” “奉行天道,众目昭彰,何谈虚伪?” “神定三族,你仙族杀妖取丹,炼制丹药,焙本固元,我妖族吸取日精月华,夺人血肉精气以为修炼,此亦为天道!” 镇玄真君起身,拂袖而去。 眉音嚷道:“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自去天姝国问。” “我又不懂那里的话。” “你吃个人不就懂了!” “那你是怎么懂的?你也吃人了?” “我仙门自有神潜之法,何如你等畜类。” “你说谁畜类!你给我回来!” 喜心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颗桃核大小,暗红色的晶石。 辛九起身,走近了观瞧,问:“这便是你方才说的,舍利?” 喜心点头:“是,这一颗,是肉舍利,是血肉之精凝结而成。” “我吃了那个童子,他的血肉之精却未能被我完全夺取,绝大部分都凝结成了这颗舍利,还险些把我坠死。” “那……这里面凝结的精气,还能提出来吗?” 喜心摇头:“不能,结成舍利,精气精血便成了死物,毫无用处。” 辛九看她:“那你还留了这么多年。” 喜心微笑:“这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即便是长话短说,也得说上几日几夜。” 辛九失笑:“是要把佛教的教义先讲清楚,才能阐述此物的价值?” 喜心看着他,片刻后洒然一笑:“你定是哪个仙族高人转世,否则不会有此等慧根。” “就算是,又能如何,反正我已然是妖了,再怎样,也转不回仙。” 喜心笑着点头:“是啊,事事皆为天命,顺则安舒,逆则凄苦,我当年明知那牧童不凡,却因一时意气,而造下恶业,至今懊悔不已。” 吃了那个牧童之后,眉音的妖力大增。 虽然当时感觉是只增长了百年修为,但实则后续的修炼,变得事半功倍。 眉音自然是极为高兴,隔了一段时间,又想吃人,便出门寻找。 这次遇到了一个女人,很轻易地迷晕了她,结果咬下她的头时,那股血腥味,冲得她连连作呕。 肉更是没法吃,腥得难以下咽。 自那以后,眉音再不能沾人之血肉。 可是吃别的肉,却一如往常。 辛九微微皱眉:“右护法,我曾听到西宫太后的怨念,说你吃了她的孩子。” 喜心答道:“只是紫河车,孩子是吃不下的。” 说完猛然张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听到了她的怨念?” 辛九被她的神色惊到了:“嗯……应该是?我也不确定,就是我行功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 喜心恢复了平静,悠悠说道:“在佛教中,那是一种神能,可以听到亡者说话,甚至是能看到亡者离开肉身的神魂。” 辛九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知道,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喜心又转回了她的故事。 不能吃人了,少了许多乐趣,眉音便去玄真门,向镇玄真君请教。 镇玄真君用神识查了她的神魂与经脉,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终只能告诉她,去天姝国问问佛教的僧人。 眉音说道:“我都不能吃人了,我去了有什么用?你教我神潜之法。” 所谓神潜之法,便是用神识进入对方的身体,了解对方的一切,包括语言。 初时,镇玄真君自然是不肯,毕竟仙门术法,从无传授给妖的先例。 但是眉音威胁他:“你不教我,我便四处去说,说你玷污了我。” 镇玄真君立时便气炸了:“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因为我是畜类呀。” 最终,镇玄真君还是教了她神潜之法。 眉音便去了天姝国,在那里修炼了一千年,明白了一件事。 这轮回,本就是磨炼,在轮回中所遇到的人与事,皆为业障和缘法。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凡你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皆为幻影,缘聚则生,缘散则灭,万物皆如是。 辛九微微皱眉,这几句话听着有些道理,但过于悲观懒惰。 倘若世人皆作此想,那便也就没有大千世界了。 所以,辛九岔开话题:“右护法,你吃的那个牧童,或许是神选之人。” 喜心不解:“什么是神选之人?” 辛九便将神选之人的由来,以及概念讲给她听。 喜心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我离开得太久了,仙妖两族大战之后,我又去了天姝国。” “一直在那里研习佛法,直到百余年前才回来。” “你说的这些事,我并不知道。” 第256章 自己决定,要出去玩 辛九点头,想想也是,若是有她这样的高手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妖王岂会落败如斯。 辛九筹措用词:“右护法,我觉得,是那个牧童的血肉,改变了你的体质。” “你本是妖,而那个牧童是……就算是准神。” “你吃了他,吸收了神的血脉,所以你没办法再吃人了。” 喜心眨了眨眼:“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神也吃人呀。” 辛九愕然:“神也吃人吗?” 喜心点头:“我听到的传说,神是吃人的,不然你以为,妖是如何得知,人的精气精血,可以用来修炼。” 辛九一时间脑子错乱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喜心笑:“你以为,神和仙是一样的?” 辛九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神,连传说都没听过,只知道仙和妖。” 喜心点头:“也对,你即便是哪位高人的转世,也不会记得之前的事,毕竟你也不是神选之人。” “而我听到的传说也太早了,或许原本的一切,早都已经改变了。” 辛九理了理思绪,不应该纠结在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上。 “右护法,你同我讲了这许多往事,是何用意?” 喜心失笑:“太久没与人聊天了,这一聊起来,便将正事给忘了。”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以肖离的行事方式来看,他应该也在寻找成神的途径,而且,他对佛教,应该也有相当的了解。” 辛九点头:“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喜心摇头:“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认为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要做什么,如何做,你自己决定。” 辛九轻声叹息,看来,她还是不愿意相助赤九门。 “右护法,惊华门换了掌门,明言要广招门徒,且不论出身。” “哦。” 喜心平淡地答应,想了想才说道:“辛九,非是我不愿相助于你,只因我多年研习佛法,已然看淡了很多事情。” “而且有太多的事,我已不愿再做。” “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世界,该是你们做主的时候了。” 辛九浅笑,问:“佛教?可是浮屠教?” 喜心点头:“是,其实佛教早已传入安国,只是少有人信奉,其实浮屠是天姝国的语言,就是佛的意思。” 辛九恍然,又问:“他们可有术力?” “有,但与咱们不同,佛教门徒,强者极强,弱者便如同凡人一般。” 辛九皱眉:“为何会如此?他们不修炼吗?” “他们讲顿悟、开悟、轮回修业,简单说,他们中的强者,就像你说的神选之人,而他们中的弱者,就是凡人中信仰力较高的信徒。” 辛九点头。 喜心福身行礼:“话已说完,奴婢送辛大人。” 辛九哂笑,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回到赤九门,辛九单独与朱玉晨说话,把眉音说的话转述给她。 朱玉晨摇头:“那个浮屠教,在我小时候就有了,都是一些凡人,全都剃了光头,每日里就是吃素食,念经文,也不知道那样能修炼出什么来。” “我还去过他们的寺庙,很小,除了正中间的房子供着一尊泥像,就是那些凡人的住所。” “那些人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像行尸走肉一般,同门相见也不说话,只是合什行礼,然后就各走各的。” 辛九点头,确是没多少活人的气息,难怪没什么人信奉。 朱玉晨又说:“眉姨也真是的,不就是吃了个神选之人嘛,有必要这么介怀吗?还跑到天姝国研习了几万年。” 辛九微一皱眉,当时跟眉音对话时,没工夫想太多,此时听朱玉晨抱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个教派能延续几万年,而始终兴盛不衰,必有其独到之处。 “掌门,你小的时候,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哦,我出生的时候,人族灭绝了,只有妖族和仙族,等到我快两万岁的时候,才又有了人族,然后一直延续到现在。” 辛九看着她,一脸震惊:“灭绝了?怎么灭绝的?既然灭绝了,怎么又有了?” “灭绝是因为天灾,发了大水,把人族都淹死了。” “至于说怎么又有了,我不知道,或许是神又重新造了人族?” “仙族没有救人族吗?” 朱玉晨失笑:“救不了,没有吃的,人族不被淹死,也得饿死。” “况且,发大水的时候,连三下门都折损过半,好多小妖也都死于非命。” 辛九皱眉,这么严重! 朱玉晨又说:“人族每隔几万年,就会灭绝一次,然后再过上几万年,又重新出现,我爹说,这是神刻意安排的。” “为何神要如此安排?” “我怎么知道?我爹也不知道。反正想不通的事,都是神做的。” 辛九沉默。 朱玉晨用审视的目光看他:“你近段时日,似乎对成神这件事,格外感兴趣,你想做甚?” 辛九笑:“又没有旁的事做,就琢磨成神呗,不然还能做什么?” 朱玉晨无语,可也是,除了练功,就剩吃喝拉撒了,是得找点事做,不然太无聊了。 “你还是先琢磨炼制百宝囊。” “一样的,都是修炼心力,若是能悟道成神,炼制百宝囊还算个事吗?” “嗯……” 朱玉晨欲言又止,却盯着他。 “你想做甚?” 朱玉晨眯眼笑:“我想出去玩,在门派都待了一年了,连门都没出过,你还经常出去呢。” 辛九点头,她本来就是个活泼的性子,是把她圈得时间太长了。 “行啊,带上五行化生阵和程伯,去玩,但别玩太久了。” “嗯!”朱玉晨笑眯眯地答应。 从房里出来,拉着朱煜就走。 反正朱玉晨要出去玩,朱煜也不是五行化生阵的成员,她就别跟着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朱煜才问:“怎么了?” “没事,掌门要出去玩,你就别跟着了,我想同上清真君聊聊,你帮我护法。” “好。”朱煜答应,坐在了桌边。 辛九脱鞋上榻,盘膝入定。 “前辈。” “何事?” “你知道佛教吗?就是浮屠教。” “那个教派,很早就有了,据说是西方天姝国的国教,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第257章 不说实话,妙缘法师 辛九回答:“我一直在想关于神魂的事,今日又被妖族右护法叫去,谈到了佛教。” 上清真君问:“妖族右护法是谁?” 辛九反问:“妖族右护法,这么没名气吗?” “不,仙族只知有右护法,却不知右护法是谁,听先辈们说,妖族右护法,是个极厉害的女人,其当年的威名,甚至盖过了老妖王。” “这个不重要,我是想跟你聊聊,看有没有办法,将咱俩分开。” “分开?为何要分开?我又不碍你的事。” “你很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愿意,而是你能供养我,无论是离开你,还是换一个无法供养我的人,我都会消散。” “那我得供养你到什么时候啊?” “我又不碍你的事。” “你也说,是我在供养你,你敢保证你不碍我的事吗?” 上清真君没话说了,既然要他供养,就不可能一点关系没有,自然也不敢保证什么。 至于将来,更是不敢保证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辛四平有办法将你的残魂放入我体内,那你们对神魂的了解应该很多,你给我说说。” “是他了解,又不是我了解,我都是残魂了,记不住太多的事。” 辛九不再说话,收了功,睁开双眼。 朱煜看着他,问:“如何?” 辛九摇了摇头,上清真君必然没说实话。 但也有情可原,毕竟谁都想活着,不论是以哪种方式,总比魂飞魄散要强。 朱煜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 “你近段时日,总是心事重重,在想什么?” 辛九苦笑,叹了口气:“知道得越多,心里越烦。” “说给我听听。” 辛九就把这段时日,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说给她听。 听完之后,朱煜笑了笑,抱住他,幽幽说道:“只要不出意外,二十万年,也足够咱们厮守了。” “你不是常说,不愿想那么多事,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吗。” 辛九微笑,将她抱坐在怀中。 的确,曾经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着跟她们过平淡的日子。 可是架不住谁都把他当成主心骨,什么事都要跟他说。 听得多了,心思也就变了。 尤其肖离不停地搞事情,想弄死他,光靠术力,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入夜,林城府。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道人影闪过。 片刻后,又一道人影闪过。 巡夜的军兵只觉得身边起了两阵风,还挺清凉的。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向城南而去。 临近慈安寺,前面的人越墙而过,后面的人紧跟着也翻了进去。 但是落地后,却不见了前者。 这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剑眉虎目,气宇轩昂。 一身玄色短打,束着发,戴着玉冠,背上背着一口长剑。 许是听到了响动,一名僧人从正堂屋走了出来。 这名僧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岁左右年纪,眉清目秀,身材修长。 穿一袭淡青色僧衣,胸前挂着一串佛珠。 行至少年不远处停步,双手合什,躬身行礼。 “这位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眼,没理他,抬腿就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便觉得眼前一花,那僧人又站在了正对面,还是那个距离,依然双手合什,神态恭谨。 少年眼色一变,本以为他是个凡人,便没想理会他,不想倒是有些功夫。 少年抱拳:“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施主,贫僧是方外之人,施主唤我和尚便好。” 少年放下手:“和尚,刚才有只妖跑了进来,我是捉妖师,你不要妨碍我捉妖。” 和尚却说道:“贫僧没有看到妖,此处是佛门清静地,还请施主离开。” 少年冷哼一声:“和尚,我同你好生讲话,你莫要不识抬举。” 和尚依旧双手合什,躬身行礼:“请施主离开。” “懒得同你讲。” 少年迈步向前,和尚不动,少年便伸手去推他。 结果推了一下,却如同推在墙上。 少年一愣,退了一步,再次上下打量他。 “和尚好功夫!” 和尚依然双手合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语气也一如之前那般平和中正。 “请施主离开。” 少年抬起手,握住剑柄:“和尚既然铁了心与我为难,那便只能得罪了。” 剑出鞘,一剑刺向他胸前。 少年是留了手的,只想吓唬他。 不料和尚却用双掌,将剑夹住了。 少年推不进,抽不出,心中大骇,若无术力,绝不可能如此,可为什么感知不到他身上的术力呢? 情急之下,少年抬腿便踢,一连三腿,分别踢中和尚的小腿,大腿内侧,腰。 然而和尚不仅是不还手,也不躲闪,挨了三脚,浑若不觉一般。 此时少年才醒悟过来,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不愿惹事而已。 少年松开了剑柄,退了三步,抱拳说道:“在下林子忠,和尚可有名字?” 和尚双手托着长剑,走上两步,躬身奉还,答道:“小僧法号妙缘。” 林子忠收了剑,再次抱拳:“妙缘法师,你既然强过我,便是与那妖有牵连,实则你若早说,在下也不会与你为难。” “不过还请法师好生管教,莫要四处惹事生非,否则,迟早会给法师引来祸事。” 妙缘双手合什,躬身行礼:“阿弥陀佛,多谢林施主。” 林子忠微一皱眉:“法师,施主是什么?” “便是对俗世人的统称,男子唤施主,女子唤女施主,或是女菩萨。” 林子忠点头:“受教了,告辞。” 林子忠越墙而出,脚步声远去。 秋娘自屋内走出来,看着妙缘。 妙缘回身,目不斜视地越过秋娘,回向屋内。 秋娘蹙眉:“你个闷葫芦,没话问我吗?” “不必问。” 秋娘皱着眉头,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坐到佛像前,又闭上眼睛捻佛珠。 “我没杀人。” “我知道。” “你怎知道?” “你若杀了人,那位林施主必不会轻易罢手。” “那个姓佟的,欺男霸女,我只是教训他而已,没想到他请了捉妖师。” 妙缘闭着眼睛,不搭话。 秋娘重重叹气,走到香案前,拿起木槌,对着木鱼一通猛敲。 第258章 可以不听,时光荏苒 妙缘睁开眼睛,语气平和地说道:“你生气了。” “废话!我跟你说话呢!你像睡着了一样,我能不生气吗!” “你说得话,皆成过往,已然无法更改,又何必执着。” 秋娘攥着木槌用力挥舞,真是受不了他这个脾性。 “你实则随时可以离开,你的伤早已痊愈,无须担忧。” 咣当一声,秋娘将木槌丢在香案上。 离开?去哪里?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自从变了妖以后,她自觉性情大变,而且也没那么想念辛九了。 尤其在京都见过朱玉晨以后,问了辛九的情况,更是对他淡了心思。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辛九身边的女人太多了,又或许成了妖以后,她不再觉得自己卑微。 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像以前那样,一想到辛九,便肝肠寸断。 三个月前,她被捉妖师打伤,慌不择路,逃进了慈安寺,被妙缘所救。 还记得妙缘当时那副冷漠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死物。 若不是她哀求,并且坚称自己绝没有杀人,估计妙缘都不会理她。 秋娘转回身,定定地看着他:“和尚,你是怕我给你惹祸吗?” “是,我本清静无为,你来了以后,俗事不断,给我添了些许烦恼。” “你堂堂七尺男儿,便没有行侠仗义之心吗?” “没有。世人皆苦,万般皆为因果。” “如你这般说,那我行侠仗义也是因果。” “你只是在种因,而非困果相报。” “你这叫吃豆攒屁,想放哪个放哪个,凭什么你说得就是对的?” “我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你可以不听。” “好,多谢你救命之恩,就此别过。” 秋娘说完,一闪身便消失了。 妙缘的手指顿了一下,又接着捻佛珠。 天明之时,秋娘到了赤九门。 无处可去,而且妖力太低,时常会被捉妖师追捕。 向门值福身:“大哥,我来投靠,还望收留。” 门值上下打量秋娘,见她生得如花似玉,心中欢喜,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曲禾。” “好,随我来。” 如秋娘所料,赤九门如今声势浩大,似她这种无名之辈,又妖力不高的小妖,是不用见掌门或长老的。 直接被分配到东院,归震宫管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便是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里,肖离没有挑起任何事端。 惊华门和中三门,都相继收了妖做外门弟子。 玄真门与上清门,对此事不闻不问,但也不再与惊华门往来。 赤九门每年三月初三,都会在媂皇宫举办庆典,虽说曾因献祭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但来观礼的百姓,依然是摩肩接踵。 秋娘自从加入赤九门后,每日跟着妖众同修,妖力明显增长了很多。 因为在东院,所以这三年的时间里,一次也没有见到过辛九。 她也不想见,曾经的撕心裂肺,已然云淡风轻,反倒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妙缘。 若没有他,自己无法屏除嗜血之心,也便不能恢复本来容貌。 秋娘时常会想,到底是他讲的佛法精妙,还是他说的话能入心。 公主越发像个孩子,但辛九给她诊脉,觉得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严重。 或许,她是借病耍赖? 倒也无妨,寿元不多,高兴便好,多陪陪她就是了。 这一日,辛九又来了林城府慈安寺。 妙缘是经由京都大觉寺住持,慧觉介绍的。 原本辛九是去大觉寺请教,但他所问的问题涉及到修炼,慧觉无法解答,便向他推荐了妙缘。 据慧觉说,妙缘是安国境内,佛门第一人。 但因其潜心佛法,不愿为俗务所累,所以才自己一个人,待在慈安寺静修。 将辛九迎至禅室,沏了茶之后坐下。 “右护法,今日有何想?” 辛九问:“法师可有心爱之人?” 妙缘答道:“不知。” “不知?何解?” “众生之相,皆心之所幻,久处而生贪恋,是为不舍。” “贫僧无久处之人,是以目前无心爱之人。” “但若有久处之人,贫僧亦或心生贪恋,是以不知。” 辛九沉思一会儿,又问:“既然众生之相皆为心之所幻,又为何会生贪恋?” “因心窍不开,心念妄动,故生七情,常人也不知,所见所想皆为心之幻象。” “法师,慈悲算不算有情?” 妙缘点头:“算,但非是常人之常情。” “法师的意思是,爱一个人是常情,爱众生是非常情?” 妙缘牵了牵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右护法执念太深,凡事皆要问个是与非。” “实则爱一人与爱众生,皆同,只是我所言之爱,与右护法所言之爱,不同。” 辛九微笑:“我实为不解,无论身处何处,若无是非对错,岂有天理公道?” 妙缘缓缓摇头:“原本就没有是非对错,自然也便没有天理公道。” “万事皆有因果,种因得果,无因无果,因便是天理,果便是公道。” 辛九哈哈一笑:“我与法师辩了三年,还是你说不通我,我问不倒你。” 妙缘双手合什,向辛九行礼:“阿弥陀佛,右护法虽然执念极深,却是妙人,与右护法讲谈三载,贫僧也是获益良多。” 辛九看着他,半晌,问:“你我可算知交?” 妙缘点头:“蒙右护法不弃,贫僧幸甚。” “似你我这般,便不是心之所幻吗?” “是。但身处红尘,未脱凡胎,因缘际会,亦是难免。” 辛九微笑,压低了声音:“有一事,思虑久矣,今日要向法师请教。” “右护法请讲。” “我体内有一缕残魂,与我之命魂缠绕,法师可有解法?” 妙缘静默片刻,问:“右护法是想摆脱他,还是想成全他?” “还请法师详解。” “若想摆脱他,贫僧可为其超度,令其往生极乐。” “若想成全他,则需右护法与其商议,贫僧助右护法将其引出,置于法器中,供于佛前修炼,以待其恢复元神。” 辛九想了想:“他说,需要我供养他。” 第259章 想听实话,鸠占鹊巢 妙缘点头:“不错,他与右护法之命魂缠绕,就是为了借助右护法的术力,以及神魂之力,得以恢复。” “将其引出,以法器护之,供于佛前,受佛法洗礼,比之右护法的神魂之力,更为精纯博大。” 辛九静默了片刻,说道:“他是仙门长者,怕是不愿如此,还有别的方法吗?或者将他引出之后,还是由我来供养他。” 妙缘看着他,问:“既然还是由右护法来供养,那又何必引出呢?难道说,他已然对右护法造成了阻碍?” “现在没有,将来不知。” “况且身体内多一个人,总是觉得别扭。” “再者说,若是哪天我死了,他不也就消散了吗?” 妙缘点头:“右护法慈悲。” “其实,将其引出并不难,只需贫僧做一法事即可。” “只是听右护法话中之意,似乎与这位长者颇有情分。” “右护法还是先与其商议,而后再做决定。” 辛九点头,起身拱手:“好,多谢法师,这便告辞了。” 妙缘起身,合什道:“贫僧送右护法。” 回到赤九门,将谈话的内容说给朱煜听。 朱煜摇头:“不成,我信不过那和尚,万一伤到你的神魂怎么办?” 辛九沉默,这话也对。 “相公,这件事急不来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轻易尝试。” “你本就与众不同,咱们又不清楚那和尚的底细,更不知他法力如何,万一有个闪失,我们谁也承受不起。” 辛九笑,搂住她安慰道:“我知道,我非人非妖亦非仙,自然不能以常理论,我只是跟你说说,没有着急。” “实则我也是心里没底,他说让我先同上清真君商议,我这不就是回来了嘛,我若是当真信任他,在他那里便入定了。” 朱煜点头,问:“那你还要同上清真君商议吗?” “要商议,我总觉得他没有完全对我讲实话。” 朱煜失笑:“他岂会将实话完全讲与你知。” “既然用我的身体,就该告知我实情,除非,他是想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朱煜点头,这话也对,还真得提防这种可能性。 辛九是意外身亡,若非如此,以凡人之躯,只怕迟早会被取而代之。 “你入定,我给你护法。” 盘膝入定,唤道:“前辈。” 上清真君悠悠一叹:“三年了,你可是已然找到驱散我的方法了?” “是,已经找到了,但我并不想驱散你。” 上清真君没有接话。 辛九又说道:“你于我有教导之恩,我自当报答你。” “即便你们当初的谋划,是想让你恢复元神后,占据我的肉身,那也无可厚非。” “我只是一个凡胎,与你相比,无足轻重。” “所以,你们并不亏欠我什么,反倒因为你们选了我,才造就了今日的我。” 上清真君问:“这三年,你都做什么了?” “寻了一位佛门的法师,讲经说法。” “佛门?” “就是浮屠教。” 上清真君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今日来找我,意欲何为?” “想听你说实话,然后跟你商量,怎样供养你,对你最有利。” “对我最有利?” “是啊,我想,你总不愿意一直做个残魂?” 上清真君再次沉默。 辛九又说道:“如果你们当初是想占据我的肉身,那这个谋划,恐怕无法实现了。” “除非你们的谋划是让我转妖,然后以术力供养你,否则,你该考虑一下如何应变。” “另外,既然你夺不了我的肉身,万一哪天我死了,那你恐怕就会真的消散了。” 上清真君开口,语气陈黯:“辛九,你当真不恨吗?” “为何要恨?凡事皆有因果,既然摊上了,那便是我的因果,也是你的因果。” “再者说,我的因果要好于你的因果,我又何须恨呢?” 上清真君悠悠叹息一声。 “你猜得没错,当初辛四平将我放入你的体内,就是想让我吞噬你的命魂,来恢复我的命魂。” “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会死于意外。” “更没有想到,赤媂竟然甘愿损耗万年修为来救你,将你转化成妖。” 停顿了片刻,上清真君接着说。 “你死的那天,我死命地拉着你的命魂,不让你离体。” “说来可笑,我那样做,只是因为恐惧。” “因为只要你的命魂离体,我便会消散。” “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赤媂会来救你,我只是不想消散,才用最后的神识拉扯你。” 上清真君重重地叹息。 “或许,天意如此,我拉扯住了你的命魂,等来了赤媂,她才有时间将你转化成妖。” 辛九说道:“如此说来,你不仅对我有教导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上清真君呵呵笑了两声。 “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 “只是告诉你当时的实情。” 辛九问:“为何选我?” “八字相合,便于吞噬。” “吞噬需要什么条件?” “待你年老体衰,先天元气将尽,神魂无力之时。” 辛九恍然,实则说到底,吞噬命魂,也是要以力相搏。 “这样说来,你继续留在我的体内,已然完全无用,你有什么想法吗?” 上清真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除非你能将我放入另一个凡人的身体里。” “而且必须是刚出生的婴儿,否则无法与命魂缠绕。” “对了,还得八字相合才成。” 辛九说道:“我暂时没那个本事,不过妙缘法师说,可以做一场法事,将你引出,置于法器中,供在佛前,受佛法洗礼,恢复元神。” “你信他?” “不信,所以才要与你商量,毕竟是咱们两人的事,我心里也没底,怕他伤了我的神魂。” “不错,毕竟是外来的教派,咱们对他都不甚了解。” “对了,你不是说,妖族右护法对佛教极为了解吗?何不找她去问问?” “问过了,她只是研习佛法,并未涉猎修行。” 上清真君再次沉默。 辛九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得想想,你过两天再来找我。” 第260章 确有一法,缩手缩脚 过了两天,辛九再次入定。 “前辈?” 上清真君呵呵一笑:“你还真是心急呀,我说过两天,我还真就只等了两天。” “前辈乃上清门掌门,两日时间,还无法下决心吗?” 上清真君又笑:“你这言外之意,是说我本就有办法,只是未下决心而已。” “难道不是吗?” 上清真君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有一法,只不过,需要玄青真君帮忙。” 辛九说道:“你先说方法,若是可行,我自会去求太师祖。” “怎么还叫太师祖?他不是传了你玄真诀了吗?” 辛九心神一震。 上清真君说道:“你莫要多心,你无论修炼什么功法,我都能感知到,因为你修炼之时神魂凝聚,我也会随之受益。” “除此之外,我是感知不到的,尤其你与妻妾欢爱时,神魂荡漾,我更是无法感知。” 辛九嗤了一声,这个老东西,倒是懂人心。 “说你的方法。” “仙门曾有记载,亡者可为剑灵,但铸剑之晶,须得玄金山内八层之矿。” 辛九沉默,内八层的矿,那不就是仙尊遗留的佩剑? 这事得先跟慧清商量才行。 “你先跟我详细说说。” 辛九睁开眼,朱煜问道:“谈了这么久,如何?” “他说可以做剑灵,但是得用玄金山内八层的矿。” “有现成的,慧清的剑就是内八层的矿锻造的。” 辛九缓缓摇头:“我怕慧清压制不住他,这事我还得去问太师祖。” 朱煜点头:“是得谨慎,你去。” “我先去问问慧清,她若是不愿意,再想别的办法。” 来到慧清房中,把事情一说。 慧清瞪眼:“这么大的事,你瞒了我这么多年!” 辛九微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慧清瞪着他,突然眼眸一滞,脸涨得通红。 “那个……咱俩在一起的时候……” “没事没事,他不知道。” “你怎么能确定他不知道?” 这话把辛九问愣了,是啊,一直是上清真君自说自话,他却无从考证。 朱煜在屋外说道:“他不可能知道,若想有五觉,必要侵占神魂主位才可。” 辛九心里一松。 慧清咬嘴唇,嗔道:“煜姐姐,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呀。” “我还用偷听吗?你再大点声,正院都听见了。” 慧清嘟嘴,扯着辛九的衣衫使劲拽。 辛九微笑:“不用管别人说什么,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慧清笑。 辛九问:“你愿意让他给你做剑灵吗?”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我也不懂,能让他离开你就好。” “那咱们去一趟玄真门,我得问问太师祖。” 到了玄真门,好巧不巧,玉清真君也在。 楚成也是存心犯坏,看到他带着慧清一起,也不告诉他玉清真君来了,直接将二人带到了玄清池。 慧清既尴尬又心虚,躲在辛九身后,揪着他的衣摆。 玉清真君也不理他俩,眼睛盯着棋盘。 玄青真君说她:“你落子呀,该你了。” 玉清真君瞪眼:“什么该我了!不是该你落子吗?” “好,你说的啊。” 玄青真君拈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中。 玉清真君皱眉,本来就下不过他,还让他多下了一手,没法玩了。 辛九拱手躬身:“太师祖,玉清真君。” 玉清真君就势起身:“你们说话,我告辞了。” 慧清连忙起手,躬身行礼:“师祖。” 玉清真君看着她:“往后不要再起手了,你都还俗了,不可再执此礼。” 慧清扁嘴。 玉清真君训斥:“不许哭。” 辛九说道:“玉清真君,我此来,与上清门有关,您还是一道听听。” 玉清真君一愣,看了看玄青真君,又看了看杵在一旁的楚成,没说话,重又坐下。 玄青真君说道:“楚成,你去忙你的。” “是。” 楚成本想看热闹,可惜也没热闹起来,有些意兴索然地走了。 辛九把事情详细说了,包括辛四平和上清真君的初衷。 听完之后,玄青真君和玉清真君,全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这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仙族两大掌门,合谋吞噬凡人的命魂。 没成事,还让人家知道了。 知道了不算,还得依靠人家来续命。 整天说妖族逆天而行,残害凡人,可仙族两大掌门干的这事,算什么? 气氛冷到了极点,慧清莫名觉得心里发虚,又往辛九身后躲。 玉清真君打破了沉默。 “剑灵的传说,我确是有所听闻,只是年代很久远了,近五千年的记载当中,没有关于剑灵的事。” 玄青真君说道:“当然不会有,谁会舍了法身,去给别人做剑灵?那得是机缘巧合,迫不得已才会发生的事。” 辛九问:“那这事,能成不能成?” 两位真君又陷入了沉默,鬼才知道能成不能成。 连仙尊都没有剑灵,他们从何考证? 辛九又说道:“两位若是没有办法,那我只能去找佛门相助了。” 玉清真君皱眉:“佛门?” 玄青真君说道:“就是浮屠教。” 玉清真君不解:“那个凡人的教派,能做什么?” 转而看着辛九告诫道:“你莫要胡来。” 辛九在两人旁边坐下,转头想拉慧清也坐。 慧清摇着头退开两步,她跟他可不一样,师祖面前,哪有她的座位。 即便妻凭夫贵,也不可在师祖面前造次。 辛九把他这三年来,与妙缘讲经说法的经历和心得,仔仔细细地讲给两人听。 足讲了两个时辰,才算讲了个大概。 两位真君面面相觑,这个教派居然在修炼上有如此心得造诣,那为何来传教的,大多都是凡人? 玉清真君问:“那位妙缘法师,有把握将我师尊的残魂,从你体内引出来?” 辛九点头:“他说很容易,只需做一场法事便可。” 玉清真君沉默,拘魂之法对于仙族来说,也很容易。 只是施法的对象是师尊,她便不敢轻动。 想必玄青真君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一直都不吐口。 辛九也明白两人的心思,所谓医者难自医。 任你术力再高,一牵扯到紧要的人,但会缩手缩脚,会的也变成不会了。 “两位真君,我有一想,请两位定夺。” 第261章 拘一个魂,太过轻敌 辛九的意思,是拘一个魂,放到一个婴儿的身体里,让妙缘做法事引出来。 玉清真君冷了脸,若是那样做,还用妙缘做甚? 就是不能那样尝试,她才会缩手缩脚,举棋不定。 玄青真君说辛九:“我们仙门不能做那样的事,那样做……” 玄青真君顿住,因为辛九指自己的鼻子。 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还讲什么大道理?辛九就坐在眼前,师尊和上清真君就是做了这样的事。 辛九说道:“只要能将魂引出来,也无所谓嘛。” 玉清真君说道:“那拘魂呢,不是杀人吗?” 辛九失笑:“真君,您是在山上待得太久了?” “人世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随便到城里去转转,就能找到新亡之人,何须刻意杀人呢?” 玉清真君脸上发烧,虽然自己说错了话,但让一个后辈挤兑了,还是很不忿。 “那婴儿呢?人家父母能让你随便就施法?如何?抢过来?” 辛九依然看着她笑:“生了养不起,卖儿卖女,甚至弃之荒郊者,大有人在。” “去拾一个,甚或买一个,完事之后,收为门徒不就成了,也算救其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玉清真君看着他:“你说啥?什么七级浮屠?” “浮屠在天姝国语言中,也有佛塔的意思,七级就是七层,意思是说……” “你闭嘴!” 玉清真君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白了他一眼,欠儿欠儿的,显摆啥。 玄青真君说道:“若是能如此尝试,也便无须劳烦外人了,咱们自己就能做。” 玉清真君点了下头,说道:“你去。” 玄青真君张大了眼睛。 辛九赶紧接话:“我去,将拘魂之法教给我,我去拘魂,找婴儿。” 玄青真君即刻传了他咒语和指诀,然后告诉他,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附灵,但最好的用具是黑绸伞。 伞也称华盖,本就有威压、荫蔽之意,且黑绸伞既能遮光,又可收束,因此是最好的附灵之物。 告辞离开,走不多远,听到两人吵了起来。 “你怎么连下两子?” “你方才多下了一手。” “那是你自己说轮到我了。” “我说你就信?你老糊涂了?心里没数吗?” “你这不胡搅蛮缠吗?” “你为老不尊,下个棋还耍赖,不要脸!” 辛九与慧清相视而笑。 惊华门和中三门,闹得鸡飞狗跳。 而这两位真君,却在这里争一盘棋。 真个是,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露五更寒,日照山门仙未起,你求名利我得闲。 回返赤九门,慧清问:“你打算去哪里拘魂?” “没想好呢,先送你回去。” 慧清蹙眉,嘟着嘴看他。 辛九微笑:“外面不安全,你法力太低。” 慧清无言以对,将脸埋在他颈边。 曾几何时,艳羡师尊有五十年法力。 而现如今,自己已有百年法力,却还是不值一提,还是要他时时挂心,处处维护。 想着,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辛九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急,来日方长。” 背后突起破风声,辛九猝然下坠,避开了偷袭。 慧清侧飞出去,自行御剑。 辛九扭回身,看到钵长老举着铁杖向他扑来。 果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三年前,钵长老险些被三个尸魔打死。 究其根本原因,是辛九解救朱煜时,以指力打了他的穴道。 致使他气脉受阻,未能及时护住心脉。 这三年来,几乎是以药当饭,再加上惊华门的功法,才堪堪复原。 今日从惊华门下来,本是想去赤峰山招募妖众,结果看到辛九,便追了上来。 钵长老就是想打他一顿出气,即便打不死他,也得让他难受! 一杖击下,辛九闪身避开。 钵长老却转身冲向了慧清。 这个女娃是仙族,法力低微,攻其必救才是上策。 辛九猝然追上钵长老,脚下的剑收到了手中。 还未等刺出,就看到慧清身形一闪、再闪。 钵长老一愣,这女娃的身法? 头顶突生寒意,忙举杖招架。 嗤的一声轻响,铁仗断为两截,黢黑的剑尖,贴着他的鼻尖划过,鼻头被剑气划破,开了个小口,血流了出来。 钵长老心中大骇! 这女娃不仅会惊鸿剑诀,而且她手中这柄剑…… 钵长老这才注意到,她拿着仙尊的佩剑,她就是那个被神兵认主的慧清! 背心一凉,奔雷剑透胸而出。 钵长老太过震惊,短暂地忽略了身后的辛九。 可就是这须臾之间,便失掉了活命的机会。 钵长老定住,还没来得及低头,墨蛟带着裂风声斩来。 颈中一阵冰凉,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辨不出方向。 实则是他的脑袋,翻滚着落向了地面。 辛九拔出奔雷剑,甩掉剑上的血,踩回脚下,张开手臂将慧清抱入怀中。 先亲吻了一下,才笑着说道:“我还当真是小瞧你了,给你陪不是。” 慧清眯眼笑,却说道:“是他大意了,他以为我法力低,全没将我放在眼里。” “后来又因为太过震惊,才被你刺中。” “若非我有墨蛟,绝难斩断他的铁杖。” “师哥,你还是送我回赤九门,外面真的是挺危险的,尤其是跟着你,你仇家太多了。” 辛九笑,刚要走,猛然想起来,妖丹!妖血!妖骨! 好久没有猎过妖了,都忘了,钵长老可是将近二十万年的妖啊! 赶紧冲下去找尸身。 所幸妖丹刚刚离体,还未飞走。 一把握住,装进百宝囊中,然后取血,同时吩咐慧清:“去把头找回来。” 慧清跑出去没一会儿,哭着跑了回来。 “师哥!呜……” 辛九愕然:“怎么了?” “那个头还活着,咬我,呜……我不敢拿。” 辛九也是震惊,头掉了还活着,而且身子也未现原形,这钵长老的本相,到底是什么? “你来接血。” 慧清扁着嘴摇头,反倒退了两步。 辛九哭笑不得,想想他身边的女人,除了朱煜和南歌,其他人都像孩子一样。 “你去,用剑把头扎过来。” 慧清吸了吸鼻子,拔出剑,向远处走去。 第262章 妖族第一,你来护法 不一会儿,慧清举着剑回来,像提着灯笼一样。 剑的前端扎着钵长老的头颅,嘴还在一张一合。 “放在地上就好。” 慧清一脸嫌弃地将头颅抖落到地上,然后用力甩了甩剑,又在钵长老的尸身上,将剑身蹭了蹭,才收回鞘中。 收完了血,看到钵长老的嘴还在一张一合。 辛九皱眉,怎么还活着?还是说,另有什么缘故? 想起拘魂法,手掐指诀,默念咒语,感知到魂被吸附在指尖。 手边没有合适的附灵之物,顺手拿起自己的奔雷剑,将魂注入剑中。 钵长老的嘴不动了,头和身体也现出了原形,是一头一人多长,狼首豹身的兽。 一手抱着尸身,一手拎着头,踩上奔雷剑。 不等他说话,慧清抢着说道:“我自己御剑。” 回到赤九门,程观惊道:“这是钵长老!” 辛九点头:“是,程伯,他这本相是什么?” “争厌,极其好斗的一种凶兽,你是如何将他杀死的?” 辛九把经过一说,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瞪着慧清。 慧清感觉到森森寒意,不自觉地躲到辛九身后,揪着他的衣衫。 “他追着我们打,我也没想到能斩断他的铁杖,是师哥刺穿了他的心窝,不然我也斩不下他的头。” 火刑说道:“你不用怕,我们没有怪你杀了他,而是震惊于神兵之威。” 慧清没说话,眼神闪烁,还是感觉他们的目光有敌意。 辛九心里明白,以她百年法力,竟然斩断了钵长老的铁杖,这神兵之威,于妖众而言,实是极大的威胁。 拿出妖丹,岔开话题:“这是他的妖丹,我能吃吗?” 朱玉晨惊道:“不能!近二十万年的妖丹,你绝承受不了。” “那你们谁吃?总不至于拿来炼丹?” 众人面面相觑。 谁吃?不论谁融合了这颗妖丹,必然会成为妖族第一人。 程观先说道:“我不要,我没多少时日了,吃了也是浪费。” 朱煜说道:“给少主。” 朱玉晨摇头:“我也承受不了。” 辛九看陆云飞。 陆云飞摇头:“我是木属,他是金属,我融合起来太困难,况且我脑子不好使,万一入魔,你们都得死。” 啸霜说道:“我是金属,但我受伤过重,尚未完全恢复,承受不了。” 冥魄说道:“我是水属,他的妖丹会生旺我,但妖力太强,我也很难承受。” 辛九将妖丹递向火刑:“你是火属,能克制金属,你吃。” 火刑看着他:“我若融合了这颗妖丹,便是妖族第一人,届时我若想杀你,你们所有人联手,都无法阻拦我。” 辛九失笑:“你总想杀我,是怕我入魔之后,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成了妖族第一人,还用担心吗?” 火刑嗤笑,接过妖丹,说道:“你得给我护法。” 辛九点头:“好。” 火刑又对冥魄说道:“你得帮我守住门口,除非我入魔,否则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我的房间。” 冥魄说道:“程护法也来帮忙,万一她入魔,我一个人可不是对手。” 程观点头:“行啊,可我有言在先,她若入魔,我恐怕也不是对手,届时你可别指望我会护着你。” 辛九有些后悔了:“那个……换个人给你护法。” “不行,只有你会七绝玄针,万一有事,你或许还能救我一命。” “要不你别吃了,我还是拿去炼丹。” “不行!” 火刑起身,瞪着他:“跟我走。” 辛九起身,慧清扯着他:“师哥,我陪你。” 不等辛九说话,火刑先拒绝:“不行。” 慧清皱眉:“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火刑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程观和冥魄也跟着走了。 慧清不高兴:“她总是这么霸道。” 辛九哄她:“没事的,她若是当真入魔,还是我一个人容易脱身。” 朱玉晨说道:“这话对,没有顾忌,逃跑还是不难的。” 慧清点头,松开了手。 到了火刑房里,火刑让他将门闩上,然后褪尽了衣物,盘坐在床上。 辛九这才明白,为何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火刑瞪他:“你别盯着我看。” “我给你护法呢,我不盯着你看?怕我看还叫我来?要不我走,换别人来。” 火刑狠狠剜了他一眼,将妖丹吞下,随后闭上了眼睛。 辛九取出金针,以第六绝阴阳分下针。 火刑闭着眼睛问:“你做什么?” “先下了针,万一有事,怕来不及。” “万一有事,你不跑吗?” “总得先想办法救你啊,不行再跑呀,不然你叫我来干啥?只为了看你身子啊?” “小兔崽子,回头把你嘴缝上。” “你闭嘴,妖丹都吞下去了,还有闲心想别的,找死呢?” 火刑不再说话,随即丹田处的皮肤开始变红,逐渐向周身扩散。 辛九捏住少海穴上的金针,发觉针已经变热了。 缓缓注入妖力,护着心脉,将强冲而来的妖力阻挡,化解。 隔上一刻钟,便在她身上几处关键的位置摸一摸,感受皮肤的热度,和气脉的跳动。 所幸她控制得很好,一直都很平稳。 六个时辰过去了,冥魄问程观:“这么久了,应该没事了?” 程观摇头:“不好说,钵长老的妖丹,不仅是妖力高,凶性也大。” 冥魄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还有多久?” “不到一万年了。” “有把握抵御神罚吗?” 程观失笑:“自有妖族始,便无人能抵御神罚。” 冥魄不再说话。 程观又说道:“我一直在考虑,等我时日将近时,将妖丹送给能用的人。” 冥魄扭脸看他:“那你就必死无疑了。” 程观呵呵一笑:“不死又怎样?修为全废,重回畜类,还不是一样要死?” “无非就是被神废掉,和自己废掉的区别而已,何必浪费妖丹呢。” 冥魄用手指,凭空划字,在地面上写了妖王两个字。 “你要给他?” 程观大张着眼睛看她。 冥魄点头:“晨儿跟我说了。” 程观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到时候再看,还有几千年呢,谁知道会怎么样。” 第263章 大功告成,孩子心性 一整天过去了,冥魄忍不住,轻轻挑开门闩,推开门走进屋里。 看到火刑全身通红,辛九站在榻前,双手都捏着针。 冥魄走到近前,看着辛九。 辛九眼神平静地摇了下头。 冥魄退了出来。 程观问:“怎样了?” “还在融合,没什么事。” 又一天过去了,朱玉晨等人一同来到门前。 “冥姨,怎么样了?” “没事,辛九一直在给她施针,控制得很好,你们都回去。” 朱玉晨皱眉:“怎么这么久?以火姨的妖力,不应该这么久啊。” 冥魄答道:“可能是辛九给她施针的缘故,但这样更稳妥,融合的应该会更好。” 第三天午后,火刑身上退了热,皮肤也变得白皙,而且比之前更加白皙,白里透红,粉粉嫩嫩。 又一个时辰后,火刑睁开眼睛,双眼腾出火焰,随即熄灭,眼珠恢复如常。 “你助我功成,我为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 辛九一边起针,一边说道:“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杀慧清。” 火刑嗤笑一声:“我答应你。” 辛九收好了针,出来,对门口的两人说道:“成了。” 程观呵呵一笑,起身离开,嘴里念叨着:“好啊,我就算死了,也放心了。” 冥魄看着辛九微笑:“你辛苦了,快去看公主,又哭又闹的,非要找你,朱煜没办法,打了她一巴掌,她又要寻死了。” “好。” 辛九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公主怎么了?平常她最怕朱煜,只要朱煜一冷脸,她立马就老实,这次怎么还敢惹得朱煜动了手? 刚到小院门口,就听到公主在嚷。 “放开我!你们原本就是想我死!我死了,你们就都欢喜了,没人跟你们争相公了!让我去死!” “凝蕊!你是谁的丫头?你快给我解开!不然我打死你!” 辛九心里一沉,这是失心疯了?这才多大年纪呀。 进院,下人见到他,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吭声。 辛九心觉有异,紧两步到了门前。 推开门,看到朱煜和慧清都在,公主被绑着手脚,横放在床上,凝蕊在一旁跪着。 看到辛九,朱煜和慧清明显松了口气。 公主哇的一声哭出来。 凝蕊连忙叩头:“爷!奴婢该死。” 辛九上前给公主诊脉。 慧清说道:“她爬树,摔下来了,摔破了头,煜姐姐让我给她渡气,救她活命,我好像把气渡得太多了。” 辛九心里一松,先看她的头,伤口已然结痂。 然后取出金针,先让她昏睡,然后再施针调理。 朱煜扯了慧清一下,转身走了。 凝蕊膝行到榻前,看着公主。 辛九说道:“起来,雪儿神魂受损,往后你不必顾忌主仆身份,管着她些,她若不听话,你便说是我让你管她的。” “是。” 凝蕊答应,扶着榻慢慢起身,瞧那样子,跪得时辰不短了。 辛九说道:“坐到榻上,我给你扎针过血。” 凝蕊坐到榻上,辛九将她的裤管卷起来,在膝盖周围下了针,捻动了几下。 “留针一刻钟。” “嗯。” 辛九接着给公主调理,问:“她怎么想起来爬树了?” “公主小的时候就喜欢爬树,后来长大了,碍于身份,不能爬了。” “什么时候摔的?” “昨天午后,奴婢给公主换茶的空当。” 辛九看她:“你跪了一整天了?” 凝蕊低下了头。 “爷不责罚,奴婢已是感激不尽了。” 辛九笑了笑:“这里不是皇宫,我也从未当自己是驸马,往后你得管住她,我要做的事很多,没办法总陪着她。” “嗯。”凝蕊轻声答应。 辛九又说:“她不听话,你可以打她。” 凝蕊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辛九。 “她现在就是个孩子,你不让她怕你,你是管不了她的,你也不希望她再出什么意外?” 凝蕊抿着嘴,郑重点头。 一刻钟后,给她起了针。 “去吃饭,然后好生歇息,我陪着她就行了。” 凝蕊咬了下嘴唇,却没有出声,站起来福身行礼,然后离开了。 入夜,公主抱着辛九睡熟了。 而辛九却在琢磨,爬树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 她自从神魂受损后,就没离开过小院,连皇宫都不回。 董太妃想她了,都得来小院看她。 她心里害怕,但是又觉得憋闷,所以才爬树? 第二天醒来,辛九微笑着问她:“雪儿,我带你去京都转转可好?” 公主瞬间张大了眼睛,用力摇头,手脚并用地缩到床角。 辛九暗自叹息,又问:“那我带你去山里走走可好?” 公主还是摇头,伸手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辛九凑近她,脸对着脸问:“你为何要爬树?” “想看看外面,但是我不出去!” 辛九微笑:“那我给你建个高台可好?” 公主立刻喜笑颜开,用力点头:“好!” 建高台的事,自然还是要偏劳玄垚。 玄垚用了一个时辰,建造了一座十丈高的台子,步梯做成了螺旋样式,既平缓,又省了地方。 辛九仰着头看着高台,不禁皱眉:“怎么建了这么高。” “看得远呢。” 公主已经跑上了步梯,开心地转着圈往上爬。 结果只爬了小半载,就累得扶着扶手,弯着腰喘气。 辛九抬手指了一下公主:“瞧。” 玄垚皱眉,只想着越高越好,却忽略了公主的凡人身份,和弱不经风的体质。 玄垚招手:“公主,先下来,我给你重建。” “不!就要这么高的,我喜欢!” “那你爬不上去呀。” “我能爬上去!” 说完站起身,接着往上爬,结果爬了不到三十步,直接坐在了步梯上。 玄垚看辛九:“你把她弄下来。” 辛九摇了摇头:“她喜欢,就随她,正好也让她活动活动,太惯着她,只怕会早死。” “随你,那我走了。” 玄垚转身离开。 辛九走上步梯,将她背起来,上了高台。 院外,玄垚走到朱煜面前。 “姐姐,你不是说不准给她改命吗?为何又让慧清救她?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264章 取道新城,求证神能 朱煜平淡地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人死得越早,在他心里的分量就会越重。” “公主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若是此时便死了,他会记她一辈子,而且记得都是她的好。” “我虽不准他给公主改命,但也要保着公主寿终正寝,如此全了他们一世情缘,他心中才会无憾。” 玄垚咋舌:“难怪少主说你是七窍玲珑心,真是心眼多。” 朱煜瞪她:“一边去!” 陪了公主三天,公主玩够了,也懒得再上高台,辛九便叫上陆云飞和啸霜,去了新城府。 新城府在边关平城府以南二百余里。 选极北之地,是因为人烟稀少,阳气偏弱,便于拘魂。 选北方而不选南方,是因为南方阴湿,魂的能量大。 毕竟是要放入婴儿体内,还是谨慎些好,免得多造杀孽。 自虺族入侵至今,虽已过了数年,但是北方城市依然萧条。 无论是人口还是物资,皆是捉襟见肘。 街上多有抱着婴儿叫卖者,只要半吊钱。 啸霜皱眉:“活得如此艰难,何必苟活?” 辛九说道:“谁也不知死后如何,心中所惧,非是死,而是未知之事。” 啸霜点头:“随便买一个。” 辛九摇头:“先拘魂,买了婴儿,便要回去找乳娘,不然孩子就饿死了。” 陆云飞说道:“渡点气不就好了。” 辛九看他:“买了你抱着?哭了你哄?” 陆云飞说道:“先拘魂。” 啸霜问:“你不是拘了钵长老的魂吗?” 辛九摇头:“他的魂不敢用。” “为何不敢用?” “兽魂与人魂不同。” “怎么不同?” 辛九迟疑了一下,说道:“兽魂凶。” 啸霜不再说话,这个解释也算合理,兽就是比人凶。 实则,畜类没有天魂,辛九担心,若是将钵长老的魂放入婴儿体内,会不会影响婴儿的天魂。 他不愿意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一方面是不想跟啸霜探讨,他又不懂。 另一方面,也是怕说出真相,影响他们的心情,毕竟还有正事要办。 耳中隐约听到哭声:“爹呀……爹呀……女儿不孝啊……” 辛九说道:“有新死之人。” 两人一同看他:“你怎知道?” 辛九愕然:“你们没听到女子的哭声吗?”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又一同看着辛九:“你听到了?” 辛九没说话,他俩都没听到,那就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魂。 如眉音所言,他有沟通阴阳的神能。 “跟我走。” 辛九头前带路,两人跟随。 啸霜问陆云飞:“你觉不觉得,他自从跟那个和尚来往密切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陆云飞说道:“所谓神神叨叨,是因为他懂,而你不懂,所以你才觉得他神神叨叨。” 啸霜嗤了一声:“你懂?” “不懂。” “还是的。” 穿街过巷,来到一处民宅小院前。 土坯的房子,墙都裂了缝,房顶上铺的是茅草。 不大的小院里,左边搭了个茅草棚子,里面堆了些柴火。 右边放着一张缺了角的矮桌,边上还有一个马扎子。 听到缓慢的出气声,犹如叹气。 辛九知道,屋里的人要死了。 像这种叹气的声音,是因为出气多,进气少,只待将体内的浊气排空,人便离世了。 进到屋里,看到一名老者侧卧在炕上,而炕脚都生了霉。 辛九也不说话,先将老者翻正,再将其头颈垫高。 然后坐在炕沿上,等着老者咽气。 啸霜问:“你不救他吗?” “肉身已朽,寿元将尽,救也无用。” “那他这样不难受吗?要不我给他个痛快?” 辛九摇头:“到了此时,他已然无病无痛,只须排空体内污浊,便去了。” “你方才说,听到女子哭声,那女子呢?” “非人非妖,而是魂。” 啸霜一愣:“你能听到魂的哭声?” 辛九刚一点头,耳中听到女子的声音:“先生!先生你能听到我?求你救救我爹!” 辛九说道:“我方才已然说过,你爹肉身已朽,寿元将尽,救也无用,你们很快便能相见了。” 啸霜瞪大了眼睛,四处乱看。 陆云飞说他:“别找了,你看不见。” 辛九突然想起霞曾说过,人族之所以有焚香的习俗,是因为香乃通灵之物。 是以祭祀之时必要焚香,借助香之烟气,可连通鬼神。 “大哥,你可否给我买一把香来?” 陆云飞起身走了。 啸霜问:“我干点啥?” “不用,别说话就行。” 陆云飞去不多时便返回,手里拿着小半把香。 辛九看他,这肯定又是在哪个祠堂,或是庙里顺来的。 接过香,点上一支,横插在炕沿上。 香燃过半,辛九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形,跪在炕边。 看不清面目,但她的哭声变得清晰了,不再是断断续续。 辛九没有说话,阴阳之事,他也无能为力,燃香只为求证神能。 一支香燃尽,女子的轮廓消失了,哭声又变得断断续续。 辛九又拿了三支香点燃。 这一次,女子的身形更清晰了,面目也有了轮廓,但还是看不真切。 香燃过半,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女子。 辛九不知道他在临终前,能否看到自己的女儿,但却知道,老者即将离世。 须臾,老者的眼睛闭上了,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 一个极为模糊的轮廓,从老者的肉身内脱离,坐了起来。 女子哭喊道:“爹!” “女儿……” 老者唤了一声,便泣不成声。 两人相拥嚎啕,辛九又点上三支香,插在炕沿处,起身欲走。 “神仙!” 女子唤他:“求神仙给小女子做主啊!” 辛九微一皱眉,说道:“我不是神仙,我是妖。” 女子根本不管他是神仙还是妖,一口气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女子名叫张巧娘,半年前,她去给主家送浆洗好的衣物,路遇韩鹏。 韩鹏是新城府的富户,为人龌龊。 见她孤身一人,便起意轻薄。 张巧娘不从,奈何韩鹏带着家丁,她无法摆脱。 是以情急之下,抓伤了韩鹏的脸。 韩鹏暴怒,指使家丁将她当街暴打,直打到奄奄一息,才算罢手。 第265章 除魔之念,下雨留客 然而张巧娘一个弱女子,哪受得了这般毒打。 是以不及送到医馆,便咽了气。 张老汉惊闻女儿被当街打死,便抬尸告状。 可衙门却以查无实证为由,将张老汉赶了出来。 张老汉不服,守着女儿的尸身,在衙门口大放悲声。 衙差却说他搅闹府衙,拉到堂上打了二十板子,并强行将张巧娘的尸身拉到乱葬岗掩埋。 张老汉内伤于心,外伤于股,就此一病不起。 家人也无旁人,偶有邻里照应。 然则时间久了,各人自有各人的事,也便无人管他了。 张巧娘说完,张老汉悲呼道:“神仙!求你给我们父女做主啊!小人给您老磕头了!” 辛九沉默,这样的事,他是管不过来的。 况且若以佛法论,此为因果业报,自有阴司公断,定轮回去处。 但又一想,他也曾数次说过,遇到他也是命数。 或许,这因果之间,与他也有牵连。 啸霜见他站着不动,知道是在听魂说话,但未免时间太久了些。 “右护法?” 辛九重又坐到炕沿上,将张巧娘之事说了。 啸霜说道:“把那个韩鹏,还有衙门一干人等,都杀了便是。” 张家父女闻言,立刻向啸霜磕头:“多谢神仙!” 但啸霜看不见,也听不见。 陆云飞却说道:“人族之事,自有命数,咱们是妖,本不该介入。” “况且你鼓动妖王下令,要与仙族修好,与人族为善。” “一次要杀这许多人,虽说他们罪有应得,可万一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你也不好解释?” “毕竟,只有你能听到魂语,即便是仙族上三门,也无人有此能耐。” 啸霜看着他:“你脑子不是坏了吗?” 陆云飞斜了他一眼:“我脑子是坏了,可是我不蠢。” 啸霜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哎?你骂谁蠢?” “你。” 辛九赶紧说道:“好了,容我想想。” 张家父女又向辛九磕头,哭嚎不止。 辛九皱眉:“你们莫再哭了,哭得我心烦,再若哭嚎,我便走了。” 父女立时止了哭声,却跪着不起。 辛九叹了口气,撑开黑绸伞,说道:“你二人先进到伞中,我得去寻一位法师请教。” 父女二人不敢说话,化作两缕若有若无的轻烟,进到了伞中。 辛九将伞收起,扎了口,放回百宝囊中,起身说道:“走,去林城府。” “又去找那个和尚?” “不然呢?你教我?” 啸霜看着炕上的尸身,问:“这个就这么放着?” 辛九点头:“让邻里收尸,咱们没法管,免得被人误会。” 来到慈安寺,将张家父女的事讲给妙缘听。 妙缘沉思半晌,才说道:“右护法,凡人之事,即便在阳间求告无门,死后也有诉冤之所。” “况且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我等虽有术力,却未脱轮回,难知其详。” “然则,佛门既有普渡之心,亦有除魔之念。” “我等修无上之法,行走于世,也当除魔卫道,顺天应人。” 啸霜嗤笑一声:“正反话都让你说了,不就等于没说一样?” 妙缘微笑,合什向啸霜行礼。 辛九却明白妙缘的言外之意。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管与不管,皆在一念之间。 “多谢法师指点,还有一事请教,如何能让凡人看见亡魂?” 妙缘一怔,随即恍然,答道:“凡人不见亡魂,皆因肉身锁住了灵觉。” “右护法精通医术,又有仙门秘技,只需将凡人的灵觉释放即可。” 啸霜问道:“那我们的灵觉也能释放喽?” 妙缘摇头:“一旦释放了灵觉,便是损坏了肉身的完整,必会恶疾缠身,折损寿元。” 啸霜不解:“那我家右护法,为何能见亡魂?” 妙缘答道:“此为神通,且右护法与施主不同,他本是人族。” 啸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陆云飞问道:“法师,都说畜类能见亡魂,可真?” 妙缘答道:“口不能言,寿元短者,可见。” 陆云飞皱眉:“为何?” 妙缘答道:“因口不能言,是以无法泄露。因寿元极短,是以无法修炼。” 陆云飞恍然:“多谢法师指点。” 离开兹安寺,再返新城府。 陆云飞问:“兄弟,你打算如何做?” “让他们能看见张家父女,比杀了他们更合适。” 啸霜意兴索然:“还以为能吸取凡人精血了,真是无趣。” 辛九看他:“你这么喜欢吃人吗?你本相是什么?” “梼。” “桃?你是草木之精?” 陆云飞说道:“不是木兆之桃,而是木寿之梼。” “那是啥?” 陆云飞说道:“就是长着虎头的傻狍子。” 啸霜瞪眼:“你才傻狍子!” 辛九失笑,难怪总觉得啸霜彪呼呼的。 进了新城府,先寻了个小酒馆,要了三盘肉,三壶酒,三人边吃边喝,等天黑。 天近黄昏,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 辛九刚想起身,小酒馆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他娘的!这鬼天气,淋湿了老子的衣裳。” 店家连忙陪着笑脸打拱:“韩大爷,您老是稀客,快请坐。” 辛九微一皱眉,韩大爷?莫非便是韩鹏? 倘若真是这么巧,那便当真是因果有报。 想着,便打量这位韩大爷。 个子不高,矮粗胖,肚子挺着,像怀胎五月的样子。 圆脸,满脸的横肉,左腮帮子上长了一颗暗红的痣,很是显眼。 穿得不错,绸子长衫,镶玉的腰带,头上戴着银妆束发冠。 跟着他的是四个家丁,清一色藏蓝短打,身形魁梧。 小酒馆内只有四张桌子,都坐了人。 一名家丁扫了一眼,走到辛九他们旁边的桌边,用力一拍桌面。 大声呵斥道:“赶紧滚!” 那桌坐的是两个瘦弱的书生,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起身,低着头快步离开,连饭钱都忘了给。 店家也顾不得要饭钱,赶紧过来撤走桌上的碗碟,又用抹布用力擦了擦桌面和长凳。 陪着笑脸说道:“韩大爷,您老请坐,想吃点什么?” 第266章 旧事重提,心神不宁 韩大爷撇着嘴,不屑地哼了一声,走过来坐下。 “你这喂猪喂狗的破地方,能有什么人吃的东西?爷就是避个雨。” 店家依然陪着笑脸,却不敢再说话,回向柜台。 啸霜侧转身,看着韩大爷:“哎!那个长得跟肥猪一样的东西,你刚才说什么?” 小酒馆里剩下的两桌客人,立刻掏出钱放到桌上,起身离开。 店家赶紧过来打圆场。 “这位客官,您喝多了,这位可是我们新城府的大人物,韩大爷。” 韩大爷用眼角斜着啸霜,四个家丁撸胳膊挽袖子,也都瞪着他。 只等韩大爷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此人正是韩鹏,在新城府开了四家米铺。 但那只是幌子,他正经赚钱的营生,是贩卖私盐。 而且不仅与知府勾结,还与绿林中的匪帮勾结。 韩鹏没有急着动手,是因为觉得这三个人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说不好,但直觉上,这三个人不是好惹的。 多年行险玩命的人,直觉都是很准的,否则早就被人剁碎了喂狗了。 辛九微微一笑:“姓韩的多了,个个都是大爷吗?” 店家被怼得一时语塞。 韩鹏眉梢一抖,这是要盘道儿呢。 于是抱拳:“在下韩鹏,常走山路,兄弟在哪里发财?若是之前有什么过节,只管明言,交个朋友,常来常往,自有照应。” 辛九点了点头:“韩鹏,半年前,你当街打死了一位姑娘。” 一听这话,店家转身回柜台了。 提起张家父女的事,这三人应该是官家,否则谁会管这闲事? 那张家父女无钱无势,无依无靠,不可能会有人替他们出头。 必然是官家想要收拾韩鹏,才会旧事重提。 而且这三人一看就是外乡人,怕不是京都来的? 同样的,韩鹏也是这样想。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像韩鹏这种人,做人做事反倒更有准则。 一不与天斗,二不与官斗。 韩鹏也不说话,站起身往外走。 辛九施了个术,将这五人与店家一同定住。 这个定人的法术,还是火刑教他的。 然后起身,用钢针,给这五人都扎了针。 分别在泥丸宫和印堂,以破法注气。 完事以后,走回来坐好,解了法术。 五人同时晃了一下,但也没在意,都以为是地不平。 眼见五人出了门,店家长出一口大气。 万幸没在店里打起来,否则他可就倒大霉了! 砸了店,韩鹏不可能赔钱,官家更不可能赔钱。 辛九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然后三人起身离开。 店家陪着笑脸打拱,却不敢说话,怕说错。 心里乐开了花,那一小块碎银子,顶他两三天的收入了。 看来这三位官家是好人,若是能除了韩鹏这个恶霸,那可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街上行人寥寥,雨虽不大,却极为阴冷,衣衫被打湿后,小风一吹,透骨的寒。 一名家丁回头望了望,凑到韩鹏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爷,那三个人跟着咱们呢。” 韩鹏也压低了声音:“你回去叫人,把他们做了。” 家丁应声跑走了。 韩鹏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没在小酒馆动手,是因为自己这边人少。 那三个人敢当面叫板,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但无论本事多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叫来人,管你是哪来的,今日便叫你们死在新城府! 啸霜也压低了声音:“他们叫人去了,一会儿我能吃两个吗?” 辛九放慢了脚步,他没想跟韩鹏动武,只是跟着他,到了他的宅院,再放张家父女出来。 啸霜皱眉:“右护法,你这是啥意思啊?吃一个,行不?” 辛九答道:“你可以吃,但不是现在,等我把事做完,你再吃,行不?” 啸霜痛快地答应:“行!” 不到一刻钟,家丁带着十几个人跑了回来,人人手中都提着刀。 韩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家丁却停住了脚步:“爷,人没了。” 韩鹏一愣,转回身去看,街上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后面跟着的三人,不见了踪影。 “你们看到了吗?” 跟着韩鹏的三个家丁一同摇头,谁也没想到后面的人,跟着跟着就没影了。 韩鹏皱了下眉头,说道:“回去。” 回到府中,韩鹏心神不宁,那三个人到底是不是官家? 一路走回府,一路都在琢磨。 这三个人皆穿便服,而提及的事情,是半年前张巧娘的事。 按说知府不可能将张巧娘的事往上报。 既然知府不报,上面又怎会知道? 可如果不是官家,那他们是谁?又为何要提张巧娘的事? 若说是绿林中人,没必要扯什么杀人案,要钱要命,直接放话就行了。 这三个人,怪道得很。 莫不是什么江湖侠客? 跑到新城府来行侠仗义,图个声名? 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身上冷,才想起来淋了雨,回来还没换衣服呢。 吩咐人烧热水,韩鹏要泡个热水澡,袪袪寒气。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热水烧好,韩鹏到了浴室,脱了衣服下到木桶里。 头靠在桶沿上,闭着眼睛继续琢磨。 耳中听到女子的声音:“韩大爷,我给你擦擦背。” 这声音飘飘忽忽,听在耳中,从心里往外冒凉气儿。 睁开眼,浴室里空无一人,喊道:“来人!” 家丁应声推开门:“爷。” “刚才谁在门外?” “就我跟柱子。” “没有女人吗?” 家丁愣了一下,答道:“没有。爷要女人吗?要哪个?” 韩鹏摆了下手,他虽然喜欢调戏女人,但对府里的丫鬟却从不染指。 不仅不染指,还相当的呵护。 因为他懂得一个道理,兔子不吃窝边草,最可怕的不是与人结仇,而是众叛亲离! 女人虽然柔弱,可要是被逼急了,也一样什么事都敢做。 所以,不能把身边的人逼急了。 否则吃饭怕下毒,睡觉怕暗杀,那还活个什么劲? 家丁把门关上,韩鹏拿起木舀子,往头上浇了两回水,然后抹了把脸。 再次将头靠在桶沿上,这回睁着眼睛。 他怀疑刚才自己可能是睡着了,所以是做梦听到女人说话。 第267章 看不见我,先要降伏 头顶上突然一阵恶寒,女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韩大爷,你还认得我吗?” “谁!” 韩鹏大吼一声,猛然坐直了身子,四下寻找。 门推开,两名家丁进来,先扫了一眼屋里,然后问道:“爷,出什么事了?” “有女人在我耳边说话。” 两名家丁同时抬头,房梁上没人,屋顶也没破洞,不可能有人进来。 而他们俩一直守在门口,要说飞进来个苍蝇蚊子,那是有可能,可要是进来个大活人,绝不可能。 两名家丁都看着韩鹏,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 韩鹏稳了稳神,难道是因为那三人提起了张巧娘,而自己心虚,才出现了幻觉。 摆了下手:“你们出去,叫人送一桶热水来。” “是。”两名家丁出去,将门拉上。 韩鹏觉得,也可能是因为淋了雨,染了风寒,脑子有些不灵醒。 或许泡澡的水再热些,将寒气驱散,就好了。 府门外,张巧娘对辛九说:“神仙,他能听见我说话,但是看不见我。” 辛九皱眉,还得去问。 撑开黑绸伞:“先进伞里。” 没去慈安寺,去了玄真门。 虽然已经入夜,但玄青真君还是见了辛九。 因为知道他若无急事,绝不会这个时辰来找。 听完了他的讲述,玄青真君微微皱眉:“你是不是没事做,闲得难受啊?” 辛九失笑:“太师祖,这天底下的人太多,事太多,我肯定是管不过来的,但既然碰上了,而恰巧我又有闲,便管上一管。” 玄青真君点了点头:“也罢,你愿意管,那是你的事。” 玄青真君告诉辛九,能听到魂语,并不是什么厉害的神能。 凡是修炼达到真人境界,都能听到魂语,甚至有资质高的,还能听懂兽语。 而达到真君境界,只要开了慧眼,便能看到亡魂。 啸霜问:“我听不到魂语,我还没到真人境界吗?” 玄青真君回答:“因为你不是人,所以你没有灵根,实则你已然是真君境界,但是你到死都听不到。” “不过呢……你是能够开慧眼的,开了慧眼以后,能看见亡魂。” 陆云飞问:“你开慧眼了吗?” “没开,开它做甚?日常还会损耗法力,又没啥用。” 辛九问:“前任掌门,开了慧眼?” 玄青真君摇头:“不知道,这种事没人在意,也没人会问。” “你是个特例,因为你没在玄真门正经修炼,所以很多仙族觉得很平常的事,你却不知道。” 辛九点头,又问:“没开慧眼,能将魂放入婴儿体内吗?” “那种事,不需要能看见,施法就行了,你拘魂的时候,应该能感知到魂,凭感知便可施法。” 辛九想起钵长老:“太师祖,我将钵长老的魂,放进了我的奔雷剑中。” 玄青真君一愣:“你将钵长老杀了?你自己一个人?” “不是。” 辛九把当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玄青真君半晌无语,脸色有些陈黯。 辛九也不说话,等着他开口。 啸霜不耐烦了:“玄青,你琢磨啥呢?钵长老的魂放在剑里,到底有事儿没事儿,你吭个声啊。” 玄青真君不理他,看着辛九问道:“你有没有施束魂咒?” 辛九答道:“师尊没有教过我咒术。” 玄青真君点头:“没有束魂咒,他又非自愿,你的剑,最多能困住他七七四十九日。” 啸霜说道:“那你教他呀。” 玄青真君瞪着啸霜:“你出去。” “我出哪儿去?” “楚成!” 楚成应声进来,今日该他值夜护法。 “带两位尊者出去游览一下咱们五真峰的风光,过一个时辰再回来。” 楚成心里不舒服,又要偷着教辛九法术。 他还不够厉害吗?万一将来为祸,如何收拾? 但师命不可违,说道:“两位尊者,请。” 两人离开以后,玄青真君先教了他几个简单的咒术,然后给了他一本咒术书。 说道:“以兽魂为剑灵,你要先降伏他。” 眼下钵长老的魂没有异动,是因为新亡,魂的能量和神识都弱。 可过上一段时间,神识就会变得清明,自然就不会老实地待在剑里。 届时就会想办法脱困,甚至会影响剑的正常使用。 “太师祖,那我如何降伏他?” 玄青真君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没有自己试过,不过我以为,总不过是让他难受,使其屈服。” 辛九皱眉,使其屈服?那万一表面屈服,等到生死关头,再生异变,岂不是作茧自缚? 玄青真君知其心中所虑,说道:“魂非自愿,最好不要用作剑灵。” “不过剑若有灵,其威力至少提升两个等级。” 辛九眼眸一亮,两个等级?那就是说,如果有了剑灵,他的剑就相当于是墨蛟! “太师祖,两个等级,是玄真山晶矿的等级吗?” 玄青真君点头:“比之可能还要强一些,但也差不太多,若是你能降伏他,使其与剑合为一体,你的剑便相当于是墨蛟。” 辛九沉默,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没达到呢。 “太师祖,如何才能让凡人看到亡魂?” “两种方法,一种是增加亡魂的怨气,一种是增加阴气。” 像张家父女这种枉死之人,本该怨气极重,即便没有释放凡人的灵觉,在阴雨天气,也会被阳气弱的人看到。 只是,韩鹏这种人,干的就是玩命的买卖,手上人命也多,自然煞气也重。 所以想让韩鹏和他的家丁看到张巧娘,就得提升张巧娘的阴气。 阴气就是亡魂的能量,就好像法力和妖力,积累到一定的量,修炼者就能晋级境界。 但是,张巧娘本就是枉死,怨气极重,若是再增加其阴气,极有可能转为恶灵。 恶灵就相当于是走火入魔的修炼者。 一旦转成恶灵,神识便没有了善恶之分,只会一味地害人。 届时便只能除掉她。 而除掉恶灵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用术力,打到她魂飞魄散。 “所以,你要想好,要不要这样帮她报仇。” “其实妙缘说得也没错,天地玄冥,因果有报,与其最终魂飞魄散,不如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 第268章 夤夜惊魂,留下破绽 辛九沉默,的确,为了报仇,而最终落个魂飞魄散的结果,太不值得了。 玄青真君又说道:“你有朝廷的身份,也可以利用这层身份,胁迫知府除掉韩鹏。” 辛九摇头:“那样太耗时间了。”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你还是不够精明,你想一想,张家父女求告无门,皆因其是寻常百姓。” “而你若是以朝廷大员的身份,勒令知府法办韩鹏,那他们便会狗咬狗。” “至于你说耗时间,你又不用去搜集证据,只需下令,限期督办即可。” “韩鹏敢如此嚣张跋扈,他的底子,应该都在知府那里,真想办他,那是手到擒来之事。” 辛九恍然:“多谢太师祖指点。” 回到新城府,辛九趁夜去了知府衙门,将知府与一众衙差都扎了针,释放了灵觉。 此时,天交丑正,正是阴气最重之时。 知府睡得正沉,还是一个人睡。 虽然有妻有妾,但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难免心虚。 是以晚上独卧,是怕女人阴气重,坏了他的阳气,引来邪祟之物。 张家父女站在床边,看着知府。 “狗官!你如何能睡得安稳?” 父女同喊三声,知府猛然坐起,瞪大了眼珠子,满脸惊恐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狗官!你如何能睡得安稳?” 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是一男一女,却看不到人影。 “来人!来人!快来人!” 知府吓得已然失禁,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只能疯狂地喊叫。 “狗官!你如何能睡得安稳?” 张家父女一声接一声地质问。 辛九告诉过他们,知府有官运护身,应该也看不见他们。 但只要父女同心,只喊这一句话,也能将知府吓个半死。 “来人呢!快来人呢!” 知府的喊叫声中,已然带了哭腔。 知府衙门巡夜的,只是下人而已,听到喊叫声,提着灯笼在外询问。 “大人?出什么事了?” 知府喊道:“快进来!掌灯!” 知府睡觉时从不闩门,为得就是万一有事,救援方便。 下人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灯笼,烛光摇曳,照着他一张惨白的脸。 而屋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溢着淡青色的微光。 知府本就吓得三魂少了七魄,一见下人模样,立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张家父女出来,辛九撑开黑绸伞,将他们收进伞中。 啸霜一脸不高兴:“右护法,你答应让我吃人的。” 辛九失笑:“别着急,还不到时候。” 陆云飞说道:“兄弟,不准吃人的令是你下的,你执法犯法,合适吗?” 啸霜嚷道:“你闭嘴!” 辛九却说道:“大哥,我下的令是,不准夺人精血用以修炼,而不是不杀恶人。” 啸霜附和:“就是!听到没?” 陆云飞笑着摇头:“果然官字两张口。” 啸霜说道:“你也吃一个。” “我不吃,我只吃少女和小童,这种人太脏。” 辛九看他,这大哥以前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知道紫璇是否也这样。 天亮以后,辛九三人直闯府衙。 门值拦阻,辛九递上腰牌,门值吓得连连作揖。 有人飞跑至后宅禀报,然而知府受了惊吓,起不来床。 辛九直奔后宅,也无人敢拦他。 到了卧房外,直接推门进去。 知府夫人心里着恼,即便是上差,也不该如此无礼。 呵斥道:“何人如此无礼!” 啸霜大声说道:“上卿辛九,统禁宫侍卫,当朝驸马,赤九门右护法!” 其实不用报这么多名头,光是辛九两个字,足矣。 且不说赤九门与媂皇娘娘名满天下,便是辛九的医术,早已传遍安国境内。 知府夫人连忙跪倒:“上卿大人,我家老爷发了恶疾,还望大人垂怜,施以救治。” 辛九也不说话,取出金针,走到床边,心、肾二经取穴,徐法渡气。 一炷香的工夫,知府长出一口大气。 “多谢大人,恕下官失礼。” 辛九冷着脸起了针:“穿戴整齐,大堂见我。” 说完径自走了。 知府右眼皮猛跳,世人皆知,辛九是妖,且妖力强横,连捉妖司都不敢招惹他。 如今突然来了新城府,而自己又受此惊吓,莫非与他有关? 穿戴整齐,来到公堂,见辛九坐在堂下,另两人立在其身后。 近前行礼:“下官,新城知府雷通,拜见上卿大人。” “不必客套,雷大人请上坐,我有话说。” 雷通陪着笑脸,没敢去公堂上坐,而是坐在了下首。 “雷大人,半年前,张氏有女,名巧娘,被韩鹏指使恶奴,当街打死。” “其父求告无门,还被你打了板子,伤痛交加,悲愤而亡。” “你怎么说?” 雷通神色尴尬,拱手道:“大人莫要听信市井谣言,此案查无实证。” “那张老汉因诬告不成,搅闹府衙,是以下官才略施惩戒。” 辛九冷笑一声:“诬告?雷大人昨夜没有听到他父女喊冤吗?” 雷通闻言脸色煞白,定定地瞪着他。 辛九问他:“你可知,我是妖。” 雷通心中已然明了,昨夜之事,就是他搞出来的。 “下官知道。” 辛九声色俱厉:“我不管你与韩鹏有何勾连,限你三日之内,将其法办,以正典刑。”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起身向外走,又说道:“我便住在来福客栈,三日后,他若不死,你便死。” 雷通连忙起身,边往外送边说道:“下官遵命。” 离了府衙,陆云飞问:“你故意告诉他住处,是想让他派人来杀你吗?” 啸霜抢着说道:“你想多了,他明知道咱们是妖,怎么会派人来行刺?” 辛九却说道:“他知道我是谁,可韩鹏不知道。” 陆云飞点了点头,啸霜问:“那他们真要是来行刺,我能吃人吗?” 辛九一脸厌烦地答道:“吃吃,下不为例。” 雷通回到书房,坐在案前琢磨了好半天,才将下人唤进来。 “你去韩鹏的府上,告诉他,京都来人,指名要办他。” “再告诉他,京都来的人,住在来福客栈。” 第269章 你回去吧,只剩脑袋 下人领命而去。 师爷皱眉:“大人,辛九是妖,韩鹏岂能杀得了他?” 雷通摇头:“我是要让辛九杀他。” 韩鹏与绿林匪帮勾结,倘若当真将他法办,也便是断了匪帮的财路,势必引来报复。 若是被辛九所杀,那便与他无关,匪帮即使想报复,也会去找辛九。 韩鹏接到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慌乱。 民不与官斗,匪不与兵斗,古来如此。 知府给他送消息,无非是想让他解决掉京都来的人。 可那三个人…… 如果真是那三个人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除掉。 说不好,来福客栈可能还会有埋伏。 再者,上面怎么会盯上他? 于官面上,他一直是谨小慎微,从不敢僭越。 而且,张巧娘又不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为何会惊动上面? 但不管怎么说,知府给他送了信,他就得做事。 虽然他黑白勾结,表面上横行无忌,实则是因为他能赚到钱。 一旦他没了用处,不管是知府还是匪帮,都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所以,他走的这条路,有进无退。 立刻命人骑上马,去城外调人。 既然要做,就得十拿九稳。 去匪帮调一队弓弩手,再加上一府的家丁,将那三人杀了,再将整个来福客栈烧成白地! 如此,知府也好向上面交差。 至于说上面若是下令剿匪,那个好办,随便抓几个穷鬼、乞丐,砍头了账。 入夜,守城门的校尉给匪帮开了城门,将一队匪兵放进了城。 这队匪兵直奔来福客栈方向,与韩鹏会合。 来福客栈不算大,只有五个单间,剩下的都是通铺。 辛九来的时候,就给了掌柜二十两银子,把客栈给包了,将所有住宿的人都撵了出去。 当然,光靠钱是不行的,还有他的腰牌。 而日落以后,啸霜又把掌柜和伙计也撵走了。 所以整个客栈里,只剩他们三个人。 三人也不点灯,坐在大堂里闭目养神。 韩鹏来的时候,已然是夜半子时。 他得亲自到场,因为他想问问,上面是怎么盯上他的。 匪兵将整个客栈围住,韩鹏大声说道:“京都来的客人,出来见个面。” 片刻,客栈大门拉开,三人走了出来。 韩鹏心里一沉,这么快就出来,明显就是在等他。 不过之前已经在周围探查过,并没有埋伏,就凭这三个人,除非不是人,否则别想活到天亮。 “京都来的客人,怎么称呼?” “辛九。” 韩鹏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随即反应过来,辛九! 一瞬间,韩鹏醒悟,知府哪是让他来杀人呢,这是让他来送死的! 谁不知道辛九是妖? 而且是极厉害的妖,那是凡人能杀死的吗?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射向辛九。 倒不是有人放冷箭,而是一名匪兵,因为心中极度恐惧,全身哆嗦,手指触动了弩机。 那支箭停在辛九身前一尺的空中,突然化成了粉末,纷纷坠地。 所有人几乎同时叫喊,四散奔逃。 韩鹏没有跑,他知道,跑是没用的。 “辛九,你是妖,为何要杀我?” “张巧娘。” “张巧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不过,我虽是妖,也是官。” 韩鹏冷笑一声,坦然说道:“杀。” 辛九却说道:“你回去,自有律法惩处。” 韩鹏一愣,随即恍然,他要办的不仅是自己,还有知府。 韩鹏转身便走,辛九撑开黑绸伞,将张家父女放出来。 “你们去盯着他,如果他要逃跑,速来报我。” 张家父女同时答应:“是,辛大人。” 啸霜问:“没事了?那我吃人去了。” 辛九点头:“别动韩鹏。” “明白。”啸霜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府的路上,韩鹏仔细琢磨。 辛九不杀他,要法办他,是为了留他做人证吗? 应该不是,如果要留他做人证,就应该将他拿下。 放他走,自然不怕他逃跑,应该是要让知府抓他。 为什么? 因为如果辛九不是妖,就会死在新城府。 如果知府要抓他,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辛九是想让他与知府,以命相搏。 想通了这一点,韩鹏呵呵一笑,加快了脚步。 回到府上,吩咐下人炖肉,大锅炖,百人份。 然后回卧房睡觉去了。 既然知道活不成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知府直等到丑时末,派去探听消息的下人也没有回来,不免心中惴惴。 师爷说道:“大人,或许双方打得激烈,咱们的人也被殃及了。” 知府点头,有这种可能,毕竟辛九是妖,用妖力杀人,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再派个人去看看。” 师爷点头答应,拉开门出去,又派了个下人去探查。 谁知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下人便惊慌地跑了回来。 “禀大人,小福子死了,只剩个脑袋!” 知府愣住,什么叫只剩个脑袋?被人削首了?那身子呢? 师父问道:“尸首呢?” “在……在外面……大街上。” “你怎么不捡回来?” “小的……小的不敢。” 知府说道:“快!去看看。” 叫上人,出府不远,便看到一具骸骨。 所谓只剩一个脑袋,是从脖子以下,只有骨头,没有血肉。 知府心慌如数,这定是辛九干的,把身子吃了,却留个脑袋,为了让他们辨认。 好几个下人都吐得昏天黑地。 师爷指着一个没吐的下人说道:“你,快去来福客栈查看情况,速去速回。” 那个下人浑身哆嗦,可也不敢违抗师爷之命,只能踉跄着跑走。 师爷吩咐人收殓骸骨,然后扶着知府回去。 “大人,卑职以为,辛九这是给大人提醒,让大人法办韩鹏。” 知府点头,他已然想到了。 不多时,派去探查的下人回来,说来福客栈一切如常,院里院外,连点血迹都没有。 师爷问:“看见活人了吗?” 下人摇头:“院子里没人,客栈的门关着,小的不知里面的情况。” 师爷皱眉,知道情况的小福子被杀了,现在怎么办? 知府眯了眯眼,说道:“更衣,本官亲自去来福客栈。” 师爷阻拦:“大人,此时去,如何措词?还是等天明以后,再派人去探查情况。” 第270章 前来问候,怕受连累 知府摇头,他必须尽快确定韩鹏死没死。 如果韩鹏没死,又知道了辛九的身份,只怕要与他以死相搏! 师爷也明白他的心思。 “大人,不如派人去韩鹏府上探听消息。” 知府又摇头,那是没用的,如果韩鹏没死,派人去探听,只会引得他立刻动手。 换了官服,没有坐轿,而是骑了马,带上衙差,直奔来福客栈。 时近寅时末,黎明之前,更加黑暗。 来福客栈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半点生气。 即便知府带着一群人,打着灯笼火把,也无法改变境况,反倒将他们一群人,衬托得犹如野鬼相仿。 知府壮了壮胆子,走到客栈门前,拱手躬身。 “下官雷通,拜见上卿大人。” 辛九失笑,果然是狗急跳墙,还真敢来。 “进来说话。” 知府心里一沉,辛九活着,他并不意外,若是韩鹏有本事杀了辛九,也不会屈居在这新城府了。 让他意外的是,辛九居然就在大堂里坐着,而且不点灯。 这是在等他来吗? 知府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大堂墙壁上几处烛火,几乎同时被点亮。 陆云飞和啸霜相继起身,站到了辛九身后。 知府低着头,走到近前,拱手躬身:“上卿大人。” “雷知府夤夜到此,所为何来?” “回大人,巡夜官兵,发现下官府衙外惊现骸骨,下官担忧大人安危,是以前来问候,惊扰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辛九勾起了嘴角,果然是久在官场浮沉,话说得漂亮,滴水不漏。 啸霜冷笑:“那个人,是我吃的,特意留下个脑袋,给你们辨认。” 知府没接话,这话也没法接。 辛九也不磨叽:“韩鹏带着人来杀我,被我吓跑了,雷知府回去,限期还有两日,就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知府心中了然,辛九就是要让他与韩鹏厮杀,反正谁死谁活,对辛九来说,都是一样的。 “下官遵命,下官告退。” 离开客栈,知府没有回府衙,而是直接去了兵营。 守备将军岳之章,被从美梦中吵醒,满脸不悦。 “雷大人,你这是做甚?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天亮了再说?” “辛九来了,要杀韩鹏。” “辛九?什么他娘的辛九?他是个什么东……” 岳之章猛然清醒过来,定定地看着知府。 “辛九?京都那个辛九?” “不然呢?别的辛九,能让我这么害怕吗?我用得着大半夜的,跑来吵你的觉吗?” 岳之章咽了口干沫。 “他为何要杀韩鹏?” “因为张巧娘。” “张巧娘又他娘的是谁?” “先别问这么多了,回头我再详细同你讲,先带兵,把韩鹏及一干人等除掉。” “除掉?” “必须要除掉,不能留活口,一个都不能留,免得把咱们供出来。” 岳之章点头,向外喊道:“来人!披甲!点兵!” 卯时初刻,官兵围定了韩府。 “放箭!” 岳之章没有二话,直接下令放箭。 箭矢如雨,落入韩府。 “撞门!” 数名官兵一同上前,将府门撞开。 “杀,鸡犬不留!” 官兵冲进了韩府。 而此时,韩鹏带着逃回来的匪兵和家丁,撞开了知府衙门的大门。 “兄弟们!活不成了,杀了雷通,黄泉路上不孤单!” “杀呀……” 啸霜悬在空中,看了好一会儿,落下来进了客栈。 “右护法,韩府起火了,知府衙门也起火了。” 辛九叹了口气:“可怜了给他们做事的那些下人。” 陆云飞冷淡地说道:“既在局中,便没有谁是无辜的,倘若赤九门被灭,南歌和公主也一样要死,没人会可怜她们。” 辛九点头,是这个道理。 撑开黑绸伞,对张家父女说道:“知府与韩鹏互杀,必有一死,你们的仇也算报了,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啸霜皱眉,却没有说话。 张家父女齐声说道:“多谢辛大人。” “快走,天要亮了。” 感知到他们离开,辛九才说道:“咱们也走,再去找亡魂。” 啸霜说道:“我刚才就想说来着,为何放他们走啊?” “他们怨念太重,我不敢用,去找个没有怨念的亡魂,免得对婴儿产生损伤。” 陆云飞说道:“当初辛四平将上清真君放入你体内时,估计没考虑这么多。” 辛九沉默了片刻,淡然一笑:“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北方的清晨,阴冷肃杀。 长街之上,韩鹏倒在血泊中,跟随他的家丁与匪兵,无一人逃脱,皆被斩杀。 知府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愤怒地喊叫:“我要杀了辛九!我要杀了辛九!” 岳之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传令:“回营!” 知府愕然:“岳之章,你不帮我?” “我等凡人,如何能杀得了妖?” “那我的家人便白死了?” “你的家人是韩鹏杀的,韩鹏及一干人等已然伏法,我劝你不要去招惹辛九。” “不!这是辛九设的圈套!他就是想让韩鹏与我厮杀!” “岳将军,看在多年相交的情分上,你借我两队兵,我去杀了辛九!” 岳之章看着他,用腿轻磕马肩,缓缓靠近他,突然拔出长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窝。 知府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岳之章。 岳之章冷声说道:“你已乱了分寸,留着你,会连累我。” 说完,拔出带血的长剑,令道:“将知府衙门一干人等,就地格杀!” 辛九三人到了知府衙门。 火还在烧着,没人救火,周围也没有人。 官兵都在街上杀人,百姓不敢出门。 而且知府衙门被烧,百姓高兴还来不及,谁会跑来救火。 辛九先点了三支香,然后将周围的亡魂拘来,挨个问:“你恨不恨?怨不怨?” 直问到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答道:“不恨,不怨。” “为何?” “我吃着老爷赏的饭,拿着老爷给的工钱,老爷出了事,做下人的陪死,理所应当。” 辛九点头:“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愿意吗?” “愿意。” “你也不问我要做什么?” “奴婢昨日见过大人,知道您是好人……好妖,奴婢已经死了,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271章 挑三拣四,一诺千金 辛九点了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叫冬梅。” 辛九撑开黑绸伞:“进来。” 收了冬梅,接下来就是买婴儿。 沿街行走,卖孩子的人很多,辛九仔细地感知婴儿的气息。 毕竟是要给玄真门选弟子,不能太随意,总要挑个资质出众的,将来也好调教。 走了一头午,看了三十几个孩子,都不满意。 啸霜发烦了,说他:“右护法,你这不是买孩子,你这是想收徒弟呀。” “照你这个挑法,不定什么时候能磁上合适的,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公主。” “要不然,等你挑着合适的,公主说不定都老死了。” 辛九失笑:“毕竟是给玄真门选弟子,总要上点心才是。” “右护法,你何必如此执着?婴儿的资质尚未显现,除非是神选之人,否则都差不多。” “况且即便资质普通,不做玄真门弟子就是,随便送个好人家,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嘛。” 辛九问:“婴儿的资质尚未显现?” 陆云飞点头:“至少也得三岁以后。” 辛九皱眉:“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陆云飞答道:“你又没问。” 啸霜说道:“我们还以为你知道,只是想找神选之人呢。” 辛九哂笑:“行,下一个,看见就买,买完就回去。” 行不远,又看到一个卖孩子的。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套着一件破棉袍,补丁摞补丁,光着腿,穿着一双露脚趾的破棉鞋。 可怀中的婴儿,却是粉粉嫩嫩,用来包裹的小被,虽破旧,却干净。 见辛九停在面前,男人抬起头看了辛九一眼,随后又将头低下。 辛九微觉诧异,别人卖孩子,都是见着人便问、便哭。 这人却不声不响,莫非不是卖孩子的? 不过他怀抱中的婴儿,煞是惹人喜爱。 辛九问:“兄台,你在这里做甚?” 男人没抬头,声音陈黯地答道:“孩子他娘饿死了,我养不活他,寻个买主。” “我买。” 男人还是没抬头:“你们三个男人,如何养活他?他才两个月大,要吃奶的。” 辛九蹲下身:“我可以请乳娘呀。” 男人看着辛九:“你不像好人,我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 辛九倍觉意外,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人说他不像好人。 男人又分别看了陆云飞和啸霜一眼:“他俩更不像好人。” 辛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措词。 啸霜却掏出一锭银子,丢在了男人面前。 男人的眼睛瞬间直了,那是一锭五十两的银子! 街面上的婴儿,只能卖到半吊钱,因为人家买回去,不仅干不了活,还得请乳娘。 这五十两银子,相当于是一百个婴儿的价钱。 本以为男人会立刻将银子捡起来,然后将婴儿递给辛九。 可男人盯了银子一会儿,竟然将目光移开了。 辛九皱眉:“嫌少吗?” 男人摇头:“太多了,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孩子不值这么多钱。” “我答应了我娘子,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让他活下去,不受罪。” “你们去别人家买,这个价钱,很多人愿意卖给你们。” 辛九将腰牌解下来,递到他面前,问:“识字吗?” 男人看了一眼,脸色一变,连忙跪下,尽量低下头,却因为怕挤着孩子,头未能着地。 “草民拜见驸马爷。” 辛九说道:“银子给你,孩子我不要,你跟我走,公主府缺个下人。” 陆云飞皱眉:“兄弟,你这是自找羁绊。” 陆云飞很清楚辛九在想什么,与其这样,还不如跟公主生一个,好歹是自己的骨血。 “大哥,一诺千金重,这样的人,应该活着。” 男人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们做最后的决定。 陆云飞看啸霜,啸霜牵了牵嘴角,没说话。 辛九说道:“起来,跟我走。” 男人这才说道:“谢驸马爷再造之恩。” 男人伸手将银子捡起来,站起身,却将银子递向啸霜。 “这位大人,驸马爷已然收留了我父子,这银子我不能要,您请收回。” 啸霜没说话,将银子接了过去,反正他跟了辛九,往后也不会缺吃少喝,还能按月领工钱。 辛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姓钟,名宏志,犬子取名思元。” “思元?” “学生的娘子,名唤元娥。” 辛九微微皱眉,听这名字,瞧他品性,这人与其妻,都应该是书香门第,最不济也是知书达理,怎会落魄至此? 但未免提及他的伤心事,也不多问,只说道:“走,先给你换身衣服。” 带着钟宏志去寻估衣铺,毕竟新做是来不及的,先将就穿。 不然就他这一身,一旦飞起来,不冻死才怪。 路边又看到卖孩子的,啸霜问:“买吗?” 辛九点头。 啸霜走过去,那人赶紧站起身:“大爷,要孩子吗?便宜,四百钱就卖。” 啸霜也不废话,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他,将孩子抱过来,转身回向辛九。 那人先将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然后两眼放光地喊道:“大爷,还要吗?” 没人理他,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刚买来的孩子哇哇哭,啸霜皱眉:“右护法,这……咋弄?” 钟宏志说道:“给学生抱,大人身上太硬。” “啥?” 陆云飞说道:“先把孩子给他。” 啸霜将孩子递给他。 辛九伸手想抱钟思元,但钟宏志却没松手,而是将钟思元移到左臂上,右手接过刚买的孩子。 一手一个,手臂颠了颠,晃了晃,孩子便不哭了。 “孩子虽小,却有灵性,大人你心中不喜他,身上自然僵硬,他能感觉到,是以害怕。” “哦。”啸霜答应一声,点了点头。 辛九若有所思,打量了一眼钟宏志,没说话,转身继续前行。 途经一处小院,钟思元突然哭了起来,声音洪亮。 辛九停步回身。 钟宏志脸色凄苦:“应该是饿了,上回吃奶,还是昨天的事。” 旁边的小院里,也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钟宏志脸现喜色:“这家也有孩子,应该有奶,驸马爷稍候,我去求告。” 第272章 人间有情,你要想好 辛九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钟宏志抱着两个孩子,快步走到院门口,大声唤道:“主人家!主人家!” 房门拉开,一个穿布衣的男人走出来,却停在房门前,没向院门口走。 钟宏志说道:“主人家,可怜可怜孩子,给口奶水救命,吃上两口便好。” 男人说道:“我家孩子尚且吃不饱,哪有多余的分给你的孩子,你还是两个孩子,去别处寻。” 说完转身就要回屋。 辛九说道:“给你十两银子。” 男人一愣,转回身看向辛九:“既然是贵人,何不去请乳娘?” “孩子饿了,寻乳娘需要时间。” 屋里女人说话:“他爹,把孩子抱进来,不差一口两口的,咱不要银子。” 男人走过来,将两个孩子接过去,抱进了屋里。 半炷香的时间,又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来,交还给钟宏志。 辛九走上前,掏出银子递给男人。 男人却不接:“俺媳妇说了,不要银子,你们赶紧去请乳娘,俺媳妇奶水不足,没给喂多少。” 辛九拱手,躬身行礼:“多谢大哥。” 男人摆手:“别客套了,走。” 说完,男人转身回屋去了。 辛九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呢喃:“终究是人间有情。” 给钟宏志换了衣服,带着他回了赤九门。 钟宏志从始至终,都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在辛九御剑之时,将买来的孩子,交给了啸霜抱着。 如此看来,他是知道辛九的,而且是知道辛九所有的身份。 不知为何,一路御剑飞行,都没哭过一声的钟思元,刚一进小院,便放开嗓子哇哇大哭。 公主闻声从房里跑了出来,直冲到钟宏志面前,伸手便抢孩子。 钟宏志不想给,却被公主凶神恶煞地连踹了三脚,生生将孩子抢了过去。 而钟思元到了公主怀里,不仅是不哭了,反倒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凝蕊看辛九。 辛九说道:“找来的下人,你看着安置。” “是,爷。” 答应完,从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钟宏志。 “公主打了你,这是赏你的,公主喜欢这孩子,就先放我这儿了,你一个男人也没法养活。” 说完,也不管钟宏志答应不答应,转而问辛九:“爷,乳娘呢?” “还没请呢。” “那爷去请啊,孩子受不得饿的。” 辛九失笑,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请。” 说话的工夫,公主已然抱着钟思元回房了。 钟宏志一脸关切地望着公主的背影。 凝蕊说道:“不必担心你的孩子,跟着公主,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跟我来。” 啸霜说道:“丫头,我这还一个孩子呢。” 凝蕊看辛九:“爷,这个孩子,公主想是不喜欢,爷自行处置。” “你先给看着,我去请乳娘。” 凝蕊接过孩子,啸霜连忙转身便走,好似生怕再赖上他一样。 陆云飞更是连来都没来,直接就回自己房间了。 凝蕊说道:“爷,您得请两个乳娘来,公主是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喝一个乳娘的奶的。” 辛九点头:“知道了。” “爷,给那个孩子请的乳娘,要干净,相貌好,身子暖……” “好了。”辛九打断她:“你跟我去。” 凝蕊失笑:“爷稍候。” 转而对钟宏志说道:“跟我来,给你安排住处。” “多谢姑娘。” “不是姑娘,是姑姑。” “姑姑?” “宫里的称呼,这里我管事,所以大家都称呼我为姑姑。” “是,姑姑。” 凝蕊带着钟宏志走了,辛九往公主房里走,听到公主在房里指挥宫女。 “去熬粥油……把窗子关上……把那个拆了,改小……去烧热水……” 辛九停步,公主的心思都在钟思元身上,这会儿怕是没工夫搭理他,还是不进去了。 安顿好钟宏志,凝蕊跟着辛九去了京都。 凝蕊挑了两个乳娘,重金聘请,月钱五十两。 御剑去的,雇了车回来。 因为凝蕊说,不能一手拎一个飞回来,会把乳娘的奶水吓回去的。 将凝蕊和乳娘送回门派,辛九去了玄真门,请玄青真君到赤九门施法。 玄青真君问他:“你可想好了?” 辛九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想好什么?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 “我同你讲过,有了剑灵,威力至少提升两个等级。” “墨蛟本就是用玄金山内八层的晶矿锻造而成,再注入剑灵,其威力不可想像。” 辛九失笑:“太师祖是担心弟子呢?还是担心玄真门会落于人后?” 玄青真君坦然答道:“这两样,我都不担心,墨蛟认慧清为主,上清门迟早会成为仙门之首。” “至于你,一向重情,必不会有负慧清,所以她也不会与你为敌。” “我所担心的是,一旦这件事做成了,慧清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你也便跟着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辛九皱眉:“墨蛟认主,非主人不可使用,何来麻烦?” “抢不走剑,还杀不了人吗?” 辛九一愣,这一点他确是疏忽了。 没错,剑认主,可主人的法力不够强,杀了主人,剑也就没用了。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玄青真君才说道:“剑的品质越高,养魂的效用越好,实则……你的剑也可以养魂,只是不知道上清真君是否同意。” 辛九点头:“多谢太师祖提点,弟子回去仔细想想。” 停顿了片刻,又问道:“如若上清真君同意,那钵长老的魂,该如何处置?” 玄青真君答道:“放了他,自有去处。” 回到赤九门,先去看公主。 公主睡了,钟思元就放在她身旁,也一样睡着。 凝蕊轻声说道:“爷,公主甚是喜爱思元,爷打算何时延续骨血?” “跟我出来。” 到了院中凉亭,辛九压低了声音。 “非是我不愿,而是当初娶公主时,煜儿便立了规矩。” “一不许为公主改命,二不许有子嗣,否则便要杀公主。” 凝蕊恍然,难怪这么多年了,公主一点动静都没有。 叹息一声:“奴婢知道了,多谢爷实言相告。” “我有些事要思量,好在有思元陪着公主,这几天我便不过来了。” 凝蕊应道:“爷放心,奴婢定会照看好公主。” 第273章 至少七层,有所隐瞒 辛九把朱煜叫回来,将玄青真君的话告诉她。 朱煜点头:“他说得有道理,慧清的法力太弱,她能杀掉钵长老,皆因出其不意,且有你相助。” “另外,听你说当时情形,钵长老应该没想杀她,而是攻你必救之策,若是真想杀她,怕她也无力抵挡。” 辛九点头:“你说得对,能杀掉钵长老,纯属侥幸,所以,我得同上清真君商量,不能让他给墨蛟做剑灵。” 入定,与上清真君连接,说了自己的顾虑。 上清真君说道:“你顾虑得很对,这段日子我也想过,慧清虽与我同门,但毕竟法力有限,只怕也不足以为我养魂。” “那你给我做剑灵如何?” 上清真君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的剑只是内六层的矿。” “论战力,品质已然极好,可论养魂,品质不足,至少也得是内七层的矿,方可为用。” 辛九睁开眼睛,朱煜问:“谈好了?” 辛九点头:“我得去一趟玄金山。” 朱煜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辛九微笑:“我已能采来七层的矿,只是玄金山不给我,让我韬光养晦。” 辛九把上次采矿的事详细说给她听。 朱煜沉默良久才说道:“玄金山说得也对,你的进境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连我都妒忌你。” “妖族向来以妖力为尊,你若是采来七层的矿,再有了剑灵,那你的剑,会比墨蛟还厉害,只怕妖王也会忌惮你。” 辛九淡然一笑:“天生我命本不俗,顺其自然便好,刻意隐藏,也未见便是好事。” “再者说,火姨可比我厉害多了,要忌惮,也应该先忌惮她才是?” 朱煜一愣,随即失笑:“你给她吃钵长老的妖丹,就是存得这个心思?” “没有!我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那么好的妖丹,不应该浪费了。” 朱煜淡了笑意,还是有些忧虑:“就让他留在你体内,应该也无大碍?” 辛九摇头:“此时他还是残魂,自然无大碍,可将来养好之后,谁知道会怎样。” “我在锁魂阵中发觉,魂力与妖力无关。” “倘若他恢复了魂力,我即使妖力再高,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朱煜愕然,脱口说道:“你不是会锻魂诀吗?” 辛九失笑,搂住她调侃:“你居然也有犯傻的时候,锻魂诀是他教给我的呀,他不比我精道?” 朱煜略显尴尬,真是关心则乱。 “那你去,早去早回。” 来到玄金山,进到内一层,辛九唤道:“前辈,有事与您商量,我想要内七层的矿。” 墙壁上显出字来:为何? “我体内有一缕残魂,想让他做我的剑灵,为他养魂。” 你现在的剑,足以养魂。 “他嫌不够好,他对我有教导之恩。” 墙壁上没再显出字来。 辛九直往内七层,很顺利地斩杀了蛟龙,采了矿。 到玄真门锻金房,拿出内七层晶矿。 胡湖险些背过气去。 “辛九!辛九!” 连叫两声名字,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师伯,请您为我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然有了内七层的矿。” 胡湖正气凛然:“不成!你是妖,此事必要禀报长门师祖知晓。” 辛九微笑:“太师祖那里,我自会禀报,不劳师伯费心,只是不要再让其他人知晓。” “不成!我还得禀报师尊。” 辛九取出一大坛杏花白。 胡湖咽了咽口水:“不成!你休想贿赂我!” 辛九又取出一大坛。 胡湖闭紧了眼睛,满脸纠结。 “师伯,太师祖知道就行了,别师祖就不必知道了。” 胡湖睁开眼睛,瞪着他问:“你当真会禀报太师祖?” 辛九点头:“师伯若是不信,待我锻造完成,你与我同去向太师祖禀报。” “好!” 胡湖赶紧将两大坛酒抱进了里屋。 历时十三个时辰,辛九锻造出了新的奔雷剑,却是玄真门正常佩剑的模样。 胡湖有些意外:“为何铸成这般寻常样式?” 辛九答道:“这样挺好,玄真门历经千万年修炼研习,这个样式,该是最好用的。” 胡湖看着他,这才几年的工夫,他变得更加沉稳、内敛了。 如今连剑的样式都如此中规中矩,他心中那些许棱角,也已经磨平了? 一同来见玄青真君。 看到新铸成的剑,玄青真君呵呵一笑,随即长叹一声。 师尊呢,您若是在天有灵,如今可后悔? 若是将此事告知弟子,早早便将辛九收入玄真门,那墨蛟和新的仙尊,恐怕就不会落到上清门了。 “请太师祖前往赤九门。” 玄青真君点头,嘱咐胡湖:“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否则,定要将你逐出师门!” 胡湖一愣,争辩道:“师祖,他拿着这柄剑,迟早会被人知道的。” “那不关你的事,但若是让我得知,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便饶不了你。” 胡湖好不郁闷,早知如此,打死也不跟着来。 他本心是怕辛九欺瞒师祖,以致将来惹出祸事,师祖会怪罪他知情不报。 谁成想,竟是如此结果。 但心中腹诽也是无用,起手应道:“弟子谨记。” “你回去。” 胡湖离开,玄青真君压低了声音:“你就从未想过,既然要将他从你体内引出来,何不交给玉清真君去供养?” 辛九回答:“弟子想过,也曾与上清真君提及,但他并不愿意。” 玄青真君不解:“为何?玉清真君与你法力相当,且比你更为精纯。” 辛九的声音细如梦呓:“一者,上清真君也是妖仙双修,他不仅需要法力,还需要妖力。” “二者,玉清真君对他有情,若是由她供养,且不说会动摇她之道心,也会妨碍上清真君恢复。” 玄青真君沉默。 第二条说得通,可第一条说不通。 当初师尊选了辛九,是想让上清真君夺取辛九的凡胎,从而借体重生,应该想不到辛九会有今日之成就。 既然如此,根本谈不到妖仙双修的问题。 上清真君只怕还是有所隐瞒。 “你信他这话?” 辛九摇头:“不信。但只要他在我身边,迟早会水落石出。” 第274章 大人成全,值得一试 玄青真君点头:“既然你心中有数,那便依你之意行事。” 回到赤九门,待到入夜,先用买来的那个婴儿尝试。 赤九门长老级人物尽数到场,弄得玄青真君还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在表演似的。 将魂放进去,再引出来,极为顺利。 辛九点上三支香,对冬梅说道:“多谢你了,你自去。” 冬梅却不走:“大人,求您收留,奴婢也想给您做剑灵。” 辛九失笑,玄青真君说道:“你一个凡人之魂,如何能做剑灵啊?法器相击,你先被震散。” “大人可以先养我呀。” 辛九笑容一滞,原来她打得是这个算盘。 她居然能想到,以魂体,借助他来修炼。 冬梅跪下:“大人,奴婢与大人有缘,还请大人成全,奴婢不想再做凡人了。” 火刑说道:“她也算帮了你,你就当是补偿她。” “但是给你做剑灵不合适,你没工夫养她,让她给南歌做剑灵。” “反正南歌也不会与人动手,若是到了要南歌动手的地步,那也就无所谓她会不会消散了。” 玄青真君和辛九一同用震惊的目光看她。 她怎么能听到冬梅说话?她是妖啊,没有灵根的妖啊! 火刑瞪眼:“你们两个,瞪着我做甚?” 辛九问:“你能听见她说话?” “废话!” 辛九看玄青真君:“她不应该能听见呀。” 玄青真君木然点头:“对呀,她不应该能听见呀。” 火刑看冥魄,冥魄摇头:“我听不见,也看不见,你可能是因为……妖力超过了二十万年。” 玄青真君猛然醒悟:“对呀!” 所有的评定,都是以二十万年为基准。 在这个基准上,妖至死也看不见、听不见亡魂。 然而,从未有妖的妖力能超过二十万年。 说是二十万年神罚,实则一般都会在十九万七千年,到十九万九千年之间,就会受到神罚。 所以,妖力超过二十万年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甚至都没人往那方面想过。 “火刑,你好像年轻了许多,你的皮肤,比我初见你时还要细嫩。” 火刑斥道:“老东西,你找打吗!”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我在夸你呢。” 火刑冷着脸,一副你再敢多说一句,便要你好看的表情。 玄青真君又呵呵笑了两声,转而问辛九:“你燃香,是为了能听得清楚吗?” 辛九答道:“不是,是为了能看到她的轮廓。” “你能看到她的轮廓!” 玄青真君像被烫着了似的,声音都变得尖细了许多。 辛九愕然看着他:“您老……看不到吗?” “我看不到啊!我又没开慧眼,怎么能看到她呢?” 火刑嗤笑:“我还能看清楚她的模样呢,你自己不行,就觉得别人都不行?” “你以为你是仙尊呢?你离仙尊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玄青真君皱眉,古来有云,一人可兴邦。 就因为一个辛九,三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师尊呢!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辛九岔开话题:“好,就依着火长老的意思,让冬梅给南歌做剑灵。” 南歌一脸茫然地看着辛九:“相公?” 辛九微笑:“没事,回头我教你,你先将剑给我。” 南歌从腿中取出剑,倒转剑柄递给他。 辛九掐起指诀,将冬梅送入剑中,然后将剑交还给南歌。 “相公,我还能将剑放回去吗?” “可以,没事的,跟平常一样。” 南歌心里迷茫,但也知道此时不能缠着他多话,是以闭口不言,将剑放回腿里。 辛九拿出奔雷剑,除火刑外,三尊者和程观同声惊呼:“内七层晶矿!” 辛九恬淡一笑:“侥幸而已。” 啸霜哈哈大笑,看着玄青真君问道:“玄青,你的剑还是内六层的?” 一句话问得玄青真君躁了脸:“你去试试呀!看你能采来几层的!” 啸霜笑得更大声。 火刑斥道:“闭嘴。” 笑声戛然而止。 火刑本就是四尊者之首,如今妖力又超过了二十万年。 啸霜自是不敢与她顶撞,不然铁定挨嘴巴。 玄青真君缓了缓,说道:“将剑置于膝上,凝神入定。” “且慢。” 火刑出言阻止:“你心绪不稳,且上清真君不同于冬梅,我不放心。” “你将引魂之法授于我,我来施术。” 玄青真君稍一思索,起身说道:“随我来。” 两人先后升空离去。 啸霜嗤道:“还得背着人,什么狗屁法术,好像谁都愿意学似的。” 到了一处山岗,火刑问道:“区区拘魂之法,何须如此?” 玄青真君淡然一笑:“若只是拘魂之法,自不必如此,我欲传你玄真门镇派心法,玄真诀。” 火刑一愣,随即哈了一声:“玄青,你又打什么算盘?你就不怕我灭了你们仙族?”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抬起头眺望浩渺苍穹。 “火刑,你活过的十余万年中,人族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历过几次了?” 火刑微一皱眉,答道:“两次。” “所以,这穹顶之上,有你我皆无法企及的神力,再造重生,行鬼斧神工之术。” “纵然你今日灭了仙族,迟早仙族仍旧会重回世间,你说呢?” 火刑看着他:“不错,仙族本就源于人族,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玄青真君收回目光,注视着她,严肃地说道:“成神。” “成神?”火刑略一思考,明白了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让我修炼玄真诀,用以对抗神罚?” 玄青真君点头:“不错,从没有妖,能拥有超过二十万年的妖力,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不论成败,都该试上一试。” 火刑沉默了一会儿,问:“纵使我抵挡住了神罚,于你又有何好处?” 玄青真君微笑:“倘若当真能抵挡住神罚,我于你便有教导之恩,你不得报答我吗?” 火刑眼神不善:“如何报答?” “自然是助我成神,不然呢?以身相许吗?” 啪的一声脆响,玄青真君的脸瞬间红肿。 “哎!你怎么打人?” 火刑笑了笑:“此时不打,便再无机会。” “你要授我镇派心法,必要我拜你为师,拜了师,我又岂能打你?” 第275章 去了心病,事情来了 玄青真君气得胡子乱颤,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脸。 斥道:“跪下!三拜九叩!” 火刑叹了口气,双膝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行礼过后,唤道:“师尊。” 玄青真君冷哼一声:“你就跪着听法。”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还没回来。 啸霜发烦道:“这两人干啥去了?就算生孩子,也该回来了?” 没人理他。 辛九借这个工夫,详细地教南歌养魂之法。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回来。 冥魄说啸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啸霜装傻:“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我一直在听右护法讲解养魂之法。” 火刑眼神不善地瞪了啸霜一眼,走到辛九面前坐下:“开始。” 很顺利地将上清真君引入了奔雷剑中,辛九下了束魂咒。 冬梅在黑绸伞里,能听到他们说的话,那钵长老和上清真君在剑里,应该也能听到。 同样的,南歌的剑也下了束魂咒。 束魂咒的效用,不仅是将魂束缚在附灵物中,还可以隔绝外界,但是不影响使用法力养魂和进行沟通。 辛九回到房间,尝试了一下。 不使用法力,呼唤上清真君,没有回应。 给奔雷剑注入法力后,上清真君先说话:“你怎么还给我下了束魂咒?这里面静得像坟墓一样。” 辛九答道:“没办法,我事情多,女人也多,怕你听见。” 朱煜红着脸拧了他一把。 辛九咧嘴,却没有出声。 上清真君叹了口气:“也是,正好静修。” 撤了法力,将剑收好,又把另一柄剑拿出来,注入法力。 辛九担心上清真君骗他。 剑身瞬间变得亮白,钵长老吼叫道:“辛九!放我出去!” 辛九点头,猛然又注入一股法力。 钵长老惨叫,骂道:“小人!有种放我出去!” “你想魂飞魄散吗?我倒是不介意。” 钵长老静默了片刻,问:“你想怎样?” “没想好呢。” “你休想我给你做剑灵!” “我也不需要你,你当初想杀我,现在被我杀了,我得好好收拾你。” “辛九!人死债消,你不要欺人太甚!” 辛九也懒得跟他理论,再次注入法力,钵长老叫得像杀猪一样。 朱煜皱眉:“大夜里的,别让他叫唤了,你白天再收拾他,我要睡了。” 钵长老喊道:“朱煜,你跟着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不劳你费心,即便魂飞魄散,也是我心甘情愿。” 引出了上清真君的残魂,辛九去了一块心病。 去了趟上清门,将事情告知玉清真君。 玉清真君听完之后,面无表情。 又去了玄真门,将束着钵长老魂的剑,给了玄青真君。 “太师祖,我与他仇怨极深,恐难降伏,不如您来教化,也算助他修炼了。”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剑收下了。 公主对钟思元爱不释手,倍加疼惜。 钟思元也怪道,除了公主,别人一抱就哭,乳娘喂奶的时候除外。 到后来,他亲爹抱他都不成。 这天晚上,公主抱着辛九:“相公,我想生个孩子。” “傲雪,不是我不想生,是生不出来,我是妖,你是人,怀不上。” 公主眨了眨眼睛:“真的?” “真的。” 从这天以后,公主更加宠爱钟思元。 转眼又是三年,钟思元已然满地跑了。 买来的那个孩子,因资质太差,辛九给他寻了个好人家,送走了。 钟思元的资质也不高,但因为跟着公主长大,所以成了公主的养子。 管公主叫娘,管辛九叫爹,管他亲爹钟宏志叫父亲,管朱煜叫妈,管慧清和南歌叫小娘,管紫璇和凝蕊叫姨。 这些,没人教过他,都是他自己顺口叫出来的。 紫璇很是不忿,但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钟思元就是不管她叫小娘。 气得紫璇总是趁没人看到的时候,踢他一脚,或是掐他一下。 结果时间长了,钟思元连姨都不叫了,直接喊她紫璇,而且见着她就跑。 当然,没一次能逃脱紫璇的魔掌。 不过,无论紫璇怎么欺负他,钟思元从来不告状,跟谁都不说。 九月初一,惊华门向整个仙族发出布告,定于九月二十日,在伏龙山龙首处,举办比武大会。 此次大会,意在重排仙门名位,如不参加,将直接排至末位。 当然,这一次同样邀请了赤九门,做为见证。 接到请柬后,辛九立刻去了玄真门。 这三年来,风平浪静,肖离一点动作都没有,就好像钵长老没死一样。 辛九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终于,事情来了。 其实谁都明白,惊华门针对的就是玄真门。 至于说中三门和下三门,怎么折腾都没意义。 除非他们能胜过上清门,否则还是得在地上修炼,与仙山无缘。 只不过,辛九想不通,就算重夺仙门之首,又有什么好处呢? 见到玄青真君,才知道此次比武大会,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给赤九门的是请柬,给玄真门和上清门的,则是战书! 十局六胜,生死不论。 实则这就是宣战,只不过是把事情做得冠冕堂皇而已。 惊华门必然会派出妖族弟子,而这些年,惊华门到底收了什么样的妖,谁也不知道。 更何况,还有妖仙双修的肖离,和朽长老。 所谓釜底抽薪,没有什么能比斩杀门派高手,更能消耗门派实力的举措了。 “太师祖,您有什么打算?”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便跳下擂台,认输。” 辛九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太师祖,弟子愿为玄真门出战。” “你想跟肖离决斗?” “是。” “有把握吗?” “不好说,总要试试,打不赢就认输嘛。” 玄青真君又是呵呵一笑:“好,如若肖离出战,你便应战。” 辛九拱手:“多谢太师祖。” 离开玄真门,去了上清门,面见玉清真君。 “真君,你有何打算?” “认输,只接受中三门和下三门的挑战。” “那你也要小心,万一惊华门与中三门有勾连,安插厉害的妖族,也是凶险。” 玉清真君眼眸一滞,她倒没想过这一点。 第276章 不可暴露,清算旧账 玉清真君点了点头,问他:“我师尊怎样了?” “好着,我每日都会供给他法力,还会给他烧香,让他既受法力,又享香火。” 玉清真君起手:“多谢你了。” 辛九微笑,拱手:“真君客气了,尊师于我有教导之恩,此为我分内之事。” “你说得对呀,真要论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师姐才是。” 辛九嘿嘿一笑:“真君莫要诓我,我若做了你的师弟,就得把慧清送回来,否则就是为老不尊了。” 玉清真君冷了脸:“慧清怎样了?” “约有一百二十年法力,惊鸿剑诀已然熟练。” 玉清真君嗤笑一声,还真是只有跟着他,才能进境神速。 “可出战否?” “只可出其不意,战一场。” 玉清真君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滚。” 辛九失笑:“真君何必口出恶言。” “快滚!看见你就烦。” 回到赤九门,将比武细则说给众人听。 朱玉晨问:“你要为玄真门出战?” “我只迎战肖离,他若不出战,我便不出战。” 朱玉晨点头:“你回来之前,我二哥叫我过去,让我转告你,如有可能,借着此次比武大会,除掉肖离和朽长老。” 辛九答应:“知道了,我会尽力。” 散会,各回各处,火刑去了玄真门。 “师尊,可要我出战否?” 玄青真君摇头:“永远不要让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授你心法,只为尝试成神一事,门派名位是小事,不值一提。” 火刑点头:“遵师命。” “师尊,妖王下令,如有可能,借着这次比武大会,除掉肖离和朽长老。” “辛九虽然术力不低,对阵朽长老应有胜算,但对阵肖离,恐怕力有不逮,届时我想以妖王号令为由,诛杀肖离。” 玄青真君微微眯眼,沉思良久才说道:“妖王说得是,借着这次比武大会的时机,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你暴露实力。” “否则何必让辛九去做,直接让你去诛杀他二人就是了。” “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有些拿不准,妖王在想什么。” 玄青真君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以赤九门现下的实力,不宜吸引外界的注意。” “如若你显露出过分的实力,只怕会给赤九门带来祸患。” “虽然你已然是妖族第一人,但未见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火刑嗤笑:“就算有本事取了我的妖丹,也无人能融合。” 玄青真君摇头:“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如果能确定你拥有了超越二十万年的妖力,便会有人效仿。” 火刑恍然,这倒是。 虽然都知道钵长老死了,但外人并不知道她融合了钵长老的妖丹。 不确定,便不敢轻易尝试。 九月二十,辰时。 仙族九门齐聚伏龙山,龙首处。 百丈平地中央,建了一座擂台。 擂台只有半人高,长宽各两丈,周围离着三丈远,修建了一圈看台。 赤九门只来了四个人:朱玉晨、火刑、辛九、慧清。 翠绝真君登台:“诸位同修……” “你有什么资格举办比武大会?” 翠绝真君刚开口,就被御风门的御风真人质问。 御风真人走上擂台,直面翠绝真君。 “你不过就是真人境界,只因惊华门是上三门,你才能称为真君。” “这些年,你惊华门笼络妖族,不分善恶,只求妖力强横。” “此番比武,你惊华门若是以妖族弟子出战,即便赢了,又有何脸面自称仙门?” 辛九皱眉,这下糟了,如若不让妖族出战,那他是妖,肖离却是人。 果然,翠绝真人微微一笑:“我惊华门绝不以妖族弟子出战,任何一门,皆不准以妖族弟子出战,否则即为认输。” 说完,转身面向玄真门的坐席,问道:“玄青真君,以为如何呀?” 玄青真君呵呵一笑,点头答道:“正该如此。” 御风真人颇为意外,不过这样最好! 当下说道:“我向你挑战。” 翠绝真人微笑:“你不配,打赢我门中弟子,再向我挑战。” 一人应声走上擂台,正是肖离。 笑眯眯地向御风真人拱手:“在下肖离,惊华门俗家弟子,师从悟华真君,请真人赐教。”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赐教。” 肖离依然满脸笑意,拔出了佩剑,斜提在手中。 御风真人惊问:“你这是用几层的晶矿锻造的?” “内七层。” 御风真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即嗤笑:“胡言乱语,就凭你?也能采到内七层的晶矿?” 玄青真君说道:“确是内七层的晶矿,御风真人,你要小心了。” 御风真人皱眉,这不是扯淡吗,光凭这剑,就知道不是对手了。 肖离依然笑眯眯地问道:“真人,肯赐教否?” 御风真人胆寒,正迟疑间,眼前一花,身边多了一个人。 肖离依然笑眯眯的:“右护法,方才玄青真君已然认可,不准妖族弟子出战,否则即为认输。” 辛九转身,先向御风真人拱手。 “真人,我并非代表玄真门出战,而是奉妖王之命,与此人清算旧账,还请真人行个方便。” 御风真人如蒙大赦,起手应道:“右护法请。” 说完转身回了坐席。 翠绝真君大声说道:“右护法,今日仙族比武,你赤九门是为见证,如此搅闹,不合时宜?” 辛九答道:“翠绝真君,妖王无意与仙族作对,只是肖离平常龟缩于贵门之中,我若上门寻事要人,不免有与贵门为难之嫌。” “今日借此盛会,与其了断,也算是敬重贵门,还请行个方便。” 玉清真君抢先说话:“既然有仇,又是一对一,不如便先让他们先行了断,也免得妖族说我们仗势欺人。” 翠绝真人皱眉,原本定下的计策,就是不让辛九掺和,结果还是没能拦住。 “右护法,肖离是我惊华门弟子,你说他与妖王有旧账,不知是何旧账?” 辛九不理他,而是问肖离:“你可认账?” 肖离笑眯眯地回答:“当然认账,右护法请。” 辛九手臂一展,手中出现了奔雷剑。 满座皆惊:“也是七层晶矿!” 第277章 轻而易举,作茧自缚 肖离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算准了辛九必会出战,所以并不意外,反而有些高兴,以为可以借机除掉辛九。 只是没有想到,辛九的术力,也达到了内七层的境界。 同样是妖仙双修,自己修炼了几十年,才有如今的境界。 而辛九才不过十年左右,为何也能有如此境界? 倘若当真天赋异禀,为何仙门没有发现,反倒让他转成了妖? 辛九身形一闪,奔雷剑刺向肖离胸口,剑身陡然亮起耀眼的光芒。 肖离不敢怠慢,挥剑格挡。 两剑相交,锐鸣之声好似龙吟。 肖离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且这次格挡虽然用了七成力,却并未将辛九的剑击偏多少。 剑锋贴着脸颊擦过,寒意森森。 辛九却不给他惊诧的时间,施展惊鸿剑诀,身如鬼魅,剑似流光。 肖离初时还能分辨剑的来路,但十数招后,渐觉吃力。 辛九的剑越来越快,且破风声越来越小,而且身法飘忽,角度刁钻。 玉清真君冷着脸,心中有些气闷。 辛九的惊鸿剑诀,竟然比她还要纯熟,师尊当年是没有好好教她吗? 还是说,她没有辛九的资质高? 又或者,是因为师尊做了他的剑灵? 如今的辛九,或许已然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人与剑灵神识相通,是以才会如此惊艳绝伦。 三十招后,肖离心生惧意。 再这样打下去,不死也得重创。 而且当着仙族的面,朽长老也不能相助于他。 堪堪避过一剑,肖离纵身而起,飞向远方,辛九随后追去。 朽长老混在惊华门弟子中间,一直没有露面。 此时见肖离远去,便叫上两名五万年的妖,一同追着辛九而去。 慧清刚想起身,被火刑按住了肩头。 “你别动,这是妖族的事,你不要插手,保护晨儿,我去料理他们。” 说完,身形一闪,不见了。 慧清有些不解地看着朱玉晨,她有什么本事保护她? 朱玉晨低声给她解释:“火姨是怕肖离安排了后手,要对我发难。” “你跟我在一起,如果有人要杀我或是抓我,你必然不会袖手。” “你若动手,上清门就会护你,而玄真门就有理由相助上清门。” “所以,只要咱俩不分开,就不会有人向我下手。” 慧清恍然,原来她就是个媒介而已。 肖离一直逃,已然逃出了五十余里,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这样做,是为了远离仙族,不让玄真门有机会给辛九援手。 火刑跟在朽长老身后,一直不紧不慢,一副妖力相当,无法赶超的样子。 朽长老在心里盘算,辛九虽然稍占上风,但他与火刑的妖力相当。 只要他缠住火刑,两个五万年的妖相助肖离,应该能将辛九拿下,之后火刑也逃不掉。 正打着如意算盘,火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三人连忙停住,朽长老心里一沉,她是怎么过来的? 火刑也不说话,轻飘飘一掌拍向朽长老。 朽长老只觉她的掌力细如发丝,竟无法找准抵挡的方位。 连忙向地面急坠,心中大骇! 她的掌力怎会如此? 正常来讲,手掌发力,力道范围至少也得如碗口大小,一般都是排山倒海一般,距离越远,发散得越大。 可火刑刚才那一掌,离着一丈远,竟然自始至终,有如一条发丝般纤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融合了钵长老的妖丹? 这怎么可能! 钵长老近二十万年的修为,若想融合他的妖丹,自身修为至少也得在十五万年以上才行。 两名五万年的妖不知死活,同时扑向火刑。 火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身形一闪,到了两妖身后,双手皆成剑指,分别点在两妖的泥丸宫上。 两妖身形一顿,火刑又到了两妖面前。 两手分别将两妖的妖丹提出,含进嘴里,随即双手一翻,分别击在两妖的头顶。 两妖瞬间化为两个火球,连惨叫声都没有,坠向地面。 朽长老返身便逃,两个五万年的妖,他自忖绝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杀掉。 火刑必然是融合了钵长老的妖丹,其妖力已然超过了二十万年的极限。 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眼下已经没工夫去琢磨了。 然而,一道掌力从天而降,这次倒是排山倒海一般。 朽长老举杖招架。 嘭的一声,整个人像桩子一样,被砸进了地里,直没至腰。 “火刑!你为何有如此妖力?可是融合了钵长老的妖丹?” “不止。” 一掌拍落,朽长老七窍流血。 火刑取了妖丹,点燃尸首,又以拘魂法将朽长老的魂拘来。 朽长老大惊:“你居然还能拘魂?这就是妖力超过二十万年的威力吗?” “都说了不止了。” 一掌拍出,魂魄消散。 回到比武场,朱玉晨看她。 火刑将妖丹递给她,低声说道:“朽长老的妖丹,外加两个五万年。” “妖骨呢?” “没拿,我又没有百宝囊。” 朱玉晨解下百宝囊,递向她:“去拿回来。” 火刑不接,一脸嫌弃。 “火姨~” 火刑叹了口气,接过百宝囊,走了。 玄青真君和玉清真君,看到火刑回来又走了,知道朽长老已被斩杀。 玉清真君分外诧异,以火刑的修为,即使能胜过朽长老,又岂能如此轻松迅捷? 莫非是有辛九相助? 可是辛九并没有回来,应该还在与肖离缠斗才对。 玄青真君说道:“翠绝真君,擂台已然空出来了,咱们继续。” 翠绝真君脸色发青,继续个锤子! 原本指望着肖离大败仙门,现在肖离逃了,又不准妖族弟子出战。 惊华门顶多跟中三门碰一碰。 御风真人再次飘身上了擂台,拔剑出鞘:“惊华门,何人上台?” 老六缇绝真人飘身而上,惊华门再不济,还能怕中三门吗? 两人也不搭话,直接斗在一处。 肖离逃着逃着,突然没了朽长老的气息,一愣停住。 辛九赶上,二话不说,挺剑直刺其背心。 肖离慌忙反身招架,不想这一剑却是虚招,辛九一晃便消失了。 一缕寒气自背心袭来,肖离急忙前冲,同时向后挥剑格挡。 然而,辛九却出现在他面前,一掌击在他胸口上。 第278章 手刃仇人,贻笑大方 这一掌,足有千斤之力,还藏着暗劲。 肖离胸口塌陷,倒飞出去,撞在了悬在背后的奔雷剑上。 奔雷剑穿腹而过,直没至柄,光芒大盛。 肖离摔在地上,感觉剑在吸取自己的法力,突然明白了缘由。 “你有剑灵?” 辛九走到他面前,目光冰冷。 “别杀我,我知道成神的秘密。” 辛九伸手,动念,奔雷剑破开肖离的腹部,回到辛九手中。 剑身洁净,毫无血迹。 辛九微一皱眉,上清真君不仅吸取法力,还吸取精血? 肖离惨叫,辛九一剑挥下,斩了他的头。 随后收起奔雷剑,拿出黑绸伞,将肖离的魂拘来,束于伞中。 擂台之上,缇绝真人已落下风。 虽然都是真人境界,但御风真人的修为,比缇绝真人要高出很多。 翠绝真君皱眉,惊华门能打的,也就剩他们三兄弟了。 但看这情形,他们三兄弟,都不是中三门掌门的对手。 这次比武大会,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该如何是好? 天姝走到翠绝真君身后,低声说道:“还有我圣血教左右护法。” 翠绝真君眼中一亮,这两人虽是百炼妖身,但身上却没有妖气,也可混为人族。 说话间,缇绝真人败下阵来,跳出擂台。 御风门欢声雷动。 御风真人剑指翠绝真君:“我已然打败你门中弟子,该你了。” “何勇!黄超!” 两人应声跳起,重重地落在擂台上,脚下的石板都被砸出了裂纹。 御风真人皱眉,这两人身上没有妖气,但怎么看都不像人。 翠绝真君说道:“他们两兄弟,一向是联手御敌,御风真人,你可再选一名弟子上台。” 流云真人应声上台。 他是御风真人的师弟,二人修为在伯仲之间,联手御敌,也是他们的强项。 二人同时出剑,分别刺向对手。 不想对手二人,竟是不躲不闪,同时抡起大刀,搂头劈了下来! 御风真人和流云真人,同时闪身躲避。 相比较起来,就算他们能刺穿对手的身体,可自己的脑袋也得被劈成两半,自然是不划算的。 铮、铮两声,两柄刀相继劈在地面上,火星四溅,碎石乱飞。 御风门两人,再次分左右攻来。 两护法同样挥刀斩去,又一次逼得御风门两人闪避。 御风真人不禁皱眉,这么个玩命的打法,是何道理? 莫非这二人是奉命,要与他同归于尽? 远处响起辛九的声音:“御风真人,此二人是圣血教左右护法,拥有百炼妖身,刀枪不入。” 最先震惊的人,是天姝。 她虽然看到火刑去了又回,回了又去,只道是杀了朽长老。 反正那个老东西,已经没什么用了,死了也就死了。 而火刑没有去帮辛九,应该是圣主跑得快,跑得远,火刑没追上。 可如今辛九回来了,圣主却没有回来。 难道说…… “辛九!我家圣主何在?” 辛九没理她,回到坐席。 席上三人都看他,辛九微笑着说道:“杀了,还拘了魂。” 朱玉晨和慧清立刻笑靥如花,火刑却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向擂台。 天姝疯了一样冲过来,拔出剑飞扑辛九。 辛九一手将她的剑弹飞,另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拎得双脚离地。 “肖离被我杀了,还拘了魂。” “我本该也杀了你,但留着你还有用。” 说完掌力一吐,将她远远地摔了出去。 慧清不解:“留她有何用?” 辛九回答:“圣血教不能无人管束,肖离死了,她是最好的人选,换个人,还不好找。” “她就好找吗?” 辛九微笑:“瞧她这模样,应是对肖离情根深种,我告诉她,拘了肖离的魂,不用我找她,她自会来找我。” 擂台上,御风门两人,已然被逼得乱了阵脚。 听到辛九的提醒后,两人开始游走,验证了辛九的话,对手的确是刀枪不入。 这就没法打了,连伤都伤不了对手,还怎么打? “辛护法!他们有无照门?” “不知道,我是用蛮力打到其中一人吐血。” 御风真人心中喟叹,实力不济,怨不得旁人。 “师弟,认输。” 流云真人应声跳下了擂台。 他早就有认输的想法了,只是掌门没发话,他也不敢自行决断。 两护法停了手。 何勇将刀插在擂台上,向辛九走来。 辛九起身,迎着他走了过去。 近前,先说话:“图兰好着,身上的盅也解了,我并没有将她收房。” “为何?” “女人太多,应付不过来,但我必会护她周全。” 何勇转身返向擂台。 御风门败阵,静虚门与逍遥门,也无人上台挑战。 下三门也没有挑战的意思,他们虽然得到绛绝真人的指点,但自忖还没到能嘚瑟的时候。 所以此次前来,只是看热闹的。 天姝被摔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这会儿才爬起来。 自知绝非辛九对手,况且辛九还拘了圣主的魂,此时只能先隐忍,以图后计。 两护法在擂台上站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无人上台挑战。 而他们也自知不是玄真门和上清门的对手,不敢出言挑衅,是以场面就此僵住。 玄青真君起身,面带微笑:“两位护法金刚不坏,我玄真门认输了。” 玉清真君接口说道:“我上清门也认输了。” 辛九失笑,太师祖是真会恶心人。 翠绝真君的脸憋得发紫。 这要怎么接话? 万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居然败给了辛九。 而肖离和朽长老都没有回来,看来是已遭不测。 翠绝真君起手:“诸位,得罪了,此次比武,不做数。” 玄青真君接口说道:“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挺好,不过我岁数大了,没精神了,先告辞了。” 还不等翠绝真君回话,玉清真君带着门人,御剑而去。 中三门与下三门也纷纷离开。 辛九看向天姝:“我在赤九门等你。” 说完,祭出奔雷剑,抱起朱玉晨,返向赤九门。 天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走过去拾了剑,也不跟翠绝真君打招呼,径自向官道而去。 第279章 懂得太多,天赋异禀 回到赤九门,辛九先将肖离的剑,熔解后锻造成镇魂塔。 然后将肖离的魂引了进去,下了束魂咒。 返回药园,走进凉亭,将镇魂塔放在石桌上,注入些许法力。 “肖离,你说你知道成神的秘密?” “辛九,我真是高看你了,居然如此愚蠢,你以为我还会告诉你吗?” 辛九向塔内持续注入法力。 肖离惨叫,痛骂:“辛九!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杀千刀,不伦不类的杂种!” 他骂得越凶,辛九注入的法力越多。 法力在镇魂塔内越聚越多,挤压得肖离快要消散了。 “住手!快住手!我承受不住了!” 辛九将法力吸了回来,拿起镇魂塔,轻轻一跳,将镇魂塔放在了凉亭的横梁上,然后走到南歌身前,躺了下来。 “相公,你留着他,做何打算?” “我想用他来控制圣血教,另外,他说他知道成神的秘密。” “你想成神呀?” 辛九沉吟了片刻,才回答:“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忆前世,不知后事,每念及此,心意彷徨,不胜烦恼。” 南歌失笑,将他包裹得更紧了些。 “相公心思太重了,咱们有二十万年的时间,还早着呢。” 辛九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想想程伯,已近年限,二十万年又如何?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南歌的手指紧了紧:“让你说得,我都觉得心痛了。” 辛九微笑:“妙缘法师说我执念太深,我倒觉得,他是因为没有心爱之人。” 南歌笑:“给他找一个。” 辛九笑出声来:“我可没那闲工夫。” 静默了一会儿,南歌又问:“相公,神的寿元无限吗?” “不知道啊,正因如此,才想知道嘛。” “你既想知道,为何又不问他了?” “不急,他即使现在说了,我也未必信他,这种事,多半还是要靠机缘,自己去寻证。” “那……你控制圣血教,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防止他们作恶,另外,别再给咱们捣乱。” “有把握吗?” “试试看。” 钟思元跑了过来,先向辛九行礼:“爹。” 然后对南歌说道:“小娘,我想吃桃。” 南歌给了他一颗桃。 钟思元双手捧着桃,再次行礼:“孩儿告退。” “去。” 钟思元走后,辛九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跟你要桃子吃的?” “一个月前,看见我给紫璇桃,他便也要吃。” “初时不敢给他吃,只让他咬了一口紫璇的桃子,后来便隔三差五找我要。” “我看着他吃过两回,发觉没事,才敢给他。” 辛九微微皱眉:“你觉不觉得,他过于懂礼数了。” “公主教得好嘛。” “公主自己都像个孩子,且对他极为宠溺,他才三岁呀,且资质普通。” 南歌思索了一会儿,问:“相公的意思,他跟我要桃子吃,是为了掩盖即将出现的气息。” 辛九不置可否,而是说道:“我总觉得,以他的年纪而言,懂得太多了。” “其实他还在襁褓中时,我便觉得他奇怪。” “比如说路过有婴儿的农家,他便大声哭,引得农家的婴儿也跟着哭,我们才知道那家有婴儿。” “再比如说,一路御剑归来,他始终一声不吭,进了小院便哭,将公主招了来,且到了公主怀里,便会笑。” 南歌化出一个头,凑到辛九耳边轻声说道:“相公是说,他是神选之人。” “不无这种可能。” “相公放心,我以后会着重留意他的。” 朱玉晨走了进来,看到南歌伸着长长的脖子,忍不住说道:“你是树精,不是蛇精。” 南歌连忙将头收了回去,同时也收回了包裹着辛九的枝蔓。 辛九坐起来,问:“有事?” “火姨取了三枚妖丹,有两枚是五万年的,我想给我二哥一枚。” 辛九心里明白,她是想让他给赤凕护法,起身说道:“走。” 赤凕被奉为妖王后,辛九让玄垚在赤九门以南十里,修建了妖王殿,并且分派了五百门人去值守。 朱玉晨将妖丹递给他:“你去,我……就不去了。” 辛九点头,她是担心,对赤凕的态度过于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从而暴露赤宵活着的秘密。 辛九接过妖丹,走了。 到了妖王殿,说明来意,赤凕神色复杂。 “这是你要给我,还是晨儿要给我?” “我要给你,你毕竟是妖王,妖力高一些,总是好的。” 赤凕悠悠叹息一声。 “我有八万年的修为,且妖力精纯,吃与不吃,都无关紧要。” 辛九一愣:“八万年?你们兄妹的年龄差这么多吗?” 赤凕失笑:“我们是天生的妖,与你不同,人族的寿元太短,是以欲望极盛,我大哥也比我大两万多岁。” 辛九笑得有些尴尬,是啊,区区几十年的光阴,无论是什么事情,皆是时不我待。 “其实掌门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碍于前妖王的事,她不能太过与你亲近,免得落人话柄。” “至于妖力精纯的问题,妖王只需勤加修炼,想必很快便能炼化。” 赤凕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于是不再推辞,将妖丹接了过去,直接放进了口中。 辛九问:“您不解衣吗?我用七绝玄针助您融合。” “好意心领,我们赤狐一脉,只要不高于自身修为,皆可完全融合。” 辛九点头,难怪人家是王室,天生就与众不同。 “那我为您护法。” “多谢。” 赤凕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晨儿不行,她虽是赤狐,但不学无术,她若融合超过自身修为一半的妖丹,都需要你以七绝玄针相助。” 辛九点头:“好,我记下了。” 仅用了六个时辰,赤凕便融合了妖丹。 辛九问:“五万年的妖丹,掌门能融合吗?” 赤凕摇头:“很危险,即便有你相助,最好也不要超过三万五千年。” 辛九点头,但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总觉得赤凕这样说,是怕朱玉晨妖力高了以后,会危及到他的地位。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想,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还是稳妥为上。 真要是把她弄出什么事来,可没处买后悔药去。 辛九拱手:“在下告退。” 第280章 可以复生,此为筹码 两天后过午,门人来报,天姝求见。 门人将天姝带到药园,辛九坐在凉亭里,桌上放着镇魂塔。 天姝站在凉亭外,眼神怨恨地看着辛九。 辛九也不理她,直接往镇魂塔里注入极量的法力。 肖离放声惨叫。 天姝冲上来,怒吼道:“住手!” 辛九手一扬,天姝倒飞出去,摔在一丈开外。 天姝迅速爬起来,跪着膝行到近前,眼中含泪:“右护法,求求你,不要折磨他了。” “天姝!不要求他!让他将我打散!” “不!” 天姝的眼泪掉了下来,向辛九叩头:“求求你,不要折磨他了,求求你,求求你……” 辛九将法力吸了回来,看着天姝问道:“你能听到亡魂说话,为何?” “我天生便能通阴阳。” 辛九点头,他刚才只是想试一试,看天姝能否听到肖离说话。 既然能听到,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既然你天生便能通阴阳,那你可有办法令他复生?” 天姝微一迟疑,答道:“有。” “如何做?” 天姝抿紧了嘴唇,辛九再次向镇魂塔中注入法力。 肖离又一次放声惨叫。 天姝哭喊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快住手!” “天姝!我命令你!什么都不准说!” 辛九将法力吸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姝。 天姝抽泣道:“我说。” 首先要养魂,供以法力和香火,使魂力增强。 之后寻一活人,带至山中极阴之处,驱散其魂魄,再将欲复生的魂放入肉身。 而后要以法力供养七七四十九日,使肉身重聚七魄。 如此,便能复生。 辛九皱眉:“重聚七魄?” “是。都说魂飞魄散,意思就是魂离体后,七魄会自行消散,而魂归位后,七魄也会自行重聚。” “任何人都可如此吗?” 天姝摇头:“妖与凡人不可。” “妖没有天魂,如此复生,会即刻成魔。” “凡人不懂修炼之法,即便复生,也无法与肉身契合,不出七日,肉身便会腐烂,除非每日以法力供养。” 辛九依然皱着眉头:“如此说来,凡修炼者,皆可换体长生,为何无人如此做?” 天姝答道:“夺来的肉身,自是比不了天生的,且需重头修炼,仙族能飞升者,皆已看破,当然不会如此做。” 辛九点头:“养魂需要多久?” “因人而异,少则三年,多则数十年。” “如何分辨魂已养好?” “不再吸收法力,便是养好了。” 辛九分外心惊,原来夺取肉身,是要驱散魂魄! 那辛四平和上清真君,也是想这样对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一切顺利,上清真君又如何在夺取肉身后,收受七七四十九日的法力供养? 谁会供养他呢? 而辛四平已死,谁又能驱散自己的魂魄呢? 另外,上清真君是残魂,应该跟完整的魂不一样? 或许,辛四平所用的方法,跟天姝的方法不同。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天姝摇头:“我只知道这一种方法,也是圣主传授给我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我并不清楚。” 辛九点了点头:“你能掌控圣血教吗?” “不能,左右护法,无论是武力还是职权,皆在我之上。” 辛九微一皱眉,想了想才问道:“肖离死后,谁会成为圣主?” “圣主之前没有交代过,因为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如此局面。” “如若左右护法皆不与你为难,你可掌控圣血教吗?” 天姝迟疑了片刻,反问:“右护法意欲何为?” “直说了,你对肖离情根深种,我掌控了你,你再掌控圣血教,圣血教便会听命于我。” “右护法要让圣血教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必不推辞。” “不要你们做什么?只要你们不作恶,不与赤九门为敌即可。” 天姝愣了一下,又问:“仅此而已?” 辛九点头:“仅此而已。” 天姝舒了口气:“右护法过虑了,圣主既亡,圣血教实力大损,已然无力与赤九门对抗。” 辛九说道:“还要不作恶。” 天姝说道:“立足于世,难免要用手段,右护法所谓的不作恶,如何界定?” 这话倒是将辛九给问住了。 她说得也没错,立足于世,总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事情。 江湖争斗,名利杀伐,很多事情,都无法提前预知,更无法定立规矩。 就像妖王号令妖族与仙族修好,可也无法保证,每个妖族都不与仙族起冲突。 “如何界定作恶,可以缓议,你如何才能当上圣主?” 天姝思索了片刻,答道:“至少要有一位护法助我。” “那你替我带个话,让左右护法来见我。” “他们若是不来呢?” “你只管带话,他们若是不来,咱们再做打算。” 天姝将目光投向镇魂塔。 辛九说道:“肖离就留在我这里,他是我掌控你的筹码,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能当上圣主,并掌控圣血教,我可以为他养魂。” 天姝眼眸一亮:“当真?” 辛九坦然说道:“我一向言出必行。再者说,你即使不信,或是我最终食言,你又能如何?” 天姝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镇魂塔,转身拾起掉落的剑,走了。 辛九刚把镇魂塔放好,钟思元从凉亭前疯跑了过去。 南歌说他:“慢些,当心摔跤。” “知道了!小娘!” 辛九微一皱眉,他跑出去做什么?也没人追他呀。 钟思元跑到正院,朱玉晨门前,唤道:“妈!妈!妈……” 朱煜拉开门出来,有些意外,这孩子还是头一次跑来这里找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钟思元上前抱住朱煜的腿,仰着小脸看着她。 “妈,我想出去玩。” 朱煜失笑:“我还道是什么事呢,去找你沉石叔。” “我想去京都玩,沉石叔太招眼了。” “找你……” 朱煜顿住,还真没有比她合适的人了。 虽然肖离和朽长老都已经被杀,但还是得小心。 至少短时间内,慧清和南歌不宜出门。 “等我跟掌门和你爹,还有你娘说一声。” “你跟掌门说就行了,我娘那里,我已说过了,我爹跟南歌小娘说话呢,他也不怎么管我。” 第281章 你吃人吗,念念不忘 朱煜失笑,这个孩子,有些机灵得过头了。 回屋跟朱玉晨打了声招呼,出来后抱起钟思元,御风而去。 反正京都也不远,去转一圈,天黑前就回来了。 到了京都,钟思元既不要吃的,也不要玩的,只是拉着朱煜不停地朝一个方向走。 朱煜觉得奇怪,但也不问,只是任由他带路。 终于,停在了一处破败的宅院前。 “妈,你吃人吗?” “你爹不准。” “妈,吃了我,你能增长很多妖力。” 朱煜将他抱了起来,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真正的气息,应该是快要发散出来了,所以才特意把自己叫出来。 “有你爹在,没人敢碰你。” “火奶奶呢?我爹也能镇得住她吗?” “你爹能镇住掌门,火奶奶要顾忌掌门,况且火奶奶的妖力已然很高了,不需要吃你。” “妈,你不明白,我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明白,你是神选之人。” 钟思元张着大眼睛看着她:“你们早就知道?” “不知道,不过你爹觉得你不寻常,还让南歌着重留意你呢。” 钟思元点头:“我就知道,瞒不过爹的,他太精明了。” 朱煜笑:“是你太算计了,御剑飞行你都不哭,一进公主的小院就哭,而后为了讨公主欢心,除了公主和乳娘,谁抱你都哭。” 钟思元眨了眨眼睛:“爹就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孩子喜欢某个人,都是这种表现呀。” “因为孩子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哭和笑来表达,但感知却很敏锐。” 朱煜笑意更浓:“你爹没孩子,不懂这些,他就是觉得你不寻常,你这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钟思元露出一抹极不符合年龄的笑意。 朱煜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前世住过的地方,想着临死前,回来看一眼。” 神选之人,不知道哪一世便修成正果,白日飞升。 所以不愿在人世间留下牵绊。 是以每一世,几乎都是孤独终老。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死于三灾六难。 这一世,机缘巧合,与辛九相逢。 原本以为,钟宏志不会将他卖给辛九。 可没想到辛九居然连钟宏志一起收了。 他其实从一下生,便什么都知道,因为他转世的时间极短。 几乎是上一世结束,下一世就开始了,而且保留着每一世的记忆。 所以他知道辛九是谁,也知道赤九门。 他的神选气息要显现了,南歌的精气无法掩盖,迟早会被发现。 与其被别的妖吃掉,还不如让朱煜吃掉,好歹叫了三年妈。 朱煜摇头:“你叫了我三年妈,我如何舍得吃你?” “我知道,可与其被别的妖吃掉,还是被你吃掉好,也算我报答你疼爱我的情分了。” 朱煜微笑:“你爹虽然不管你,但绝不会让人吃你,这个,我可以保证。” “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可能就要待在你娘的小院里了。” 钟思元点头,想了想又问:“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总在小院里待着?我本来还想看看皇宫呢,可我娘也不回去,还是姥姥来看她。” “你娘被恶人抓到过,放在阴狠的邪阵中,伤了神魂,而你爹又没本事治好她。” “所以你娘心性有异,且不敢出院。” 钟思元沉默片刻,说道:“我若能侥幸不死,定会好好孝敬娘。” 朱煜微笑,抚了抚他的脸。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不知道问你什么,回去找你爹说实话,他自然会问你。” “既然来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嗯。”钟思元用力点头:“有一家面馆,甚是美味,妈,咱们去吃。” 朱煜失笑:“一世又一世,穷得叮当响,一碗面就打发了,也不知修个啥。” “修神魂,断七情六欲,不染俗尘。” “回去跟你爹说这些个劳什子,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还是带你去吃大馆子。” “妈,你信我,那家面馆,确是极其美味,我跟着娘什么没吃过,可还是想那碗面,你去尝尝便知道了。” 朱煜点了点头,可倒也是。 按照钟思元的指引,在过两条街的巷尾,找到了那家面馆。 门脸小得巴掌大,门外却排着长队。 “妈,别看了,快去排队,我时常要排大半个时辰呢。” 朱煜吸了吸鼻子,直接走了进去。 排队的人倒也没说什么。 一来朱煜美得犹如天仙,二来抱着个孩子,是以也没人同她计较。 里面只有两张方桌,每桌能坐四个人,但却挤着八个人。 小小的面馆里,满满当当,每人守着一碗面,头不抬,眼不睁地往嘴里送。 面碗不小,面也不少,还有挺大的肉块。 柜台里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到朱煜进来,两只小眼瞬间瞪得溜圆。 龇着一嘴乱牙,笑得猥琐:“大娘子,带孩子吃面呀,你稍等片刻,有空座了,我先给你安排。” 朱煜也不理他,走到桌边,从筷筒里拿了一根筷子,在一个人的碗里蘸了一下,放到嘴里抿了抿。 然后扔下筷子,转身便走。 被她蘸了面汤的人,满眼不舍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走出一段路,钟思元才开口:“妈?” “人肉。” “呕……呕……呕……” 钟思元吐得满地白浆。 朱煜用一只手拎着他,手臂伸到最远。 “你早起吃了什么?” “奶。” “你还没断奶?” “嘿嘿……奶娘长得好看……呕……” “臭小子!” 朱煜在他屁股上狠抽了一巴掌。 “不是你爹的种,倒是跟你爹一个德行。” 钟思元吐了半炷香的时间,实在没得吐了,还是不停地干呕。 回到赤九门,钟思元还偶有干呕。 朱煜说他:“行了,上辈子吃的,这辈子还吐什么,快跟你爹说实话。” 辛九微一眯眼,上辈子? 钟思元看了辛九一眼,低下头小声说道:“爹,我就是你们说的……神选之人。” 辛九并不意外,因为早就对他有所怀疑,不过…… “你说是就是啊?” 钟思元一愣,眨了眨眼,仰起头看朱煜。 朱煜摇头:“跟你爹说。” 第282章 不能修仙,追本溯源 钟思元又看辛九。 辛九说道:“神选之人,只是仙族的一种说法,到底什么样才算神选之人,目前尚无定论,或许你只是资质过人而已。” “爹,我转了十世了,每一世的事情,我都记得。” 辛九思索片刻,问:“那有没有神给你指引呀?” 钟思元摇头:“没有,我除了记得每一世的事情,没有别的。” “那你可有什么本事?” 钟思元看着辛九,不停地眨眼,好一会儿才答道:“没生过病,基本都是寿终正寝,有两世是死于战乱。” “有此资质,为何不拜入仙门?” “修仙活得时间太长,转世太慢。” 辛九眼眸一滞,转世太慢?难道要成神,修的不是术力,而是转世轮回? 便如佛家所说,每一世都在消业,等到业债全部消完,也就跳出轮回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 钟思元又开始眨眼,半晌才答道:“没人告诉我,从我第一世起,心里就有这种想法。” “你的第一世?” “嗯,大约在六百年前。” “那之前的事情,你没有记忆?” “没有,第一世跟普通人一样,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从第二世开始,记得之前的事情,而且很笃定不能活得太久。” 朱煜把他的小脑袋扭过来:“你不是每一世都做男人呀?” “做女人的时候多。” “那你之前的事都记得,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从第二世开始,就不再与世人结缘了。” “因为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也知道死了就死了,不过是换个肉身而已。” “与世人结缘,反倒徒增牵挂。” 辛九点了点头:“找你娘去。” 钟思元拱手躬身:“孩儿告退。” 等他走后,朱煜问:“要不要问问上清真君?” 辛九摇头:“我还不想告诉他,思元还小,看看再说。” “他担心会有人吃他。” 辛九失笑:“一般的妖,并不知道神选之人的事,就算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特异,也只会以为他是跟着我学了法术。” “他其实担心的是火姨。” “那就先把这件事告诉火姨,你去告诉掌门,让掌门跟火姨说。” 朱煜点头:“好。” 隔五日,门人来报,圣血教左护法何勇求见。 辛九微微一笑,他在让天姝带话时,就已经算定,何勇会来,黄超不会来。 其实他想见的,也只是何勇而已。 辛九没有让人将何勇带进来,而是去了山门。 “左护法,恕我招待不周,但有些话,我猜想,你也不愿让图兰听到?” 何勇点头:“是。” “走,咱们随便走走。” 两人并肩下了阶梯,向山野行去。 “左护法,图兰是你什么人?” “亲孙女。” “哦?”辛九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是心爱之人,也想过是父女,但没想到差着一辈。 “她怎么没跟你的姓?” “她是遗腹子,跟着她娘改了嫁。” 辛九点头,又问:“她怎会被虺族掳为奴隶?” “虺族以游牧和劫掠为生,在圣雪山一带经常抓人。” 辛九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圣血教的左护法,她怎会被虺族掳走?” 何勇重重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辛九也不追问,闲庭信步,由着他回忆往事,酝酿情绪。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何勇才开口:“我儿子刚满八岁,我就被肖离抓去做药人。” “三百个药人,只活了我们两个。” 辛九没说话,他不叫圣主,直呼其名,看来心中对肖离是恨之入骨的。 “你确定图兰是你亲孙女?” 何勇点头:“我回村找我儿子时,问过村里的老人。” “那……图兰她娘呢?” “被虺族人杀了。” 辛九静默了一会儿,转入正题。 “肖离被我杀了,你与右护法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他,我没什么打算,像我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与不活都没什么差别。” “天姝能做圣主吗?” “她做不了,她没有肖离那样的本事。” “如果你帮她呢?” 何勇干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我与黄超两人,谁也杀不了谁,我帮天姝,他就会反天姝。” 辛九笑了笑,越是同为苦人,越不会相濡以沫,毕竟知道彼此的痛脚和软肋。 “黄超在哪里?” 何勇停步,转过身看着辛九:“你要杀他?” “是。” “你要圣血教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只是约束教众,不让他们作恶,不与赤九门为敌。” 何勇哈了一声:“何必多此一举?没有了圣主,圣血教也便散了。” 辛九摇头:“不能散。” 圣血教之教众,遍布五湖四海。 一旦圣血教散了,必然会有人纠集教众,重打旗号。 甚至于分散成多个势力,抢地盘,争名号,相互残杀以立威。 届时不仅江湖腥风血雨,还会连累百姓,甚至给朝廷带来隐患。 何勇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一个妖,对百姓和朝廷,还如此上心。” “妖又如何?妖与仙,甚至是神,皆需要人族的信仰之力。” “护住百姓,便是护住了灵气。” “江湖乱,遭殃的是百姓。” “朝廷乱,遭殃的还是百姓。” “攘攘万众,我赤九门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护不过来,只能从源头上约束,不让圣血教生乱。” 何勇沉默了一会儿,嘿嘿一笑。 “倒是我浅薄了……难怪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却一个都不愿意离开你。” 辛九再次问道:“黄超在哪里?” “三日后午夜,京都北郊乱葬岗,我将他引去。” 回到药园,看到紫璇抱着钟思元,在他身上到处闻,时不时还舔一下他的脸。 钟思元一脸嫌弃,却挣扎不开,只能听之任之。 “你干嘛呢?” “小郎中,他身上有股异香,可南歌说闻不见,是我鼻子出问题了吗?” “放开他。” 紫璇撅了下嘴,把钟思元放下。 钟思元都没工夫跟辛九打招呼,撒腿就往小院跑。 “慧清、图兰、沉石、熊壮,都出来,我有话说。” 众人闻声都从房里出来,会聚到凉亭中。 辛九说道:“思元,有可能是神选之人。” 第283章 双管齐下,绝难恢复 “哈!”紫璇跳起来指着南歌,问:“你闻没闻到他身上的异香?” 南歌微笑:“闻到了。” 紫璇嗤了一声:“现在我相信了,小郎中若是让你杀我,你肯定会照办。” 慧清说她:“把嘴闭上,就你话多,还净是些没用的话。” 紫璇翻白眼,却没有顶嘴。 慧清的暴脾气,领教一次就够了。 辛九说道:“神选之人,只是仙尊拟定的称谓,谁也不能确定思元到底是不是那一类人。” “我问了思元,他除了记得每一世的事情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紫璇插嘴:“或许他是在骗你呢,别说你不是他亲爹,就算你是他亲爹,他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感情,反正生死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这话让辛九陷入了沉思,她说得对呀。 人之所以有七情六欲,皆因不知生死如何。 今生不忆前世,不知来世,于是才横生妄念,贪恋红尘。 可对于钟思元来讲,相当于是没有生死限制,无非就是肉身坏了,换个肉身而已。 如此,只要人族不灭绝,他即便不成神,也可永世长生。 另外,他特意将朱煜叫出去,让朱煜吃了他。 于他而言,毁掉现在的肉身,便相当于是转了一世,同时也脱开了他们这些人的控制。 仙尊说他遇到的那个神选之人,一眨眼就不见了,而且无论如何寻找,都无法再感知到气息。 而钟思元却说自己没有什么本事。 要么,他不是神选之人。 要么,就是他在扯谎。 等到他的能力稳固,他便能随时脱身了。 即便他舍不下公主和他亲爹,可他们都是凡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元。 待他们死后,他一样可以脱身。 所有人都盯着辛九。 紫璇小声问南歌:“我说对了,是不是?” 南歌点头:“应该是。” 辛九说道:“从今日起,你们要护好他,也要看好他。” 入夜,辛九轻轻起身,到了隔壁房间。 钟思元已然睡熟,值夜的宫女也睡着了。 辛九先给宫女扎了一针,然后走到床前,给钟思元也扎了一针。 接着从百宝囊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取出一个小虫子,放到了钟思元的鼻孔边。 小虫子立刻钻进了钟思元的鼻孔。 收起铁盒,手掐指诀,口中默念,然后一指钟思元的眉心。 一道白光射进了钟思元的脑袋里。 做完了这些,辛九返身往外走,路过宫女床边,伸手在宫女的颈边揉了两下。 出了门,将房门关好,回到公主卧房,上榻安睡。 三日后,戌时末。 辛九提早到了乱葬岗,找了棵大树跳了上去,躺在树杈上看星星。 神,真的都在天上待着吗? 或许,也会有喜欢游戏人间的? 或许,仙尊遇到的那个人就是神,否则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 若是有那样的本事,又岂会连吃了人肉都不知道,还念念不忘。 想到面馆,又觉得奇怪,京都之地,怎会有这种黑店? 若说是妖在作恶,赤九门在京都折腾的时日可不短了,怎么会一直都没有察觉? 派去监察的门人,三天都没有回报。 或许,那个面馆只是处理人肉的地方,而非害人的地方。 而且,不是每天都去送肉。 可如果一次送很多肉,不会腐烂吗? 难道面馆的地下有冰窖? 思绪纷飞,不觉时过,忽然听到两人说话。 “人呢?” “时辰还未到,应该还没来。” “他真能将咱们变回活人吗?” “我就是因为拿不准,所以才约他来见,之前你若是同我一道去,也便不须再来这一趟了。” “为何选在此处?又是三更半夜,直接去赤九门找他不就好了?” “他是有条件的,况且咱俩一起,万一他起了杀心,在赤九门中,想跑都不容易。” “我之前不同你一道去,也是怕他有杀心。” 辛九识得何勇的声音,那另一人就是黄超了。 翻身落下,黄超立刻戒备。 辛九落地后没动,问道:“百炼妖身不好吗?” 黄超答道:“食无味,寝无眠,怀抱女人而无知无觉,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怎会好?” “若我设法为你们医治,你们可愿尊天姝为圣主?” 黄超反问:“为何要尊她为圣主?” “我拘了肖离的魂,可以挟制她,她做了圣主,我便能掌控圣血教。” 黄超突然咆哮:“肖离的魂还在?灭了他!” 辛九微一皱眉,他比何勇更恨肖离。 “不行,我留着他还有用。” “哼!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黄超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辛九一闪身挡在了他面前,亮出了奔雷剑。 黄超举刀便砍,吼道:“倒要看看,你这剑能否伤到……” 话没说完,辛九已然一剑挥下,将他从头至腹,劈成了两半。 看着他的腹腔,内里的脏腑都凝结在一起,成了一个整块。 何勇平淡地问道:“我的内脏也应该是这样的,做不回人了?” 辛九沉默着点头,原本以为只是经脉尽断,或许还有法子续接。 可连内脏都成了这副模样,那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的。 何勇呵呵一笑:“百炼妖身,刀枪不入……也就是能挡住凡铁而已。” 辛九说道:“把他的尸身带回去,告诉天姝,约束好门徒,如有处理不了的事,尽管来找我。” 何勇点头,迟疑了片刻,说道:“我跟图兰的关系,还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辛九点头:“我答应你。” 何勇又说道:“另外,希望你能给图兰一个归宿。” 辛九牵了牵嘴角:“看,图兰已然入了修炼的门,学得是正宗的仙门功法,所谓的归宿,已然与凡人不同。” 何勇抱拳:“多谢了,老朽必当以死相报。” 辛九点了点头:“心意领了,有麻烦,还是交给我来处理。” 何勇走后,辛九去了京都。 按照朱煜所说的方位,寻到了那个小面馆。 夤夜时分,关门闭户,唯有门前的幌子,在夜风中摇曳,偶尔发出丝丝的响动。 然而奇怪的是,派来蹲守的门人,却不见踪影。 难道说,被人灭了不成? 第284章 你是猫狗,我是猪羊 辛九派来的门人,是两个五千多年的妖。 按说这样的妖力,除非碰到三万年以上的妖,或是仙族。 否则即便打不过,也能逃得掉,至少也能逃掉一个。 这小小的面馆,隐藏着什么样的大人物? 空气中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肉类混合着血蔓罗的味道。 香气飘忽,无法确定来源。 在面馆前站了一刻多钟,派来的门人没有现身,也没有别的人出现,辛九御剑而起,回返赤九门。 转过天近午,辛九又来到小面馆门前,看到门外排着长队,昨夜闻到的香气,此时极为浓烈。 来之前已经问过门中管事的人,派来蹲守的门人没有回去,想来已遭不测。 辛九迈步就要进门,排队的人说他:“排队去。” “我不吃面,找掌柜的说句话就走。” 进到店里,掌柜的看着他。 本来店就不大,辛九在门口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辛九,我的门人不见了,今夜子时,南郊官道旁的送别亭,让你们管事的人给我个交待。” 辛九说完,也不等掌柜的答话,转身便走了。 掌柜的牵了牵嘴角,写了个条子,唤过伙计来,将条子折好递给他:“给主家送去。” 辛九也不敢托大,入夜后,带着陆云飞和啸霜,去了送别亭。 走之前跟火刑说:“我们若是回不来,你就带着晨儿她们隐入深山。” 火刑点头,虽然觉得他有些过虑,但也不无可能。 毕竟京都是赤九门的地盘,敢在京都搞事情,还动了赤九门的人。 对方应该也是硬茬。 子时正,一名女子从官道上走了来。 一袭红裙,火一样热烈,皮肤白得晶莹剔透。 二十岁左右的样貌,眉目如画,美得不可方物,与朱玉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径直走进了凉亭,毫无戒备之意,坐到了辛九对面。 看着辛九,先是露出一抹醉人的笑意,然后才开口:“辛护法,我叫海月。” 辛九微微皱眉,自她出现,便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 强烈、肃杀,与仙族和妖族的气息都不同。 与她的样貌也是格格不入。 “你是什么人?” “魔族。” 陆云飞眼眸一滞。 啸霜说道:“不可能,魔族在十万年前,就被封印在了东海无极岛。” 海月微笑:“你也说是十万年前,这么久了,封印也该松动了。” 啸霜愣住,一时无言以对。 陆云飞问道:“你们出来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没数,也就几十年。” 陆云飞沉默。 辛九问:“我的门人呢?” “杀了。” 辛九瞬间起了杀心。 陆云飞按住他的肩头:“右护法,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回去。” 辛九微觉诧异,对方只是一个女子,为何大哥如此谨慎? 难道魔族的实力,是他无法想像的吗? 不过既然陆云飞说了,那便先回去。 起身拱手:“告辞。” 说完转身出亭,海月说道:“别动我们的面馆,有事去北三坊墨府找我,笔墨的墨,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你们怕是收拾不了。” 转过天,众人聚到议事厅。 听闻是魔族,程观问道:“她身上的气息如何?” 辛九答道:“阴冷肃杀,与妖仙皆不同。” 所有人都看着程观,只有程观知道当年的事,其他人,岁数都太小了。 程观叹了口气,开始讲述。 实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族。 在程观年轻的时候,东方这一片陆地上,有仙族、魔族、妖族、人族、精灵族。 唯有魔族与其他的种族不同,因为魔族是最后出现的。 据传说,魔族也是神创造的,只不过,是变成魔的神创造的。 魔族以人族的血液为食物,以精灵族的精气为养分,可以吸取仙族的法力,融合妖族的妖丹。 而且魔族从始创就极为强大,他们的成长过程也极为迅速,据说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就能从婴儿变为成人。 再就是不用修炼,直接吸取仙族的法力,或是融合妖丹。 另外,魔族的寿元无限,还没有神罚。 只不过,魔族的生育力应该是极差,这是仙族和妖族猜测的。 因为如果魔族像其他种族一样生育,那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其他种族了。 后来,为了躲避魔族的残害,精灵族离开了东方这片陆地,迁徙去了西方。 而人族在经历一次灭绝后,仙族和妖族成了魔族的养分源泉。 不得已,仙族和妖族联手,倾尽全力对抗魔族,才将他们封印在了东海的无极岛。 辛九问:“为何不杀光魔族?” 程观失笑:“右护法,你糊涂了,若是把他们杀光了,魔神就知道了,还会创造新的魔族,就像人族一样,灭绝之后,又会重生。” 辛九哂笑,是啊,糊涂了,忘记了苍穹之上,还有神和魔。 慧清皱眉:“神和魔,为何要如此做?” 霞淡淡地说道:“赤九门为何要养猪养羊?富贵人家为何要养猫养狗?”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霞眯眼一笑:“都瞧着我做甚?我还不如你们呢?你们好歹是猫狗,我只是猪羊。” 火刑对辛九说:“你得去趟玄真门和上清门。” 辛九点头,起身说道:“这就去。” 辛九走了,火刑也起身离开。 没人问她干嘛去,还都沉浸在自己是猫狗猪羊的思考中。 火刑去了公主的小院,站在院门口,对院里的下人说道:“替我通报一声,我有话要问钟思元,请公主恩准。” 下人连忙到公主门前回禀。 片刻,凝蕊领着钟思元出来,走到院门口,向火刑福身施礼:“奴婢见过火长老。” “我带思元去问话,烦劳你回禀公主,问完话便送回来。” 凝蕊应道:“是。” 领着钟思元到了药园凉亭里。 钟思元先问:“火奶奶,你要吃我吗?” 火刑面无表情:“不吃你,只要我不死,就不会让人吃你,我只是要问你话。” “只不过,现在有比我厉害的人出现了,我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了。” 钟思元拱手躬身:“火奶奶,孩儿知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诓骗爹妈,不说实话。” “那你现在告诉我实话。” 第285章 我为谪仙,你来应劫 钟思元说,像他这种人,不应该叫神选之人,而应该称为谪仙。 简单来说,就是在天界犯了错的人,被发往下界受轮回之苦。 就像坐牢一样,活动范围受限,还要承受三灾六病,七情七苦。 为什么不修仙? 不是不想修,而是不能修。 虽然气息特异,资质出众,但只要修炼法术,便会爆体而亡。 但有一项本事,就是缩地成寸,一步就能跨过千山万水。 钟思元露出一抹深藏不露的笑意,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心窝。 “我爹怕我跑了,给我下了蛊,还给我下了追魂咒。” “可是即便是您,想追上我,也难。” “况且我若真想跑,把自己杀了就是了,换个肉身,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火刑皱眉:“下了追魂咒,你就算换了肉身,也能找到你?” 钟思元摇头:“我每转一世,都会短暂地恢复神力,清除命魂上所有的附着。” 火刑失笑:“那你让朱煜吃你,问我吃不吃你,都是在试探?” 钟思元静默了片刻,才回答:“是,也不是。” “若是你们谁吃了我,那咱们的缘分便尽了,我换个肉身,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火刑微微眯眼:“你前一世便发现魔族现世,所以故意引朱煜去那个面馆。” 钟思元点头:“卖人肉的面馆,很是奇怪,又不是黑店,那就只能是饮了血,再用肉来赚钱。” “魔族与人族同种,他们更喜欢做人,所以一直是像人族一样生活,平时也吃五谷杂粮,三荤五厌。” “我只是怀疑,却没本事去查证,所以才引着我妈去那个面馆。”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与辛九相遇的?” 钟思元摇头:“我那时尚在襁褓之中,有心无力,那只是因缘际会。” “不过看起来,我爹像是应劫而生之人。” 火刑皱眉:“应劫?应魔族之劫?” 钟思元点头:“是,若不能将魔族重新封印,这世上绝无宁日。” “他们刚出来,应该是为了冲破封印,消耗了太多元气,尚在恢复之中,一旦元气恢复,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消停了。” “你知道如何封印魔族吗?” “我知道,只不过,现在的仙族,恐怕没那个本事。” 钟思元悠悠一叹,背起了手,模样像个老态龙钟的长者。 “曾几何时,仙族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就连下三门,也能移山倒海,上天入地。” “也不知如今的仙族是怎么了?资质和悟性越来越差。” “为何要给妖族神罚?” 钟思元失笑:“那不是神罚,那是晋级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才不会轻易被魔族取了妖丹。” “否则便是给魔族增长实力。” “您如今的妖力已然超过了二十万年,您应该很清楚,跨过二十万年这道坎,会有根本的变化。” 火刑皱眉,原来他们一直都想错了。 “那为何要限制仙族的寿元?” 钟思元笑着摇头:“没人限制他们的寿元,是他们道心蒙尘,欲念不灭,自己活着活着就死了。” 火刑愣住。 钟思元又说道:“只有人族限定了寿元,却不是几十岁,而是两甲子,一百二十岁。” “同样的,因欲壑难填,过快地消耗了天元精气,所以才死得早。” “你每一世都能活一百二十岁?” 钟思元摇头:“偶尔,更多的时候,与凡人一样,不到七十就死了。” “既然是发往下界受苦,自然是收了法力,禁了道心。” “七情六欲本就是魇镇,也是试炼,我也躲不过,抵不住。” 火刑沉默。 钟思元说道:“火奶奶,我跟您说的这些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爹妈。” “为何?你刚才不是还说,辛九像是应劫而生吗?” “我只是说像,并不能确定,如果我爹是应劫而生,他自会去做应做之事,如果不是,又何必将他往死路上推呢?” “由着他带着心爱的女人们,远离尘世,隐遁山林,也没什么不好。” 火刑点了点头,悠悠说道:“我知道了。” 钟思元向小院看了一眼,公主站在院门口,将身子探出来半截,向这边张望。 “火奶奶,我娘担心我了,咱们改日再聊。” 火刑露出一抹笑意,略显苦涩:“你去。” 钟思元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娘……” 及到身前,公主将他抱起来,满脸笑意地回向院中。 “谪仙……” 火刑念叨了一句,站起身走了。 辛九到了玄真门,将魔族现世的事情告诉了玄青真君。 玄青真君面无表情,沉默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开口说道:“临城府东城往南,有一家熟食铺,他家的熏鸡甚是美味,你去给我买两只来。” 辛九皱眉:“太师祖,无须如此悲观?” “快去快回,我想吃,现在就想吃。” 辛九去了半个时辰,拎回来两只熏鸡,被巡山弟子拦住。 “你这是……” “太师祖想吃。” 巡山弟子愣了片刻:“不会?太师祖严令,不准俗世荤腥入山门。” 辛九失笑:“我不诓你,你若不信,大可同我去见太师祖。” 巡山弟子盯着他半晌,问:“出什么事了?” 辛九叹了口气:“我不方便同你说,还是由太师祖决断。” 巡山弟子皱着眉头,刚要走,辛九又说道:“这事不要同任何人讲,免得被逐出师门。” 巡山弟子点了下头:“多谢提点,你也最好将熏鸡收起来,不要拎在手中。” “好。” 辛九答应,没放进百宝囊,是因为嫌它有油,怕将百宝囊弄脏了。 谁成想太师祖还立了这么个规矩,难怪让他去买,他不算正式弟子嘛。 回到玄青真君的静室,看到玉清真君也在座。 辛九有些意外,玄青真君却迫不及待地伸手:“熏鸡拿来。” 辛九拿出熏鸡递过去。 玄青真君接到手中,直接递了一只给玉清真君,然后捧着自己那一只,上嘴便啃。 玉清真君倒是文静,撕下一条鸡腿,细嚼慢咽。 辛九坐在两人对面,定定地看着两人,心里竟陡然生出惧意,感觉天要塌了。 第286章 大不如前,釜底抽薪 玉清真君看了辛九一眼,平淡地说道:“既然是修炼,便该禁口腹之欲。” “然则世事巨变,我辈定当向死而生。” “既然存了死志,这些许的口腹之欲,也便无伤大雅了。” 辛九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玉清真君哂笑:“有些事你不知道,但我们心里清楚。” “我们现在的实力,只相当于从前的下三门。” 辛九愕然,差这么多! 玄青真君却说道:“也不怪我们不行,从前有精灵族,他们对仙族的修炼,助益良多,且对山林的灵气,也有加持的作用。” “精灵族?” “嗯,我也没见过,但书上有记载,他们为了躲避魔族,迁徙去了西方。” 辛九突然明白,原来有很多事情,仙族都是知道的,妖族也知道。 只是他以前不够资格知道,所以没人告诉他。 或许,现在是提问的好时机。 “太师祖,妖仙两族第一次开战,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妖入魔,想要破坏无极岛的封印,将魔族放出来。” 辛九皱眉:“谁人入魔便杀谁即可,为何要与妖族开战?” “不是与妖族开战,只是想杀掉妖王,令妖族群龙无首,便成不了气候。” 辛九失笑,杀掉妖王,那不就是开战吗,难道妖族会眼睁睁看着仙族杀自己的王?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辛四平为何要把上清真君的残魂放入我体内?” 玄青真君摇头:“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 “但以我推断,上清真君是最有希望成为新一任仙尊的人,师尊应该是想复活他。” “怎样复活?驱散我的神魂?” 玄青真君静默了片刻,答道:“是吞噬,以你的神魂为养分,助他复元。” 玉清真君说道:“你如今已然将我师尊引出来了,他又给你做了剑灵,你不必再担心什么。” 辛九看着她说道:“我不是担心,我是生气。” 玉清真君平淡地说道:“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原本是个凡人,不过是因为与我师尊八字相合,才选中了你。” “一个凡人,死了便死了,神魂灭了便灭了,哪有我师尊重要?” “即便你资质出众,但是三岁前也未显露,辛掌门也感知不到。” 辛九笑出声来,霞说的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连仙族对凡人的态度都是这样,那神将世人当作猫狗猪羊,也在情理之中。 叹了口气,转回正题:“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玄青真君说道:“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别生孩子。” 玉清真君将手里的鸡腿骨丢向他的脸。 玄青真君抬手接住:“你又冲动,我说错了吗?” “如此消沉,还配做仙族之长吗?” “志气当不得法力用,想重新封印魔族,先要将他们围堵到无极岛。” “就算咱们有能力启动封印阵法,可如何才能将他们围堵到阵法中去?” “就凭你我二人?更何况,你还没那个本事。” 玉清真君抄起熏鸡,玄青真君赶紧说道:“不吃了?丢过来。” 玉清真君又放下,撕下另一条鸡腿,恨恨地咬了一口,也没了刚才文静的模样。 辛九沉思,想将魔族重新封印,先得能打得过他们。 围堵这种事,每一个方向都得实力相当才行。 就凭仙族现在的实力,恐怕也只能勉强启动封印阵法? 而赤九门的实力,也是办不到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妖王出面,寻找那些隐世的妖族高手,与魔族决死一战! 可是……赤凕有那个威望吗? 要不……还是带着她们跑,像精灵族一样,去西方。 玉清真君看着他,问:“辛九,你不是想跑?” 辛九一愣,这么明显吗? “我能感知到,刚才你的气息突然收缩了,那是因为你心气散了。” 辛九微笑:“我这拖家带口的,没把握的事,不做。” 玉清真君沉着脸,训斥道:“都如你这般,这世上便只剩魔族了。” 辛九坦然说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只剩下他们,自己吃自己。” 玉清真君被他怼得脸发红,却又无言以对。 玄青真君说道:“先不忙着自己人吵架,魔族不会将咱们都杀掉的,你也不会把圈养的猪羊,一次都杀了?” 辛九皱眉,合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玄青真君接着说道:“魔族现世,好日子肯定是到头了,损失也必然会是极为巨大的,但咱们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力量,与之周旋。” 辛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太师祖,你早就预料到魔族会冲破封印,重现世间?” 玄青真君摇头:“不是预料,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恒定之事。” “十万余年,人族都已然灭绝两次了,魔族终究会冲破封印的。” 辛九拿出奔雷剑,注入法力。 “上清真君,魔族现世了。” “你怎知?” 辛九将面馆的事说了,只说是朱煜带着孩子去玩,偶然遇到的。 上清真君问:“你确定她身上的气息,与仙和妖都不同?” “确定。” 上清真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也可能是神选之人,只是用魔族来唬你。” 玄青真君说道:“这种可能太小了,神选之人岂会主动露面?咱们找了这么多年,一个也没找到。” 辛九说道:“她身上的气息阴冷肃杀,可见心性歹毒。” “我虽未见过神选之人,但我猜想,神选之人,应该与世无争,不理俗事才对。” 上清真君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玄青真君,你估摸着,魔族恢复元气,需要多久?” “我估摸不出来,我也没见过魔族,只是书上有记载而已。” 玉清真君说道:“师尊,弟子以为,魔族既然是依靠仙族和妖族来恢复,那咱们是否可以严令弟子,不得离山。” “至于妖族那边,由辛九去做,一方面约束门人,另一方面邀集高手。” “另外,现如今咱们的实力虽然远不如从前,可魔族也很难恢复到从前。” 辛九眼眸一亮,仿佛在暗夜中,看到了一点星光。 不错,魔族不可能自行修炼恢复,那估计得恢复成千上万年。 所以必然要吸取法力,融合妖丹。 釜底抽薪,总好过扬汤止沸。 第287章 回头再议,我砍死你 计议已定,辛九对玉清真君说道:“我想见前妖王。” 玄青真君猛然抬起眼皮。 玉清真君淡然说道:“前妖王一直在上清门,之前不说,是怕引来祸事。” “如今魔族现世,也便顾不了那许多了。” “辛九,你是怕赤凕的威望不足,无法邀集妖族高手?” 辛九点头:“正是。” “赤宵若现身,赤凕不会再下毒手?” “他若真心想杀赤宵,又何苦将其扔出窗外?挫骨扬灰不是更好?” 玉清真君点头:“等我吃完。” 玄青真君瞪着辛九,不停地嗦啰着鸡爪子。 辛九微笑:“太师祖,我若说了,怕是有挑拨玄真门与上清门不和之嫌。” “再者说,赤宵是死是活,与您也并不相干。” 玄青真君翻了个白眼。 玉清真君起身说道:“走。” 玄青真君问:“不吃了?剩那么多。” “被你恶心着了。” 上清门,山阴处。 听到魔族现世的消息,赤宵问:“他们的术力如何?” “不知道,并未动手。” “你该试一试的。” “苍角阻止了我。” “魔族所剩的人口并不多,也就是几十人,就算过了十万年,可他们毕竟是被封印着,顶多生育二三百人。” “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被你发现了他们的面馆,他们肯定会撤走,那个什么墨府,应该也已经人去宅空了。” 辛九愕然,居然被晃了一枪。 玉清真君也是诧异:“魔族被封印时,就剩下几十人?你当时在场?” 赤宵点头:“我在场,我亲眼看着上三门联手启动封印法阵,将魔族埋在百丈深坑中。” 辛九颇为震惊:“百丈深坑!这么多年,他们就一直待在那里,却没有死绝?” 赤宵点头:“是的,他们是魔神创造出来,专门给这个世间捣乱的种族,他们从一出生,就是半神之体。” 辛九思索片刻,向玉清真君拱手:“请真君回避,我有话想与前妖王私下谈。” 玉清真君转身走了。 辛九说道:“我杀了肖离,还有朽长老、钵长老。” “我知道,玉清都告诉我了。” 辛九心里一动,玉清? 他是以长辈自居呢?还是另有缘由? “现有朽长老的妖丹,另有五万年妖丹一枚,你可能用?” 赤宵叹了口气。 其实得知辛九杀了朽、钵两位长老,他就动了想要妖丹的心思。 而且辛九又会七绝玄针,助他恢复功力,十拿九稳,甚至妖力还有可能超过二十万年。 只不过,赤凕已然是妖王,他若是恢复如初,这个事该怎么办合适呢? 所以他并没有找辛九,想等上几百年再说。 可如今魔族现世,辛九主动提出妖丹的事情,应该是想借他的威望,拉拢隐世的妖族高手。 辛九听他叹气,知他心意,刚要开口,却听到女子的声音。 “丢丢?丢丢你在哪里?” 辛九愕然回头,看到慧语一边喊着,一边向这边走来。 “丢丢?” 辛九没忍住,笑出声来。 赤宵用两个前爪,捂住了眼睛。 他总是乱跑,所以慧语给他起名叫丢丢。 “咦?你怎么在这里?” 因了慧清的关系,慧语面对辛九时,不自觉地以长姐身份自居。 辛九也认她这个长姐,毕竟她是真心对慧清好。 拱手道:“师姐,我在跟……丢丢说话。” 见他憋不住的笑,慧语微微蹙眉:“你笑什么?你跟它说什么话?它尚不懂人言。” “慧语,我是前妖王,赤宵。” 慧语愣住,大张着眼睛瞪着赤宵。 半晌,一巴掌扇过去,将妖王打得翻了两个跟头,脑袋撞在石头上,屁股砸在脸上。 “你混蛋!” 骂完,转身飞奔而去。 辛九心如明镜,微笑着问他:“你还好?” 赤宵用屁股对着辛九,闷声说道:“你先走,回头再议。” 辛九拱手:“告辞。” 慧语跑回自己的房间,心慌如数。 自捡了他回来,同吃同睡同沐浴,他睡觉时还摸她的胸…… “混蛋!” 慧语摘下宝剑,拉门出来,看到赤宵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拔剑出鞘,冲了过去。 赤宵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我让你给我站住!” 将她引至无人处,赤宵才开口:“你听我解释。” “你闭嘴!卑鄙小人!下流胚子!我今日必要斩你于剑下!” “我那都是为了隐藏身份。” “骗鬼去!你明明可以不与我同睡的,还摸……你给我站住!” “慧语,魔族现世,你若是杀了我,便是三族的罪人。” “我若信你,我就是傻子!” “那你以为,辛九为何来找我?” 慧语停步,别的话都可以不信,唯有辛九这事,不得不信。 辛九其人,向来不作无用功,他来找,必是有大事。 妖王蹲在远处,吐着舌头喘粗气。 毕竟他没有妖丹,这通跑,心都要蹦出来了。 慧语用剑指着他:“给我过来!” 妖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慧语皱眉,这是磕着了?还是崴着了? 六年朝夕相伴的感情,早已铭心刻骨。 “你脚怎么了?” “刚才好像踩着尖石,划破了。” 慧语收剑入鞘,蹲下身察看,发现右后脚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将整个爪子都染红了。 “让你跑!” “你要砍我嘛,我还不跑,你万一控制不住,真把我砍死了,伤心的还是你。” “放屁!” 慧语抬手想扇他,妖王赶紧把受伤的后腿举起来,嚷道:“疼!疼!” 慧语抿嘴叹气,掐着他的后脖子皮,将他拎起来。 “疼!疼!” 慧语迟疑了一下,将他抱在怀里。 赤宵顺势将脸贴在她胸前。 慧语瞪眼:“你还敢?” “疼!疼!疼啊……” 辛九没回赤九门,而是去了京都。 果如赤宵所言,小面馆关着门,连幌子都摘了。 再去墨府,匾额还在,门却大敞着。 辛九迈步进去,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几个小乞丐躲在那里。 见他进来,几个孩子吓得缩成了一团。 辛九温言说道:“别怕,我是来寻人的,这家主人呢?” 一个孩子声音发颤地回答:“走了,我们看着他们搬走的,门也大敞着,我们才进来的。” 第288章 魔女挑衅,非我不可 辛九失笑,看来搬走的时辰已经不短了。 掏出两块碎银子,丢给几个小乞丐,转身离开。 回到赤九门,只跟众人说了玄青真君的话,没提妖王,也没提魔族已经遁走。 毕竟妖王还没有做出决定,他得先安抚好慧语。 真动了情,谁都一样,管你是凡人还是妖王。 想到情,辛九猛然想起妙缘曾说过的话。 七情六欲,男欢女爱,皆为业障,蒙心智,浊神识,令世人自甘沉沦。 难道,这些其实皆是神给世人的试炼? 入夜,辛九又去了京都,那个小面馆周围,已经没有了香气。 掰断了锁,推开门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看到靠门这张饭桌上,放着一封书信。 辛九走两步,伸手拿起来,展开,闻到一缕异香。 而信上只有四个字:傻子,有毒。 字迹娟秀。 辛九失笑,拿着信进了里屋。 里屋没有窗子,又挂着厚厚的门帘,是以伸手不见五指。 晃亮了火折子,眼前骇然是一架骸骨。 骸骨的肋骨上,还用筷子插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吓到你了吗? 跟另一封信上的字迹相同。 辛九先烧了两封信,又调动内息,将毒驱出,然后仔细察看屋里的情况。 南墙是一个灶,灶上放着一口大锅。 北墙是案板,与灶一般大。 案板的西边是碗架,四层,摞满了大海碗。 而灶的西边,却空着好大一块地方。 走过去,用脚踩了踩,底下是空的,而且地板上有缝隙,还有一个粗绳环。 拉开暗门,是一个向下的阶梯。 不深,一人半高,下面跟上面的空间一致,只放了一只铜鼎。 铜鼎里坐着一具骸骨,骸骨的额头上钉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个字:辛九。 如果所料不错,这些都是那个海月的手笔。 这个魔女,还真是喜欢挑衅,或许这就是魔族人的性格。 此时,上清门。 赤宵被关在门外,不停地扣窗户,不时还叫两声。 慧语面朝里躺在床上,心里纠结。 赤宵不停地闹腾,终于把旁边的人弄烦了,出来说道:“师姐,管好你的狐狸,不然我可要打它了。” 慧语生气,他这是故意的! 打开窗户,掐着脖子将他薅进来,看着他一边蹬腿一边翻白眼。 片刻后,将他丢在地上,低声斥道:“化形。” 赤宵喘了两口,低声答道:“妖丹没了,化不了形。” 慧语嗤了一声,他没有妖丹,这倒是事实。 “你的妖丹呢?” “给辛九了,已经被他融合了。” 慧语一愣:“为何要给他?” 赤宵把自己的遭遇,详细地告诉了慧语。 天亮以后,慧语抱着他去见玉清真君,请法旨下山。 玉清真君问赤宵:“你想好了?” 赤宵点头:“想好了,总要面对的,即便现在逃避,终有一日还是要面对。” 玉清真君又问慧语:“慧语,你是留在赤九门,还是将他送到即返?” 慧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纠结,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玉清真君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去。” 离开上清门,赤宵说道:“你别放下我就走,我万一恢复不了,你把我的尸身带回来,埋在山阴处。” 慧语一惊:“恢复不了会死?” “是啊,我没有妖丹,要靠辛九帮我重聚妖丹,极为凶险。” 慧语停住,厉声斥道:“那你还去?” “不去不行啊。” “魔族现世,不仅是妖族需要我,仙族也一样需要我。” “我若躲了,跟死了也没分别。” 慧语皱紧了眉头,咬着嘴唇迟疑。 “快走,外面不安全,你法力这么低,万一被人暗算,咱俩都活不了。” 慧语给了他一巴掌,向赤九门而去。 议事厅,众人震惊过后,又都盯着慧语,因为她从一进来,就把赤宵紧紧地抱在怀里。 辛九问:“师姐,你可是不放心?” “是,他没有妖丹,如何能融合妖丹?” “七绝玄针第四绝,造丹身。” “可有凶险?” “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慧语咬着嘴唇纠结了片刻:“不能等他结丹以后,再提升他的妖力吗?” 辛九失笑:“我等得起,魔族等不起。” “那他要是死了,不就再没机会了吗?” “他活着,没用,也没有机会了。” “想要自行结丹,即便是他,也要百年以上。” “而这百年的时间,魔族不仅是恢复了元气,也会将仙族和妖族,消耗得差不多了。” 慧语声调转高:“你们这么多人,为何非要让他冒险?” “因为他是九尾赤狐,是前妖王,只有他的威望,才能号令妖族隐世高手。” “我们若能做,自然不会让他冒险。” 朱玉晨说道:“嫂子,这是没办法的事。” 慧语腾地红了脸,猛然将赤宵丢下。 赤宵毫无防备,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还哇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冥魄面无表情。 赤宵迅速站起来,九条尾巴展开:“笑什么!没规矩!” 朱玉晨嗤了一声:“跟我们凶什么,有本事跟她凶去。” 辛九跟朱玉晨要来装妖丹的盒子,又对火刑说道:“火长老,用你的房间,你在门外护法,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火刑点头:“好,走。” 慧语跟着要走,朱玉晨拉住她:“嫂子,你就别去了,也帮不上忙。” 慧语再次红了脸,眼神闪烁:“你……别乱叫,我……不是。” 冥魄淡淡地说道:“是不是都没关系,你也帮不上忙,就别去添乱了,有辛九和火刑就够了。” 慧语皱眉,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怨气,怼道:“我是帮不上忙,但万一不测,我要给他送终、收尸。” 说完甩开朱玉晨,出门走了。 冥魄嗤笑一声:“上清门的女人,没什么本事,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朱玉晨说道:“都散了,冥姨陪陪我,我心里也不踏实。” 人散去,朱玉晨搂住冥魄,微笑着说道:“好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你要是早向我哥表露心意,他也不会……” “行了。”冥魄白了她一眼:“差着辈呢,别满嘴胡吣。” 第289章 重新结丹,如母之人 朱玉晨说道:“差什么辈呀,你俩年岁又没差多少,还没我跟我哥差得多呢。” “再说了,差得再多,能有我跟辛九差得多吗?”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妖王了……” 冥魄打断她:“别总想这些没用的,我问你,辛九跟没跟你说,他恢复了以后,你二哥怎么办?” 朱玉晨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哥会来。” 冥魄唤道:“朱煜,进来。” 朱煜推门进来,应道:“冥姨。” “辛九跟没跟你说过,如何处理赤宵和赤凕的关系?” 朱煜冷着脸:“我都不知道前妖王还活着,正打算过后跟他算账呢。” 冥魄略显尴尬:“你也别怨他,毕竟是为了赤宵的安危着想。” 朱煜冷淡地答道:“我跟他的事,冥姨就不必操心了。” 火刑房里,辛九先用妖力,将赤宵受伤的脚治好,以免从伤口处露气。 然后拿了一颗七百年的妖丹递给他。 赤宵说道:“可以直接用五万年的。” “还是稳妥一些,万一你死了,师姐会哭的。” 慧语再次脸红,嗔道:“辛九,你别胡说。” 辛九没搭话,赤宵将妖丹吞下。 慧语看了片刻,见赤宵闭着眼睛趴在床上,辛九也不下针,不禁急道:“你下针呀。” 辛九扭脸看她:“他还没化形呢,现在是狐狸,无处下针。” “可是,你不是说助他结丹吗?不结丹如何化形?” “不结丹不是不能化形,而是不能长时间维持化形。” 慧语想了想,有些怨气:“你既然能帮他,为何不早些帮他?到了用时才……” 辛九打断了她:“因为凶险,刚才在议事厅已然说过,我并无把握,实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慧语咬住了嘴唇。 辛九说道:“别再说话了,让他静心融合妖丹。” 半个时辰,赤宵睁开了眼睛,说道:“好了,给我拿套衣服来。” 辛九说道:“光着,反正要下针。” “你还不能隔衣下针吗?” 辛九皱眉:“你们为什么总要纠结隔衣下针呢?隔衣下针哪会准呀?” “寻常郎中,不隔着衣物,尚且无法插准穴位,更别说隔着衣物了。” “脸面比命还重要吗?反正我是不会隔衣下针,要不你找别人去。” 慧语眼神闪烁,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担心,必须在房里看着。 万一有事,至少是给他送终了。 赤宵干笑了两声:“生什么气呀,做郎中的就是脾气大。” 说完,化成了人形,盘膝而坐。 慧语张大了眼睛。 那俊美的脸庞…… 那如玉的肌肤…… 那健硕的身材…… 那…… 慧语只觉全身发热,血脉喷张。 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想移开,却死活移不开,身上没一处听使唤的。 辛九以第三绝和第四绝下针,说道:“不可着意,一任自然。” 赤宵闭上了眼睛,应道:“嗯。” 整整七日夜,赤宵结丹后,又融合了五万年的妖丹,还有朽长老的妖丹,妖力突破了二十万年的极限。 辛九说道:“我去给你拿套衣服。” 慧语先转身往外走,猛然身上一紧,整个人被吸着,倒飞向床铺。 “啊……” 辛九无动于衷地拉门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火长老,给你换个房间。” “嗯,我也不打算住这间了。” 辛九来见朱玉晨:“成了。” 朱玉晨满脸兴奋,起身。 辛九赶紧说道:“过一个时辰再去,你哥忙着,给他准备几套衣服,他以后就住火长老的房间了,火长老换房了。” 朱玉晨脸上微微一红:“知道了。” 朱煜伸手揪住辛九的耳朵,扯着他走了。 “你防着我?” “你先松开,疼。” “你防着我!” “不是,我怎会防着你?再说了,他死了活的,跟你有啥关系?” 朱煜一时语塞,松开手,气哼哼地转身要走。 辛九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黄昏时分,众人齐聚议事厅,赤凕也受邀而来。 一进门,看到赤宵,不禁愣住。 辛九说道:“他没死,被上清门所救,我助他重新结丹,恢复妖力。” 赤凕阴沉着脸。 赤宵说道:“二弟,我不记恨你,也没打算抢妖王的位子。” “我回来,只因魔族现世,我会以赤九门长老的身份,去寻找那些老朋友,请他们出山相助。” 赤凕冷哼一声:“你回来了,我这个妖王名存实亡,又何必徒增笑柄。” 说完转身便走,火刑斥道:“混账!” 辛九一愣,火刑这么牛吗? 还是说,因为她的妖力超过了二十万年,内心膨胀了? 赤凕应声停步,却没有回身:“火长老,这是我们的家事。” “什么你们的家事,你现在是妖王,岂是说不做便能不做了的?” “你大哥都说了,既不记恨你,也不会与你争位,你还想怎样?” “告诉你了,魔族已然现世,不将魔族重新封印,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你自幼便妒忌你大哥,如今妖王之位已然给了你,你还是长不大,光顾着自己心里高兴不高兴,你爹娘真是白养你了,你就是个废物!” 辛九皱眉,瞧她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内心膨胀,怕是跟王室有什么关连? 赤凕暴怒,转回身嚷道:“你们从来都瞧不起我!就因为我天生三尾!” 啪的一声脆响,火刑以极快的身法到了他面前,扇了他一巴掌。 “放屁!你干了什么让我们瞧得起的事了?” “整日介怨天尤人,连晨儿都知道世事如棋,顺势而为,你干什么了?” “勾连歹人,手足相残,不思悔过,难当大任!” “为了救你出锁魂阵,辛九去求了仙族上三门。” “若非你大哥首肯,你以为辛九会为了你舍脸求人?舍命救你?你也配!” 辛九再次愕然,因为他看到赤凕居然哭了。 朱煜走到辛九身边,拿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 赤凕和少主,都是火姨带大的。 辛九恍然,如母之人,自然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朱玉晨说道:“火姨,你别生气,我二哥他……” “你闭嘴!” 朱玉晨立刻闭嘴,看向赤宵。 赤宵轻轻地摇了摇头,火刑的脾气就是这样,不让她一次把火发完,后劲更大。 第290章 何畏人言,准备跑路 赤凕越哭越伤心,逐渐哭出声来。 火刑斥道:“哭什么!憋回去!” 辛九又皱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训斥妖王……不太好? 赤宵的脸色也有些尴尬:“那个……火长老,他知错了,你就原谅他,咱们还是先议正事。” 火刑拂袖回身,坐回椅子上,但还是用犀利的眼神瞪着赤凕。 赤凕止了哭声,低着头。 “辛九,你有通天的本事,当初为何不给他医治?” 辛九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我并无此时术力,七绝玄针也不如现在精道。” “另外,最重要的是,彼时赤宵长老,并不信任我。” 赤宵点头,他最喜欢辛九的地方,就是辛九够坦诚,不论好话歹话,只要是实话,就敢说出口。 “辛九说得没错,彼时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对晨儿有情。” 朱玉晨脸上一红:“别扯上我,说你们的事。” 赤宵微笑:“没有你,哪来的辛九,他可能早就随着向山村消亡了。” 赤凕抢过话头:“你赤九门人才济济,要我这个妖王还有何用?” 辛九反问:“你觉得自己没用吗?” 赤凕一愣,抬起目光看向辛九。 辛九微笑:“别人说你是废物,那是因为她比你厉害,你若自己觉得自己是废物,那你就真成了废物了。” “我当初就是个乡野郎中,掌门救我,也无非是因为她承诺了别人,要照看我。” “而如今,很多人都觉得我有用。” 赤凕不再说话,走向为他留的主位。 辛九等他落座后,开始说正题:“如赤宵长老所料,魔族已然逃了。” 辛九把赤宵之前跟他说的话,向众人重复了一遍。 然后又把自己夜探京都的情况说了。 赤宵说道:“当务之急,是要联络各方,包括仙族,搜寻魔族,能抓的先抓起来,实在抓不住的,尽量杀掉。” “我们要赶在魔族恢复元气之前,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实力。” 转而看着赤凕:“还要请妖王下令,凡妖族,皆要搜寻魔族下落。” “无论是捉拿、击杀,还是通报魔族下落者,皆有奖赏。” 赤凕点头:“辛九代为布告妖众,本王号令,凡妖族,皆要搜寻魔族下落。” 辛九起身拱手:“属下领命。” 赤宵又对辛九说:“仙族那边,还需右护法去联络,协同搜寻。” 辛九点头:“其他门派我去说,上清门,还是你去一趟。” 赤宵失笑,点了点头:“好。” 程观说道:“如今的下三门,几乎与凡人的武师无异,还是不要让他们参与了,免得死伤惨重。” 辛九应道:“我会告诫他们,让他们尽量减少外出。” 玄垚问:“那样,不是反倒容易被一锅端吗?” 赤凕摇头:“剿灭一个仙族门派,对魔族来讲毫无意义,反倒会消耗实力,也浪费了法力储备。” 玄垚点头:“哦。” 火刑说道:“右护法,你还得去皇宫一趟,把这事告诉眉音。” 赤宵眼眸一亮:“眉姨出世了?” 火刑点头:“在人族皇宫里,被承诺羁绊。” 赤宵看着辛九说道:“右护法,我想见见眉姨。” 辛九点头:“好,天黑了就去。” 赤凕说道:“曾经的护法、长老、四方尊者,死的死了,没死的都归了赤九门,我这个妖王,可是孤家寡人,诸位可有什么建议吗?” 朱玉晨说道:“没人拦着你重新分封,别跟我抢人。” 赤宵说道:“我给你找人。” “你找来的人,那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是妖王,当然算你的,连赤九门都算你的,只不过,小妹要当家做主而已,真到有事的时候,谁也不会拿赤九门当幌子。” “那你尽快去找。” 赤凕说完,起身走了。 朱玉晨嘟嘴:“大哥,你有些喧宾夺主了。” 赤宵微笑:“你呀,等公主百年之后,你嫁了人,还是把掌门之位让出来,好生相夫教子。” “让给你呀?” “自然不能让给我,否则二弟还是会多心……” 辛九抢过话头:“到时候再说,先过了魔族这关,否则,连安生日子都过不成了。” 火刑看着他,微微眯眼:“辛九,你不是打算万一不成,就带着晨儿她们逃跑?” 辛九皱眉,他的心思这么容易猜吗?谁都能想到。 “看,我肯定不会以身犯险就是了。” 赤宵眨了眨眼睛,突然醒悟过来,辛九把他找回来,原来是准备着撂挑子走人。 天黑以后,辛九带着赤宵去了皇宫。 看到赤宵,喜心愣了一下,随即向赵戈告了假,带着他们去了无人居住的东宫。 进了东宫寝殿,眉音回复本来面目,向赤宵行礼。 “妖王。” “眉姨,我已经不是妖王了,现在赤凕是妖王。” 眉音挥了下手,所有椅子上的灰尘都被拂去。 三人落座,辛九说道:“眉姨,魔族现世了。” 眉音眼眸一滞,随后又变得坦然:“十万年了,也差不多了。” 转而问赤宵:“你恢复了?” 赤宵点头:“辛九相助,不仅是恢复,妖力超过了二十万年。” “哦?”眉音的表情有些复杂:“怎么做到的?” 辛九说道:“我杀了钵长老,妖丹给了火姨。” “火姨杀了朽长老,妖丹给了赤宵长老。” 眉音牵了牵嘴角:“长老?” 赤宵点头:“我只以赤九门长老身份,去寻一些隐世的朋友,请他们出世围剿魔族。” 眉音说道:“魔族虽然现世,但实力必然大损,是以必会着意隐藏,你有把握找到他们吗?” 赤宵答道:“我已请妖王下令,凡妖族,皆要搜寻魔族。” 眉音沉吟片刻,说道:“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他们不会再正面对抗,只会分散隐匿,暗中积蓄实力。” 赤宵皱眉叹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需要仙族和妖族协同搜寻,见一人,处置一人,或抓或杀,尽量削弱他们的实力。” 眉音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先这样应对,我会留意宫里,以防他们渗透进来。” 第291章 越管越乱,转瞬万年 赤宵说道:“眉姨,如今魔族现世,你是否愿意回来?” 眉音浅笑:“我大限将至,且身有羁绊,不过,我定会保宫中无事。” 辛九点头,宫中无事,朝廷便无大碍。 朝廷不乱,民间便不会生乱,这也是重中之重。 拱手:“那便偏劳眉姨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我之前为了引出上清真君的残魂,带回来一个孩子,他可能是神选之人。” 眉音眼色一惊。 辛九接着说道:“眉姨若是得空,不妨去赤九门跟他聊聊。” 眉音点头:“好。” 离开皇宫,赤宵婉转说道:“辛九,眉姨虽是长辈,但毕竟未入赤九门,有些事,你还是应该谨慎些。” 辛九点头:“长老说得是,我确是有些心急了。” 赤宵呵呵一笑:“怎么?不肯叫我一声大哥吗?” 辛九微笑:“为时尚早,掌门的事,非是我不愿,而是拿不准。” “这话怎么说?” “时势所迫,近水楼台,怕她只是一时犯了迷糊。” 赤宵哑然失笑:“你怎会觉得配不上她?你可是连公主都娶了。” “公主是凡人,身份再高贵,也还是凡人,掌门不一样。” “要照你这么说,还得她向你表明心迹才成?” 辛九微笑摇头:“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相伴左右,一样可以不离不弃。” 赤宵说道:“你是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 “你不娶她,我心里始终不踏实,即便我相信,就算她不嫁你,你也会护她周全,但我心里就是不踏实。” 辛九笑:“那也不能为了让你踏实,就硬把我们绑在一起,还是先解决魔族的事。” 赤宵严肃地说道:“魔族的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不要拿这个当借口。” 辛九停步,神色也变得郑重:“实说了,从她身上,我感觉不到其他人那样的感情。” “或许是我太矫情,也或许是她的身份使然,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再相处看看,也请你不要干涉。” “妙缘法师曾对我说,七情六欲本为妄念,堪破方可解脱。” “我堪不破,至少现在是堪不破,但也不想强求,更不想凑合。” 赤宵看着他问道:“其他人?谁?” “朱煜、慧清、南歌、公主。” 赤宵失笑,女人还真多,不过……拿晨儿跟这些人相比,确是很难比较。 “辛九,你说的这四个人,除了朱煜,其他三人都远逊于你。” “即便是朱煜,也无非是当初在妖力上强过你。” “所以,你不该拿她们与晨儿相比。” 辛九点头:“我知道,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关键所在。” “掌门是妖族王室公主,有你们两位哥哥,还有程伯,四尊者,自然不能与无依无靠的女人相比。” 赤宵皱眉,感觉他这一掺和,反倒把事情弄得更不顺利了。 说道:“好了,不说了,你看着办,往后我再不会干涉你和晨儿的事。” 辛九微笑,转了话题:“长老,你可知冥姨她喜欢你?” 赤宵点头:“知道,我曾向她求过婚,但是被拒绝了。” “啊?” 辛九倍感意外,原本以为是冥魄一头热,结果是赤宵一头热。 “为何?” 赤宵笑着摇了摇头:“她是雪妖,不能生育,而且她说,不能毁了赤狐的血脉。” 辛九微一皱眉,赤狐的血脉? 朱煜也是赤狐。 看他脸色,赤宵笑意更浓:“你不仅毁了一份赤狐的血脉,还毁了一份乘的血脉。” “紫璇跟我可没关系。” 赤宵摇头:“是你跟她没关系,不是她跟你没关系。” 辛九沉默,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谁说过那么一嘴,乘认准了谁,这辈子就是谁了。 转了话题:“回去,明日还要去仙门。” 隔天一早,辛九还没有离开门派,眉音便来了。 这次是直接由门值引至药园。 辛九知道她是来见钟思元的,便去公主房里,将钟思元抱了出来。 看到眉音,钟思元抱紧了辛九的脖子,说道:“我要火奶奶。” 辛九心里一动,对眉音说道:“咱们去火长老那里。” 眉音点头,跟着辛九,边走边观察钟思元。 这孩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息,都似曾相识,难道是…… 到了火刑的房间,钟思元爬上榻,躲到火刑身后,看着眉音问:“你还要吃我吗?” 眉音哑然失笑,果然是他,转瞬之间,快二十万年了。 “不吃了,自从吃了你,再吃不下人肉了。” 辛九脸色一沉。 钟思元说道:“爹,你别生气,我不跟你说实话,是因为你心思太重,但是我跟火奶奶说实话了。” 火刑点头:“是,他说,如果你不是应劫之人,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太多。” “由着你带着你的女人们,远离俗世,归隐山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辛九失笑,点了点头,说道:“承你的情了。” 眉音问:“你轮回了快二十万年了,还没有升仙吗?” “那不叫升仙,而叫归位,我也不叫神选之人,而叫谪仙。” 之前跟火刑说的话,钟思元又向眉音和辛九重复了一遍。 眉音眼眸发亮:“当真只要抵挡住神罚,便可永生?” 钟思元说道:“抵挡住神罚,你便是妖仙,但能否永生,我也不知。” 辛九却问道:“如何抵挡。” 钟思元回答:“就是硬碰硬,神罚是一个时辰,不死就算过了,跟渡劫是一样的,无非就是神罚的威力极大而已。” 辛九又问:“可以邀人相助吗?” 钟思元摇头:“不知道。” 辛九皱眉:“你在天界,是什么身份?” 钟思元眨了下眼睛:“跟神罚没关系。” 辛九威胁他:“再不老实,就让你去跟紫璇睡。” “那我就死,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辛九呵呵一笑。 钟思元又说道:“蛊只能追踪肉身,追魂咒也没用,我只要死了,在转生前会短暂恢复神力,去除一切附着在神魂上的术力。” 辛九愕然:“你知道?” “你下蛊下咒的时候我不知道,但是中蛊中咒以后,我能感觉到。” 第292章 永无止境,怨毒之故 辛九又问:“你轮回了近二十万年,是没有归位呢?还是又被罚了?” 钟思元摇头:“跟神罚没关系,跟魔族也没关系。” 辛九笑:“不愿意说,是因为没脸说吗?” “跟你没关系。” 辛九沉默,他说这句话时,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像女子。 而他之前也说过,在他轮回时,大多数时候是女人。 那他的本相,应该是一位神女,或许是动了凡心,又或许是做了什么违反天规的事,所以才被罚了这么久。 眉音问:“这近二十万年的时间里,人族已然灭绝过两次,在人族灭绝的时间里,你如何渡过?” 钟思元答道:“一样轮回呀,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但是不能做树,因为树的寿元太长。” 辛九问:“花的寿元不长吗?” 钟思元笑:“花开到花谢,便是花的一次轮回,所谓花有重开日,只是你们的看法,实则那不是同一朵花。” 火刑说道:“还是说魔族,魔族是谁创造的?为何要创造他们?” 钟思元简短地答道:“魔族是魔神创造的,因为神创造了人、妖、仙、精灵、还有世间万物。” “所以魔神创造魔族,要凌驾于世间的所有生命之上,予取予夺。” 辛九问:“就是为了证明,魔比神厉害呗?” 钟思元眯眼笑:“爹说得对,就是这个原因。” 眉音皱眉:“怎么会呢?神创造一切,且赋予诸多限制以致平衡,这才叫厉害,仅仅是武力高,恃强凌弱,那只是混乱而已。” 钟思元浅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但那只是你的想法,魔神不会像你这样想。” “魔神若是能像你这样想,那他们也就不会被称为魔神了。” 辛九问:“神为什么不管?” “神与魔有约定,非灭绝不得干预,否则,一旦神魔交战,凡间尽毁。” 辛九嗤笑一声:“也就是说,凡间是神与魔的棋盘,而这盘棋永无止境。” “对,魔族若是被灭绝,就是魔神输了一局,重新开局就是了。” 辛九不再说话。 钟思元却反问他:“爹,你怎么不问,为何魔神不毁了凡间。” 辛九答道:“这又何须问?万物有阴阳之辨,人心有善恶之念,魔神应该也需要信仰之力,且与神相反?” “所谓此之砒霜,彼之蜜糖。神无用的东西,魔应该有用。” “世间万物、万念皆为养分,没了凡间,神也好,魔也罢,只怕也没了活着的意义。” 钟思元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爹,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应该明白,魔族是否能战胜,术力并非是最主要的因素。” 辛九猛然醒悟:“你是说……真正助长魔族术力的,是人心的恶念和贪欲?” 钟思元点头。 辛九皱紧了眉头,这可没法弄了。 人心的恶念和贪欲,岂是他能左右的? 况且人族之众,数以千万计,他倒是能把这个人都杀了。 可若想让整个人族没有恶念和贪欲,恐怕连神也做不到? “爹,此消彼长,任何东西都无法真正灭绝,唯有此消彼长。” 辛九想了想,问:“你是说媂皇娘娘?” 钟思元点头:“嗯,但仅有媂皇娘娘是不够的,过于单一的事物,向来难以取信于人,也难以长久。” 辛九扭脸看眉音:“眉姨,你不是说,佛教在天姝国盛行吗?” “我只说盛行,没说单一呀,天姝国有三个教派,我只是比较推崇佛教而已。” 辛九失笑:“那……神是否因为过于单一,才有了魔?” 火刑和眉音同时一愣,虽然知道他是在调侃,但也未尝不是一种缘由。 钟思元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辛九,却没有说话。 辛九说道:“眉姨,请皇帝祭拜仙族如何?” 眉音点头:“好啊,但得你去跟皇帝说,我在宫里的身份只是贴身宫女,不能乱了规矩。” 钟思元说道:“爹,能带我去皇宫看看吗?” 眉音问:“你轮回了这么久,没去过皇宫?” 钟思元摇头:“一次也没有,向来是寻常百姓,连宫女和侍卫都没当过。” 辛九和眉音对视一眼,近二十万年的轮回,竟一次都没有进过皇宫,莫非这轮回也受到神的掌控? 火刑问:“你俩在想什么?” 辛九答道:“轮回。” 眉音说道:“按佛教的说法,轮回是修业的过程,前世所修,今生所得。” “近二十万年的轮回,那得有数千次了,怎会一次都没有进过皇宫?” 钟思元说道:“我不是真正的轮回,我只是被罚受罪而已。” “况且,咱们的天界自有规矩,与佛教不尽相同。” 辛九问:“你如何才能归位?” “跟你没关系,这一世你是我爹,下一世你我便是陌路,而且我活不了多久,自也不必与你说得太多。” 辛九哂笑,又问:“即便你不娶妻,不嫁人,不生子,但每一世你都会有爹娘,你不痛苦吗?” 钟思元神色暗淡:“那正是我要受的苦。” 停了片刻,又苦笑了一下:“即便是受苦,也会习以为常的,离别的事太多了,也便记不得了。” 辛九沉默,离别……自己又要经历多少呢? 是不是该去看看秋娘?远远地看看她。 眉音说道:“我带你进宫,你爹虽然也能进宫,但毕竟是外臣,不方便在宫里行走,不如我带着你方便。” 钟思元看辛九。 辛九点头:“眉姨说得是,你娘那边我去说。” 钟思元说道:“我又不想去了。” 眉音微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吃你了。” “我不怕你吃我,只是,你吃过我,我不喜欢你。” 火刑问:“为何她吃了你之后,妖力大增,却再也吃不了人?” “因为我夙世轮回,积攒了怨毒,她吃了我以后,中了怨毒,直逼神魂。” “凡人虽没有怨毒,但被无辜杀死,也会有怨气。” “怨气会加剧怨毒,所以她无法再吃人。” “而为了抵御怨毒侵蚀,内息会自动运行,就相当于修炼的时间加倍,自然妖力大增。” 眉音恍然,近二十万年的疑惑,今日终于找到了答案。 第293章 亲我一下,荒草满院 辛九问:“怨毒无解吗?” 钟思元摇头:“我也不知,你要问她。” 辛九看眉音。 眉音答道:“自研习佛法以后,便没了吃人的念头,我也不知现在能否吃人。” 火刑把钟思元扯到面前,抱在怀里。 “好像是吃了你,不仅没什么坏处,还能加倍修炼。” 钟思元郑重点头:“好像是。” 辛九却说道:“不是,眉姨性情大变,远赴天姝国去研习佛法,应该都跟怨毒有关。” 眉音缓缓点头:“我吃了他,虽然妖力大增,可也耗费了数万年的时间,用以平息心中的烦恶。” “虽然研习佛法有所得,可毕竟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辛九笑了笑,岔开话题:“你们神也成亲生子吗?” “我不能将天界的事告诉你们,只能说跟你们有关系的事,否则我会被禁声,那我就更苦了。” 辛九点头,确实,若是往后的轮回都成了哑巴,那的确是苦上加苦。 眉音起身:“多谢你了,告辞。” 眉音走后,辛九抱着钟思元回小院。 将到小院,钟思元说道:“爹,凡事皆要顺势而为,不可强求。” 辛九停步,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只能说跟我们有关的事情,那我问你,你可知我的前身是何人?” 钟思元眯眼笑:“爹呀,就算是神,想查证你的前身,也要费上许多工夫,我只是个谪仙,哪有那个本事呀。” 辛九点了点头,可倒也是。 迈步进了小院,钟思元又说道:“爹,我还是想去皇宫瞧瞧。” “好,等我去过仙门之后,带你进宫。” “爹,从小到大,你都没亲过我,你是不是讨厌我?” 辛九失笑,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 “你一个孩子,我怎会讨厌你,只是有你娘带你,我少操心罢了。” “爹,若是下一世我还来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拖累?” 辛九微笑摇头:“不会,只要你不怕受我连累,你尽管来寻我便是。” 钟思元神色一正:“君子一诺!” 辛九点头:“生死不悔。” 辛九用了三天时间,走遍了仙族八门,然后带着钟思元去了皇宫。 刚一进宫门,钟思元便张开手臂。 “爹,抱我。” 辛九将他抱起,问:“有何不妥吗?” “身上发冷,心里害怕,这里阴煞之气极重。” 辛九点头,皇宫本就是修罗场,向来生死争斗,冤魂无数。 即便每年都做法事,但阴煞之气难以根除。 最重要的是,积年累月,盘聚不散,除非将皇宫夷为平地之后,再曝晒数年,方可化解。 想到此处,辛九不禁一愣。 没人教过自己这些东西,那自己又是如何知晓的? “爹,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被你说的,我心里也有些发凉。” 觐见皇帝,说明来意。 赵戈点头:“原本人族便有祭拜仙族的先例,只是不知因何,后世不再祭拜,朕当重现当年盛况。” “驸马,定在何日为好?” 辛九看向喜心,喜心说道:“六月初六乃祭神日,仙族与神族同源,且更近于神,不如便选在此日。” 辛九点头,赵戈说道:“甚好。” 说完了正事,辛九又带钟思元去拜见董太妃。 董太妃让月荷带着钟思元去外面玩,单独问辛九。 “驸马,为何还无子嗣?” 辛九还是那句话:“我是妖,无法与凡人延续香火。” 董太妃喟叹,却也无话可说。 不到半个时辰,钟思元便以想娘了为借口,闹着要走。 辛九知道他是受不了宫中的阴煞之气,便带着他告辞。 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圣血教的分舵,将魔族之事告知天姝,让她着人暗中访查。 “右护法,要怎样你才能将圣主的魂还给我?” 辛九勾起嘴角:“不是还要我为他养魂吗?”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右护法。” “不是劳烦,没了他的魂,我要如何挟制你呢?” 天姝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何勇已然是右护法的人了,他足以挟制我,何须再用圣主的魂要挟?” 辛九微笑:“不一样,何勇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而且肖离会给你出主意。” “如今魔族现世,我没精力再跟你们斗心眼,你只须按我说的去做,我便保肖离无事,否则,我定要他神魂俱灭。” 离开圣血教分舵,先把钟思元送回赤九门,然后跟谁也没打招呼,直接去了苍城府。 一别经年,恍如隔世。 来在朱氏药铺门前,不禁愕然。 朱氏药铺店门紧闭,且门墙皆已斑驳,似是许久无人的样子。 而旁边的店铺也换了主家。 辛九心中疑惑,上前询问:“借问一声,这朱氏药铺怎么关张了?” “哎呦……” 店主眨着眼睛回忆:“这家……大概五六年前就没人了,也不知都去了哪里,连他们那个大宅院都荒了。” 辛九心里一沉,道了谢,转去朱府,果见门漆剥落,墙边杂草丛生。 上前推门,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入目满院荒草,一派萧索。 辛九御剑而起,返回赤九门。 “掌门,你可知苍城府早在五六年前便出了事?” 朱玉晨抿住了嘴唇,眼神闪烁。 辛九平复了一下情绪,放慢了语速:“无论出了什么事,我相信你都是为我好,所以才瞒着我。”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朱玉晨轻叹了一声。 六年前,苍城府朱府遇袭,除了秋娘被转化为妖,其余的人都被取了妖丹。 而将秋娘转化为妖的,是朽长老手下的蝠妖。 当年在京都咬伤丞相之女,咬死多人的蝠妖,便是秋娘。 那晚朱玉晨抓住了她,才知道苍城府出了事。 原本朱玉晨要带秋娘回府,可秋娘当时相貌巨变,不愿见辛九,且求她不要将此事告诉辛九。 是以,朱玉晨才一直瞒着辛九。 辛九双眼发红:“朽长老为何要袭击朱府?又为何将秋娘转化为妖?” “应该是因为你,或许是受了肖离的指使。” 辛九起身便走,朱煜连忙跟了出去。 朱玉晨微微鼓嘴,眼里有些许惊慌,些许委屈。 第294章 实为宽慰,有缘无分 朱煜一路追着辛九:“相公,此事我绝不知情,况且少主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是去找肖离。” 朱煜松了口气。 拿下镇魂塔,注入法力。 “肖离,六年前,朽长老袭击苍城府朱府,可是受你指使?” “正是!” “为何?” “要你难受!让那个曲秋娘变成嗜血之妖,瞧你如何处置!哈哈哈哈……” 辛九将塔内注满法力。 肖离惨叫,却间断嘲讽:“你将曲秋娘丢在苍城府,却在京都左拥右抱。” “既然你将她撇下,又何必为了她难受?哈哈哈哈,辛九,你也不过是个喜新厌旧,滥情好色的伪君子而已。” 辛九红了双眼,伸出手,五指如勾,握住镇魂塔。 只需再注入些许法力,便可将肖离的魂打散。 朱煜劝道:“相公,大局为重,莫要受他挑唆。” “他被囚禁在镇魂塔中,比神魂俱灭要难受千百倍。” 辛九收回手,眼中的红色褪去。 朱煜说得对,杀了他,他便一了百了了,留着他,他才能无止境地受罪。 “南歌。” “在。” 南歌应声化为人形,飘身进了凉亭。 辛九吸出自己的法力,教南歌如何注入妖力,如何吸出。 “每隔一个时辰,让他缓一刻钟。” “是,相公。” 肖离怒骂:“辛九!贱人们!你们不得好死!” 南歌将妖力注入,然后拿起镇魂塔,回到自己扎根的地方,化回桃树,将镇魂塔挑在枝头。 肖离放声惨叫。 朱煜皱眉:“南歌,太吵了。” “是,煜姐姐。” 南歌用枝蔓将镇魂塔层层包裹,直到肖离的惨叫声细不可闻。 朱煜手扶他的肩头:“相公,赤九门名动天下,或许,秋娘就在赤九门中。” 辛九点头:“我想到了,只不过……她既然不愿见我,我又何必找她?” 朱煜微微蹙眉,没再说话。 入夜,所有人都睡下了,图兰从房里出来,走到南歌面前,看着被枝蔓包裹的镇魂塔,听着肖离惨叫。 南歌问:“怎么了?” “没事。” 听到图兰的声音,肖离喊道:“图兰,送我一程!只需往塔中注入些许法力,我便不用再受罪了!” “恕难从命,我如今是赤九门的门人,自不能为了助你,而违逆右护法。” “图兰!我于你有救命之恩!” 图兰冷哼一声:“你的救命之恩,我早已报答了,我服食锻骨丹,为你东挡西杀,是右护法救了我的命。”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锻骨丹是你自己情愿服食的!你服食之前我便告知你,会折损寿元!” 图兰嗤笑一声:“是啊,是我自愿服食的,可我若不服锻骨丹,便要侍寝。” “你救我之初,也无非是看中我的姿色而已,也是后来我长大了些,你才看出我资质不凡。” “且你派我来赤九门,还给我下了蛊,若非右护法相救,我早便死了,即便不死于锻骨丹,也会死于移魂蛊。” “贱人!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图兰却露出畅快的笑容。 骂,骂得越凶,说明你越难受,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遭此恶报,实为宽慰。 转天一早,朱煜和白钤分别去了左右两个分院。 朱煜认为,即便秋娘就在赤九门,也不会在正院,必然是改名换姓,悄悄地隐藏在分院之中。 找到管事的门人,要来花名册,问询妖力低的女妖。 朱煜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曲禾。 曲禾这个名字,正好是曲秋娘的一半,所谓半人半妖,恐怕就是她了。 管事的门人问道:“煜姑娘,我去给你将人带来?” 朱煜摇头:“我自去寻她便好,此事你也不必对旁人说。” “是。” 朱煜一路寻来,门人都与她招呼,毕竟是掌门的侍女,门人都认得。 秋娘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知道朱煜因何会来分院。 到了门口,朱煜感知了一下,房间里有妖气。 “秋娘,开门。” 秋娘心里一慌,原来是在找她! 可是,朱煜是怎么找到她的? 知道躲不掉,也逃不了。 再者说,有什么可逃的? 开了门,与朱煜四目相对。 “煜姑娘。” “这么生分了吗?” 秋娘低下了头,轻声唤道:“煜姐姐。” 进了房,关了门,朱煜坐到椅子上,看着她,不说话。 秋娘眼神闪烁,纠结了半晌才问道:“九哥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但他知道你变成了妖。” “他去了苍城府,应该是想你了,想悄悄地看看你,结果发现你们都不在了。” “掌门也告诉了他,在京都遇见你的事,还有你不想见他的意思。” “是我想找你,听掌门说,你当初不想见他,是因为你容貌巨变,但是现在,你已然恢复如初,为何还是不想见他?” 秋娘摇了摇头:“见了又如何?因为我现在是妖,便再去纠缠他?” “他身边那么多人,我何苦再去添乱?” “况且,我对他的心,早就淡了。” “我也想明白了,他若当真爱我,也不会将我撇下,他不是也娶了公主吗,公主也是凡人呢。” 朱煜轻声喟叹,她说得没错,辛九曾说过,他对秋娘的感情,更像是哥哥对妹妹。 无非是因为在那个小山村里,秋娘与他是最合适的。 可走出那个小山村之后,一切也就都变了。 “其实见他,也不一定非要谈男女之情,他毕竟是你的九哥,让他为你渡气,增长妖力。” 秋娘微笑摇头:“又不用我打架,慢慢修炼便好,比之凡人,我有极为漫长的生命,何必着急。” 朱煜沉默片刻,说道:“我找到你的事,不会告诉他,你大可安心留在此处。” “魔族已然现世,你莫要心存侥幸,枉自送了性命。” 秋娘点头:“煜姐姐放心,我不想见他,却也不必躲他。” “值事已然传达了掌门之令,万年以下的妖,不得离开门派三十里,千年以下的妖,不准出门。” 朱煜起身:“知道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若有所需,托人来给我传话便是。” 秋娘点头:“多谢煜姐姐。” 第295章 由我而起,由我而终 朱煜又迟疑了片刻,却也再无话可说,便离开了。 关上门,秋娘将额头抵在门上,心中涌起一阵伤感。 终究,此生与他有缘无分。 回到正院,见朱玉晨,将秋娘的事告知。 朱玉晨皱眉:“这个秋娘也是,当初要死要活的,如今又不愿意了。” 玄垚嘟囔:“不愿意还不好?” 朱玉晨轻叹,当然好,只不过,辛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心生芥蒂? 朱煜瞧她脸色,知她心意。 “掌门,辛九是个明事理的人,莫说你无意拆散他和秋娘,即使有意为之,辛九也自理会得。” “我是那么计较的人吗?” 朱煜答道:“不是。但奴婢觉得,少主应该计较一些才是。” 朱玉晨一愣。 玄垚说道:“是呀,什么都不在乎,那你究竟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他?他是对你用情呢,还是不用情?” 朱玉晨蹙眉:“我不知该怎样计较,心里也不觉得应该计较。” 玄垚问:“他对别人好,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不生气。” “为何?” “因为他曾舍命救我,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吗?” 朱煜问:“若是辛四平三妻四妾,你也不生气吗?” 朱玉晨沉思半晌,才回答:“不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辛四平,我也无从体会。” “而且辛四平也不像他,从未招惹过别的女人。” 朱煜和玄垚对视一眼。 白钤却说道:“辛四平一看就不像好人,且用心奸诈,还要装出一副君子模样,自然不招女人喜欢。” 朱玉晨瞪眼:“那你是说我眼瞎呗?” 白钤不说话,却昂着头,一副默认的神气。 朱煜连忙打圆场:“只是遇人不淑而已,不要说这些事了,反正秋娘安好。” “对了,我答应了秋娘,她在赤九门的事,不要告诉辛九。” 朱玉晨点头:“不见也好,秋娘那副样子,只怕见了也未必是好事。” 朱煜说道:“她恢复如初了,比之前更加楚楚动人。” 朱玉晨愕然:“怎么会?她才几年的妖力?怎么可能恢复原貌?难不成,她也有奇遇?” 朱煜摇头:“我没问,见了我,她显得有些别扭,也没说上几句话,回头我再找机会问她。” 门外脚步声响,众人立刻噤声。 辛九在门外唤道:“掌门。” 朱玉晨应道:“在呢。” 辛九推门进来,坐到朱玉晨对面。 “我想将佛教也扶持起来,我细想了一下,若论导人向善,佛教更为便利。” “而且眉姨精研佛法,皇帝那边也好说话。” 朱玉晨点头:“好啊,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了。” 辛九点头:“那我去一趟慈安寺。” 说完起身要走,朱玉晨说道:“秋娘在东院。” 三侍女一同张大了眼睛。 朱煜更是眼中带着怨气,刚说过不要告诉他的。 朱玉晨看着她说道:“当初他也一样嘱咐过你,叫你不要告诉我辛四平的事,你为何还要告诉我?” 朱煜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 辛九问:“她还是不想见我?” 朱玉晨点头:“是,但你想不想见她?” 辛九失笑:“多谢你了。” “不必谢我,是煜儿找到的。” “我我我……” 朱煜突然觉得,朱玉晨是在报复她,报复之前告诉她辛四平的事。 辛九搂住朱煜,温言道:“你有心了。” 朱煜委屈地嘟嘴。 辛九说道:“由我而起,必要由我而终,你不必多想,我去见她。” 到了秋娘门前,辛九唤道:“秋娘。” 秋娘心里猛然一痛,随即气恼,朱煜怎地这般无信? “是掌门告诉我,你在东院。” 秋娘哼了一声,解释得好,真是对朱煜疼爱有加,唯恐她受一丁点委屈。 但随即又觉得无趣,既然心已淡了,还吃这干醋作甚? 拉开门,微笑:“九哥。” 辛九哂笑,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进来坐。” 进到房间里,秋娘坐到榻上,看着他,微笑着问道:“九哥,你如今声威显赫,心中可得意呀?” 辛九哂笑:“时势使然,我却从未刻意为之。”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争竞,只是你命该如此,人力难抗。” 辛九点了点头,看着她:“你……经历了什么?” 那天夜里,朽长老带了一只长翅膀的丑八怪,翻墙进了朱府。 掌柜的和朱三、朱五从房里冲出来,却被朽长老一挥手便杀了。 秋娘哭喊着跑出来,被那个蝠妖抓住。 朽长老说:“将她转化为妖。” 那蝠妖便咬住了秋娘的脖子。 秋娘初时觉得剧痛难忍,没一会儿便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还在朱府里,只是掌柜他们三人的尸身都不见了。 而秋娘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便爬起来去喝水。 可无论喝多少水,都像没喝一样,喉咙里的灼烧感,一点也没有减轻。 而无意中,看到水缸里自己的倒影,竟然变得无比丑陋,就像那个咬她的丑八怪一样。 秋娘吓得连连倒退,脚下一绊,向后摔倒。 情急之下,伸手向后去扶,结果手掌被划破。 在手掌被划破的一瞬间,闻到了异常香甜的气味。 找了一圈才发觉,那香甜的气味来源,竟然是自己手掌中流出的血液。 举起手掌,用舌头舔舐伤口,随着吞咽,喉咙里的灼烧感,竟然得到了缓解。 但是手掌上的伤口,在舔舐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完全愈合了。 秋娘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凡人了。 也想起了昏死之前,听到朽长老说的话。 她已经被转化为妖了,而且正如当初朱煜所说,她变成了一只嗜血的妖。 秋娘第一个念头,是想死。 可是,想死和真正去寻死,是不一样的。 再怎么想死,真要去死,心里也是害怕。 而没了血液的滋养,喉咙里又灼烧了起来。 秋娘站起来,心中又生出一个念头,既然要杀人饮血,不如便去杀恶人,为民除害! 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许茂文。 当初辛九救了他,他倒是老实了一段日子。 可当他得知辛九进京,不会再回来之后,便又开始为非作歹。 第296章 惩恶除奸,偏劳法师 打定了主意,秋娘便去了许府。 只不过,她本是纤纤女流,虽然变成了妖,却不知该如何潜行,更不知该如何杀人。 费了好一番周折,才翻过院墙,却被巡夜的人发现。 这一通好打,险些被许家的家丁活活打死。 幸亏情急之下,撞开角门逃了出去。 秋娘心中悲苦,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即使变成了妖,也没有半点用处。 挨了打,喉咙里更觉火烧火燎。 心想就这样,就让喉咙里的火,把她烧死算了。 回朱府的路上,看到一个人。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 秋娘记得他,这人到朱氏药铺买过药,见她长得秀美,又无依无靠,便言语轻薄。 当时被朱五赶了出去,过后又来闹过事。 掌柜本着和气生财的心思,只是将他劝走了。 如今万事皆休,秋娘再无顾忌,冲上去咬住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进入口中,不仅是缓解了喉咙里的灼烧感,也让秋娘浑身充满了力气。 那人想将秋娘推开,却被她按倒在地上,直到没了动静。 吸干了血,秋娘觉得喉咙也不烧了,身上也不疼了,连脑子都清爽了。 拖起那人的双脚,想将尸首拖到没人的地方,免得被巡夜的军兵发现。 结果一拖之下,发觉那人极轻,松开一只手,还是觉得极轻。 秋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大得难以想象。 于是将那人夹在腋下,又回了许府。 这次,秋娘将那人抡向了许府的大门。 咣当一声巨响,府门被撞开,秋娘冲了进去。 凭着一身蛮力,将许府的家丁,打得是死得死,伤的伤。 最后将许茂文按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咬死。 第二天,许府找了洪四权。 洪四权找了余家。 秋娘知道苍城府不能待了,便一路北上,去了京都。 因为自己容貌巨变,也不敢去见辛九,只能在京都周边游荡。 听闻百姓闲聊,提到什么人作恶,便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惩治。 直到那夜被朱玉晨抓住,朱玉晨要带她回府,但她不愿见辛九,朱玉晨便放她走了。 辛九悠悠叹息:“秋娘,我……对你不起。” 秋娘微笑:“不怨你,其实你救了我,若非当初我去找你,我早便死在向山村了。” 辛九摇头:“你不知道,朽长老将你转成妖,也是因为我。” 秋娘依然微笑:“我想到了,否则何必如此麻烦,将我一道杀了便是。” “但我不怨你,做妖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其加入赤九门以后,有吃有喝,还有人带着练功。” “最主要的,如无意外,我可以活二十万年,多好呀。” 辛九哂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恢复本来容貌的?” “因一个和尚。” 离开京都后,秋娘去了林城府,继续做着惩恶除奸的事。 有一天夜里,在大街上闲逛,突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用一种婉转的声调,似吟似唱。 后来才知道,那是和尚在念经。 秋娘被这声音吸引,进了慈安寺,认识了妙缘。 妙缘既不害怕她,也不驱赶她,还给她讲故事听。 后来才知道,妙缘讲得那些故事,是佛法。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佛法,秋娘慢慢就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但还是隔一段时日,就要饮血,否则喉咙便会有灼烧感。 直到她咬死一个欺凌丫鬟的员外,引来了林家抓她,而她又跟妙缘拌了嘴,这才来了赤九门。 辛九哑然失笑,这世间的缘法当真奇妙。 “我与妙缘已相识多年,时常听他讲法。” “我正要去寻他,谈魔族现世之事,你可要同行?” 秋娘抿住了嘴唇,眼神闪烁。 她确是有些想妙缘,可之所以这么多年,再没有去找过他,也是因为知道他是方外之人,只有佛缘,而无尘缘。 辛九看她神色,知她心意。 “走,我带你一道去。” 秋娘盯着他,不说话。 辛九也不说破,只说:“或许你不知道,佛门法师与仙族不同,他们的寿元与凡人相同。” 秋娘愕然,寿元与凡人相同? 那怎么会有法力? 有了法力为何不能增长寿元? 辛九解释道:“佛门修得是轮回,而非现世,所以他们的寿元与凡人相同,便于快速轮转,修成正果。” 秋娘心里一揪,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一再错过。 就是因为她矜持、怯懦、想当然、顾影自怜。 犹记得当初在朱府,朱煜对辛九呵护备至,紫璇满院的叫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原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还要藏着、掖着、躲着、避着。 终究,她是个无用之人! “九哥,咱们走。” 再见妙缘,虽然未见衰老,却也不再是那个俊美少年。 眉眼中多了些许岁月沉淀,神色中少了几许青春明艳。 看到秋娘,妙缘微微一怔,但旋即神色如常,向辛九合什:“右护法。” 辛九拱手:“法师,我今日方知,你于我这位同乡妹妹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实是感激不尽。” “右护法客气了,秋娘姑娘心怀侠义,贫僧只是顺应善法而已。” 秋娘却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辛九和妙缘两厢落座。 “法师,我此次来,是有一事与你商议,魔族现世,我想向人族皇帝谏言,请朝廷扶持佛教。” 妙缘微一皱眉:“魔族?” 辛九与他细说,秋娘沏了茶端进来,坐在两人中间,洗杯倒茶,甚是熟练。 辛九讲完以后,妙缘合什:“多谢右护法,右护法有此一念,我佛自有感应。” 辛九微笑:“届时还望法师莫再推托避世,当有建树才好。” 妙缘应道:“自然,贫僧定当竭尽全力,弘扬佛法,度化世人。” “如此甚好,那我便告辞了。” 秋娘说道:“九哥,我要留下。” 辛九并不意外,只是说道:“如今魔族混迹世间,你妖力低微,万事小心。” 秋娘点头:“九哥放心,他会保护我的。” 辛九向妙缘拱手:“偏劳法师了。” 妙缘一脸错愕,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这事就这么定了? 辛九起身往外走,妙缘唤道:“右护法。” 秋娘说道:“你待着,我去送九哥。” 第297章 来喝茶呀,你娶她吗 妙缘一刹那的迟疑,辛九已然御剑而去。 秋娘返了回来,坐到了他身边。 “喝茶呀。” 妙缘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碰茶杯。 “要凉了。” “你为何留下?” “听你讲法呀。” “莫打诳语,你心不诚。” “放你娘的屁!我心诚不诚,你怎知道?你是我肚里的虫吗?” 妙缘愕然:“你怎如此粗俗?” “本姑娘就这样,喝茶。” 妙缘皱眉:“秋娘姑娘,这里是寺庙,你是女眷,留于此处,甚是不便。” “佛门广大,众生皆同,我是女眷又如何?莫非你色心不灭?欲行不轨?” 妙缘皱眉叹气,扭过身面对佛像,不再理她。 秋娘却说道:“你在与我生气?你犯了嗔戒。” “贫僧没有生气。” “你有!” 妙缘起身,合什:“我送女施主回去。” “我不走,你若是用强,我回去了还会回来,若是在路上被魔族杀死,便是你造的恶业。” 妙缘看着她,半晌,重又坐下,二目垂帘。 秋娘守着茶壶自斟自饮,喝了三杯才又开口。 “佛门广大,佛法普度,我欲求佛法,你岂能推挡?” “你就不是来求佛法的。” “那你说我是来求什么的?” 妙缘不答。 秋娘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避而不言是为存念,言而不实是为诳语,灵台不静,怎登极乐?” 妙缘心中诧异,不管她是否有意狡辩,她对佛法的感悟,倒是颇有境界。 “你留下便是,我与你说法。” “好呀,来喝茶。” “不喝。” “你心有妄念。” “没有。” “那你来喝茶。” “不喝。” “你就是心有妄念。” 妙缘长叹一声,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六月初六,赵戈带着三公九卿,于伏龙山龙首处,祭拜仙族。 此举引得百姓效仿,各府城也开始着手修建祠堂,供奉仙位。 祭拜仪式过后,辛九又带着妙缘和秋娘觐见赵戈。 赵戈留妙缘在宫中讲法七日,而后下令各府城,修建庙宇讲坛,大肆扶持佛教。 朱玉晨跟辛九抱怨:“折腾了那么多回,才将媂皇娘娘推上神位,你可倒好,又是仙族,又是佛教,妖族那点信仰之力,都被分得差不多了。” 辛九笑:“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若我所料不错,往后妖族的信仰之力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朱玉晨不解:“为何?” 辛九说,只有媂皇娘娘,可能只有十个人愿意信仰。 但是多了仙族九门和佛教,可能就会有一百个人愿意信仰。 而这一百个人,可能信仰仙族,也可能信仰佛教,自然也可能信仰媂皇娘娘。 有信仰的人数多了,妖族分到的信仰之力,自然也便会增多。 朱玉晨却是不以为然:“且看。” 然而事实证明,辛九又说对了。 仅三个多月,钟岭山的灵气又有了明显的增长。 发往各府城搜寻魔族的门人发来传报,说媂皇娘娘祠的香火极为旺盛。 朱玉晨嗤之以鼻:“他本来就是凡人,当然了解凡人。” 三侍女也不吭声,知道她心里落差极大。 曾是自己的伙计,生死都得仰仗她。 而现如今,样样比她强,自然气儿不顺。 “青樾呢?还回不回来了?天天往我二哥那里跑,想干嘛呀?” 玄垚嘟囔道:“还能想干嘛,想生娃呗。” 朱玉晨拍桌子:“那也得跟我说一声啊,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煜儿,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朱煜领命而去,到了妖王殿,将青樾唤出来,责道:“你做什么?天天往这儿跑,少主都生气了。” 青樾眼神闪烁:“妖王这里也没个人照应,我想着,总是二公子嘛。” “那你也要跟少主说呀。” “我说了呀。” “你那是咋说的?二公子那边人手少,奴婢过去照应一下。你这一下,可是日日如此?” 青樾抿了嘴唇。 朱煜说道:“少主叫你回去,把话说清楚。” 青樾皱眉:“那不成,当年立誓,不到少主嫁人,咱们都不能离开。” “那你便学我,晚上再过来。” 青樾又为难:“那不成,辛九视你为妻,二公子可没说要娶我。” “那你这是干嘛呢?犯贱呢?” 青樾附耳轻声:“我就是想先让他习惯,然后我再不来了。” 朱煜失笑,倒也是个法子。 “那你也得回去跟少主把话说清楚,她这几天又气儿不顺了。” “又是因为辛九?” “不然呢?还能因为谁?” 青樾想了想:“罢了罢了,我在这儿的日子也不短了,我回去了,不来了。” 第二日,朱煜便安排了几十名女妖,往妖王殿轮班值事。 赤凕心知有异,来找朱玉晨。 “青樾为何不去妖王殿了?” “她是我的侍女,凭什么去服侍你?” “你这是跟二哥说话呢?” “对呀!” “谁又惹你了?” “要你管?有事说事,没事回你的妖王殿去。” 赤凕失笑,估计又是因为辛九。 “把青樾让给我。” “你娶她吗?” 赤凕一愣。 “她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实则是我的姐妹,你若说娶她,我即刻解除她的血誓,你若不想娶她,只是想要她用心服侍你,那你还是另寻旁人。” 赤凕迟疑了片刻:“她不是你五行化生阵的一员吗?” “随便找个木属的妖便能补上缺,不是非她不可。” 赤凕沉默。 青樾心如刀绞,冷声说道:“少主,奴婢绝不会离开你。” 赤凕皱紧了眉头,起身说道:“青樾,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青樾有心闹气,可又觉得他有苦衷,犹豫了一下,才点了下头。 赤凕带着她进了山,远离门派和妖王殿。 “青樾,非是我对你无意,实是你若跟了我,怕没有好下场。” 现如今,赤九门风头无两,赤宵和火刑的妖力都超过了二十万年。 虽然赤宵说不会与他争抢妖王之位,然而妖族向来以妖力为尊,终究会有妖知晓,赤宵和火刑的真正妖力。 真到了那一日,为了安抚整个妖族,赤宵不想抢也得抢。 那他这个妖王,就得让位。 而一个退了位的妖王,即使是甘心苟延残喘,也没有立锥之地。 第298章 这个简单,家族争斗 青樾皱眉,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不在乎。” “我在乎!” 赤凕皱紧了眉头:“我不能让你跟着我,被整个妖族嫌恶。” “我无所谓,反正自幼便不如大哥,被嫌恶惯了。” “你不一样,你是晨儿的侍女,是我们这一代中的佼佼者。” “你现在可以说不在乎,我也相信你不在乎。” “可真到了那一天,你心里未必就会真的不在乎。” 青樾沉吟半晌,说道:“不妨去问问辛九,他的鬼点子最多。” 赤凕点头,几年相处下来,确是觉得辛九心思缜密,向有奇谋。 原本以现下的局面,就该问问辛九。 只不过是因为心性高傲,不愿袒露心声,免有患得患失之嫌疑。 “好,我去问辛九。” 青樾又叮嘱他:“跟辛九说话,不可欺心隐瞒,他的招多数阴损,你可别作茧自缚。” 赤凕失笑:“我知道。” 赤九这三个月来,只做两件事。 一是带着心爱的女人们练功,二就是跟钟思元聊天。 而聊天的内容,也仅限于钟思元每一世的见闻。 但是通过这些见闻,辛九总结出了两个重要信息。 一是钟思元在近二十万年的轮回中,一直投生在东方。 哪怕是投生成飞禽走兽,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 二是人族的两次灭绝,都不是外族造成的,而是人族自己造成的。 在人族繁衍的过程中,会逐渐提升开采资源的能力,提高杀戮的威力。 并且不再满足于陆地上的资源,将贪婪的触手伸向海洋和天空。 而在这期间,神也会助长人族的技能,在特定的时间,给予人族跳跃式的提醒,甚至是帮助。 但这样的提醒和帮助,只是为了使人族加速灭绝。 因为随着人族的技能提升,信仰的力量却在急速下降。 这样的人族,对神是没有用的,人族甚至觉得自己比神还要厉害。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加速其灭绝,重新开始。 只是可惜,钟思元虽然见闻广博,却涉及不到技能的核心内容。 无论他讲的东西多么奇妙,他都不会做,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经历。 赤凕来的时候,辛九正在给钟思元做冰糕。 一种用奶和糖打浆,然后冰冻而成的甜品。 赤凕将辛九叫了出去,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辛九笑:“这个很简单,妖王若是担心有人非议,那便尽早娶妻生子。” 赤狐一脉凋零,赤宵又爱上了慧语,而慧语是仙族,即使生了孩子,血脉也不纯正。 而青樾虽是青狐,但毕竟是狐族,只要抢先诞下子嗣,那便稳固了妖王的权位。 毕竟妖王之位,也是要讲传承的。 况且赤宵虽然妖力超过了二十万年,但他现如今的内丹,不再是九尾赤狐的妖丹。 “妖王,若是你能生下一位九尾传人,谁还敢质疑你的权位?” 赤凕醍醐灌顶,向辛九抱拳:“多谢。” 接下来,便是朱玉晨解除青樾的血誓,妖王大婚。 很是热闹了几个月。 过后,赤宵来找辛九:“我想与慧语完婚。” 辛九摇头:“还不是时候。” 慧语毕竟是仙族,眼下赤宵还需要借助自己的威望,去网罗妖族高手。 娶了慧语,只怕会被妖族诟病。 毕竟赤宵已经不是妖王了,而且娶了慧语,也算是与上清门联姻。 倘若妖族隐世的高手中,有与仙族存着旧怨者,必然会借题发挥。 “另外,慧语不能做你的正妻,你的正妻,必须是狐族,否则无法延续赤狐的血脉。” 赤宵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辛九说道:“你不要打煜儿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 赤宵失笑,笑过之后又叹了口气:“除了青樾,那三个丫头都喜欢你,我上哪去找狐族。” 辛九嗤了一声:“狐族死绝了?就剩她们仨了?上外面找去。” 赤宵沉吟了一会儿,问:“我再找别的女人,慧语怕是不会高兴?” “你还指望她高兴啊?她能接受就已经很不错了,估计还得闹腾一段时日,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赤宵哂笑,迟疑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讲。” 赤宵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水属玄狐,上官碧寒。 原本狐族是一个大家庭,但是自妖祖化形之后,狐族便分散成了五个家族。 究其原因,自然是属性不同使然。 都是兽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争斗,除了吃饱肚子,也不想别的。 可有了神识之后,便有了欲念。 玄狐一脉属水,原本就克制赤狐一脉,且对于赤狐一脉做妖王之事,极为不满。 是以两家便明争暗斗了很多年。 而上官碧寒与赤宵,是在竞技场上相识的。 赤宵比上官碧寒大一千多岁,两人也算是一见钟情了。 但因为两家的争斗,也只能是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直到赤宵做了妖王,即刻便去玄狐家族提亲,却遭到了玄狐族长的反对。 为了两族的安宁,赤宵也只能作罢。 后来听说,上官碧寒因这件事与家族决裂,远走他乡,去了南方。 赤宵也曾去寻过,但渺无音讯。 “长老,你不是打算让我去找她?” 赤宵失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前段时间,赤宵寻到一位旧友,而这位旧友提到了上官碧寒。 说是她回来了,有人在圣雪山见过她。 辛九皱眉,圣雪山是虺族的地盘。 “妖族不分地盘?” “分,咋会不分地盘?当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分法,而是以山头为界。” “哦。”辛九点头:“你接着说。” 赤宵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忧郁:“我想去找她,可即使找到她,又能如何?” 如今的玄狐一脉,人丁兴旺。 之所以没有再与赤狐争斗,不是因为不想抢妖王之位,而是因为赤狐一脉凋零。 玄狐一脉觉得再与赤狐一脉争斗,胜之不武。 换句话说,就是玄狐一脉,早就看不起赤狐一脉了。 既然你们家都快死绝户了,那这个妖王就让你们做,反正我们家不听你们的。 第299章 你想少了,天下不及 辛九问:“圣雪山是玄狐的地盘?” 赤宵摇头:“不是,玄狐在北海碧虚岛。” 辛九沉思,玄狐一族必然高手如云。 若能得玄狐一族相助,对重新封印魔族,必然大有助益。 辛九问:“其他三族呢?” “其他三族基本灭绝了。” 最先灭绝的是土属黄狐一族,因为他们能克制玄狐一脉,所以遭到了玄狐的清剿。 而木属青狐一族,与金属白狐一族,在争斗中两败俱伤,早于赤狐一族凋零了。 辛九恍然,难怪四侍女要向朱玉晨发血誓。 也难怪没有水属狐族跟着朱玉晨。 不过…… “煜儿是你赤狐一族,她……” 赤宵哂笑:“他是因为我,怕我以势相逼,所以才向晨儿发了血誓,晨儿是不可能嫁给我的。” 辛九失笑:“明白了。” 顿了一下,问:“你跟我说这些,是否想让我去寻玄狐一族?” 赤宵点头:“是。” 如今魔族现世,妖族实力不足。 而妖族中实力最强的家族,便是玄狐一族。 另外,如果能与玄狐一族修好,他与上官碧寒,或可再续前缘。 辛九点了点头,想了想问:“火姨是赤狐吗?” “不是,她是者离,一种火属巨鸟。” 辛九再次点头,不是赤狐就好。 去寻玄狐,最好找火刑同行,免得有去无回。 另外,火刑的妖力已然超过了二十万年,她将会是最好的实证。 看他的神色,赤宵问道:“你似乎成竹在胸?” 辛九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想到了一些说词而已。” 想了想,又说道:“你去找上官碧寒,我得先跟垚儿说这事。” 赤宵一怔:“跟玄垚说?说什么?” “玄狐一脉灭了黄狐一族,不得先知会她一声吗?” “你想多了,她是晨儿的侍女,发了血誓的。” 辛九看着他,神色郑重:“你想少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赤宵皱起了眉头。 想少了?难道……这就是他招女人喜欢的根本原因? 到正院叫玄垚出去。 玄垚笑嘻嘻地调侃:“这是做什么呀?煜姐姐,这可不关我事啊。” 辛九也不解释:“跟我走,我有事同你讲。” 玄垚又朝朱煜做鬼脸:“煜姐姐,那我跟他去了?” 朱煜微微蹙眉,辛九有些反常,肯定没好事。 “去。” 玄垚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 “喂,你找我何事?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辛九也不多话,攥住她的手腕,扯着她便走。 玄垚咋呼道:“呀!不可如此!煜姐姐,快救我呀……” 两人出去,朱煜将门关上,回身看着朱玉晨。 朱玉晨思索片刻,悠悠说道:“玄狐一族。” 到了外面,玄垚抱着辛九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道:“到底什么事呀?还要避着煜姐姐?” 辛九也不说话,只管往出走,按说她这么个开朗的性子,应该不会过分伤心。 到了山野中,辛九停步。 “垚儿,你恨玄狐一族吗?” 玄垚一愣,随即恍然。 “说不上恨……那时我还小,老妖王带着赤狐一族赶到,少主将我救下……” 辛九看着她,她却不再往下说,而是换上笑脸。 “你瞧着我作甚?我若哭出来,你会不会抱着我哄我?” 辛九神色凝重地点头:“会。” 玄垚眼眸一滞,随即使劲挤眼睛:“呜……呜……你等会儿啊,呜……呜……” 辛九笑出声来:“好了,别费劲了。” 玄垚嘟嘴:“太久了,都没感觉了,我当时哭得可惨了。” 辛九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搂腰,一手轻拍后背。 “哭出来,我知你心里难受,只是不想让我觉得为难。” 玄垚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便停不下来,且声音高亢凄厉,震得辛九耳朵都疼。 辛九只能用力贴紧她的头,借以盖住自己的耳朵。 足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转为抽泣。 “辛九,若我不让你去找玄狐一族,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 “不会,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玄垚扑哧一笑,嗔道:“真应该将你这张嘴缝上。” 辛九微笑,有节奏地轻抚她的后背。 玄垚深深地吸气,缓缓吐出。 “你去,青樾和白钤刚到一处时,整天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结果还不是相处得像亲姐妹一样。” “凡事终有了结的一天,倘若你当真能得到玄狐一族相助,也是为这天下谋福祉。” “我再不懂事,也知晓大义当前,不容反顾的道理。” “只是你要想好,狐族向来以联姻为契约,你若想让他们助你,九成得娶一名玄狐女子,还得是正妻。” 辛九一愣,脱口说道:“赤宵没跟我说联姻的事。” 玄垚失笑:“傻子,他怎会跟你说?跟你说了,就怕你不愿去了。” “反正少主是他亲妹妹,即使你娶了玄狐女子为妻,他也有办法哄着少主给你做妾。” “那我若是先娶了晨儿呢?” 玄垚摇了摇头:“那你绝难得到玄狐一族的相助,除非休妻。” 辛九拉起她的手:“走,回去。” 玄垚怔了怔:“喂,你别犯浑,大局为重!” 玄垚回到房里,朱玉晨的神色有些复杂,淡淡地问道:“辛九呢?” “找你大哥提亲去了。” 朱玉晨愣住,提亲去了? “他找你说什么了?” “你大哥让他去拉拢玄狐一族。” 朱玉晨张大了眼睛:“他不知道狐族是以联姻为契约吗?” “我跟他说了,可是他说,你和煜姐姐,比天下重要。” 朱玉晨瞬间红了眼圈,抬手扶额,借以遮挡。 白钤说道:“准备大婚,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赤宵分外诧异,他之前苦口婆心地劝说,辛九让他别插手,这会儿又跑来提亲。 随即醒悟,定是玄垚跟他说了狐族联姻的事。 “辛九,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辛九抢着说道:“狐族以联姻为契约,垚儿跟我说了。” “没有晨儿,便没有今日的我,于我而言,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这天下,我能救得,我便救,救不了,我也不会愧疚。” “原本我就打算,万一斗不过魔族,我就带着她们逃去西方。” 第300章 得偿所愿,你还活着 赤宵皱眉:“你这是说胡话呢。” 辛九笑了笑:“我没有说胡话,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行医救人,也算积了不少阴德,可一样逃不掉被歹人刺杀的命数。” “我若没有这身本事,谁会在乎我的死活?” “世事如此,我只是凭心而论,量力而行。” 赤宵叹气,其实辛九说得没错,只是……不太符合大义。 “辛九,你一手创立赤九门,重整妖族秩序……”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是来提亲的。” “唉!”赤宵重重叹气。 辛九说道:“你若不允,我便去找妖王,你二人皆不允,我就带着晨儿她们去西方。” 赤宵拧着眉头看他,这小子犯起浑来,真是谁的脸面都不顾。 “那叫私奔!” “我跟煜儿还算苟合呢,我不在乎,我本就是个乡野郎中,能有一身本事,一群娇妻美妾,早就赚了。” 赤宵失笑,问:“若是玄狐一族,必要你休妻,你当如何?” 辛九牵了牵嘴角:“绝无可能。” “那他们不助你,又当如何?” “刚才不是说了吗,斗得过便斗,斗不过就跑。” 赤宵笑着叹气,怎会是这么个人,身负应劫之能,这天意,也未免太儿戏了。 成婚当晚,挑了盖头,饮了合卺酒。 辛九看着朱玉晨,眼神异样:“初见便生爱慕,今日终偿所愿。” 朱玉晨一怔之际,便被他扑倒…… 药园凉亭中,霞与慧清对座饮酒。 南歌用枝蔓将凉亭层层包裹起来,免得她俩的吵嚷声,影响到旁人。 实则主要是霞的怨气大。 慧清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从一开始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倒没什么怨气。 只不过,有霞这样拱着火,喝多了以后,也便生出了些许怨气。 北海碧虚岛,晴空万里,波光潋滟。 一男一女御风而来,男的穿玄袍,女的穿红裙。 二人皆是生得眉目如画,肤若凝脂。 二人刚一上岛,眼前便出现四名玄衣男子,也是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朗。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二人一同抱拳。 “魔族莫忧。” “魔族海月。” “拜会族长。” “魔族!” 四名族人同时拔剑在手,其中一人举起螺号吹响。 莫忧负手而立,面沉似水。 而海月却笑颜如花。 “这是何必?我们又不是来寻事的?只是想拜会你们的族长而已,怎么,不行吗?” 四名族人也不搭话,只是满脸敌意,全神戒备。 片刻工夫,数十人来至海滩。 为首一名男子,身材高挑,剑眉凤眼,束着发,穿一身玄色长袍,腰悬七尺青锋。 族人禀告:“大公子,这二人是魔族,男的叫莫忧,女的叫海月,说要拜会族长。” 男子抱拳:“在下上官揽星,家祖正在闭关,无法见客,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莫忧神色高傲:“魔族有意与玄狐一族结盟,你做得了主吗?” 上官揽星同样冷傲地说道:“若只为此事,无论我是否做得了主,你们都可以离开了。” 海月却笑眯眯地说道:“大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们玄狐一族高手如云,为何要蜗居在这海岛之上?” 上官揽星依然冷口冷面:“我妖族之事,不劳魔族费心。” 海月嘻嘻一笑:“大公子,你可知,如今哪个在做妖王?” 上官揽星迟疑,他的确不知道,自从来到碧虚岛,便与外界断了联系。 而且也不想再参与外界的事。 “我告诉你,现在是赤凕在做妖王。” 上官揽星微一皱眉:“赤凕?那赤宵呢?” “听说是被赤凕杀了。” 上官揽星眉心一跳,赤狐一族竟然手足相残! 海月声音柔媚:“赤狐一族向居妖王之位,只因其先祖是妖族第一人。” “而现如今,赤狐一族不仅人才凋零,还出了兄弟阋墙之事。” “对了,我们来之前,还听闻赤媂嫁给了一个叫辛九的人。” “此人是人转妖,妖仙双修,且身兼仙族上三门镇派秘术。” “大公子,你猜,妖族是不是已然归顺仙族了?” 上官揽星的脸上,浮起一层煞气。 赤媂嫁给了人转妖的东西? 身兼仙族上三门镇派秘术? 妖仙双修! 莫忧声音冰冷,略带嘲讽:“这世道,早不是你们归隐前那个样子了,你们还在这个海岛上,尸位素餐。” 上官揽星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 “方才已说过,妖族的事,不劳魔族费心,你们走。” 海月鼓了鼓嘴,扯了扯莫忧的衣袖:“算了,人家讨厌咱们,咱们还是走。” 莫忧冷笑一声,拂袖转身,二人御风而去。 上官揽星面无表情,却攥紧了右拳。 辛九还沉醉在新婚的喜悦中,赤宵知道他短期内是不可能去北海的,所以便去了圣雪山。 圣雪山原本叫长雪山,因其绵延上千里,终年被白雪覆盖。 后来是因为仙尊在此飞升,所以才改作圣雪山。 上官碧寒倚在草堆上,身前燃着火堆。 手里拿着树枝,树枝上穿着一块熊肉,放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洞口处,六头雪狼正在撕扯一头黑熊的尸体。 上官碧寒眼睛看着火堆,训斥雪狼:“别都吃了,那是三天的伙食,吃不到三天,我便将你们烤了吃。” 六头雪狼似乎是能听懂她说的话。 分别从熊的尸体上扯下一块肉,远远地走开,趴在地上进食。 火上的肉,外层已然有些焦了。 上官碧寒回过手,将肉送到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口。 肉的断层处,现出了血丝,口感还是冰的。 “唉……烤个肉都这么麻烦。” “那是因为你心乱,再者说,哪有将这么大一块肉,直接放在火上烤的。” 上官碧寒张大了眼睛,手里的肉,连同树枝,一起掉在地上。 赤宵出现在洞口处,六头雪狼相继站起身,冲着他发出低吼,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上官碧寒红了眼圈,泪珠断了线一样滑落。 “你还活着?” 赤宵向她走来,六头雪狼的低吼声变得响亮,却没有发动攻击。 上官碧寒站了起来,猛然扑向他。 两人紧紧相拥。 第301章 久别重逢,定下血誓 日落西山,皓月凌空。 六头雪狼挤在一处,蜷着身子安睡,洞外偶有响动,它们也只是动动耳朵,却不睁眼。 赤宵与上官碧寒依偎在草堆上,赤宵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把玩着她的发丝。 “碧寒,你去了哪里?我曾去南方找过你,可没有一点音讯。” “我从极南之地,绕到了北方,原来这个世界是圆的。” 赤宵微笑:“又胡说。” “没有胡说,不信你便随我去走一遭。” 赤宵摇头:“不成,魔族现世,咱们有事情做了。” 上官碧寒怔了怔:“魔族冲破封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的事。” 上官碧寒微微蹙眉,抚着他的胸膛:“宵,跟我走,这个世界很大,咱们去转一转,魔族的事,让赤凕去管,反正他现在是妖王。” 赤宵微笑:“你知道了,那你回来有段时日了?” 上官碧寒点头:“我听闻你被赤凕杀了,便回来给你报仇。” “回来后又听闻有一个叫辛九的妖,奉赤凕为妖王,且创立了一个叫赤九门的门派。” “我身单力薄,不敢妄动,正琢磨应该怎么办呢。” 赤宵抱紧了她,亲吻她的发丝。 “碧寒,你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 “我如今是赤九门的长老,掌门是赤媂,辛九是我妹夫。” 日升月沉,斗转星移。 整整说了一日一夜,说到了慧语。 上官碧寒抬手便是一巴掌:“枉我想你念你,你倒快活!” 说完便要起身,却被他抱得无法动弹。 上官碧寒眼色一惊:“你的妖力?你不是失了妖丹吗?” 赤宵微笑:“辛九用七绝玄针,又给我重造了妖丹,而且,我的妖力,已经超过二十万年了。” 上官碧寒露出獠牙,猛然咬在他的肩头上。 血顺着光滑的肌肤流淌,赤宵却将她抱得更紧。 “碧寒,这次,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你想得美,先杀了那个慧语再说。”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心爱的女人。” “她是仙族,留着她,玄狐一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杀她也行,带上她,跟我走,咱们远离这片土地,去世界的另一头。” 赤宵皱眉:“如今妖仙两族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辛九也有仙族的女人。” 上官碧寒声音冰冷:“那能一样吗?他是人转妖的异类,你是九尾赤狐!” “你不会忘了?你曾是整个狐族的骄傲,怎能留一个仙族在身边?” “即便你不做妖王,可你依然是九尾赤狐,狐族中最高贵的王者!” 赤宵重重叹息:“你先听我说。” “你说什么都没用,要么杀了她,要么带上她跟我走。” “远离妖族,也便不用再面对玄狐一族了。” “我不同你争,辛九会去拜会玄狐一族,且看他能否将事情办妥。” 上官碧寒嗤笑,满眼的不屑:“就凭他一个人转妖的异类?你还将赤媂嫁给了他。” “你不会不知道,我大哥深爱着赤媂?” “就冲这个,他也绝难得到我玄狐一族的认同!” 赤宵皱眉:“你大哥都多大岁数了,比啸霜岁数都大,他还惦记我妹妹?” 上官碧寒怼道:“你还有脸说旁人?你多大岁数了?你那个慧语才几岁?” 说完,上官碧寒眼眸一滞:“对哦,她还是个小娃娃,细皮嫩肉的,定然好吃。” 赤宵皱眉:“碧寒,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像画我就挂墙上了。” 说完挣扎着要起身:“放开,放开!带我回赤九门!” 赤宵皱着眉摇头:“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是。” “你是不是想带我回赤九门?” “之前是。” “你怕我吃了你那个小娃娃?” “是。” 上官碧寒冷笑:“好,瞧你能困我到几时,既然你如此不舍,那我便告诉你,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吃定她了!” “倘若辛九能收服玄狐一族呢?” “啊?哈!哈哈哈哈……” “宵,你可真是会说笑。” 赤宵神色郑重:“我是认真的。” 上官碧寒满眼不屑,冷哼一声:“收服?一个人转妖的异类杂种,收服玄狐一族?你赤狐一族是被他收服了吗?” “是我措词不当,你莫再揪着不放,你只回答,若是他能联合玄狐一族,你能不能别再计较慧语的事。” 上官碧寒再次冷笑:“倘若当真能那样,我情愿做小。” “不过……既然以辛九做赌,那我问你,若是他得不到玄狐一族相助,你待如何?” “我带着慧语跟你走,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上官碧寒咬破右手中指,屈指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然后举到赤宵面前。 赤宵也咬破右手中指,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与她两掌相击,握在一起。 “碧寒,既有血誓,你可放心跟我回赤九门了。” “好,倒要看看那个小娃娃,是如何的千娇百媚。” 赤宵急匆匆带着上官碧寒回了赤九门,安排了房间后就想去找辛九。 却被她叫住:“你何须如此慌张?既有血誓,我自然不会动你的小娃娃,你无须藏她,我要见她,现在就见。” 赤宵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藏她,是要去找辛九,你先在此处歇息,见她的事,缓上一缓。” 上官碧寒嗤笑一声,摆了下手:“走。” 赤宵把辛九叫出来,带到僻静处。 “妹夫,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收服玄狐一族啊。” 辛九皱眉:“你干什么了?像是被人捏住了软肋似的。” 赤宵叹气,把上官碧寒的事说了。 辛九失笑:“我可不敢作保,大不了,你带着慧语跟她走,我带着晨儿她们也走。” 赤宵皱眉:“那妖族便只能任魔族宰割了。” 辛九摇头:“未必。” 能得到玄狐一族相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即便得不到,若是妖族倍受欺凌,玄狐一族应该也会出山。 只不过,届时便是赤凕该操心的事了。 赤宵也摇头:“你说得虽然对,但真到了那一日,妖王之位,便要让与玄狐一族了。” 第302章 尽力而为,心性使然 辛九一愣:“大哥,你竟是不舍妖王之位?” 赤宵皱眉叹气:“你不是纯正的妖族,你不懂。” “除非赤狐一脉灭绝,否则这妖王之位,绝不可易主。” “我不懂,那你便教我,也好让我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自妖祖始,赤狐一族便世袭罔替,倘若让给玄狐一族,妖族必生内乱。 妖族虽然以妖力为尊,但是更注重血脉传承。 如若玄狐一族能做妖王,那很多妖族世家,也便能做妖王。 届时便会天下大乱,争夺妖王之位,还谈何封印魔族。 赤宵用凝重的目光看着辛九。 “另外,如果你不能收服玄狐一族,他们也绝不会答应碧寒嫁给我。” 辛九皱眉:“她不是已然与家族决裂了吗?” 赤宵失笑:“你如此攻于心计,竟能说出这般幼稚的话来。” 辛九沉默,照赤宵这么说,眼下最好的办法,不是想办法收服玄狐一族。 而是紧守门户,坐观其变。 待到魔族恢复元气,大肆作乱之时,再顺势而为。 那样要比上赶着去求人来得容易。 “大哥,要不你们先出去转转?” 赤宵斥道:“辛九,你好歹也是妖仙双修,怎么如此没有担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等到魔族恢复元气之后,妖族各大家族必然会联合抗敌,届时你再顺势而为。” “但你也应该明白,届时再战,妖族必会伤亡惨重!” “为上者若不体恤下属,何以服众?” 辛九笑了笑,你倒是体恤下属,可你口中的各大家族,在你遭难的时候,不是一样袖手旁观吗? 妖修炼成人,便有了人性。 有了人性中的善,也有了人性中的恶。 七情六欲样样不少。 不过这些话,辛九没有说出口。 一来赤宵现在是他大舅哥,二来赤宵毕竟是前妖王。 所谓身份不同,格局便不同,无谓争论。 “我尽力,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跟辛九说完,赤宵回去打算安抚慧语,没想到慧语却很淡然。 实则他去找上官碧寒时,辛九找过慧语,已然将利害关系说得很清楚。 即使没有上官碧寒,也会有别人,毕竟王室的血脉要延续下去。 辛九只问慧语两个问题。 一是你爱不爱他。 二是你能不能离开他。 辛九离开后,慧语又去找了慧清。 如今慧语算是深切体会到了慧清的心境,情之一物,一旦着了魔,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边辛九去找火刑,邀她同去北海碧虚岛。 火刑皱眉:“你想拉拢玄狐一族?” “不行吗?” 火刑摇头:“很难。” 玄狐一族有翻江倒海之力,从妖力上来讲,早就胜过了赤狐一族。 而且当年玄狐一族归隐时曾放话,只要赤狐一族不死绝,他们绝不出世。 辛九失笑,这就是斗气呢,也是在给整个妖族施压。 如果赤狐一族无法担起妖族的兴亡大任,那不用玄狐一族动手,其他家族,甚至是零散的妖众,就会向赤狐一族发起挑战。 而玄狐一族,在有能力灭掉赤狐一族的前提下,却选择了归隐。 这也是诛心之策。 能灭你,而不灭你。 你既不能说我恃强凌弱,也不能联合其他家族,以谋逆的罪名征伐我。 看来这玄狐一族,很是精通谋略呀。 难怪赤宵说,除非赤狐一族灭绝,否则妖王之位绝不能易主。 一是如果禅让,玄狐一族大概率不会接受。 二是其他家族,也不会甘心看着妖王之位,在狐族家族之间轮转。 “火长老,妖族有多少个家族?” “很多,没仔细数过,每一个种类,几乎都会有好几个家族。” 辛九不解:“既然有这么多妖,为何还会受仙族欺压?” 火刑失笑:“看见西瓜大,就忘了芝麻小。” “你是不是以为,整个妖族,都是几万年,乃至十万年的妖?” 辛九眨了眨眼睛。 火刑又说道:“很多妖,在千年大劫时就被打回了原形,须得重历三百年与五百年劫数。” “往往很多妖,因为在千年大劫时受到重创,重历三百年大劫时,就被天雷劈死了。” 辛九失笑,倒是自己糊涂了,他遇到的这些人,若非是异类,又岂能成为整个妖族的上层人物。 “就比如说乘,原本繁殖能力就低,几万年都生不出一个来,而且还懒得不行。” “几乎都是不好好修炼,从有神识开始,整天就知道玩耍,能扛过五百年大劫的都是极少数。” “苍角是乘中的异类,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的性格,根本就不像乘。” 辛九皱眉:“既然都快灭绝了,他们还不奋起图强吗?” 火刑再次失笑:“心性使然,你若能让乘奋起图强,也便能让魔族度化众生了。” 辛九沉默,想到了一个问题。 紫璇曾说,是仙族弟子杀了她娘,可玄真门弟子对她的态度,却又不像是会猎杀乘的模样。 难不成,其实紫璇她娘,是没能成功渡劫,被天雷劈死了,而她误以为是被仙族弟子所杀。 火刑问他:“你在想紫璇?” 辛九点头:“是。” 火刑嗤笑:“没用的,跟了你,她更不会好好修炼了。” “为何?” “因为你会七绝玄针,又能给她渡气,无论她渡劫时受多重的伤,她都相信,你会有办法救她活命的。” 辛九叹了口气,扯远了。 “咱们先去北海。” 火刑点头,无论成败与否,总要去试试。 登上碧虚岛,被玄狐族人拦住。 辛九拱手:“在下辛九,及妖族南方尊者火刑,求见族长。” “稍候。” 不多时,上官揽星带着两名随从来到。 向火刑抱拳:“南方尊者,好久不见。” 火刑点头示意:“大公子有礼了。” 上官揽星侧身摊手:“尊者请。” 火刑微一皱眉,这是摆明了轻视辛九。 为何?难不成,他已然知道辛九娶了晨儿? “大公子,这位是赤九门右护法,辛九。” 上官揽星微笑:“敢问尊者,赤九门是何门派?” 辛九抢过话头:“大公子如此待客,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我与大公子乃是初识,不知如何得罪了大公子,要这般针对在下。” 第303章 身法有余,术力不足 上官揽星冷哼一声:“我玄狐一族,自妖祖始,便与赤狐一族齐名,岂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成为我族之客的?” 火刑脸色一沉,若是辛九动手,她必会相助。 辛九却坦然一笑,嘲讽道:“玄狐一族,果然恃才傲物,难怪会以诛心之策对付赤狐一族。” “如今魔族现世,你玄狐一族,正可做壁上观,等到赤狐一族灭绝,妖族各大家族,便会来求你们了。” 上官揽星目露凶光,手按剑柄,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玄狐一族!” 辛九依然笑容可掬:“礼尚往来而已,你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你。”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直刺辛九前胸。 火刑刚要出手,眼角余光却扫到辛九也取出了奔雷剑,便向旁边移了一步。 嗤的一声轻响,上官揽星的长剑,被斩为两截。 玄狐族人尽皆动容,大公子可是将近十五万年的妖力! 辛九嘲讽道:“居然是凡铁所铸。” 上官揽星皱紧了眉头,虽然他并非想取辛九性命,但辛九出手之快,也远超他所预料。 魔族来过以后,他派人去安国打探,得知这个辛九,问世不过数年而已。 不知为何便成了赤狐一族的娇宠,想必是因为其是玄真门记名弟子。 所以今日才会当面羞辱辛九。 上官揽星以为,赤狐一族人才凋零,是为了借助仙族之力,才与辛九联姻。 没想到,辛九不仅术力不低,且手中所用宝剑,似是玄金山内七层晶矿所铸。 据说,玄青真君所用佩剑,也不过是玄金山内六层晶矿而已。 “你这是什么剑?” “就是玄真门普通的剑,只不过,铸剑所用的材料,是玄金山内七层的晶矿。” 上官揽星心中一沉。 谁都知道,若想使用,必要自己采来。 能采来内七层的矿,那他的术力,应该在玄青真君之上。 看来他之所以仅是记名弟子,怕是与他是妖身有关。 “玄真门给你铸的剑?” “我自己铸的。” 上官揽星又是心中一沉。 妖族无法使用玄金山的晶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法锻造。 无论用什么样的火,都不能熔炼晶矿,哪怕是表层的晶矿。 而辛九却能自己锻造,那岂不是说,凡与他亲近之人,都能使用玄金山晶矿? 上官揽星看向火刑。 火刑说道:“他不只是给自己锻造兵刃,赤媂及其四侍女,他的妾室,两个下属,用得都是玄金山的晶矿,也都是他锻造的。” 上官揽星拧着眉毛看辛九,还有妾室? 娶了赤媂还不够?还有妾室? 辛九察言观色,基本可以确定,他针对自己,极大可能是因为朱玉晨。 于是故意说道:“是啊,也挺辛苦的,给赤媂铸了百骨扇,给煜儿铸了……” 挨个点名,报出兵刃。 上官揽星几乎怒发冲冠,这么多女人,赤媂居然也甘愿? “慧清是何人?听这名字,像是仙族。” “确是仙族,上清门弟子。” “你居然与上清门勾连!” “什么叫勾连?我本也是玄真门记名弟子,娶上清门弟子有何不可?” 上官揽星微一眯眼,手一招,一名玄狐族人的佩剑飞入手中。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一剑刺来,急如闪电,但辛九却没了踪影。 上官揽星眼眸一滞,背后寒气袭来,忙向前踏步,背剑格挡。 又是嗤的一声轻响,手中剑再次断为两截。 玄狐族人不禁同时发出惊叹的噫声。 因为辛九的身法,已然快过了他们的目力。 而且这一次斩断大公子的剑,不是切,也不是削,而是点。 是以剑尖点中剑身,然后刺进去,将剑截成两断,却没有伤到大公子的后背。 这样的身法,这样的剑术,这样的仁心,足令观者喝彩。 火刑微微皱眉,没想到上清门的惊鸿剑诀如此厉害。 辛九与上官揽星,在术力上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相差一倍。 可就是因为辛九将惊鸿剑诀练得出神入化,居然赢得如此轻松! 当然,有一半也是宝剑之功。 他这柄剑,不仅是因为玄金山内七层的晶矿,还有上清真君为剑灵。 上官揽星不仅是脸上挂不住,心里也打起鼓来。 据族人回报,辛九人转妖没几年,怎会有如此功力? 不论是剑术还是术力,都不可能是几年时间便能做到的。 但这样便认输,那他也没脸活着了。 冷笑:“好剑,真是好剑!”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辛九仗着宝剑之利,胜之不武。 辛九收起奔雷剑,从袖中取出一枚钢针,举起来向他示意。 上官揽星大怒! 居然拿着一枚钢针挑衅,当真是把他当成纸糊的了! 一掌拍出,妖力如碧海潮涌,随后才向前踏步,每踏一步,都会击出一掌。 辛九虽然运使了惊鸿剑诀,但对手的掌力范围极大,而他的躲闪路线窄了,所以被掌力带到。 只是身子一滞的工夫,便被后续的掌力连番击中。 辛九硬接了三掌,退了十几步,喷出一口血。 火刑闪身挡在二人中间,手一挥,便将上官揽星的掌力尽数挡下。 辛九借此时机,深吸一口气,周身亮起红光,融合吸收的妖力。 上官揽星极为震惊。 一是火刑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他的掌力。 照理来讲,火刑的修为,与他不相上下。 若非火刑的本相是灵兽中的极品,他在修为上还要高过火刑。 二是辛九似乎是在融合他的妖力,那不是九尾赤狐才有的能力吗? 火刑冷了眼色:“大公子,不可欺人太甚。” “你无礼在先,又连败两阵,却凭着十几万年的修为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太不要脸了?” 上官揽星耳根一热,却争辩道:“尊者言重了,他能采来玄金山内七层的晶矿,与我这十几万年的修为,正是旗鼓相当,怎说我不要脸?” 火刑冷笑:“看来大公子从未去过玄金山,那我今日便告诉你,玄金山采矿,并非完全依靠术力,更多的是考验心智和心性。” “况且我们前来拜会,你如此作为,说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第304章 唇枪舌剑,求而不得 上官揽星冷淡地说道:“两位请到厅房用茶。” 辛九仅凭几年时间,便有如此修为,是为奇人,而火刑也与以往大不同。 他得跟这两人好好聊聊,归隐的这些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这个辛九的来历,大有文章。 到了厅房,分宾主落座,命人上了茶。 上官揽星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此茶有通经活络之效,右护法多饮一些。” 辛九答道:“多谢大公子,不过……再好的茶,也比不过前妖王的妖丹。” 上官揽星震惊地看着他,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融合了赤宵的妖丹? 刚才就有怀疑,他一个人转妖的异类,怎能吸收对方用来攻击的妖力。 可是,赤宵不是死于赤凕之手吗? 那妖丹怎会被他吸收? 难道是为了让他奉自己为妖王,所以赤凕才将赤宵的妖丹给了他? 上官揽星看向火刑:“尊者,据传闻,赤宵是被赤凕所杀,传闻可真?” 火刑说道:“我二人此来,是为了魔族现世一事,若玄狐一族能够鼎力相助,自会将实情告知,若不能,便也不必知晓妖族之事了。” 上官揽星微一皱眉,她言外之意,若是玄狐一族不出世,就要将玄狐一族除名? 上官揽星嘲讽道:“倘若传闻属实,赤狐一族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如此行径,岂不令人心寒齿冷?” 辛九说道:“家族争斗,向来与旁人无关,魔族现世,必生祸乱,这才是妖族应该关注的大事。” 上官揽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敢问右护法,你可是代妖王前来?” 辛九摇头:“不是代妖王前来,而是奉妖王之命前来。” “妖王为何不来?” “妖族大家族众多,每一个都要妖王亲至,那也不必对付魔族了,光是应付你们,就把妖王累死了。” 上官揽星闻言,目露凶光。 辛九又说道:“或许大公子觉得,玄狐一族在妖族家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若想让你们出世,妖王便应该亲自上门,跪着来求你们。” “然则,妖王既然是整个妖族的王,便该有王的威严。” “你们玄狐一族如果还承认自己是妖族,就该遵从妖王号令,敬畏妖王权柄。” “似大公子这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可是觉得玄狐一族人多势众,无须将妖王放在眼里?” 上官揽星冷笑,倒是生得一张利嘴。 “右护法,你既是人转妖,当知人族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如此编排我玄狐一族,是激将法呢?还是别有用心?” 辛九微笑:“怎样都好,只要玄狐一族相助妖王对抗魔族,便无须在意人言。” 上官揽星冷哼一声:“魔族是否现世,凭你一面之词可做不得数,我还须派人去探查。” 火刑问道:“族长何在?我们是来拜会族长的,大公子如此拖延,意欲何为?” “尊者见谅,家祖闭关,不便见客。” “那族中事务,皆由大公子定夺?” 上官揽星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一般事务,自然是由我定夺,但对抗魔族这等大事,还需族中长辈合议。” 话锋一转:“况且方才我已说过,魔族是否现世,我还须派人探查。” 辛九皱眉,这明显是推托之词。 “敢问大公子,何时能有回音?” 上官揽星冷淡地答道:“那要看探查的结果,或许只是某些人危言耸听而已。” 辛九笑了笑,起身拱手:“既如此,那便静候回音。” 说完转身便走。 火刑皱眉,这就走了? 但既然是陪他来的,自然以他为主,于是也便起身离开。 辛九走到门口,又停步回身。 “忘了一件事,大公子,听闻族长已近神罚之岁,请大公子转告族长,神罚并非死劫,而是晋级的试练。” 上官揽星一愣,他原本是想套套话,可因为心中有气,所以话顶着话,越说越僵。 此时听辛九提到神罚,不禁心头一颤。 他能在短短数年内,便有如此功力,想必是知道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二位留步。” 辛九已经出了门,再次停步回身。 上官揽星紧两步追了上来,抱拳道:“还请右护法赐教。” 辛九微笑:“以你的修为和心智,恐怕无法参悟,不如允我与族长当面研讨,如何?” 上官揽星皱眉,他是当真知道玄秘之事呢?还是借口要见族长? 辛九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拱手说道:“大公子若是不信,在下告辞便是。” 说完转身又走。 上官揽星把心一横,神罚是大事,最多就是被他蒙骗,可万一他要是真的知道什么玄秘之事呢? “右护法,请到厅中用茶,待我回禀家祖。” 回到厅中落座,火刑看着他。 辛九说道:“有些事,跟他不能说,但是可以告诉族长。” “为何?” “这位大公子,应该是对晨儿用情至深?只可惜两族争斗,爱而不得。” “人生七苦,最苦莫过求不得,他如此针对我,想必早已经将世事探查清楚了,只是有意推托罢了。” 火刑失笑:“我没告诉你,是担心你意气用事,不想你竟体察至深。” 辛九微笑:“所以呀,跟他说什么都会打折扣,必须当面跟族长说才行。” 上官揽星去不多时便返回,向二人抱拳:“两位,请随我来。” 族长上官玄月,修为已有十九万七千年。 近日闭关,是因心有所感,知道神罚将至,为免族长受累,是以才远离族群,等死。 听闻辛九和火刑同来,说神罚并非死劫,不免心中起意,让上官揽星将二人带来。 其所闭关之处,位于另一处海岛的山洞中,除了护法之人,任何族人不准登岛。 护法者,皆为子侄辈,修为皆在十七万年上下。 这样做,一方面是想在神罚前加紧修炼,毕竟谁都不想真的等死。 另一方面,当神罚来临,这些修为高的子侄,容易逃命。 来至洞口前,看到共有六名男子,个个面如冠玉,丰神俊逸。 辛九刚要说话,其中一人却喝道:“拿下!” 第305章 去而复返,来头不小 两人同时向辛九出手。 火刑身形一闪,挡在了辛九面前,只一挥手,便将两人逼退。 发号施令之人,正是族长上官玄月的长子,上官揽星和上官碧寒的父亲,上官溯。 见火刑只一挥手,便将两位兄弟逼退,不由得心中一震。 火刑不可能有如此高的修为,其中必有蹊跷。 火刑微微眯眼:“尔等意欲何为?” 辛九呵呵一笑:“自然是想取我妖丹,给族长融合,以助渡劫。” 火刑双掌腾起火焰,斜眼看了上官揽星一眼。 上官揽星皱紧了眉头,他可是一点都不知情。 不过此时也能想得明白,辛九融合了赤宵的妖丹,只要融合了他的妖丹,不仅提升了妖力,还得到了赤宵的特殊能力。 那样的话,即使渡劫不成,也利于重新修炼。 而且一旦拥有了赤宵妖丹的能力,将来重新封印魔族后,也利于争夺妖王之位。 “一起上!” 上官溯一声令下,四人扑向火刑,两人扑向辛九。 火刑双臂一振,妖力以自身为中心炸开。 包括辛九和上官揽星在内,所有人都被震飞。 这是解救辛九最好的办法,也是无奈之举。 辛九虽然厉害,但总体术力也不过就是五万年上下。 而对手全是修为在十五万年以上的玄狐。 即使惊鸿剑诀有奇功,可对手两人包夹,凭辛九的术力,根本无法应付。 辛九被震飞得最远,别人都落地了,他还在空中飞着,而且意识有些模糊。 毕竟火刑是全力施为,否则想击退六名玄狐高手,也是不可能的事。 火刑追上辛九,将他横抱在怀中,御风向南急飞。 辛九缓了缓,说道:“回去。” “你想死吗?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这打就白挨了吗?还是说,回去叫人,与他们开战。” 火刑皱眉,他们既然知道辛九融合了赤宵的妖丹,恐怕不会轻易罢手。 就算此时逃了,来日也会麻烦不断。 辛九又说道:“回去,我有办法让他们不敢动我。” 火刑不停,问:“什么办法?” “他们一定好奇,你怎会有如此妖力。” “你想告诉他们,是你助我融合了钵长老的妖丹?” “是。” “那你可知,狐族自身的融合能力极强,即使没有你,他们自己也能融合同等修为的妖丹。” “那如果是未能渡过神罚之劫呢?” 火刑停了下来,又问:“何以如此执着?你最初的打算,不是带着晨儿她们逃跑吗?” “尚且能为,尽力一试。” 说完,祭出奔雷剑,翻身下来,踩在剑上,说道:“走,再试一次,若是不成,我就准备逃跑了。” 火刑失笑,跟着他返回。 二人去而复返,众人极为诧异。 但他们更好奇火刑为何会有如此妖力。 上官溯抱拳:“多有得罪。” 火刑冷着脸,不搭话。 辛九拱手:“诸位,你们太心急了,即使想取我的妖丹,也该等我进了洞,与族长把话说完,然后再动手。” 上官溯哂笑:“右护法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试试二位的身手。” 说完侧转身,摊手道:“二位请。” 火刑冷淡地说道:“有了刚才的事,你觉得我们还会进洞吗?要么请族长出来,要么就这样说,反正也听得见。” “许久不见,尊者还是如此火爆的脾气。” 上官玄月走了出来,身穿玄色长袍,红光满脸,五柳长须,宛如一位道骨仙风的仙人。 光看派头,比玄青真君更像仙族长者。 上官玄月先向火刑拱手,而后向辛九微躬身,微笑着说道:“得罪了,还望右护法海涵。” 辛九微笑拱手:“无妨,伤我的是火长老,非诸君也。” 众人脸现尴尬,六个人都没能擒住辛九,实是意料之外。 上官玄月却是一脸好奇:“火长老?” 辛九点头:“不错,我赤九门长老,一者火刑,二者苍角,三者啸霜,在下是右护法,左护法是冥魄。” 众人皆是脸上变色,小小一个赤九门,居然尽得四尊者辅佐。 火刑说道:“辛九是妖王妹婿,苍角的结义兄弟。” 上官玄月心头一跳,好在方才没能得手,真要是伤了辛九,引得四尊者齐至,也是不好对付。 面上却呵呵一笑,说道:“听闻赤九门的掌门是赤媂那丫头,妖族少主,果然倍受宠爱呀。” “不过老朽有些糊涂,四尊者尽归赤九门,那妖王那边,就剩下左护法和五位长老了,这……” 辛九抢着说道:“左护法以老仆的身份,留在了我娘子身边。” 辛九故意将我娘子三个字说得很大声。 上官揽星眉心暴跳,咬紧了牙关。 辛九接着说:“朽长老与钵长老,二人勾结肖离,害死了其他三位长老。” “我杀了钵长老,妖丹给了火长老。” “火长老杀了朽长老。” “如今妖王身边虚位以待,诸君若是有意,可前去面见妖王,谋个高位。” 这番话,说得众人无不心惊。 难怪是辛九奉赤凕为妖王,原来所有高手,不是被他收了,就是被他除掉了! 上官玄月重新审视辛九,他相信辛九没有夸口,毕竟火刑就站在边上。 这小子年纪不大,做妖的时间也不长,怎会有如此机缘和手段? 辛九微笑:“还有一事,在下是妖仙双修,我的妖丹,您老恐怕用不了。” 上官玄月又是呵呵一笑:“右护法说笑了。” “右护法年纪轻轻,便得如此际遇,实是惊为天人。” “听星儿说,右护法命他转告老朽,神罚并非死劫,而是晋级的试炼。” “老朽愚钝,还请右护法赐教。” 辛九便将钟思元给他讲的事情,加上些许佛法,还有自己的感悟,糅合在一起说给他听。 上官玄月越听越是心惊,这小子,难不成是神选之人? 待辛九讲完,上官玄月拱手:“右护法所言,开老朽心窍,实是感激不尽,只不过,老朽有一问,右护法是如何得知这些玄秘之事的?” 辛九微笑:“族长,玄狐一族,只要立下血誓,效忠妖王,不起异心,我便告知您实情,而且,不止这些。” 第306章 通天光柱,无能为力 上官玄月淡然一笑,立血誓效忠妖王? 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辛九知道什么玄秘之法,也不值得搭上整个家族。 再者说,二十万年的生命,其实也足够用了。 甚至有些老人,在归隐之后,觉得活着无聊,还盼着神罚早些到来。 “怎么?右护法是奉妖王之命,来收服我玄狐一族的?” 辛九微笑:“妖王并无此意,只是在下以为,若想安稳,必要分个尊卑。” 火刑微一皱眉,这话说得重了。 玄狐与赤狐同为狐族,只因属性不同,才分了两个家族。 辛九说要分尊卑,有宣战的嫌疑。 上官玄月沉了脸:“右护法年轻,不知我狐族旧事,这次念你不知情,不与你计较,但往后,还请右护法注意分寸。” 辛九却很执拗:“族长这话,在下就不明白了。” “敢问族长,可认妖王?” “自然认。” “既然认妖王,为何没有尊卑上下?即便是赤狐族内,也要分个尊卑上下,难道玄狐一族有什么特权吗?” 不等上官玄月答话,辛九又说道:“也不对呀,只有忠心效力的下属,才会得到王室赏赐的特权,而听族长的意思,也并非忠心效力,甚至不愿自称为下属。” 上官玄月一时语塞,辛九一反一正两段话,将他堵得没话说。 上官揽星冷哼一声:“论实力,我玄狐一族,远胜他们赤狐!” 辛九点头:“在下见识过了,不过……你们并没有去争夺妖王之位,为何?” 上官揽星刚要张口,却看到上官玄月瞪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不再吭声。 上官玄月冷着脸说道:“我狐族之事,不容外人置喙,老朽还要闭关,二位自便。” 说完也不等辛九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洞中。 辛九皱眉,他心里想的那一套说词,不仅没用,反而激怒了上官玄月。 上官溯冷声说道:“二位请。” 回程,火刑问:“有何打算?” 辛九牵了牵嘴角:“正在想。” 突然感觉身后有异样的震动,两人同时停住,转回身。 那个闭关的小岛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柱,接天达地,而且似乎覆盖了整个小岛。 辛九问:“那是什么?神罚吗?” “我哪知道,我又不曾经历过。” “回去瞧瞧。” 再次返回,看到刚才在洞外那七个人,都在光柱的外面,而且正在奋力击打光柱。 辛九飞近,问道:“何事?” 上官揽星瞪眼:“你不是知道神罚的玄秘吗?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辛九没时间跟他斗嘴,伸手按上光柱,发觉这光柱是实的,像透明的墙一样,将小岛罩在其中。 往上飞,直飞了半刻钟,也还是看不到光柱的尽头。 辛九折返回来,看来这光柱应该就是神罚,是从天界来的,他不可能找到光柱的尽头。 见他回来,上官溯问:“如何?” “没有尽头,应该就是神罚。” “现在怎么办?” 辛九摇头:“不知道。” 上官溯红了眼睛:“你不是说,你知道神罚的玄秘之事吗?” “我何时说过?我只是说,神罚不是死劫。我说的玄秘之事,是其他的事情。” 上官溯咬牙切齿,运足了妖力,猛然击向光柱。 然而光柱嵬然不动,连颤都没颤一下。 辛九皱眉,问:“你们族里,就没有神罚的记载吗?” “当然没有!谁能逃过神罚?” “以往历劫的先辈,全都死了?” “不死也没用!重回畜类,不通人言,且不认族人。” 辛九沉默,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问:“你们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突然就到了这束光的外面,再也进不去了。” 辛九倍感好奇,伸出手,按在光柱上,闭上眼睛。 其他人还在击打光柱。 凝神了一会儿,感觉到了光柱内在的颤动。 “你们别再打了,我能感觉到光柱里面颤动。” “颤动就对了,接着打,打碎它!” 辛九叹气:“这是神罚,你们就不怕,你们施于光柱的妖力,被转换成神罚之力,加诸在你们族长身上?” 众人闻言停手,一同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上官溯问道:“当真?” 辛九翻白眼:“我怎知道是否当真?我只是担心而已。” “再者说,若是神罚能以蛮力击毁,那也就不会人人谈之色变了。” “古往今来,历劫者众,你们能想到的办法,想必前人早已试过了。” 众人都不作声,也不再击打光柱。 辛九再次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光柱的内在。 突然一阵喧哗,辛九皱着眉头睁开眼,骇然看到火刑在光柱里面。 “你是怎么进去的?” 火刑也是一脸错愕,嘴在动,但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原来这光柱能将一切都隔绝开。 上官揽星说道:“尊者刚才也像你一样,将手按在光柱上,但随即便进到里面去了。” 辛九向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火刑走过来,伸手按在光柱的内壁上,却没能出来。 辛九有些慌神。 火刑转过身,抬手在空中缓慢写字:出不去,也听不见,我去洞中看看。 写完,转回身,辛九眼神焦急地用力摆手。 火刑面色淡然,转过身又写:这是他的神罚,或许因我修为过之,若我无幸,你好自珍重。 说完不再转身,径直向洞口走去。 辛九用力拍打光柱,眼睁睁看着火刑走进了洞口。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能为力。 向山村覆灭,他无能为力。 秋娘被转化为妖,他无能为力。 苍角和公主神魂受损,他无能为力。 如今火刑身陷神罚之中,他无能为力。 原以为凡人羸弱,才会有诸多无能为力之事。 谁曾想,纵然能上天入地,移山倒海,也一样无能为力。 上官揽星问他:“你还知道什么玄秘之事?有没有与神罚相关的?” 辛九心中一寒,火刑被困其中,他却被这些十几万年修为的妖围住。 倘若这些妖对他发难,那可是一丝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我是骗你们的,就是想让你们立下血誓,效忠妖王。” “不过,我会七绝玄针,只要族长不死,我便有办法为他重造妖丹。” 第307章 向内回缩,妖祖之争 上官溯冷笑一声:“辛九,你不会又是骗我们?” 辛九平淡地说道:“赤宵没死,我已然为他重造了妖丹,且妖力也已超过二十万年。” “他如今就在赤九门,你们若是不信,可去赤九门查访。” 辛九也是没办法,原本不打算将赤宵的事说出来。 然而眼下这个局面,他必要先自保才行。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官溯问道:“赤九门在何处?” “京都西南,钟岭山。” 上官溯直白地说道:“你们看住他,我去赤九门瞧瞧。” 山洞里,上官玄月正襟危坐,五心朝天。 火刑进来后,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火刑。 “我全身都不能动,只有眼睛能动。” 火刑语气平淡:“好在你还能说话。” “我的族人呢?” “被光柱隔离在外面了。” “什么光柱?” “从天而降的一束光柱,将整个小岛罩在其中,你的族人都被光柱弹了出去。”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的妖力,超过了二十万年。” 上官玄月叹息一声:“早知如此,我也该趁早提升妖力。” 火刑走到他面前:“你也不必懊悔,这是你的神罚,等到我的神罚到来时,还不知管不管用。” 上官玄月习惯性地想点头,却动不了,只能说道:“可也是。” 两人静默了片刻,上官玄月问:“辛九可知神罚玄秘?” “他不知道。” “你可愿助我?” “有此一想,但不知是福是祸。” 上官玄月没接话,对他来说,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是对火刑而言,却是吉凶参半。 火刑转身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上官玄月张了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能强求火刑助他,更不会哀求。 火刑又说道:“我去看看光柱的情况,我虽然能进来,却是出不去了。” 上官玄月心里一松:“你多加小心。” 火刑没回应,出来后,看到辛九还在用手按着光柱,闭目不动。 火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与他的手内外重叠,也闭上了眼睛。 “辛九,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火刑睁开了眼睛,看到辛九正瞪着她。 见她睁眼,辛九转身在空中写字:情况如何? 火刑等他转过来,才转过去写字:他不能动,能说话。 两人便以这种方式聊了一会儿。 辛九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出来。 而火刑却想在里面陪着上官玄月历劫。 当辛九转身正在写字时,旁边的人突然惊呼。 辛九连忙回头,看到光柱向内缩了一丈有余。 “怎么回事?” 上官揽星答道:“它自己缩进去的。” 辛九心里一动,再次将手按在光柱上,眼睛却盯着火刑。 火刑刚才吓了一跳,因为太意外了,光柱突然回缩,险些便撞上她。 不过此时却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躲闪,或许光柱向内缩进,她就能出去了。 走上前,抬手按在光柱上,与辛九的手掌重叠。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辛九摇了摇头,收回手,转过身又写字:还是无法沟通。 火刑说要再进去看看上官玄月的情况。 辛九说,从发现光柱,到刚才回缩,大概是半个时辰,让她算着时间,下次回缩,尝试能不能出来。 火刑回到洞内,上官玄月说道:“我感觉身上更重了,外面出了什么事?” “光柱回缩了一丈有余。” 上官玄月的眼中有了惊慌的神色:“光柱回缩?那是不是最后会缩到我身上,将我挤死?” 火刑没说话,因为极有这种可能。 短暂的慌乱后,上官玄月恢复了镇定。 “尊者,既然光柱能动,你应该尝试着出去,莫要受我牵连。” 火刑点了点头,问:“我很想知道,你们玄狐一族,为何与赤狐一族如此争斗?” 上官玄月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据我族传承,最先化为人形的并非是赤心,而是我族的玄灵。” 据玄狐族史记载,真正的妖祖并非是赤心,而是身为玄狐的玄灵。 只不过,为了相助赤心化形,玄灵损耗了很多妖力,无法长时间维持化形的状态。 而在玄灵恢复的时间里,赤心四处招摇,奠定了他妖祖的地位。 玄灵并没有计较,因为她深爱着赤心,也愿意让赤心做这个妖祖。 甚至于,在妖仙第一次大战时,玄灵为了保护赤心,而命赴黄泉。 后来族人无意中翻阅玄灵的手记时才发现,最先化形的是玄灵,而非赤心。 当时的族长带着几位长者,去向赤心求证,而赤心却矢口否认。 因此,玄狐一族才寒了心,与赤狐一族势不两立。 火刑皱眉:“就为了这个?” 上官玄月说道:“我们并不在乎谁做妖王,况且赤心是九尾狐,他做妖王,再合适不过。” “我们在意的是,他玷污了玄灵对他的付出,也便是侮辱了玄狐一族。” 火刑沉默,竟然是因为这种事。 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的话都很难做准。 “玄灵的手记还在吗?” “在,我也看过,虽然那件事写得很模糊,但可以断定,是玄灵最先化形,而后相助赤心化形。” 火刑再次沉默。 其实化形和稳定化形是两个不同的形态。 或许玄灵的确是最先化形的,可是……谁又能证明,玄灵是最先稳定化形的呢? 当然,她不能质疑玄狐一族,她不仅是没有这个资格,更不能为了这种无法考证的事,得罪玄狐一族。 “那……当年赤心又是如何做答的?” “不清楚原话,没有留下文字记载,只是口口相传。” 火刑再一次皱眉,口口相传,恐怕会掺杂个人情绪? 不过,此时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机。 “我出去看看,你若有何不适,大声唤我。” “不必管我,你若能出去,便出去。” 火刑没说话,走出洞来,看到辛九又在闭目感受光柱的颤动。 见她出来,上官揽星唤辛九:“右护法,尊者出来了。” 辛九睁开眼睛,向她招手。 火刑走近,辛九转身写字:我好像找到了光柱的震动规律,你注意它回缩,我接着尝试。 第308章 本体无碍,必须应劫 上官溯到了赤九门,见到了朱玉晨。 朱玉晨有些意外,但最先想到的是辛九。 “世伯,我夫君安好?” 上官溯不愿作假,坦然答道:“暂时无事。” 朱玉晨脸色一沉:“这话何意?” “他同我讲,赤宵没死,他还给赤宵重造了妖丹,此事可真?赤宵何在?” 朱玉晨微一皱眉,辛九必然受到了挟制,否则不会如此坦言。 给朱煜使了个眼色,朱煜转身出去。 片刻工夫,赤宵来到,向上官溯拱手行礼:“世伯。” 上官溯上下打量他,问:“你的妖丹给了辛九?” “是。” “他给你重造了妖丹?” “是。” “你如今的妖力,已然超过二十万年了?” “是。” 上官溯沉默。 朱玉晨再次问道:“世伯,您方才说,我夫君暂时无事,这话是何意?” 上官溯答道:“倒也没什么,那小子油嘴滑舌,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 朱玉晨问:“这话又是何意?我夫君去拜会玄狐族长,他未回来,世伯却来了我赤九门,你们将我夫君怎样了?” 上官溯微皱眉,这丫头现在是一派掌门,若是不理会她,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上官溯便将辛九登岛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赤宵说道:“世伯,我同你回去。” 上官溯点头。 朱玉晨起身:“我也去。” 赤宵摆了下手:“你不要去了,放心,我一定会将妹夫平安带回来。” 海岛,光柱又一次回缩,这次回缩的距离更长,将近十丈。 火刑没能出来,被光柱挡了回去,而辛九却扑进了光柱中。 玄狐族人一同惊呼,上官揽星用力拍打光柱,冲着辛九大喊:“你是如何进去的?” 辛九背对着众人,听不见呼喊,也不回身。 火刑看着他,问:“我不是因为妖力高才进来的?” 辛九点头,解释道:“这个光柱的震动规律,就像是人的脉,也像是呼吸,一动一静之际,有刹那的空当。” “你应该是恰好碰上了空当,且妖力足够穿过它。” “我方才虽然找到了规律,但因为妖力不足,所以无法进入。” “但它回缩的瞬间,那个空当更稀薄,我便进来了。” 火刑失笑:“辛四平让你自幼学医,怕不是早就有什么打算?” 辛九摇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他们在叫你。” “不理他们,进洞瞧瞧。” 上官玄月已然脸色发红,看得出来,他在勉力支撑。 辛九上前给他诊脉,发觉他脉象沉涩,气血淤阻。 似这般症状,内息不畅,自然无法调动全部妖力。 “族长,你试着行功,使气血通畅。” “试过了,一直在试,不行。” 辛九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天罚就是死劫呀。 不能运功抵抗,只能以肉身承受,除非是玄金山那样的本体…… 想到本体,辛九心里一动。 “族长,你可现出原形试试。” 上官玄月眼眸一滞,闭上眼睛,片刻后周身白雾缭绕,化成了一只像老虎般大小的黑毛狐狸。 上官玄月用力甩了甩脑袋,伸展了一下腰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辛九皱眉:“族长,你这还是法身?哪有狐狸像老虎一样大的?” “我见过赤宵的本体,就是普通的狐狸。” 上官玄月眨了眨眼,他确实还是用了法身。 毕竟他这么大岁数了,在后辈面前,总得要些脸面。 “无妨,我已然能动了。” 辛九摇头:“能动不是最终的结局,要想办法抵挡天罚。” “我之所以让您现出原形,是因为想到了玄金山。” “玄金山也是妖,且一直是本体的状态,或许,它才是真正的妖祖。” 上官玄月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火刑。 火刑摇头:“我哪有闲心跟他说别的事,他一直觉得,玄金山才应该是妖祖,而非赤心。” 上官玄月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许,右护法说得在理。” 随后眼眸一滞,瞪着辛九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找到了光柱震动的规律,或许……你也能出去。” 两人一狐从洞里出来,光柱外面的人都松了口气。 辛九走到光柱前,伸手按上光柱。 “将手按在光柱上,感受它的震动,就像人的呼吸一样,在呼与吸之间有刹那的停滞。” 上官玄月抬起前爪按上光柱,但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辛九问:“感觉到了吗?” 上官玄月声音陈黯:“没有。” 辛九一愣。 火刑说道:“这是他的天罚,或许,他就是感觉不到。” “还记得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你我皆能感觉到光柱的震动,或许这是天道为误入其中的人,留的一线生机,而对于他来说,必须应劫,不可逃脱。” 上官玄月放下前爪,叹了口气,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尊者所言在理,你们出去,帮我传个话,让溯儿进来,我有话同他讲。” 辛九说道:“我妖力不足,现在出不去,要等到它回缩时才行。” 上官玄月点头,向外面扫了一眼:“溯儿呢?” 辛九说道:“他去赤九门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时不我待,以防生变,尊者出去,让湫儿进来。” 火刑点了下头,伸手按在光柱上,等了一会儿,突然穿了出去。 辛九努力试了一下,的确是出不去。 他现在有点后悔进来了,万一上官玄月想取他的妖丹,他连跑都跑不了。 见火刑出来,外面的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情况。 火刑厉声斥道:“闭嘴!” 所有人立刻禁声。 火刑看着上官湫:“族长让你进去,我只教你进去和出来的方法,其他人退后。” 上官湫不解:“为何只教我?” 火刑坦然说道:“因为辛九在里面,他妖力不足,只能等到光柱回缩时,才能出来。” “如果你们敢动辛九,外面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所有人一愣,其实他们现在只关心上官玄月,根本没想过要对辛九怎样。 不过火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难保族长不会临时起意。 第309章 交代后事,合力救人 所有人退后,火刑将进出的方法教给上官湫。 等他进去以后,火刑一闪身,到了上官揽星身边。 “辛九若有事,他第一个死。” 看到火刑的举动,辛九和上官玄月心里都明白。 上官玄月对上官湫说道:“湫儿,这么多年,其实咱们都错了。” “方才辛护法说了一句话,让为父我茅塞顿开。” “他说,玄金山才应该是妖祖,而非赤心。” 上官湫一愣,因为妖族无法利用玄金山的晶矿锻造法器,所以也便无人在意玄金山。 久而久之,也便淡忘了玄金山的存在。 此时猛然提到,也好似醍醐灌顶。 似乎自有仙族始,便是用玄金山的晶矿铸造法器。 那也便能证明,玄金山必然要早于仙族。 而妖族成形,则是晚于仙族。 至于玄金山,它肯定不是神,也不是仙。 而它却能提供晶矿,且悬于空中。 曾有仙族想占其为家,却被无形之力抛了出来。 可见玄金山是有自我意识,甚至是术力强横。 上官玄月叹了口气:“湫儿,咱们与赤狐一族争斗了这许多年,当年的事,已然无法还原实情了。” “如今魔族现世,你们也该出世救世,为后辈子孙积些功德。” “若我无幸,族长之位,传于你。” 上官湫一惊,双膝跪倒:“爹,孩儿从未曾觊觎族长之位!况且大哥他……” “我知道。”上官玄月打断了他:“正因为我知道,你从未觊觎族长之位,所以才决定传给你。” “我本想让你大哥告诉你,可他去了赤九门,而我身处神罚之中,不知何时生变,也只能直接跟你说了。” “倘若他回来后,我还有时间,我会再同他当面讲清楚。” 说完看向辛九:“右护法,若我没办法与溯儿当面讲清,你可为见证。” 辛九拱手躬身:“遵命。” 上官玄月呵呵一笑:“赤狐一族得你为婿,实为天意。” “可惜呀……我那碧寒孙女,也是生得花容月貌,若能与你……” 辛九打断他:“族长,碧寒小姐,与赤宵有情。” 上官玄月点头:“对,赤宵曾亲自上门提亲,因我反对,碧寒离开了族群,不知去向,如今想想……何苦难为那个孩子,何必让她承受族群争斗的遗祸。” 辛九试探着问道:“若是将来能寻到碧寒小姐下落,而她依然对赤宵倾心,不知能否准他们成婚?” 上官玄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上官湫说道:“赤宵没死,右护法为他重造妖丹,且妖力也超过了二十万年。” “大哥去赤九门,就是为了验证此事。” “对了!右护法,我将妖丹给我爹,你助他……” 上官玄月厉声斥道:“不可!” “爹!” “你有此孝心,为父甚是欣慰,然则各人自有命数,不可逆天而行。” “况且我现下无法化形为人,恐怕也不能融合妖丹。” “神罚既至,便只能应劫,莫再多生事端,反倒弄巧成拙。” 上官湫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辛九。 辛九摇头:“族长说得对,他无法以人形抵御天罚,而本体非人之经络,气脉也不相同,我无法下针。” 自从给赤宵重造妖丹后,辛九便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就是妖失去人形后,经络和气脉都与人不同,而七绝玄针却只能对人的经络气脉起作用。 或许,这也是妖为何要历尽艰辛,化形为人的根本原因。 上官湫满脸失望,分外悲痛。 上官玄月呵斥道:“你那是什么样子?是觉得为父必死无疑吗?” 上官湫一惊,连忙叩头:“爹,孩儿绝无此意!” 上官玄月叹了口气,温言说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快出去,以防生变。” 上官湫泪眼相看,显得格外迟疑。 上官玄月斥道:“出去!” 上官湫不敢违逆,又冲着上官玄月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穿出光柱。 上官玄月又叹了口气,说道:“右护法,我回洞里了,你自求多福。” 辛九拱手:“族长保重。” 赤宵和上官溯来到时,光柱已然缩到了离洞口不足一丈的距离,下一次回缩,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最让火刑揪心的是,辛九没能出来。 因为上一次回缩时,光柱的能量陡然增强,辛九被弹了回去。 火刑尝试带他出来,但是没能成功。 赤宵琢磨了片刻,望向上官溯:“世伯,你可是要进去?” 上官溯点头:“自然是要进去。” “世伯可愿助我救辛九出来?” “若能相助,自当竭力。” “好,那咱们先进去。” 两人穿过光柱,赤宵说道:“世伯,既然这光柱的震动如同呼吸,那你我二人便为辛九开一道门。” 上官溯一愣:“如何开?” “你我二人分左右,以妖力与光柱同震,将它的能量分散开,造出一片能量微弱的空隙,让辛九出去。” 辛九也不说话,看光柱回缩的距离,应该只剩最后一次了。 如果出不去,搞不好会被挤死在里面。 才刚娶了晨儿,还没来得及给煜儿名分呢。 辛九暗暗在心里发誓,这回若能不死,往后再不会以身犯险。 赤宵和上官溯分开站在光柱前,让辛九站在他俩中间,手按光柱,感觉震动的空当。 两人同时施放妖力,逐渐与光柱的震动融合。 辛九感知到空当,猛然蹿出,穿出了光柱。 上官溯说道:“时间不多了,你先出去,我去见我爹。” 赤宵点了下头,穿出光柱。 上官溯跑向洞中。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上官溯出来,穿出光柱,脸色阴沉。 上官湫有些心虚,唤道:“大哥。” 上官溯平淡地说道:“爹跟我说了,你放心,我没意见,只是担心爹的安危。” 辛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火长老,你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光柱吗?” “没有,虽说是光柱,但它的光亮并不强,又是在大白天,若是离得远些,根本看不见。” “凡接近神罚之岁的妖,都会提前躲起来,一是奢望躲避神罚,二是避免神罚过后,被其他的妖伤害。” “所以,这也是我头一次见识神罚。” 辛九点头,原来如此。 第310章 不得其解,安然渡劫 光柱最后一次回缩,轰的一声巨响,那座小山被光柱挤碎。 众人看到光柱变得像婴儿的手臂一样粗细,完全聚集在上官玄月的头顶。 上官玄月大张着嘴,眼睛血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两只前爪抬起,缓缓人力起来。 而不论他如何改变姿势,光柱始终都聚集在他的头顶。 “爹!”上官湫悲号一声,扑了上去。 却被上官溯闪身赶上,揪住后脖领子扯回来,随即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混账东西!你是想救爹,还是想害爹?” 上官湫愣住。 上官溯怒斥道:“爹正在全力抵御神罚,你扑上去只会乱了他的心神,你是嫌爹死得不够快吗?” 上官湫满脸错愕:“大哥……我……我一时昏了头……我……” “闭嘴!退下!” 上官湫连忙噤声,低着头退了两步,连眼皮都不敢抬。 辛九心里一动,上官湫性子柔弱,遇事慌乱,为何将族长之位传给他? 按理来说,上官溯杀伐果决,处乱不惊,这才是一族之长该有的气度。 难道……上官溯不是亲生的? 辛九摇头,不,不会这么简单。 火刑扭脸看他:“你想什么呢?为何摇头?” 辛九回神,看着她反问:“我摇头了吗?我不知道啊,哎呀!我别是神魂受损了?” 火刑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样胡乱打岔,肯定想得是机谋巧算之事,那自然是不方便说的。 辛九盯着上官玄月,心里反复琢磨族长传位的事。 跟上官湫说时,因为自己在场,所以上官玄月说的那些话很是漂亮。 可上官溯进去时,因为事态紧急,赤宵先出来了,只有他们爷俩单独说话。 谁知道他俩说了什么。 但是很明显,上官溯对族长之位,似乎也并不在意。 只是,为何要选上官湫? 是为了容易被上官溯控制? 那为何不直接让上官溯接任族长? 是上官溯曾经犯过什么大错? 还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需要回避族长这个重要的身份? 突然一声惊雷,将辛九从沉思中震醒。 天空中骤然乌云翻涌,云层深处,闪电如火蛇般乱蹿。 火刑和赤宵同时走到了辛九身边。 辛九哑然失笑,所谓爱屋及乌,因了晨儿,这俩人时刻担心他。 上官玄月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海面突然升起数道水柱,在他的头顶上交错,形成一个圆形的护罩。 然而护罩并不能切断光柱,等于他头顶还是空的。 一道巨大的闪电凭空落下,击在海水护罩上。 整个护罩亮起绮丽的光彩,随着海水的流动,层层叠叠,宛如流光彩灯一般。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落下,所幸都是击打在护罩上。 上官玄月持续地鸣叫,身上亮起红光,看来已然将妖力全部施放出来了。 辛九突然醒悟,那个光柱其实是个枷锁,其作用就是束缚住历劫的妖。 而真正的劫,实际上是天雷。 如此说来,妖躲的地方不同,束缚之物也应不同。 比如说躲在山中,可能束缚之物就是藤蔓或是枝条,甚至是土石。 火刑用手背碰了他一下,低声说道:“因你告诉他,神罚不是死劫,或许,他真的能挺过来。” 辛九点头,心念很重要。 就好像生了重病的人,如果郎中说他没事,那可能还有机会缓过来。 可如果郎中说这人完了,那病患必死。 天雷击了近半个时辰,逐渐停息,天空中的乌云也慢慢散去。 但那个光柱还在,上官玄月也还保持着人立的姿势。 海水形成的护罩也维持着,看来上官玄月的妖力还在。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乌云散尽,天空重归明媚,光柱像一根实体的透明棍子一样,向着天空回缩。 上官玄月扑倒在地,玄狐族人冲了上去。 而辛九却抬着头,盯着回缩的光柱。 它回缩得并不快,就像被人拖着离开一样。 但终究是越缩越高,直到消失在天空。 “辛护法,快请过来瞧瞧!” 辛九收回目光,走向人群。 “族长?” “右护法。” 辛九心中一喜,他真的挺过来了。 “能化形否?” “容我缓上一缓。” 辛九点头,取出金针,说道:“族长,我刚才仔细思量过,人与兽唯一相同的,应当是泥丸宫,可愿一试?” 上官溯抢着说道:“不必了!多谢右护法好意,既然家父无大碍,就让他老人家自己缓上一缓。” “好。”辛九微笑,果然,人家不给他练手。 说话间,一人御风而来,是陆云飞。 赤宵跟着上官溯走后,朱玉晨心里发慌,直接去找陆云飞,让他过来瞧瞧。 原话是:苍叔,我心里慌得不行,你去瞧瞧,告诉我哥和辛九,合则合,不合则战。 玄狐族人纷纷向他抱拳:“东方尊者。” 陆云飞抱了抱拳,嗯了一声,径直走到辛九身边,伸手将他扒拉转过来,上下打量一番。 “你没事?” 辛九笑:“没事,族长挺过了神罚。” “哦。”陆云飞答得异常平淡,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辛九却微微皱眉:“大哥,你不惊讶吗?” “与我无关的人和事。” 辛九心头一跳,又犯浑了,也怪自己嘴欠,明知他脑子不好使,问他干嘛? “大哥,我还得瞧瞧族长的情况,你先回,告诉晨儿,我没事。” “好。”陆云飞答应一声,转过身御风而起,远去了。 辛九尴尬地冲着玄狐族人笑了笑。 但人家似乎根本没在意。 或许,陆云飞一向如此,所有认识他的人,早都已经习惯了。 上官玄月缓了小半个时辰,化回了人形,虽然容貌没有改变,但明显憔悴了许多。 辛九给他诊了脉,确是无甚大碍,只是妖力消耗甚巨,怕是得个几年才能完全恢复。 上官玄月在家中设宴,款待辛九三人。 席间,上官玄月捧杯说道:“右护法,我能渡过神罚,全赖你良言相告,得知并非死劫,我才有了求生执念,老朽敬你。” 辛九捧杯回应:“族长言重,在下愧不敢当,还望族长尽早恢复,妖族兴亡,尚须仰赖族长周全。” 上官玄月呵呵一笑:“好说,请。” 辛九微躬身:“请。” 第311章 三个条件,再定姻亲 宴会至夜方散,辛九三人留宿岛上。 上官湫亲自给三人安排,以示尊崇。 而上官溯则去了上官玄月的房间。 “爹,你觉得如何?” “无碍,只是法力消耗甚巨。” “不若,孩儿去寻个妖丹,给爹补充妖力?” 上官玄月摇头:“不必,最多三年,便可恢复。” 上官溯迟疑了片刻,说道:“爹,赤宵和火刑,妖力都已然超过了二十万年,咱们?” 上官玄月再次摇头:“夺他人妖力,以为己用,与魔族何异?” “他们皆因机缘巧合,是为无奈之举,咱们大可不必在这种事上,与他们争竞。” 上官溯低下了头,爹没有将族长之位传与他,就是因为他太过急功近利。 而上官湫虽有些柔弱,但心性纯良,有他做主,上官溯相辅,才不至行差踏错。 上官玄月吩咐道:“派人去找碧寒,告诉她,我已然渡过神罚,且狐族重归一统,让她回来,与赤宵联姻。” 上官溯应道:“孩儿遵命,明日一早,便派人去寻。” 上官玄月摆了摆手:“不,明日一早,你先去见辛九,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你看他如何说。” 上官溯用不解地目光看着他。 上官玄月说道:“你去赤九门时,我和他,还有湫儿,有过一次对话。” “我听他话里的意思,碧寒即使不在赤九门,他或许也知道碧寒的下落。” 上官溯皱眉:“爹,咱们与赤狐一族几万年的恩怨,就这么算了?” 上官玄月压低了声音:“如若还是赤狐一族,咱们可以拖着他们,可现在多了一个辛九。” “可别小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不少,而且他是人转妖,又与仙族有牵连。” “如若咱们不出世相助,他必然会说咱们玄狐一族背弃妖族,真到了那一天,咱们是百口莫辩。” “况且,对抗魔族,本也是同利之事,如若放任魔族恢复元气,即使咱们退隐海岛,魔族也不会放过咱们。” “届时人心向背,咱们也是独力难支。” 上官溯点头,爹说得有道理,事有轻重缓急,不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上官玄月又说道:“不过,要谈条件。” “第一,要让辛九给咱们族中万年以上的族人,锻造兵刃。” “第二,玄狐一族只对抗魔族,不受妖王指派和调遣。” “第三,辛九要将所有知道的玄秘之事,告知咱们。” 上官溯失笑:“爹,他多说一件,少说一件,咱们又不知道。” “不。”上官玄月笃信地说道:“为父我阅人无数,他是少有的既奸滑,又守信之人,只要他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否则,他便不会答应。” 上官溯想了一下,问:“那他要是不答应呢?” 上官玄月淡然说道:“那你就明白地告诉他,咱们必然是要出世的,但能否用心救世,便要看得失利害了。” 上官溯点头:“好,我明日便与他说。” “你不要去,让湫儿去。” “我虽然渡过了神罚之劫,但还是决定将族长之位传给湫儿。” 上官溯愕然:“为何?” 上官玄月悠悠答道:“我在神罚之中看到了一些启示,我猜想,我能渡过神罚之劫,并非是我有此能耐,而是天意为之。” 上官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问:“应魔族之劫?” 上官玄月缓缓点头:“应是如此。” 上官溯又问:“可这与传位有何相干?您老健在,无论传位给谁,族中长老恐怕都会有非议。” 上官玄月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不用管那些老家伙,他们就是太闲了。” “待出世以后,各家主管一域,追踪魔族,他们便没空絮叨了。” 辛九一夜好睡,在别人的地头,既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聚谈密谋,以免节外生枝。 晨起,侍者传话,上官湫请他洗漱之后,去厅房用茶。 到了厅房,客套了几句,辛九便先入正题。 “二爷,您老是有事要谈?怎不请赤宵长老和火刑长老?” 上官湫微笑:“论职位,右护法在他二人之上,且是奉立新妖王之人。” “论身份,右护法是赤狐一族的娇婿。” “论事由,还真就是只能右护法先做定夺,若是不决,再请二位长老不迟。” 辛九微笑着点头,这位二爷比起昨日来,沉稳老练了许多,看来昨日是关心则乱。 想想也是,毕竟是十几万年的妖,也不至于那么没用。 上官湫将上官玄月的三点要求说了。 辛九心里一松,说道:“第一点和第三点,我都能应承,况且玄狐一族出世救世,我又岂能没点表示。” “不过……不受妖王指派和调遣,这个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万一将来需要统筹安排,那该如何呢?” 上官湫微笑:“只要是对抗魔族的事,群策群力,大家商量着办。” “右护法但请宽心,玄狐一族既然答应出世,便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贪生怕死。” 辛九笑:“二爷误会了,在下绝没有质疑玄狐一族的意思。” “只不过,跟我有关的事,我做得了主,可针对妖王的条件,您还得容我回去禀报之后,再给您回话。” 上官湫笑得意味深长,点头说道:“应当。” 其实他心里清楚,辛九只是做做样子,以免有犯上之嫌。 实则这三个条件,第一条和第三条才重要。 至于第二条,无非就是表明个态度,让赤狐一族不要心存幻想,以为玄狐一族是向他们服软。 辛九刚要起身,上官湫又说道:“且慢,还有一事。” 辛九看着他。 上官湫说道:“原本呢,我族该是与右护法联姻,但赤宵长老既然还在,又与右护法有姻亲,那便不如成全赤宵长老与我侄女碧寒。” “原本他二人就是情投意合,只因两族争斗,才难成美事。” “如今借着魔族现世,两族暂弃前嫌之机,便随了他们的心愿。” 辛九抚掌而笑:“甚好!不瞒二爷,碧寒小姐,现下正在赤九门坐客。” 第312章 愿赌服输,真心假意 上官湫很是意外。 依照上官玄月对辛九的评价,他不应该坦言上官碧寒就在赤九门。 至少也要婉转一些才对。 但转念一想,便醒悟过来,辛九这是为了将事情砸实,以防出现变数。 上官湫含笑点头:“多承右护法照应,我代我大哥谢过了。” “还请右护法转告碧寒,此事即定,再无反复,让她先回岛上来,择日完婚。” 辛九拱手:“我代赤九门,谢二爷。” 辛九三人离开后,上官湫去见上官玄月,将商谈之事细说一遍。 上官玄月缓缓点头,他没有看错辛九,的确是思虑周详,敢说敢做。 “好,就按你们议定的办,至于妖王能否答应第二个条件,倒也无关紧要。” 上官湫应道:“是,孩儿明白。” “你去,从今日起,你便着手接管族中事务,待你熟悉之后,我便传位于你。” 上官湫有些迟疑:“爹,孩儿接任,只恐族中长老非议。” “你不必管别人,做好你的事便可,你去,让溯儿来见我。” 上官湫躬身应道:“是。” 上官秋寒对这个结果极为诧异,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人转妖的异类,居然真的调解了两族几万年的仇怨。 “辛九到底是什么人?” 赤宵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就连晨儿也不清楚,最初,他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而已。” 赤宵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详细地说给上官碧寒听。 可从这些情况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深究,或是可疑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恰逢魔族现世? 上官碧寒也只能这样想,否则她的认知要被颠覆了。 “你跟慧语说,明面上我是正妻,实则她是主母。” 赤宵微笑:“她不会计较的。” “我会,愿赌服输,反正我比她命长,等她死了,我再做主母也不迟,免得落人口实。” 另一边,辛九将程观请到了药园凉亭中,打听玄狐一族的过往。 在现有的人中,也只有程观能知道两族所有的过往。 程观告诉他,赤心有三位夫人,朱玉晨三人的生母是正妻,赤狐族。 而玄狐族那位夫人,的确是为赤心奉献了终生,赤心与她也算是心心相印。 只不过,为了保证本族的稳定,赤心还是娶了两名赤狐族的女子,一个做正妻,一个做偏房。 正妻生了三个孩子,就是朱玉晨三兄妹。 偏房也生了两个孩子,但因为天资鲁钝,都是天生一尾,千年之劫时都被天雷击死了。 玄狐族那位夫人,无所出。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无所出,程观也不清楚。 毕竟是老妖王的房中之事,外人怎能知晓。 两族的争斗,其实并非起源于玄狐族夫人之死。 那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借口,将两族之间长久存在的暗斗,顺理成章地改成了明争。 做妖王其实有很多附加的好处。 比如说,每一百年,其他种群,都会向妖王家族进贡。 或钱财,或人丁,或宝物。 当然,这不是强迫的,但谁不想跟妖王一族搞好关系呢? 再比如说,仙族也会顾忌妖王一族的人。 虽然最初的时候,妖仙两族和睦相处,但总会有仙族的人,私底下猎妖取丹,用以修炼。 但是,妖王一族的妖,从未被取过丹,仙族会回避与妖王一族产生冲突。 另外的一些零散的好处,不计其数,倒也不必赘言了。 “程伯,依你看,玄狐此番出世,是真心还是假意?” 程观呵呵一笑:“右护法,你这个执拗的性子,多少得改一改。” 辛九哂笑,是啊,真心假意,哪能那么纯粹,又不是男欢女爱之情。 肯定是家族利益优先,得利则真心,无利则假意。 “程伯,有一件事,我很担忧。” 程观看着他,等他自己说。 辛九将声音压到最低:“我担心,他们会想办法除掉妖王。” 程观点头,他也有此担忧。 玄狐族不与辛九联姻,却同意了赤宵与上官碧寒的婚事。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还觉得他们很通达。 但细一想,却有存心不良之嫌。 赤宵毕竟是天生九尾,且妖力已然超过二十万年,比上官玄月还要强过三分。 辛九虽然能够左右逢源,还能与仙族搭上话,可毕竟是人转妖的异类。 说到底,玄狐族看重的,还是妖王这个位置。 即使现在不动赤凕,将来赤宵有了子嗣之后,只怕这妖王宝座之争,也是在所难免的。 程观问:“即便如此,你待如何?” 辛九微微皱眉,担忧归担忧,可却没想到办法应对。 玄狐族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这只是其一。 其二,赤宵是大舅哥,原本就是妖王,是赤凕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当时因时局所迫,且不知还有魔族和玄狐族,所以才奉赤凕为妖王,也是为了妖族的安定。 可谁曾想,事态竟会如此? 辛九不由得抱怨:“我才活了几年,这世上许多事,也无人讲与我知,早知今日,也该提早计较才好。” 程观失笑:“真是难得,总算有事把你给难住了,我还道你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呢。” 辛九叹气:“我本弱者,为求活命,自然要多长心眼,可这事态时局,终是强者为尊,心眼再多也不顶用。” 程观笑着点头,看着他问:“你深精医术,可知生男生女能控否?” 辛九一愣,这倒没听说过,世间哪有这样的医术,若是能控,岂非…… 转念一想,凡间医术自是不能,但七绝玄针或可一试。 辛九拱手:“多谢程伯指点,我得去一趟玄真门。” 程观微笑点头:“莫要独往,叫上人手,从今往后,皆不可独行。” 辛九点头,魔族现世,是该小心从事。 程观看他脸色,却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你要防备的不止是魔族,还有玄狐一族。” 辛九错愕:“为何?” “狐性狡诡,防备些好。你自想想,你与小姐相处这些年,她何曾与你十成十地交过心?” “即使朱煜对你情根深种,也多有隐而不宣之事,更何况是利害相关的玄狐一族。” 第313章 未想周全,颇为神似 这话听得辛九心里一揪。 他最不愿想的事,便是朱煜对他有所隐瞒。 然则世事多舛,人心难测。 朱煜毕竟活了几万年,阅人无数,能对他有今日这番情义,实属难得了。 程观呵呵一笑,说道:“你也莫要多想,虽说狐性狡诡,但她们在妖中,也是最长情的一类。” 辛九点头,这倒是真的,晨儿对辛四平忆怀千年,实是极为难得。 若非后来逐渐发现辛四平用心不良,怕是即便朱玉晨对他有情,也不会喧之于口,更不会嫁给他。 叫上陆云飞和啸霜,前往玄真门。 一路上,辛九都在心里琢磨,将到伏龙山时,突然觉得不妥。 赤凕是个烈性子,生儿生女这种房内之事,岂会任由他人做主? 他能恨自己的父母和兄长几万年,岂会是善与之辈? 再者说,身为妖王,连生儿生女都要受人左右,别说是赤凕,就算是个普通的凡人,怕也不会甘心? “大哥,啸霜长老,咱们回去。” 啸霜问:“咋又回去?忘带东西了?” “不是,突然觉得不妥,我得再想想。” 啸霜又问:“你到底有啥事啊?” 辛九摇了下头:“抱歉,此事未想周全,还是不说的好。” 啸霜皱眉:“说出来大家商量嘛。” 陆云飞说道:“他不愿说,你就不要问了,该让你知道的事,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 啸霜嗤了一声:“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你跟晨儿一个样。” 辛九失笑,打从跟晨儿成婚以后,啸霜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话。 不过也没关系,总得让他有个宣泄的途径,免得憋出毛病来。 回到赤九门,辛九先去找赤宵。 第一眼看到上官碧寒,竟有些恍惚,还以为是换了服饰的朱煜。 再看一眼,才分出两人的细微差别。 朱煜眉眼柔媚,而上官碧寒却极为冷傲。 朱煜唇微厚,而上官碧寒唇薄。 朱煜脸颊丰腴,而上官碧寒略显瘦削。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上官碧寒在外游历,是以倦染风尘。 上官碧寒盯着辛九问:“你这般瞧我,我像谁?” 赤宵眼神一慌。 辛九微笑着答道:“嫂嫂容颜倾世,在下失礼了。” 赤宵心里一松,好在辛九机灵。 上官碧寒却嗤笑一声:“好个辛九,果然机敏,你方才那眼神,分明便是将我认做了旁人。” “你说不说?若不实话与我,可别怪我无礼。” 赤宵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妹夫他……” 上官碧寒瞪眼:“你闭嘴,站一边去。” 赤宵将眉头皱得更紧,却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步。 辛九失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任你本事通天又如何? 胭脂粉黛蚀傲气,软玉温香化骨绵。 拱手:“嫂嫂,你确是误会了,我找大哥有要紧的事。” “你莫打岔,天大的事,大不过魔族现世,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我问你,你将我认做了何人?” 辛九微一皱眉,真是个直脾气。 其实说与不说并不打紧,同在赤九门,早晚会跟朱煜碰面。 她如此相逼,恐怕是在试探他。 索性便说了:“嫂嫂与煜儿极为神似。” 赤宵神色复杂。 上官碧寒却是一愣:“煜儿是哪个?” “晨儿的侍女,也是我娘子。” 上官碧寒哂笑:“我走的时候,赤媂还小,那会儿,她还没有侍女,你家煜儿多大年纪?” “两万多岁。” 上官碧寒点了点头,用眼睛斜着赤宵:“妹夫找你有事,你去。” 赤宵极为尴尬,辛九微笑拱手:“告退。” 出来行一段路,赤宵埋怨他:“你怎便说了?” 辛九笑:“你娶嫂嫂过门,同在门内住着,迟早是要碰面的。” “你用不着狡辩,你若不说,她也不会乱想。” 辛九笑意更浓:“大哥,我说与不说,嫂嫂都会乱想。” 赤宵叹了口气,问:“找我何事?” “妖王之位,只怕玄狐一族,用心在此。” 赤宵点了点头:“我知道,但只要我不答应,他们也不能怎样。” “他们不会想办法除掉妖王吗?又或者,联合所有家族,一同弹劾妖王。” 赤宵皱眉:“弹劾?妖族没有这个规矩。” “可妖族的规矩是妖力为尊,你的妖力可是超过了二十万年。” 赤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没事,还有你这一关,是你奉赤凕为妖王,若生变数,你可抵挡一番。” 辛九愕然看着他,这种花活,平常都是他耍。 “大哥,我抵挡什么?我妖力低,身份尴尬,当初奉二哥为王,也是情势所迫,我哪知道妖族这么多事啊?晨儿也不跟我说。” 赤宵叹气:“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之初衷,无非是想让你拉拢玄狐一族,一同对抗魔族。” “可没想到,他们不仅同意出世,居然还同意了我与碧寒的婚事。” 辛九点头:“所以我才担心呀,怕他们对二哥下手。” 赤宵摇头:“你二哥的脾气,他是绝不会将妖王之位让出来的。” “如果说没人威胁,他或许还愿意将妖王之位还给我,可如今玄狐一族出世,又与我联姻,他是绝不会禅让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不如让二哥也迎娶一位玄狐族的女子,如何?” 赤宵怔了怔,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你二哥那脾气,我怕他不答应。” “你同意就行,他那边我去说。” “我肯定同意,你不知道,做妖王有多累心。” 辛九笑,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整日间忙活一个赤九门,都时常感觉力不从心,更何况要面对整个妖族。 辛九走了,赤宵回到屋里,看到上官碧寒似笑非笑。 赤宵颇为尴尬:“娘子……” 上官碧寒抢过话头:“无妨,你寻我不见,自是见人思人,我只问你一句话,她为何不跟你?” 赤宵皱眉:“我怎知道?她就是不喜欢我嘛。” “你天生九尾,位尊妖王,她怎么会不喜欢你?你做了何事?” 赤宵瞪圆了眼睛:“我什么都没做!我若是做了什么,如今还能与辛九这般相处吗?” 上官碧寒勾了勾嘴角:“这个丫头,我得见见。” 第314章 原来如此,你得开头 说见就见,上官碧寒是个急性子,也不理赤宵,径自去找朱玉晨。 到房前敲门:“赤媂,我是上官碧寒。” 赤媂这个名字,只在妖族中使用,通常关系近的,常在人间行走的,都叫朱玉晨这个名字。 门打开,四目相对,上官碧寒和朱煜都愣住了。 辛九说神似,可在上官碧寒眼里,跟照镜子差不多。 而朱煜此时终于确定,当年妖王第一次见他时,那种异样的眼神,便是来源于上官碧寒。 她们之间,差着几万年,不曾见过面。 即便这次跟赤宵回到赤九门,也是极为低调,不敢声张。 若非辛九带回了上官玄月同意婚事的消息,上官碧寒也是绝不敢公然露面的。 朱煜侧身:“请。” 上官碧寒迈步进门,直走出两步,才将目光从朱煜的脸上移开。 朱玉晨站了起来,此时她也明白了,大哥为何一见朱煜便倾心。 “大嫂,快坐。” 上官碧寒微笑:“头回见面,也未备下礼物。” 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递给朱玉晨。 “千年寒晶所制,可束发,可做锥,刀砍不断,火炼不熔,权当见面礼。” “大嫂,这可使不得。” 朱玉晨自是知道此物珍贵,妖族不懂炼器,这发簪,怕不是历尽艰辛才得来的。 “无妨,有你家夫君在,往后这种东西,也就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了,趁着还拿得出手,你便收下。” 朱玉晨微笑,倒是个直率的性子,往后定然好相处。 “如此,多谢大嫂。” 收下发簪,说道:“垚儿,奉茶。” “不必了,我来是想问朱煜一句话。” 说完看向朱煜:“你为何不跟妖王?” 朱煜坦然答道:“妖王当年瞧我的眼神,但如同辛九瞧您的眼神。” 上官碧寒失笑:“辛九跟你说了。” 朱煜摇头:“没有,他这几日忙里忙外,我都没见着他人影。” “您能来找我,必然是与辛九见了面,且逼着他说了实情。” 上官碧寒点头:“好心思,我明白了。” 转而对朱玉晨说道:“我还得赶着回族中,待大婚过后,咱们再闲坐品茶。” 朱玉晨点头:“好,我送大嫂。” 送走了上官碧寒,关上门,玄垚说道:“瞧这位大奶奶,倒似是个好相与的。” 朱玉晨应道:“嗯,直性子,不藏话,倒不像狐族。” 辛九到了妖王殿,见过礼,坐下。 “妖王,有一事与你商议。” 赤凕叹了口气,问道:“是要让我禅让吗?” 辛九一愣,这可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赤凕苦笑了一下:“朱煜来过,跟樾儿说了玄狐一族的事。” “既然玄狐一族与大哥联姻,自是看重了妖王之位。” “樾儿说,我也算做过妖王了,也没什么好的,不必再执着于过往。” “所以,我打算将妖王之位,还给大哥。” 辛九皱眉,这跟他谋划的差太多,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赤凕看他脸色,问道:“怎么?你不是为这事来的?” 辛九摇头:“不是为了禅让,但确是为了玄狐一族的事来的,我与大哥的意思,是想让你也娶一名玄狐族的女子。” 赤凕恍然失笑:“妹夫,好意心领了,我有樾儿一人足矣。” “且我已然大婚,玄狐一族,断然不会让他们的女人做妾。” “与其休妻,不若不做这个妖王了。” 辛九皱眉:“可是,当年玄狐族的玄灵前辈,不也是给爹做了妾吗?” 赤凕摇了摇头:“那不一样,那时候,两族还没有争斗,且两族的实力也相当。” 辛九皱紧了眉头:“可是……” 赤凕抢过话头:“妹夫,我只问你一句,若是玄狐一族逼你休妻联姻,你可愿否?” 辛九哂笑,是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起身拱手:“我回去跟大哥说,咱们得合计合计,这件事不急,容我仔细想想。” 辛九这样说,并不是客套,而是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到哪里不对。 回到赤九门,辛九并没有急着去找赤宵,而是回了药园。 因为突然意识到,在这件事上,有些过于操切了。 玄狐一族才刚刚表露了一点意图,他便急着去应对,这只能说明一点。 他太需要玄狐一族的帮助。 这样的心态,完全落于下风,已然被玄狐一族牵着鼻子走了。 实际上,对抗魔族是所有种族的事情,包括仙族和人族,并非是赤九门一家的事,更不是他辛九一个人的事。 可以广结盟友,但绝不能卑躬屈膝,否则即便胜了魔族,也会后患无穷。 眼下真正需要抓紧的,一是尽快让赤宵和上官碧寒完婚。 他俩完婚,不仅能全了两人数万年的心愿,也是牢牢牵扯住了玄狐族。 二是广结盟友,彻查魔族踪迹,令魔族无法于闹市中隐匿。 先将魔族赶出闹市,远离人族,如此才能断其粮草,延缓其恢复的速度,之后再排查合围。 但是,这样做,需要很多很多人手,仅凭一个玄狐族,远远不够。 想通了这些关节,辛九去找赤宵,却得知他已经陪着上官碧寒回娘家了。 辛九又去了妖王殿。 赤凕问:“想好了?” 辛九点头:“想好了。” “何时禅让合适?” “不禅让。” 赤凕一愣,眼神有些错愕。 辛九把自己想得事情,详细说给赤凕听。 赤凕哑然失笑:“你更适合做妖王。” 辛九笑着摇头:“二哥莫要取笑,往后这种话,也再莫说了,免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赤凕问:“你可愿做我的右护法?” 辛九迟疑,赤凕又说道:“你将我放到前面,为你消灾挡祸,总得为我出谋划策?” 辛九失笑:“我不是推托,但这个名分……若我能做右护法,那比我合适的人比比皆是。” 赤凕语重心长:“妹夫,总要有人开这个头,我这个妖王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任谁也不会开这个头。” “而能开这个头的人,非你莫属。” 辛九点头,这倒是实话。 他的身份特殊,既是赤狐族的女婿,又与赤宵没有过往,的确适合做这个中间人。 “容我同大家先商议一下。” 第315章 或可归位,战事又起 回到赤九门,辛九先找程观。 程观不仅是年岁最大,也是对赤宵最忠心的下属。 向新妖王效忠,必要得到他的首肯。 当然,先说的是玄狐一族的事。 “程伯,我仔细想过了,是我过于操切了,如此急于应对,实是坠了赤狐一族的威风,更显得咱们心虚。” 程观呵呵一笑:“你也无须自责,皆因你牵挂太多而已。” 辛九点头,确实,他的牵挂太多了,他也太贪了。 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程观赞许地点头:“不错,有你在,即便是老妖王,也能放心了。” 听他提到了老妖王,辛九借机试探:“程伯,赤凕做妖王也有段时日了,可他身边却无人辅佐,您老?” 程观摇头:“你有所不知,我不仅是老妖王的左护法,还兼任着赤狐一族的长老。” “若以族规论,赤凕倒行逆施,杀兄弑君,是要处以极刑的。” “但情势所迫,只能变通,可也绝不能辅佐他,否则来日无颜再见老妖王。” 辛九皱眉,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一个族,也相当于是一个国,国有国法,族有族规。 赤凕并没有真正做到改朝换代,所以,依然要受族规约束。 程观话锋一转:“但你说得也对,毕竟他现在是妖王,不能总这样做一个孤家寡人,于赤狐一族的脸面也不好看。” 辛九点头,这话对。 程观看着他:“你去辅佐他,唯有你身份特殊,不受族规限制,也不会遭人诟病。” 辛九沉默,他倒是不怕被人诟病。 他一个人转妖的无名之辈,能有今日之声望,皆因不走寻常路,不理他人毁誉。 只不过…… “程伯,只有我一人,能辅佐他吗?” 程观缓缓点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过老妖王的恩惠,且赤凕之所作所为,法理不容。” 辛九再次沉默,若有朝一日,玄狐一族以此为理由弹劾赤凕,该如何应对? 程观语气迟疑:“除非……你能说动眉音。” 眉音虽然得老妖王赏识,但却不算受过老妖王的恩惠。 相反的,眉音还救过老妖王的命。 若是眉音能以大局为重,答应辅佐赤凕,则不仅能够增添赤狐一族的实力,还能牵动其本族,蠪族。 辛九没说话,眉音恐怕是指望不上的,至少在皇帝死前,是没法指望她的。 程观看他脸色,微微一笑,又说道:“若是你与眉音能各领一个护法职位,那四方尊者,或许也能归位。” 辛九眼中一亮,四方尊者若是也能归位,那基本就是原班人马了。 “当真?” 程观微笑着点头:“四方尊者都不是狐族,自然也不必理会赤狐族的族规,但得能人开这个头才行。” 辛九微一皱眉:“程伯,你刚还说,他们都或多或少受过老妖王的恩惠。” 程观点头:“是啊,单单是你,自然不行,可如若眉音归位,那便不同了。” “护法有代妖王决断之权,若是眉音出面,四方尊者便可归位。” 辛九问:“必须是眉姨吗?” 程观再次点头:“对,你不行,你术力低,威望低,没有家族做靠山,无法服众。” 辛九起身拱手:“多谢程伯指点。” “你若是去找眉音,她只能做右护法,因为左护法要管理事务,她肯定不干。” 辛九失笑:“我排在所有人前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程观微笑:“时势比人强,非你莫属,如之奈何?” 辛九有些担心:“不会有人找我麻烦?” 程观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不好说,你自己得加点小心。” “不能从其他家族选一位高手吗?” 程观摇头:“妖化形成人,学着做人,便有了人的心机与谋算。” “你现在去找他们,他们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但等你把事情做成了,他们便又要来挑你的毛病了。” 辛九沉默,或许,这便是妖族以妖力为尊的根本原因。 不服就打到你服,多嘴就打到你闭嘴。 进了宫,面圣。 赵戈忧心忡忡:“上卿,朕正想派人去召你呢。” 辛九皱眉,自从娶了公主,皇帝一向是唤他驸马。 如今突然又唤他上卿,怕不是又有战事了? 喜心说道:“上卿大人,军机奏呈,虺族在北境又生异动。” 辛九神色凝重,问:“是否与魔族有关?” 喜心点头:“应该是。魔族食人精血,售卖人肉,是为了积蓄怨气,而鼓动虺族兴兵,是为积蓄戾气。” 辛九沉默,这便如同他们需要信仰之力一样,魔族要的,是怨毒凶戾之气。 喜心又说道:“这一次再若开战,只怕便不会像上一次那般容易了。” 辛九看向她:“你是说,魔族会相助虺族。” 喜心摇头:“说不准,但若是我,必会如此。” 辛九皱眉:“他们敢战?元气未复,他们不是应当隐匿遁形吗?” 喜心说道:“藏于万军阵中,也一样是隐匿遁形。” 辛九神色凝重,战端一开,生灵涂炭,白骨积山,怨气滔天。 此一战,魔族或许便可借由弥天怨气,迅速恢复元气。 正琢磨,太监赵录进来,低声说道:“皇上,兵部尚书何大人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 “传他进来。” 片刻,何汝林进来,行礼后不等赵戈开口询问,便说道:“皇上,虺族已于七日前攻陷平城,且……屠了城。” 皇帝和赵录同时一惊。 辛九和喜心却是皱紧了眉头。 果真与魔族有关,否则何须屠城? 虺族虽残暴,但也知欲掌天下,先得民心的道理。 屠城是万不得已的威吓手段,平城是边关第一座城,离着京都数千里,何须威吓? 赵戈看向辛九:“上卿,此番朕还须仰仗上卿。” 辛九站起来,拱手躬身:“臣即刻回赤九门调人,自行前往边关,也请皇上即刻发兵。” 赵戈点头:“上卿珍重。” 喜心跟了出来,拉住辛九,低声叮嘱:“不可用火刑和赤宵,他二人妖力太高,不能让魔族警觉而退却,你只探虚实,莫管胜负。” 辛九皱眉,不管胜负?那万千黎民,岂非皆要枉死? 第316章 有待时日,前事休提 喜心知他心意,说道:“魔族现世,人间浩劫已成定局,莫要在意一时成败,大局为重。” 辛九皱眉,迟疑了片刻才说道:“眉姨,玄狐一族与赤宵联姻,妖王身边无人辅佐,我孤掌难鸣,心有余而力不足。” “您可否再任右护法?且征召四方尊者归位。” 喜心静默了片刻,说道:“也未曾有人罢免我右护法的职位呀。” 辛九一怔,随即恍然,拱手道:“多谢眉姨。” “先去边关,战事要紧,你给妖王带个话,我还是右护法。” 辛九躬身应道:“是。” 喜心说道:“往后不必再向我行礼,左护法一职非你莫属,你虽是后辈,但位分在我之前,从今往后,我不向你行礼,你也不必再向我行礼。” 辛九洒然一笑,拱了下手,走了。 回到赤九门,先跟朱玉晨和朱煜两人商量。 朱煜说他心口不一,嘴上说着扛不起就跑,实则真有事了,总是明知不可为却为之。 或许,自幼学医,早便种下了普济天下的心结。 朱玉晨叹气,多余的话说了也没用,只说道:“带上慧清,奔雷御风,双剑合璧,危急之时,或可有奇功。” 朱煜说道:“我也同你一道去。” 朱玉晨阻拦:“你不要去,他这一走,至少要带走苍叔和啸叔,赤九门数千门人,还要防着魔族窥伺。” “再者说,带一个慧清就够他操心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辛九也说:“你别去了,在家照看好公主和思元。” 朱煜哂笑,当年那个从凳子上摔下来的小郎中……那情景宛如昨日。 还是那个时候,活得舒心。 辛九先去见了赤凕,传了眉音的话,然后回赤九门,叫上陆云飞和啸霜,前往边关。 赤凕很是激动,即刻命人往各处山林洞府传话,任命辛九为妖王左护法,原妖王右护法眉音,仍为妖王右护法。 消息传到北海碧虚岛,上官溯来见上官玄月。 “爹,赤凕命人来传话,任辛九为左护法,眉音仍为右护法。” 上官玄月微一皱眉,旋即呵呵一笑。 “好个辛九,老朽倒是小看你了。” 转而神色一凛:“从今往后,不论人前人后,皆要称妖王,不可直呼其名。” 上官溯皱眉,辛九的妖力不足道,然则心计超群,再加上避世久矣的眉音重归妖王麾下,他们的这步棋,怕是要废了。 “爹,赤宵不仅完全恢复,且妖力远胜往昔,因何毫无争竞之心?” 上官玄月哂笑,悠悠说道:“手足相残,险丧性命,剜心剔骨之痛,不足为外人道。” “况且,有辛九替他们赤狐一族谋划,他也乐得娇妻美妾,逍遥度日。” 上官溯嗤笑:“魔族现世,天下再无宁日,安能逍遥度日。” 上官玄月却摇头:“人之所欲不同,实则赤宵自幼便无意于妖王之位,只因他天生九尾,身负天命,是以才不得不继位。” “然而,妖族内斗,妖仙争斗,手足相残,这些事,足可令本已孱弱的赤狐一族,雪上加霜。” “只怕他当初决意将内丹赠予辛九,也是想彻底摆脱天生九尾的宿命。” 上官溯静思片刻,说道:“或者,他是故意将辛九推到台前,以此来拯救赤狐一族没落的气数。” 上官玄月微微一笑:“还真不好说,天生九尾,本就智计超群,他到底藏着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上官溯问:“爹,既然谋划可能落空,那碧寒的婚事?” “婚事还是要办的,不能出尔反尔,况且,赤宵毕竟是天生九尾,他的骨血,终归远胜过旁人。” “至于谋划是否落空,还有待时日验证。” “当年咱们与赤狐一族争斗,谁也料想不到今日之局面。” 上官溯点头:“那孩儿便尽快为他二人完婚,北方妖族传报,虺族起兵破城,且屠城以立威,只怕与魔族有关。” “爹既然决意救世,玄狐族人该当投身边关,以阻魔族谋划。” 上官玄月点头:“辛九既然是朝廷官员,想必此事他也不能赋闲,着人探查,若他前往边关,族人可投其麾下,助其抗敌。” 上官溯微一皱眉:“爹……只怕他没有爹想得那般公道。” 上官玄月牵了牵嘴角:“我倒盼着他……不公道。” 上官溯一怔,随即恍然,应道:“孩儿明白了。” 上官玄月又吩咐道:“本族的事,让湫儿去办,你去联络柳氏族公,尽量说服柳氏全族,共抗魔族。” 上官溯应道:“是,孩儿去办。” 辛九等人一路北上,直至新城府,也未见虺族大军。 新城知府雷通已死,新的知府还没有到任,城内一应事务,皆由守备将军岳之章处置。 辛九到时,岳之章正在城头巡视,着甲带刀,两眼发红,面容憔悴。 一见辛九,忙抱拳道:“末将,新城府守备,岳之章,拜见上卿大人。” 辛九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问道:“将军几日未得安枕了?” “回上卿大人,自平城府罹难,末将便顶盔戴甲,与新城守军将士,一同枕戈待旦。” 辛九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要死战守城?” 岳之章一愣,但随即明白他言外之意。 同样压低了声音:“末将爱财,多有不法之举,但末将奉命守城,必要与城池共存亡。”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的人,我可以欺压,但外族不行。况且,欺压百姓的事,多是雷通所为,末将只是参与分脏。” 当着辛九,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因为辛九不是人,是妖。 当初韩鹏的事,雷通曾说过,就是辛九在背后搞鬼。 所以岳之章心里很清楚,眼下这个时局,辛九得留他守城,不会因为旧账,而致军心涣散。 辛九失笑,点了点头:“我是奉旨来抗敌的,不是来查案的,将军只要尽忠职守,前事不必再提。” 岳之章躬身答应:“末将明白,多谢上卿大人。” 第317章 阴寒之气,空无一人 辛九转身看向城外,路断行人,草木无声。 “虺族因何不来?” “不知,末将每日派人出城探查,虺族一直待在平城府中,不见动静。” 辛九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们去探探。” 岳之章抱拳:“大人多加小心。” 辛九点了下头,随后跃下了城头。 慧清一愣:“不御剑吗?” 陆云飞一声不吭地跃下城头。 啸霜说道:“御剑不就被魔族发觉了吗?跳。” 辛九也不急着赶路,缓步而行。 此时刚刚过午,若想探城,总也得等到天黑才好。 行十余里,前方马蹄声响,一骑驰来,上坐一名军兵。 远远见到四人,大声喝问:“什么人?莫再前行!平城府已然失陷!” 辛九高声答道:“上卿辛九。” 探马闻言赶紧勒马,将到近处,将马停住。 翻身下了马,上前单膝跪道:“新城府岳将军麾下,校尉石飞,拜见上卿大人。” 辛九说道:“起来说话。” 石飞起身,辛九问:“虺族还是没有动静吗?” “没有,四门紧闭,城头上也无人值守。” 辛九点了下头:“你辛苦了,回去休息。” “是。” 石飞答应过后,牵着马让到一旁,待四人过去,才翻身上马,驰向新城府。 慧清问辛九:“师哥,他怎么就相信你是辛九呢?” 辛九失笑,刚要回答,啸霜却抢着说道:“你这女娃子真是愚钝,若是寻常百姓,哪会过得来?” 慧清瞪眼:“你才愚钝!他之前便喊过,让咱们莫再前行,自然是将咱们当做了寻常百姓。” 啸霜被她抢白得,一时竟无言以对。 辛九微笑着说道:“他心里虽然知道咱们并非寻常百姓,但却不知道咱们是何身份,所以必要先行试探。” 慧清争辩道:“那咱们若是敌人假扮的呢?” 辛九笑着摇头:“那也无所谓呀,反正咱们是朝平城府方向走,就算是敌人,他一个人,又何苦与咱们四个人为难,他总不会是活够了?” 啸霜说道:“对呀。” 慧清却微眯着眼摇头:“可是……他身上的气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气息?” 三人同时停步,一同瞪着她。 慧清有些错愕:“你们没察觉吗?他身上有一丝阴寒的气息。” 辛九心里一沉,陆云飞说道:“没留心,只当他是一名探子。” 辛九御剑而起:“回去!” 四人很快赶上石飞,辛九刻意感知他身上的气息,确是有一丝细微的阴寒之意。 或许,他是因前往平城府探查,才沾染了轻微的怨戾之气。 但为保稳妥,辛九还是唤道:“石飞,停住。” 听到喊声,石飞回头,没人,不由得心头一揪。 “在上面。” 石飞抬头,看到四人,但却扭回头加紧催马,玩命地跑。 慧清问:“他是心虚,还是被咱们吓着了?” 辛九说道:“跟着他。” 及到城门,石飞高喊:“不要开城门!不要开城门!有人跟着我!” 而他骑着马,沿着城墙向西跑去。 啸霜伸手一扣,将他吸了回来,掐着脖子感知了片刻,然后将他放开。 “是人,就是沾染了些许戾气。” 辛九点头,一言不发地又返身向平城府方向走去。 石飞惊魂稍定,他并不认识辛九,当然要跑,不过此时已然能确认,对方就是辛九。 跑去将马寻回来,进了城。 岳之章问他:“怎么回事?” 石飞回答:“禀将军,末将并不识得上卿大人,他们追我,我自然要跑。” “为何追你?” “上卿大人的部下说,末将沾染了戾气。” 岳之章点了下头:“去歇着。” 有此一事,岳之章更加笃信,辛九不会同他算旧账。 之所以追赶石飞,无非就是怕石飞乃敌军所扮,前来行刺于他这个主将。 身旁参军说道:“将军,既然上卿大人去探查了,您就趁着这个空当,去歇息一会儿。” 岳之章点头,是得歇歇了,快熬不住了。 夜幕降临,辛九四人到了平城府南门外一里多地。 此处已然是阴风蚀骨,哭号声弥漫。 慧清抱着胳膊,用手掌摩挲着双臂:“师哥,北方的夜晚如此寒凉吗?” “不是,是怨气弥城,我还能听到无数的哭号声。” 陆云飞说道:“虺族按兵不动,应该是因为魔族在吸取怨戾之气。” 辛九点头:“大哥说得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啸霜说道:“城头上还真是无人值守,他们就不担心咱们探查吗?” 辛九摇头:“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大一座城,十数万人,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魔族。” “咱们要不要潜进去,杀掉他们的大首领?” 辛九摇头,杀一个大首领没用,自然有人接任,倒是可以问问魔族有什么谋划。 “杀几个人不起什么作用,找他们大首领,问问魔族有什么谋划。” 啸霜皱眉:“能问出来吗?” 辛九答道:“试试。” 慧清皱眉:“不会被魔族埋伏?” 辛九答道:“有可能,但还是要一探虚实。” 顿了一下,又说道:“若有埋伏,只管跑,切不可恋战。” 陆云飞和啸霜一同点头。 飞上城头,发现不仅是城墙上无人值守,城墙之内,目力所及之地,连一盏灯火都没有,更别说巡夜的小队了。 啸霜说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虺族早已撤走了?” 辛九微微皱眉,应该不会撤走。 兴师动众地起兵屠城,只一役便撤走,这个挑费有点太大了。 应该是城里的怨戾之气太重,所以虺族人都聚在了一起。 但即便如此,十数万人的大军,那可是好大一片,总要点营火? 怎么会一点亮光都没有呢? 啸霜说道:“咱们分头搜寻,以啸声为号。” 辛九断然拒绝:“不可,咱们往城中心走,寻个高处,定会找到军营所在。” 陆云飞点头:“不错,敌军总不会过于零散,必有聚集之所。” 啸霜争辩道:“我是怕万一有埋伏,咱们四个聚在一起,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辛九摇头:“不能想那么多,咱们人少,聚在一起更安全。” 第318章 一座死城,竖棺朝下 啸霜有点失望,他本想单独行动,顺便吃个人,解解馋。 下了城墙,向城中心走。 慧清问啸霜:“你又想吃人了?” “不行吗?” “你为何如此喜吃人?” “你为何喜吃肉?” 慧清皱眉:“牲畜与人,岂可同日而语?” 啸霜嗤笑一声:“山精水灵,皆从无知无识而始,你可莫要说你吃的那些飞禽走兽无知无识,若得机缘,它们也可修炼成妖。” 慧清沉默,虽然觉得他在强词夺理,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反驳。 辛九说道:“起先,我不准大家吃人,是为了与人族交好,向仙族示好。” “但如今,我所想的,是食人过多,有碍修为。” 啸霜反驳道:“妖吃人,便如同人吃飞禽走兽,天经地义之事,怎又碍着修为了?” 辛九点头:“正因都如你这般想,所以人才是人,妖才是妖。” 啸霜皱眉:“右……不是,左护法,你说话不要含含糊糊的,咱们都是自家人,你把话说明白。” 辛九有些意外,问他:“你为何改口称我为左护法?” “你说为何?眉音都回来了,我们四方尊者,迟早也是要重回妖王麾下,先改口习惯着,免得将来叫混了。” 辛九点头,程观所言不假,眉音的号召力,确是惊人。 “哎,你别打岔,你刚才说的是个啥意思?” 辛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人吃肉吃得多了,便耗损了先天精元。” “妖吃人吃得多了,便污浊了灵气。” “所以,人还是人,成不了仙,妖还是妖,嗯……也成不了妖仙。” 啸霜梗着脖子说道:“你这话,我不赞同,你有何佐证?” 陆云飞接口说道:“欲。口腹之欲,乃七情六欲中最毒之欲,染目、塞鼻、污舌、困意。” 啸霜皱眉:“你啥时候也学着不说人话了?” 慧清说道:“你莫要不服气,我们仙族修炼,首先便要舍弃口腹之欲。” 辛九侧目看她,眼神异样。 舍弃口腹之欲?属她吃得多,吃得花哨。 慧清嘟嘴瞪眼,辛九微笑着将目光移开。 啸霜嘲讽她:“你还有脸说?属你吃得多。” 慧清瞪眼道:“我吃得多咋了?我已然是仙了,你是妖仙吗?” 啸霜一脸厌烦地挥了下手:“懒得跟你们说,我就喜欢吃人,我也没想着成什么妖仙,没吃没喝,活得越久越遭罪,还不如早点死了呢。” 慧清嗤道:“朽木。” “小丫头片子,要不是瞧着左护法的脸面,瞧我不打你。” “你这话说的,若没有师哥,你岂能同我说得上话?” “嘿……左护法,管管你的小妾。” “谁是小妾!” “你,说得就是你,小妾。” “小妾就小妾,小妾也比你个傻狍子强!” 两人从斗嘴,发展到互搥,辛九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这两人如此吵闹,竟没有引来任何人,不管是魔族,还是虺族。 仿佛平城府真的成了一座死城,除了那些只有他能听到的冤魂哭号之声,再没有别的一丝响动。 走了小半个时辰,陆云飞突然开口:“兄弟,你可闻到血腥气?” 辛九一怔:“没有啊。” 陆云飞点头:“就是没有,一丝血腥气都没有。” 辛九猛然醒悟,虺族屠城,竟没有一丝血腥气,那满城的人,是怎么死的? 啸霜说道:“左护法,你不是能拘魂吗?不若拘来一问。” 辛九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啸霜长老,我并非神仙,这满城冤魂,怨戾之气冲天蔽日。” “我若施术拘魂,不知会拘来多少,届时我若抵挡不住阴煞之气,你可能救我?” 啸霜愕然,讪讪道:“是我草率了。” 慧清哼了一声,嘲讽道:“就说你是傻狍子。”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没大没小。” 不等慧清还嘴,辛九抢着阻止:“你俩别吵了,让我想想。” 辛九能想到的,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只有一个:活埋。 这种杀人方法更为残忍,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求生心念,从而转化为怨戾之气。 只不过,要将一城的人活埋,那需要很大的坑,而且不止一个。 可从城墙边一路走来,不仅没有任何动土的迹象,也没有那么大的空地。 难道魔族还有其他不见血的杀人方法? 就近走进一户宅院,城里每座宅院的门都是开着的,可见虺族是挨家挨户搜查过。 刚一进院,便看到院中的地面有动土的痕迹。 辛九心里一动,难道是挨家挨户埋人? 虽然这样做费时费力,可如果是整支军队来做,也不是什么难事。 寻来铁锨将土挖开,发现是竖着埋在土里的棺材。 慧清震惊道:“竖棺!还是头朝下,不会整座城的人,都是这样埋的?” 辛九皱眉叹气,难怪石飞只是到城外探查,便沾染了怨戾之气。 竖棺头朝下,人在憋死前,积累了最大程度的怨气。 如若整座城都是如此,则既无法快速解决怨戾之气,也无法让人族的军队入城屯兵。 难怪没有看到虺族的军队,他们根本无法待在城里。 凡人是承受不住如此浓烈的怨戾之气的。 而魔族,必然是藏在城中,吸取这弥漫浓烈的怨戾之气。 这么大一座城,户宅数千,若不调动军队,如何能逐一清理? 可若是调动军队入城,十有八九会被虺族围困其中。 魔族果然好手段,你不清理,他便吸取怨戾之气。 你来清理,他便围城。 陆云飞见他迟迟无语,说道:“赤九门中,妖力在万年以上者逾千人,可调他们来清理尸首。” 辛九摇头,那是给魔族送修为呢。 别说上千人,便是调来一百人,都照看不过来,随时有被魔族掳走的风险。 一颗万年妖丹,便抵得上这一城的怨戾之气了。 “回去,凡人做的事,还得凡人来解决。” 陆云飞问:“不怕被围城吗?” “大军于城外扎营,每千人一个轮次,轮流入城清理尸首,每轮次四个时辰。” 陆云飞点头,虽然慢一些,但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慧清说道:“还要多找些人来超度冤魂。” 辛九点头:“不错,咱们先回去,与岳之章研讨此事,议定之后,再去玄真门请人。” 第319章 不宜轻动,今非昔比 回到新城府,得知岳之章在休息,辛九也没有去吵他。 毕竟守城数日不得安枕,无论过往功过,此番确是恪尽职守。 所以四人也分别休息,待次日天明,才与岳之章研讨。 听了辛九的话,岳之章心中发寒。 屠城也便罢了,居然还要竖棺埋人,让人死了都不得安宁。 岳之章抱拳:“全凭上卿大人调度。” 辛九说道:“昨夜我细想之后,觉得不可全军出动,只抽调六千人前去即可。” 岳之章皱眉:“六千人?若是虺族来袭,断无生还之理。” 辛九微微眯眼:“若是虺族来袭,我们自会出手。” 之前不参与人族争斗,那是因为没有魔族作乱。 如今虺族在魔族指使之下,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也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岳之章心中大定,妖族若肯出手,那又何需朝廷援兵? 恐怕只需眼前这四人,便足可灭掉虺族十数万大军。 抱拳道:“末将即刻点兵,随上卿大人前往平城府。” 辛九摆手:“不忙,我要先去一趟玄真门,单是将尸首挖出来还不成,还得超度冤魂。” 岳之章应道:“上卿大人所言极是。” 辛九说道:“你先安排人手,必要身强力壮,胆大善饮之士,待我回来,便去平城府。” “遵令。” 来到玄真门,面见玄青真君。 听完辛九的话,玄青真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魔族如此作为,绝不是为了吸取怨戾之气那么简单。 而是要令人族心生恐惧。 要知道,无论是被活埋的平城百姓,还是埋人的虺族士兵,都会心生恐惧。 人性本善,即使是十恶不赦之徒,如此杀屠,也会心惊胆寒。 魔族真正想要的,便是这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的乱世局面。 辛九皱眉:“太师祖,您的意思是,平城府的尸首,不能清理吗?” “自然是要清理,可你如何应对虺族?” 辛九略显困惑。 玄青真君解释:“我方才已然说了,魔族真正想要的,便是人族心生恐惧。” “你去清理尸首,魔族必会逼迫虺族出兵。” “届时你若出手,便是虺族胆寒,你不出手,便是安国将士胆寒。” “你,如何应对?” 辛九沉思片刻,问道:“是否无论我如何做,都不能阻止魔族恢复元气?” 玄青真君点头:“对,而且你若击杀虺族人,反倒会助长魔族之势。” 辛九茫然:“为何?” “因为虺族人性情凶悍,被你们所杀,一是会因不服而生出怨戾之气,二是因本性使然,会生出凶煞之气。” 慧清插嘴问:“不服?” “你们不是人族,你们动手杀了他们,他们心里能服气吗?” 慧清点头:“哦。” 玄青真君续说道:“再者,以书中记载,魔族会给人族施术,尤其是作战的将士,可令人嗜血好杀,如癫似狂,不畏生死。” “然而中术之人死后,却会生出极大的怨念,以及凶煞之气。” 辛九皱眉叹气,这还没法弄了。 慧清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衫:“师哥,要不……跑。” 玄青真君皱眉,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就是一出溜的事。 堂堂上清门亲传弟子,神兵之主,来日的仙尊,居然要跑? 真是岂有此理! “咳!”玄青真君用力咳了一声,而后用责备的目光盯了慧清一眼。 慧清嘟了下嘴,没吭声。 辛九问:“太师祖,可有守护阵法?” “有,但绝不能使用。” 要护住六千人,必要倾尽玄真门全力,届时玄真门弟子法力耗尽,正中魔族下怀。 辛九皱紧了眉头:“太师祖可有良策?” 玄青真君摇了摇头:“只能坚壁清野,固守不出。” “那平城府呢?” “魔族不除,要它何用?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再去居住?” “可是……虺族来攻城,不也一样要杀吗?” 玄青真君点头:“是啊,人族浩劫,终归如是,所以你就不应再添柴加火了。” 辛九又问:“可否超度冤魂?” 玄青真君摇头:“太多了,没个三年五载做不完,更何况魔族窥伺在侧,太过凶险。” 辛九明白了,意思就是,一切都要等到将魔族重新封印后,才能收拾。 辛九起身,拱手:“弟子明白了,这便回新城府。” 玄青真君点头:“你先回去,我会命人前去相助于你。” “多谢太师祖,弟子告退。” 辛九走后,玄青真君将三弟子别筱竹叫来。 “筱竹,你带上花菲嫣与胡湖,前往新城府,相助辛九。” 别筱竹答应:“弟子遵命,但请师尊解惑,为何要带胡湖同往?他除了炼器,别无他长。” 玄青真君浅浅一笑:“给妖族锻造兵刃,至于具体给谁锻造,听辛九的安排。” 别筱竹起手:“弟子遵命。” 其实一听到胡湖的名字,她便猜到了师尊的用意。 但是,这么大的事,必要师尊亲口吩咐才行。 她不是辛九,绝不能任意妄为。 “筱竹,仙族今非昔比,恐难敌魔族,你此去,尽你所能调教辛九,将我玄真门正法传授于他。” 别筱竹微一皱眉:“是入弟子门下,还是代师尊调教?” “入你门下,如此你才方便行事。” 顿了一下,玄青真君又说道:“花菲嫣也转入你门下,一师三徒,往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方便许多。” 别筱竹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感觉师尊像是在给玄真门留香火。 但是这么不吉利的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应道:“弟子遵命。” 辛九一回到新城府,岳之章便神色异样地说道:“上卿大人,有四名女子找你,末将安排她们在营中休息。” 辛九微一皱眉,晨儿带人来了?不应该呀。 岳之章命人将那四名女子请来,辛九等人都不认识。 但这四名女子皆是丰腴绝色,且妖气凌厉。 辛九拱手:“在下辛九,不知四位姐姐如何称呼?” 为首女子媚眼如丝,俏笑着说道:“左护法真是一表人才呀,这嘴也甜得很,我姐妹四人乃柳氏族人,奉族公之命,前来投效麾下。” 辛九一脸茫然,陆云飞与啸霜却同时起身抱拳:“多谢柳公。” 第320章 龙也是妖,重拜师尊 为首女子看着二人问道:“二位莫不是东方尊者与西方尊者?” “东方尊者苍角。” “西方尊者啸霜。” 女子神色一正,四人同时福身:“拜见二位尊者。” 辛九微微皱眉,这女子调戏他,却对陆云飞和啸霜如此恭敬。 看来他虽被任命为妖王左护法,可在妖族眼中,他德不配位,还差得远呢。 这四姐妹分别是柳香凝、柳瑶青、柳思玥、柳悦茗。 辈分都与赤宵相同,妖力皆在十万年以上。 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尴尬,若是派来辈分高的,怕辛九不好调度,反倒有失诚意。 至于为何只派女子来,辛九也是心中明了。 男子好争,怕不会轻易服他管束调度,而女子好相处,也不会过于计较权力。 岳之章命人设宴,为柳氏四姐妹接风。 席间,辛九将玄青真君的意思说了。 岳之章皱起了眉头,原以为有妖族相助,可轻易退去虺族,但现在看来,怕是辛九不会出手了。 柳香凝说道:“左护法,玄青真君自有他的道理,我不予评判,但你做为妖族左护法,兼领人族军机大事,该有自己的决断才是。” 柳瑶青接口说道:“听左护法方才之言,无论如何施为,皆不能阻止魔族恢复元气。” “既然如此,不若便放开手脚,先解了安国之危。” 辛九皱眉:“两位姐姐的意思,是要剿灭虺族?” 柳香凝点头:“不错,他们既然受制于魔族,断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魔族驱使。” “与其由着他们来攻城,多伤我方将士性命,不若咱们出手,或许还能引出魔族。” 辛九看向陆云飞,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他的身份尴尬,既是妖族护法,又是玄真门弟子。 所以在行事上,难免会多有掣肘。 岳之章连忙捧杯:“两位柳姑娘所言甚是,本将敬二位一杯。” 柳香凝双手执杯,向他报以微笑,却说道:“多谢将军,但我妖族议事,还请将军莫再多言。” 说完,酒杯沾了下唇,旋即放下。 岳之章倍觉尴尬,却也不敢开罪四姐妹,毕竟她们是妖。 陆云飞说道:“两位柳姑娘所言不错,咱们也不能总在这里耗着,灭了虺族,不仅解了安国之危,也是断了魔族蛊惑人族的念头。” 辛九点头:“那我明日再去一趟玄真门,请太师祖派人来超度冤魂。” 柳悦茗说道:“何必如此麻烦,一道灭了便是。” 柳香凝说道:“四妹莫要多嘴,你我投效左护法麾下,听命行事即可。” 辛九浅笑了一下,他明白柳悦茗的心思,若是没有人族,魔族想作乱,也不会如此容易。 “悦茗姑娘,我出身人族,又是自幼学医,不忍凡人遭难,还望体谅。” 柳悦茗娇媚一笑,捧杯说道:“是我说错了话,自罚一杯。” 辛九连忙捧杯,微笑着说道:“姑娘言重了,我敬姑娘。” 一杯酒饮尽,辛九看向柳香凝:“香凝姑娘,恕我孤陋寡闻,贵家族是?” “蛇。” 辛九点头,跟他猜测得一样。 “你们都已经有如此妖力了,为何还未化龙?” 四人同时俏笑,柳香凝说道:“左护法有所不知,化龙之后要受天规约束,不如做妖来得自由。” 辛九诧异道:“你们见过神?” 柳香凝笑意更浓:“没有啊,可是我们见过化龙之后的同族啊。” “哦。”辛九点头,略显尴尬。 柳瑶青说道:“其实龙也是妖,只是不必再度劫了,但却要受天规约束。” 辛九恍然,原来一直是世人,将龙传得太神了。 柳悦茗说道:“另外,异类化龙,终究不是龙种,多受龙族排挤,任职也无非是山涧小溪,湖泊泉井而已。” 辛九点头,但目光明显有些茫然。 一直都没开过口的柳思玥,抬起手掩嘴一笑。 “左护法,凡有水之处,皆需有龙司职镇守。” “我们鳞甲类化龙以后,因是异类,所以被龙族排挤,只能被分派到山中管理泉涧溪水,或是城中的井水,若能分到湖泊之中,那都算好的了。” “而且要固守在司职之处,不可长时间远离,亦不可动欲。” 辛九拱手微笑:“多谢姑娘解惑。” 柳思玥含笑点头,不再应声。 一名军兵进来报道:“将军,有三位玄真门仙长,要见辛大人。” 不等岳之章说话,辛九已然起身,向外迎去。 到了外面,见是别筱竹三人,辛九不禁一愣,怎么会是这三人前来? 上前拱手行礼:“师叔祖,两位师叔。” 别筱竹说道:“辛九,掌门师尊法旨,自今日起,准你拜入我门下,传你玄真门正法。” 辛九心里一沉,这可不是好事。 但此时不及细想,双膝跪倒,拜了三拜,而后唤道:“师尊。” 别筱竹说道:“起来。” 辛九站起身,别筱竹又说道:“花菲嫣也已转入为师门下,是你的师姐。” 辛九向花菲嫣拱手:“师姐。” 花菲嫣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辛九又看着别筱竹说道:“师尊来得正好,弟子正与柳氏族人商议平城府之事,师尊请到帐内入座。” 别筱竹微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抬步进了大帐。 岳之章连忙离席,抱拳道:“新城府守备岳之章,恭迎三位仙长。” 别筱竹起手还礼:“将军有礼。” 四姐妹与二尊者,虽然也都站起身,却没有表示。 因为他们是与玄青真君平辈论交,别筱竹算晚辈。 辛九说道:“诸位,这位是我师尊,别筱竹。” 此话一出,四姐妹与二尊者同时抱拳:“见过真人。” 师徒关系,与父子相同,这就得从辛九这边论了。 别筱竹起手应道:“不敢,见过二位尊者,四位道友。” 岳之章连忙吩咐人加座。 众人入席后,辛九将刚才所议之事说给别筱竹听。 别筱竹思索片刻,说道:“超度之事不必急着做,先清理尸首。” “若能引出魔族,或是剿灭虺族,之后再行超度,更稳妥一些。” 辛九应道:“师尊所言极是,那明日弟子便带人前去清理尸首。” 第321章 我想他了,八方来人 散了席,回到寝帐。 啸霜问辛九:“左护法,你原来那个师尊咋办?” 辛九摇头,他怎么知道咋办? 师尊变师兄,这么尴尬的事,做梦都不曾想到过。 太师祖……不对,现在是师祖了。 他老人家这是在给玄真门留香火吗? 难道此番魔族现世,真的如此凶险吗? 连玄真门都有倾覆之虞? 平城府以北,三十里,虺族大营。 蛊师睁开眼睛:“两位魔尊,有柳氏四姐妹投效辛九门下,玄真门也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女人,叫别筱竹,是辛九的师尊。” “辛九说,明日便要开始清理尸首,还说要剿灭虺族。” 海月看着莫忧,眼色询问。 莫忧平淡地对蛊师说道:“继续探查敌营情况。” 蛊师应道:“是。” 从帐篷里出来,海月说道:“若是妖族出手,轻易便可剿灭虺族,咱们要不要出手?” 莫忧平淡地说道:“族长有令,你我二人在此只为牵制妖族与仙族。” “所以,虺族还有用,不可被剿灭。” “他们要清理尸首,便由着他们去清理好了。” 海月吁了口气,抱怨道:“好无聊啊,无事可做。” “那辛九不过五六万年的妖力,我一掌便可了结他,为何不能杀他?” 莫忧依然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我也不知,但族长说不能杀,便是不能杀。” “哈!莫非?他有什么隐秘?” “自然是有隐秘,否则区区一个人转妖的异类,妖力也很寻常,有何不能杀的。” 海月斜跨一步,转到他面前,扬着脸笑颜如花:“莫忧,下次见到族长,你问上一问可好?” 莫忧盯了她一眼,旋即将目光移开:“你自己问。” 海月嘟嘴:“我问过了,按说辛九是妖族与仙族的纽带,连玄狐一族都以他为连接。” “只要杀了他,妖族必然四分五裂,甚至还会与仙族开战,咱们正可借机恢复元气,并坐收渔利。” “可族长却说我目光短浅。” 说着,再次扬起脸看着莫忧:“我怎么就目光短浅了?我说得不对吗?难道辛九活着,对咱们魔族有好处吗?” 莫忧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回答:“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也不明白族长为何说你目光短浅,但你我皆要听命行事,不可自做主张。” “我知道,我就是想让你问上一问。” “你既已问过,我再问也是无用。” 海月嘟嘴叹气,转过身,背着手走了两步,喃喃道:“他若还在就好了,没有他堪不破的局,猜不透的事。” 莫忧也轻声叹息:“你亲手为他报了仇,也算尽心了。” 海月猛然转回身来,双眼变得血红,脸上青筋浮现。 “我们是魔神的子孙,为何还要被禁蔽神识?” 莫忧缓缓摇头:“他或许已不在这世上,就算你神识通达,也未必便能寻到他的去处。” 海月沉默,眼睛变回黑色,脸上的青筋也褪去,恢复了白皙俏丽的模样。 “我想他了。” “我知道,我也想他。” 海月御风而起,直向新城府而去。 莫忧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晨起,辛九来找岳之章,却见他脸色有异,问道:“岳将军,可是有事?” 岳之章皱紧了眉头:“方才底下人来报,昨夜城南一个巡夜的小队,全都变成了干尸。” 辛九一怔,干尸?莫非是被魔族吸干了精血? 他们都与岳之章一同宿在城北,以备虺族来袭,是以无法察觉城南异动。 “尸首在何处?” “我已命人将尸首送来,上卿大人稍待。” 辛九却摇头:“不必了,点兵出城,去平城府清理尸首。” 看不看尸首无关紧要,反正以他现有的人手,绝无可能照顾全城。 再者说,即使人手充足,辛九也不会安排妖巡城守夜。 因为那样做,只会是给魔族提供取妖丹的机会。 带着六千兵去了平城府,挨家挨户挖地掘棺,然后拉到城外堆叠焚烧。 一整天过去了,不仅魔族没来,虺族也毫无踪影。 入夜后,辛九派出探马,向北方哨探,回报说虺族大营扎在北方三十里处,并无异动。 辛九心里觉得不踏实,魔族对他们视若无睹,那只能说明,是想将他们牵制在此处。 可是这种牵制又有什么意义呢? 辛九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作用,能够妨碍到魔族。 “大哥,我觉得魔族是有意将咱们牵制在此处,你觉得呢?” 陆云飞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但却想不通他们为何要如此。” 同样的话,问别筱竹,问柳氏姐妹,得到的答复都与陆云飞一样。 大家都认为魔族是在有意牵制他们,却想不通为何要如此。 在之后的十天内,妖族许多大家族,陆续派来人手,且辈分与妖力都不容小觑。 这让辛九不免心中惴惴。 很明显,这些大家族都是受玄狐族的邀约,才来投效他麾下。 这便更加佐证了玄狐族的威望与实力。 另外,辛九也觉得奇怪,赤狐一族难道只剩下三兄妹和朱煜吗? 如果不是,那其他的赤狐族人在哪里? 他已经是赤狐族的女婿了,却至今不知赤狐族的底细,无论是晨儿还是煜儿,都不曾与他说起过。 “大哥,赤狐一族,只剩下晨儿兄妹和朱煜吗?” 陆云飞摇头:“当然不是,赤狐族虽然凋敝,但还不至于只剩下他们四人。” “其他的赤狐族人都隐藏了起来,至于藏于何处,除了赤宵和赤媂,连赤凕都不知道。” 辛九皱眉:“为何?为了保存妖祖的血脉?” 陆云飞点头:“就算是。” “那……晨儿他们若是都死了呢?” “自然会有赤狐族的其他人现世。” 辛九失笑,这算什么? “玄狐一族,一直就是与晨儿他们三兄妹争斗?” “当然不是,就是因为争斗,赤狐一族险些灭族,才藏了起来。” 辛九沉默,帐外有人说话:“左护法,蠪族来人了。” 蠪族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睛钰,雁冰,丹渚,芷卉。 这四人比眉音低一个辈分,也是与赤宵平辈。 第322章 当有决断,推三阻四 辛九向四人拱手:“在下辛九,四位也是受玄狐族所邀吗?” 四人一同抱拳还礼,睛钰答道:“左护法,我等并非受玄狐族所邀,乃是右护法眉音传讯本族,族长命我等前来投效左护法麾下。” 辛九心里一松,还好,若是蠪族都是玄狐族找来的,那往后的路可就真没法走了。 又十天,整个平城府的尸首都已清理干净,怨戾之气弱了许多。 然而虺族还是毫无动静,却也不退。 算算人手,辛九麾下已近百妖。 但是,除了蠪族四人曾问过辛九,下一步当如何之外,其他家族都默不作声。 辛九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等玄狐族的到来。 玄狐族一直没有人来,应该是在筹办赤宵与上官碧寒的婚事。 但是辛九不能等玄狐族,如果他也等玄狐族,就是代表妖王默认了玄狐族的权威。 必须在玄狐族到来之前,做出决断。 而最好的结果,就是灭掉虺族,驱散,甚至是杀掉几个魔族。 辛九将各族代表请到营帐中。 “诸位,现如今平城府的尸首已然清理干净,然则虺族与魔族窥伺在侧,无法安心超度冤魂。” “再者,咱们也不能困守边关,只为与魔族周旋。” “但若是离去,魔族必会驱使虺族,再来攻城掠地。” “是以,我欲邀诸位一同前去剿灭虺族,驱散魔族,甚或杀掉魔族。” “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柳香凝微笑:“我们姐妹既已投效左护法麾下,自然是以左护法马首是瞻。” 睛钰说道:“柳姑娘所言不错,我蠪族愿听调遣。” 剩下的人却都互相观望,不置可否。 除了柳氏蛇族和蠪族,剩下的家庭中,最大的两个家族是丘族和财鹿族。 丘族是除蛇族以外的鳞甲类妖,而财鹿族则是纯粹的巨鼠。 至于羽族和翼族,因数量大,种类繁杂,是以舍弃了同类家族,而混合成大家族,与其他家族抗衡。 另有黄氏家族,并没有派人前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丘族代表金坨问:“左护法,是咱们自己去,还是叫上安国的军队一道去?” 辛九回答:“我想咱们自己去,凡人的军队,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无谓多伤性命。” 金坨呵呵一笑:“那这事就有点怪异了,明明是凡人的事,虽然是受到魔族蛊惑,但与咱们妖族,却没有太大的干系。” “实则,无论是灭了虺族,还是灭了安国,于咱们妖族而言,都是一样的。” “诸位,我说得可对?” 柳香凝微笑,没有说话。 睛钰微微皱眉,也没有说话。 财鹿族代表灰勾,细声细气地说道:“左护法出身人族,与安国有情分,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坨瞪着他骂道:“你个死耗子,把嘴闭上,当心我吃了你。” 灰勾翻了个白眼,挑衅道:“哎呀~我好怕呀,可吓死我了。” 羽族代表绝翎说道:“金兄说得没错,这不是情分不情分的事,不管出身如何,既然做了妖,便该为妖族考虑。” “且不说早先妖王传令,不得与人族为难,就说一次击杀如此之众的凡人,也是史无前例的。” 翼族代表悬宁说道:“你提之前的妖王谕令做甚?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不知魔族现世,自然要与人族为善。” “不过话说回来,一次杀这么多凡人,不会遭什么报应?” 辛九微微一笑,早想到会是这种局面,难得柳氏还能听招呼。 别筱竹冷淡地说道:“愿意去的,便随我徒儿同去,不愿意去的,留在营中便是。” 金坨冷笑一声,嘲讽道:“我妖族左护法,居然是玄真门弟子,却不知将来这妖族事务,是听妖王的,还是听这位真人的?” 花菲嫣表情木讷地说道:“反正不是听你的,你又何必操这闲心。” 柳香凝抬手掩嘴,眉眼带笑。 金坨先是一愣,随即猛然一拍桌子,斥道:“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说话?” 辛九接过话来:“金兄,这位是我师姐,花菲嫣,医术高明,她来助我,也是奉了掌门师祖之命,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金坨冷哼一声:“左护法,你张口师姐,闭口师祖,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妖族,而是仙族呢。” 辛九平淡地说道:“我原本就是妖仙双修,若以术力论,既是妖族,也是仙族。” “实则欲重新封印魔族,单凭妖族之力,恐难以达成,还是要依靠仙族阵法。” “另外,方才金兄说,无论是灭了虺族,还是灭了安国,对妖族而言都是一样的,此话恕我不能认同。” “灭虺族,只灭其军队,虽有十余万众,但相较于安国数以千万之民,还是少之又少的。” “我以为,即使是魔族,也不会真的想灭掉整个安国,将人间变成炼狱,那样对他们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灰勾嘿嘿笑了两声:“左护法果然智计过人,连魔族是怎么想的,都能猜得到。” 慧清冷笑一声,嘲讽道:“真是闲人废话多,素闻妖族以妖力为尊,却不知竟有这么多好耍嘴皮子的,想打就跟着去,不想打就闭嘴,废什么话!” 金坨又拍桌子,刚一指慧清,辛九抬手指着他,眼色凌厉。 金坨莫名有些心虚,实则他带头推诿,只是想等玄狐族到来。 毕竟他们都是应玄狐族之邀,前来助阵。 说是给妖王助阵,实则大家都是将情面卖给了玄狐族。 若是在玄狐族到来前,跟着辛九把事情办完了,那这个账就不好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面上是投效辛九麾下,如今人家要打,自己推三阻四不说,还出言讥讽,确是有些不合适。 辛九微微眯眼:“金坨,你先前对我师姐无礼,现在又想欺我师妹?” “她们原本也没说错话,你们既然是来投效于我,便该知道我之出身。” “战与不战,全凭你们自愿,说那些无关战事的屁话做甚?” “若是不服我这个左护法,可自行离去,也莫撕破了脸,结下仇。” “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这人心眼小,向来睚眦必报。” 第323章 咱们得去,真正原因 金坨脸色发青。 他心中不悦,但辛九说得话没毛病。 可又想说点什么,找找场子。 但睚眦必报这四个字,又让他心中忐忑。 辛九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这四个字。 前有地玄门,后有惊华门,他连仙族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怕妖族。 灰勾又嘿嘿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左护法何必动怒呢,我们早知左护法手段狠辣,自是不敢与你为敌。” “只不过,冒然前去袭营,万一中了埋伏,岂不是害了同族。” “我的意思,不若让安国的军队打个前锋,做个试探,这原本也就是他们该打的仗嘛。” 辛九却否决:“让凡人去试探,毫无用处,魔族是不会向凡人出手的,我去试探即可。” 悬宁皱眉:“左护法为何如此袒护凡人?竟不惜以身犯险。” 辛九摇头:“并非袒护凡人,让凡人去袭营,虺族兵士足可应对。” “既然是要试探,自然是试探魔族,凡人又如何能试探魔族?” 灰勾与金坨对视一眼,说道:“左护法所言甚是,那便只能偏劳左护法了。” 辛九向柳香凝和睛钰拱手:“我先去探营,两位先在营中歇息。” 柳香凝站了起来,语带讥讽:“有什么可探的,打就是了,打得了就灭了他们,打不了便撤回来,探来探去的,不嫌麻烦吗?” “我们柳氏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更不愿留在这里养蛆,与左护法同去,最好是能抢个头功。” 睛钰也站了起来:“柳姑娘快人快语,正该如此,我蠪族也与左护法同去。” 辛九微笑:“好,咱们走。” 别筱竹一言不发,起身跟着走了。 留下屋中四族的代表,脸色有些尴尬。 灰勾问:“咱们真不去吗?” 金坨叹气:“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还怎么去呀?这老脸不要了?” 悬宁说道:“这个辛九真是个杠头,他就不能再等等吗?玄狐族也应该来了。” 绝翎呵呵笑了两声:“恐怕他就是因为玄狐族快要来了,才这么急着要将战事平息。” 悬宁微一眯眼:“你是说,他想让玄狐族寸功不沾?” 绝翎嗤笑道:“哪有什么功?人族交战,能有几个魔族坐镇?杀几个凡人,也算得上是功劳?” 灰勾转了转眼珠:“对呀,这是人族交战……那咱们得去呀,否则将来柳氏和蠪族,就要骑在咱们头上了。” 悬宁与绝翎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了。 金坨皱紧了眉头,心里火大。 刚才他挑头与辛九为难,现在却没人与他同舟共济,这叫什么事儿? 灰勾也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金兄,都去了,咱们不去也不好,从长计议,别吃眼前亏。” 辛九一行穿城而过,未到城中央,羽族和翼族从后赶来,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好似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来了一样。 辛九也不说话,能跟着来就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慧清哼了一声,刚要开口,辛九斥道:“你闭嘴,不许多事。” 慧清皱眉嘟嘴。 啸霜调侃她:“说你了,小妾就是小妾,没规矩。” 慧清斜眼瞪他:“是啊,玉晨姐做了主母,我能不做小妾吗?” 啸霜瞬间瞪圆了眼珠子。 陆云飞说道:“吵嘴归吵嘴,你俩怎么净往心窝子里捅刀啊?往后不见面了?” 慧清嗤道:“他先招惹我的。” “哼!”啸霜将头扭去另一边。 花菲嫣侧目看了慧清一眼,旋即将目光收回。 但还是被慧清察觉到了,走几步换到她身边,看着她问:“师姐,你瞧我?” 花菲嫣摇了下头,当着师尊的面,好多话是不能说的。 别筱竹说道:“慧清,你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做仙尊的。” 慧清淡然一笑:“真人,我一直在跟墨蛟商量,让它换个人认主,要不,您试试,能否拔出此剑?” 别筱竹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了少许责备之意,却没有说话。 慧清却不以为然,执着地将剑递到她面前:“我说真的,这个担子太重,压得我心里难受。” 别筱竹也不客气,伸手握住剑柄,抻了一下,墨蛟纹丝不动。 慧清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花菲嫣:“师姐试一下?” 花菲嫣淡然说道:“不必了,我以为,墨蛟之所以认你为主,是因为有辛九护着你。” 慧清一愣,辛九也不禁回头看了花菲嫣一眼。 花菲嫣旁若无人地接着说:“辛九护着你,妖王就会护着你,妖王护着你,整个妖族就会护着你。” “如此,妖仙两族都护着你,这才是墨蛟认你为主的真正原因。”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倍感惊讶。 虽然花菲嫣语出惊人,但细细一想,确是很有道理。 慧清却有些质疑:“师姐说得有道理,可是……墨蛟认我为主时,师哥还只是个小郎中,那时候连妖王是谁都不知道。” 花菲嫣淡然答道:“他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他身上的气息和术力才重要,而且,当时不是还有朱公子在场吗,她的身份注定了辛九不会平凡。” 慧清恍然:“哦~” 辛九又回头看了花菲嫣一眼,她性子虽然木讷,心思却如此剔透。 轰的一声,前方路旁的一口井,突然炸起冲天水柱。 陆云飞和啸霜两人,下意识地同时挡在了慧清身前。 柳香凝意味深长地说道:“仙友果然灵台清明。” 花菲嫣没应声,看着水柱上那个满身黑气的人。 辛九有些错愕,水柱上那人,竟是乔修。 一身黑气,脸也是黑的,二目赤红,额头上有短角,两只手也是龙爪。 柳悦茗说道:“这是本城的井龙王,被怨戾之气侵蚀,已然失了本性。” 慧清说道:“师哥,那是乔修啊!” 辛九答道:“我认出来了,他怎么到今日才跳出来?” 柳悦茗说道:“怨戾之气融于井水,需要一个过程,他竟不知躲避,任由心性被侵蚀。” 辛九沉默,这可能怪不得乔修,或许是因为被陆云飞打坏了脑子,所以感知力弱了很多。 乔修发出一声龙吟,右爪一挥,一道水柱冲向众人。 第324章 与众不同,口不择言 辛九刚想出手,眼前人影一闪,柳思玥挡在了他身前,左臂抬起,罗袖飘飘,将水柱扫上了天空,化为细雨,纷纷而落。 “乔修,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乔修又发一声龙吟,左爪挥出,一道更粗的水柱冲向柳思玥。 柳思玥双袖起舞,水柱如灵蛇一般将她缠绕在其中,而她却升到了水柱顶端。 “乔修!我是你表姐,柳思玥。” 听到这句话,乔修有了些许反应,但只是停滞了片刻,便又发出一声龙吟,双爪齐挥,两道水柱同时冲向柳思玥。 辛九很诧异,柳思玥居然是乔修的表姐,那他们收拾乔修的事,可不敢让柳氏姐妹知道。 柳思玥双袖翻舞,两道水柱反冲向乔修,将他撞飞了出去。 辛九身形一闪,便到了乔修身后,左掌贴上他的后背,化掉了冲力,右手按在了他的泥丸宫上。 从医术的角度来讲,被怨戾之气侵蚀,实则就是阴气过盛,压制了体内的阳气,使神魂不醒,心智蒙蔽。 只要扶正神魂,调和阴阳,便可解狂躁之症,再将过盛的阴气泄出便好了。 冲法渡气,直入督脉,提振纯阳之力。 反正他脑子已经坏了,也不怕再受点冲击。 乔修闷哼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全身僵硬。 他身上的黑气,全都向头顶聚集,而后缠绕住辛九的手腕。 继而,辛九的身上亮起红光,有规律地明暗闪烁。 从后赶来的金坨和灰勾,看到了辛九的身法,不免心中诧异。 毕竟众所周知,辛九的术力并不是很高,可他的身法却快得出奇。 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能完全,且随心所欲地调动术力。 术力,并不是有多少就能用多少。 绝大多数人,只能调动七成术力,而剩下的三成是用来护身的。 因为在施放术力的时候,自身也要承受术力的冲击。 而辛九似乎不受这种情况限制,否则以他的术力,不可能施展出这种的身法。 另外,他身上红光闪烁,难道是在吸收黑气,转化成妖力? 这种能力,不是前妖王赤宵的吗?他怎么也会? 其实除了陆云飞三人,包括别筱竹在内,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都知道辛九怪异,但怪异到这种程度,有点过分了。 柳香凝问道:“左护法,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他调和体内的阴阳之气。” “如何调和?” 辛九微笑:“医道上的事,一两句也说不明白,先救人。” 柳香凝嫣然一笑,眼神却冰冷,因为心里清楚,辛九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多一柱香的时间,乔修的眼眸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但身上的黑气还未袪尽。 睁开眼看到柳思玥,立时两眼发直:“表姐?你来看我了?哎?我咋不能动。” 辛九心中好笑,他这个性子,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收回手,刚要说话,乔修却猛然起身,张开双臂扑向柳思玥:“表姐~” 柳思玥露出一抹柔媚的笑意,矮身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待他弯腰后退时,飞起一脚踢在他下巴上,直接将他踢飞出去,平着摔在远处。 辛九眼神错愕,以他的观察,柳氏四姐妹中,柳思玥的性子是最柔和的。 这乔修是得多不招人待见! 柳思玥微笑着向辛九福了下身:“多谢左护法仗义援手,让您见笑了。” 辛九报以微笑:“柳姑娘客气了。” 转而看了陆云飞一眼,看到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时二人都在想,到底是陆云飞把乔修打傻的,还是他本来就已经被人打傻了。 乔修跳了起来,前后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也不喊疼,再次跑向柳思玥,却停在四尺之外。 “表姐,老没见了,我可想你了,自从我化龙以后,你也不说来看看我。” 柳思玥浅笑:“抱歉,虽然你跟我说了你在新城府做井龙王,但是我忘记了,若非今日相见,我也想不起来你。” “表姐,既然来了,到我家坐坐?” “不去。” “去,我给你烧河鲜吃,可好吃了。” “不去。” “去,咱俩都两个多月没见了。” “不去!” 眼见柳思玥要变脸,辛九说道:“乔修,你家暂时不能待,水中怨戾之气太重,你……” 乔修瞪圆了眼睛,他是才看到辛九,还有陆云飞。 直接打断辛九的话:“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的!你又想做甚?” 柳思玥用疑惑地目光看辛九:“左护法,你们认识?” 辛九脸色尴尬,陆云飞抢着说道:“我为了治头疾,将他抓回去给左护法试针,曾有过数月的相处。” 这事明显是盖不过去的,那便由他来承担好了,反正当初也是他抓的人。 乔修指着陆云飞,恶狠狠地嚷道:“表姐!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两个贼子,便是他们!你快替我报仇啊!” 柳思玥淡然说道:“哦,原来你真的被人拿住了。” “那是自然呀,若非被人拿住,我岂会那么久不去瞧你?你快替我报仇!” 柳思玥轻轻地摇了下头:“他们一位是左护法,一位是东方尊者,我可打不过他们。” 乔修往她身边凑:“表姐,你都不疼我了,什么护法尊者的,你还把他们……” 柳香凝闪身近前,一巴掌扇在乔修脸上,打得他转了个圈。 柳瑶青也是一闪身到了乔修面前,手掐指诀,在他唇上一抹,口中默念了一句。 乔修嘴被封上,一边呜呜着,一边向柳思玥求助。 柳思玥沉了脸色:“别出声了,讨人嫌。你家暂时回不去了,先跟着我。” “嗯嗯!”乔修一脸兴奋地用力点头。 柳香凝笑靥如花地看着辛九:“左护法,耽搁这半晌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办正事。” 辛九微笑,点了下头,转身便走。 刚才乔修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个人就能明白,柳氏一族,根本不把妖王放在眼里。 也难怪当初乔修在知道了陆云飞身份后,依然那么豪横。 看来赤狐一族积弱已久,此番若非玄狐族出面,恐怕妖族各大家族,根本不会来助妖王。 第325章 攻守兼备,力转乾坤 城北三十里,虺族大营。 辛九不躲不闪,径直走向营门。 虺族士兵吹响了号角,门前的鹿砦合上,营门关闭,弓弩手上了箭楼和木墙。 近五十步,虺族没有放箭。 辛九微一皱眉,这个距离,应该放箭才对。 近三十步,还没有放箭。 辛九心中一动,莫非是魔族给大营施了保护结界? 一掌拍出,用得是妖力。 果不其然,这一掌打得是营门前的鹿砦,然而鹿砦完好,妖力却消失不见了。 陆云飞说道:“有结界。” 别筱竹说道:“你的妖力被吸收了,换法力试试。” 辛九又拍出一掌,这次用得是法力,同样有如石沉大海。 金坨与灰勾对视一眼,他们猜得没错,辛九就是与众不同,能够完全调动术力。 这两掌虽然没有打碎鹿砦,但出掌时的术力波动,在场的人还是能感受到的。 以辛九的修为,不应该、也不可能打出这样的掌力。 啸霜说道:“合力试一下。” 陆云飞与他同时出掌,且将掌力融合在一起。 这一次,鹿砦前半丈处,掌力所击的位置,显出了结界壁。 因为二人的妖力融合后,威力过大,所以才让结界壁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辛九说道:“大哥,看左边箭楼。” 所有人闻声抬头,箭楼上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与虺族的服饰不同。 啸霜说道:“那不是海月吗?她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陆云飞平淡地说道:“自然是魔族。” 啸霜提高了嗓门:“海月,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就你们两个吗?” 海月应道:“你可莫要想念我,倒是你家辛护法,有没有想念我呀?” 慧清斜眼瞪辛九。 辛九皱眉,怎么谁都调戏他?是因为他术力太低,而身份太高吗? “喂!辛护法,又见面了,你是来袭营的吗?” 出于礼数,辛九向她拱了下手,却没有回应她,而是低声问别筱竹:“师尊,可有破结界之法?” 别筱竹摇头:“你的术力,已与我不相上下,破除结界无法取巧,只能以力强攻。” 柳香凝往前上了一步,其他三姐妹跟着上前一步,四人并肩而立。 “旋龙钻。” 柳香凝发一声令,四人同时双手掐诀,而后双掌的掌根相接,向前推出。 四道妖力绞缠在一起,且飞速旋转着冲向营门。 人影一闪,莫忧直接从箭楼上,闪到了鹿砦前,双掌齐出,迎向旋龙钻。 乔修猛然跃向空中,化身为龙,俯冲向莫忧,两只巨大的龙爪踩向结界壁。 轰的一声巨响,旋龙钻撞在结界壁上,结界壁显出了一丈方圆的范围。 这旋龙钻的威力,可要比陆云飞和啸霜联手之力强上许多。 莫忧周身溢出黑气,神色凝重。 此时乔修也踏了下来,海月闪身到了结界壁前,右手张开,贴在结界壁上,一道红光射出,将乔修打飞了出去。 柳香凝一愣,却见海月收回右手,左手拍在结界壁上。 一道红光射向柳香凝。 柳香凝连忙撤手防御。 而海月双掌交替,又拍了三掌,每一掌,都会有一道红光射向一名柳氏。 其他三人也像柳香凝一样,只得撤回妖力防御。 旋龙钻便这样被轻易化解了。 辛九震惊,与海月初见之时,他动了杀心,是陆云飞阻止了他。 此时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怕,这个海月竟如此厉害! 啸霜皱眉:“她用得是……转乾坤?” “海月,魔族族长溪沅,是你什么人?” “为何要告诉你?” “你用得可是转乾坤?” “为何要告诉你?” 啸霜扭脸问慧清:“你们漂亮女人,都喜欢这么说话吗?” “为何要告诉你?” 陆云飞难得地笑了一下,但只是一瞬而已。 柳香凝说道:“确是转乾坤,她是将我们的妖力转回来攻击我们。” 辛九一惊:“你们的妖力?乔修呢!” 经他提醒,众人才想起来,乔修是第一个被打飞的。 远处有人喊道:“在这里。” 辛九跑过去,看到乔修保持着龙的形态,侧卧在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辛九伸手到他巨大的鼻孔处探了探,幸好还有气,但是很微弱。 像人脑袋一般大的鼻孔,出气却像正常人的呼气一样,那基本就是快死了。 “他不能化回人形,我没办法下针,你们快想想办法。” 柳氏四姐妹围住乔修,以本族之术给他渡气。 海月高声说道:“这可不怨我啊,是你们出了那么大的力,打死了也得怨你们自己。” 辛九皱眉,这丫头还真是阴狠狡诈,杀人不算,还要诛心。 辛九问:“啸霜长老,转乾坤这种功法,如何破?” 啸霜答道:“单打独斗,胜过她便能破,人越多,她越厉害。” 当年魔族被妖仙两族围攻,魔族族长溪沅,就是凭借着转乾坤这个功法,打得妖仙两族死伤惨重。 后来是被惊华门的琼华真君堪破,与其单打独斗,才将溪沅打成重任,继而封印了魔族。 慧清诧异道:“琼华真君?竟能以仙山之名为名,想必当时定然无人能出其右。” 啸霜扭脸看着她:“错,仙山是以他为名,惊华门原本叫天道门,后来才改为惊华门,惊的便是这位琼华真君。” 辛九心中感慨,难怪惊华门一直是仙族榜首,只可惜后继无人。 胡湖问:“师尊,若是大家一起动手,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攻击,她一人也顾不过来?” 别筱竹向啸霜起手:“啸霜长老,贫道孤陋寡闻,还请您参详。” 啸霜抱拳:“真人言重了,此计不可行,因有结界,她可依托结界为屏障,连接术力,任意攻击,甚至能够同时将每个人的术力都反弹回去。” 说着,扭头看向莫忧:“那个男的,术力应该远在海月之上,有他支撑结界,海月便可心无旁骛地施为。” “除非咱们能一击而破结界,否则绝无胜算。” 慧清恍然:“难怪只有他们两个人,魔族还真是可怖。” 陆云飞平淡地说道:“正是因为封印魔族,才使得妖仙两族人才殆尽,似我辈这般修为,竟也能做上尊者。” 第326章 类同魔族,一决高下 啸霜皱眉:“就不乐意听你说话,我修为咋了?不配做尊者吗?” 陆云飞正眼都不瞧他,依然语气平淡:“你叫她出来单挑。” 啸霜嗤笑:“你当人家跟你一样,脑子坏掉了?踞不败之地,为何要出来跟我单挑?” 陆云飞点头:“也是,那就等将来有机会,你与她单挑。” 啸霜又嗤笑一声:“行啊,我与她单挑,你与溪沅单挑。” 陆云飞面无表情:“我又没说我的修为,有资格做尊者。” 啸霜气得额头暴青筋,指着陆云飞的鼻子嚷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想投靠魔族吗?” 海月高声:“好呀!辛护法,你可愿归降魔族?反正你非人非畜,不仙不妖,倒与我魔族类同。”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 虽然心里都明白,她或是有意挑拨,或是肆意嘲讽。 可她说得没错! 辛九就是一个非人非畜,不仙不妖的另类。 若真要细究,还就是与魔族最为相似。 睛钰高声说道:“莫要听魔族挑拨,左护法本是人族,是被赤媂转化为妖,此事,我蠪族右护法眉音知情。” 灰勾干笑了两声,问道:“方才左护法为这个乔修医治,似乎是吸取了他身上的怨戾之气。” “这般本事,咱们这些十几万年的妖尚且不及,不知左护法如何解释?” 辛九淡然答道:“天资有良莠,何须刻意解释,我就是有这般本事,更得玄真门赏识,你气不过吗?” 这话怼得灰勾哑口无言,脸色尴尬地哂笑了两声。 金坨却说道:“吸取他人妖力,化为己用,数万年来,只有前妖王赤宵有此本事,你又非九尾赤狐,如何能有?” 辛九斜眼看他:“谁说只能是九尾赤狐才能有这种本事?这规矩是你定的?你是神吗?” 慧清抬手掩笑,若论斗嘴的本事,辛九至今未逢敌手。 金坨自知无理,却还要强辩:“我自然不是神,但左护法如此天资,且不仙不妖,或许左护法是魔族转世,亦未可知。” 辛九点头:“你这话未尝不是一家之言,但玄冥之事向无佐证,若你认定我是魔族转世,那便请讲清楚,我前世是谁,做过何事,如何转世为人,又因何转世为人。” 金坨牵了牵嘴角:“我只是揣测而已,左护法何必如此认真?” 辛九眼色一冷:“无端揣测,蓄意诋毁,大敌当真,扰乱军心,当斩!” 金坨一愣,随即呵呵一笑,眼色极为不屑。 灰勾说道:“左护法息怒,咱们妖族一向没有人族那样的规矩,向来以妖力为尊,偶尔说几句随兴的话,也不碍什么事的。” 辛九转正了身,直视金坨:“妖力为尊是吗?我觉得你在有意诋毁我。” 不等金坨开口辩解,辛九接着说道:“你来投效我麾下,不仅不遵我号令,还几次三番与我为难,我很不高兴。” “既然是以妖力为尊,那我今日便要与你一决高下,在场诸位皆为见证,刀剑无眼,死生无怨。” 说完,祭出奔雷剑,盯着金坨:“亮兵刃。” 心里向着辛九的人,不说话,因为知道辛九是要立威。 这些家族,虽然表面上是来投效他这个左护法的,实则只是给玄狐一族情面。 辛九若不立威,往后办起事来,恐怕会处处掣肘。 久而久之,自然便被玄狐一族架空了。 而心里向着玄狐族的人,也不说话,因为金坨和灰勾两人,把话已经说僵了,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辛九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 想必之前被两人挑衅,心里就已经记恨上了,只是一直没有发作。 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实是个心机深重的狠角色。 对待辛九这种人,要么不来往,要么不招惹。 金坨和灰勾都皱紧了眉头,虽然不怕辛九,但他毕竟是左护法,身边还有两位尊者。 这架要是打起来,肯定不会真正公平。 辛九又说道:“我与你一对一,倘若有人助我,我便自裁于诸位面前。” 别筱竹微一皱眉,即便是要立威,可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了。 “辛九,你乃妖王亲定的左护法,怎可一时意气,便说胡话,同为妖族,分胜负也便罢了,何须决生死?” 辛九倒转剑柄,向别筱竹抱拳:“师尊教训得是,弟子并无心决生死,只是刀剑无眼,只好把话说在前面,以免万一失手,结下仇怨。” 晴钰也说道:“左护法,大敌当前,莫要因一时之气而失了身份,我看,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是战是退,免得在这里耽搁时间。” 辛九却执拗地说道:“不,今日必要一决胜负。” 转而扫视众人:“我知诸位心中都瞧我不起,觉得我是沾了我家娘子的光,才做了这个左护法。” “既然妖族以妖力为尊,那今日便借着金兄,给诸位瞧瞧我的本事。” 结界里,海月牵了牵嘴角,辛九这性子,还真像魔族。 莫忧突然开口:“你说,魔族死后,会转世为人吗?” 海月失笑:“我辈魔神子孙,岂会转世为区区凡人,你莫要瞧他性子烈,实则他是被逼无奈,若不立威,只怕往后便没人拿他当回事了。” 莫忧不再言语,但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辛九。 金坨眼见是躲不过了,把心一横,管他什么左护法,今天还就教训他了! 不过话得先说明白:“既然左护法执意赐教,在下也不敢推辞,不过倒也不必像左护法说得那样,还要自裁。” “倘若左护法有个失手,两位尊者自当救援,以免让在下背上个误杀的罪名。” 啸霜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走远了几步。 陆云飞面无表情,但也走开了。 金坨愕然,这二人做什么?难道是笃定辛九能完胜?还是有意要让他背什么锅? 辛九转过剑柄,斜提在手,再次说道:“亮兵刃。” 金坨此时也动了肝火,冷哼一声:“教训你,还用不着兵刃。” “那就不客气了!” 人随声至,一剑刺向金坨前胸。 剑光霍霍,雷声隐隐。 第327章 不用神兵,至尊境界 金坨自恃鳞甲类大妖,皮坚骨硬,不惧辛九手中的宝剑,竟空手扣向剑刃,想一招便将宝剑夺下。 如此,也就分出高下了。 辛九手腕一转,剑锋回旋,血光崩现,金坨的半个手掌飞了出去。 “啊!”金坨攥着右手腕急退,唯恐辛九趁机杀了他。 而辛九却收起了奔雷剑,说道:“去把断掌拿回来,我助你接上。” 辛九之所以一上来就要用剑,是为了向诸人展示自己的神兵利器。 实则教训金坨,一支钢针便足矣。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虽然这一下,是金坨因自负而失手,但辛九手中的神兵,实是不可小觑! 毕竟金坨可是鳞甲类,十万年以上的大妖。 自身的鳞甲,加上妖力,居然抵挡不了辛九的剑,而且是一击便斩断。 恐怕绝大多数的仙族都做不到。 灰勾跑去将断掌拿了回来,递给金坨:“给,自己舔舔,赶紧接上。” 金坨接过断掌,举到嘴边,伸出舌头,仔细地舔舐断掌切口,除去灰尘和杂物颗粒。 慧清一阵恶心,但人家是兽类,如此作为,也无可厚非,只能将目光转开,不去看他。 结界里,海月有些兴奋:“我要那柄宝剑,嗯!要定了。” 莫忧却冷淡地说道:“你莫要轻易招惹辛九,他那柄剑怕是有古怪,以他的术力,绝无可能斩断那只妖的手掌。” 海月眼眸一滞,琢磨了片刻,问:“你是说,他的宝剑有剑灵?” 莫忧答道:“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哈!”海月俏笑:“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金坨将断掌舔舐干净,接了回去。 辛九上前一步,而金坨却退后一步。 辛九微一皱眉,既然人家不需要自己帮忙,那也不必上赶着。 金坨调动妖力,整个右掌被红光包裹,如同着了火一般。 近一炷香的时间,红光褪去,右掌完好如初。 金坨冷笑一声:“左护法果然好机缘,得仙门赏识,手执神兵,在下佩服。” 他这话一说,令所有人都心生厌恶。 输了便输了,人家有神兵,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十万年的大妖,如此输不起,实是令人汗颜。 辛九牵了牵嘴角:“再比过,我不用奔雷剑。” 柳香凝开口:“左护法,不用再比了?弃神兵而不用,他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若是仍旧输了,丘族的脸面也不好看。” 辛九却不依:“无关丘族的脸面,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况且我既然是左护法,胜过他,也不会伤到谁的脸面。” 柳香凝不再说话,继续为乔修疗伤。 其实心思机敏的人,都明白柳香凝的用意,她根本不是劝架,而是怕金坨不再应战。 方才辛九展示了神兵,而现下又说不用神兵,如此自信,大家都想看看辛九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所谓知己知彼,将来也好相处。 而金坨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他的确是得罪了辛九。 其次,他的修为在妖族中属中上之资。 金坨自然也听得出柳香凝话中的讥讽之意。 “左护法,你有神兵而不用,若是在下失手杀了你,可莫要牵连我丘族,我一人偿命便是。” 陆云飞说道:“你放心,我是他大哥,你若当真失手杀了他,我非但不会牵连丘族,也不会向你问罪。” 别筱竹也说道:“辛九向你邀战,有言在先,死生无怨,双方皆不可追究。” 金坨冷笑:“好,左护法,请!” 实则金坨也是心中不忿,虽然辛九能驾驭神兵也是本事,可毕竟不算真正的实力。 很多妖都认为,妖与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炼器之术。 如果妖也懂炼器,也能使用法器,那仙族绝不可能仅凭几百年,甚至几十年的修为,就能与妖对敌。 辛九冲了上来,一双肉掌。 金坨出手,但还是留了力的,毕竟辛九是左护法,真要是将他打死了,必然后患无穷。 然而,一掌击出,辛九却没了踪影。 围观者中,有数人同声惊呼:“惊鸿剑诀!” 灰勾脱口喊道:“后面!” 金坨猛然回身,一掌击出。 然而,这一掌又击了个空。 “上面!” 别筱竹一闪身到了灰勾面前,抬手一个大嘴巴,打得清脆响亮。 按说以灰勾的修为,别筱竹就算能打着他,也不至于打得这么实诚。 只不过,灰勾全部的心思都在辛九身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打他。 不过挨了一个嘴巴,灰勾也反应过来,人家两人比试,他在一旁出声指引,确是不该。 所以也无怨言,尴尬一笑:“抱歉,太入神了。” 金坨两击落空,而辛九也是两击落空。 金坨喊道:“停!” 辛九退开,看着他。 金坨说道:“有人干扰,我受你一掌。” 辛九牵了牵嘴角:“不必,你受不住。” 金坨心中的怒火燃到了顶点,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万年的大妖,岂会受不住一掌? 辛九再次冲前,至半丈处,突然化为三个分身,同时出掌击向金坨。 这一次,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陆云飞和慧清。 金坨凝神专意,想找到辛九的真身。 但是辛九的身法太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分辨,只能调动妖力,护住周身。 三个辛九同时出掌击在金坨的手臂上,金坨倒飞了出去。 结界里,莫忧皱紧了眉头:“惊鸿剑诀至尊境界,影分身,这怎么可能?他的法力,最多只有五百年呀。” 海月嗤了一声:“我也会。” 莫忧摇了下头:“那不一样,你的影分身,只有真身才具有攻击力,而他的影分身,每个分身都是以法力所化,都具有攻击力。” 海月愕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莫忧点头:“见过,当年琼华真君对族长的最后一击,便是影分身,而且是七个分身。” 海月张大了眼睛:“七个?” 莫忧缓缓点头:“七个,族长以为只有一个是本体,结果连中六掌,被闭住了气脉,险些丧命。” 海月嗤笑一声:“那他也不咋样嘛,才三个分身,还差得远呢?” 莫忧沉默,女人就是这样,心里越恐惧,嘴上越不屑。 第328章 蛇蝎妇人,我们走了 海月扭脸看着莫忧。 “哎?不对呀,我记得……惊鸿剑诀是上清门的镇派心法?” 莫忧平淡地说道:“惊鸿剑诀本为琼华真君首创,传给了上清门的至清真君,从而成为了上清门的镇派秘术。” 海月眨了眨眼睛,问:“至清真君是女人?” 莫忧点头。 “有我漂亮吗?” 莫忧斜了她一眼,平淡地说道:“你魅惑不了辛九,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什么样的都有,你,不新鲜。” 海月嗤了一声,不再说话。 金坨虽然没有倒地,但被打得气血翻涌,而更让他惊疑的是,刚才感觉辛九的三个分身,都是实打实地击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怎么可能?应该只有一个是真身才对呀。 辛九收了分身,站在原地不动。 他今天施展影分身,不仅是为了立威,也是要给魔族看。 这也是确认魔族现世以后,他唯一向众人隐瞒的事情。 上清真君告诉辛九,惊鸿剑诀的至尊境界,就是影分身,而这个影分身却需要惊华门的心法。 恰好辛九已经学会了惊华门的心法。 而影分身的修炼,只在神识之中即可,完全依靠神识调动法力,所以也无人看见他修炼。 偶尔尝试,辛九也刻意避着人。 倒不是有别的什么用意,只是不想给大家希望,而最后却练不成,让大家失望。 借着金坨迟疑之机,辛九调整内息。 影分身对法力的消耗极大,没有真君境界的法力,使用影分身就相当于是拼命,极不划算。 另外,刚才他出掌的同时,用钢针刺过金坨,但没有刺进去。 所以,借着调整的时机,辛九换了玄石针。 结界里,莫忧盯了辛九片刻,说道:“他的气息乱了,看来的确是法力不够,强行施展影分身,受到了反噬。” 海月双眸晶亮:“去杀了他,夺他的宝剑!” 莫忧微微皱眉,斜眼看她:“不是你的东西,夺来有用吗?剑灵能听你使唤吗?” “那杀了他也好啊,免除后患。” “你怕了?” 海月眼眸一滞,随即有些零乱:“我怕什么,他才几年修为。” 莫忧再次将目光投向辛九,冷淡地说道:“你既不怕,为何总想杀了辛九?族长明令,不能动辛九,你忘了?” 海月翻了个白眼,冲着妖族喊道:“喂!快动手呀!辛九法力不足,强行施展影分身,现在气息不稳,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莫忧愕然扭过脸来,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咋?我不杀他,就不算违令嘛,他死于妖族之手,又与我何干?” 莫忧将脸转回去:“蛇蝎妇人心。” 海月嗤了一声:“他那边,蛇蝎妇人多得很。” 金坨原本还想再打的,结果让海月这一喊,反倒不能再动手了。 如果再动手,不论输赢,必会落下个通敌的罪名,届时任谁也保不了他。 是以向辛九抱拳:“左护法实至名归,在下心服口服。” 辛九拱了下手,转回身看向海月。 海月挑衅道:“看什么看?有本事进来呀。” 辛九高声答道:“我没本事进去,否则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说嘴,待我们这边疗伤完毕,我们就走了,你们有本事,就将安国全都灭了。” 辛九已经想明白了,魔族是不会将安国灭掉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同样需要人族,而且是数量庞大的人族。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们护着虺族。 按道理来讲,虺族被灭,冤魂十万,对魔族是有好处的。 可实际上,他们却在尽力保护虺族。 这便说明,活人比冤魂有用。 既如此,那几十万虺族,又如何能与千百万安国百姓相比? 想必魔族也同样需要信仰,而人族,正是信仰之力的源泉与根本。 海月皱眉,莫忧提高了声音:“辛九,你就不怕虺族大军,直捣京都吗?” “我不跟无名无姓之辈说话。” “莫忧,魔族。” “你尽管驱兵南下,王朝更替,谁家江山皆如是。” 海月说道:“他倒是想得开,那咱们怎么办?” 莫忧摇了下头:“不能怎么办,待他们走后,回报族长便是。” “那就让他们走了?” “你敢出去跟他们打?” “不敢。” 莫忧转身,眼角都没扫她,径自走了。 海月高声说道:“辛九,你给我等着!” 辛九失笑:“好,我等你。” 灰勾皱眉,要走?玄狐族还没来呢。 “左护法,咱们当真撤走吗?” 辛九点头:“是,留在此处无用,他们将咱们牵制在这里,势必会在别处动手脚,与其跟他们耗着,不如在安国境内搜寻魔族。” 灰勾皱眉,他之前说过,人族战事,应由人族去打。 所以现下辛九要撤,他想拿人族说事的理由都没有了,总不能自己食言而肥? 拿眼看金坨,金坨也是皱着眉头,想必也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说词。 灰勾转身,对一名族人轻声说道:“速去告知玄狐族。” 族人应声离去,辛九扫了一眼,但未动声色。 半个多时辰,乔修睁开了铜铃大的眼睛,虚弱地说道:“表姐,我怕是不行了,你要给我报仇啊。” 柳思玥柔声说道:“你放心,你死不了,要有心气儿,心气儿不能散。” 乔修没有回应,再次闭上了眼睛。 辛九也看明白了,柳氏姐妹纯粹是以妖力为乔修疗伤。 这种疗伤方法,不仅耗时,还极为耗损妖力。 看来,他得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医治兽体,得防备着万一将来煜儿她们有事。 玄狐族这边刚刚送亲回来,财鹿族的族人就到了。 听闻辛九要撤回,上官湫有些为难。 以边关的情势来讲,确是应该撤回,否则将众家族的人空耗在那里,非但于事无补,还会惹人非议。 可是,原来计划着,想借由此战来树立玄狐族的威望,如果辛九撤了,那还怎么弄? 难以决断,只能来找上官玄月。 上官玄月问明了情况,也是眉头深锁。 转乾坤这种功法,的确只能是一对一,才有可能战胜。 可是魔族设下结界,又有莫忧这样的高手守护,魔族是绝不会出来应战的,可是要想突破结界,也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