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难为》 第1章 枉死的废材女 黄土一抔,唢呐震天。 姜昭一缕幽魂坐上坟边的菩提树枝,神情淡漠地看着碑前人。 那是她在世的小夫郎——谢怀之,仅管身着素衣,还是难掩其丰神如玉之姿。 无怪乎京城有云:谢家公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倒是她姜昭从前高攀了。 桃花酒,杏仁酥…… 坟头贡品不少,都是她生前爱食的,不枉费姜昭对他剜心掏肺一场。 谢怀之跪坐于碑前,手捧香火纸钱,薄唇微启,轻声念道:“吾妻,黄泉路阴阳隔,勿回头魂可安!” 音落,乌云蔽日,雷霆乍现,菩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姜昭抬眸,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又看向跪在碑前的谢怀之。 他仰望苍穹,而后起身,平日里素来喜净的谢公子竟是不管那膝下污泥。 待站定之后,他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半空中晃动的菩提树枝。 四目相对,吓得姜昭霎时被杏仁酥噎住,猛灌一口桃花酒压压惊,然下一秒却一口喷洒出来,这桃花酒的味道怪怪的,带着一股血腥之气。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能看见自己? 莫非有阴阳眼不成? 正待她疑惑之际,谢怀之已然转身离去。 风停树止,原是她想多了。 姜昭拍拍手中糕点的碎屑,从枝头上一跃而下。 还未站定,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整个灵体往谢怀之离去的方向拽去。 她就这么脚不沾地,悬浮空中,却半点不得自由。 阴司纸漫天飞舞,谢怀之扬臂抛撒。 腕上红线串起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令她不得不听从它的指引。 姜昭暗自思忖,不敢强行挣脱束缚。 一人一鬼,飘忽着走了十几里路。 姜昭只觉得浑身僵硬,仿佛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 忽而,铃铛声戛然而止,姜昭终得了片刻的解脱。 她抬眸一看,怔忡原地。 身前门府牌匾高悬——谢府? 她死后谢怀之竟被接回了谢府,怎的没入薛府大门。 莫不是当今太女薛缈,嫌弃他鳏夫之身? 然还没等姜昭喘口气,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拉开,一抹人影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谢怀之的胳膊。 “你上哪儿去了?太女已等候多时,再耽搁些只怕母亲快顶不住了,快跟我进去!” 谢蓉额角的薄汗渗出,拽着谢怀之的手微微颤抖,怕是心里急得发慌。 一个使劲,没能拽动他。 谢蓉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欲训斥,这才留意到他一身素色,发丝微微带着潮气,鞋边沾上泥土。 谢蓉当即甩开他的胳膊,面色沉郁:“你又去看她了?” 谢怀之不语,杵在原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悲喜。 “你如此放不下她,岂知太女若是知道,心里又该做何想?如今谢府的荣耀可全系你一人身上,你万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谢蓉遥想当初谢家被奸贼构陷,谢府上下被贬至苦寒之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幸而小弟谢怀之在被抄家时机敏脱困,使计勾得兵部尚书姜凡沭独女——姜昭,纳他为正夫。 这才给谢家将来洗脱冤屈留得一线生机, 怨只怨那姜家收养了薛缈,却不知其是皇女。 姜昭废材纨绔,薛缈聪慧过人,谢怀之自是知晓谁才能真正助谢家翻身。 事以,他虽为姜昭正夫,却暗中讨好薛缈,为之献计,终得如愿以偿光复谢家门楣。 殊不知,皇庭秘事,不可为百姓所知。 薛缈为隐藏这段不堪往事,背刺收养她的姜家,一夜之间姜家家破人亡,独留姜昭夫郎谢怀之。 这其中原由,细想便知。 更不用提如今太女三天两头往谢府跑,珠宝华服不计其数地往这里送。 谢蓉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小弟失了这份疼宠,谢家到时候又是怎般光景。 “她怎么想,与我何干?” 谢怀之低垂着眸,声音冰冷无情,似是完全不把薛缈放在心上。 谢蓉一时语塞,却又不甘示弱:“若不是太女对你一心痴迷,你怎会连这些话都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谢怀之闻言,轻嗤一声,大步往府邸去。 谢蓉怒火攻心,胸口闷闷作痛。 这个小弟,自打姜家没落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日早出晚归,对家人冷淡至极。 若不是谢家上下还需要靠他支撑,她何必委曲求全,忍受他的臭脾性。 “怀之?!” 薛缈坐在堂屋主位上,谢母谢父位于侧位,此刻她正昏昏欲睡,强打精神与谢母拉家常。 她心上的人儿意外出现,薛缈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唤了声。 “太女安康!” 谢怀之施以一礼,语气恭敬且不带一丝情绪。 薛缈从主位上下来,匆匆行至他身前,一只柔荑覆上他的手背,却不料被谢怀之侧身躲开。 薛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怀之,你怎可如此怠慢太女殿下?”谢母和谢父见状,互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大声斥责。 薛缈心中虽恼,面上仍挂着温婉笑容,柔声宽慰:“是本宫唐突了,还请怀之莫怪。” 谢母冷哼一声,瞥一眼面色不豫的谢怀之。 他如今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居然敢当众拂逆太女,真是不要命了! “谢大人莫气坏了身子,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怀之说,还请……” “怀之,你好好代客,我与你阿父另有事先行。” 谢母心领神会,立刻打着圆场,拉了拉盛怒中的谢父,冲谢怀之投放一个警示的眼色便匆匆离去。 诺大的堂屋,仅剩两人。 谢怀之垂着头,静默无声。 “怀之,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薛缈声音温柔,眼底的情意似要溢出来。 谢怀之闻言,面色一滞。 薛缈见状,知他记起了,眼底掠过一抹窃喜。 “你不是说只要我肯救你,救谢家,你愿如我所求脱离姜家,于我所用。难道你忘了吗?”薛缈故意问道。 谢怀之抿了抿唇,声音略显涩然:“如今太女已身居高位,姜家落败,怀之也当功成身退,太女还有甚不满意的?” “还有甚不满意?” 薛缈挑眉,“谢怀之,我要的是什么,你当真不知?” 第2章 邪庙 “还请太女恕罪,怀之不敢妄自揣测。若无事,便就此告退!” 谢怀之躬身行礼后欲离去,却被人横臂一挡。 “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想为姜昭守节不成?当真是可笑至极!” 一道森冷的声音传来,谢怀之抬眸望向对方,见她蛾眉微挑,眼中闪烁着怒火。 “太女慎言!” 谢怀之恭敬垂首,不愿再多言,只求她不再纠缠于自己。 薛缈绕至他身前,修长手指扼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眯着眼,睥睨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难怪姜昭看中你,好一个情深义重之人啊!” 谢怀之没有理会她言语间的讥讽,只沉默着等待她下一句。 “可惜” 她松手,冷哼一声:“可惜姜昭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宝贝夫郎就是害死姜家的帮凶!” 说完,薛缈拽住谢怀之的前襟,猛地收紧让他被迫靠近自己,阴狠目光直逼视着他。 “谢怀之,你我本是一类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就别做出这副伪善的模样,她死了,也看不见!” “不,不是的,我没有害她。” 谢怀之神情恍惚地四下张望,像是怕薛缈的话被谁听了去,疯子般拂开置于前襟的手,脚下有些无法支撑地踉跄几步。 薛缈眼底掠过一抹得逞的快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哈哈哈哈枉你聪明绝顶,却也如此糊涂,你的手和我一样沾满血腥之气,难不成还想置身事外?” 薛缈见他跌坐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顿觉好笑,“谢怀之,杀她的不是我,是你!” 谢怀之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的脸。 薛缈俯下身子,伸出纤细修长的手覆上他的眼,蛊惑地柔声道:“姜昭死了,她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我可以。我许你君后之位,只待铲除二公主等余孽,这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你且等着!锦绣山河我必双手奉于你眼前!” 薛缈说罢便站直身躯,拍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大踏步离去。 谢怀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泛红,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喘息不过来。 “我没有要害你!” 他喃喃低语着,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没于护领,瞬间消失不见。 姜昭的灵体被铃铛困住,木然地看完这场戏,或许是已非凡身肉体,她并没有太多情绪感知。 只是呆呆地看着谢怀之。 看他眼眶通红,看他神情恍惚,看他颤颤巍巍站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姜昭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谢怀之” 两人擦身而过时,她轻唤一声,谢怀之脚步停滞在原地,身形不断颤抖着,却没有转身看她。 一股寒意自耳畔刮过,谢怀之宽袖下的五指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波澜,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向外面,没有回头。 谢怀之的居室,姜昭生前不曾见过,但也猜过像他这般芝兰玉树,宛如谪仙的公子,居室定是极为敞亮,洁净。 此刻眼前的,却是阴暗无比。 不开窗也不点油灯,只有半截红烛燃烧着,昏黄烛光映衬着谢怀之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诡异。 他从画架取出一卷画纸,摊开平铺在案桌上,痴迷地凝视着画中人。 画像中的女人容貌清丽,身姿曼妙玲珑,一袭水蓝色罗裙衬托得她越发亭亭玉立。 “你连招宝都不要了?” 谢怀之的话语在空荡的屋内飘散,带着几分空洞,却又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手指紧捏着画纸边沿,指关节处因用力过度而变白。 “喵呜——!” 黑色的猫一跃窜上谢怀之的膝盖,小巧的爪子搭在上面,轻轻挠了几下。 谢怀之回过神来,眼里闪过一丝温暖。 “别担心,她会回来的。” 他目光微闪,弯腰将小猫抱起,轻抚它的毛发。 猫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舒服地眯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他的安抚。 倒是个贪图享乐的猫儿,姜昭蹲下身,盯着猫脸看它一脸满足的样子。 从前她不管怎么训这猫,都没这般乖巧,如今在谢怀之这儿怎如此听话? 姜昭托着腮观察,招宝眯起的眼睛睁开,与姜昭的视线撞在一起,它冲着她喵呜几声,猫爪子在空中划拉几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招宝?” 谢怀之不解,惊呼一声,试图去抓住猫儿的爪子,怎料一个不慎竟让它扯开了腕间红绳。 铃铛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咚脆响,宽袖下,手腕处蜿蜒的疤痕触目惊心,姜昭瞳孔微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下一秒,谢怀之以极快的速度将红绳重新缠好,又将画卷收起。 一切都好像未曾发生。 姜昭浑浑噩噩地跟着谢怀之回谢府好些日子,除了第一天,往后的日子都乏味得紧,偏生因为有铃铛的束缚,她至多只能在院子里飘荡。 好在,她发现一件事情——招宝似乎能看见自己。 一魂一猫白日里在园中嬉戏,入夜后便同宿在贵妃榻上。 奇怪的是谢怀之,总也不知怎么回事,夜里睡到一半就爬上榻了。 姜昭虽无肉身也觉浑身不自在,以前谢怀之可是从不跟她宿一张床的,哪怕她惦着脸连哄带骗以夫妻之名,这人也至多同意共处一室。 她不愿勉强于他,事以,到死两人都不算真夫妻。 如今这样,又算哪般? 姜昭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地将就了几晚,就在她快忍不住拼着灵体受难也要冲出谢府时,谢怀之带着画卷和铃铛出府了。 他一身素雅的青衫,戴着斗笠,出了府便朝着京郊而去,马车碾过林间小道,姜昭在心里嘀咕着。 这人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不走官道,反倒绕到山林中来了? 她正疑惑时,车轱辘停了,她便也停下。 谢怀之站在一棵大树下,摘下斗笠,一张俊美的脸露在外面,正对着前方青山石梯。 姜昭不由看傻了眼。 京城坊间流传最邪肆的——青城庙? 第3章 招魂 青山云雾缭绕,白衣女住持手拿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姜昭轻嗤一声:端得一副佛教子的做派,世人谁不知青城庙里供奉的神袛,乃是北疆邪神? 早先便有流传,庙里住持使的是旁门左道之法,偏激急进,虽能应验香客所求,却也容易反噬。 能到这儿来的,多为心中贪欲作祟之辈,若不然,又如何会将自己的性命赌在神灵身上。 为何,不信鬼神的谢怀之也失了心窍? 谢家如他所愿光复门楣,他亦脱离了一向厌弃的自己,已是自由身还有甚不满足的? “谢家公子,贫尼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女住持一边说着话,一边引领着他。 谢怀之没有拒绝,跟着女住持,进了庙堂。 樟木红漆的庙宇,四周环山,屋檐下皆悬挂着一个个灯笼,火焰摇曳不止。 乌云蔽日下,鬼魅而神秘。 “大师,他是谁?”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拉扯着女住持的袖子问道。 谢怀之微微抬起头来。 这是他第二次见这小姑娘,水蓝罗裙,梳着碧云髻,眉宇间与那人有些重合。 只是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怯懦与不安,不似那人肆意洒脱。 到底是赝品,上不得台面! 眼神流转间,方才还温润如玉的谢公子,此刻浑身皆是阴郁之气。 少女咬着唇,怯怯往住持身后躲了躲。 “别怕!” 女住持将她自身后扯出,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位……是你的贵人。” 说罢,她垂眸往谢怀之袖口扫了一眼,微风拂过,铃铛浅浅晃动,发出弱不可察的声音。 “谢公子!” 女住持轻呼一声,谢怀之将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舒开紧拧的眉心,微微颔首。 见他回神,女住持浅浅一笑,用拂尘往供台上轻点几下:“请将铜铃置于供台处。” 谢怀之依她所言,卸下腕上红绳,蜈蚣一样的疤痕可怖地展露于人前。 小僧尼们倒吸一口凉气,在女住持的怒目下不敢再直视,连忙低下头去。 谢怀之面色平静,伸手将铜铃放在供桌上,双手合十拜了拜,虔诚又认真。 女住持看着他的脸,眼睛闪烁不定,好半晌,她才慢悠悠地问道:“公子当真是痴人,这场法事的后果贫尼告诉过你了,你若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谢怀之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女住持叹息一声:“那么请随贫尼至内院。” 她领着蓝衣小姑娘,转身绕至佛像后走,谢怀之追了上去。 庙堂之内,一个个小僧尼跪坐其间,诵读经文。 什么法事?什么后果? 姜昭心下困惑,想跟上去一探究竟。 岂料,一道金色光幕凭空闪现,上书鎏金符咒,直接切断姜昭的前路。 她硬闯不得,只好站在原地,等候谢怀之出来。 约摸等了小半柱香的功夫,佛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诵经的小道士们纷纷停下,望向来者。 只见一女子面容冷峻,一袭黑衫衬得她越发英气。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其中一位僧尼走来,想来该是熟识的,不是头一遭到这里。 “阿弥陀佛!” 僧尼双掌合十,迎上去:“住持有事所困,暂时抽不开身,还请施主饮茶歇脚,稍作休息。” “好大的胆子!” 黑衣女子面色骤变,一把将茶盏打翻,碎瓷飞溅,茶水流淌,吓了众僧尼一跳。 她一把抓住小僧尼的肩膀,厉声质问:“你们飞书一封,将时辰定在未时,我家小姐便拖着病体,风雨兼程一路紧赶。如今,你们住持倒抽不开身了?岂非戏耍我们?” 小僧尼一愣,惊吓答道:\"不、不是!\" “翠墨,休得无礼。” 一声娇斥响起,众人循声望向敞开的佛堂大门之外。 一顶竹轿椅上,身着淡绿衣裳的孱弱女子垂头捂着胸口,一边轻咳,一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踏出,莲步款摆,袅娜娉婷。 翠墨一把松开小僧尼,快步走上前去:“小姐。” 女子抬起头来,一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般的粉晕,令人怜惜不已。 她目光落在小僧尼身上,带着一丝歉意:“是翠墨无礼了,还请大师勿怪。” “阿弥陀佛。” 小僧尼揉了揉被翠墨捏痛的肩膀,对着女子合十一礼,手肘却不小心碰掉供台上的铃铛。 叮咚脆响声中,铜铃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的茶水中。 女子的目光随即被吸引住,她弯腰将它拾起来,放在眼前观瞧。 “小姐万不可碰!!” 小僧尼惊叫一声,急忙伸手夺过铃铛,慌慌张张放回供台,一脸担忧。 “放肆!不过是个小玩意,有何碰不得!” 翠墨不悦地瞪了小僧尼一眼,语气不善:“难道我们堂堂江府还买不起一个铃铛吗?” 江府? 早先姜昭便听说过,尚书大人江莲有两女,次女江柳少时荣光,早已进朝廷为官,是太女一派。 嫡女江妱,其身弱有疾,远离京郊调养,坊间流传活不过双十年华。 眼前这位远处而来,身体孱弱,又是出自江府,莫不是……如果是她,那就不难理解为何出现在此处。 姜昭飘至她身侧,仔细端倪。 见她对小僧尼说了什么,可那小僧尼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恐慌过度,也不应她,只是一直用袖口擦拭铃铛上的水渍。 脚尖一阵湿意,姜昭低头看了一眼,布鞋上有水渍疯狂漫延,裙摆,宽袖,衣襟……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内室发出“嘭——!”的一声脆响,那是瓷器打碎的声音。 “奇怪!我明显感应到谢公子妻主的魂就在附近,可为何招应不了?” 女主持悠悠叹息,似在思忖。 姜昭闻言心下一凛,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心下惴惴。 \"谢公子可有按我交待的做?” “桃花酒,酒盅血;牵铜铃,锁游魂。大师交待的,谢某都做到了,怎会招应不了?是不是血不够祭,我可以……” 男人的声音急切又慌乱,姜昭心中为之大震,难怪那壶桃花酒有腥气,难怪她只能呆在谢怀之附近,竟是如此! “不好!” 女主持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起身冲出内室,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碎裂茶杯。 一抬眼,又见弟子神色慌乱地擦拭铃铛,她脸色一僵:“沾了水?” 小僧尼紧抿着唇,点点头。 “胡闹!” 女主持的脸色瞬间铁青,怒斥道:“铃铛遇水,游魂四散,再无还魂可能!” 话音未落,身后一声闷响。 姜昭回头一看,谢怀之整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双手捧着一把明亮的匕首,刀尖殷红的血液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衣襟和裤腿。 他的嘴里不停呢喃着,腕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手上的力气逐渐消散,匕首无力地跌落在一旁。 “所以,你不会回来了……是吗?” “呕——!” 兴许是场面太过血腥,江妱受不住干呕一声,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女主持眉峰紧蹙,快步走过去扶起她,一面吩咐身侧小僧尼:\"快去请郎中来!!\" 第4章 还魂 姜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最后画面停留在一场兵荒马乱中。 脑海深处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雾气慢慢消散,隐隐约约中,仿佛看到浑身是血的谢怀之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她摇晃着脑袋,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他的样貌。 但眼皮沉重,任由她如何挣扎,仍旧动弹不得,最终昏睡过去。 …… 姜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雕花樟木床上,周围静悄悄的,连呼吸都极尽绵长,唯有窗外微弱光线透入房间里,给这份静谧添加几分生机。 “小姐,您醒啦。” 耳畔忽然响起翠墨温柔的嗓音。 姜昭眨了眨眼,适应片刻才认出,原来此刻并不是梦境。 眼前这位,好像在青城庙里有过一面之缘,似乎是那位小姐的侍女,是叫做 “翠墨?” 她凭着零星的记忆喊出翠墨的名字,声音虚弱而嘶哑。 翠墨立即凑过来,帮姜昭扶起倚着床头,再掖了掖被角:“可算醒过来了,您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当真是吓死奴婢了!” 姜昭闻言一怔。 三日? 见她不语,翠墨后怕地咽了咽口水,敛下眼眸,微顿片刻后则退至床榻前双膝跪下。 “那日在青城庙小姐昏迷不醒,大夫说不宜长途劳累,需静心修养些时日,故而奴婢擅自做主将小姐就近送回京城本家,奴婢自愿请罪,请小姐责罚!” 听罢,姜昭顿感诧异。 翠墨自她醒来后,便一口一个小姐,且她早已家破人亡哪儿来的本家?莫非 “速拿铜镜予我。” 翠墨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妆台边取下铜镜,又转身返回床榻边,递予姜昭,并为姜昭挽起一缕长发用木簪别好。 “小姐快别愣着了,快随奴婢去洗漱。夫人说今日家里来了贵客,二夫侍和二小姐都去了,为的不就是在贵客前露个脸面吗?小姐你贵为嫡女,可不能让他们抢了你的风头。” 说着话,她轻轻推了姜昭一把,示意对方赶紧起来更衣。 铜镜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姜昭霎时浑身一僵。 一些不属于她的零碎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旋转,她合上眼睑。 再缓缓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朗。 她心念急转,面上却丝毫未露端倪,坐直身体垂首看着脚下绣鞋:白底棉布绣云纹鞋面,鞋面图案针脚粗糙,显然出自于下等人家,鞋底还磨损严重。 “我这鞋子”姜昭蹙眉,抬头问翠墨,“可还有新一些的?” “小姐,您又不是不知,家里银钱都是二夫侍掌管,夫人她又什么都听二夫侍的,从不拨余钱给咱们。在京郊的时候咱们就食不果腹,要不是您为了自救,跟着山野大夫学了点皮毛医术挣点散钱,只怕,只怕” 翠墨说着,眼眶渐渐泛红,“算了,小姐还是不去的好。反正等您身子好了,咱就离这儿远远的,什么贵客,咱才不稀得结交,让他们去趋炎附势,咱过咱的清净日子。” 姜昭抿唇不语,许久,才低声道:“带路。” 她既然活成了江妱,那么就必须遵循她的生活轨迹,若想改变现状,必定先行适应环境,所以,她必须要接触那位未曾谋面的“贵客”—— 虽然,她的出现可能并不在江家人的期待中。 翠墨惊讶抬眸,却见她神色淡漠,仿佛根本没把刚刚的提议放在心上,心中不免暗叹,夫人真是眼瞎,也不知中了二夫侍的什么迷魂蛊术,正夫嫡出的女儿不疼爱偏生去疼一个庶女。 半炷香后,两人来到正堂门前。 “大姑娘到——!” 翠墨先敲了敲门,随后便恭敬地退到旁侧,等候来人。 “嚷嚷什么?” 很快便有丫鬟开门,瞧见江妱,不禁愣了一瞬。 “这是大姑娘?” 丫鬟仔细打量姜昭,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她是新来江府不久,听说过传闻中大姑娘,说是身子不好久居郊外,所以她以为大姑娘一定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病痨鬼。 谁知,眼前这位竟生得肤白胜雪,五官端庄秀丽,眉宇间甚至带着股书卷气息。 “我是江妱,前来会客。” 江妱平静回答完,径直跨入屋内,视线扫过左右厢房,目光落在眼前那座精致华丽的八扇屏风上。 “哎,您不能随便进去!” 小丫鬟连忙追出来阻拦。 “滚!” 翠墨陡然拔高声调呵斥,眼神狠辣。 丫鬟登时噤声,她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虽是个奴婢,实际上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些,被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侍女这般喝骂,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可她畏惧翠墨,只得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江妱的背影。 见她在站在屏风前,也知她当是忌惮屋里人,到底不敢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小丫鬟登时心生一计。 瞧着,堂屋里欢声笑语一派祥和,江夫人与二夫侍携女坐在左侧,而上坐的檀木椅上,赫然坐着位锦袍女子。 她手持茶盏浅饮,偶尔与对面的江氏夫妇闲谈,姿态悠闲,颇有几分傲人之感。 姜昭站在屏风后,看向她的视线逐渐变冷,最后凝固于女子腰间悬挂的金镶玉佩。 那是她母亲的东西,她永远忘不了。 “太女殿下如此信赖我江家,让七皇子暂住于江家乃是我江家福分啊,只望殿下日后能多照拂我江氏一族才是。” 江莲是朝廷官人,深知如今女皇病入膏肓,朝中各势群雌纷争不断。 从前她江氏深得圣眷众人谄媚,可背靠的大树如今也岌岌可危,倘若能够拉拢到太女这条线,日后朝中之路可谓畅通无阻。 “母亲放心,殿下是明理之人。” 江柳微微颔首,笑吟吟道,一回头对上太女薛缈的眼神,霎时间笑容满面:“殿下觉得臣女这茶水如何?臣女年纪尚幼,对茶艺略懂一二,不晓得殿下可喜欢?” 此茶非彼茶,薛缈放下茶盏,优雅笑道:“确实极好。” “殿下谬赞了。”江柳掩嘴娇笑,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对面案桌前的小皇子。 小皇子身穿一袭宝蓝团花缎锦袍,龙章凤彩目若朗星,悠悠闲闲把玩着手中瓷白茶杯,一举手一投足,犹如画中人,不沾染俗世烟火。 江柳心中一颤,竟是看痴了。 偏生有人打破这份旖旎,只听小丫鬟尖锐嗓音在耳畔响起:“大小姐,您怎可冲撞太女殿下?” 第5章 尊贵皇子 绣着百蝶穿花图的屏风应声倒下。 众人侧目而至,江妱站在屏风前,一双漆黑瞳仁沉寂无波。她身量纤弱,肤色苍白,只穿了最简单的青绸罗裙,更显羸弱之姿。 江莲脸色倏然铁青,立马起身质问道:“没规没矩,你这是做什么?” 她万万料不到,自己精心筹备的宴席上竟会突然冒出来个江妱,而且还胆敢坏了自己的好事! “你是何人?” 太女薛缈亦是疑惑地挑了挑黛眉。 “臣女江氏长女江妱,拜见太女殿下。”姜昭盈盈跪地行礼,声音温婉动听,若不细听,恐怕很难察觉其中隐藏的情绪,“刚才是臣女鲁莽了。” 说罢又抬头望向江莲,歉疚地笑了笑,柔声道,“母亲莫怪,女儿也是想给您赔个不是,毕竟……”说着顿了顿,神情微暗,轻声道,“毕竟今日贵客临门,女儿差点因病缺席,实属不该。还请母亲海量,莫要与女儿计较。” 江莲气得咬牙切齿。 可惜碍于今天的场合,当着上座权贵,她不能发作,便冷哼道:“既如此,就快起来!” “多谢母亲。”江绍颔首应了声,缓慢起身。 薛缈眸光闪烁,视线扫过江柳,再落回到江绍身上,“原来是江家的嫡小姐,本宫久闻大名,果真美丽非常。” 她语调微扬,透着丝玩味,意有所指般地看了眼江莲,随后又道,“江大人乃文官,想必家中教养极佳,这位嫡出江大姑娘也必不会失仪。“ 话虽说得漂亮,但字里行间全是嘲讽。 在场众人都听明白了太女的弦外之音——岂不是说她江莲连个女儿都教导不好? 江莲的脸色愈加难看。 她死死瞪着江妱,恨不得把她盯出几个窟窿来! 而江妱却不以为杵,反倒抬眸直视上座之人,谦逊道,“殿下谬赞。臣女听闻太女殿下虽曾落入民间,但自强不息习得一身好文采,臣女心生钦佩,今日终得一见,实属三生有幸。” 江妱一席话,听得江家人皆是心惊肉跳。 朝中谁人不知,太女殿下最是厌恶被提及过往!偏偏这江家长女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薛缈的神情瞬时僵住。 她的确厌恶被提及过去,那段令人窒息的经历,足以将任何一个骄傲的公主打落尘埃。 瓷白茶杯重重磕碰在桌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响遍整个屋子,震耳欲聋。薛缈冷冽的视线紧紧锁定江妱身上,寒芒从凤眸深处迸射而出。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半晌,薛缈收敛怒容,似笑非笑地开口,“江二小姐这茶虽是好茶,可本宫却喝出一粒沙尘,想必是江家下人未曾清理干净,江二小姐,这样的茶叶你也喝得下嘴吗?” 她一句话,成功让江柳脸色惨白。 江柳和江莲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彼此眼底瞧见惊慌之色。 “太女殿下说得极是。”江柳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臣女必命人将茶叶收拾妥善,日后绝不可能有这种疏漏。” “呵……” 薛缈笑了声,手中的碎瓷片轻轻敲打着桌面,余光瞥见江妱,唇角的弧度陡然加深,“既是如此,那本宫就等着江二小姐的‘妥帖’了。” 第6章 母女私怨 “太女殿下放心,臣女保证不负所托。” “嗯。”薛缈淡淡应了一声,旋即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侧嘴角,“本宫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去,七皇子就拜托江大人了。” 薛缈甩袖下座,途经江绍身边时脚步顿滞,微微侧脸,微眯着眼:“江妱?呵,好名字本宫识得一人,姓姜,名昭,年方十八。” 太女对上她的眼眸,目光微微闪烁,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少女面庞,潋滟生光,犹如娇阳夺目。 她的眼神——跟她很像。 江妱敛目,忙躬身应下,态度恭敬:“恭送太女殿下。” 薛缈回过神来,一语不发带着侍卫浩浩荡荡走远,留下满室静谧。 “江大人,江大人?” 一声清泉般悦耳的嗓音唤醒了江莲,她恍惚了片刻,才猛地回神,急忙转头,拱手道,“七皇子。” “既然是长住江府,日后少钦多有叨扰。若无江府以外的人在时,大人便不必唤我七皇子,唤我少钦即可。” 他眉眼带笑,看起来单纯无害,便是很轻易就能叫人放松下来。 江莲怔忪了片刻,很快露出笑意:“少钦说得极是。既是在江府,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不用拘谨客套。” 说罢,她招呼江柳道:“你怎还这般坐得住,还不带少钦参观宅院?” “啊?哦哦,是!”江柳这才反应过来,忙福身告退,带着久未出声的父亲领着薛少钦离开。 待她三人离去,江莲一回头,便见江妱已淡定自若地坐在桌案前,优雅饮茶。 江莲脸色阴郁,忽地狠狠从她手中夺过茶盏,拍击在桌案上,厉声道:“还有脸置于堂中饮茶,你可知今日差点儿就坏我大事?” 茶水四溅,滚烫的热浪袭人。 江妱不慌不忙地拿过帕子擦拭衣摆,并未理睬江莲。 江莲越看她这副模样,就越是窝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就算今日不在这里,你仍旧能找机会接近少钦。你到是恨极了我将你丢弃在别院,便想变着法地回来讨回你的嫡女身份。薛少钦是柳儿的,你想都别想,你若下次行事再这般胆大,我便是不顾律法也要将你逐出家门。” “母亲。”江妱含笑劝慰,“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她垂眸掩去眸中异彩流淌的光芒,“我今日之举,只是想试探一番太女殿下的反应,她若是有心提拔江家,便是江家家宅不宁也得把七皇子留下,她若只是做做样子,今日便可带着七皇子走。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是为了江家好才出此下策,至于我们母女俩的私怨,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算账。” 江莲闻言冷嗤,不屑地瞥她一眼。 但心中亦认同她的话。 薛缈的性子古怪,若她真心相助,江家日后必能得飞黄腾达,可若只是虚伪应付 江妱所言极是。 思及此,江莲稍霁颜色。 她单手握拳,轻咳两声:“你这身子骨长年累月便是如此,我见京城的医馆也不定能治得好你的顽疾,等过些时日便回别院去。” 第7章 肖想 “母亲!女儿今日前来,一是试试太女,二是通知您一声,别院我已书信一封托人卖了,日后便留在本家了。女儿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江妱站起身来,冲她欠了欠身,旋即转身往外走去。 江莲气恼地咬牙切齿:“贱蹄子!”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托人卖别院了?”走出堂屋,翠墨憨憨地摸了摸鼻子。 江妱抿唇浅笑,柔软的双肩因欢喜而轻颤:“现在。” 翠墨讶然,“现在?可小姐您不是说” 江妱敲了敲她脑门,“这些年你跟着我,还没看明白吗?” 翠墨捂着额头,恍然大悟:“奴婢懂了!这些年咱们一步退,步步退,如今退无可退便只能迎难而上,才可逼得老夫人她们无法再欺。“ 翠墨竖起大拇指,赞道:“高明啊小姐,您从前不愿卷入纷争,我还以为原是我瞎了眼,小姐您乃是深藏不露!” 江妱淡然一笑,眉宇间却带着一抹冷冽。 回房换了衣裳后,翠墨端来一碗汤药,“小姐,趁热喝了,凉了就该苦死人了。” 江妱将汤匙拿到手中,在碗里搅了搅,吹了又吹飘渺的热气。片刻后方缓缓送入口中,温热的汤药顺喉而下,驱散了满腹愁绪与寒意。 “小姐,您在京郊待了那么多年,如今回到江家想拿回嫡女身份,恐怕不那么容易。奴瞧着,您根基尚浅,何不娶个身份矜贵的男人助力呢?“翠墨歪着脖子思索半天也未寻着合心意的。 江妱微微蹙眉,似有所思。 “奴听闻七皇子仪表堂堂,人品甚佳。自那谢怀之嫁人后,他便是京中贵女的梦中情郎,您若能娶他为夫,至少在府里能挺直腰杆做人。”翠墨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七皇子” 江妱抬眸,目光沉凝:“七皇子贵为天潢贵胄,不是我等女子可肖想的。就算暂留江家,也只是太女权宜之计。日后这话万不能在江府随意提及,免遭祸事。” 翠墨撇撇嘴,暗忖:二小姐身为一个庶女,那眼睛都快黏在七皇子身上了,怎她能肖想,小姐贵为嫡女还不能想了? 但见她神色严肃,翠墨也不敢顶撞,唯诺点头答应。 余光一闪,旦见门口遥遥步近之人,末了忍不住嘀咕两句:“其实,七皇子对小姐您还挺上心的……” “你浑说些什么?”江妱猛然扭过脸,怒瞪着她。 翠墨吓了一跳,指了指她身后的门扉,低呼:“小姐你看——” 薛少钦立于门边,面带微笑,望着江府主仆二人。他身姿笔挺,玉冠束发,俊美非凡,风度翩翩,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翠墨这丫头,怎么也不提醒一声? 江妱地扯了扯唇角,讪讪收回视线,故作镇定,慢条斯理整了整袖袍上前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七皇子!” “阿妱姐姐何须多礼!” 薛少钦扶起她的胳膊,江妱身子一僵,不禁眯了眯眼,眼前这人给她极端危险之感,绝非普通皇家子,她忙挣脱出来。 第8章 所谓纯善 察觉到异样,薛少钦眸底掠过一抹笑意,收回滞于半空的手掌:“你与皇姐同岁,少钦唤你一声‘阿姐’倒是应当,莫要拘礼了。” 江妱面色一哂,原是自己想多了,轻咳一声敛了敛神色。 薛少钦挑起一畔唇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听闻阿妱姐姐大病初愈,少钦冒昧登门造访,特奉薄礼一份,还望收下。” 话音刚落,薛少钦的贴身随侍宋恒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 宋恒恭敬施礼,薛少钦抬手示意。 下一秒,便见他捧着精美的木制雕花锦盒上前,递予江妱,“这是殿下特命属下在京城锦绣坊采买的贽礼。” “这……少钦的一番好意,阿妱愧不敢受。”江妱紧了紧攥在身侧的裙摆。 薛少钦笑笑,温文尔雅:“区区薄礼,不足挂齿,阿妱姐姐就收下。” “既如此,那阿妱便谢过了!” 江妱福了福身子,接过锦盒交与翠墨。 屋里暖香袭人,气氛融洽,薛少钦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翠墨忍不住感叹道:“奴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谦和儒雅、谈吐有加的贵公子呢!” 江妱侧目瞥她一眼,“你很欣赏他?” “不是!” 翠墨急忙摇头否认,生怕被误会成爱慕虚荣的势利之辈,“奴只是觉得他很好,心底纯善不似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人。” 江妱嗤笑一声,“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纯良之辈?那些所谓的纯善,不过是掩盖丑恶罢了。” 少年那张漂亮的脸孔,仿佛眉梢唇角皆带笑意,细瞧却又不见亲近,仿若同他人划出一道堑——那是一种犹似亲近实则疏远的距离,分寸之间拿捏得刚好。 她顿了顿,直视翠墨:“你且记住一点。这京城里最危险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那个表面看似清净的背后。” 翠墨怔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朱门外。 男子负手而立,身形笔直,如松般伫立在风里,目光悠远地眺望围墙之上的天空。许久,男子收回视线,垂首望向摊开的左手,目露嫌恶。 “殿下。”宋恒双手递上一方锦帕。 薛少钦擦拭手掌后扔掉帕子,转身朝内宅走去。 宋恒紧随其后。 夜深了。 窗外,月华倾斜而下,余辉遍布庭院。 一缕烛火映照在案台上,烛泪滴在纸页上,晕染开来。 桌上铺展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各处重兵把守的位置,以及敌军营帐的布局图。 一旁坐着的少年执起笔,在地图上圈了一处。 “江二小姐,殿下已入睡,有事不妨明日再谈。”门外,宋恒低语劝诫道。 江柳轻笑,声音清脆悦耳:“稍安勿躁,我不会打扰少钦歇息的。” 言罢,径直推门而入。 宋恒站在廊檐下,看了眼熄灭的烛火余烟缭绕,叹了口气。 江柳走进厢房,见榻上的床帘半撩起,一个人影躺在里侧,静谧的月光透过纱幔洒在他的脸上,隐约可窥见俊朗清逸的五官轮廓。 “少钦?” 第9章 雕虫小技 听到动静,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眸。 江柳抬眼望去,眸底划过惊艳之色。 少年一袭烟青色里衣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轮廓优美的锁骨,他的皮肤偏白,在月色笼罩下平添几分朦胧感,显得格外诱惑,让人想摸上一把。 薛少钦坐起身来,拢好里衣,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柳姐姐这么晚了,找少钦何事?” 闻言,江柳略一迟疑,旋即轻咬红唇,鼓足勇气抬眸望向少年。 想她京城贵女,多少儿郎对她趋之若鹜,而她却独爱这个七皇子,日日寻着机会面见太女,也只为偷跑去看他一眼…… 然而如今,她日思夜想的意中人就近在眼前! 四目相对,少年凤眸含笑,温润柔和,宛若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江柳的脸颊泛红,羞涩难耐。 江柳心中唾弃自己,为个男子心中不能自己,说出去只怕被人笑话,她垂下眸子,长睫掩住眼中的愉悦之色:“少钦头日宿在江府,阿柳担忧你睡不踏实,特意送来香炉为你助眠。” “哦,原来只是这样啊!” 薛少钦神情淡漠,声音也很冷清,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见状,江柳脸上掠过失落,嘴角扯了扯:“当然,如果少钦实在不喜欢就算了。” 说着她伸手欲拿回那支香炉。 “慢着。” 薛少钦突然叫住她,随后伸手接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凉的指尖抚过江柳手背,勾起她心中阵阵涟漪:“既然是柳姐姐的一番好意,我自然要收下。只是,少钦是男子,夜里不便留女子做客,与柳姐姐谈天说地也不尽兴,日后柳姐姐还是不要在夜里来了,白日里方能呆得久些。” 江柳愣住,呆呆看着少年将香炉抱在怀里。 少年低眉颔首,细致打量香炉,似乎十分珍视。 见此,江柳眸光微敛,嘴角不受控地微微勾起,语带关切道:“天凉了,阿柳先告退,少钦早些歇息,若是不喜这香气便用水浇了。” “嗯。”薛少钦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江柳深吸口气,快步离开。 待人走远,薛少钦放下香炉,拿起茶壶,往炉中倒满水,浇灭香炉火苗后才盖上盖子,转头望向窗棂。 窗扉紧闭,夜风吹拂不进房间,但他仍旧觉得屋内燥热。 片刻后,少年收回目光,胸口剧烈起伏,怒火滔天地将香炉拂在地上,顿时粉尘漫天飞扬。 “殿下——!” 宋恒推门而入,看到这幅狼藉景象,忙跪下请罪。 薛少钦压抑住胸膛处翻涌的怒火,沉声吩咐道:“派人盯着江柳,若她再有任何异常举动,让暗卫小心防备。” “奴才遵旨!”宋恒恭敬领命。 薛少钦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碎片,额角暴跳,眼眶猩红。他恨极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双拳攥得咔咔作响。 许久之后,他压抑愤懑地呼出一口浊气:“出去!” 宋恒小心翼翼瞥了眼地上散乱一片的物什,捡起香炉,唤来小厮,将其扔至废墟。 第10章 腌臜心事 …… “混账!” 书房里,幽暗油灯照亮了江莲的脸庞,她狠狠拍案,怒喝一声,吓得站在一旁侍奉的二夫侍浑身一抖。 “夫人息怒。” 江柳则是低头垂首,跪坐在蒲团之上,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落到你手里竟还让它溜走,你这般优柔寡断,我还如何放心将家业交予你手里?\" 江柳抬眼,看向江莲,声音微颤:“母亲,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原本想着借助薛少钦,让太女对江家卸下心防,她与母亲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使计让七皇子暂住江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昨日夜里,她遵循母亲的安排去了薛少钦的寝房。 月下佳人,纯善美好。 江柳看得如痴如醉,那般谪仙般的翩翩公子,将她所赠香炉视为珍宝。 映衬之下,她的龌龊心思何等腌臜不堪? 她不愿这样羞辱他,不该破坏他的美好。 那便只能独自承受母亲的怒火。 \"母亲教训的是,是阿柳无用。\" 江柳咬牙,忍着屈辱应道。 \"哼!\" 江莲重重一甩袖袍,怒容满面:\"你自己说说,当初阿妱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京城无人不道她一声才女,可惜她十岁生疾,若非如此我何必花费那么多精力,将你培养至才貌兼具,好承接祖业。结果呢,柳儿你竟然如此无能,连个男子都搞不定。是不是要告诉我,是我看走了眼?\" 说着,她又拍桌子又摔杯子,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涨得通红。 江柳咬着牙,不敢辩驳。 倒是二夫侍心魂惧惊,他们父女得来一切不易,万不能栽在七皇子这儿。 当下他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夫人息怒,柳儿毕竟年纪尚幼,又没什么阅历,平素里端的是君子之态,这种男女之事自是不能手到擒来。\" 江莲骂够了,才停下动作,冷眼看着江柳:\"朝廷已是风雨飘摇,二公主远赴边关,镇守西疆。太女也是刚刚继位,一直以来忙于政务,根基未稳,但继位胜算远大于二公主。你若是能跟她捆绑在一条绳上,将来她必不会亏待江家。\" 江柳心念急转,最终却是说了一句:\"柳儿愚钝,一切听从母亲的教诲。\" \"愚笨?你若是愚笨,整个江氏将毁于一旦。\" 江莲瞪眼,怒吼道:\"这一次,我们必须成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赌上我们整个江氏,你明白吗?\" 江柳点头,是以江莲才面色稍霁。 她双手扶起江柳,挽过女儿额角碎发,慈爱又怜惜道:\"这次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不用再去找薛少钦,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你就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即可,一切有我。\" 江柳心中松了口气:\"谢谢母亲。\" \"傻孩子,我可是你母亲,为你操劳都是应该的。\" 江老夫人慈爱地摸摸江柳的头顶,笑着开口,只那笑意未达眼底。 第11章 割席避嫌 “尚书府江大人到——!” 门口小厮传报,谢老夫人与夫郎对视一眼,均是一怔,随后立即收起表情,拉着谢蓉迎了出去。 江莲是江氏荣光一脉,也是谢夫人娘家表姐,官拜礼部左侍郎,其行事果决,谋略过人,在朝廷中颇负盛名。 之前因为谢家流放,未免被牵涉其中,江家割席避嫌,伤了两家和气。 如今谢蓉有了官职,谢家又有当今太女撑腰,这位江大人倒是惦着脸上门了。 都是尔虞我诈中厮杀出来的官场中人,自然不会让情绪流于表面。 谢夫人敛下心神,微扬嘴角。 两人相携进门,寒暄几句之后,各自坐在下首。 谢夫人笑问:“有些日子没见过表姐了,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江莲轻咳两声,喝口茶缓缓,笑道:“这几日,家中诸事繁杂,朝中公事又多牵绊,我得知怀之小侄身子不适,便带着柳儿来探望。” 说话时,谢夫人看了一眼江莲身侧的江柳。 初初之时,她竟瞎了眼,以为眼前这个女子虽政见不同,但念在两家交好,又是亲戚,便让谢蓉求上她伸以缓手。 岂知这位人人眼中刚正不阿,乐善好施的京城贵女,竟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让下人丢了二两银子打发。 奇耻大辱,怎堪忍下? 谢夫人上下扫视江柳,貌似欣羡地点点头:“表姐这女儿,生得真标致,难怪盛名在外,想来必定朝中不少勋贵都想把儿郎嫁予你府中?” 说着,谢夫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用茶盖拨弄杯盏里浮着的碧螺春叶子。 听谢夫人夸赞女儿,江莲顿时破防,喜形于色,又佯装谦虚道:“哪里,柳儿跟蓉儿比起来,还要逊色许多,日后有了官位还需要磨砺一下这性子。” “蓉儿是个没脑子的,容易听信他人,心无城府,要是有人跟她说谁是端方君子,她便是把心掏出来捧于人前也做得出。我这女儿啊,真是让我操不少心,只有被人狠狠地捻踩在污泥中,才能清醒半分。” 谢夫人抿了一口茶,将杯盏搁在案桌上,歪了歪头看着谢蓉:“蓉儿,你如今可曾清醒?” “回母亲,醒了!” 这话,却像一只无形巴掌,重重甩到了江连脸上,将她方才那番客套全数推翻。 何为,醒了? 这是变相嘲讽江柳当初趋炎附势,贪生怕死,仅用二两银子便与谢家割席吗? 谢夫人眸底冷意渐深,面上仍旧带笑,端庄贤淑。 江莲见状,愈加认定,这谢家妻主果然如她所料,心中有怨。 “想来怀之小侄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我们母女便不叨扰了。柳儿,你不是说有礼物相赠吗?还不赶紧拿出来?” 江莲知晓要与谢家破冰,不在今日,草草打个前招,让对方明白自己持有善意,有结盟的意愿即可。 江柳被母亲一喝,方从谢家主母的羞辱中回过神来,匆匆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长条形锦盒。 第12章 暗中谋划 “谢姨母,这是柳儿从西域寻来的千年老参,加以入汤食补,方能助怀之早日康复。” 捧着锦盒的手滞于空中,久久没有被人接过。 屋内萦绕着令人窒息般的紧迫气氛。 片刻,谢夫人侧颜对谢蓉点点头,江柳手中的锦盒才被接过。 “家中还有事,我和柳儿便先走一步。若是还需要什么,表妹也不必与姐姐拘礼,我江家必尽全力为小侄争取来。” 江莲咬碎一口银牙,眯着眼睛,福了福身子。 谢夫人令小厮送门。 这便是高门宅院的羞辱,堂堂江家妻主,做客竟不配主家相送,是不拿她当回事了。 “江夫人慢走!” 小厮面无表情轻飘飘一句,接着便“吱嘎——!”的一声将朱红色的厚重木门合上。 江莲拂开女儿的搀扶,一脚将马车前的踏凳踢翻。 “母亲,谢家这般不识好歹,我江家在朝中位居高位,为何还要送上门受她这份屈辱?干脆” “啪——!” 江柳的话还未道尽,便被其母扇了一巴掌,精致白嫩的脸上浮现出五道微红的指印,她捂着脸瞪大眼不明所以地望向母亲。 “愚笨至极,你知道什么?” 江莲食指戳着她的眉心,外人道她生了个端庄聪慧的女儿,殊不知这些全凭自己在外以一己之力为她挣得的名声。 知女莫若母,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江莲心中有数,要不是江妱身子孱弱,哪里会论得到她坐上江家主事的位子。 “你在朝中的官职再高,能高上太女去?一个是人臣,一个是枕边人,你以为你投诚于太女殿下便可安枕无忧,殊不知,只要那谢怀之吹吹枕边风,我江家的处境可比之前谢家还较之不如。” 江莲的话,如醍醐灌顶。 江柳这才如楚初醒,可又一想,似乎哪里不对:“母亲,我向谢家郎中打听过,谢怀之此人患了离魂症,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如果他就此西去,那咱们家不就少了一个宿敌吗?何必费尽心里讨好谢家?” “江家之前随错主,好在及时更正,才能留下荣华,可是朝中根基不稳,多一个同盟便少一个宿敌。如若你有本事寻来郎中将那谢怀之治好,且不说谢江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是太女跟前也能有你一席之位。” 马车摇摇晃晃,江柳将母亲的话记下。 只是这诺大的京城,连太女带来的御医都救不下的人,自己又有何能耐解这难题? 她愁眉紧锁,想要掀开帘布透透气,却见保和堂药铺前一个玄衣女子正在与店家交流着什么。 她怎会在此处? “这马车座着,你身子不适?” 江莲见她脸色发白,便问道。莫不是那谢家病气重,走了这么一遭回来便过了病气? “不,不是!\" 江柳匆匆放下帘布,双手紧攥于膝前端座,心中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呵!她倒是个聪明的。 还道是她十几年来清心寡欲,原来竟是暗中谋划,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第13章 医女重现 “恕在下直言,姑娘这药方闻所未闻,恐来路不正,在下不敢贸然收取。姑娘还是请回!” 掌柜的面露不悦,她这药堂虽然小,也不是什么药方都肯收的,何况是一个江湖游医,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掌柜的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一试。” 江妱一改之前的温柔端庄形象,目光凌厉地扫向掌柜的:“还望掌柜给我一副银针。” 掌柜的脸上闪过几分迟疑,但还是将银针递到江妱手中。 “多谢!” “慢——!” 掌柜手里的针套往回收了几分,视线在江妱与看诊的病人面上游移。 只见她微眯着眼,嘴角微扬,俨然一副商人唯利是图的模样,全然失了医者仁心:“你可想好了,这位姑娘给你施诊,分文不取,但若是出了任何岔子都与我保和堂无关。” 看诊的病人是一位农妇,家中贫瘠,已赊欠不少药钱,拖下去也不过是草草了结余生,还不如赌上一把。 “这位女医仙,您可行行好,我头疼欲裂撑不住了,若能治好我这病,小人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农妇疼地面容扭曲,一个劲儿地对着江妱作揖。 这世道,穷人向来是没有尊严的。 “掌柜的大可放心。若是有事,由我一力承担。” 江妱轻瞥了掌柜一眼,随即从她手中抢过针套。 她神色专注地观察夫人病态,将一枚细若牛毛的银针放于庐中炙烤,待得银针泛白,她方才取出,而后刺入农妇右掌心之中,随着银针没入血肉,农妇原本苍白的面色逐渐恢复红润。 “姑娘这是?” 掌柜抬头看着江妱,目光灼灼,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她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保和堂开业以来,还从未有人用银针治愈过重症,这是第一例。 “这针法,暂且可以止痛缓解,对慢性重症有些益处,不过得日日施针,加以汤药辅助。你方才,可看仔细了?” 掌柜的对上江妱的视线,嘴角微弯:“自然是看仔细了。姑娘真是……好针法!” “试也试过了,诊也诊过了,这药方掌柜的还买不买?莫非想要吃我家小姐的白食?” 翠墨在一旁气愤填膺地喊道。 “买、当然买!” 掌柜的连忙点头应承。 女神医华佗再世,这药方若能卖给她们保和堂,必定赚翻天! “既如此,掌柜的请收好这个单子,若是以后有新药方了,我会及时告知掌柜的。” 江妱说完,便带着翠墨离开了保和堂。 “姑娘,想当初在乡野跟着云师傅行医的时候也没白白看诊过。这京城的人,可真是呸不要脸了。” 出了保和堂,翠墨忍不住念叨。 “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这药方换来的银钱,足够她们主仆二人生活一阵子。 江妱微笑着摇了摇头:“翠墨,难为你跟着我在江府过这清汤寡水的日子,小姐我今日便带你去八宝斋吃顿好的。” 翠墨欣喜点头跟上。 忽然,一群凶悍的莽妇冲上前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第14章 妖女江妱 “好个妖女,竟敢残害我家主母?今日老娘就替天行道除了你。” 为首的粗鄙莽妇一脸凶狠地指挥身后人:“你们愣着干嘛,快把这妖女抓起来送官府去。” 翠墨挡在江妱面前,怒目圆睁:“谁敢!” 她紧张地握紧拳头,看了看身旁的姑娘,见她镇定自如的模样,似乎丝毫不慌乱。 “翠墨,让开!”江妱冷声道,语调清冷,透露着一股威严。 翠墨乖乖退开。 江姑娘果真不愧是云师傅的高徒,这份气势,可比她强多了! 江妱站定脚步,淡漠地扫了这帮粗俗的妇人一眼,道:“谁是你家主母?” 那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江妱刚一质问,立刻有人拎着瘦弱农妇从后边钻出来。 农妇一袭灰布衣裙,蓬头垢面,双颊凹陷,一双眸子死寂空洞。 “我我便是”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宛若磨砂纸摩擦般难受。 “是你?” 江妱记性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农妇,这不就是先前保和堂的那位么?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我家小姐好意救你性命,你居然恩将仇报?”翠墨气急败坏地骂道,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 农妇垂着脑袋,不吭声,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 她的沉默令为首的莽妇更为恼怒,肥厚的大掌朝她扇来:“不成事儿的废物,你今儿若是拿不回赔金,回去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莽妇说着就又准备动手。 江妱见状,立刻喝住她:“住手!” 莽妇不屑:“怎么着,我处理家事,也由得你一个黄毛丫头训我?” 翠墨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伸手捏住了莽妇打算继续落下的巴掌,而后反手一推。 莽妇顿觉身体腾空而起,重重砸倒在地。 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口的灰褐色衣袍。 其余的人见状,皆吓得怔了片刻,而后纷纷拔出武器,围拢在其面前。 “呵!你们不妨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的刀快。”翠墨嗤笑,目光冰冷,众人咽了咽口水,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姑娘,请您行行好,救救我老婆子。”农妇跪在江妱面前,苦苦哀求,她砰砰砰连磕数下,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她声音并不大,但足以令周围的人听到。 翠墨不忍,伸手想要去搀扶:“你” 江妱却一把拽住了翠墨的胳膊,示意她别插手。 “救?如何救?”江姑娘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那农妇抬起满是污泥的脸,泪流满面,声音虚弱却坚决:“我家媳妇就是个毒妇,她将我典卖给曹员外家做长工,日日挨饿受冻,积劳成疾。还请姑娘将我赎回身契,老身愿为奴为婢侍奉姑娘,求姑娘救我!” 江姑娘蹙眉:“多少银子?” 那村妇闻言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哭泣,好一会儿才哽咽着道:“不多不多,五两银子。” 村妇伸出五指,怯怯地看着她。 “姑娘,咱们刚才卖药方的钱正好够老婆子赎身。”翠墨在江妱耳边压低声音,小声道,却不想遭来江妱一记眼刀。 江妱蹲下身子,用锦帕擦擦村妇额头的污泥,又将她扶起。 “老人家,我却不知这身契还能一契典当两家的。” 纤细如玉的手指勾着一块小木牌,上边清晰地印刻着三个字——保和堂,江妱轻轻柔柔的声音当场让村妇软了腿,险些又重新跪下去。 第15章 将计就计 那老妪闻言一噎,粗粝干裂的手往袖中摸索许久,忽的身子僵住。 她猛地拍拍脑门:“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糊涂!刚才拿在手里把玩的小东西,竟因一时出门走得心急,忘了还给掌柜的,多谢姑娘提醒!” 说着,老妪就想着伸手去夺。 “慢着。” 江妱冷冷开口,“既然错拿了,现在就该归还?待见着掌柜的,劳烦婆婆带句话,就说那药方里有一味药材写漏了,掌柜的若是急着用方子,明日未时便到江尚书府,我亲自奉上。\" 老妪一脸诧异的看向她:\"江府?\" \"怎么?莫非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吗?\" \"不敢!姑娘请放心,老妇这就回去转告掌柜。\"那老妪是个人精,一听江府便知眼前这位不是个好惹的。 于是转身,朝药铺的方向去。 她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可下一秒,竟是健步如飞。 江妱微眯双眸,静静望着老妪消失在视野当中,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老泼皮!” 身后突兀响起翠墨愤怒的声音:“姑娘,这老妪分明就跟掌柜是一个贼窝里的,为何不报官?” “商人重利,唯利是图。如今之事他敢为之,想来也不是一回两回,定是背后有所倚仗。” 江妱沉吟片刻,淡淡继续道:“朝中律法严明,若不是官官相护,岂能由得商人胡作非为?” “姑娘可是怕了?” 翠墨哼哼道:“如若不然,让翠墨私底下教训一番,全当为姑娘出个气。” 江妱摇摇头,眼神却变得坚毅起来,“毋须逞匹夫之勇?翠墨,要扳倒江家和……” 话到嘴边,江妱生生止住,她浅然一笑:“要扳倒对家,我需要这层层剥茧的核心势力。你,可懂?” 江妱顿了顿,看向远处的天空,眸光悠远。 她的眼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就像一汪深潭,令人难以窥探其中真实。 良久,她收回目光,轻叹一声,\"罢了,不过是小丫头,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岁,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翠墨还是敏锐察觉出主子身上散发的异样感觉——她心中有恨,而且,很明显。 她为何而恨? 丢弃京郊十几载,主子云淡风轻乐得逍遥自在,一朝回京,整个人便如同脱胎换骨。 不过,主子不说,她便不问! 主子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绝口不提,只需默默守护就好! 被老妪这么一闹腾,主仆二人也歇了游逛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翠墨一声不吭,却愁眉不展。 待到了江府门口,江妱顿住脚步,小丫头一个不察便撞上去,而后摸摸鼻子,委屈地问道:“姑娘怎的突然停下?” “你这一路心事重重,怎怪得别人?说,到底什么事让你魂不守舍?” 江妱点点她的小鼻子。 “姑娘,明日药铺掌柜上门,你就不怕被江府的人知道咱们私底下挣钱做买卖?” 翠墨撅着嘴,看了看门口来往的行人,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偷听,才压低声音。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着!” 江妱从袖里掏出几块碎银,塞给她,又朝着门口冲她扬了扬下巴。 第16章 家医 “姑娘!保和堂掌柜求见!”雕花樟木门外,传来翠墨清亮的通报声。 “将人请进来!” 江妱淡定的吩咐道,没一会儿,便瞧见掌柜跟着翠墨走了进来。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小姐是江府中人。” 掌柜恭敬地行礼,目光落于贵妃榻上的女人。 江妱美眸半阖,羸弱消瘦的身子半倚半躺,三千青丝绾上凌云髻,葱白手指缠绕着一缕垂落的发丝,如妖似仙地看着她。 那目光好似一面明镜,叫她对上就撒不得半点儿谎。 半晌之后,掌柜的还维持着施礼的姿势,手臂微微酸痛也没等来江妱下一句话。 她心里暗自揣摩,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方才进门的时候她便随口打听了一嘴,那门倌只说让她小心行事,她虽不解其意,却也明白对方绝非一般身份。 “掌柜客气了。我今日身子不适,差点儿忘了昨日托老妪带了话请你来,实在抱歉。” 江妱浅然一笑,从贵妃榻上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嘴上说着歉意,举止言谈没有半分歉疚之意。 掌柜双眼微眯,眸色一沉:这女人倒有个拿捏人心的好手段。 知晓她吃不准对方来头,不敢轻举妄动,便先拿轿挫一挫她的锐气。 只怕在谋算着怎么报复自己,怪自己好奇心重,着了她的道,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掌柜的心中懊悔,江妱将她流露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个药方,掌柜的收好了。”江妱从袖袋取出一张纸,压在桌面上推递过去。 掌柜抬眼瞥去,纸上寥寥数字,的确是昨日所缺的一味药材。 同为从医者一看便知,这味药材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即使他在京城混迹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配药方式。 “江姑娘真是医术高超啊。” 掌柜的豁然开朗,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是她真能长期合作,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掌柜谬赞了!不过区区常病药方罢了,当不起如此夸奖。”江妱莞尔一笑,谦虚回应。 “姑娘太过谦了……您锦衣玉食,身居华府,自是不知低廉的药方对百姓有多重要。若是能好好善用这一身本事,那再好不过。” 掌柜的意有所指,殊不知正好落了江妱的套。 江妱敛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不瞒掌柜的,我亦有所意。我虽身为江府家医,但家中仅剩老母一人,她年迈体衰,近日突生急症卧床不起。而我囊中羞涩,这才瞒着江府中人出售药方,还望掌柜的替我保守秘密。”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是能行个方便,每月初日,我令翠墨将药方交予掌柜的,至于银钱因药方而异可好?” 掌柜眉头紧蹙,脸上闪烁犹豫之色。 原是家医? 难怪医术异于普通大夫,可这样一来,若是被江府知道了,她不就与江尚书起了隔阂吗? 这笔买卖值得吗? “这京城繁华,医馆也不少,前阵子我家姑娘不过是随口指点一二,有家掌柜非得跟我们谈买卖。可我家姑娘嫌她脑子不灵活,给过多少银子都看不上。” 翠墨是个爽快人,见那掌柜犹犹豫豫,当即便拉下脸:“掌柜的是不是觉着我们离了你就谈不了买卖?若是这般,那就请回,全当我家小姐今日没提这茬,明日我便将那些医馆的掌柜都请来,谁出价高,咱们就和谁谈买卖。” “翠墨——!” 江妱及时制止,转向掌柜歉意道:“我家丫鬟性子直,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掌柜的无意做这笔买卖,我们不勉强。\" 掌柜的一听这话,当即就神色慌乱。 风险是有,可银子也是近在咫尺,富贵险中求,如今就看有没有胆量拼上一把。 “江姑娘说哪里话,是我唐突了。” 掌柜赶忙赔罪,连称不敢,未了还补上一句:“江姑娘若信得过在下,这买卖,便由在下帮你完成!” 闻言,江妱挑唇,笑得温婉,眸色潋滟生辉,语调轻柔,如春风化雨般悦耳:“那就麻烦掌柜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达到目的。 掌柜告辞之后,翠墨便迫不及待问道:“姑娘怎么与这人合作,万一她拿着药方跑路,或者将此事抖落出去被老夫人知道,对咱们很不利呀。” 她心思单纯,只顾着担忧姑娘吃亏。 “放心,幸而这位掌柜是庸俗市井之徒,心存贪念才能为我所用。”江妱啜一口香茗,漫不经心的回答。 翠墨仍有些不放心,又问:“那奴婢盯着他,免得出什么岔子,夜长梦多?” “不必了。”江妱摇摇头。 这掌柜的既已决定合作,便不会反水,况且你这样贸然监视,反而容易让人生疑。 “姑娘,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翠墨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有些疑惑。 “呵呵” 江妱莞尔一笑,没有解释,只吩咐道,“这几日,你私下寻几位森山樵夫,照我说的几味药材大力采买,记住,行踪别让人发现了。” “是。” 翠墨乖巧应声退下,她家姑娘总是这样深谋远虑,她学不来,索性安心做事便是。 江妱看了眼天边渐晚的夕阳,缓步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吱嘎——!” 厢房门刚刚推开,里面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尖利的骂声传入耳中。 “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江妱唇角微弯,加快脚步,冲入内室,却见屋内横七竖八散落着瓷瓶、桌凳等物件儿。 江莲坐在床上,怒目圆睁,指着江妱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呐,不知道进来要敲门?” 江妱不理她的怒火,径自上前扶住她,轻声哄劝:“母亲莫生气,妱儿愿解您所忧,不若我们先出去透透气儿。” “不用!” 江莲冷哼一声,挣脱开她的搀扶,拂袖站了起来。 “母亲。”江妱不疾不徐地唤了一声。 江莲扭头,目光凌厉。 “母亲可是在太女那儿又碰了壁?” 第17章 江妱献计 江妱不疾不徐的开腔,一双杏眸清澈明亮,似乎能够洞悉一切。 江莲一愣,旋即脸红脖子粗的辩驳:“胡闹!太女最是看重我江家,你休得胡言乱语。” “那母亲为何这般恼怒?”江妱淡淡问。 听闻府中小厮私下谈论,江莲前日在谢府碰了壁,今日朝堂之上太女便处处针对她们母女二人。 当着众臣下了颜面,江莲一回府便大发雷霆,惹得江府上下皆是惴惴不安。 江莲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妱儿愿解母亲之忧,只不过……” 江妱一双美目扫过二夫侍的脸,轻笑道:“只不过妱儿生性胆小,有旁人在侧就难以开口,还望母亲谅解。” 二夫侍眼睛一眯,搭在靠椅扶手上的右手微微用力,这一切都落进江妱眼里。 “我江家嫡长女,怎可胆怯?” 江莲冷哼道,随即微微低头,附耳在男人颈侧:“你,先回房去。” 二夫侍怒目圆睁,但碍于江莲当家主母身份和地位,也只好强忍住心中怒火,拂袖离开厅房。 江莲见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时已经换成一副慈母模样:“妱儿,来,坐到母亲身边来。” 江妱垂首走上前,乖顺的坐到江莲的另外一侧,刚一落座,江莲就牵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母亲让你受苦了。” 江妱心中冷笑,只面上不显:“妱儿不苦,妱儿身为江家嫡女不能担起重任,反倒要母亲和妹妹受累,实在是愧疚。” “今日朝堂之上,太女公然挑衅我江家,你作为嫡长女,自然要替母亲出头。\"江莲神色平静如水,仿佛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全然忘了江妱只是她丢在京郊的一个弃女而已,字字句句都是要她出谋划策的意味。 \"嗯。\"江妱低声应了一句。 江莲那话,粗听只当是看重自己,可仔细琢磨却是试探,看自己有没有助她之心。 江妱可不像江柳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不至于连自己在亲娘心里的份量都摸不清。 “既然母亲如此说了,那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知母亲想借由谢家向太女投诚靠拢,以便得以重用。只那谢家不待见您,纵使您有心讨好也不成。” 江莲听她直言,心中一沉,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江妱不予理会,继续道:“太女心悦谢家小公子,众人皆知。母亲若能治好他,还怕太女不看重您吗?” 江莲双眸微闪,脑中一道白光乍现,看向江妱的眼神也充满了意外的赞赏。 鱼儿上钩, 江妱唇角微弯:“京郊之时,我曾跟随一位江湖游医习得岐黄之术,师傅曾说保和堂有一镇馆药方,能治奇病,母亲不妨一试。” 江莲敛去面上欣喜,自己真是老糊涂,怎会信了江妱的话,还真当她有什么妙计。 就连京中最德高望重的御医都治不了的怪病,她一个养在京郊的弃女怎能有甚法子? “母亲不信我?” 江妱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江莲,那模样分明就是在嘲讽江莲的小瞧。 “谢家一日不与江家破冰,江家在太女眼里便不会有一席之地,现在太女根基不稳,同盟鲜少自然不会对江家有所动作,可日后她羽翼渐丰保不齐权衡之下就第一个牺牲江家,母亲不可犹豫!” 江莲紧抿嘴唇,眼神凌厉的瞪着江妱,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如何确认保和堂有那灵药?” “无论我确不确保,母亲都不会信我。可除了信我,母亲目前还有别的选择吗?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哪怕不成功,顶多是又被太女在朝堂羞辱一番,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两次。”江妱笑容温润,语调平静。 江莲眸光流转,最终点了点头。 这个女儿,比起从小就在她面前装乖讨巧的江柳,不知要聪慧百倍。 若不是身子太弱…… 江莲敛下心神,她愈加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儿,必定会成为她的助力。 “既如此,那么这件事就交予你去办。” 江莲站起身,对江莲行礼:“谢母亲!不过,要想说服保和堂割爱恐怕有些困难,千金难求的良药,我若空着手去……会不会有所不妥?” 江妱面露难色,似有几分踌躇。 江莲皱眉思考片刻:“你且放心,母亲会帮你准备妥当银钱。只是此事需要慎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江莲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退了江妱。 等江妱走后,二夫侍才从屏风后徐徐走出来。 “夫人,您真放心她” 江莲眼皮微掀:“我心中有数。” “可是可是我怕她另有算计啊。” 二夫侍面带焦虑,江莲闻言冷笑一声:“弃女而已,要的不过是能得我重用,过惯了清贫日子再到府中享清福,自然就吃不了苦了。” 江莲话落,二夫侍心头咯噔一跳。 “你要有心思担忧她,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柳儿身上,朝中公务一点建树都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将七皇子捏在手里。”江莲冷睨了二夫侍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其滚蛋。 “诺。” 二夫侍恭敬退下。 江莲端起桌案上茶杯抿了一口,眼眸中闪烁着阴郁狠辣的目光,她绝不允许江家毁在自己手里! 绝不! 江莲猛地将茶盏摔碎在地上,瓷器四分五裂,滚烫水渍溅到她脚背上,疼痛瞬间刺激了她全身每一个敏感的细胞。 门外,江柳听见碎裂声吓得心惊肉跳,却见父亲推门而出,立即快步迎了上去:“爹爹,母亲可有说什么?” 二夫侍瞥了江柳一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责骂你办事不利,风头都让江妱那死丫头抢了去。” 江柳闻言一怔,母亲这是嫌弃她没本事了。 “哼!” 二夫侍冷嗤一声,食指戳在女儿额间处:“你赶快想想法子,怎么拿下七皇子是真,不然在江府的位置很快就要被江妱夺走了。” “可七皇子防心极重,女儿怕……” “我怎生出你这般愚笨之女?世间男儿不过是要个能依靠的妻主,他防心重,你便不会想法子让他改观?你再拖延下去,你母亲便要将江家重任交予她人了。” 二夫侍怒其不争,戳得江柳额角红了一片。 江柳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嫉恨和阴毒:“父亲放心,女儿定会让母亲满意。” 江妱会出手。 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18章 孤立无援 江妱献计的翌日,老管家便拿着一沓子银票找上门。 此时,江妱正躺在床榻上歇息,屋子里烧着暖炉,格外舒适,突然一阵寒冷扑面袭来,让她打了个哆嗦,迷蒙睁开眼睛就见老管家一脸谄媚的冲她笑:“大小姐醒了,奴才特来伺候您梳洗穿戴。” “谁让你来的?翠墨呢?” 江妱拢了拢衣襟,今日入秋,天气寒凉,她才真真儿领会到这具身子的孱弱。往时这个时辰翠墨早就备好早膳,此刻却不见身影,江妱四下张望。 “老夫人近日身子多有不适,说是翠墨丫头伺候大小姐得当,让她跟着近身伺候调理几日。老夫人还说了,您最是有孝心的,必不会介意。” 老管家笑眯眯地道,眼珠滴溜溜的乱转,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江妱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警惕起来,只面上不显: “翠墨能去母亲那里伺候是她的福分,一个丫鬟而已,我怎会计较?” 听她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老管家先还有些怀疑,可再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病歪歪的模样,不像能翻出什么浪花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老管家受命于江莲,私底下却得了二夫侍不少好处。 这支开翠墨,让江妱孤立无援的把戏便是二夫侍在老夫人那里吹的枕头风,两相权衡之下,这高门宅邸里孰轻孰重,岂不是明摆着的事? 老管家满腹盘算,自然选择更得利的一方。 “大小姐如是想最好不过,老夫人那边还等着保和堂的救命丹药,老奴这便伺候大小姐梳妆,随大小姐一同前往。” 老管家恭敬的弯腰做请状,态度谦卑极了,可话里话外都在支配江妱按她的意思做,强势到不容拒绝。 “不急!这灵丹妙药千金难求,母亲可有拨下银钱?” 江妱问。 老管家闻言一怔,讪笑:“大小姐放心,老夫人说只要能谈好价钱,多少她都出,这等烦心事不劳您费心了,老奴自会安排妥帖。” “哦……” 江妱拖长尾音,目光似有若无落在老管家袖袋上,“那就是说母亲拨下银钱了,既然如此,劳烦管家给我。” 她本以为这位性子怯懦又没用的江家大小姐只要她说几句软话,必定乖乖配合,却万没料到,这江家大小姐竟然硬气得非要她交出来。 二夫侍那边可是交代了,银钱不能过她手。待江妱谈下这买卖,就由二小姐出面。 老管家面露难色:“大小姐这是不放心老奴。” “是!” 老管家神色僵硬,一时间尴尬至极,只觉得脸颊被抽得生疼。 “身上没有本钱便底气不足,我拿什么跟人谈?看来母亲也不是很想要这丹药,或者说她已经找到能和保和堂谈买卖的人,不需要妱儿了。” 半晌,江妱才挤出一抹笑容来:“既如此,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她缓缓阖上双眸,仿佛疲惫至极。 老管家嘴角直抽搐,暗骂她狡猾。 昨日半夜,二小姐一得到消息便匆匆去了保和堂,那掌柜的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竟是再多银钱也不肯松口。 如若不然,哪里有她江妱今天的硬气? 可是老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老管家也不敢怠慢,犹豫了片刻后,终究从宽袖中取出银票,递给江大小姐:“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大小姐且收好了。” 江妱接过银票,仔细数了一遍,确认是五百两后,眉梢微扬,笑意盈盈的望向老管家:“你不必跟着我,只管回去告诉母亲,保和堂的东西,我势在必得。” 老管家心里憋屈,但仍点点头。 离开偏院后,老管家便径直往二夫侍所居住的云锦苑走去。 “侍君,老奴办砸了,您吩咐的事情没办成……”老管家垂头丧气站在廊檐下,将方才江大小姐的表现如实禀报了二夫侍。 “废物!” 江柳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你连一个病秧子都压服不了,要你何用?” 老管家额头冒汗,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罢了,这件事怨不得管事,怪就怪我们当初小瞧了江妱,以为将这小贱蹄子赶至京郊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她竟还能翻身。哼,她越是挣扎,我倒越是期待,希望她别令我失望!” 二夫侍说完,抬手拂了拂宽大的袖口,优雅地坐回贵妃塌上:“你派人盯紧她,别叫她察觉。” “老奴晓得!”老管家弓着背,小跑着退下。 “父亲,江妱太过敏锐,我怕……”一旁的江柳咬着唇,一脸担忧。 二夫侍瞥她一眼,不屑嗤鼻:“慌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平素里教你的那些,你都学哪儿去了?” 江柳闻言,面上闪过羞愧。 “父亲教训的是,柳儿记住了。” 二夫侍对她的反映十分满意,抚摸着纤白指尖上镶嵌着的硕大红宝石戒指,漫不经心地道:“江妱再能干,那身子也不过是一具空壳子,你不用害怕。只待她成为江氏族谱上亡魂的那天,你便是江氏嫡女。” 他语调阴狠,透露着志在必得的决绝。 “谢谢父亲教导。”江柳感激涕零的跪在他脚边行礼。 二夫侍俯视着匍匐在脚下的女子,眼底掠过一抹失望,旋即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去。 江柳恭顺地退下了。 房门关上,二夫侍面上堆砌起一层冰霜,面部狰狞。 呵呵!这一次,他必须要彻底铲除那个绊脚石。 江柳合上门,退出了屋子。 殊不知樟木廊桥后,缓缓出现两个欣长挺拔的身影。 “殿下,这二夫侍果然够歹毒!”宋恒愤愤地瞪着江柳离去的方向。 薛少钦冷笑一声:“不然,他如何能够稳坐内室之主的位置。” 宋恒撇了撇嘴:“这江府的水未免太浑浊了些,太女殿下怎可放心任你一个男子涉足,稍有不慎那便是万劫不复。贵君再疼爱女儿,也不该拿您的安危替她铺路。” 薛少钦闻言沉默,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第19章 柳下惠 “江姑娘怎亲自光临?” 掌柜的盛上一壶清茶,摒下小厮,亲自将茶盏端到江妱面前:“小人还当翠墨姑娘忘了时辰,正想登门拜访。” 江妱伸手接过,客套道:“劳烦掌柜。” “不妨事,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定竭力帮衬。” 掌柜的赔着笑,眼珠转了转,试探道,“上回姑娘嘱咐的任何人来问镇馆灵药,都说不卖。小人照做了,只怕这事吹嘘过盛,十传百,百传千,若是日后有官府的人寻来,小人又当拿何冒充这镇馆灵药?” 江妱轻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何需冒充?我今日前来,自是带了这药方,你这几日好好制出丹药,过些日子我便来取,掌柜的对阿妱多有帮衬,这药方就全当送你了。” 掌柜闻言,喜上眉梢。 “那就多谢江姑娘!小人备了小食,请江姑娘移步用膳再走不迟,如何?” 江妱微微摇头,拒绝道:“不必了。” 说完,起身离开。 走出医馆,她长吐一口浊气。 刚才在店里,听见掌柜和伙计的议论声,方知前线瘟疫爆发更甚,已经扩延到了距此最近的城镇——永安,因此百姓皆纷纷往京城逃难,这医馆生意虽不错,却也架不住人潮汹涌,连日以来,病患越聚越多,无暇顾及其他。 看来,她收购药材的节奏得加快了 江妱一路走来,心思繁复。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少钦,这素银发簪哪里配得上你天人之姿,不如这红玉簪贵气!” 江妱脚步顿住,循着声源望去,只见江柳站在街角饰店里,正仰首含情脉脉地望向薛少钦的俊美脸颊。 她穿着嫣红罗裙,头戴金镶宝石蝴蝶花冠,唇红齿白,整个人散发着明媚耀眼的魅力,这样一位美人儿,引来不少路过的小公子侧目,却唯独一颗心牵在薛少钦身上,让旁人好生羡慕。 可惜,薛少钦的目光却停留在别处。 “阿妱姐姐。” 薛少钦的目光越过江柳,略带惊喜地朝路过的江妱点头致礼。 江妱微微点头便想离开,谁知那人却在她抬步之时,拿着两支簪子挡在她身前:“不如阿妱姐姐帮着挑一挑,觉得哪支簪子适合少钦?” 男人语调轻柔,暧昧入骨,一双如墨黑眸紧紧盯着她。 旁人看着艳羡,只江妱犹如被阴毒的蛇蝎缠住,半点不得逃离。 她嘴角微微抽搐,避开薛少钦的目光,低头仔细审视他手中簪子,片刻后,抬眸浅笑道,“这个!” “素银簪吗?那……阿妱姐姐帮我插上可好” 薛少钦纤长手指拉过她的手,将发簪放进她手里。 指尖传来微凉触感的瞬间,江妱惊恐地将发簪塞回他怀里,接连退了几步:“抱歉,阿妱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说完,不等薛少钦反应,逃似的匆匆离去。 徒留薛少钦微眯着眼,杵步原处。 在他身后,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江柳,美眸掠过一抹幽怨与恨意。 敛了敛心神,江柳换上浅笑盈盈的脸,款款走到薛少钦跟前,讨好道:“少钦,若是拿不定主意便两支都买了,你瞧可好?” 她的眼神热切而期待,仿佛薛少钦答应一句,就能令她欣喜欲狂。 “自然是买柳姐姐相中的,旁的怎比得上半分?” 薛少钦温润的笑容里透着疏远,说罢将红玉簪子放在台面上,看向店铺伙计,“包起来。” “好咧!” 店小二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将簪子用锦盒包装妥帖递给薛少钦,“这位公子真有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陪伴左右,运气也比常人好上三分。这簪子,平日里可是打破了头都抢不到。” 薛少钦没搭理他,径直走向江柳:“阿妱姐姐看起来身子不适,少钦有些担心,又不想扰了柳姐姐的兴致,便先行回府了。” “少钦,我” “柳姐姐若没什么其他事,少钦就告辞了,告辞。” 薛少钦没有再给江柳机会,径直离开。 江柳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 “哼!”江柳冷哼一声,跺了跺脚。 她的脸上,满满都是忿忿不甘。 这个薛少钦,她百般讨好,费劲心思,才让他答应出街游玩,没想到他竟这般不识趣! 若非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她哪里有这般耐性? 车轱辘随着奔腾的马蹄滚动,车厢里男子的神情从放下帘布的那一刻,瞬时化为轻蔑。 他抬起素白的手指,轻轻从袖袋里拿出锦盒,掀开车窗布帘便抛了出去。 “如此痴缠的女人,可真是烦人。”他冷笑。 一旁的宋恒有些纳闷:“公子,你既如此烦她,为何又要费心与她周旋呢?小人真是不明白。” 薛少钦红唇微勾:“只是想赌一把罢了。如她江柳能为姐姐重用,我便嫁了她又何妨?左右我不过一男子,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从小锦衣玉食惯了,难不成要我嫁个无名小卒?如果她不中用,父君和姐姐也会用我再去应了别家贵女的示好,介时一脚踢开她便是了。” 薛少钦说到这里,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凉,是身为男子的无奈,更是身为皇家子的苦楚。 宋恒沉默片刻,才道:“您年岁尚小,不懂情爱,若是日后遇见心仪的,定会后悔今日说的\" “我不需要。” 薛少钦的态度坚决:“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也罢。” 宋恒叹息:“小的明白了。” “嗯。” 薛少钦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养神。 今日他有心挑拨江氏姐妹,好让江柳集中心神对付江妱,省得她这日子太过闲适,逮着机会想就在自己跟前晃悠,平白让他见了心烦。 谁料到,那江妱不但不上钩,还趁机溜走了。 她竟如此沉着冷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看来,他还是小觑了这江家嫡女。 薛少钦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世间女子多为薄情好色,他就不信,这江妱还真如柳下惠,美色当前也能忍得下去! 第20章 风流浪女 “阿妱姐姐在吗?” 江妱褪至香肩的衣服还来不及重新系好,听到门外响起的声音,她立即取过披风裹上,走至门口,隔着镂空雕花的大门看向院中。 只见身着青色绣竹纹锦袍的七皇子负手站在廊檐下,眉目俊朗。 又是他? 怎阴魂不散的 ? 江妱自觉没有让人一见倾心的容颜,亦不会如同别的女子一般对男子怜香惜玉,温柔以待,实在想不通他为何纠缠不清。 见她久久不出现,薛少钦蹙了蹙剑眉:“莫非阿妱姐姐不方便出来,让我进去?” 话落,不等江妱阻止,他已迈过门槛,推门踏入。 偏生江妱身边没了翠墨,老记不住随手关门的习惯,只急急喊道:“七皇子!你做什么?” 薛少钦置若罔闻,大步流星朝江妱走去:“阿妱姐姐,怎不唤我少钦了?” 江妱抓紧披风细绳,防备地看着他,背脊平端生出一丝寒意。 薛少钦说着,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儿,忽而凑到她耳畔压低嗓音,“方才在街上,阿妱姐姐面色不好,少钦担忧得很呢……”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惹得江妱娇躯微颤,本能的后退两步。 却被薛少钦趁势搂住腰肢,带进怀里。 江妱惊呼,双手抵在他胸前,试图将他推离,奈何这具身子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反倒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似的,被迫靠在他怀里。 “放开我!你做什么?”江妱羞恼地挣扎起来。 可薛少钦仿佛没有察觉似的,只是笑着说:“阿妱姐姐竟是连站都站不住了?莫不是见了我同柳姐姐在一处,吃味得紧?” “七皇子,慎言!” 江妱急出一头薄汗,那人却环住她的腰际,不肯撒手。 余光扫过敞开的大门,似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七皇子如今逗弄的若是未经情事的江家嫡女还好,她姜昭可不是区区男子能逗弄的,就算贵为皇子又如何? 江妱唇角勾勒出邪佞的弧度,忽而松了细绳,披风从肩膀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和精致的锁骨。 薛少钦瞳孔骤然缩紧,喉结滚动:“阿、阿、阿妱……” “嗯?”江妱妩媚轻哼。 男人耳猛地侧过头,眼底划过一抹狼狈之色。 江妱仰头只来得及看那殷红似血的耳尖,伸出指腹调皮地在他耳廓上划过,“七皇子可要扶稳阿妱,莫让我摔着了。” 薛少钦猛地回神松开她,看向她的目光染满羞愤。 “你故意的……”他咬牙切齿。 江妱挑眉:“七皇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男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刚走两步突然脚下一顿,江莲领着二夫侍挡在门口。 “母亲。” 江妱不疾不徐,拾起披风重新系好,伏了伏身子,眸子里飞快掠过一丝厌恶之色。 江莲打量女儿片刻,视线移到她脸上,语气冰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薛少钦侧身站定,望向江妱的目光隐约多了几分怨怼之色。 江妱挑了挑眉,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最好让人瞧见传得沸沸扬扬,让江柳跟她斗来斗去,这么爱玩如今又在怨她什么? 江莲并未留意到两人眼神交流的异常,只淡漠地注视着江妱。 “母亲可是误会我与七皇子了?” 江妱抬头对视江莲的双眼,眼里透着委屈。 江莲冷睨着她:“误会?那你告诉我,为何你穿成这样?” “女儿身边没了翠墨,行事多有不便。” 江妱眨了眨眼睛,“刚才七皇子来探望女儿,女儿一时慌忙起身,竟不小心踩到这披风,这才七皇子许是听见响动,便冲进屋里,没想到让母亲误会了。” “是吗?”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又点出江母支开翠墨的不是。 江莲也没再揪着此事不放,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愈发不善:“既然知晓身边没了婢女伺候,以后行事更应小心谨慎,传出去你一女子倒是无妨,七皇子乃天潢贵胄怎受得住这等污言碎语。” 江莲训斥完,转过身对薛少钦道:“臣教女无方,向您赔礼。” “江大人严重了,不过一个意外而已,看阿妱姐姐无恙晚辈便放心了。“薛少钦颔首,“那晚辈告辞。” 他说罢,深深看了江妱一眼,方才大步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江妱嘴角缓缓噙起嘲讽的弧度。 “人都走远了,还看?” 江莲语气讥讽,“你该不会对他动心了?我劝你收敛些!”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江妱面上浮出浅笑。 “呵!” 江莲嗤笑一声,“你这点小伎俩瞒得了谁?七皇子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身后又有太女殿下撑腰,自当与身子康健的柳儿成婚,这才能保我江氏荣华。你若是敢肖想他,休怪为娘翻脸无情!” “女儿岂会痴傻至此?母亲放心便是。” 江莲盯了她片刻,见她神情不变,遂信了几分,但仍警惕道:“最近瘟疫盛行,流民涌进京城,世道不太平朝廷也动荡不安,我本就公务繁杂,你且好自为之,莫再添乱。” “女儿明白。” 江莲满意颔首:“保和堂丹药一事,你办妥了吗?” “三日之后,女儿必送母亲所需。”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给我搞砸了。” “请母亲放心。” “好了,你早些歇下。” “殿下?您看过江家大小姐了?” 宋恒今日回府便被薛少钦屏退,说是他自行前去探望江家大小姐,左等右等也不见薛少钦回来,还怕出了什么事。 就在宋恒坐不住,准备上门寻人时,他的殿下终于回来了。 只是人是回来了,魂却好像丢了。 薛少钦面无表情地往书房走,宋恒跟上来:“殿下——” “闭嘴!” 薛少钦停下,阴测测瞪向宋恒:“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阉了你!” 阉掉? 宋恒吓得僵在原地。 薛少钦径直回到书案前坐下,取出帕子拭净手指上残留的脂粉香气,面露嫌弃。 “什么江家嫡女,我看就是个风流浪女罢了!” 他狠狠地揉捏着手指,一股难堪袭遍全身:“装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私底下活脱脱就是个狐狸精。” 宋恒暗暗吞咽口水,不敢再吭声。 薛少钦烦躁地把帕子扔了出去,扭头瞥见宋恒呆滞的表情,怒火蹭地蹿了上来:“你还愣着作甚?没闻到我一身狐骚味?还不赶紧帮我净身沐浴?” 第21章 谢府再遇 许是江妱这剂药下得太猛了,硬生生吓得堂堂七皇子闭门不出。 偶尔途经他的小院时,上一刻还在窗前静立的俊美青年瞬间化作惊弓之鸟,“啪——!”的一声合上窗户躲入内室。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江妱目瞪口呆,这还是她认识的七皇子? “江大姑娘莫见怪,自从三日前我家主子从您那里回来后就这样了,小的实在憋不住想多句嘴问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主子他怎么好像有些怕您?” 宋恒一副苦恼模样。 “怕我啊?” 江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含糊道:“怕就对了。”省得他一天到晚作妖。 宋恒一噎,随即叹息道:“主子很久没这般失态了。您可否将具体发生了何事告知小的?” 江妱老脸一红,饶是脸皮再厚也无颜当着人家贴身侍从的面,把怎么调戏人家主子的过程再说一遍。 宋恒见她沉默不语,又道:“大姑娘要是觉得为难,小的便不问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 江妱嘴角微微抽搐:“也不算什么大事” “宋恒,你再多一句嘴,我就阉了你!” 屋内陡然响起一阵低吼。 宋恒身躯微颤,立马噤声不语,心中则暗自揣摩,他家主子这般动不动就想阉人的毛病可要不得。 这般凶悍的男子,以后哪家姑娘还敢娶? 愣神间,江妱身后的老管事等得有些急了: “大小姐,老夫人还在大门口等着,请。” “嗯” 江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在老管事再一声催促下,收回目光抬步往外走去。 江府门外的街道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众人都伸长脖子往江府大门望去,只见两辆装饰奢华的朱轮车稳稳停在江府门前。 一辆金碧辉煌,雕花描金,车身上挂了四串用精铜制成的铃铛,风一吹就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而另一辆相较于它则显得朴素简单,但同样也价值连城。 两匹纯白的宝马并排着,威风凛凛的模样令人不禁赞叹。 江莲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往里面瞧,见没人出来,心下焦急不已,“这丫头到底死哪儿去了,怎这般磋磨!” “江家嫡女好生气派,竟让太女殿下等着,这也忒放肆了些。” “就是,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太女殿下呢,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 “哎呀,我听说太女殿下已经二十岁了。” “啧啧,这可不是一般的岁数,这要是搁在咱们京城寻常人家,早就成婚生子。” “” 江府门前议论纷纷,却没人发现,一个小厮正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小跑到江莲跟前,气喘吁吁地说了几句话。 江莲闻言勃然变色,但仍旧强装镇定,好生安抚那小厮:“劳您给传个话,请太女殿下放心,我女必不敢临到头了躲避!” 此刻,江莲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立马冲进江府将那逆女抓来狠狠打上一顿。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娇俏的声音蓦地传来。 “阿妱让母亲与太女殿下久等了!” 江莲循声转眸,却见一袭黛色罗裙、容貌清丽的江妱笑吟吟走来,瓜子脸上脂粉未施,平添几分虚弱之姿。 江妱款步走到近处,亲手扶住江莲的胳膊,柔声细语道:“妱儿不懂规矩,怠慢了太女殿下,还望母亲与太女殿下勿怪。” 江妱的言谈举止优雅从容,落落大方,一字一句都在表达歉意,可仔细听听便会明白,她根本没在解释为什么迟来。 这歉不道也罢! “东西可带上了?”江莲压住心中怒火,淡淡道。 “母亲放心,已准备妥当。” 江莲点头,又朝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心领神会,悄悄退后两步躬下身子,做足踏状伏地于车轮前。 江莲轻咳一声,“先上车!” “是!” 江妱应道,弯腰坐上车厢,江莲随后也跨上车,独留管事驾车。 朱轮车缓缓驶出江府大门。 行至谢氏府邸正门,谢蓉早早候在门口,命家丁将马车安置好。 “太女殿下光临,谢府蓬壁生辉,快快快,快请下车。\" 谢蓉恭敬迎接,随后在前引路,引着一行人往正厅走去。 刚走进去,江妱便看见谢家主母站在大厅里翘首以盼。 一见到太女,谢母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太女殿下。” “谢大人快快请起!”薛缈亲自搀扶着谢母,笑吟吟道:“都是自己人,且不在朝中,何须这般拘谨。” 薛缈眸底掩盖不住的亲近,看得江府中人无不感慨万千,太女殿下何曾对谁人有过这等好颜色? 也就谢家能有这待遇了! 看来,用给谢怀之治病的路子投诚,果真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江莲侧目而视,正好对上江妱的脸。 说来奇怪,这姑娘自打回府后,如同脱胎换骨,连江柳都想不出的法子,偏生她能想到,倒是从前小瞧她了。 “太女殿下来便来了,怎的半路还遇上江大人了?”谢母最是看不上江家人,上次江莲来攀亲带故,她就让对方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去。 这回不一定又打着什么算盘,竟有几分本事,能搭上太女殿下一同前来。 她再不情愿,也得给太女殿下三分薄面,只实在忍不了时,才拐着弯的冷言热讽。 江莲面露尴尬之色。 薛缈打着圆场,笑道:“今儿江府小姐求来一味灵药,我特意带她来试试,兴许能对怀之的病情有帮助呢” “是么?还有这等灵药?” 谢蓉眼睛一亮,就连对江家人的厌恶都忘了,连声称好,“想必这位便是江家嫡女了?既如此,快请江大小姐随我来!” 她在一行人中,一眼瞧出江妱身份。 如若此人能治好家弟,那便再好不过,说到底,谢府如今的荣华都是靠着谢怀之得来的。 谢蓉实在无法想象,没了谢怀之的谢家,在偌大的京城还能不能得太女殿下的庇佑。 思及此,谢蓉拉起她的手腕,径直往正堂走去。 江妱回过身,阻止其他人跟过来:“太女殿下还是随众人留在此等,谢公子尚未痊愈,切莫惊扰了他休息。” 薛缈眉宇间闪过一抹恼意,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自忍耐。 第22章 谢怀之疯魔了 通往谢怀之院落的廊桥越往里走越是寂静,家仆较之先前明显撤下许多。 江妱还是游魂时便日日与招宝在这里休憩嬉戏,一花一木她再熟悉不过。 重回故地,感慨万千。 正当她陷入回忆之中时,被端着碎碗瓷片的小丫鬟不小心撞上,碎片上的残羹剩肴撒了满身。 小丫鬟一个哆嗦,立马跪地讨饶。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谢蓉一脚踹在小丫鬟的肩上,直接将她踹得人仰马翻。 小丫鬟顾不得拍掉衣服上的泥土,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边擦拭着止不住的泪珠,一边抽噎着:“小的冲撞了贵人,实属不该,还请大小姐责罚。” “哭什么哭,晦气!” 谢蓉嫌恶地瞥了一眼小丫鬟,是高位者的傲慢,更有掌权者的优越。 余光扫向江妱衣裙上的脏污,谢蓉抿了抿唇,才压低声音,问道那小丫鬟:“他又不肯进食?” 小丫头噙着泪点点头:“不止进食,连汤药也不肯用。” 小公子这脾性是一日比一日乖张,稍有资历的家仆都不愿近身伺候,唯独她一个新来的长工,和常年伴在小公子身边的侍从接了这活路。 明明是小公子自暴自弃,自己不想好起来,甚至巴不得病得越来越重才好,可管事的总拿她开涮,说她伺候得不好,小公子才没有胃口吃饭。 “你先下去!” 谢蓉拂了拂宽袖,那丫头就逃似的跑得飞快,片刻不见身影。 “这府里的奴才是愈发不懂规矩了。”谢蓉不自在地轻咳几声,缓解尴尬。 江妱只是浅浅轻笑,不置可否,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倒是跟江家人有些不一样。 为了找回颜面,谢蓉又挺了挺腰板,摆出架子:“今日若不是太女殿下实在担忧怀之,我是万不能让你江府的人进门。你最好是有什么灵药,休得在太女殿下面前吹嘘。” 江妱颔首,垂下眼睑,懒得与之争辩。 她这样,就让谢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处撒,正当想着如何再挫挫她的颜面时,走廊上隐约听见谢怀之愤怒的声音。 谢蓉和江妱对视一眼,然后更快往那边赶! 距离近了,谢怀之的声音就更明显了,江妱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我倒是死了干净,叫薛缈去阴曹地府寻我才算本事。” 谢蓉脸色一变,凌乱的脚步也不由得停下来,好在没有旁人听见,这话传进太女耳里还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江妱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里面没了声音,喂药的侍从很快走了出来,看见他们呆了一下,在谢蓉的点头示意下快速离开。 推开门,消瘦的身子斜倚在床头,紫檀雕花木床上的帷幔被他拉扯下来,清风透过敞开的大门,吹起帷幔一角。 那张熟悉的脸依旧俊美,尽管呈现不健康的暗哑光泽,可一眼瞧过去,还是如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得天独厚到令人嫉妒。 江妱远远站到角落,看着谢蓉把帷幔重新挽好,端起几案上的药汤,舀上一勺递到他嘴边,“药总得喝?” 他侧脸避开,“放着!” “阿弟,江家大小姐过来看看你,怎么说上门也是客,你要是不想喝药吃饭,就跟人说说话!”谢蓉看不得他缠绵病榻的憔悴模样,这还是她那个丰神俊朗的弟弟吗? 旧日风采不见,一心想追着他短命的妻主去,这可如何是好? 谢蓉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用锦帕拭了试眼角,再回头看向江妱的时候,已恢复如初,只是眼角微红。 “你给他瞧瞧!”谢蓉起身想要把位置让开,好让江妱过来看得仔细些。 “别碰我!咳咳咳!” 谢怀之睁大双眼,整个人缩在木床一隅,咳个不停,头还不停左右摇晃,仿若江妱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毒蛇猛兽。 他这般激烈地反抗,饶是谢蓉再三告诫自己耐住性子,也不乏急得怒喝一声。 “休得无礼!” “滚,滚,都给我滚!” 谢怀之把玉枕拿在手里不停挥舞,双眼失焦的他仿若陷入了魔障,低声喃喃道:“我得快些,再快些,阿昭她不肯等我的,她不肯……” “你——!”谢蓉三步并作两步,试图一把拽他下床,却被江妱拦住,谢蓉诧异地看着她。 “我今日左右不过是来看谢公子的病情,谢家大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便暂且出去等候一时半刻。若是不信,我瞧着今日这病也看不成了,太女殿下还在等着,我们还是回厅堂那边回话!” 江妱说完,朝谢蓉福身行礼,转身便欲离开。 “江大小姐,请留步!” 谢蓉迟疑地望着江妱,终究还是点点头:“也罢!” 怎么说也是太女请来的人,她也确实该给些面子才是。 临出门之际,谢蓉忽然顿住了脚,扭头盯着江妱的方向瞧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江家大小姐吗?” “不然呢?” 江妱巧笑嫣兮,“说来你我也算远亲,只我自小身子弱,养在京郊才只在幼时鲜少见面,谢家姐姐怎的怀疑我?” 江家在京都颇负盛名,江莲在朝中也非籍籍无名之辈,这谢蓉若不信,大可以派人调查一番。 “我”谢蓉有些犹豫,“不是,只是你确实与江家人不一样。” 江家女儿娇纵任性,绝不会像江大小姐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是温婉娴雅的模样。 而这位江大小姐不仅如此,还浑身充斥着傲骨和锋芒,与谢蓉记忆中的幼时江府大小姐判若两人。 若不是因为她的姓氏相同,又是江莲带来的人,她恐怕都不敢相认了。 “你且仔细些!” 谢蓉呼出一口浊气,深深瞧了瞧她,又扫了谢怀之一眼,这合上朱门离去。 待她走了,江妱才回过头来,转身走到谢怀之床榻前坐下,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打开,将一粒药丸递到他眼前。 “它会让你好起来的。” “滚!” 谢怀之一把拍掉她手中药丸,棕褐色的药丸在地上滚了几圈,落至江妱布鞋边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病倒了,招宝怎么办?” 第23章 江妱身份暴露 “招宝?” 谢怀之失焦的眸子渐渐聚起光亮,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滚烫地砸在锦被上,氲湿了一大片。 须臾之后,他抬起袖子拭干双颊上的泪迹,激动地攥紧了被角一把掀开,颤着身子,跌跌撞撞想要下床。 可久未进食,身体虚弱至此。 竟是连站都站不稳,得亏江妱扶住他,才免于跌倒。 他推开江妱的手,在屋里角落搜寻着,全然忘了屋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谢怀之一遍一遍重复:“不能丢了招宝,她会怨我的,不能丢!” “谢怀之,你冷静些。” 江妱轻拍了拍谢怀之的肩膀,温言劝慰道:“你这样胡乱找,怎么可能找到,等病好了再找不迟。” “嘘!小声些,会吓跑招宝的。” 谢怀之神情呆滞地摇头,眼底的焦灼和慌乱昭示了他的不安与焦急。 没有回应,无论他如何寻找。 他忽然抓住江妱的胳膊:“你帮我去找,你去找啊!” 他语气颤抖而哽咽,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江妱望着他,没有说话,只默然点了点头。 下一秒,细长的银针已经刺入谢怀之的后颈,他顿时无声无息地瘫软,往下滑脱。 江妱适时地抱住谢怀之腰身,将他扶到床上,盖上锦被,随即从荷包里重新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 几根银针扎下去,谢怀之毫无知觉地将药丸吞咽下去,然后就陷入沉睡之中。 江妱替他掖好被角,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边露出一丝苦笑,似自嘲,更似感叹造化弄人。 一个自己心仪已久,求而不得的人终于有了回应,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理应开怀,可她却笑不出来。 她虽算不得真正意义的死去,但在别人眼中身亡已久,如今谢怀之后知后觉地欢喜她了又如何? 江妱亦不是从前的姜昭,他的感情,在她面前已经……不值一提。 若是这辈子再继续这么牵扯不清,她只会觉得麻烦,觉得害怕。 她再不愿忆起当初那个卑躬屈膝的自己,堂堂女子,竟是为了一个男人,活的连个自尊都没有! 江妱疲惫的闭了闭眼,总结起来不过是对谢怀之的情意变得浅薄罢了,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房间里有些闷,不知是谢怀之刚才的闹腾让江妱头疼,还是满屋子的药味儿。 江妱将窗户推开一道小小的空隙,一道黑影从那里飞窜而入,直接跳到木床上去。 它弓着背,一身黑亮毛发炸开,圆滚滚的眼睛怒视着江妱。 许是之前被人隔绝在屋外,一逮着机会便冲进来,这是要护主的意思了。 “招宝?” 江妱轻笑一声,朝它招招手。 小黑猫亮澄澄的眼睛在听见这声音的一刻,开始逐渐变得迷茫。 然后,便像失了魂一般,迈着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试着接近。 江妱蹲下身子,食指在地上轻轻地敲了敲,招宝就突然顿住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是江妱前世惯用的动作,没想到这么久了,它还记得。 “喵呜—!” 招宝突的浑身一颤,一个腾空就跳进江妱怀中,毛绒绒的小脸在江妱胳膊上来回蹭着。 “我不能常来看你,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江妱轻抚着它的皮毛,让它舒服得眯起眼睛。 过了一会儿,猫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听到了什么,圆圆的小脑袋歪了歪,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江妱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有了动静。 “阿昭,别走,我错了……” 江妱抱着招宝,坐上床沿,看着谢怀之闭着眼满头大汗,不停摇摆着头,整个人好像陷入梦魇。 她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侧了侧头,江妱的手便滞于空中,末了她露出苦涩的笑。 “没想到人都死了,反而叫你惦记上了,你说我是该得意呢,还是该憋屈?亦或是说你迟钝呢,还是说我差了些运气?” 她伸手隔空勾画着他的轮廓,手慢慢下移,停在他手腕处,红绳剥开,里面横亘着一条可怖的疤痕。 青城庙里,谢怀之浑身是血的那一幕再次染红了她的眼。 半晌,江妱轻笑着摇了摇头:“生前你最是烦我,嫌我聒噪,没有贵女的沉稳,我以为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没想到……快些好起来,好好过你谢小公子的日子,就和从前一样,然后找个心仪的女人嫁了,成婚生子!把前尘旧梦都忘了!” “叩、叩!” 门外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敲了敲门框以示提醒。 江妱的目光从谢怀之脸上收回,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裳,便去开门。 她丝毫没有留意到,床上那人微曲的手指在锦被上留下了浅浅抓痕。 就是这一丁点细微的动作,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 “他怎么样?” 谢蓉的目光越过江妱,朝她身后往床上看了一眼。 “已经吃过药了,睡着了。明后日我都会来,这药丸必须是当日制出的才可食用,连服三日他便能恢复如初,只是他心有郁结,你们还得想法子让他进食。” 江妱一字一句地交代,谢蓉都记在心上,等她说完了,便转身对身后谢怀之的贴身侍从交代道:“等小公子醒了,去厨房弄些清粥小菜。” “可是,小公子他根本……” 侍从青山皱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话说到一半就被谢蓉一个眼神吓得憋回去。 “他不吃,你就不会想法子了?要你们这些奴才何用?” “是,小的知道了。” 青山硬着头皮答应,谢蓉这才面色稍霁,转头招呼江妱去厅堂里回话,还有一众人在等着她们。 青山推门进去的时候,谢怀之依旧还在睡,他照常趁主子睡着的时候开始收拾这一屋子的凌乱。 否则等他醒了,又是一通宣泄,砸得满屋子碎物。 等他忙完了,估摸着谢怀之也该醒了,他转头又望向床上,结果直直对上了谢怀之瞪大的双目。 他紧抿着薄唇,眼中仿若有汹涌澎湃的巨浪在翻涌,只待喷薄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压抑着,面上的情绪骤然变化,愤怒,难过,伤心,还有莫名的委屈! 第24章 听她的就好 青山未曾见过这样的谢怀之,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忍不住退后几步,直到腰际磕在了桌沿上,他担忧的叫了声,“公子?你怎么了?” 谢怀之动了动嘴唇,似是有什么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重重的往上呼出一口气,阖上眼睑道:“摆饭!” 这是谢怀之病后第一次主动要求进食,青山略有讶异,随后丢下笤帚,高兴推开门朝外面的小丫鬟招呼摆饭。 一碗粥送到嘴边,谢怀之还没咽下第三口就有吐出来的迹象。 青山急了,想为他擦擦嘴,谢怀之也只是伸手挡开了他,生生咽下小半碗粥。 青山站在一侧,又是心疼又是欣喜。 他想,那江家嫡女果真有几分本事,自她来过之后,他家公子不但主动要求进食,还十分配合地洗漱修发。 “公子这样,真真儿是极好看的!” 铜镜前,青山用密梳来回在谢怀之的青丝上游走,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赞美的话。 在青山心里,他家公子盛名在外,乃京城第一公子,要不是身陷囹圄被姜家女捡漏子,又何止太女殿下?多得是踏破门槛的王孙贵族上门求亲。 如今,那姜家女死便死了,却也不知施了什么妖法,让他家公子要死要活地想随了她去。 “真的?” 谢怀之沙哑的嗓子挤出两个字,惨白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那眼里水光潋滟,竟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什么?”青山愣了一愣。 “你说……我好看?” 谢怀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目光温柔缱绻,仿佛铜镜里站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 青山一阵恍惚,连忙点头应和道:“当然好看,奴才从未见过比公子更好看的人呢。” 谢怀之闻言,低低笑了起来。 “公子,你笑了” 铜镜中的谢怀之,眼神澄澈如水,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欢快之意。 “出去打听清楚,江家嫡女明日什么时辰来,我……等她。” “立马就去!” 青山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他还以为他家公子会因为那个女人而变成行尸走肉呢,却没想到,公子他终是想通了。 青山走后,屋里又恢复了一室静谧。 谢怀之在铜镜前站定,抬手轻抚镜子的棱角,眼底流露出些许迷恋。 这张脸,这副身体,这具身体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女子给予他的。 她不能说丢就丢! 谢怀之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他抓不住,也握不牢。 江妱的那些话就和做梦一样,姜昭亦是江妱,这是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来她竟还活着,活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残忍的一句话都不告诉他。 谢怀之突然难受的呼吸不过来,拽住护领往下拉扯,然后眼中蓄满的泪水慢慢滑落,颗颗晶亮的眼泪越聚越多。 他要记着她,永远都记着她,也不许她把过往种种说忘就忘。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落在一床薄被上,床榻上躺着一人,长睫颤抖,眼帘微微掀起。 昨晚睡得不甚安稳,谢怀之醒来后脑子有些懵懵的,直到看到坐在床沿边的青山,他的意识方才回归。 谢怀之眨了眨眼,知道她还活着,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了,巴不得现在黏在她身边。 想起昨日她的话,谢怀之又忐忑不安,她为什么不肯说? 他要等她,等她来见他,等她亲自来告诉他。 “公子,您饿了?奴才伺候您起床?” 青山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衣裳,端来热汤。 “我不食这个,与家里人一致即可。” 谢怀之看了一眼身前的碗,推了回去。 他不想像之前那样,病气恹恹。江妱从前就爱好颜色,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被她嫌弃? “可是……那江家嫡女特意交代了小的,不能让你吃常食,说是怕伤脾胃。”青山苦哈哈地皱着一张脸。 “她说的?” 谢怀之心口猛地被撞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他的心跳很快,心底的某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仿佛要破土而出。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担心着自己,还放不下? 青山被谢怀之的眼神吓坏了,忙不迭的解释道:“不是不食常食奴才是这么理解的,江姑娘是怕公子您身子骨弱,吃这些不宜补虚,还容易伤脾肺,得养好了身子才行。” 青山心底惴惴,他是个下人,不该揣测主子的心思,可是他实在担心公子的身体状况。 公子若是再病倒,他家夫人肯定饶不了他! “听她的就好。” 谢怀之微微弯了弯唇角,笑容中满含期待,眼底隐约透露出几许羞怯的模样,惹得青山不禁呆了一呆。 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非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精神有些不济,还是他看错了? 谢怀之没注意青山古怪的表情,仰头一口饮尽碗里的汤水,擦擦嘴便自顾自穿起衣服来,嘴角的笑意越发掩不住。 “青山,你过来帮我看看,是这套蓝色锦袍衬得更精神些,还是浅紫色更适合我?” 青山被谢怀之突然转移了注意力吓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呵呵地凑过去看。 “公子穿什么都是俊美无双的。” 谢怀之摸着衣料,心中窃喜:“是么?你可别哄我开心,万一她不喜呢?” 她? 她是谁? 昨日之前不还为姜家女绝食禁药来着,怎的今日便又为了一个女子,而开始患得患失了? “您说的她,可是太女殿下?”青山试探着问。 谢怀之一惊,忙收敛了笑容,板起脸孔:“不准胡乱猜度。” “奴才不敢!” 青山赶紧摇头认错,瞧着这反应,那就不会是太女殿下了。 “算了!” 谢怀之抿了抿唇,语气软了几分:“你去正门候着,瞧瞧那江家嫡女来没来?怎这般晚还不来?” “清晨也算晚?”青山不由嘀咕。 谢怀之瞪了他一眼,不悦的哼了一声。 “呃……公子说晚,那便是晚!” 青山见状,哪儿还敢多话,慌忙转身走出内堂。 第25章 我是俗人,你也不例外 “公、公子!” 青山一路小跑,在廊桥外就气喘吁吁连唤数声。而后,也顾不得敲门,直接就推门而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自己把气喘匀了再说。” 谢怀之放下手中的发带,眉头微蹙看着闯进来的少年。 片刻后,屋里只余青山的喘息声。 刚才还一本正经训人的俏公子便有些坐不住了,捏着发带的手愈来愈紧,生生将那布料揉皱成团。 而后,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一把丢开,猛地起身走到青山跟前。 “啊——!” 青山见谢怀之走到跟前,猝不及防被他那眼神,吓得双腿微颤,惊叫出声。 “可打听清楚了?她到底什么时候到?”谢怀之走近,目光如炬盯着青山。 “她?” 青山愣了一愣,这才回想起来方才公子是让他打探江家嫡女来着:“江小姐还未到,不过,太女殿下来了!” “她来不来,与我何干!” 谢怀之冷哼,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眸色蓦地变深沉,也不知想到什么,随即便欲离开。 “可太女殿下朝这儿来了!” 青山急了,连忙又大喊一句。 谢怀之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青山,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怀之可是要出门迎我?” 下一秒,薛缈负手而立,出现在门口,眼中的温柔似揉碎了一般,紧紧锁在谢怀之身上。 他今日穿了月牙白锦袍,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绣了繁复华美的祥云,腰间束着同色镶玉带子,衬得如玉公子更加俊美了三分。 此刻,谢怀之微眯着狭长的凤眸,似是慵懒又似是冷淡的望着她,仿佛一汪幽潭,能将人吸附其中。 薛缈一时看痴了。 青山也傻了,不过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薛缈。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太女殿下!” “嗯!起!” 薛缈收回视线,淡淡点头示意。 青山一得回应忙退后两步,站到一边,这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薛缈瞥一眼青山,又换了一副脸孔转过头看着谢怀之,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我来看看你,可是身子好些了?” 谢怀之别过脸,并不搭理她。 薛缈见状有些不满,敛下笑容:“我为你寻求天下名医,为你谢家重复荣光顶着满朝文武的谏言,难道就换来你对我的不屑吗?” 谢怀之闻言依旧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薛缈见状恼了,忍不住低吼。 谢怀之冷哼一声,嘴角微微弯曲:“别把自己说得像个痴情种,你若真心为我好,那便离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你,平添恶心。” “恶心?” 薛缈气结。 “好啊,我让你恶心了是?!” 她怒极反笑,忽然抬手朝着谢怀之挥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内响起,青山吓得瞪圆了眼睛,双腿“咚——!”的一声跪下去,连连磕头: “太女殿下请息怒!” 而谢怀之则是缓慢伸手抚上右脸颊,眸色冰凉如水,却不曾说出任何话来。 薛缈见状又气又恨,但还是强压着火气,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青山身抖如筛,却仍是硬着头皮跪着,一动也不敢动,只机械般重复替主子求饶。 “怎么,我叫你滚,没听见是吗?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我拖下去!” 薛缈见状更怒,一脚踢翻桌椅,咬牙切齿的盯着谢怀之: “将他乱棍打死!” 她话音刚落,就见谢怀之突然冲到青山身前,张开双手试图护住他。 “是我惹你不快!有什么你冲我来便罢了,何须为难旁人,怎么?堂堂太女殿下如此无能,只会拿我身边的人来威吓我?” 薛缈被戳中软肋,双目赤红,瞬间掐住谢怀之的脖颈,力道大得令人窒息。 谢怀之被她掐着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呼吸渐渐困难,脸涨得通红。 薛缈冷漠的目光扫过他绝美的脸颊:“我最恨有人挑衅我,尤其是区区男子。你不过仗着我心中有你,肆意妄为!倘若你再敢出言不逊,受苦受难的就不止是你,还有你整个谢家!” 说罢,薛缈松开手掌,一甩衣袖,拉开凳子坐下。 “咳咳咳咳--!” 谢怀之剧烈咳嗽,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滴被抽取,连肺叶也似乎被挤到一处。 他艰难的扶住桌沿,大口大口呼吸。 薛缈善心大发地递上茶水,但见谢怀之毫无感激之意,只是冷着一张俊颜看着自己。 薛缈不以为忤,拿着杯盏在手中把玩,随即抬眼问:“怎么样,这茶味道如何?” 谢怀之依旧冷着脸没搭理,但目光却越过薛缈,看向门口的方向,神情有些恍惚。 “可是困了?” 薛缈忽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谢怀之身侧,伸手揽住他的腰际:“你这副样子,可真让人心疼呐。” 她低声呢喃,语调轻柔而魅惑,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魔性。 谢怀之的目光微怔,眼睫颤了颤。 薛缈见状勾唇浅笑,随即凑到他面前,轻轻吐气,吹在谢怀之敏感的耳垂,惹得后者浑身一颤。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怀之的呼吸变得紊乱,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浑身软弱无力,只能依靠在薛缈身上。 他这时才留意到,青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薛缈的人带出去了。 “不过在茶水中加了些软骨散,我只是想帮你看清现实,不要总是把自己当做圣人,我是个俗人,你也不例外。” 薛缈媚笑着贴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说出这番暧昧的话。 说完,她伸手撩开谢怀之额前凌乱的发丝,在他耳畔吹着热气,笑靥如花:“不若,咱们可以以身相试!” 话落,她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拨开谢怀之的衣襟,露出他白皙的胸膛。 她的手指在他肌肉线条流畅的腹部停顿片刻,然后缓缓下滑…… 谢怀之身躯僵硬,瞳孔蓦然放大,脸上血色尽失! 女人灼热的视线触及谢怀之的隐秘之处 “你、你敢!” 第26章 休要折辱我 他的身体绷成一根弦,全身僵直,连说出的话都在轻颤。 薛缈却是笑容更盛,妖冶得让人不寒而栗。 谢怀之死死握拳,眼底闪过一抹杀机。 下一秒, 一根银簪狠厉地抵在脆弱脖颈之上,他的声音冷冽刺骨:“休要折辱我!” 薛缈放肆的笑,语气里透着阴沉森寒:“好啊!我倒想看看芝兰玉树的谢小公子,能做到哪一步?” 薛缈的手蠢蠢欲动,意在覆于那处。 还未搭下,瓷白的肌肤瞬间被银簪刺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他的眼里是一片死寂。 薛缈静静地看着他。 银簪又加大几分力度,鲜血顺着脖颈滑落,染红他的衣裳。 薛缈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猛地掐住谢怀之的下颚,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冷冷道:“你狠!” 谢怀之咬紧牙关。 薛缈的手越发收紧,谢怀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清明冷淡。 薛缈心头微震。 她松开谢怀之,那人耗尽力气,手中的银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身子如破布一般跌在地上。 薛缈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谢怀之,声音里带着嘲讽的味道:“谢公子,性子这般烈,我便好生瞧着,待我稳坐高位那天你当如何在我身下……辗转承欢,想必十分有趣!”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缩。 “殿下,谢夫人与江大小姐来了。” 门外,侍女隔着门低声传来通报。 薛缈眉尖微皱。 这时候谢怀之极欲挣扎着起身,试图拉好衣襟,缺浑身不得一点力。 他不能让她看见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她本就不喜了,要是……要是…… 谢怀之委屈得红了双眼。 薛缈看了他一眼,蹙了蹙娥眉,又看向门外:“请她们进来!” 门口的侍女躬身领命:“是,殿下!” 房门被推开。 谢夫人、江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薛缈的眼睛微眯,眼角的余光扫到谢怀之的衣裳上,顿时心里有些堵。 但他三番两次不顾自己的颜面,总得挫挫他的锐气才好。 便是让他这般狼狈地示于人前又如何? 谢夫人一进门就瞧见谢怀之绵软着身子,衣衫不整地倒在榻前。 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她面露出担忧,快步走近谢怀之,关切问道:“这是怎的?” 谢怀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所及,只有江妱:“我没事,娘不用担心!” 谢夫人见儿子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又是心疼又是疑惑,但她还算理智,冷静细想之下,便能推算一二。 谢夫人眼中划过一抹怨念,拢好儿子的衣襟,将他扶至床榻上坐好,才对着薛缈盈盈行礼:“臣参见太女殿下。” 江妱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起来!” 薛缈淡淡道。 谢夫人和江妱对视一眼,谢夫人道:“江大小姐今日照例带了丹药给小儿探病,小儿尚未痊愈,一会儿只怕又呕又吐,不免让殿下见了污秽之物,还请殿下移步正堂。” 薛缈点头,又道:“我尚有公务在身就不留了。” 谢夫人微笑道:“殿下慢走,臣忧心小儿,就不远送了。” 薛缈点头,转身朝外走去,走至门边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怀之,道:“谢小公子,我们来日方长!” 谢怀之咬牙,垂下眸子,掩盖其内翻涌的恨意。 待薛缈离去,谢夫人立即变了一副嘴脸,指责起儿子来:“你说说你,太女甚是心急,你也不知说些软话哄哄她,非得激怒了她,你岂不吃亏?!” “也是,我这性子只怕让母亲卖不了好价钱。”谢怀之冷嗤道。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沉:“糊涂东西,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这辈子躲得开她?你那妻主早已入土,你一个鳏夫还有哪家贵女敢正经娶了你?太女虽不能让你做正夫,但她心中有你,不如趁着自己年岁尚轻,好好把握争取个平夫什么的。” “她没死!” 谢怀之倏地提高嗓音。 谢夫人愣住。 “母亲不可咒我妻!”谢怀之深邃漆黑的瞳孔里,迸射出慑人的锋芒,直指江妱。 看得她心中莫名一慌。 谢怀之继续道:“我妻较之薛缈好上千倍万倍,我活是她的夫,死是她的鬼,上天入地她休想摆脱我!” 江妱瞳孔微缩,须臾之后别过脸去。 “你……你疯了吗?竟然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谢夫人失态,抬手狠打他。 她原先只以为,谢怀之是因情伤而无法释怀,如今再听他这般胡言乱语,简直是疯癫至极! 谢怀之不偏不倚,生生受下谢母的巴掌。 谢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枉费我辛苦栽培你,你……你竟这般冥顽不灵!” 谢怀之冷漠地盯着她,半晌才讥讽开口:“母亲,你是为了谢氏一族的荣华富贵,还是因为我,您比我清楚。” 谢夫人身形猛然一滞。 许久,她闭了闭眼,叹息道:“怀之,你不懂……” “我懂。” 谢怀之冷道,眼底隐隐含泪,“从小您就教导我,要做个名冠京城的如玉公子,不能与市井小官之女牵扯,博个好名声才能嫁入勋贵之家,为谢家助力。” 他攥紧拳头,“我是谢家唯一的儿子,我是该光耀谢府门楣的谢家嫡孙!” “可是母亲。” 他的眼眶微红,眼底渐渐聚满愤恨:“难道就因为我身在谢家,就不配和心仪之人厮守?” 谢怀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像野兽濒临绝境之际爆发的嘶吼:“薛缈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凭什么还让她占据着我的妻位,享受我的尊崇!” “你……” 谢夫人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这世间最痛苦最折磨的莫过于求而不得,最遗憾的莫过于明明唾手可得,却始终抓不牢。 她的儿子,正陷在这种矛盾纠结中,痛彻骨髓。 谢夫人出了小院。 她刚迈出门槛,一阵阴寒的风迎面刮来,吹得她脸颊生疼。 谢夫人忽然觉得胸腔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眼圈发酸。 谋划了一辈子,却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 “夫人!”一旁的嬷嬷察觉不妥,赶忙上前搀扶住她,“你没事?” 谢夫人摇了摇头,往外走去,“我们回房。” 第27章 就不能对我好点? 谢夫人和薛缈走了。 青山幸而她们方才及时赶到,免了太女责罚,此刻正心有余悸地在屋外候着。 谢怀之低着头,看不清楚面上的表情,他蜷缩起来坐在床上一隅。 江妱站在床榻边,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个男人。 他身上单薄的锦袍扯得皱巴,胡乱挂在身上,衣襟处还有一些血迹。 “公子!” 江妱轻唤他一声。 谢怀之缓缓抬起头,望向江妱,眼睛通红,似乎刚才在薛缈那里受了委屈,又似乎是因江妱不肯对自己说出身份。 “她下了软骨散,我动不了。” 谢怀之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 江心微愣。 她没想到薛缈会这么狠。 虽然这人素来心狠手辣,但对谢怀之是很上心的,也没有说这样伤过他啊? “我没有骗你。” 谢怀之以为她的沉默是怀疑,莫不是误会他跟薛缈牵扯不清? 思及此,谢怀之有些急了,忽然费力伸手抓住江妱,紧紧扣住她的十指,目中闪烁着泪花:“你放心,她没占到便宜” 江妱惊吓地想要甩掉谢怀之,却被谢怀之握得更紧。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 这哪里像被下了软骨散的人? 她瞧着,这谢怀之放浪形骸的样子与薛缈不相上下。 “你松开我!”江妱咬牙切齿道。 “不!” 谢怀之死死拽住江妱的手,一双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谢怀之!”江妱恼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知道!” 谢怀之低吼,“我什么都知道!” 江妱挣脱谢怀之的束缚,退后两步,怒瞪他。 “你是不是疯了!” “是!” 谢怀之盯着江妱的眸光像是要把她吞噬。 他眼神幽深而执着:“我早就疯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江妱一震。 她看着谢怀之,脑子里一片空白。 莫不是……莫不是…… 江妱心虚地移开视线,心跳如鼓:“不知道谢公子所谓何意?” 谢怀之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夹着几分凄凉。 还是不肯说吗? 他垂眸,眼底的痛楚一闪即逝。 是了,若换作是他,上辈子被男人利用,被养妹背刺,这样狼狈的过去,又有何好承认的。 她想重活一回,他便装聋作哑,陪着她演戏; 她想光复门楣,他便倾力相助,不计后果; 甚至她想报血海深仇,他也愿做那把剑为她驱赶魔障。 想通之后,谢怀之释然了! 他掌心压着心脏,感受着抑制不住的悸动,从那天听见江妱自言自语,到如今,他几乎还有种沉浸在梦里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那么荒唐。 但他却又忍不住的暗自感谢上天,把江妱用这样的方式留了下来! 谢怀之阖了阖眼皮,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方才体内药性未散,怀之有些失礼了,望江小姐莫要见怪。” 他松开握着江妱的那只手,掌心的余温让他贪恋缠绵。 指腹在掌心剐蹭,试图回忆碰触到她身体那刻的甜蜜。 江妱愣了愣神,被他前后不一的态度弄得有些费解。 这人,明明还跟上辈子是一张脸,江妱却隐隐觉得他哪里不同,谢怀之看她的目光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那里面掺杂许多她读不懂的东西,她感觉很不舒服,却又不知怎么说! 江妱不说话,谢怀之便有些吃不准,心里着急,便又轻唤了她一声,“江江妱?!” 江妱愣了下,这是好像是谢怀之第一次唤她名字,之前唤她江小姐,现在突然这么唤她,倒有些不习惯。 或者说,江妱音同姜昭,谢怀之这一声称呼,不禁让她联想到了上辈子的场景。 江妱有些发怔。 谢怀之见她没有反应,又叫了一声,“阿妱?” “恩?” 江妱回过神,不耐烦地应了一句,“谢公子还是唤我江小姐为好,男女有别,您唤我乳名不太合适。” 谢怀之眼神黯淡下来,心里不可避免的泛起酸涩。 “你身中软骨散,不能直接服药,我先为您处理脖颈上的伤口,然后施银针缓解一下你体内的药性再服丹药不迟。” 江妱将药箱打开,取出金疮药撒在谢怀之脖颈处,又取出银针,为他的手腕穴位施针。 江妱的动作非常娴熟,谢怀之闭着眼,唇角勾起浅浅弧度,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就连浑身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我竟不知江姑娘有此等医术,好生厉害!”谢怀之穿着单薄,借着软骨散的劲儿,身体不由往江妱靠近。 “不过是少时跟着师傅学了些皮毛,当不得厉害二字。”江妱察觉到异样,谈话间,不动声色地退开一些。 谢怀之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凑过来。 避无可避,江妱拉下脸,直言不讳:“我不喜欢跟人亲密,请谢公子自重!” “抱歉,我身子骨乏力得紧,坐不太稳。”谢怀之说得一本正经,还故意晃悠两下,身子歪斜着,将重量承在她身上。 江妱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再退开一步,这人会直接扑进怀中。 谢怀之不自觉弯了弯唇,眉梢眼角都是愉悦的弧度。 “” 江妱心中的火蹭蹭往上窜。 谢怀之看到她吃瘪的神情,嘴角的笑容加大,心情愈加愉快了。 此刻他已恢复了些力气,伸出右臂搭在床沿,身体往前倾去,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江妱身上。 江妱一瞬间忘了躲闪,任由谢怀之贴了过来。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 “你、你别乱动” 她慌乱地推拒着谢怀之,声音微颤,脸颊涨得通红。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上辈子他可是清风霁月的谢公子,哪会做出这般逾矩的举止! 莫不是被那薛缈刺激糊涂了? 江妱条地从床榻边上站起来,让谢怀之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床上。 江妱心里又羞又愧,又懊悔自己的反应过激:“抱歉。” “无事!” 谢怀之从床上爬坐起来,揉了揉撞到床头的额角,抬头望向她,眸色渐浓:“你别欺负我!” 江妱被噎得无语。 她只是不习惯和他这般亲昵,他倒像是被她欺负了一般。 “你” 江妱看谢怀之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可她这辩解的话刚说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就不能对我好点?” 第28章 前世岳母,现世克星 谢怀之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控诉。 “咳咳!” 江妱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转过身,不看他的脸。 谢怀之见她转身,也忙收敛神色,重新端正地坐好。 别说江妱了,就连他自己都对刚才的行为有些不齿。 可……这又如何能怪在他头上? 从前江妱就是因为这副皮囊,才心悦于他,他若性子还跟以前一般冷,让她失了兴趣怎么办? 房间内安静下来。 谢怀之等了许久,没听到江妱再出声,只好轻启薄唇:“江姑娘?” “嗯!” 江妱似乎在斟酌词句,半晌后才道:“你的身子只因郁结于心,如今已打通脉络,又有保和堂妙药加持,很快就能好转。明日,我会让府中下人过来送药,你已不需要施针调理。” 她说话时慢条斯理的,带着几分温婉,像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但,谢怀之却听得心头发紧。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怀之眼底闪过一丝怒火,沉默良久,缓缓道:“既然江姑娘说我病体无碍,那……怀之想请你解惑,假若日后我旧疾复发,江姑娘担不担得起责任呢?” 话音未落,江妱突然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盯住谢怀之。 他被看得心虚,忍不住避开她的视线,垂眸掩饰自己眼底的慌乱,嘴硬道:“你既敢托大夸下海口,说能治好我的病,怎的又不敢担这责任?谁,谁家大夫如你这般,病还没治好便撒手丢下不管的。” 她为什么不管,他谢怀之还能不知? 见着个女人便勾勾缠缠,他不想博个好名声嫁人,她可还想着别跟上一世那般,在别人眼里依旧是那个好色懒惰,不学无术的废材女。 江妱嘴角扯动两下,气笑了。 那笑声清脆,像银铃一样悦耳,她这一笑,就让谢怀之头皮发麻。 皮囊是换了,这性子倒还没变。 从前她每回这样笑,都憋着坏,谢怀之警惕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 “谢小公子,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何必将我留下,直接赶走不是更痛快吗?我一不开医馆,二没收你谢家一个铜钱,白白帮个忙还被诋毁。” 江大小姐,眉目含笑,眼睛弯成月牙状。 这模样,看得谢怀之心尖一颤,又惧又沉溺其中。 他暗吸口气,稳住自己,故作镇定地道:“我不曾怪你,我只是想让江姑娘帮我医治完毕。若真如你所言,我自当奉谢你的救命之恩。” 江妱笑容淡下去。 谢怀之微抿着唇,看着面前这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美丽脸庞,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你……” “我先告辞了。”江大小姐打断他,扭身离开。 耳朵里传来匆匆脚步声。 谢怀之心跳顿时停止,僵硬地转过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上。 江妱走了。 谢怀之愣在原地,片刻后,猛然站起身,想要往屋外追。 “啊!” 脚刚及地还未踩稳,未曾全然消散的乏力感令他跌倒在榻前,额头上豆大汗珠滚落而下。 “公子?” 门刚一拉开,青山的声音,便从院子外传进来:“您这是怎么了?” 谢怀之宽袖下的五指收拢,指关节泛白,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深呼吸了几次,勉强站起身,声音沙哑:“青山!” “小的在。”青山应答。 “告诉门房,明日若是江家派来送药的人不是江家大小姐,全都不许进府!” 青山闻言一怔。 谢怀之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青山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应下:“好。” 青山转身走出门,谢怀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只那看着敞开房门的眸子,带了一丝幽怨。 江妱逃命一般从谢怀之房里出来,一路顺着来时路小跑,等看不见谢怀之的小院时,才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 消停了一会儿,胸腔中的浊气仍是没有顺畅下去。 那张脸,真是让她恨得牙痒。 谢怀之这厮,瞧着端方如玉,怎么就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一见她就想着要占便宜。 难不成上辈子的容颜不是他的心头好,所以怎么在他跟前谄媚讨好都不行,而这辈子正中他下怀? 可……可他陷入梦魇时说的那些胡话,又算作什么? 是纯粹的愧疚,还是另有隐情? 莫不是被察觉出什么了? 江大小姐心里疑团重重,却始终找不出破绽来。 罢了。 她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说,攒钱,攒足以让她摆脱江家,过上舒服日子的本钱。 “江大小姐,我家夫人请你前去一叙。” 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江妱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回过神来,看向来人:“谢夫人请我过去做什么?” 江妱以前最怕谢怀之提及他的母亲。 谢夫人在谢家落难以前,在朝堂上素来以雷霆手段着称。 每每听谢怀之提及,江妱都浑身一抖,有种拐走人家宝贝儿子的心虚感,生怕日后有跟这位谢夫人对上的一天。 可她到死都未曾等来的这天,如今遇上了。 小丫鬟垂下眸,恭敬道:“奴婢也不知晓。” 江妱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怕甚? 这一世她可没与谢夫人的宝贝儿子牵扯在一块儿。 既然人家都请她过去了,那就去呗。 她倒要看看,这位谢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江大小姐昂首挺胸,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她走到院门处。 小丫鬟上前打开院门,躬身相迎:“大小姐请。” 谢家的花园不算太大,但胜在精致。 云杉树下锦绣花丛,溪水淙淙流淌而过,景色宜人。 谢夫人坐在凉亭里,悠闲品茗。 一旁侍立的婆子手上拿着拂尘,正细心地替谢夫人脚下掸扫灰尘。 江妱走到近前,欠了欠身:“问谢夫人好!” 谢母放下杯盏,抬眼看过去。 这一看,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艳之色。 先前几次,江妱都垂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在江莲身后,悄无声息,直接就让她忽略了。 再遇,又被谢怀之牵引了注意力,她竟是没太注意,这房远亲之女何时长成了大姑娘了? 第29章 彪悍的小李将军 眼前姑娘眉目如画,虽不若太女薛缈的明艳动人,也不如江柳的小家碧玉,但胜在气质高雅清新,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风范。 不得不承认,江家这个嫡出大小姐确实与大家小姐有些不同,难怪儿子对她有些特别。 谢母心中冷哼。 江大小姐站直身,垂眸道:“谢夫人唤我来,有何要事?” 谢母微眯起双眸:“我叫你来,自然有事相商。” 她上下打量江妱。 食指在茶盏的杯沿上缓慢滑过,一圈又一圈,好像在思考什么。 江妱抬头,与谢母对视,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谢母微笑:“妱儿按辈分,也当唤我一声叔母才对。咱们两家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公务繁杂自然许久未曾往来了,今日你也看到了,咱们谢府已经不比从前了。” 是不比从前了,谢家如今是京城里最风光无两的勋贵之家,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世交门户都纷纷登门示好。 而江家,却是愈发势微了…… 江妱心中暗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端庄温婉的浅笑:“谢夫人说得是。” 见状,谢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有几分本事的女子,只可惜……唉!” 话语戛然而止,似乎很为此感到遗憾。 江妱神色平静,淡淡接过话茬:“妱儿有的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入不得眼。不比京中世族千金,个个才貌非凡,应该不乏有想着跟谢家说亲的,小公子不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妻主,夫人莫要忧虑。” 这话,往深了想,有两层意思。 其一,是江妱不想跟她宝贝儿子扯上关系。 其二则是提醒她别把谢怀之推进薛缈这座火坑,京中好家世,好颜色的贵女多得是。 谢母听着,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聪明如江妱,早已猜出她把自己叫来的用意——定然是看出了谢怀之对她不寻常的态度,想趁机敲打她,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呵,以为谁稀罕吗? 江妱眼底划过一抹嘲弄,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痕迹。 她低下头,敛去所有情绪,恭顺道:“谢夫人若无其他事吩咐,恕妱儿先行告退了。” 谢母深吸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怒火压制下去,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柔和一些:“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请回,以后有空常来坐坐。” 江妱福礼:“是。” 谢母亲自将她送至大厅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睛阴沉得吓人。 老嬷嬷凑上来:“夫人,您怎能任由她如此放肆呢?” 谢母冷哼,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定千方百计想跟我儿扯上关系!中间还横挡着个薛缈,只怕……她没这个命!” 老嬷嬷闻言,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江家现在是什么处境啊,她还真臆想会成为咱们小公子的妻主吗?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谢母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弧度。 江妱出了谢家大门,便有些头晕脑胀地晃了晃身子。 自打她醒来之后,日日用药浴调养身子,虽不能如常人一般精力充沛,但也算好了七八分,体内病气散去不少,整个人也变得精神奕奕。 谁知刚才被那母子两人一番折腾下来,竟是险些虚脱,差点栽倒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步伐,耳边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夹带着呼啸声,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她身旁。 江妱被疾驰而来的骏马惊吓到,惊慌失措下,猛地向侧边退开一步,结果脚下踩空,摔倒下去。 “呼——!” 一道长鞭破空甩来,紧紧缠绕着江妱纤细白皙的腰肢。 一声闷哼后,江妱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骑在马上的男子见状,皱眉停了下来,俊逸面庞浮现浅浅的担忧,他飞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江妱抬起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男子一袭玄黑锦袍,腰悬长剑,五官轮廓极是俊朗,此刻正拧眉看着她,眉宇间隐约有着焦灼。 “没伤着?”。 江妱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伤着了。” 男子这才松开长鞭,走到她面前仔细检查,随即伸手扶起她。 江妱一阵吃痛:“嘶——” 男子收回手,蹙眉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不……不必了,你给些药钱便罢了。”她连忙摆手,她自己就是大夫,还请什么大夫? 男子瞥见她裹着白袜的右脚踝明显肿大了一片,显然是扭伤了。 他抿唇:“上马。” 江妱怔了怔。 男子见她犹豫,干脆利索地将她拦腰抱起,塞到马鞍上,然后自己也跨上马背,拉缰策马前行。 “你你要做什么?”江妱不安地问。 男子面不改色:“我不喜欢欠人的,既是我的马伤了你,自然要负责送你去医馆。” 江大小姐:“” 他是故意的? 一个男子,行径丝毫不顾忌,就这么抱着女子,大摇大摆地往城中医馆走去。 当真是不要名声了! “那不是二公主身边的李将军吗?怎么抱个姑娘在马背上招摇过市?” “这有甚奇怪的,李将军父君早死,听说他娘从小把他当女子一般养大。舞刀弄剑,上阵杀敌,样样不在话下。” “那也不该不顾及自己名声?以后还怎么嫁女人,谁敢要?真是白瞎了一副好颜色!”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李将军以男子身份上阵前就许诺终身不嫁,否则女皇怎会予他将军之位?” “啧啧……原来如此!” 江大小姐一路听来,嘴角抽搐个不停。 这个小李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啊 李澈抱着江妱,直奔医馆而去。 路人见状纷纷躲避,生怕被他的铁血煞气所伤。 江大小姐不禁庆幸自己因身子虚弱鲜少出门,好在京中没几个相识的,否则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李澈是男子,尽管自己是被他强抱上马背的,可在别人眼里都是她江妱占了便宜,这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刚到保和堂门口,掌柜的见到他,赶紧迎了上来。 却见李澈所抱之人时,脸上闪过惊愕:“江、江姑娘?!你这是” 第30章 碰上硬茬了!! 江妱:“……” 京中那么多医馆,李澈哪里都不选,随手一挑就挑中保和堂,也是巧了。 “认识?” 李澈从江姑娘三个字,听出了他们是相识的。 “以前在保和堂抓过药,掌柜的大抵是还记得我的。” 江妱如是解释,掌柜的视线在江妱与李澈之间来回扫视。 江妱甚至从掌柜的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佩服。 佩服她的面不改色,也佩服她张口就来。 她尴尬地轻咳了声:“我被马车绊到了,劳烦掌柜的帮我瞧瞧,伤势如何。” “你让我看?” 掌柜的指了指自己鼻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这医术尚不及江妱一半,怎还敢在她跟前班门弄斧。 “有什么问题?” 李澈淡声问道。 江妱在李澈身后,朝掌柜偷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掌柜的一激灵,立即回答道:“不、不敢有问题!不敢有问题!” 说完,赶紧转过身,让人准备药箱,又让伙计拿了些药材过来。 “你且看着,我与掌柜是旧识,医馆这边的银子都记我账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李澈朝她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抱拳欲离开了。 “慢着!” 江妱一声喝止,唤住了他。 李澈脚下步伐顿了下。 “那个、那个” 江大小姐有些窘迫地挠挠头,支吾道:“我脚疼,不太方便,本就靠着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这一伤只怕好几日不能出摊,你要是真有心补偿我,就适当给些银钱好了。” 李澈挑眉:“你要多少?” “十两就行了。” 李澈微怔:“十两银子都够普通百姓买一匹好马了。” 江大小姐撇了撇嘴:“你若嫌多,倒是别撞伤我呀?” 李澈一窒。 “算了,就当我今日倒霉,遇上个不想负责的混子。”江妱认命地垂下眸子。 李澈沉吟片刻,最终咬牙道:“好,十两就十两。” 他虽不缺银钱,但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袋银子“啪——!”一声,拍在桌面上。 李澈转身拉开房门。 正巧迎面撞上端着药汤的伙计,他手中托盘上的药碗顿时洒了大半出来,滚烫的汤汁溅了李澈一身。 他眉心一蹙,低斥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给本将军滚!” “对、对不住,对不住!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伙计被吓坏了,赶紧端着药汤灰溜溜地逃开了。 李澈看着地上一滩水迹,再看看自己的衣服,眉宇间划过一抹懊恼,转身关上门。 看来,今天这门是出不去了! “我换件衣裳。” 李澈对着江妱说了句,取下肩上的包袱翻,也不待江妱反应就径直转身往隔间去。 江妱坐在床沿上,伸手揉了揉发麻的脚踝。 刚才那一摔可是力道不小,江妱觉得脚踝肯定脱臼了。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江妱看了看隔间的屏风,那里悄无声息,许是还没换好衣服。 男子名声最是要紧,要是被人瞧着他与自己同处一屋,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可不想继续背负着好色的废材纨绔这名头。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应声时,门外再次响起更急的敲门声。 伙计重新捧来一碗药汤,站在门外恭敬道:“掌柜的让小的给您送药来。” 江妱祈祷这人不要在伙计进屋的时候出来,硬着头皮应声:“进!” “你把药放在这。” 江妱朝伙计招了招手,指了指桌面,三两下就想着打发人出去。 那伙计依言走进屋内,把药碗放下,果然转身便要走。 眼瞧着,手就要搭上门栓,那人却 忽然停了下来。 江大小姐:“???” 去而复返的小伙计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穿着青布衣衫,一双杏核眼圆溜溜地盯着她,一瞬不眨。 “怎的又回来了?” 江妱被盯得浑身不舒服,皱眉看着她。 那少女扭扭捏捏搅着十指,一张小脸红得像猴屁股。 “小、小姐” 少女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随后一咬牙,豁出去般道:“小的知您是江府家医,医术了得。小的佩服得不得了,可刚入行的丫头片子,好多都不太懂!日后,日后若是再见,能不能请小姐指点一二?” 她的话音落下,屋里忽然变得寂静。 江妱都愣住了。 那少女说罢,又看向江妱,脸颊越发地红了:“江小姐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吃亏,你若是肯为我指点一二,今日这诊金和药钱,都算我头上。” 江妱背脊生出薄汗,这姑娘怎的偏生在这时候说,不会被隔间那人听到了? 一想到这里,江妱就头疼。 “你先出去,以后再商议此事。” 她赶紧催促那姑娘离开。 那姑娘不甘心地瞪了眼门板,嘟囔着:“还以为姑娘是个心善的才求到您跟前,原是和掌柜的一样,都是精于利己之人。掌柜的怕我偷学了出外诊,接私活挣银子,而你则是瞧不起这一两纹银的诊金,生怕被我用来向您求教占了便宜。我直说一句——莫欺穷,终能得荣华。” 说罢,她抬腿朝门外跑去。 江妱紧绷的背脊一下就松懈下来,终于弄走了姑奶奶。她心里暗骂,这小姑娘的嘴可真利,比之江府里那位小皇子不相上下!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江妱抬头,正好看见李澈已经换好了衣物,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他眉梢微扬:“还我!” “还什么?” 江妱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听得一脸茫然。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李澈的直截了当,让江妱面色一僵。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硬着头皮开始编:“那个、那个许是刚才被马儿撞晕了脑袋,也不知怎的,就忘了自己也会点医术。” “小本生意?养家糊口?” 李澈双手环胸,唇角勾勒出一丝讥讽的弧度,他的目光落在江妱的脸蛋上,语调中满是嘲弄:“看来在江府做家医也不过尔尔,竟是穷到需要接私活,摆摊做小买卖才能养活自己!” 江大小姐咬了咬下唇,心中暗恼自己今日怎的就这么倒霉,碰上个硬茬了? 第31章 你莫要再哭了! 眼见被李澈戳穿,江妱咽了咽口水,她索性直截了当承认道:“是又如何?我爹娘年迈,家中兄弟姐妹多,光是做江府家医的工钱怎么养活一家老小,便只能靠着做些零碎的杂活儿来补贴家用。” 江妱说到此处,抽了抽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李澈的表情一僵,不太自然地看着她,“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 江妱眼眶含泪地抬起头来:“不信你大可问问掌柜的!” 说完,她低垂着头,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锦帕擦泪。 那委屈劲,简直要把人的心揪成一团。 “快别哭了。” 堂堂一个女子,竟像那些无用的男子一般动不动就掉泪珠子,也不怕被人见了笑话。 李澈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银子我不要了,你莫要再哭了。” 李澈说着,慌忙从怀里又拿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我身上就只有这些,对不住冤枉了姑娘,这补偿够了吗?” 江妱闻言一愣。 她本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来佐证自己说的话,没想到他却是给钱! 低垂的头颅之下,女人嘴角微勾,双肩止不住颤抖,这人也似乎太过单纯了些。 李澈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见她肩头一颤一颤,笃定哭得好不凄惨,心中愧疚更甚。 良久,江妱一只净白素手将金锭收回袖袋里,轻声细语道:“既然李将军这么有诚意,我便不与你计较。” 李澈松了口气,好在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多谢姑娘体谅,若是姑娘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将军慢走。” 李澈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江妱一直目送着李澈消失在门外的视线中,她才咧着嘴掏出袖袋中那两锭金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好心情直至江妱一瘸一拐踏入江府的时候,方才打破。 “阿恒,你平素跟着我锦衣玉食,鲜少见过鄙陋之人急于上位的腌臜手段。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身后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江妱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又闹什么?” “闹?” 薛少钦冷哼一声,“你自己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脸问我闹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在干嘛?” 薛少钦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江妱开始自我怀疑,到底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让他恼怒至极? 江妱一时不明就里地怔愣在原处,双眼迷蒙地看着薛少钦。 又是这副表情! 薛少钦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端的是沉稳老实,柔柔弱弱的江府嫡女。 背地里净是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就比如……比如…… 薛少钦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张俊脸条地爆红至脖颈根儿,竟是一时之间连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我有些累了,七皇子要是没别的事,阿妱便先回小院了。”说罢,江妱不再理会他,径直往前行去。 “当然累了?俊俏的小公子在怀,阿妱姐姐怎么会不累,这连着两日都腆着脸尽往谢府跑,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薛少钦阴阳怪气地冷言热讽,江妱脚下一滞,继而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少钦贵为皇子,她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了? 大抵当他年岁还小,说话没个顾忌,不与他计较便是。 薛少钦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却又拿她没法子,只得咬牙切齿地紧随其后。 一边跟着,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别怪我没提醒你,谢怀之是我皇姐看中的人,你跟他搅和在一处,没你好果子吃。” 一路行至院落,二人同时顿住脚步。 江妱冷笑一声:“七皇子跟了我一路,怎的?原是想跟着我进屋里去,好继续上次被人打断的妙事?” 说罢,她转过身来,目带挑衅地看着他。 “你你休想污蔑我!” 薛少钦被她的话噎得半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句完整的话也挤不出来。 “污蔑?” 江妱摇曳生姿地款款走了过来,“七皇子,你如此生气,莫不是心里有我?”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吃那谢家小公子味了?” 说完,江妱掩唇轻笑,娇滴滴地看向薛少钦,那眉目含春,颇有几分艳色。 “胡说八道!” 薛少钦气急败坏地瞪她一眼,气鼓鼓地往自己房中去了。 江妱看着薛少钦的背影,心情颇好地哼起小曲来,“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 薛少钦脚下一滑,幸而宋恒及时搀住,他慌慌张张推开宋恒,头顶气得冒烟儿一般唾骂一声,然后逃命似的走得急切。 江妱弯了弯唇角,就这一两句艳词听着都会红耳根的人,还想装百花丛中过,道行莫不是太浅。 江妱摇了摇头,敛下笑意进屋关上门,不防身旁的人突然凑了过来。 “小姐,你怎如此大胆,说那些也不怕羞着七皇子?” “嘘--” 江妱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一些。 翠墨会意地点头,走到窗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方才重新关上窗。 “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江妱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翠墨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她。 “我办事,小姐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她话锋陡然一转,神态严肃道:“只是我们收购的药材实在太多,那些采药人见我要得又多又急,把药材的价格翻了好几倍,与直接从药铺采买的价格无异小姐何苦还从他们手中采买?” “药铺医馆?不也是从采药人手里进货,咱们把路断了,以后什么价不都由我们说了算?” 江妱一语惊醒梦中人。 翠墨连忙拍手叫绝,赞道:“小姐英明,奴婢怎就想不到这一层呢?” 她们正在窃窃私语,门忽然被人推开。 翠墨一回眸,吓得尖叫了一声。 她捂着心脏,惊魂未定,指着门外,“谁谁?” 第32章 鞭打管事娘子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府的大管事。 她看了翠墨一眼,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老夫人正寻翠墨丫头,没成想竟是被大小姐叫回了屋。” 自打江莲要走了翠墨,就日日让她盯着小心留意,说是如今的大小姐与以前性格大变,怕是揣着什么祸心。 她一个被放逐京郊的病秧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管事只觉着夫人小题大做。 这不,刚才一个没见着翠墨,老夫人便又催着她来寻。 害她满院子寻这丫头,最后寻到了江妱这里。管事的猜着,不过就是在夫人那里受了气,来原主子这里倒苦水罢了。 “大小姐若是不舍得把翠墨丫头让给老夫人,何苦要故作大方?” 管事的冷嗤一声,一脸鄙夷地斜睨着她。 主仆俩互视一眼,知晓方才的话没被管事听了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说了,翠墨丫头伺候不周,罚——棍责五十!” 管事的冷哼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道:“翠墨也该回去复命了,记住,以后不许再犯这种错误,否则可就不只杖责,保不齐就被老夫人发卖了。” 管事的看向翠墨,神情冷冽而阴沉,一双眼睛像淬毒似的。 她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便上前来,一左一右粗鲁地架起翠墨的胳膊,试图往外拖。 可任凭她们怎样用力,翠墨却始终纹丝未动,两个婆子见状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管事的也是微怔了片刻,又见江妱从容淡定地坐着喝茶,丝毫不慌,旋即反应过来,厉喝一声:“放肆,老奴还不信今儿个收拾不了你个小丫鬟!” “啪——!” 精美的陶瓷茶杯应声而碎,茶水四溅,落在管事的鞋尖、脚背。 她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瞪圆了一双眼睛看向江妱。 只见她缓慢地将茶盏放下,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嘲讽,一字一句地问:“谁给你的胆子在主子屋里撒野?” 她声音很轻,像极了从山涧吹来的风,却透着凛然之势。 管事的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眼中浮现出恐惧,但嘴硬道:“是、是老夫人要罚她。” “是吗?” 江妱微挑了挑唇角,笑容清浅却有威慑力:“那么,你可知老夫人要罚的人,只是我借过去的丫鬟,说到底翠墨还是我的人,要打要骂都得过我的手!” 管事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江妱拿出锦帕,将湿漉漉的纤长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若按母亲的意思,这江府的主子便是哪个奴才都能罚了。既如此……翠墨,大管事在我屋里吵得我头疼,你可知该怎么办?” “翠墨晓得。” 翠墨弯了弯唇角,双手一推,押着她的两个老婆子便踉跄倒地。 她一步一步朝大管事走去,面上的表情犹如索命的厉鬼。 “冲撞江府嫡出大小姐,鞭——五十!” 鞭五十? 她一把老骨头,哪里受的住,这打下去只怕去了半条命。 管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筛糠一般:“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她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饶你?” 江妱笑意深深,“老夫人定下的规矩,但凡主子就能罚奴,我要是违逆岂非让她失了颜面?” 说完,江妱敛下笑意。 翠墨卸下墙上悬挂的鞭子,扬起手狠狠一甩,便将鞭梢狠狠抽在了管事的背上。 “啪!”的一声响起,上好的衣料绽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管事的痛得浑身发抖,却咬牙忍着,额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 她一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她颤巍巍的爬到了江妱跟前,死命拽着她的裙摆,像溺水的鱼儿紧紧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小姐,求求您了!是老奴误解了老夫人的意思,您放过老奴!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误解了?” 江妱笑了笑,蹲下身,目光落在管事的脸上,眼眸里满是玩味和冷酷:“你莫不是想躲过责罚,在诓骗我。” 说完,江妱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扇在管事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无比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老东西!你敢在我屋里乱吠,罚我的人,活腻歪了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管事的不停地扇着脸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大小姐您大人大量,莫与老奴计较,老奴也只是听吩咐,身不由己啊!”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 “呵” 江妱轻笑出声:“你这老贱人,倒也会装模作样,当真恶心!不过,本姑娘就给你一条路,走好了今儿这事我不与你计较,走不好……” 剩下的话江妱未道出,掌柜的身子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接下去:“小的必不负大小姐所托。” “是个聪明的!记着你这句话!” 江妱拍了拍手,转眸看向翠墨:“去给这位管事娘子找件新的衣裳穿上,免得让底下人看了笑话。” 翠墨点了点头,恭敬地福了一礼。 江妱换上一副笑意吟吟的面孔,拉着大管事的手扶着她起身:“妱儿误会大管事,让你平白吃了苦头,不过大管事日后可要听清楚母亲的话了,莫要再误解!” 说着,她覆着大管事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脸的关切与真诚:“若再有下回,可别怪我无情。” 大管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涨得通红。 江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这么一说,便是告诫她,若她敢在老夫人跟前胡言乱语,就不是挨一顿鞭子那么简单了。 她不敢再多呆,换了衣服之后,便匆匆离开。 “小姐,那管事娘子对你不敬,她这般放肆为何你还放过她?奴还没打过瘾呢!” 翠墨看着管事远去的背影,嘟囔道。 “左右咱们没吃亏,打得太狠过犹不及,更何况……日后我还有用得上她的一天。” 若是将这个管事逼急了,难免惹恼了她,倒是得不偿失。 “哦” 翠墨应了一声。 江妱的房门外,翠墨正倚在门框上,看着那管事被人搀扶着缓缓走远送,心情颇好。 第33章 管事娘子倒戈 “我让你去寻那丫头,人呢?” 江莲坐在高位上,目光凌厉地直视着大管事,冷声问道。 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管事抬起头:“小丫头毛手毛脚,昨天又出了些差错,怕被夫人责骂所以躲去了厢房。” “她没去大小姐那里?”江莲挑了挑眉,脸色微沉。 这个丫头,是江妱父亲生前为她挑选的,不知是什么来历,总觉得有问题。 再加上江妱这次回府,不论是习惯,还是性格,实在和从前差别太大,江莲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回禀夫人,奴才今日找遍了府中每处角落都未曾看到小丫头,最后是在厢房寻到她的,那时候这丫头正蒙头大睡,奴已经罚过她了。” 如果说大管事之前对江妱还有诸多不满,现在被她这么收拾一回,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这位江府的嫡出大小姐,可比江柳这位二小姐有手段多了。 更何况,现在江妱把身子调理得与常人无异,身边又有翠墨这个会拳脚功夫的帮衬,成事也只是早晚的关系。 与其在江柳和二夫侍跟前伏低做小,不如两边讨好,谁都不得罪。 管事脱口而出的话,让江莲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再仔细瞧着这丫头,切记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奴才遵命!” 大管事恭敬地答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了。 江莲转过身,朝着屋外走去。 刚走两步,她又停住了,目光幽深地盯着前方看。 “夫人!” 二夫侍从隔间出来,端着一碗热汤,迎了上去:“你日日操劳,也不注意自个儿身子,赶紧把这汤趁热喝了。” 江莲接过她手中的瓷碗,舀起一勺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将碗搁置在桌面上。 她拢了拢二夫侍的披风,蹙了蹙娥媚:“都入秋了,怎的还穿这般少,也不知顾忌自个儿身子。” “夫人向来是心里有我的,不枉我这些年尽心尽力地服侍。我与夫人同心,心里有事也不想瞒着夫人。” 二夫侍面露优思,双手十指搅着。 “你我夫妻一场,若是心里有事大可直言。”江莲牵过他的手,慢慢摩挲,眼底的怜爱遮掩不住。 “唉,我这心里近来老为一件事踌躇不安,妱儿治好了谢家小郎君,在太女殿下那儿出尽了风头,若是以此向太女要求个一官半职的,咱们的柳儿便矮了一头,柳儿她如此要强,日后该如何自处?求夫人为柳儿多加考虑!” 二夫侍说完,便跪了下去。 江莲扶着她:“你这是做甚,快快起来。” “夫人是忘了在妱儿生父跟前,无权无势,伏低做小的样子了?难不成等妱儿荣华富贵,权势加身了,又要重演一次?”二夫侍依旧跪着不动。 他这番话,直戳江莲痛处。 曾经,她依靠江妱生父氏族,在朝堂一路高升,为此她放下女人的自尊,去卑微讨好一个男子。 站稳脚跟之后,亲家逐渐衰败,她才敢挺直腰板。彼时,江莲在家对正夫吆五喝六,甚至不顾阻拦娶了名声不好的二夫侍。 正夫一怒之下身患恶疾,日渐消瘦,直至香消玉殒。 那段伏低做小的日子,是江莲的禁忌话题,江府谁都不敢提及江妱生父。 “那你想要如何?”江莲皱眉问道。 “求夫人,将治好谢公子这功劳记在柳儿头上,去求求太女,给她升官加职!”二夫侍说着,眼眶泛红。 江莲闻言,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胡闹!谢家小郎君乃是太女殿下亲眼看着由江妱所治,你要我如何把功劳记在柳儿身上?”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不舍得就让我去!反正江妱那小丫头我瞧着就不顺眼,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野孩子!说不定根本就算不得你的孩子。” 二夫侍被娇纵惯了,言语间愈发肆无忌惮,他越说越气愤,最后猛地推开江莲,转身跑出了门外。 江莲气急败坏地瞪了他背影一眼,然后坐到椅子上:“来人!” “夫人!” 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立即涌了上来。 “你们几个速速给我追上二爷,若是追丢了,全部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是!” 几个丫鬟婆子连忙应了声,然后迅速散去。 “真是反了你了!”江莲恨恨地锤了一下扶手。 “母亲,这是怎么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 江莲侧眸望向走来的江妱,语气带着怒意:“你这丫头,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竟然敢擅闯院子!” 江妱脸上浮现一抹委屈:“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江莲见状,脸色缓和了些许。 “你不在自己院里待着,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江莲语气温和了几分。 “妱儿无意间听见母亲与二夫侍谈话,他不是要给柳儿筹谋升迁吗?谢家小郎君的病好了,我想请母亲帮帮忙,让柳儿能够得偿夙愿。”江妱柔声说道。 江莲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然后笑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江妱的心思她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照理说她父亲病死,她被送去京郊放养,该恨毒了自己,这就是江莲为什么处处防备她。 可江妱表现出来的愈发远离了自己的猜测,她不知道江妱想从她这里要得到什么,但不可否认,如今的江妱确实不凡,这几日的相处之下,已经有些风姿,硬生生将江柳比了下去。 “当然是真的!母亲,您若不信的话,我还有一个法子。” 江漪神秘一笑,附到江莲耳边嘀咕了几句。 江莲听后,脸色骤变。 “这……行得通吗?” 江妱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行得通,绝对行得通!母亲且放宽心就是。” 江莲闻言,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然后对一旁的丫鬟婆子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是!” 屋内剩下了江莲母女俩,江妱笑容满面地坐到江莲旁边,挽着她的胳膊晃啊晃。 “娘,女儿这都可是为了你啊!” 江妱一改往日的清冷疏淡,一副乖巧懂事模样,让人心疼极了。 只是余光扫过江莲略有愧疚的表情时,她悄悄低下头,掩去嘴角那抹笑。 第34章 黑化中的江妱 江莲伸手捏捏她圆润的鼻尖,叹了口气。 “你呀!要是以前能这般想,又何苦遭那些罪?” “以前与母亲和妹妹冲撞,是妱儿不懂事。还好母亲大度,不与妱儿计较。”江妱娇俏一笑,挽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 不知晓的人,乍一看甚是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你若是真这样想,本本分分,不与柳儿争宠,那刚才出的法子倒也不失为良策。” 江莲想了想,觉得江妱说得有道理,若是真能帮助江柳在太女跟前出彩,她倒不介意江府多添一双筷子。 江妱闻言,心中窃喜,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放到她手上:“母亲,你瞧瞧,是什么?” 盒子呈暗紫色,看上去很精致。 江莲拿在手里打量片刻,才把它缓缓打开,只见一颗褐色药丸静静躺在盒子里面。 药丸呈椭圆形,圆润剔透,散发出阵阵淡雅馨香,令人闻之沁心。 江莲眉头微皱,将丹药从盒子里拿出来,仔细观察:“这个……就是保和堂的镇馆之药?” “正是!” 江妱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问,“母亲,这丹药交予你手上,是否能证明女儿一片孝心?” 江莲眸光微闪,轻声咳嗽两声,语重心长道:“这丹药虽然珍贵,但也不是求而不得之物,你莫要因为办好了这一件事就想在我跟前邀功,日后还得为江家尽心尽力才是,切莫急躁!” “母亲教训的是!” 江莲将丹药收回锦盒里,对她说:“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且回房间休息!” “是!”江妱乖巧应声,转身离去。 待她离去后,江莲立即把门关上,神情紧张兮兮地把锦盒藏在柜子底下。 翌日,两辆马车停在谢府门口。 江莲弓着腰,走到前面马车驻步,江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马车帘掀起一条缝隙,一双深沉漆黑的眼睛露出来。 薛缈的视线越过江莲,落在江柳身上,盯着她,薄唇勾勒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痕,嗓音疏冷,却带了几丝冷酷无情的味道。 “江妱呢?” “回殿下,妱儿她身子不适,今日来的是柳儿。”江莲紧张得声调渐高。 薛缈挑高眉毛,饶有兴趣地问:“身子不适?” \"正、正是\" 江莲吞咽了两口唾沫,鼓足勇气开口道:\"柳儿本事不比妱儿差不如今日便让她去见见小公子,若是……若是………\" “我要的是江妱亲自医治,你想跟我讨价还价?” 薛缈冷笑一声,“江莲,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你在我朝,仗着我的面子养尊处优这么久,便可恃宠生骄!” “微臣不敢!” 江莲低垂下脑袋,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太女殿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殿下您是知道的,微臣与小女一向忠心于您,可惜柳儿官职尚低,在朝中人微言轻,即便想为您在众臣面前辩驳几句都不得力,若是有个身份……就方便许多。\" \"身份?\" 薛缈似听到一个好笑至极的话般笑起来,笑容阴恻恻,\"你是想借着为谢怀之治病的事情跟我邀功?” 江莲低下头,一言不发。 薛缈却是什么都清楚明白了,朝中督察使解甲归田,这位子一空出来,众臣蠢蠢欲动。 江柳要的身份,呼之欲出。 薛缈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而后缓缓抬起眼皮:“若她真有那样的本事,我倒想考虑一番,不过,她若敢托大耽误了谢怀之的病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柳必不负太女所望!” 久未出声的江柳顿时喜出望外,从江莲身后站出来连忙附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把这机会拿下了。 “江柳,本宫给过你机会,若是你把握不住,就怨不得本宫。” 薛缈眯了眯狭长的凤眼,冷哼一声,长腿跨下马车,甩袖而去。 江柳一直低着头不敢再吭声,等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才敢抬起头,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街道,忍不住嗤笑一声。 “江二姑娘!” 谢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瞧了瞧一旁嘱咐下人的江莲,又把视线移至江柳身上,上下打量。 江柳收回目光,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蓉姐儿!”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医术?”谢蓉得了薛缈的吩咐,满心不情愿地出来迎江柳,忍不住讥讽出声。 江柳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盈盈地看着谢蓉:\"蓉姐儿真是爱说笑,我这点本领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哪敢拿来显摆。\" \"哦?在太女殿下面前就能提了?\" 谢蓉挑眉问。 \"蓉姐儿,我是来给谢小公子送药治病的。\" 江柳笑眯眯道,心里却把谢蓉骂了千万遍,却不是使嘴上功夫的时候,只得好言提醒她正事要紧。 待她江柳官升督察使,总能寻着机会掰回一成。 “你最好是有真本事!”谢蓉警惕道,\"否则,我定要叫太女治了你!\" 江柳笑容僵了僵,连连应道:\"是是是,蓉姐儿教训的是!\" 谢蓉见状,也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往内院走去。 江柳刚要随着谢蓉一同进入,被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拦了下来。 “我家小公子嘱咐过了,来治病的若非江府嫡女,不得入府!” “你是谁啊!凭什么挡我路?” 江柳气得直跺脚,“我是给你家公子送救命药的,你让开!” 女子不为所动,依旧堵在路中央。 “嚷嚷什么?” 好在走在前头的谢蓉听见声响折返过来,瞧见她们俩剑拔弩张的架势,秀眉拧了拧,“这是做什么?” 江柳见状,气急败坏地告状:“蓉姐儿,您看看门房!竟然当着你的面欺辱妹妹,我” “大小姐,不是小的不让姑娘进去,实在是小公子昨日便吩咐过,前来治病的大夫只能是江大小姐,除她之外别的大夫都不能踏入内宅半步,否则否则要治罪于奴婢。” 第35章 她是重要的人 一个是谢府大小姐,一个是谢府宝贝小公子。 听谁的都会得罪另一个,做奴才的最怕就是夹在主子中间左右为难。 门房战战兢兢跪在谢蓉身侧,连连叩首。 “短短两日便能让我阿弟如此信赖?看来,你嫡姐的本事可是比你大多了。” 谢蓉斜睨了江柳一眼,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 江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她在府中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最恨的,莫过于拿她跟江妱相比,偏生谢蓉要在这上头大做文章,江柳心中恨透,却不能在表面上表露出来。 “阿弟的话你能听,我的话你不能听?现在我要带她进去,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阿弟怨不到你头上。” 谢蓉说完,不给门房反应的余地,直接绕过她,带着江柳进府。 门房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进入院内,江柳才知道,这府邸里头有多大,光是门庭处的雕梁画栋便已经令人叹为观止,更别提其他奢侈之物了。 如此家底,让江柳不由想起那日,谢蓉放下颜面求助自己,只区区几两碎银便将她打发。 从高处跌落至谷底,还被狠踩几脚,难怪谢蓉会如此恼怒。 谢蓉将江柳带到后花园里头一处凉亭坐下,让下人送来茶点。 “你且在这里候着,小弟怕是一时半刻不让你进门,我先进去与他说道说道。” 谢蓉一想起自家阿弟的倔脾气,就头疼的很,但也无法,只得耐着性子哄劝他。 “蓉姐儿只管放心去便是,柳儿自有分寸。” 江柳微笑颔首,目送谢蓉进屋,这才敛眉低头。 谢蓉摆手示意江柳噤声,自己悄悄走近门外,附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再敲了敲门框,整理衣裳。 片刻后,青山推开门,看了一眼谢蓉身后无人,便退后一步侧身让开:“大小姐,请进!” 谢蓉点了点头,跨过门槛,抬眼看见了静坐床沿的谢怀之,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阿弟。” 谢怀之闻言,抬眼瞧见是谢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就你一个人?” 谢蓉微笑着走过去,坐在床沿,亲切的握住谢怀之的手:“阿弟,只要能治好你,谁来不重要,你莫要太过于依赖某一个大夫” “重要!” 谢怀之打断了谢蓉的话语,抽回手,语调平缓而疏离,像是陌生人:“阿姐,你不懂的。” 谢蓉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眼角微挑:“阿弟,许是你醒了看见第一眼的人是她,所以有了依赖心,实则不然。” “不是!” 谢怀之否认,眼眸沉沉盯着谢蓉:“姐姐与母亲从未真的了解过我,你们若真的爱我,又岂会将我往火坑里推。” “我不是在推你,只是在帮你。” 谢蓉不急不躁地解释道:“阿弟,你养好身子,好好把握,若是你能嫁给太女,对你而言绝非坏事,她的背景势力在朝中已是” 谢蓉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谢怀之猛地站起来,伸手指向门口,眼眶微红。 “你走!我已为人夫,为何还要嫁人?” “” 谢蓉被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张了张嘴。 谢怀之却没给她机会,转身背对着谢蓉。 “我前半生为了谢家丢弃自己,日后再不会了,阿姐和母亲想要的荣华富贵,便只能自己去搏。” “好!好得很!” 谢蓉一咬牙,转身走出房间,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阿姐请便!” 谢蓉心下愤愤不平,恨恨跺了跺脚。 “公子,大小姐已经走远了,要不要好好再谈谈?” 青山低声禀报道,谢怀之却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退下,并吩咐关紧房门。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谢怀之一人独坐。 “你果真……想要放弃我……” 谢怀之喃喃自语,双眼茫然无措,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道纤细白皙的背影,那人的身材玲珑曼妙,穿一袭水蓝色罗裙,身姿窈窕,举止间尽显清雅。 那个儒雅清丽的女子与记忆中的妻主重合,面孔不一却也同样残忍。 ——“找个心仪的女子嫁了,成婚生子!把前尘旧梦都忘了。 ” 梦魇之时,她的声音宛如天籁,动听至极。 可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刺痛了他的灵魂,也毁掉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怎么样了?” 薛缈清冷的嗓音在屋外响起, 让谢怀之浑身剧烈颤抖,他的身体僵硬如石,上次的难堪还历历在目,他不敢面对她,也不想面对她。 “许是阿弟醒来见的第一个大夫是江家嫡女,所以心里有了依赖性,旁的大夫……他不愿见。” 谢蓉的语气有些丧气,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那也不该这般作贱自己,这是他自己的身子,怎可如此任性?。” 薛缈的声音中满是惋惜和不赞同,谢蓉心中一酸,强撑着道:“阿弟心有郁结,要不,让他缓缓情绪,改日再治?” “不可!” 薛缈一口拒绝,态度坚决,毫不留情:“他病糊涂了,你也糊涂了?这种事怎能耽搁。” “可他” 谢蓉还想再劝,却听薛缈打断她的话语:“你若是不忍心,就将这件事交予我,我自有办法让他接受医治。” “” 谢蓉心知这个时候,她若再阻拦,只会惹怒薛缈。 想及此处,谢蓉勉强笑着答应了下来:“殿下说得是!” “你,跟我进去。”薛缈的目光越过谢蓉,落及江柳身上,冷声道。 江柳垂眸,乖顺的起身跟着薛缈。 “嘣——!” 薛缈走到房门前,抬腿踢了门板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青山被惊了一跳,连忙迎上去,想要拦截薛缈。 “滚!” 薛缈一记凌厉的眼刀直射向青山,硬生生让他杵在原地,半步不敢再动。 “殿下这架子如今是越发大了,竟是连我屋里的人都能随意使唤!” 第36章 君后之姿 谢怀之怔怔看着来人,眼神幽暗,心里不禁升腾起一股怒火。 “阿弟!住口,休得放肆!”谢蓉斥责一声,连忙赔罪:“殿下莫要见怪,我阿弟向来性情冲动,您多担待些。” “罢了!” 薛缈不欲纠缠此事,转头瞥向江柳,声线淡漠:“江二姑娘,可知让你来做甚?” “啊?” 江柳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慌慌张张掏出锦盒,取出江莲一早交付给她的药丸。 “谢公子,请用药。” 谢怀之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阿弟!” 谢蓉急得不行,薛缈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谢怀之这样作对,无非是自寻死路,可偏偏她又无能为力,只能急得干瞪眼。 薛缈也不恼,转而将目光投注在江柳手中的药丸上,目光闪烁。 下一秒,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已经扼住谢怀之的下颚,褐色药丸直接被塞进嘴里。 “咳咳咳!” 谢怀之剧烈挣扎,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剧烈咳嗽。 谢蓉心下不忍,却没胆子阻止,只能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趁机偷偷退出屋子。 薛缈眉梢轻挑,冷笑:“江二姑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水端来?” “是!” 江柳回神,忙不迭地端来一碗水,递到薛缈跟前。 薛缈却并没有接过马上给谢怀之灌下,反倒是抬眸望了眼他。 只见谢怀之满脸涨红,眼眶湿润,似乎很难受。 他的喉结滚动,眼底涌现出浓浓的恨意,仿佛要将薛缈撕碎。 薛缈心念微动,忽然松开捏住谢怀之下巴的手。 谢怀之猝不及防,身体往后踉跄跌落,险些摔倒,好半天才站稳。 殷红的薄唇,已被咬破,渗出血丝,衬得原本苍白的脸庞越发诡异狰狞。 薛缈勾唇一笑,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恨我,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不过” 她顿了顿,忽地凑近谢怀之耳边,低语道:“可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谢怀之瞳孔猛缩,浑身僵硬如铁。 薛缈却不再逗弄,转身朝江柳挥了挥手。 江柳一惊,忙将碗奉上,恭敬地退了出去。 薛缈接过碗,将凉水尽自灌下,透明的水渍自谢怀之唇角溢出。 “呕!” 下一秒,薛缈被一把推开。 谢怀之趴在床榻边缘,几声干呕。 “不想死就乖乖听话,否则,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薛缈被拂了脸面,整张脸阴沉得似滴出水。 她扔了瓷碗砸在地上,一脚踹翻桌椅,厉声威胁。 她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他厌恶作呕,实乃将她的自尊蹍于脚下。 谢怀之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拳头紧握,指甲陷进肉中,鲜血滴滴答答淌下。 他死死咬牙,闭上眼睛,一阵苦涩从嗓子眼蔓延至胃部,刺激得他连连作呕,却又什么都呕不出来。 竟逼得他眼角溢出些许泪水。 “太女殿下,微臣之子身子未愈,性格多有古怪,若有开罪,微臣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谢夫人得了女儿的通报,生怕闹出些了不得的大事,迅疾赶过来,却不料一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差点吓昏过去,忙不迭跪下磕头。 “起来说话!” 薛缈懒得和她废话。 谢夫人颤抖着扶起谢怀之,心疼道:“怀之,你怎能对殿下无礼?快给殿下赔个不是!” 谢怀之眼珠猩红地瞪着薛缈。 薛缈也不在意,只冷冷问道:“你教的好儿子,一点礼数都不知,日后如何担得起我朝君位?” 薛缈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直接吓呆了在场所有人,原以为太女对谢怀之再心仪,也会顾忌他鳏夫之身,至多给个贵君的身份足矣。 却不料,她竟然想让谢怀之成为君后 一时间,寂静无声,众人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臣教导不周,日后必对我儿严加管教!” 谢夫人心里乱成一团麻,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生怕薛缈改变主意,又心疼儿子委屈,理智最终战胜感性。 只能寄希望于日后,谢怀之身居高位之时,必会体谅她的决定。 薛缈不屑看她一眼,又道:“既然谢夫人也觉得怀之应当有个君后之姿,那么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谢夫人脸色煞白,忙扑过去查探。 谢怀之瘫坐在地上,额头青筋暴突,眼神空洞而茫然,一言不发。 “怀之?” 谢夫人试探着唤了一句。 谢怀之仍旧像个木偶般毫无反应。 “母亲!”谢蓉匆匆跑进屋里。 “怀之!” 谢夫人慌忙抱起谢怀之,一边吩咐江柳:“愣着干什么?快,快给他看看啊!” 江柳咬着下唇,天晓得她根本不懂医术,哪里应付得来这场面。 “死人吗?”薛缈一记狠踢,江柳直接就被踹翻倒地,却跪着不肯起来,只垂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是没个真本事的,眼见她半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众人也算心里有了数。 薛缈眼神直射向江莲。 那人躲在角落不敢吭声。 “母亲!” 谢蓉一把抓住她,焦灼道:“不若将江家嫡女叫来一探?毕竟她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的,也是头一个唤醒阿弟的大夫!” “你是说,江妱?”谢夫人眼前一亮。 谢蓉点头。 “不妥!” 谢蓉刚要开口,薛缈就截断了她的话,冷哼道:“我信不过她,让保和堂掌柜的过来。” 谢府家丁训练有素,不消片刻便将人请了过来。 “小人见过太女殿下!” 掌柜的欠了欠身子,一时心里有些打鼓,这满屋子的达官显贵,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也不晓得寻他来做甚? “起!听说谢家小公子治病的药丸是你医馆的镇馆之药?” 薛缈睥睨着掌柜的,直接道出意思。 “是,是!”掌柜的紧张到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绊绊也才说出两个字。 “你这三颗药丸都用了,为什么还不见好?” 第37章 拿不下七皇子丢脸 “因为因为” 掌柜的目光游移,在心中暗自衡量能不能将江妱供出去,毕竟她的药方千金难求。 “因为什么?从实招来!”薛缈目光凌厉。 掌柜的被唬得一个哆嗦,那一丁点儿的贪财之心,在薛缈的威吓之下消失殆尽。 掌柜的吞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不瞒殿下,因为这丹药为江家家医所配,奴也不知这药需用何法子服用,不过奴见那姑娘针灸手法了得,许是不能直接吞服,得施以针灸。” 薛缈皱眉:“江家家医?” 掌柜的点头,道:“正是。”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江家家医自上月初便已请辞回乡,如今哪里还有他人,你分明就是在欺骗殿下!” 江莲一拍桌子,掌柜的立马吓得浑身发抖:“殿下息怒,江大人息怒!” 薛缈冷哼一声,看着眼前这位胆小怕事的掌柜,道:“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 薛缈的目光冰冷无情。 掌柜的双腿打颤,额头渗满冷汗。 “否则,本宫定叫你生不如死!” 说罢,掌柜瘫软在地,双膝跪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人并无半句谎言,我医馆里的伙计都认识她,若是不信,大可把她们一一叫来盘问。” 一个医馆掌柜,再大胆也不敢与朝廷叫板,薛缈 看他一脸诚惶诚恐,心中的疑惑也渐渐消散了许多。 “殿下!小人之言,不足以信,如若我府中有此能人,又岂会拖到如今才给谢小公子医治?” 就在此时,江莲突然站起身来,对薛缈拱手行礼,道:“还望殿下允许小女前来对质,这药丸确为小女自保和堂千金置换之物。” 掌柜的闻言一愣,“怎会是江府小姐所购?明明是你江府家医拿着药方让我制药……” 话音未落,掌柜的好似想到了什么,顿时闭嘴不言。 有什么答案几欲破土而出,薛缈眯起眼睛,看着江莲的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江莲见此,心里漏跳一拍,慌忙叫来翠墨:“你去,去把大小姐给我请到谢府来,速去!” “是,夫人!”翠墨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掌柜的脸色惨白。 江府家医,江府小姐,那岂不就是 “殿下,翠墨已经去请了,大概半刻钟就会回来,您先等等。” 江莲强笑着解释。 薛缈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沉思。 半刻钟之后。 谢家门房来报:“夫人,前厅有贵客前来拜访。” “哪来的劳什子贵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非得挑这时候过来。” 谢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人将那些个不长眼的给轰出去。 “可那人自称是宫里来的,说是来寻太女殿下!” 门房原是见那人生得好看,又衣着华服,想着当是正经来客,害怕误了太女殿下的事儿,半点不敢耽搁匆匆前来禀报。 “寻我?” 莫不是那江家嫡女又在耍什把戏了? 薛缈的心里隐隐有种猜测,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让那人候着。” “是,殿下!” 门房应了一声,匆忙退下。 “好好照顾你家公子。”薛缈吩咐一句,随后起身往前厅走去。 来寻人的都找上谢家了,她谢家母女母女自是要跟着去的,掌柜的没有得令不敢离开,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江莲见薛缈走远,连忙招呼着丫鬟扶起江柳。 “母亲,你快救我。”江柳一脸哀怨。 江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如今你只能忍住,待太女殿下没有证据前,咱们万不可将此事揭露于众!” 江柳点点头。 想起江妱的手段,她的拳头攥紧,心里的怨气越积越多。 “她可真够狠的,先是假意卖乖给母亲您一颗药丸,再来就瞒下这药丸需针灸之后服用,让我们在太女面前丢了颜面,如今,还顶着我会……会医术的噱头,这可如何是好?” 江柳垂了垂头,哀叹一声,继续道:“江妱她居然连您都敢算计进去,我猜她针对的恐怕不止是我,是咱们整个江家,莫不是要将江府上下毁在她手里才甘心。” 江莲一听,立即呵斥道:“休要乱说,她怎么敢!”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能翻起什么浪花? 江柳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娘亲,您可要想清楚,您是一家之主,江府上下可是全仰仗您了,您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日后万不能再上她一回当了。” “这个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江莲道。 “等回去之后,母亲不如就将她发卖了。”江柳阴森森地道:\"反正留着她,江家便一日不得安宁。 “你懂什么!” 江莲瞪了江柳一眼,道:“江妱怎么说也是是江家唯一的嫡女,黄册上都一笔一划记着,做不得假。发卖这事如果传出去,江家便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江莲一席话,说的江柳哑口无言,心中愤懑不已。 赶又赶不走,杀又杀不得,真真是憋屈至极。 江夫人见状,劝道:“好了,别气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也别再闹脾气了,先紧着眼前事。” 屋门紧闭,母女俩在廊檐下交谈,丝毫不担心被人偷听。 直至两个小丫鬟嬉笑着,从她们身边路过,见着人了微微伏低欠一欠身子施礼。 在得到江莲点头示意后,才起身快步走开。 远远的,江柳还能听见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呀,刚才厅堂那位公子真是好生俊朗,那容貌与我们家小公子简直是不分上下。” “我也瞧见了,啧啧,真是羡慕太女殿下了,身边有这样的美男相伴,咱们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你少痴心妄想了,你也不看看太女殿下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连个贵女都算不得,你觉得俊儿郎们会瞧上咱们吗?” “贵女又如何?你瞧那江家二姑娘,听说七皇子都住进她家去了,也没个本事拿下。” 两名丫鬟的声音越来越远,江柳的神色变了又变。 第38章 你是谁的奴? “连小丫鬟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懂。” 江莲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又继续道:“先前我就告诉你,抓紧七皇子,说不定日后能凭着这层关系在朝中平步青云,那才是最终目的,可你偏不听我的!如今好了?想在太女殿下跟前出彩变成了出丑,被那小贱蹄子骑在头上了!你若再拖延下去,等七皇子回宫后也别想再有机会了!” 江柳眼神闪烁,不安道:“母亲,我怎会不知?我百般讨好,千般依顺,可那七皇子他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是江府二小姐,自幼锦衣玉食,浇灌着长大,谁人不对她恭维讨好? 也就七皇子薛少钦了,江柳拧了拧眉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棘手的人! 打不得骂不得,偏又狡猾如鱼儿一般,拿在手中都握不住,生生由得他逃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趁热打铁,争取让七皇子心仪于你。” 江莲拍了拍江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江柳脸色惨白:“那七皇子岂会看得上我?” “她看得上也得看,看不上也得看。” 江莲咬牙切齿:“总之,办法你自个儿想去,事情一定办成!” “是。”江柳低低应道,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七皇子又如何? 她江莲的女儿,岂容旁人欺负?! “行了,去厅堂。”江莲叮嘱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姑娘,到了。” 谢府门外,翠墨恭敬地报道。 此刻,天色已近傍晚,江妱一袭淡粉罗裙端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半晌,才缓缓点头道:“走。” “是。” 翠墨领命,起身掀开帘布,马车上的人撑着她的手下车。 一股风拂面而来,带着阵阵凉意。 “姑娘,小心着凉。” 翠墨将披风盖在江妱身上,轻声提醒道。 江妱淡笑道:“无妨。” 一路行至谢府门口,门卫早已认出是江府的马车,立即打开了门,请两位主仆进去。 路上,翠墨与江妱说起在谢怀之房里的事,江妱只静静听着,一语不发,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倒是翠墨急得发慌:“您也太胆大了,将夫人与二小姐戏耍得团团转,眼下可如何收场?” “怕甚?” 江妱抬了抬眼皮,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左右谢怀之的病因困于心,药石无医,只能他自己想通了。那药丸不过是暂时扼制病症,三两日就失效,今日若不是江柳出丑便是我,眼下有个替罪羊,于我不是更好?” 翠墨扶着江妱往府内走去,心中暗自感慨,姑娘的性子是愈发沉稳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仍然不见半分焦虑。 这样的心智,真是令她佩服万分。 “奴婢不解。” 翠墨低声问道:“既然知晓这个药丸无用,为什么小姐还揽下为谢公子治病的事呢?如若今日不是二小姐为您挡了灾,岂不是将您自己往火坑里推吗?除非……” 翠墨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江妱抿唇不语,似是默认。 翠墨惊愕:\"原来是这样,奴婢明白了!\" \"嘘,莫要声张。\" 江妱低喝一声,阻止了她的话。 翠墨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谈话间已至前厅,通报的小厮被翠墨机敏地劝退,主仆俩在虚掩的房门外站了片刻。 “殿下,边境瘟疫四起,军粮供应不足,请殿下尽快调拨粮草药物。以免边疆战乱波及百姓。\" 一个清朗男音传出,薛缈坐于高位,听到汇报后揉揉酸胀的额角,道:\"本宫知晓,你且回去,让边关将士们好生操练,务必保护好城池百姓。\" 男子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颅,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将军这是何意?” 薛缈抬了抬眼皮,见那人依旧跪着,丝毫未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二公主带着众将士拼死守城,何其辛苦,殿下又岂忍心看着她孤立无援?\" 李澈声线平和,但话中隐含的意思却不容置喙。 \"李将军严重了,本宫的姐姐怎会如此不堪重任?!倒是你,身为将军不驻守边关保家卫国,反而躲回京城,又是要粮,又是要药的,实乃不忠不义也!\" 薛缈语气冷冽,直接将李澈训斥一番。 \"末将并非故意躲避战乱,而是因为\" 李澈想要解释。 薛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无需为自己找借口,本宫念皇姐看重你,才没降罪于你,但若你继续这样下去,别怪本宫不顾姐妹情谊,对你不客气!\" 话落,李澈脸色煞白。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殿下,属下甘受责罚,只求殿下能下令增援,边关危机四伏,不能再等了!\" “放肆——!” 良久,薛缈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以为你是谁?目无尊卑,现下竟是跑到臣子府中逼迫本宫下令,还不赶紧滚回边关,否则休怪本宫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她一把掀开案几上的杯盏,气恼地摔在地上,茶水洒落一地! \"殿下如何不知我为何寻自此处?” 李澈忽而站起身,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他深深望向薛缈,目光坚毅,仿佛下了极大决心,才道:\"朝堂之上我被挡至门外,殿宇之中您更是借口不在,好不容易听闻太女殿下在谢府,微臣匆匆赶来,岂料殿下竟是如此绝情!\" \"你胡说些什么?\" 薛缈面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冷哼一声,道:\"你以何身份质问本宫?\" “我以臣子身份,劝慰殿下顾念手足之情;我以将军身份,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讨要粮药;我以百姓身份,恳请殿下以苍生为重!” 李澈声嘶力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够了!李澈,你满口二公主,将士,百姓……你到底是谁的奴?不要忘记,本宫才是你的主子,天下人的主子!\" 薛缈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 她手指眼前人,气势汹汹地瞪视:\"你不过是一名小小将军,竟敢威胁本宫?本宫倒要看看,谁给你的狗胆!来人呐!\" 第39章 好看的男人都是带刺的 “属下在。” 一直候在外面的侍卫匆忙进入。 “给本宫把此人……” “臣女江妱,参见太女殿下!”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娇俏的身影闪身而入,薛缈未尽的话语就断在嘴边。 江妱身穿玄色长裙,腰系长穗宫绦,步履盈盈,款款而至。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哦?这不是我那好姐姐么?” 江柳挑眉,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子。 “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薛缈挥了挥手,侍卫们便退出去了。 李澈躲过一劫,正欲抬头看看无意间救下自己的女子。 却见江妱转过脸来,冲他眨了眨眼睛。 “你?” 李澈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隔日,自己竟然会再次遇到她——“江府家医”。 江妱微微摆了摆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才转回视线,望向眼前一身明黄色衣裳的薛缈,微微一福:“太女殿下有召,臣女岂敢耽搁,这才不顾脚伤赶过来。” 脚伤? 薛缈皱起眉头,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 这才注意到她那只纤细的脚腕上鼓鼓囊囊裹着白袜,难怪方才见她进来的时候脚下不稳。 “你受伤了?”薛缈挑了挑眉。 “是啊!” 江妱应道,她一步一顿地走到李澈身前,站定看着他:“这可都拜某些人所赐呢。” 说完,措手不及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李澈的脸颊上。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江柳的眉头紧紧蹙起,不悦地瞪向江若兮:“姐姐,你疯啦,你怎么能当着太女殿下的面,随随便便动手打人?!” “怎么?妹妹心疼啦?”江妱兮勾唇浅笑,眸光流转,带着几分玩味。 她的手指拂过李澈被扇红的脸,轻轻摩挲着:“好一张俊俏的脸蛋,不止我,连我妹妹都被迷惑住了。不过柳儿,你可想好了,这好看的男子都是带刺的,你姐姐我就是个例子。” 江妱的抚触让李澈满脸涨红,说不清是被她这举止羞的,还是被她无中生编故事气的。 “李将军,您觉得,这一巴掌受得冤吗?”江妱收回手指,轻佻地抬了抬下颚,似乎对李澈的反应十分满意。 “够了!李将军怎么说也是我朝栋梁之材,你怎能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薛缈握拳轻咳两声,只做明面上的责骂,实则心里暗忖:多亏她适时打断,否则自己怒极之下处置了李澈,只怕朝中又会闹得沸沸扬扬,于己不利。 “殿下说得极是,是臣女鲁莽了。”江妱垂下眼睑,敛下眼底的讥讽,恭敬地应道,她的态度谦卑有理,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你方才说,你这脚伤是因李将军?”薛缈从谈话间精准地捕捉到重要信息。 不知为何,这江家嫡女给她的感觉不若表相老实简单,特别是那一双眼,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心生厌恶。 薛缈心中不信,自然想要试探一二。 “昨日臣女看诊出来,便在这谢府门口遇上李将军,不过是调笑几番,李将军竟是经不起半点儿玩笑话,几鞭子下来我没躲及时,就这么绊倒将脚给扭了。” 江妱的语气怨气横生,显然是在控诉李澈的粗暴。 “原来是这样啊……” 薛缈轻飘飘地扫了眼江妱,“李将军虽为男子,可到底是当今女皇破格封赏的功勋武将,曾立下赫赫战功,你怎能对其言辞放肆?” “殿下训斥得极是,江妱记下了,绝无再犯。” 她低着头,态度诚恳,一副虚心接受教诲的模样。 薛缈眯了眯凤目,盯着她瞧了半晌,最终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及李澈身上。 “李将军长途跋涉,想必已是疲累,不妨先歇息片刻,待用了午膳,本宫再命谢大人遣人送你回去。” “那边关之事” “什么边关之事,我看你就是得寸进尺,我已不计较你昨日行径,难不成你还觉着吃亏想讨回来不成?今日若不是太女殿下劝慰,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全须全尾地脱身?” 江妱背对薛缈,朝李澈使了个眼色,这是个不懂变通的,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战事,百姓,也不知该说他心怀大义的好?还是说他太过执拗。 李澈怔忪片刻,神情复杂地看了江妱一眼,然后拱手朝薛缈处一揖:“多谢太女殿下,臣先告退。” 话落,他便随着丫鬟离开房间。 还好,他没有再坚持!江妱暗自松下一口气。 薛缈盯着李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堂下一旁的江妱。 差一点儿就被这个女人绕进去了,谎话半真半假时,最是让人放松戒备。 可事后只要细想,就错漏百出。 不过是想英雄救美,她想冲匹夫之勇就由她去了。 只她这么一打岔,倒是阴差阳错地让自己没有因一时失控处死李澈。 薛缈的目光久久没有从江妱脸上移开,久到堂下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谢夫人担忧儿子,和女儿对视一眼,点点头。 谢容立刻会意,让前一步凑近薛缈耳边小声提醒。 闻声,薛缈蓦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睨了眼江氏姐妹俩:“刚才这一茬子事儿,差点儿让本宫忘了唤你前来,不是因为李澈,而且谢怀之。” “谢公子?” 江妱疑惑,抬眼问道:“谢公子今日不是已到最后一个疗程了?“ 薛缈轻嗤一声:“最后一个疗程?你倒是知晓他身体未愈,还需得这一个疗程,怎的就不肯从始而终?难不成谢怀之这病症,比不得你一点脚伤?江家嫡女果真娇贵得很呐!我瞧着,本宫都不及你半分。“ 江莲一听急了,这是要因为一个江妱赔上整个江氏,不得已她忙赔罪:“殿下误会了,我家妱儿并非如此意思,妱儿只是” 江莲正要解释,却被江柳截过话锋。 “母亲不必多言,姐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能次次都要母亲为她收场?姐姐若是个懂事的,便自行前去好好为谢公子看诊,将功补过,为太女殿下分忧解难。” 第40章 处心积虑的报复 江柳担忧被当场揭穿不懂医术,贸然行医的底。 原想趁着江妱还来不及反应,先扣她一顶帽子,让她坐实了惰性,不愿为谢怀之治病,自己这才不得已顶上位的。 如此一来,太女殿下即便是心中有火,那也是矛头直指江妱,自己至多被责骂几句而已。 “母亲要为我收什么场?” 江妱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柳。 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 话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反问自己。 “若不是你借着脚伤的由头偷懒不来,我能为了替你掩盖真相硬着头皮上吗?如今倒好,我与母亲急着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却半点不见感激,反倒问起我来。\" \"哦?这样啊” 江妱恍悟地点点头:\"怪我没说清楚,我不是不来,只是谢公子的病需要先用别的药引,那药引需得当日先制成丸子,再施以针灸才可服用丹药。本是一早制好了药引丸子,可奈何找不到丹药了,我这不是在府里到处搜寻,才耽搁了时间吗?” 江妱说得合情合理,江柳一时竟无法挑出任何错来。 她心知,眼前这人狡猾得很,自己想要将计就计拿捏住她的把柄,怕是难了。 “方才妹妹说顶替我医治谢公子了?哎呀!难不成这丹药竟是被你和母亲拿走了?” 江妱一脸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天啊!你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你这是栽赃嫁祸!\" 江柳气得跳脚,恨不能立刻上前将她狠狠揍一顿。 刚想动手,身后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混账东西,原是你自己贪功才假意会医术,现下闯了祸事不知悔改,倒敢诬赖到江大小姐头上!\" 薛缈一脚踹过去,气势汹汹,倒也不是真的为江妱打抱不平。 而且她清楚知晓,谢怀之一日未痊愈,她便一日不能处死江妱。 捧着也好,骗着也罢,总归谢怀之的命还需得她来续! 江柳被踹翻在地,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听闻声音,她抬起头一看,见到薛缈狰狞扭曲的面孔,吓得一哆嗦。 \"殿、殿下\" 江莲磕磕撞撞推开几案,冲到江柳面前,将她从地上搀扶坐起来。 \"殿、殿下饶恕柳儿柳儿也只是一片好心\" 她不停向薛缈求饶。 \"好心?她也配!\" 薛缈一脚踩在她胸口,将江柳踩在地上。 江柳痛苦地蜷缩起来,却连吭都不敢吭。 “你还愣着做什么?看你干出来的好事,还不替你妹妹求着殿下!” 江莲压低声音,拽着江妱的裙摆,仰头恶狠狠地对着江妱呵斥道。 江妱拂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裙摆:\"我为什么要帮她求情呢?\" \"你\" 江莲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母亲,丹药是她偷的,谢怀之是她胡乱治的,刚才她还试图给我泼脏水。你说我为什么要帮她求情呢?\" 江柳被薛缈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到江柳如此回答,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连带着唇角也泛起青紫。 她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 这贱人! 想置她于死地!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教训江柳,可刚刚站起来就又被薛缈使劲踩回到地上去,疼得她呲牙咧嘴。 第41章 你这性子本宫喜欢 “殿下明主,天下有您这般宽宏之人,乃百姓之幸!” 江妱适时恭维几句,接下薛缈递来的橄榄枝。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以江家嫡女的身份与之相见,薛缈话里话外都是要江柳除掉自己。 这日子过得极快,风水轮流转,眨眼间薛缈竟有心拉拢自己,对江柳肆无忌惮地责罚打骂。 江妱没有自信到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才,得到了薛缈的赏识。 事有其果,必有其因,薛缈的因是谢怀之。 “殿下,何必为小人动怒?不值当!” 江妱淡淡道。 “你倒是个明白人。” 薛缈知她看穿自己有心拉拢,干脆装也不装,直言道:“江妱,你要知道,我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 一为天下江山,二是谢怀之。 左右不过这两样,江妱笑而不语。 薛缈端起茶盏,呷了口茶,缓声道:“你现在是江府嫡长女,有些该掌权的事,也该试着来,本宫身后最是缺能人悍将,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闻言,堂下江莲神色微动,江妱淡淡扫过她一眼,笑道:“我听从殿下的吩咐就好。” 江妱说着,抬眸望向窗外的景色。 她的眼神落在院中的一丛木槿花上,忽然笑道:“殿下,窗外秋色正浓,不若臣女陪你走走透个气,省得见了乌烟瘴气的市井小人,心里烦闷。” “哦?” 薛缈放下杯盏,跟着站起身来,“如此,甚好!” 薛缈与江妱并肩而行。 竟是让一屋子的人,不禁面面相觑。 殿下何时对江妱青睐有加了? 只有江柳不忿地握紧手指,却只能强迫自己忍耐。 “殿下,您这边请!” 江妱将薛缈迎至凉亭,这里离谢怀之的小院近,她看诊时几次路过这里,风景极好,来往的人也不多,最是适合商谈。 “你倒是对谢家熟门熟路!看来这短短时日,与谢公子也颇为熟络?” 薛缈瞥了眼凉亭里的石桌凳,随口问道。 江妱讪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与谢公子不过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至于您说的熟络……谢公子清冷疏远,臣女甚少与之交谈。” 薛缈闻言,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轻描淡写道:“那岂不是太可惜了?谢家小郎君名冠京城第一公子,多少女子想要近身不得章法,你可是绝妙的机会,不觉得可惜?难道,你认为谢公子的风采名过其实了?” 这一刻,江妱心底咯噔了一下,她没料到薛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谢怀之。 这就是个送命题,她若是回答不,那便有贪恋谢怀之美色的嫌疑。 她若回答是,那便是连太女殿下的眼光都瞧不起,好大的胆子。 江妱面上浮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勉力道:“时光如梭,再美的男子也终会容颜俱失,幸得太女殿下有心赏识他,也是谢公子的福气,臣女一心向医,旁的并无挂心。” 薛缈闻言,笑容更深了一分:“你这性子,本宫喜欢。” 江妱颔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你可比你那无用的妹妹有趣多了。” 第42章 还是银子的事情没谈拢 薛缈笑着打量她,眸光流转。 “你那妹妹做事不过脑子,江莲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说完,她笑着拍了拍江妱的肩膀,“委屈你在江家受苦了。日后,有本宫做你的后盾,就不必担忧在江府的日子不好过。” “多谢殿下抬爱。” 江妱垂首,掩盖住眼中一闪即逝的阴郁之色,唇角却挂着一抹笑意。 “对了,我许久未曾踏足江府,少钦在在府上可好?” 薛缈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闻言,江妱微微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恭敬答:“七皇子很好。” “那便好。” 薛缈轻声道:“我这皇弟平白长了一副好颜色,就是性子乖张了些,你日后对他可要多担待。” 江妱嘴角微微抽搐,她也知薛少钦性格乖张,那何来自信拿他做筹码来拉拢自己? 难不成以为她与江柳一般,沉溺于薛少钦的皮囊之下,失了心智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向薛缈,眸光清澈,没有半分波动。 薛缈心中微微诧异,不明白她怎会如此平静地面对她。 “少钦他可有行事不妥之处?亦或是,惹你不快了?” 江妱微微摇头,眸光温婉,不染尘埃。 “没有,七皇子他……为人十分谦逊,性情温和,并非您所说的''性格乖张''之人。” 薛缈闻言,怔愣一秒,随即豪爽地大笑起来。 “哈哈!你倒是维护他,我那皇弟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 “不敢,不敢。” “罢了,他这样的性子,还真得你这样的妙人来收拾。” 薛缈意有所指,江妱强忍下心底的厌恶,面上却始终带着温婉的笑容。 “臣女惶恐。” 薛缈见状,笑容更甚。 “罢了,不逗你玩了。” 话音落地,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谢怀之的小屋方向,又继续道:“且说说谢怀之的病,你可有法子?” “保和堂的药丸原是有效的,不过得连续三日服用,若是中途断药,后续重新服用就没这效果了。” 江妱垂眸,回道。 薛缈眸光微敛,思索良久,才道:“那你的意思,可是说药石罔顾?” 笑话? 即便是这样,她江妱又不是傻子,怎可承认。 只见刚才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女殿下倏忽间变脸,一手扣在江妱的腕上,咬牙切齿道:“身为医者,若不能救死扶伤,诊病断药,那算什么医者?不如……” 薛缈的话未尽,可威逼的语气让人无尽遐想,若是换了寻常百姓,保准得吓得跪地求饶。 可江妱只是默默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抬手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似闲聊一般:“太女殿下误解了,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是医生天职,臣女绝无推脱之意。” 薛缈冷哼一声,语气愈发凌厉:“只怕你这话,是敷衍与我?” “臣女自当尽力。不过谢公子这顽疾,需得时间调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平日里的方子也是用的极贵的药材,我在江家的处境殿下你是知道的,只怕……”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问题。 第43章 这与母亲无关 薛缈面色渐缓,眸子微眯,笑吟吟地道:“江姑娘放心,你母亲江莲就算再是蠢笨,过了今日也会看清事实。你在江家的处境,定然与从前不同。” 薛缈说到这里,顿了顿,浅然一笑:“至于银钱的事,这个好办,需要时通报我的随侍即可。你只管安心治病,其它的都交给本宫。” 江妱敛住眸中的冷芒,心中冷哼。 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治好那个疯子而已。 但面上她却丝毫不显,恭谨地回道:“臣女感激不尽。” 薛缈满意地点点头,“这段时日,江姑娘还是要留在谢府照看才行,你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 “多谢殿下恩典,臣女悉听尊便。” 江妱掩去眸中的厌恶和嘲讽,语气温顺乖巧。 薛缈对她的态度甚为满意。 待两人一前一后再度回到厅堂时,江氏母女早已坐立难安。 回去的路上,两架马车停在谢府前。 江妱对江莲福了福身子,便想径直离开,却不料被横臂一挡。 江妱顿住脚步,望向江莲,挑了挑眉,却并未质问这是何意。 给江莲下套的事情如今也公之于众,她连掩饰都嫌麻烦,根本没必要继续跟她装模作样。 “妱儿,你身子弱又未备马车,走那般久的脚程可莫要上了身子,上来与母亲同乘一架!” 江莲面带慈爱地说着,一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却轻柔地搭在了她的脉搏上,略微施力。 “姐姐打小就这么过来的,什么马车,什么轿撵?她怕是极少有机会体验一把,我听说京郊待久了习惯了那样的苦日子,偶然乍富是不能适应的。\" 一旁的江柳却是忍耐不住了,一脸讥讽地道。 \"柳儿!\" 江莲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多言。 \"说得也没错,我确也没甚机会体验过锦车华服,母亲如此好意,妱儿接下便是!\" 江妱抽回手,踱步到一边的轿帘旁,撩开轿帘,优雅地钻了进去。 江柳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她在心底暗骂了半天,却仍旧是没敢当面闹开。 她可是江府的柳二姑娘,京城男子心慕的绝佳对象,怎能和个泥腿子在街巷争论不休? 江柳压了压心火,只得转身走回了她自己的轿厢里。 罢了!待回了江府,母亲定然站在自己这边,狠狠将她训斥一番,必要讨回今日在谢家丢失的颜面。 两个女儿,一个暴怒难言,一个稳如泰山。 江莲似有顿悟薛缈狠骂自己那四个字“一叶障目”。 她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默默上了轿厢。 拉开布帘,江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全然忽略在这狭小空间里的自己。 “咳咳!” 江莲故作轻咳,试图唤回江妱的注意。 但江妱依旧没反应。 江莲心中冷嗤,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无波,\"今日柳儿的药丸还未来得及让谢家公子服下。他这病久不见好,你若不想想法子,之后准备在太女跟前如何交差?\" 江妱倏尔睁开双眸,冷冽地盯着她:\"这与母亲无关!\" 第44章 你之所为,我必报之。 江莲一噎,\"胡说,你到底是我江莲的女儿,且不说你瞒骗我的事,我未曾与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就说方才你在太女殿下的跟前,一个劲儿地朝你妹妹拱火就做得不对,关上门你们姐妹俩怎么闹都无伤大雅,出了门就都是江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莲越说越起劲,似乎觉得这话十分得体,既摆出来当家主母的姿态,又解气。 但她却忽略了江妱最近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漠。 即便是先前哄着自己,假意逢迎地算计自己时,也隐约透着排斥,更何况是现下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了,她装都懒得装,这点话又如何镇得住她? “荣又如何?损又如何?我亦不在乎!” 江妱捏着眉心,被她的聒噪烦得不行,\"你从始至终都不愿意让我认祖归宗,不如我离了江府好了,省得碍你们的眼!\" 算算她这些日子积下的银钱,买下的药材,都差不多了。 只待在薛缈这里再捞上一笔,她便可以开始计划。 薛缈…… 你之所为,我必报之…… 江妱手指条然收拢,手背青筋爆出。 \"你、你、你\" 江莲被她这一番话气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你、你这不孝女,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供养你至今,你不清楚吗?你、你怎能这般作践为母的心!\" \"为母之心?\" 江妱嗤笑出声,\"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江莲指尖微颤,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江妱嗤笑,\"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我江妱没用,所以把我一个人丢在京郊,自生自灭。可到头来你花尽心思,用心栽培的蠢货又如何?\" 江莲一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当年江莲也没料到,江妱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身子被养好了大半不说,就连性子都不似从前软弱可欺了。 “你拼死拼活在朝中为她寻来官职,她可有往上爬过一步?为江家挣来一份荣光?” 江妱轻蔑地扫过江莲苍白的脸庞,\"我看她倒是仗着你的无度宠爱,嚣张跋扈,淫靡奢侈。日后,指不定被人在朝堂上参一嘴。\" 她一字一顿,说的极缓慢,每个字都像一柄锋利的刀,狠狠剜着江莲的心脏。 江莲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她不信! \"呵!\" 江莲的反应落入江妱的眼中,却是不屑一顾的嗤笑,\"不相信?好!我就让你看看。\" 江妱从袖袋抽出一个本子,扔到江莲手上,她扬了扬下巴。 \"你看清楚了!\" 江莲颤抖着翻开本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上月,为东街盐商的女儿安插官职,收500两银子。’ ‘这月,在醉香楼吃酒,为了争头牌公子打了人赔了银钱200两银子。’ 江莲的手不停地哆嗦,一页页翻过去,看着上面那一条条数额巨大的支出。 \"这,这是哪里来的\" \"你说呢!\" 第45章 掌家之争 江妱抬了抬眼皮,甚至懒得再与江莲说得更多,“不要以为自己是亲爹亲娘,就能为所欲为,你跟江柳对我做的,我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我说个不好听的,你这二女儿如此游戏人生,迟早败掉江家,或骄奢淫逸,或贪赃枉法……你若真以为下半辈子能靠她,才是愚不可及。界时,你再哭着喊着让我以尽子女孝道,你猜,我是尽还是不尽?” 江莲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 她一直以为江柳不过是资质平庸,可方才江妱拿出的小册子,都一笔一笔记着,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江柳如果没了江家二女这个身份,她还剩下什么? 正如江妱所说,她担不起江家主事人的担子。 没有江家女儿的尊贵,她连个平凡百姓都比不过。 而她,暮年之际,老无所依将永远沦为人们的笑柄,过着她最痛恨,最卑贱的日子。 “母亲,可是想通了?” 江妱点到即止,不再刺激她,事过则反。 江莲的手指微颤,半晌才缓缓抬头看向江妱。 “妱儿,我” 江妱面露讥讽之色:“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母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心中自有盘算。我只一条,江柳在朝中什么位置,我只能更甚,母亲可愿助我?” 江莲眼神一阵挣扎,随后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 “母亲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 江妱勾唇冷笑,眸底寒光一闪而过。 她一双素手覆在江莲的膝盖骨上轻轻拍了拍,表情温和无害,却让江莲背脊生寒。 江家大门口,马车缓缓驶过,停在路边。 车帘掀开,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探出,江妱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扶出那人的手,“母亲,请落车。” “姐姐怎连丫鬟的活儿都抢着干?莫不是做了什么事儿心里有愧,怕一会儿进去了被母亲责罚?” 江柳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角余光瞥过江莲,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我的事情何需妹妹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 “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江柳嗤笑一声,不屑地睨了江妱一眼,转过身去。 门房拉开朱红色厚重大门,两旁站着的丫鬟齐刷刷弯腰:“见过夫人,二小姐。” 江柳微微弯了弯唇角,一堆的丫鬟小厮,竟是没一个招呼江妱的。 这彻底愉悦了她。 “恩。” 江柳高昂着头,踩着优雅的步伐往大门走,“母亲,咱们进去。” “慢着!” 江莲搀着江妱的手,从马车下来,踱步在大门前站定。 江柳收住脚,侧过身,面露疑惑。 “堂堂江府嫡出的大小姐,你们是眼瞎了吗?还不快跪拜?” 丫鬟婆子面露犹豫,江莲皱眉,冷哼一声:“都聋了是不是?” “跪拜!” 一声暴喝,丫鬟婆子这才纷纷跪下,“奴婢跪迎大小姐回府!” “母亲这是为何?” 江柳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心下顿感不安,急切道:“若不是她使诈,今日你我母女二人何故在谢府被太女殿下训斥,母亲不责罚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处处偏袒她?” “啪——!” 江莲狠狠甩了江柳一巴掌,厉声呵斥:“混账东西!这是你嫡姐,谁教你目无尊长?”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江柳捂着被扇红肿的脸颊,瞪圆了眼睛,“凭什么她犯错就能全身而退,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要挨这一巴掌?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不疼我就罢了,居然还要护着她!” 江莲气急,扬起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孽畜!我今日非得好好教导教导你!” “母亲——!” 高扬的手臂被人攥住。 江莲惊愕抬头,只见江妱面容沉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双幽深瞳孔,仿佛能吞噬人的魂魄。 “妹妹不懂规矩,按家法惩治便是,何须动怒?” 江莲怔忡片刻,松了握紧的拳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意,“瞧我这记性,年岁大了,一时气得糊涂连家法都忘了。” “母亲年岁大了,本该颐养天年,从前是女儿远在京郊照料不周,才没有尽到嫡女的责任。未曾与母亲分忧解难不说,还将掌家的权利交给了二爹爹,女儿很是惭愧。” 她话音一落,江莲猛地睁大了双眼。 “太女殿下令我明日长住谢府,今日我回府便是收拾包袱行李的。不过思及这些年,家业繁杂,琐碎之事繁多,二爹爹操劳多年,也累坏了身子,我打算让翠墨先将掌家的事熟悉熟悉,待我回府后再接手。二爹爹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歇息一番,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的琐事,等过些日子,我回来再议。” 这是要架空江府不成? 即便江柳不成器,不能让她老有所依,江妱亦不可能。江莲过去对她少有关怀,忽然现在就将江家托付在江妱手里,她也是不放心的。 更何况,江妱这是要明晃晃地要争夺掌家之位,其心可昭! 江莲心中暗惊,这哪里像她印象中那个软弱怯懦的长女,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啊! “母亲不同意?”江莲迟迟不语,江妱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莲。 “不,眼下这情况太过仓促,还是待你回府再议!”江莲低垂眼睑,掩饰内心的慌乱,勉强扯起一抹笑意。 “呵呵!” 江妱轻轻抚了抚素簪上的吊坠,似乎觉得有趣般,发出几声极为低沉的浅笑,旋即抬头凝视江莲,眸子幽深晦暗。 “母亲想的与女儿甚为一致,可今日太女殿下对女儿多加斥责,说是” 话到此处顿了顿,江莲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江妱淡漠瞥她一眼,轻飘飘丢出几句话。 “太女殿下说,我若是一味贪懒,她便要与母亲说道说道,朝廷官员怎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如若母亲这般无用,那,那母亲的官职,恐怕保不住了” 第46章 心眼儿跟蜂巢似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莲脸色骤变,死死盯着江妱,“太女殿下怎会跟你说这种话?你莫要诓骗我!” 江妱一脸委屈。 “母亲冤枉女儿了,我怎知太女殿下会说这话?她突然把我叫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字字句句都原封不动复述,觉无虚假,母亲不信明日便可试试太女殿下说的是真是假。” 试试? 这如何试?她又如何敢试? 江莲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你”她气结,“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江妱点点头。 “翠墨!明日你便不必伺候我左右,暂代大小姐替二夫侍掌家。” 闻言,江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母亲——!” “闭嘴!母亲乃一家之主,她发令你插什么嘴?到底是个庶出的,半分规矩都没有。” 江妱一改柔弱,横扫江柳,冷冽的嗓音透出威压。 江柳一颤,不由自主退后半步。 “来人,二小姐行为不端,送二小姐回院子好生反省,今日不得送饭。” 一众下人互相对视,纷纷拿不定主意,只得望向当家主母以期获得明示。 见江莲抿唇不语,面色铁青,却并无出声干预,两名有眼色的丫鬟即刻上前拉住江柳。 江柳被一左一右牵制住,急得跳脚,“母亲,您不能将我关禁闭!您不” 余下的话被一团布堵住口鼻,那是下人们不听话,用来方便处置时弄湿的特殊布料。 江柳能有这待遇,全因平日在府中对下人多加苛刻,才让丫鬟们逮着机会不放过。 她双手挣扎,很快就失去力量瘫软下去。 下人们拖着江柳一走,周围的气氛更加凝重。 江莲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面色冷静的女子,言语间透着一丝不忍:“到底是亲手足,你做姐姐的斥责几句就得了?” 闻言,女子垂眸,遮掩住眼中一抹嘲弄之色。 “亲手足?呵,” 她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直视江莲,“母亲真真糊涂?” 说罢,江妱朝江莲福了福身子,甩袖而去。 “小姐,您真让我掌家?” 翠墨这丫头论武的行,论文的那是一窍不通。 别的丫鬟可能会因为被自家主子重用而心生欢喜,老实单纯如翠墨却是惶恐不安。 那一声幽怨的询问刚出口,额头就遭到一记爆栗。 “叫你做就做,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是,奴婢遵命。” 翠墨揉了揉被敲痛的脑门儿,心里嘀咕着,小姐脾气越来越差了。 不过……这般充满生命力的小姐,较之从前也多了些许活泼和灵动。 “没那份能耐,就别嚼那么大的饼!” 房门被人从外边用力推开,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响,吸引了主仆两人的视线。 二夫侍站在门口,面容狰狞扭曲。 “翠墨,你先出去!” 江妱端起茶壶给二夫侍倒水,淡声吩咐。 翠墨迟疑了一瞬,看了一眼江妱,又转头望向面色冰冷的二夫侍,最终咬牙转身离去。 房门一关,江妱刚盛好的茶水就被一掌拍开。 “你怎这样狠毒!” 二夫侍指控,“她是你妹妹,从小到大我都没让她吃过苦头,你倒好,才回到府里几日便要罚她的禁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哦?那二爹爹说说我到底安的什么心呢?” 江妱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杯沿上的水渍,神情寡淡,仿佛早已料到二夫侍会找上门来。 二夫侍怒目圆瞪,一张脸因愤怒涨成猪肝色,“你不就是看中了七皇子么?痴心妄想将他收入囊中,好在朝中平步青云,便上赶着巴结太女殿下,尽给我柳儿下套,好显得自己能耐不是?我呸——!也不看看自己在江家有没有立足之地,跟我玩心眼儿你还不配?” “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蠢?” 江妱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抬眼看她,眸光清亮。 “我是江家嫡出的小姐,未来江家的掌舵者。你那柳儿若真敢匹配七皇子,我又何尝不敢?况且——” 江妱停顿一秒,眼中迸射寒芒,“你手里那些账本明日就转到我名下了,应当比谁都清楚,我现在江家到底有没有立足之地。” 二夫侍怔愣片刻,似乎被她吓住。 但随即她反应过来,眼神凶恶,“那又如何?!只要我一天不交出来,它们就永远属于柳儿!” “是吗?” 江妱瞥他一眼,“你到这里来,母亲不知道?” 说完,她微微勾起唇角。 二夫侍呼吸猛地一窒。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江妱轻笑着补了一刀,“你不妨猜猜她若是知道你擅自来找我,会不会将你一并罚禁闭?” 闻言,二夫侍瞳孔缩了缩,眼底划过惊慌。 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跟江莲说了什么,竟让她多加忌惮。自己今日贸然闯入,倘若让江莲知晓,必受处罚。 “不过嘛——” 江妱轻飘飘的一句话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 “只要你日后本本份份做你江府的二夫侍,别惹是生非,我便不与你计较。” 江妱继续道:“至于你女儿心心念念要娶七皇子的事,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掺和,能不能娶到全凭江柳的本事。” 说着,她食指搅动着垂于前襟的一缕青丝,目光浅浅道:“毕竟,我没你女儿的好胃口。那人性子乖张,心眼跟蜂巢似的,我可吃不消。” 听了她的承诺,二夫侍稍稍松了一口气。 “愿你所言是真!否则我拼着这条贱命不要,也要与你斗个鱼死网破!” 撂下警告,二夫侍拂袖而去。 房门拉开,阳光倾泻进屋内。 “臣夫无意冒犯,还请七皇子见谅!”二夫侍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慌忙退至一侧。 江妱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待稍稍缓和之后,她眨了眨眼,透过虚掩的指缝,看见阳光照在门口那人欣长笔挺的背影上,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性子乖张?心眼跟蜂巢似的?” 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响起,江妱抬手按了按眉心,无奈地摇摇头。 怎就这般不凑巧,被这人听了去。 第47章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你误会了,我”江妱试图解释。 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迈步走到桌前坐下,修长匀称的手指握着茶盏,轻啜一口,再次打断她的话,“江大小姐是不是有意撮合我与江二小姐?” 江妱正欲解释的话戛然而止,她微眯了一下凤眸。 “方才妱儿正有此意,柳儿怜惜殿下只说要看殿下的意思,万万勉强不得。可妱儿她”二夫侍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江妱嘴角微微抽搐。 这一刻,她无比悔恨方才为何不直接将他与江柳一同关禁闭算了? 省得他一张利嘴造谣生事,激得眼前这男人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凌迟一般。 “她如何?你但说无妨!” 男人放下手中茶盏,黑眸微微眯起,盯着江妱的眼神晦暗不明。 良久,二夫侍才慢悠悠吐出一句话:“妱儿她说七皇子你脾性不好,空有皮囊,她,她看不上你。又怕太女殿下硬要乱点鸳鸯谱,便叫我柳儿与七皇子您” 薛少钦捏着茶盏的手倏地一紧,骨节发白,青筋暴跳,他猛然抬头,视线落在江妱身上凌厉至极。 江妱眼皮跳了跳,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或许是薛少钦浑身萦绕的阴寒气息太骇人,二夫侍有些吓住了,缩了缩脖子,怯弱道:“柳儿一片真心待七皇子,臣夫绝不允许她脏污了柳儿对您的情意。七皇子您慧眼识人,定能分清谁是真心待您,臣夫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二夫侍转身快速溜之大吉。 留下江妱与薛少钦独自僵持着。 许久—— “江大小姐,真是好一招欲拒还迎!” ? 她怎么就欲拒还迎了? 薛少钦低沉磁性的嗓音犹如来自深渊,让江妱感觉后背升腾起一股凉意。 她强装镇定道:“七皇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对你” 薛少钦冷笑一声,打断她未尽的话语,他起身,如玉挺拔的身躯朝江妱缓缓逼近。 江妱下意识身子往后仰了仰。 他站在离她半米处停下脚步,居高临下望着她,俊美的脸庞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你们江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江柳好色,你亦好不到哪里去。即是让我皇姐逼着我待你好些,又何苦与你家二夫侍当着我的面演这一出戏?难不成是想以退为进,吸引我的注意?不自量力!” “我什么时候”江妱扶额。 “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脾性不好,可不是你这样的女子能收服的,没那本事就省省心力,别在我皇姐跟前谄媚卖乖,免得惹祸上身。”说罢,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见他欲扬长而去,江妱急忙喊住。 薛少钦转回身,冷漠的目光落在江妱脸上,“你还想说什么?” 江妱咬唇,鼓足勇气说道:“今日之事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我并没有与二夫侍演这场戏给你看,更没有欲拒还迎。二夫侍胡编乱造与我无关,他做这些只为你能对江柳另眼相待,你向来聪明,今日怎的如此冲动。” “巧舌如簧!” 薛少钦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以为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搪塞过去?” “随你怎么想,我言尽于此。“ 江妱起身,拉开大门,目光淡扫了他一眼,“阿妱不便待客,七皇子还是请回!” 薛少钦的脸顿时变得铁青难看,却也知晓自己今日确实有失理智了,咬牙甩袖而去。 翠墨在廊桥下焦急的来回踱步,听闻丫鬟说七皇子被大姑娘请走了,她急忙往回赶。都怪宋恒那小子,忽然温言细语支开她,让她一时失了防备之心。 这才让七皇子钻了空子,直接寻去了小姐屋里。 “小,小姐!“ 翠墨蹑手蹑脚进了屋子,轻轻把门合上,一回头就看见江妱目光如炬地瞪着她。 翠墨讪讪一笑。 “不是让你守在外边儿?上哪儿去了?”江大小姐冷哼一声。 “刚才,刚才宋恒他”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最终消失殆尽。 提起宋恒,江妱就想起他那个坏脾气的主子,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不耐烦道:“少跟他往来,就你这脑子,日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翠墨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这脑子又不好使,谁会买我?大抵也就小姐你了。” “你说什么?” 江大小姐眯起危险的杏眸,目光射向她。 翠墨立马噤若寒蝉,拍了拍自己的嘴:“奴婢什么都没说。” 江妱的丫鬟,存的什么心思她自己岂会不知? 江妱叹了一口气,劝诫道:“宋恒是好看,可再好看你也不能要。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哪回看见他那眼珠子不是跟定了神似的?你倒是看看他跟的是谁,且不说江柳,就看那些朝中贵女谁不是虎视眈眈,他主子注定是远离不了朝廷纷争,他亦将脱不了身,你娶了他只怕家无宁日!” “小姐您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翠墨心虚的低着头。 江妱从软凳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你既喜欢宋恒,我就帮他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次以后你不许再跟他搅合在一处。” 翠墨闻言,急切道:“他可是会有什么麻烦?” “你以为我从二夫侍手里夺了掌家之权,又替代了江柳在太女殿下那儿的位置,她们父女两就真能安于现状?想必此刻正是她们火烧眉毛的时候,心中指不定已经盘算如何对付我。” 江妱的话翠墨很认同。江府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暗潮汹涌。 “可跟宋恒有什么关系?” 她不解问道。 江妱勾唇浅笑,“都败到这地步了,想要翻身就只能仰仗七皇子这身份了。” “也就是说,她们准备对七皇子下手了?” 江妱的话令翠墨怔忪不已。 见她如此模样,江妱莞尔,“还算你没笨得无药可救。“ “小姐,那我应该告诉宋恒要如何应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总不至于敢公然谋害皇族,平日里仔细些便是。” 第48章 嫌我打扮得素了? “她真这么说?” 薛少钦坐在铜镜前,手执木梳,滑过一头乌黑如缎的发丝。 镜中映着一张俊朗的容颜,眉如远山,目似朗星,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透露着淡漠疏离的气质。 “嗯!” 宋恒小心擦拭着玉冠,一边略带惋惜道:“可惜了,江家在朝中没甚势力,太女殿下根本看不上眼。不然以江大小姐冒着与族人割裂的危险,也要来提醒您,仅这份真心就让朝中一众贵女望尘莫及了” 真心? 深宅大院里的真心值几个钱? 薛少钦讥讽地弯了弯唇角,随后站起身,张开双臂。 宋恒双手环过他的腰间,叹息一声,将一只青玉配饰系在了他墨色长衫的腰间,“说起来这江大小姐身世太可怜了点儿,虽是嫡出,但父亲早逝,母亲又不待见她,从未给过她任何好处,这次若不是太女殿下相助,让她在江家站稳脚跟,怕是唉” 她的处境,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艰难! 薛少钦眸光微动,手指轻抚过腰间的青玉佩饰,沉默不语。 “行了!” 宋恒打理好他这一身,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转身道:“时辰差不多了,今日谢家宴请,太女殿下是座上宾,让您一同去只怕是想为您物色个好妻主呢。” “等等!” 薛少钦突然叫住了她,抬手取下头上的玉冠,又卸了腰间的配饰,道:“走!\" “主子,这……这不好?怎么说也是谢家的席面,会不会打扮得太素了点?” 宋恒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直到他跨出一步时,才回神连忙拦住了薛少钦的步伐。 薛少钦瞥了他一眼,道:“嫌我打扮得素了?这好办!” 说着,他取下帷帽戴在头上:“这看不见人了,也就不晓得素不素了。” 宋恒无奈苦笑,“好!奴婢去通知马夫备车” “别去了!” 薛少钦系了系帷帽的带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贵女们是不是都喜男子沉稳,矜贵?我看马车也别备了,走着去。” 薛少钦与宋恒一前一后,两人穿过繁华街道,来到一条幽静小巷中。 巷中树影摇曳,风拂过耳畔发梢,带来几许凉意。 巷子两旁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笼,红黄蓝绿紫,绚烂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薛少钦和宋恒刚走到巷口,便见一群侍卫正在清理路障。 他挑了挑眉,侧首问身边的宋恒:“这是在做什么?” “主子,您有所不知,一般朝中大臣府里有这种官宴,当地的县官都会清理出主路来。”宋恒说话的功夫,四周又更冷清了些,他们腰间有宫牌,那些侍卫也不敢上前盘查。 薛少钦挑了挑眉,不再多言。 他径直绕过了那些侍卫,继续向前走去。 宋恒紧随其后。 巷子越往里走,越是寂静,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走到拐角处,另一方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传来—— “主子,先等等!” 宋恒手臂一伸挡住薛少钦的去路,压低声音对他说:“好像不对劲。” 听言,薛少钦皱了皱眉。 宋恒却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今次封道,寻常百姓不走这里,哪个大户人家会一个人疾步匆匆?” 说完,他拉着薛少钦闪到墙壁后。 果然,不消片刻,飞扬的裙角闯入视野,一名妙龄女子正快速穿梭在巷中,她穿着粉白色的裙装,衣袖上绣着精致繁复的兰草图案。身材纤细苗条,脸上蒙了块白纱巾,瞧不清面貌。 此时她背对着墙角,一边粗喘着气,一手扶墙奔跑。 忽然,她感觉右肩一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啊——” 她惊呼出声,跪坐在地上痛苦呻吟,她声音很软糯,像是小猫的叫唤。 这声音落在薛少钦耳中,竟隐约有些熟悉感,他蹙了蹙眉,一把扯掉女子面上的白纱巾。 待看清她容貌时,宋恒收回劈在她肩头的手掌,顿时瞪圆眼睛,用极小的声音喊:“主子,是她!” 薛少钦眯眼盯着地上那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薛少钦的眸色蓦地暗了几分。 “救、救我” 这时,江妱挣扎着爬起来,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她一抬头,看见躲在墙角的薛少钦二人,立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地喊着:“快带我离开这里” 薛少钦面色阴寒,缓慢迈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他冷冷出声。 “我别问了送我去保和堂,今日之恩江妱日后必报之” 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因为毒性发作,额上布满密密匝匝的细汗,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染红唇瓣。 薛少钦蹲下身体,敛眸仔细查看了片刻,突然勾唇一笑:“仇家不少,你这是又惹上谁了?” 这男人 非得在这紧要关头冷嘲热讽? 江妱睁着一双泪眼,祈求地望着薛少钦。 “不说?” “是是江柳,她在茶水里做了手脚今日谢家官宴,她想让我与谢怀之被太女捉奸在床让我被朝中大臣唾弃断了我的官道” 她的语气断断续续,每吐出一字,都显得极为吃力。 “呵!她还真狠呐,居然想毁了你?” 闻言,薛少钦轻笑一声,“不过凭江大小姐一身本事, 想来也不会如此容易栽跟头,何需我一个区区男子相助?宋恒,我们就别多事了,走!” “是!” 被突然点了名的宋恒呆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才慌乱地点头答应。 他瞥了一眼靠在墙边的女人,立马收回视线,赶紧追上了薛少钦,生恐迟疑一瞬就被抛下了。 宋恒和薛少钦走后没多久,巷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第49章 你休得胡来! 很快,一群人冲进了小巷,她们手握刀剑,目光环视四周。 这些人的到来,使得巷内的空气凝固了片刻。 “老大,您确定是这儿吗?这么偏僻的巷子,能藏人?” 为首的女人客冷哼了声,“管它呢,咱们收钱办事,就算掘地三尺,也得将这里翻过来找出那人!” 话落,她率先举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她一走,藏身在巷角水缸里的江妱就冒出头来,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索性缸里的凉水缓解了一阵,让她没有一开始的难以忍受,可依旧是浑身瘫软乏力。 她撑着缸沿,看向巷口那群人消失的方向,目露杀机。 “若是被我逃出生天,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低咒着,艰难地迈出一步,腿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昏迷前,她脑海中浮现的唯一念头是: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再醒时,已是黄昏。 耳边嘈杂之音传入耳膜,江妱睁开双眸,发觉自己躺在一条狭窄逼仄的暗房里。 她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她心底暗叫不妙,努力回想自己最后一幕的景象,只可惜,记忆太模糊,根本连个画面都拼凑不完整。 随着时间流逝,她感到自己体温急剧升高,呼吸越加困难……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陷入极度危险中,若是不尽快脱离这种境况,她恐怕会命丧于此。 可身上的毒性还未散尽,意识到这一点,江妱挣扎着抬起胳膊,摸索发上的素簪用力插进自己的胳膊,疼痛刺激神经,她勉强提起精神,然后扶墙站立。 刚准备摸黑走到门边,突然听到一声响动。 江妱心底咯噔一声,立刻重新躺回原处,佯装熟睡的样子,屏住了呼吸,全身绷紧戒备着。 紧接着,门板被从外推开。 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弱月光,隐约可见两名身强力壮的婶子拖拽着一个男子走进屋子,那男子衣衫凌乱、蓬头垢面,几乎认不清容貌。 二人将那男子扔在稻草堆边,而后转身朝门口行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江妱松了口气,慢吞吞爬了起来,她恢复了一丝力气,尝试着将关提死紧的窗户缝里塞了点稻草,让它闭不严实,这样好歹可以通风透气。 做完这一切,她又累又渴,但她没有休息,因为她要趁着那两位婶子还没返回之际赶紧溜走,否则她肯定走不掉。 “让你们把人抓来,没让你们把人这么折腾,到时候买家来了怎么跟人交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那人对于她们粗鲁的做法有些恼火。 “我说赵嫂,你别怪我说话直,今日这单买卖,如果不是你非得让我们仔细着别伤着那小公子,我们哪里需要浪费这半天功夫啊?早就完成任务,拿着银钱跑路了。”其中一个婶子阴阳怪调地讽刺道。 另一个跟着附和了句:“可不是吗?看着挺俊美的小公子,跟个狼崽子似的,我这手上被他咬的口子到现在还渗血哩。做过那么多买卖,就这等好颜色的小公子直接就给卖了?想想都亏,要不先让咱姐俩乐和乐和,你再把人交给买家也成,反正他被我一棍子打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听闻这番言论,那赵嫂顿时炸毛,语带威胁地说道:“陈妹子,我劝你别耍嘴皮子,这笔买卖要是谈成了,我保证分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人买家明儿一早就要来舍身救美,你俩记得把绑匪的戏码给我演活了,别让人看出破绽,出甚篓子。” 她这话一出,两人的脸色顿变,纷纷改了态度,满是讨好,“哎呀,赵嫂,瞧你说的,我们既然答应了你,必然是尽心竭力的,刚才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你别放心上。” 说罢,那二人相携而去,临走时还特意奉承了赵嫂一番。 待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赵嫂才轻吁口气,扭腰摆臀地离开。 江妱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她开始分析几人方才的谈话,从中寻找线索。 她们口中的买家是谁?为何要那两个女子明早醒合买家演一出舍身救美的戏?屋里的男子与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这一桩桩问题涌上脑袋,令她心情焦躁不安,可她仍是耐着性子思考。 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 江妱忍着虚弱感站起身,走到那男子身旁蹲下。 “喂,醒醒。” 她低喊了一声,企图唤醒对方,“快醒醒……”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那男子仍是毫无反应,她摇了摇对方的肩膀,仍是纹丝不动,她不免担忧起来,不会被那大婶一棒子打中后脑勺,误杀了? “该死,怎么这么倒霉!” 她恨恨骂道,又狠狠踹了男子一脚。 可就在她踢出一脚之后,那人突然猛地翻身,一手撑在地面上,剧烈咳嗽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微弱地散进屋里,江妱瞪圆了杏眸,呆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男子抬手擦拭眼角因咳嗽溢出的泪珠,随即,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用那张沾满污渍的脸庞对上她的目光。 那瞬间,江妱怔住了——果真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薛少钦盯了她半晌,沙哑出声:“是你救了我?” 江妱皱眉,“别自作多情,我也是无意中被人绑入这个房间。你不是和宋恒在一起吗?”她迟疑地询问着。 “路上遇见一群绑匪,我和宋恒为了分散她们,分头逃跑,走散了。”薛少钦说话间扯到了唇角,“嘶——!”的一声。 “省点儿力气,明儿一早就有人会来救你。” 江妱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双手食指摁在太阳穴上。 她今日又是中了金银粉,又是泡了一缸子凉水,接着被人拖进这暗室,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何况她本就虚弱,花了那么些日子刚调养好,指不定一朝打回原形。 一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 要是这货早听自己的,他们一同去了保和堂哪儿还有这些糟心事儿? 江妱瞪了他一眼,脱下外衫泄愤一般,怒扔在地面。 “江妱,你休得胡来!” 第50章 不喜欢你身上的脂粉味 薛少钦警惕地望向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伸手捂住前襟,防范的意味十足。 “好好一个皇子,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你——!” 薛少钦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一双美眸好似会喷火一般 江妱身子发烫,整个人难受极了,懒得理会他,只顾解腰带。 “江妱,你再敢脱试试,我告诉你,信不信我……” 他还未说完就被江妱接下来的举动怔住了,只见她把地面铺了一地的衣服,腰带裹成条状,在尾端打成死结,一头捆在自己腰上。 “这……” 薛少钦目瞪口呆,这是在搞什么鬼! 下一秒, 江妱身手矫健地攀上屋里一根梁柱,用力向上爬,一个翻身坐上横梁,坐实以后才低下头来看着傻愣愣的男子。 此时,他穿着单薄的白衣坐在草堆里,脸蛋红彤彤,神情有些茫然无措,长长睫毛微颤着。 “你要逃?”他抬起眼,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与迷茫。 江妱抿唇不语,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要带他一起走的打算。 她这样的表现让薛少钦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湖再次激烈起伏,泛起汹涌波澜。 “江、江大小姐……”薛少钦张了张嘴,但又担忧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引起外头的注意,压低嗓音道:“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不叫江妱了? 改叫江大小姐了?七皇子真是现实得很呢! 江妱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不是说了明早有人来救你吗?我可没你那好命,没人救只能自己先逃。” 说完,她蹑手蹑脚地开始揭下房顶的瓦片,一张一张垒好,放在横梁上,不一会儿,房顶就被她解开一个大洞。 她探出半截身子往下望去,黑漆漆的夜色笼罩着山林,树枝和藤蔓交错,遮掩了月光的踪迹。 “江妱,你要是敢丢下我,我现在就把绑匪喊来,咱俩谁都走不了!” 薛少钦出言威胁,江妱也只是充耳不闻,见她真的准备丢下自己一走了之,薛少钦顿觉急了,语气也不似之前强硬,带着商量的意味:“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今日我没救你,你定是恨透了我,定是定是想报复我,你带我走,我会让皇姐许你黄金万两,官职加身,好不好?” 说完,他委屈万分,也跟着站起身来,学着她的模样,双腿盘起来,将双臂环抱住梁柱,可依旧不得章法,怎么都爬不上去。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声音低低的,夹杂着几丝哭腔,像个孩子,听起来可怜极了。 “喂,薛少钦。” 江大小姐皱眉,回过头去看他。 他垂首,乌发披散在肩膀上,破口的衣料里露出白皙细致的皮肤,像只温顺可爱的兔子,哪里还见刚才嚣张跋扈的影子? “你想干嘛?别乱学!掉下来摔坏了,我不负责啊!” “那你,帮帮我啊!” 薛少钦咬着粉嫩的嘴唇,一副快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江妱叹气,只好翻身往回爬,在梁柱最后一米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往上拽:“笨死了你!下盘在梁柱上固定身体的重量,双手往上使劲。” “哦!” 薛少钦应声重新上手,因为还不太熟练,整个人找不到着力点,好不容易爬到一点高度后,整个人就往下掉。 “呀——” 他尖叫着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但预期中落在地面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感觉有人在身后抱住了自己,耳畔响起一声轻柔地安慰。 “别怕,我护着你上去。” 江妱紧紧搂住他的腰,用力往上推。 她的胳膊虽然纤瘦,却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薛少钦有些惊讶,也渐渐忘记恐惧,随着她的力道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终于,当他们二人全部攀爬上房顶后,薛少钦累得趴倒在横梁上大口大口喘息。 而江妱则是背靠着梁柱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薛少钦侧目看去,见她呼吸沉重,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是累极了。 “你没事?” 他挣扎着跪爬到她身边,却发现她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某处,眼里闪过一抹尴尬。 “咳” 薛少钦清了清嗓子,拉了拉破口的衣衫,遮住那一点雪肌,耳尖微红。“你、你不要乱看。” 江妱无语地瞥他一眼,两人身上都伤成这样了,谁还有这心思? 她慢吞吞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你的伤口出血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嗯” 他点点头,之前因为太害怕,一时忽略了身上的伤痛,这会儿松懈下来,江妱一提醒他倒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金尊玉贵的皇子,平日就算是受伤也有御医伺候,何曾吃过这种苦? 江妱取下腰间绑好的布条,双手环过他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薛少钦鼻间充斥江妱身上的馨香,裸露在外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热腾腾的温度。 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腰间本就敏感,江妱坐在梁上为他系布条,很是不方便,指尖总是若即若离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碰触到对方。 这令薛少钦有种被电击般的酥麻感,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好了吗?” 江大小姐不答,继续给他缠布条。 薛少钦越发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喉咙仿佛被猫爪挠过般,难耐异常。 江妱身材娇小玲珑,但身段极其曼妙,从侧面看,腰肢纤细,臀部丰腴挺翘,比例堪称完美。 薛少钦忍不住悄咪咪地偷瞄几眼,又怕被她察觉,赶忙收敛。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入江妱的眼底,惹得她冷嗤一声,讥笑道:“你这是做贼呢?” 薛少钦涨红了脸,支吾道:“我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脂粉味。” 江大小姐挑眉,“你不是不喜欢我身上的脂粉味,你是厌恶我这个人?” 第51章 败给美男计 薛少钦哑口无言。 江妱不再逗弄他,认真地替他系好,然后试着站直,平衡身体,将布条另一头绑在横梁上。 她活动了下酸涩的筋骨,朝他伸出手来:“我拉你上来,你翻出去后把布条解了扔上来。” “谢谢” 薛少钦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刚站好,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失控差点跌了下去。 江妱眼疾手快地将他捞进怀里,她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别怕!只是维持一个姿势久了,猛地起身有些不适,过一会儿就好。” 说罢,将他拦腰扶稳。 薛少钦被吓懵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房顶上的风声作响,已经没办法再去顾及男女之防,委委屈屈地埋头在江妱的脖颈中寻求安慰。 江妱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家伙居然在撒娇? “缓过来了没?”江妱语气十足的冷冰冰,像一块千年寒冰砸到了对方身上。 薛少钦浑身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意识回笼,他立马放开江妱,僵硬地退后两步,和她保持距离。 江妱也懒得搭理他,自己找准了角度,给他使了个眼色,薛少钦这才没有迟疑地翻上房顶,待他靠着江妱用衣服做成的布条迅速爬下来。 可惜长度不够,薛少钦有些急了,抬头与她四目相望。 祈求的眼神让人动容。 江妱看了看他身下,大抵还有一人高的尺度,若是再胆大些跳下去也无妨,可惜这位是个身娇体贵的,怕是不敢。 她把心一横,直接将绑在横梁上的一头松了,薛少钦失了拉力,直接掉了下去。 “布条!” 江妱用口形示意他赶紧扔上来,薛少钦却只是爬起来站定,抿唇不语,他并没有照做。 见状,江妱脸上难掩怒容。 她真是脑子进了水,还会再信他,这只狐狸方才分明是用了美男计,什么不会,什么委屈,什么撒娇,她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相信他,还心甘情愿地让他先下去。 薛少钦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暗自偷笑,面上装模作样地施了个礼,转身便走。 “薛、少、钦!”江妱咬牙切齿。 “吱嘎——!” 暗房的门被推开一丝缝隙,江妱听见动静,浑身不敢动弹地僵在原处。 只见一个女子端着油灯,弓着身子,探头往内张望。 昏黄的灯光下,那女子脸颊瘦削如枯枝,颧骨高耸,眉毛浓而弯曲,嘴唇薄而锋利,配上她那淫邪的神态,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恶心。 “人呢?” 女子的声音粗嘎尖细,她眯了眯眼睛,凑近草堆一瞧,发现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小美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江妱屏住呼吸,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女子似乎很生气,一脚踢飞身旁的木桶,里头满满一桶泔水溅落在地上,四处流淌。 “好一个金蝉脱壳!呸——!” 女子狠狠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然后扭头冲着屋外吼,“你们都死哪儿去了?人跑了!” 就是现在—— 江妱快速翻上房顶,没了布条的辅助她犹豫着跳还是不跳,一抬眼又见远处通红的灯笼亮堂堂的,想必此刻定是乱作一团,抓不住这时机,她便再也无法逃脱了,于是干脆一闭眼,纵身跃下。 “砰——” 重物坠地声惊得一群人纷纷顿住脚步。 “抓住她,快追!”领队的女子喊道。 一时间,数名女子齐齐向那江妱围去。 江妱捡起地上的布条,趁机逃命,一路狂奔至山野偏僻处,这才停下歇息。她喘匀了气,抬起手臂一看,皮肤上多了很多伤口,显然是方才逃跑时被枝桠刮蹭的。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 江妱捂住伤口,将布条撑开,抖了抖重新穿回身上,再忍痛继续朝前奔走。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传来,划破夜空。 江妱的双腿不由地颤了颤,但仍旧加快了步伐,可刚迈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咚——”地巨大响声。 江妱停下脚步,慢慢地回头。 月色朦胧,血腥弥漫。 一具身体横亘在草丛间,不知是死是活,江妱抬头看了看,大抵是为了躲避野狼爬上树枝,坚持不住才掉下来的。 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她阖上眼,同样的事情再不能发生一次,仁慈和善良只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不管这人是死是活,她都不能留在这里了。 江妱咬了咬牙,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她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可刚迈出脚步,一只素白的手就死死拽住她的裙角,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低眸,视线触及一张苍白的脸。 “救……救……救我……否则待我活着回去皇姐一定赐死你”男子吃力地吐字。 这叫不叫冤家路窄? 还以为他能逃去哪儿,结果误打误撞和自己一样闯进了这片林子里。 用自己刚教会他的攀爬技能躲上树,躲过野狼。 可惜昼夜的低温,发炎的伤口,再加上一直紧绷的神经让他处于崩溃虚脱的状态,江妱冷笑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她皱眉,用力甩开对方。 对方踉跄了下摔倒在地,江妱头也不回地离开。 “求你……” 身后男子的哭喊声越来越轻,最终消散,周遭恢复寂静。 江妱停下来回首看了眼,目光在对方身上徘徊许久,才叹了一声,返身走回去,蹲下身。 他身材修长挺拔,即便昏迷中仍保持着一种优雅高贵的姿态。 江妱凝望他许久,纠结挣扎中,最终俯下身子,将他抱在怀里,艰难地扶起,往山下走去 这片林子占地广阔,且山峰陡峭,若非熟悉此路的,绝难顺利出入。 江妱走走停停,一路各种鸟兽声四起,她只能选择性忽略,尽管如此依然心中不免恐惧。 她一边抹去额头沁出的汗珠,一边观察地形。 不料刚拐过一座石崖,一条凶猛的花斑豹便窜了过来,张牙舞爪。 第52章 都让你别乱动了! 江妱一把搂住薛少钦,轻轻将他放在石壁后。 然后她单膝跪地拾起最尖锐的利石块,右手举起,企图抵挡花斑豹的攻击,左手按住薛少钦的肩膀,沉声警告:“趴好,别动。” 薛少钦将沉重的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隙,看着女孩倔强又决绝的侧脸,眼底浮现一丝愧疚而后再也坚持不住,沉沉昏睡过去。 “吼——!” 花斑豹发出一声低吼,一只利爪在松软的土地刨了刨。 下一秒, 一个突兀的弹跳,鞭尾扫在江妱背部,疼得她闷哼一声,差点松手丢掉武器,幸亏她反应快,牢牢握住石头,借着惯性,一个滑跪扑了过去,手腕一扬,将利石掷向花斑豹的眼睛。 伴随着凶猛的花斑豹凄厉的哀鸣,它踉跄了几下才堪堪站稳,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发出绿色的光芒,看起来可怖至极。 江妱一脸戒备地盯着它,抿着唇一言不发。 花斑豹或许是被她的架势所震慑,或许是负了伤对胜算没有把握,竟没再贸然上前。 两厢僵持了一阵,花斑豹似是认输,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这场厮杀耗费了江妱太多精力,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摇晃几下,整个人跌坐在薛少钦身边。 这一场劫后余生,简直比任何时候都累。 晨露,从树叶缝中渗透进来,滴落在薛少钦脸上。 带着丝丝凉意。 他睫毛微微抖动,缓慢睁开眸子,视线还有些模糊,待清醒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无血色的小脸,他皱眉想要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却感觉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 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那种陌生的悸动,令他浑身发颤,不受控制般地想贪恋这片刻的安定。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趁着女人熟睡之际,不由自主地偷偷仰头在她唇边印上轻柔的一吻,蜻蜓点水般很快离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甜味,让他忍俊不禁。 虽然她没有生在重臣之家,脾气又差,但胜在老实可靠,愿意用命去守护他。 自己三番四次戏耍她,她都善良地没有丢下他不管,就冲着这份品格,想必皇姐不会反对自己和她在一起,若是能够嫁给她…… 薛少钦闭上眼,嘴角噙笑,脑海里已经开始描绘美好未来。 “薛少钦?” 耳畔响起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 薛少钦猛然惊醒,回头对上一双黑亮纯净的大眼睛。 “你、醒啦?” 薛少钦见她看向自己,连忙收回目光,又想起昨天在暗房那里摆了她一道,怕她心里对自己还有芥蒂,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昨晚的事情对不起,我,我不该丢下你就……你没事?有没有哪里难受啊?”说完紧张地望向她,一双小手在她身上翻找伤口。 江妱抓住作乱的小手。 她刚醒,神智仍有些迷茫,听完他的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所以这是心有愧疚了? 还算没有良心尽失,不枉费她费力救一场。 江妱摇了摇头轻笑,她的笑容本就极好看,此时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灿烂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薛少钦顿时傻眼,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起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江妱敲了敲他的额间,催促。 “哦!” 不知为什么,薛少钦心里有一抹失落划过。 他垂下眼帘,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因为腿麻,膝盖弯一软,直接朝那人生扑了过去,他的双臂撑在她腰间,两人贴合得密不可分,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对方身上,江妱独特的体香钻进鼻腔里,仿佛浸润进灵魂深处,让他欲罢不能。 “仔细脚下。” 一双柔荑隔在两人胸前,说话间的热气直接喷洒在薛少钦的耳廓,少年的耳夹殷红似血。 他忘记了挣扎,呆滞地看着眼前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天地万物,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也不知是日头阳光正盛,还是心里紧张,在江妱的注视下,薛少钦只觉得面红耳热。 他偏过脸不去看她,却意外瞧见女人脖颈间的汗珠划过一道水痕,悄然没入鼓囊囊的衣襟内,一时间面上燥意更甚。 见他傻愣着,以为他还身子不适。 江妱叹了一口气,坐直上身,顺带也将他扶起,只那曲着欲将站起的双腿在两人行动时无意识地微蹭了下,薛少钦浑身一颤,双眸蓦地大睁。 他僵硬着身子,两颊似饮了酒一般绯红,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向那毫无察觉的人。一颗心剧烈地跳动,好似要跳出胸腔震得他发慌。 他忙手足无措,眸底泛起了水意:“你别乱动!” 眼见着男子委屈得要哭了似得,江妱二话不说立刻起身。 这一瞬间,重力的摩擦直接让他咬紧薄唇,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那小模样若是让不知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怎地突然就委屈上了,天可怜见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不知哪里又惹到了这只小狐狸。 “都说了让你别动,你,你干嘛还?” 薛少钦颤着声控诉,一双带着水汽的美目狠狠瞪视她,心跳还未平复,他又慌又乱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于是用力推开她,绕过她的身子,默默往前走。 江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莫名其妙的。 “喂!薛少钦你等等我呀。” 江妱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这里是深山,一时半会儿咱们走不出去的。不如找找水源,你身上的伤得清理一下,我也有些渴了,你说呢?” 她的指尖刚一碰触到男人温热的手臂,便见他全身倏地绷紧,连忙甩开。 江妱诧异地挑眉,不过是跟他商量,至于摆出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你做主就好了,我听你的。” 是这样? 话本里说的做人家夫郎,就是以妻主的意志行事,他现在是不是也得听她的话? 第53章 丞相蔺珩 京城,谢府大宅院。 谢夫人正与客人谈笑风生,管家急匆匆闯进厅堂,禀报说:“夫人,宋侍卫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太女殿下。” “宋侍卫来了?那想必七皇子也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谢夫人笑脸盈盈,对客人说:“诸位稍作等候,我去迎七皇子。” 与宾客们说几句客套话后,谢夫人带着管家朝门口走去。 “夫人,刚才贵客在场,我不便说,来的只有贴身小侍宋恒,七皇子他……没来。” 管家神色犹豫,说得十分隐晦,谢夫人皱眉问:“太女殿下今儿可是借着宴席给丞相大人和七皇子牵线,他不来算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 管家摇头否认,谢夫人沉吟片刻:“小公子呢?还迷糊着吗?” 左右太女殿下是不可能娶一个鳏夫做夫郎的,即便她松口,那满朝文武百官也是不允的。 既然七皇子使小性子不肯来,那不如…… “夫人” 见她欲转身去谢怀之的小院,管家急忙唤住,说:“夫人,奴今见江大小姐急急出府,神色有些不对,怕是江府那边有甚事?” “我问小公子,你与我说她做甚?她是死是活都挨不着咱谢府的边儿。” 江妱虽是为谢怀之医治的大夫,可就因为她出身江府,谢夫人从没把她看上眼过,更不懂管家在这当头突然提起她有何意? “小公子平日里就唯独江大小姐在的时候才恢复些神智,她一走,小公子便痴痴在房门槛坐着等,谁叫了都不应,奴怕被贵客瞧见了,派人在小院守着不让进。夫人还是先见见宋恒,看他如何说,七皇子不肯来总得给太女一个解释不是?” “没出息!” 谈及谢怀之缠着江妱的事,谢夫人脸色骤变,“这名字里又是姜又是昭的,一准没个好东西,前边死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真真是要气死我!” “夫人,您别气,先见见宋恒,看他怎么说。” “嗯。” 谢夫人重新整理了仪容,往正门方向走去,心中暗忖,若是七皇子也是个倔脾气,跟自己那儿子一样。 谢夫人匆匆赶至门口,宋恒浑身是伤地晕倒在地上,门房拿不准他身份,只得将他拖到了院落外边的房檐下,给他灌了些温水入喉。 这才堪堪苏醒! 谢夫人疾步上前,焦灼问:“这是怎么了?” 宋恒睁开双眼,看见是谢夫人,眼睛立刻亮了。 “夫人,太女殿下呢?” “这么多宾客,太女殿下哪里抽得开身,你这是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谢夫人见他衣衫破烂,身上多处淤青,还有一处刀痕,明显是被剑所致,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我和七皇子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分散了,我返回去江家并无见他,烦您给太女殿下通报一声,就说七皇子他被人绑了,不知所踪。” 宋恒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 “什么?七皇子被人绑架了!” 谢夫人惊呼,连连摇头,一手捂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她是知晓皇家子时常遇伏,可七皇子不干涉朝中事务,又是一介男子,属实没料到他居然会遭此横祸。 “您这消息可属实?” 宋恒点头。“夫人,我是不敢骗您的,您还是快去给太女殿下传讯,告诉她此事,晚了就怕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你放心,我定当亲自跑一趟。” 说完,谢夫人交代管家为宋恒请了大夫,而后匆匆而去。 谢夫人行至府中后花园,穿过人群,悄然走到薛缈身边,弯下身子附耳在旁,小声嘀咕。 不明就里的大臣们,看着薛缈与谢夫人窃窃私语,都不由得面露疑惑之色。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薛缈面罩寒霜,咬牙切齿。 谢夫人见她怒火冲天的样子,忍不住劝慰:“殿下勿恼,七皇子福泽深厚,又有天家庇护,一定不会出事的。” “天家庇佑?” 薛缈冷哼,眸光冰冷,“他区区一个男子,出门赴宴不乖乖乘马车前来,非得坏了规矩自己走过来,这离经叛道的性子别给天家抹黑便是,怎还会庇佑他?” 她的话让谢夫人面色一僵。 “罢了,你多找些人去寻,切记封锁消息,否则让人知晓少钦被人绑了,他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薛缈冷冷说道。 谢夫人闻言,顿时心头一颤,连连称是。 待她走后,惯会察言观色的丞相大人便上前一步,浅浅福了福身子。 “殿下可是有什么忧心事?” 蔺丞相看似恭敬的问话,却暗含一丝试探。 薛缈闻言,抬首看了她一眼,淡淡回答:“没什么。” 蔺珩闻言,眉头微挑。 薛缈自知瞒不过她,寻了个不痛不痒的借口搪塞。 “丞相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你。唉,说来还是我那皇弟被宠坏了,前些日子疯玩脸上起了疹子。知晓你今日要来这宴席,他过于羞怯不敢前来,只说让我好好招待你。” “哦?这小子也有害羞的时候?” 蔺珩笑了,眼底划过一抹宠溺。 当初她极力辅佐薛缈上位,便是因为她与薛少钦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姐。 她与薛少钦自小一块儿长大,他小时候还开玩笑说等长大了就嫁给她。 可后来年岁大了,两人之间便有了男女之防,渐渐开始疏远。 她心里急,又不得章法,只得含沙射影地在薛缈面前试探,生怕她权势未及,薛少钦便许了人家。 前些日子听人说薛缈把薛少钦送进了江府,有意撮合他与江家二女。 蔺珩心中焦灼,直接找上薛缈问个究竟。 薛缈这才解释予她听,原是误会一场,这次的宴会,便当做薛缈的诚意送予她。 到底是在风起云涌的朝廷里厮杀出来的,薛缈这话是也不是,她心中自由把握。 大抵因为根基不稳,想用薛少钦去做饵,拉拢朝臣,至于真的联姻,断不会许个寻常人家。 薛缈这话,就是给她留的后路。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薛少钦,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你呀!杀伐果断,智慧过人。但一遇上少钦的事,就跟个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女似的,失了方寸。这可不像你啊!我的丞相大人!” 薛缈打趣道。 “我乏了,先去休息片刻。少钦不来,你也别辜负了谢夫人的一番心思,她可是很疼少钦的。\" 薛缈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谁也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微扬的嘴角瞬间敛起。 第54章 玩弄男人感情的一把好手 “阿妱,你怎么样?先别睡,再坚持一下,皇姐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薛少钦此刻早已不见半点皇族的矜持高贵,满脸污泥,衣衫褴褛地跪坐在江妱身边,笨手笨脚地用浸了溪水的湿布块给她擦脸。 天知道,他一个皇子,何曾如此落魄,为了给她降温,撕下自己勉强还算干净的亵衣做巾帕,只为她能好受些。 做完这些,薛少钦累得靠在她的肩上,一动也不想动,环视四周,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伴随几声鸦叫,似乎在嘲笑他们的狼狈。 可不知为何,薛少钦心中却生出一丝生死与共,祸福相依的甜蜜。 眼看太阳又要下山了,江妱强撑着坐起的身子终于挺不住,顺着薛少钦的方向一倒,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热,好热!” 她嘴里喃喃低语着,一只小手不得章法地想要解开自己的衣衫,另一只则紧紧抓住薛少钦的衣襟,将脸贴在他裸露的脖颈处,似乎是想要得到一丝冰凉。 她的体温从单薄的衣料透出来,熨贴着他冰凉的瓷白肌肤,丝丝凉意舒爽地嘤咛一声,很快就陷入昏睡之中。 “阿妱?” 薛少钦试探着叫道,却没有反应。 “阿妱?别睡,醒醒,你别吓我啊。” 薛少钦慌了神,濡湿的巾帕掉落在草地上,强烈的惧意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秒,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尾泛红,眸中一片水光潋滟。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勾住腰带,解开系结,衣袍散落在地,露出一具完美无瑕的男性躯体。 “你,休要负我……” 江妱迷糊中,仿佛听到谁在耳畔说了什么,但却没有力气去细究,只能随着心底的渴望攀附凉意。 月色朦胧,山风微凉,夜空中星辰如同繁密的钻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单薄衣料覆盖下,两具胴体紧紧相拥,一切都显得那般和谐。 薛少钦俯首亲吻江妱额前柔软的发丝,眼角眉梢间尽是深情。 翌日,清晨。 江妱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正含笑望着她,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江妱瞳孔微震,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来,却因为动作过猛,头重脚轻,一下跌倒在他的怀中。 薛少钦伸臂接住她,一双桃花眼微挑:“小心点,伤着了怎么办?”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光洁的背脊,他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盖在两人身上的衣料已然滑落,江妱羞得满面通红,忙扯着衣服掩住胸前春光。 “我、我” 她支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被薛少钦一句话堵得说不出口。 “我的阿妱,真可爱!” 薛少钦笑眯眯地看着她,指尖点了点她挺翘圆润的鼻头,眼中的情意毫不遮掩。 他这番举动更让江妱脸蛋火辣辣地烧着,羞恼地瞪他一眼:“快拿开你的手。” 薛少钦依言松开她腰际,却并未彻底离开,而是一手揽住她赤裸光滑的肩,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鼻尖在她白皙粉嫩的脸颊上轻蹭着,他委屈又蛮横地道:“你昨晚畏热,我又天生体寒,你一直往我身上贴,我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做,现下我清白已毁,你万不能负我,如若不然” 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出口,而是用唇舌堵住她微微颤抖的樱唇。 江妱心尖微颤,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心脏窜过全身。 她瞪大眼睛,眼中写满了震撼与诧异。 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身子却被薛少钦牢牢抱着,不容拒绝地索取着,他的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撩拨起她内心的热潮。 一瞬间,江妱竟忘记了挣扎,任由他肆虐掠夺。 许久后,薛少钦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他捧着她绯红的俏脸,意犹未尽地咂了一下她的唇瓣,深吸一口气:“阿妱,我们在一起!等回去,我就求皇姐赐婚。” “不可!” 江妱猛然回神,用力挣脱薛少钦的束缚,手忙脚乱地拾起散落在地的衣物,囫囵往身上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薛少钦眼底的缱倦一扫而尽,他猛地惊恐地瞪大双眸,心口因江妱的话而隐隐发痛。 可那人知晓他听进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开口,只待他独自痛苦地消化这句话。 一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 她那么不顾危险地去救他,绝对不会推开自己的,她心里是有他的。 即便心中不住地自我安慰,薛少钦还是慌乱失措,那份心惊肉跳的感觉几乎要冲破胸腔蹦出喉咙口。 泛红的美眸噙着晶莹泪水,目光死死盯着她,哑声道:“我且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需要她的肯定,也需要她给一个承诺。 江妱神色一滞,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可有了上一世的教训,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再碰“情爱”两字。 余光扫过他小手臂上的守宫砂,江妱皱眉斟酌着开口:“七皇子身份尊贵,阿妱一无官位,二无钱财,昨夜出手相助也只是凭着本能,若换作其他人,阿妱亦不会袖手旁观······” 薛少钦垂在两侧的手一紧,指甲陷入手心,可是他却毫无痛感一般,只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江妱偏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好声劝解道:“我救你一次,你亦还了我一回,就算两清了。你的守宫砂还在,只要昨夜之事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你便不会毁损清誉,仍旧可以安然无恙地做你矜贵的七皇子。” “哈哈!” 薛少钦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笑声渐止,声音嘶哑:“我竟不知,江家嫡女是一个玩弄男人感情的好手!” 江妱被他如此诋毁,心里也来了气,可一抬眸就撞上他那张被泪水模糊的脸,终是说不出那伤人的话。 薛少钦眼眶泛红,眸内波涛汹涌,过了许久,才堪堪抑制住满腔恨意,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怪我瞎了眼,识人不清!” 第55章 七皇子的蓄意试探 微颤的嗓音透着冰冷的绝望。 他以为……她与寻常女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身在皇家,薛少钦见惯了女人间的尔虞我诈,见色忘义,她们嘴上柔情蜜意,真真儿让她们为了自己以身涉险只怕早就作鸟兽散。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却没想到最后竟栽在江妱身上。 他薛少钦纵使再心系于她,却也不屑于去强迫别人,又岂会纠缠? 他阖上眼睑,不想再见到这个可恶的女人。 片刻后,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他弯腰捡起散落的衣衫,待穿戴整齐后头也不回地绕过江妱,朝前走去。 总算没有再做纠缠,江妱如释重负地透过气来。 薛少钦紧抿着唇,面色苍白地一步一步没有回头,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紧握的双拳,掌心因指甲的深陷,渗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淌在草地上。 “你受伤了?” 女人的声音刚落,薛少钦条然顿住脚步。 “别跟着我!”薛少钦猛然转身,怒视着她。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小官之女,也敢拿轿?我堂堂天家之子,多少女人求着娶我,当真以为非你不可?” 江妱怔忡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事说到底,是她占了便宜。 “小姐?” 一声惊呼,打破二人的对峙。 江妱闻声望去,只见翠墨领着一群官兵从树林子里跑出来,小丫鬟看到自己,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她快步奔上前去,扶着江妱的胳膊将她上下打量,一边焦急道:“你怎么弄得浑身是伤?” “皮外伤而已,不碍事,这是怎么回事?”江妱朝她身后那群官兵,扬扬下巴。 “七皇子尊贵,太女殿下说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这不!整整两日,马不停蹄地分了几队人马,漫山遍野地寻人。” 翠墨一心检查江妱身上的伤,心不在焉地回话。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江妱拉下她的手,继续问道。 “你前夜没回谢府,那边来江府要人,说谢小公子闹得厉害,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我心里奇怪,正好遇上宋恒他魂不守舍地回府,一问便知他最后在巷子里遇见你的事情,我就顺着这条线寻去了一个叫赵嫂的人牙子那儿,严加拷问才知你俩一同逃进了树林。” “算你聪明了一回,宋恒呢?他家主子死里逃生,怎么没见他人?” 江妱四下张望着,却未曾见到宋恒的影子,倒是瞧见了一名清风女子立于薛少钦身前。 翠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女子身着绸缎粉衣,眉眼清淡,神态温和。 一见就知,这不是寻常女子,定是那官场中人。 “小姐!” 翠墨压低了嗓音唤了她一声,随即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这位好像与七皇子是旧识,我和宋恒领着官兵在出城门的时候偶然遇上的,我听宋恒唤她蔺丞相。喏!就是这位蔺丞相让宋恒回去等着,她要自个儿亲自出来寻人,一点没有丞相的架子,看着挺温和。” 偶然遇上吗? 江妱目光微敛。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面色虽平静,眸中隐约闪烁着些复杂的光芒,恐怕没这么巧! 许是江妱的视线太过明显,薛少钦心里还有些委屈,但他心里记恨江妱那些伤人的话,一丝报复的念头生起。 “珩姐姐,你终于来了!” 薛少钦忽然上前两步,拉近与蔺珩之间的距离,亲昵地唤了一声,语调软糯,惹得周遭女兵一阵艳羡,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蔺珩面色微僵,余光扫过角落那边,有些明白薛少钦为何如此。 她心中一沉,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计就计地伸出胳膊环住了男人精瘦的腰身,道:“你怎这般淘气?下次出门不准不坐马车了,也不看看自己这样的好颜色会不会遭人惦记。” 薛少钦被突然搂在怀里,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抬头朝那人望去。 果然 还是不行…… 她甚至收回视线,懒得再看自己一眼,更不关心别的女子对自己搂搂抱抱,直接上手。 薛少钦心中一凉,视线如锋利的刀刃一般朝着江妱劈来。 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女子的怀抱,冷声道:“回去,这荒山野岭,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蔺珩浅然一笑,然后转身大步走向江妱,双手抱拳:“少钦能得蒙姑娘搭救,实乃万幸。蔺某就此谢过姑娘!” 她替薛少钦谢? 她以什么身份代谢? 大家都是女人,有些言语间的交流一点就通,江妱挑了挑眉,回之以礼。 “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足一提!” 话落,江妱扭头看向一旁的翠墨:“回府!” 袅袅倩影,直至消失不见,她的视线都始终不愿意放在他身上。 薛少钦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妱离开的方向,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成碎片,可偏偏 “小姐,刚才忘了告诉您一声,谢家小公子执拗着要见你,赖在江府不肯走,您要不要回府先见上他一面?” 回去的马车上,江妱闭着眼睛假寐,耳畔传来翠墨的禀报声。 “不用管他。” 谢怀之是什么德性她一清二楚,若按着他的性子来,日后他定是越演越烈,不给他一点教训,恐怕还要翻了天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 翠墨还在说着谢怀之如何可怜,如何盼着等她回去,江妱不想搭理她,索性装睡。 不久,车轮碾过石板路,马车颠簸起来,她被迫醒来。 江妱拉开马车的布帘,入目的是蔺珩扶着薛少钦的手,将他引出马车。 “小姐,您说这官府的马车就是比咱的好,后走的倒是先回府了,要不咱也换一驾马车,反正收购药材还有些余钱。” 翠墨羡慕地看着那辆奢华无比的马车,恨不能自个儿也坐上去。 一记爆栗敲上额头, “有你坐上去的那天!急什么?!” 第56章 喜欢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困在深山的三日,忍着一身伤痛,饥寒交迫。 还好有溪水解渴,野果充饥,只是想想那人贵为皇子,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怕是从没吃过这等苦头。 江妱摇摇头,一时失笑。 “小姐,您笑什么?”翠墨推开门,见自家小姐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是低着头傻乐,忍不住好奇问道。 脸上的笑意忽然滞住,江妱这才后知后觉地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迈步走入屋内。 “去打盆热水来,我要沐浴。”江妱吩咐道,说话间便脱掉破烂不堪的外衣,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整理发髻。 翠墨闻言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打水。 看着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江妱心中不禁暗叹: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前世因为男人搭上一条命,今生差点又重蹈覆辙,还好自己福大命大活下来了。 “小姐,热水来了!” 翠墨的声音响起,将江妱拉回现实中来。 她伸手接过毛巾,简单擦了擦脸拧干递给翠墨,淡漠道:“把水端到隔间去。” “好。” 翠墨乖巧应着,走近隔间将热水倒进木桶,转而去房间里将江妱的换洗衣物翻找出来。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翠墨才合上门,在外边候着。 江妱一边往隔间走,一边低着头,双手解着系在脖子后面的肚兜挂绳。 也不知怎么的,那系绳怎么都解不开。 就在这时,脖颈后方突然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而来,冰凉的指节若有似无地碰触着肌肤。 江妱猛地抬起脑袋,身上的肚兜竟是被人解开了挂绳,往下坠落,露出白皙细腻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沟壑。 她眼疾手快地将它抱住,遮挡住胸前的一片春色。 一个转身,清隽如谪仙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微红的眼尾隐隐染上些欲色。 江妱惊恐的眸子对上男人眼里的潋滟春情,顿时愣住了。 “阿妱,我好想你!” 谢怀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贪婪地汲取属于女人特有的馨香气味。 “你怎么进来的?”江妱惊恐万状,双手用力推拒着他。 可撼动不了一点,饶是她是个女人,可这虚弱的身子没有一丝抵抗力,更何况她还带着一身伤,现下这样已是极不容易了。 反观谢怀之,被她调理了那么些日子,身子恢复了大半,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压倒床榻之上。 男人痴缠地俯首在她耳畔,轻喃道:“阿妱,别再丢下我!” 一声阿妱叫得江妱心头颤动,却又觉得十分别扭。 “你先放开我!”江妱红着脸挣扎道。 谢怀之却不依,一双手不断在她身上游走,这具身子是令他朝思暮念的所在,如今就在身下,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情动之时,他低头含住女人娇艳欲滴的唇瓣,辗转缠绵,大掌与细腰肌肤相贴。 江妱浑身战栗,只能不断扭动挣扎,嘴里发出破碎不堪的讨饶,却无济于事。 “啊!你放开我!” 江妱忽然大喊一声,伸手用力抓向谢怀之的脸颊。 鲜血顺着谢怀之的脸颊流下来。 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小、小姐”翠墨被吓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出去!” 江妱怒吼道。 翠墨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 谢怀之捂着脸颊,看着江妱,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 江妱突然翻身而起,抬脚踹在他的腹部,将他踹到床下。 “你给我滚!” 她怒斥一句,转身背对着谢怀之,手忙脚乱地重新系好肚兜挂绳。 谢怀之跌坐在地上,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你一直不回来,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寻你不着,你可知我有多怕?我怕你……” 怕她如前世那般,让他看不见,摸不着,彻底消失在生命里。 可他什么都不敢说,他的阿妱还没有原谅他,说了只为把她推得更远。 “谢公子怕是病糊涂了,刚才的事我当没发生过,一会儿翠墨将你从后院小道送出去,你先回谢府,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江妱冷冷说道,转头不再看他。 谢怀之的心里满是酸楚,他就这么入不得她的眼? 就连自己强忍着羞耻之心,主动爬上她的床,她也不稀罕了? 曾经被她看重的皮囊也勾不起她半分兴趣,谢怀之不知道还能拿什么留住她。 谢怀之不愿听她的离开,一动不动地坐回她的床上。 这是准备赖在她屋里了? 江妱不由蹙眉,冷冷说道:“谢公子这样让旁人瞧见了,阿妱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你日后是要嫁予太女殿下的人,不该如此任性妄为。” 谢怀之却是倔脾气上来了:“你少装糊涂,我喜欢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你,没有什么太女。谁敢说闲话?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杀人如麻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你”江妱气结。 “阿妱,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会等,等到你肯原谅我的一天。”谢怀之认真说道。 他的神情认真,眸色灼灼。 这样的神情让江妱一时间怔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怀之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无意识的说出心里话,慌的不行,磕磕巴巴,语不成句地解释:“因为我这病,太女为难你了,都,都是,全都是我的不是。” 原来如此? 江妱看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半晌后才收敛了怒火,哑然失笑。 她在怀疑什么? 她不该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见她神态稍微缓和了一些,谢怀之这才松了口气,偷偷用小指头去勾她的手指。 “别闹,我累了。” 江妱之不着痕迹躲开,谢怀之也不恼,只是一脸痴迷地盯着床榻之上的人儿。 看他这样子,已然深陷,江妱担忧她做得太绝会刺激到他,届时把府中人引来,只怕不好收场。 她叹了一口气,只得耐着性子先将人哄回去再说。 第57章 她的承诺 “你先乖乖回谢府,我休息一晚就回去可好?”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试探道。 谢怀之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不好,我不信你!” 他固执地道,死活不同意。 见状,江妱心头一阵烦闷,捏了捏眉心,真想不顾一切地抡起棒子将他打出去。 最好连着江府住着的另一位,一块打出去。 谢怀之见她面色不虞,纠结着小脸,终究是不忍心惹她烦躁,作出了让步: “至多,至多你在隔间沐浴你的,我在这里不进去便是……”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可这像什么话? 也亏他一个男子能说得出口! 江家大小姐在自己的闺房里沐浴洗尘,他便要同处一屋,这话传扬出去,只怕会被人误以为他是个放荡公子,亦或者江妱蓄意诱引。 她在江家的地位本来就尴尬,再不能雪上加霜。 “你乖一点,听话好吗?” 江妱扶额,无奈地看着床上那个不安分的男人。 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谢怀之咬咬牙,退一步。 “那我要补偿。” 觉得自己吃了亏,他又提起补偿两字,想了想,又一脸认真道:“否则免谈。” 江妱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笑,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以前怎么不这样? 她轻蔑地看向他,“想要补偿也可以,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做得到吗?” “什么条件?” 谢怀之连忙问道,并往前跪坐了几分凑近,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第一,你不准再随随便便碰我。”江妱冷淡地道,“如果做不到,那后面的两个条件就不提了,你的补偿自然也是没有的。” 谢怀之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就不能不能换别的条件?\" 他低头说道,语气里透出浓重的沮丧和无力感。 他不是柳下惠,他不能够对着心爱的女人视而不见,不能够对她坐怀不乱。 这一切,都是源于他对她的爱慕,已经深到骨髓深处。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提了。” 江妱冷漠地道,转身打算下床离开,他不走?那好,她走便是! 手臂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 她微怔,抬眸,正好撞上对方那双满含哀求和不舍的目光。 他的眼中写满了痛苦。 “第二呢?” 他颤抖着问,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不敢眨一下。 江妱的眉毛挑高了几分,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不许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还记得,就是因为这个麻烦的男人,暧昧不清的话,让她在太女那儿受了不少气。 “不是莫名其妙的话,我是真的心仪……” 谢怀之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吓得噎回了肚子。 “那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才两个条件,就生生叫谢怀之纠结成这副德行,若是再多加几个,他岂不又要发疯了? “还没想好,先留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江妱淡淡地道,说罢,挣脱了他的钳制,下了床。 “我的补偿你还没给我呢,你去哪儿?”谢怀之见她离去,心下着急,连忙追上她问道。 她的脚步一顿,转身望他,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我能去哪儿,你闹到江府来,想必那位高不可攀的京城太女也跟来了!我不得去见见?” 闻言,谢怀之的眼中划过一抹懊恼,他的确是忘了这回事了。 “你” 谢怀之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挽救这种难堪。 “不必说了,不就是补偿而已,我还能欠了你的?” 见他这副窘迫的模样,江妱的心底竟是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这样的谢怀之,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曾经清风霁月的谢小公子跟眼前的他,带给江妱强烈的反差感。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迷惑,这个男人,为了曾经的姜昭痴痴傻傻,又为了如今的自己撕下面具。 他究竟知不知道,心里的人是谁? 袖口被拽了拽,江妱收回思绪,只见一张精致的小脸正满眼期待地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 江妱微怔,下意识如上一世一般,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摸他的脑袋,却被他躲开。 他抿抿唇,不满地嘟囔:“别摸我的头!别把我当做孩子哄骗。” 以前她也这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逗得他面红耳赤就摸一摸头,跟逗小猫小狗似的。 “噗嗤!” 江妱被他的举动逗乐,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骂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什么补偿,你说!” “哼!” 谢怀之傲娇地扭过头,别过脸去。 “不要耍脾气,我没什么耐性,不然我就当你不要了。” 江妱威胁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即缩了缩脖子,小狗似的低垂着脑袋。 “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都不许瞒我!” 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她沉静地看着他。 谢怀之的眼中闪烁,目光游移不定,显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可他能怎么办? 她如今就像手中的沙子,握的越紧,流失得就越快。 没有一个承诺,他便永远无法安心。 “你刚才答应过我补偿的!” 见她板起脸来,他连忙说道。 “可以!” 江妱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点儿,不过是日后做事藏得更深些,只要不叫他知晓便能换片刻安宁,她何乐而不为? 不知她心中所想,谢怀之的眼睛瞬间亮晶晶地,满眼希翼,“你说真的?” “当然!” 江家。 江府正厅。 江柳殷勤地为太女殿下与当朝丞相斟茶倒水,丝毫不假手她人。 堂下七皇子早已穿戴齐整,恢复了他平素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形象,端坐于椅子上,优雅地品茗,偶尔抬眼望望那入口屏风处。 “少钦被我惯坏了,这才惹来如此一劫,多得蔺丞相出手相助。” 薛缈举杯喝下一口香茶,语带褒奖地道。 “殿下言重了,臣与七皇子自小相识,理应如此。” 蔺丞相谦虚道。 她虽与蔺少钦平岁,却比他稳重多了,为人圆滑,处事不惊,与薛缈颇有几分类似。 “少钦风姿卓然,无怪乎遭人惦记,等日后有了妻主自然无人敢觊觎!”蔺珩一语双关,接着说道,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薛少钦,带着一丝爱慕之意。 第58章 人牙子赵嫂 “蔺丞相所言极是,我这皇弟生性顽劣,可纵使天家之子也逃不过成婚生子,就是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收服他。蔺丞相家中若是有合适的姑娘,不如替少钦物色一个,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哐当——!” 江柳手中的茶壶掉落在地上,茶水湿了一地,她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臣女一时手滑,望太女宽恕!” “呵!” 薛少钦冷眼看着江柳,心里冷笑一声,同是江家女,若江妱有她半分在乎,自己便是当场驳了皇姐的话又如何? 总归皇姐左右不过拿他做棋子,一会儿是江柳,一会儿是江妱,一会儿又是蔺珩,但凡能助她的,薛少钦就是那个报酬。 他早厌烦了皇姐这做法,趁此机会驳她一驳,又不是不可! 可恨那女人就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江府没下人吗?怎敢劳驾你江二小姐亲自服侍?” 薛缈沉着声,看着江柳跪坐在堂前,对她这副谄媚的样子心生鄙夷。 江妱能为她治好谢怀之,蔺珩能助她在朝中游刃有余,而江柳……一无所用! “下去!” 薛缈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转而笑意吟吟地问道蔺珩:“刚才一时打了个岔,蔺丞相考虑得如何?家中是否有合适的女子相看少钦?” 薛缈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落在蔺珩脸上,那眼神分明是在试探他,而蔺珩却只是淡淡一笑:\"寻常人家男子家中操办婚事,只待相看好了嫁过去即可,少钦不同,他值得最好的,最衬心的。\" 蔺珩说罢,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薛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玩味:\"蔺丞相好风度!” 蔺珩闻言,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而这时,江府管家从外面匆忙走进来,向薛缈行礼,又退到江莲身边:\"夫人,大小姐来了。” “她不好好休整,来这儿做什么?”江莲一愣。 管家附耳低语两句,江莲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江柳。 “是江妱来了?还不将人快快请来!”薛缈一听见江妱来了,眉毛微挑,语气颇为愉悦,这些日子谢怀之对她的医治好像极为依赖,不过是失踪了两日,谢怀之又复而痴痴傻傻。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江柳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地看向江莲。 而江莲则是不以为然地撇开视线,对管家挥挥手示意他先离去。 很快,屏风后传来脚步声。 江柳紧张地攥住裙角,眼睛死死盯着屏风后方,等到江妱从屏风后款款而出,江柳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双美目瞪得圆溜溜的。 江妱穿着鹅黄色的长衫,头发高挽,一袭白色的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唇畔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这一出现,江柳的脸色变得更难堪。 而江柳的反应被江妱全部看在眼底,她冷哼了一声:\"哟,妹妹怎的跪在这儿?莫非是想求我原谅你?\" \"原谅?” 薛缈微眯着眼,迅速捕捉到江妱话里的关键词。 “还不是那人牙子赵嫂的事儿!” 第59章 《夫纲》如是说:夫以妻为天 江妱说完,从容地朝薛缈和蔺珩福了福身子,“臣女给太女殿下,蔺丞相请安。” “阿妱不必多礼。” 薛缈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一抬手让江妱起身来。 “你方才那话,意指为何?” 薛缈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江柳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不知一会儿江妱若是和盘托出,她该如何应对。 她心中暗道:只怪那赵嫂是个无用的,做事手脚不干净,这才留下把柄。 “回殿下,那赵嫂就是绑架七皇子的真凶,亦是错绑臣女那位。听闻其被押回府衙严审,殿下令柳儿督案。阿妱心下怨恨,原想让柳儿通融一下,让臣女好好教训那恶妇,可柳儿为人刚正,死活不同意臣女用死刑,这下好了,那人听说自己绑的是当朝皇子,惊恐过甚身亡。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臣女撒撒气!” 江妱说着,还轻叹了口气,那神态略带惋惜。 众人皆当她心中有气,无处疏解,才把矛头对向自己妹妹。 只有江柳知道,江妱说的全是谎言。 她仔细观察着江妱,表情从警惕,到怀疑,再到困惑。 江妱目光直射江柳,两人视线碰触的一瞬间。不必言语,江柳已然明白江妱事必已经猜到幕后主使是自己。 但她不明白,江妱为何会帮自己? “死了?” 薛缈挑了挑眉,拇指的指腹在玉扳指上轻轻来回摩挲,视线落及江柳身上。 陷入沉思中的江柳,久久没有回神。 还是江妱瞧见太女殿下的神色不对,及时对江柳使了个眼色,她才福了福身子,垂下头。 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是,那人牙子因为惊恐过甚,病发身亡!” “死了也罢,冒犯皇族罪当致死,只是便宜她死得轻巧些罢了。” 蔺珩食指点了点杯盏的沿口,淡淡飘出一句,只是视线在江妱和江柳之间来回扫视。 “确实死得太轻巧,若不是那人,阿妱何苦挨这一身的伤,若要我说,那人合该千刀万剐!” 牡丹屏风外,一道清冽的嗓音透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向那处。 谢怀之一身玄衣,如皎皎明月,璀璨星辰,衬得他更加清朗俊俏,丝毫不愧于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他病了多日,今日这样装扮甚为罕见。 也不知是不是薛缈的错觉,每次只要江妱在的场合,谢怀之的病气就去了大半。 莫不是她的医术,真就那般出神入化? 翩翩公子如落凡尘,在正堂中央施了一礼,也不待薛缈应允,就自顾自地起身快步走到江妱的桌案前落座。 那双如墨黑眸,情丝万缕地缠绕着江妱,一点都不避讳。 偌大的正堂,除了他自己,所有人心中各有思量,竟都一时无言。 有的人心中怒火中烧,撑着扶椅的手青筋暴起,如薛缈;有的人醋意大发,手中的茶杯一抖,水渍溅湿了桌案,如薛少钦;有人幸灾乐祸,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如江柳。 这场面,属实让江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偏生那人毫无波澜,满心满眼都只看得见她一人。 不过是答应了不碰她,也不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而已。 可没有说不准他服侍她。 谢怀之揪住江妱这谈判的漏洞,心里已有了一番盘算。 阿昭上一世,没能体会到他身为夫郎应尽的责任,那么这一世,他便双倍补偿给她,别人妻主有的,他的阿昭都得有。 江妱额角渗出些薄汗,实在是薛少钦那眼神太过骇人,她抬手擦了擦汗珠。 恰巧,这小动作让谢怀之看进心里去了,见她白皙小脸透着淡淡的红晕,误以为是屋里太热,心头一动,掏出锦帕就要往她额上擦。 江妱心里漏跳一拍,慌忙把身子往后一仰,接过他的帕子,嘴角微微抽搐笑:“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囫囵着将带着淡淡薄荷味的绸缎锦帕在额头一通糊抹。 谢怀之也不心疼那价值不菲的锦帕,只挂心她有没有好过些,眼里哪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谢公子,这里不靠窗,并不透风,两个人坐委实有些热,男子身子娇贵,你身子未痊愈,不如换个位子坐?” 江妱期待的眼神看向他,暗自在心里求神拜佛只盼着他能离自己远一些。 实在是她心有余悸,生怕接下来谢怀之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谢怀之不觉她话中有话,只当她体贴自己,俊脸微红,心里跟蜜一般甜:“不妨事,我坐这里正好。” 什么正好?正好什么? 江妱心里一阵抓狂,面上一黑拉下脸,想让这人知难而退。 碰巧谢怀之移开了视线,并未瞧见她这副表情,只看到桌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糕饼。 他惊喜的发现那装饰漂亮的食盒里,乳白杏仁酥,齐齐整整地放着,诱人香气扑鼻而来,那正是阿昭前世最爱的小食。 他一手挡着宽袖,一手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儿递到江妱嘴边,靠得极近,轻声道:“尝尝看?” 薛缈的脸色难看得很,江妱假意咳嗽几声,用眼神示意他将筷子放下。 索性这回谢怀之明白了。 原是他的阿昭害羞了! 《夫纲》如是说:夫以妻为天。 他必须照顾阿昭的面子,于是勉为其难地轻轻将杏仁酥放在小碟里,然后将碟子推到她面前。 一双水灵的眼如痴如醉地看着她。 正堂上,静得有些诡异,除了谢怀之,人人都未出声,有人是不敢,有人是气急…… 江妱如坐针毡,偏偏身旁的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早知道方才的条件再加一条,人前不许与她说话,不许靠近她。 可惜,晚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颤巍巍地摸上筷子,想用吃点心的动作,来掩饰心里的波涛汹涌。 指尖刚一碰触筷子的刹那,下一秒,只听“啪——!”一声脆响。 惊得江妱循声看去。 只见薛少钦黑着一张俊脸,将筷子扔出案桌之外。 她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第60章 赏你一夫郎 “我朝律例,男子不得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谢公子情牵皇姐,心系江妱,眼里还有一点律法吗?” 薛少钦陡然起身,带翻了一桌糕饼茶水,他的目光如利箭般直射谢怀之,仿佛能在那张清秀的容颜上戳出两个血窟窿来。 谢怀之坐在原处,呆怔的看着薛少钦的方向,嘴无声地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身体颤抖的厉害。 “少钦,不得无礼!”薛缈重声斥责,目光紧锁在谢怀之身上。 “啪啪啪!!” 薛少钦拍手鼓掌,冷笑连连:“谢公子真是好手段,连脸面都不要了,就差挂在江大小姐身上了,还能哄得我皇姐为你撑腰!我薛少钦自愧不如!” “少钦!闭嘴!!” 薛缈怒道:“他得了癔症,你也病了吗?!为何总跟他过不去!” “我没有……” 谢怀之的脸色惨白,身体剧烈的颤抖,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但他咬牙挺住了,目光死死的盯着江妱。 纤长的手指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又想起两人之间的约定,只得滞于半空中。 江妱只默默看着他,她现在说什么都对他不利,总归是要嫁入太女府的男子,就别跟她纠缠不清了。 可她越是不做声,谢怀之眼里的希望就一点点被敲碎,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滑过他绝美的脸上。 他哽咽难言,哑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情牵太女,我没有,你,你信我……” “谢怀之,你别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谁人不知你嫁过人,当初你妻主尚且在世就敢勾搭我皇姐,如今莫不是又想用同样的法子想勾搭上江妱?真以为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会被对你痴迷不已吗?!” 薛少钦的脸色变幻多端,他一把推开椅子,愤然离席,摔门而去。 “少钦!!” “少钦!” 薛缈和蔺珩同时喊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担忧。 “来人,谢公子身子未愈,送回谢府好好休养,不许任何人探望!”薛缈下令。 谢怀之身子晃了晃,几欲跌倒,几个有眼力见的丫鬟小厮忙上前扶住了他。 谢怀之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一语不发。 江妱看了他一眼,淡淡移开视线。 “阿妱,你说怀之这病,会不会胡言乱语?” 屋内只余三个女人,江莲母女也被薛缈一并屏开,薛缈弯曲的指节轻轻敲击桌案,目光幽深如夜空星辰,不知在琢磨什么,只悠悠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此病症。不过,臣女近日觉察谢公子的病因复杂,恐无力医治,还请殿下另请名医。” 江妱聪慧,一点就透,当即识时务地说道。 左右在薛缈心里,能治好谢怀之再好不过,如若不能,两人就这样针锋相对过一辈子也无妨,只是断然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尤其是江妱这样,处处不如她的女人。 “既然阿妱如是说,那本宫信你,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照料怀之了。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律例,本宫一定答应!” 薛缈微微颔首,和聪明人对话,往往省时省事。 “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是臣女的福气,哪里还需要什么奖励。” “哈哈哈,好,本宫就喜欢你这种不骄不躁的态度,不过替本宫办事,向来没有空着手的,你若不提所要之物,那本宫便自行决定了!” 薛缈笑着说道,一双凤眸里含着精芒。 “殿下,江大小姐锦衣玉食,想来是不差金银了,殿下有心赐赏她,微臣有一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蔺珩站了出来,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柔,如春风拂面,让人听得舒服极了。 “哦?” 薛缈饶有兴趣地抬头,示意蔺珩继续说下去。 “不若为江大小姐寻一户好的亲事,娶一知冷知热的夫郎!” “哈哈哈!” 薛缈笑出声来,眉目间满是赞同:“好,很好,你的提议本宫赞成!阿妱,你怎么看?” 薛缈转而问向江妱。 “蒙殿下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向来闲散惯了,无意婚配,不想耽搁了男儿家的终身,请恕臣女无福消受!” 江妱微微躬身,神色恭敬。 “好一个有志气的女子,放眼山河,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本宫就欣赏你这种女子!” 薛缈大笑,起身走至江妱面前,俯下身去,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阿妱,你母亲眼界短浅,错将废物当做宝,苦了你这颗蒙尘的珍珠,你本不该低于江柳之下。这样好了,她江莲不曾想到的,本宫替她做主了,你且告诉本宫心中是否另有意中人?只要你开口,本宫定全力帮衬撮合。” “殿下,能入江大小姐眼里的,岂是寻常男子?臣这里倒是几位公子,品貌俱佳,人品高洁,殿下若是想要给江大小姐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臣建议先从这几个人中选一个!” 蔺珩适时说道,一脸诚恳。 “哦?这倒是新鲜,阿珩啊,你也不必谦虚,你的眼光自然是独特的,你说说看,都有谁?” 薛缈挑了挑眉。 “这几人都是京城里响当当的青年才俊,不过,臣以为,配得上江大小姐的,非李澈,李将军莫属。毕竟李将军的品貌,放在京城都是最为拔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为了朝堂鞠躬尽瘁,这才耽误了婚事,如若不然,只怕李府的门槛都要被那些贵女踏破。” 蔺珩说着,目光扫了江妱一眼。 薛缈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丝浅笑,看向江妱:“李澈?这倒是个不错的,说起来本宫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他配阿妱再合适不过。” “这恐怕不妥!” 江妱面色为难,双手抱拳,低下头:“此事还未求得李将军同意,殿下也知晓我与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臣女颇为厌恶,怕是不肯应了这门亲事,不如算了,省得京城内又平添一对怨偶!” 薛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决,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 “你推拒再三,本宫且问一句,你是对这亲事不满,还是对本宫不满?” 第61章 若不从就绑着成亲 薛缈冷喝一声,声音里蕴含着浓烈的怒火。 江妱心下一沉,她虽是知晓要谋大事必得沉住气,可也无意将他人拖进自己复仇的漩涡中。 只今日谢怀之举止太过,将薛缈刺激狠了,怕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的。 “殿下何须动怒?想必江大小姐是担忧李将军不肯点头,才惶惶不安罢了。” 蔺珩站在江妱身后,声音温润:“不如请李将军过府,问问便知他愿是不愿。” “来人——!” 薛缈大袖一挥,怒道:“传旨下去,让李澈速到江府,面见本殿下。” “是!” 一直在一旁侍立的婆子应声而出。 躲不掉,就只能委屈李澈了。 江妱深吸口气,将眼中的情绪收敛起来,她转身看向蔺珩,语气平静地说道:“蔺丞相甚是关心臣女的婚配,真真儿让臣女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另当回报。” 她与蔺珩素不相识,唯一能将她们联系起来的,不过因薛缈姐弟两人罢了。 蔺珩如此在她的婚配上大做文章,江妱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不过她似乎过虑了。 蔺珩笑而不语,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阴鹜之色。 江家正堂, 三个女人各坐一方,薛缈为上位,江妱与蔺珩分坐两侧。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有些诡异。 “李将军到!” 破锣嗓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穿着盔甲的男子从外走进,他腰配软鞭,英姿飒爽,气势凛冽,颇有几分杀戮之气。 李澈抱拳行礼,语调沉稳:“微臣见过殿下,见过丞相大人。” “嗯。” 薛缈淡淡应道,语气清浅:“你且坐,今日找你来,想必在来的路上你已经知晓了,本殿下要将你嫁予江家嫡女,这门婚事,你可答允?” 李澈一愣,眼底快速划过诧异:“殿下为何突然做此决定?” 江家是世代为官,虽然不及他李家,但也算是京城中的世族之一,若他答允此事,那么他在朝中的势力便又增强几分。 可惜! 他李澈岂是贪图权势之人?更何况,薛缈与二皇女为敌,自己在二皇女手下做事,她如此决定,怕是背地里又不知在盘算什么? 见李澈不置可否,只是惊讶,薛缈神色淡然:“江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与你也算般配,你觉得呢?” “臣不愿!” 李澈拱手作揖:“殿下,臣并未有什么显赫功绩,又是男儿身为官,不如寻常男子温柔体贴,只怕会辱没江小姐,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薛缈眉梢微挑:“本殿下说你们俩合适,你们就合适!” “殿下!” 李澈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薄怒,“微臣乃沙场男子,哪里懂得怎样照顾妻主?” “本殿下自然会替你打理好一切,李将军只需听令于本殿下即可。” “可是!” “你若再敢拒绝本殿下,休怪本殿下派人绑着你拜堂成亲。” 薛缈语气平缓,话语却透着不容反驳的霸气,“李澈,你可是在质疑本殿下的话?” “臣不敢。” 李澈心下叹了口气,知晓这薛缈并非是在跟他商量,而是下达的圣谕,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薛缈为何要这样逼迫他? “李将军向来是识时务的。听闻将军此次急回京城,三番两次找太女殿下,是为了边关之事?” 蔺珩见薛缈的威吓起了效果,温声细语地打着圆场。 “不错,正是边关战事吃紧,不知殿下,援军一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李澈心中虽对薛缈心存怨念,却也不敢造次,恭敬应道,只为薛缈能伸出援手。 薛缈微眯着眼,眸中闪烁着寒芒,她沉吟片刻,语气低缓道:“既然李将军对这边关之事极是焦灼,那本殿下自然是要助力的,只希望李将军遵守诺言,嫁予江妱为夫,若是你不同意,那……” 她顿了一瞬,目光凌厉如剑:“本殿下也无力相助。” 边关再无助力只怕敌军不日便会攻进城,二皇女她就算是拼死一搏,那稀少的将士如何与敌军匹敌?如何抵挡得住? 李澈心下怨恨,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低首垂眉,咬着唇逸出违心话:“微臣……听凭殿下安排。” “啪啪啪——!” 蔺珩拍手称快,眉眼带笑:“恭喜江大小姐得此夫郎,恭喜李将军解了边关燃眉之急,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身处漩涡中的两人脸色难看,旁人看客却是喜笑颜开。 薛缈唇角一勾,声音温和:“李将军,回去好好准备嫁妆,江妱日后若是待你不好,我第一个拿她是问。” “微臣……遵旨。” 压下嘴角的苦涩,李澈抱拳退下,眼眸冷沉。 他是不是该谢天谢地,至少能为二皇女换来一条活路! 蔺珩的笑意越发浓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缈,声音轻佻:“殿下,这桩婚事如此之好,想必江大小姐定是极高兴的,本丞相也祝李将军与江大小姐百年好合,恩爱一生,等和喜酒的那日,莫忘了本相才是。” 江妱回以苦笑。 在蔺珩爽朗的笑声中,将她们送走,送至门口,薛缈忽地转过头来,眼底精芒乍现,突然开口说道:“回头我令人挑好日子,把贺礼送到江府。等完婚之后,我还有要事交代于你。” 江妱眼前微暗,面上仍是含笑:“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直说便是,臣女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办妥。” 薛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了,江妱脸上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霜:“来人。” “小姐!” 大管事匆匆赶来,恭敬应声。 “传我命令下去,婚事不可张扬。” “小姐,此事传扬出去,对您百无一害,这是太女殿下亲赐的婚事,您何必……” 江妱面无表情地扫了大管事一眼,直接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大管事一愣,立马躬身领命,转身退下。 江妱站在原地,眼神阴冷地盯着前方,一股浓郁的恨意从心头升起,转瞬便化作一抹狠毒的杀意。 第62章 那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主子,那是谢公子?” 宋恒眼尖,一眼瞧见被侍从送出门的谢怀之,忙不迭地指向那个方向。 “呵!” 薛少钦冷哼一声,“还以为多大本事,我这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被轰出来了。我尚且还能留在江府,他呢?下贱胚子,不过得了皇姐宠爱便不知天高地厚,还不要脸地试图勾引江妱,我都嫌他恶心。他拿什么跟我比?” 薛少钦自打从正堂冲出来后,心里就已经后悔了,自己尚且在场的时候,那两人都能亲亲我我,又是擦汗又是喂食,毫不避韦。这人不在场了,岂不是更为逾矩? 心思一转,薛少钦就后怕的再也挪不动腿,只能堪堪守在这里。 待江妱一出来,他便要寻她问个清楚,他薛少钦堂堂皇子,到底哪里比不上那贱人? 薛少钦一双美目,好似要喷火,死死盯着马车前那欣长身影。 马夫躬下身子趴跪在地上,谢怀之也不急着踏上去,只回头看了看,仿佛他心尖上的那人就站在那里,他的眼里盈满毫无遮掩的依恋。 他低了低头,将手中的素簪放在心口的位置压紧,薛少钦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江妱的所有物。 江妱的东西怎会在他身上? 薛少钦薄唇紧抿,双拳紧握,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抬腿就要冲上去。 还好宋恒眼疾手快地拦下他:“主子,别冲动,您再闹腾下去,指不定太女殿下要将你带离江府,到那时您想要见江大小姐一面就是难上加难了。” 宋恒如是劝解,这话直戳薛少钦的软肋。 他曲着手指,张嘴狠狠咬在指节上,似乎这疼痛能促使他忽略心口的烦闷,直到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他才松开。 “不等了,走!” 薛少钦昂着头,一甩衣袖,迈步往回去。 宋恒忙不迭地跟上,“主子,您这是何必呢,都等了一阵了,指不定江大小姐一会儿就出来了。” 薛少钦冷笑:“你懂什么?这样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今日能送人簪子,明日就能把自各儿送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她!省得污了我的眼。” 宋恒不敢再说,只默默跟在他身后,眼神却不自觉瞟向那个方向。 他虽然与江大小姐相处不多,但她的性子自己是晓得几分的,应当是不会随便送男子东西。 特别是簪子之类的,这说得好听是礼物,说难听了指不定是定情信物。 难怪七皇子如此生气。 …… 江妱送走太女殿下和蔺丞相,回了江府。 刚到院中,江莲夫妻和江柳便迎了出来。 二夫侍上前握住她的手,满脸激动:“阿妱,还好你替柳儿瞒下来了,如果不然” 二夫侍到底是个男子,有些事情经不住吓,江柳做的那些混账事一旦抖出去,哪里还能活命? 那个不成器的,不过是自己让她抓紧些七皇子,她便想了这等损招。 二夫侍一直在哽咽着说不下去,江莲忙安慰道:“她们怎么说也是亲姐妹,阿妱不会不管柳儿的,你放心!” “放心?” 江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们倒是放心了,最后不还是全丢给我善后?” 二夫侍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假意关切:“傻丫头,咱们江府上下一体,怎么会把问题全抛给你一人解决?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若是柳儿这一关过不去,也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她对亲姐下此毒手,这就是报应。日后,我们夫妻俩就当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这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可是,江家上下当初又有谁看她不顺眼?若非看在她嫡女的身份上,动不了她,否则早就将她赶出江府了。 江柳做出的事情,她们夫妻俩不是不晓得,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二夫侍这一养就养出个差点牵连九族的罪人,谁还敢做你的女儿?”江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语带讥讽。 她这话可没半句虚言,若是没有她的周旋,恐怕现在的江府中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二夫侍脸色微红,不甘示弱地顶回去:“那也总比你这个没父亲的好。” 二夫侍一副高傲自居的模样,让江妱十分不爽,她上前一步,“啪——!”地一声扇了二夫侍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编排我父亲?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二夫侍捂着脸,怒极反笑:“给你几分脸色,你便认不清自己了,莫不是真当自己是江府的大恩人?” 啪! 江妱又一记耳光扇了下来。 二夫侍被扇得晕头转向,江柳被她这一举动惊得怔愣在原处,直到听见这脆生生的巴掌声落下,这才如梦初醒。 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江妱也不客气,一脚绊住她,趁她摔倒在地上,鞋底踩上她的脸,“你这个蠢货,若不是怕你干的破事连累我,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这几巴掌就当还了你对我做的那些腌臜手段,便宜你了。” “阿妱,到底是亲妹妹,别做太过火。”江莲见状连忙劝阻,可眼下的江妱早不是被她摒弃的女儿,哪里还由得她拿捏? 江柳趴在地上,一双眸子通红,死死盯着江妱,恨不得扒了她皮,抽了她筋,喝她的血,啃她的肉。 江妱轻嘲一声,松开脚,看着她如强弩之弓一般在脚下放着狠话,却起不了半点作用的样子,她甚是爽快。 “母亲这么护着她做甚?这种恶毒心肠的女子留下来有何用?活该当初被丢到京郊别院里自生自灭,要不是她命大赖在府里不肯走,母亲早晚也是要毒死你的。”江柳爬起来,恨恨地望着江沐,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脸。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江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江莲惊恐万分地瞪大双眼,试图伸手去捂江柳的嘴,却被她头一偏躲了过去。 “柳儿,住口!” 第63章 替阿妱出口恶气 江柳不以为然,一脸得意,“说就说,本姑娘早看你不顺眼了,你那爹是个短命鬼,你亦是,母亲早看不过你赖在江府了,你合该去陪你的短命鬼老爹。” 话还没说完,江柳整个人被推倒在地,砸进了一旁的花圃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落在泥土上,花瓣被压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 江柳惨叫一声,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脸,不过一回头,惊讶地发现打她的不是别人。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七皇子——薛少钦! “少钦!” 江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 薛少钦面无表情地走到江柳跟前,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如冰冷的刀刃般锋利。 江柳心跳加速,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本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薛少钦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江柳心一慌:“七、七皇子” 薛少钦抬手捏住江柳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他对视,江柳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薛少钦在美貌之下,隐藏的是这样阴狠的一面,仿佛一座冰山。 “你可知,京城律法,嫡庶有别?” 江柳心一颤,点点头。 薛少钦冷笑:“那本皇子再问你,你与江妱,谁是嫡谁是庶?” 江柳咬唇,摇摇头:“自然是江妱。” 薛少钦松开手,起身,拍了拍衣袖,淡漠地瞥了江柳一眼:“我在江府的这些日子看明白了,会如实告诉皇姐江大人年事已高,老糊涂了,无法为她效力,更不适合在朝为官,她的官位自有江家嫡女顶上。” “你想干什么?”江莲惊恐,上前几步。 薛少钦不以为然,轻哼一声:“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 话音刚落,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首,目光冷厉:“若再敢胡作非为,休怪小命不保。” 江莲心一惊,连忙跪下去,与江柳同声求饶。 薛少钦不理睬她,径直离开。 江莲瘫坐在地上,浑身虚脱,薛少钦这话,无疑断了她的为官之路,她千方百计往上爬,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母亲,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儿才是您的心头肉,您最疼柳儿了,不能把官位留给她,不能啊” 江柳哭泣着,抱住江莲的大腿,哀求不止。 江莲一愣,看向女儿,见她一副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一软,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 “傻孩子,他是吓唬你呢,太女最是清明,等我进宫,问个明白。” 江柳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江莲轻抚女儿的脑袋。 “好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江妱突然出声,江莲和江柳俱是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她。 “来人,将夫人,二夫侍,二小姐一并关进祠堂!”江妱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号令府中的仆役。 奴才们拿不准主意,纷纷看向大管事,不懂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而江柳则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眼底满是惶恐。 “你们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大小姐下令?”大管事是个人精,饶是跟着江莲这么多年,又得了二夫侍不少好处。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七皇子那话不止是说说而已,他看大小姐的眼神不对,那是一个男子爱慕女人的眼神。 二小姐费尽心思得不到的,大小姐能轻易握在手中。 这官位……想必七皇子必会亲自送到她手上。 大管事这一声怒吼,不只是警醒下边的人,也是向江妱投诚的信号。 是以,那三人,被一群家丁一拥而上,押了去。 “大管事你疯了吗?我乃当家主母,你敢绑我?” 江莲踹开近身的仆役,怒斥道。 大管事冷笑:“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有大小姐这么一位德才兼备的掌家人,江府迟早要富贵腾达,夫人这是好福气,奴不过是帮着夫人尽快适应大小姐掌家罢了。” “放屁!” 二夫侍破口大骂,“我不稀罕那劳什子的掌家人来接替,我自己就能掌家,何需要她来替我?!” 江莲夫妻怒火中烧,劈头盖脸就将大管事一阵臭骂,可就这样,也是无济于事的,该被拖走的人,还是被拖走了。 翠墨低下头,掩去嘴角勾起的冷嘲热讽。 江府有大小姐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大小姐,蛰伏京郊多年,这回终于扬眉吐气了呢! 翠墨正暗自窃喜着,却突然察觉到有道目光紧盯着她,她抬眸,看向假山背后。 宋恒?! 她心中一惊,忙收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用余光瞥向他。 宋恒站在那里,悄悄招了招手,指了指江妱,又指了指薛少钦的院落,然后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翠墨点点头,示意他赶紧离开。 “翠墨,你跟谁说话呢?” 江妱处理完那三人,又夸了大管事几句,扭过头就看见翠墨鬼鬼祟祟的朝假山的方向看,她顺着翠墨的视线看过去,可什么也没看见,一时忍不住好奇,走过来问道。 “小姐,没、没什么。”翠墨忙否认,脸色微红。 “哦?” 江妱见状,凑过来,挤眉弄眼,暧昧道:“是不是你的宋恒哥哥走了,把我们翠墨的魂也勾走了?” 翠墨羞恼地瞪了江妱一眼:“小姐胡言乱语什么呢,奴婢可没什么哥哥,奴婢只有一个小姐,小姐说那人不能要,翠墨便不曾再想过。” “逗你玩呢,不沾情爱便不会受伤,你这么聪明,迟早明白我都是为你好。等日后,我会为你挑个舒心的夫郎,宋恒……他就算了!” 江妱也不再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回去,明日得把府里的账本都好好清算清算,日后这些便都是你要处理的。” 说罢,便要转身回屋。 翠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焦急又开不了口,这宋恒,尽会给自己找事儿。 她咽了咽口水,叹息一声:也罢,合着人家主子方才帮了一回,自己就当还个人情! “小姐,等等!” 翠墨叫住她。 “什么事?” “小姐,您要不,要不去七皇子那儿走一趟?” 第64章 我不配请你用膳吗? 翠墨咬唇,脸色涨得通红,“奴婢,奴婢觉着您过去给道一声谢,再好不过。” “你想让我跟他道谢?” 江妱挑眉,不屑地嗤鼻,“你当人家稀罕我去道谢?” “奴婢没那意思,奴婢是想着,您毕竟也是江家嫡长女,如今又掌了家,若是七皇子真去太女殿下那里为你争取继承夫人的官位,那就再好不过了,出于礼数……小姐您,难道连道一声谢都吝于说出口吗?” 翠墨垂眸轻声细语,说完之后便恭谨地站在一边等候命令。 她该做的都做了,若是小姐实在不愿过去,她也没法子了。 江妱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耐烦,但也没有拒绝,良久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淡声道:“走!” “诶诶,奴婢这就带路!”翠墨立即喜笑颜开,转身往前方带路去。 主仆两人一路穿行到花园中,刚拐弯,便见一名少年从假山后绕出来,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宋恒,我家小姐来了!你还不快去禀报七皇子?”翠墨挤眉弄眼,轻声提醒道。 少年闻言,立刻点头哈腰,一脸谄媚道:“是是是,我这就去。” 说罢,他便匆忙离开,翠墨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首对江妱笑道:“小姐,您看宋恒他多殷勤,想必七皇子定然是欢迎你过去的,你还说人家不稀罕你一声谢呢!” 江妱勾了勾唇角,并未答话,而是朝着小院的方向缓步前行。 翠墨看着她高傲冷漠的侧影,不禁有些担忧,小姐与七皇子这两人,都是嘴硬的,但凡一对上就硝烟四起,也不知道七皇子抽哪门子风,被绑了一回就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对她家小姐情根深种,也不知道自己帮这忙帮得对不对! “什么风把江大小姐吹来了?” 正在此时,薛少钦的声音突然传来。 江妱停住脚步,抬头望去。 长身玉立的小公子站在门外,他神情紧绷,额角微微渗出薄汗,显然是跑着出来的,可见是急得很。 “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江妱不咸不淡的嗓音在空旷安静的园子里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江大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薛少钦抿唇,眼底的阴霾更甚:“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帮你?那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我不过是报复绑我的主谋,与你何干?” 他知道主谋? 如果连薛少钦都知晓,那太女殿下她…… 江妱不敢往下想。 “胆子这般小,也不知那日是如何斗过花斑豹的。” 薛少钦看她脸色微变,顿时有种报复成功的愉悦感,“既然你来了,那就留下来吃饭!正巧我也饿了!” “不必了!”江大小姐面无表情地拒绝。 “怎么?我不配请你用膳么?” 薛少钦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让自己别这般冲动,可收效甚微。 他怒目而视,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不识抬举?你若不想留下,那就走!” 说罢,他转身就往屋里去。 江妱愣在原地,她这是哪里又得罪了这尊大佛? 怕他气狠了,指不定要闹腾出什么事儿,这位主向来难缠。 江妱只得硬着头皮追上去,低声唤道:“我忽然觉得肚子还是有点饿,要不……在您这里用个膳,行吗?” 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他若还要拿轿,那她只能走了。 “大门敞开着,你若要来,我还能撵你走不成?” 薛少钦冷哼,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耳朵动了动,没听见身后的响动,心里一急,又是一阵嘲骂:“还愣在那儿干嘛?进来啊!” “呃,哦。” 江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薛少钦的屋子很简单,不像那些贵公子们样样都得用材极好,奢侈华贵。 但收拾得整洁利落,桌椅板凳都摆放齐全,床边的一瓶竹枝散发着淡淡清香。 一如薛少钦身上的味道。 桌上还摆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好酒,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江妱抬了抬眼皮,瞪了一眼翠墨,难怪 这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是和宋恒盘算好了,生怕自己不来? “还傻站在那里干嘛?坐啊!”薛少钦见她杵在那儿,忍不住催促。 江妱随手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薛少钦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只是还端着姿态,在她对面坐下,“你说的那些话,我想过了。” “什么话?”江妱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疑惑问道。 “还能有什么话?\" 薛少钦瞥了她一眼,“左右不过你那句无权无财的话罢了。我问你,若是我都替你解决了,你就该没有后顾之忧了?” 江妱也就命好,遇上他这么个完美的夫郎,她没有前程家世,他就都给她挣来,放眼整个京城,还有哪个男子能做到这一步? 江妱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她放下筷子,抬头看向薛少钦,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 薛少钦挑了挑眉,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挑了一块最肥美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过是区区官位而已,皇姐还能不依了你这弟妻不成?” 薛少钦见她呆傻的模样,眉眼弯弯地忍不住伸手敲了她脑壳一记,“快点吃饭!” 江妱被他这么一敲,总算恢复了神智,只是没有留意到他口中的称谓是‘弟妻’。 她低下头,拿起筷子,却有些食不知味。什么官位,什么钱财,那些不过是当时为了拒绝他,又不伤害他才脱口而出的话。 如今,竟然让她有口难言。 江妱心里暗忖着,时不时地用余光打量他,想着找一个时机,干脆与他说个明白。 “瞧你那眼神!” 薛少钦斜睨她一眼,一张俊秀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嫌弃。 江妱被逮个正着,顿时红了脸,连忙转移了视线,默默扒饭。 薛少钦见状,唇边的笑容愈深。 第65章 会害羞的女人是个宝 听母后说会害羞的女人,真心无价,以后遇上了一定好好把握。 他的阿妱平日里跟个棒槌似的不解风情,身边居然还有男子缠上来,有人抢才证明是个好的。 还好自己没瞎了眼,真是捡到宝了。 这么一想,他倒越加觉得自己这些天心里的委屈都得到了宽慰,正所谓好事多磨,管它过程如何,结果是在一起就行。 “七皇子,我……” 江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挺直腰板,想着要与这人说个清楚明白。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翻了个白眼生生打断:“还叫我七皇子?” 她愣住了,看着这张俊美脸庞充满傲气,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角,垂眸。 “少钦!” “这还差不多!你身为女子,体弱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晓好好照顾自己,从明日开始,你就到我这儿用膳。” 薛少钦一边说着,一边盛上一碗热汤推到她跟前,然后朝那碗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快喝。 江妱端着碗,心中五味杂陈。 “我与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有?”薛少钦不满意她的走神,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江妱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烁,而后低头端起那碗汤:“我并非不顾及自己身子的,每日都药膳食补,只是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你不必操心。” 最好是这样,这人最是不疼惜自己身子了,拿着块石头就敢跟花斑豹硬拼,虽说是为了护着自己,可也太冒险了。 一想起那幕,薛少钦心里是又后怕,又甜蜜,他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悄悄平复。 把手放下的时候,薛少钦的手指剐蹭了一下衣襟的盘扣,单薄的丝质衣裳被扯开了一大片,露出漂亮的锁骨。 江妱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移开视线低声提醒:“领口,领口······” 薛少钦咬了咬下唇,也不拉好衣襟,任由它松松垮垮地敞开着。 他起身缓缓走到江妱背后,蹲下身子,从她身后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轻轻闭上眼,就这么等着他的阿妱转过身回抱他,也等着她亲手替他掩好衣襟。 薛少钦满心期待。 等了许久,也没见怀里的人有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眸,却在同一时间,江妱如梦初醒般腾地而起,力道大得差点连着薛少钦一同带翻。 “七皇子,请自重!” 她脸颊微红,双眸含水,怒视着这个男人。 薛少钦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伸手抚上她精致的小脸儿,轻声笑道:“自重?那是诓骗那些老实男人的,我都是你的人了,偶尔一次也无妨,你怎如此不懂情趣?也罢,我不急,等日后我们夫妻相处一段时间,你便会开窍了。” 江妱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伸手欲打落他的手,但却被他紧紧抓着,根本挣脱不得:“放手!” 薛少钦见她恼羞成怒,忍不住勾起薄唇:“抱你你会害羞,总得给点别的甜头,我还不能碰碰了,嗯?” “你说过……我乃小官之女,你看不上的!”江妱只能拿他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薛少钦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江妱见此,忙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七皇子自己也说了,我们两个本就是云泥之别,我配不上你!有大把的贵女跪着求你嫁给她们,七皇子万不能错付真情在阿妱身上。” “住口!” 薛少钦猛然喝止她:“我与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就记着这个了?” 沉默,又是沉默…… 怎的她到自己面前,永远都是无休无止的沉默,他堂堂皇子,到底是哪里入不得她的法眼了。 你配不上我,那就配得上谢怀之了?” “与他何干?你提他做甚?” 江妱蹙眉,对于薛少钦的牵扯无辜,咄咄逼人颇为反感。 “呵,好一句与他何干!你就是这般护着他的,藏着掖着生怕我说他一句不好,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心,只是那心思都去了别人那里。” 薛少钦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地控诉她。 江妱无奈扶额,这又是哪儿跟哪儿,怎的越说越乱了:“我本就与他毫无瓜葛,充其量也只是个听命太女为他医治的大夫而已,那里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那你为何赠予他你的发簪?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晓男女互赠私物是何意!\" 薛少钦怒斥,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到将人抵在屏风隔断处,他俯视着眼前娇小的女子:“谢怀之是我皇姐看中的男子,你就是太钟情他也无济于事,别妄想了!” “你一再污蔑我与他有私情,究竟什么意思?” 江妱怒视着七皇子:“七皇子,我敬你是皇子,所以一再忍让,可这不是你可以随便栽污我的理由。我也是有底线的,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 薛少钦挑眉:“说我栽污你,我薛少钦还不屑于干这样龌蹉的事,那还不是你自己行为不端。” 薛少钦见她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心中冷笑,捉贼捉赃是? 今日若不让她长个记性,日后只怕不止一个谢怀之冒出来,提前警醒一下也是好的。 “你既不承认与他互赠私物,那你的簪子呢?拿出来给我看!” 江妱的簪子今日从正堂出来就掉了,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不过他是如何知晓的? 江妱心里困惑,可她这副表情在薛少钦看来就是试图狡辩。 “怎么,做贼心虚了?” 他一字一顿,眸光灼灼盯着江妱:“你可知皇姐年后有意迎娶谢怀之,就算你想与谁私相授受,他都是最不合适你的那个人!为何除了他,你的眼中就再看不见其他人的好?” “那又与你何干?” 江妱冷哼,谢怀之之于她,那是前尘往事,今生本就无缘。 薛少钦言语难听,她又自尊心极强,就让他误以为那簪子就是她送给谢怀之的好了。 索性将计就计,让他知难而退,也省得自己还要找理由委婉地拒绝他。 第66章 对我公平些可好? 薛少钦眯了眯眼睛,他伸手捏起她的下颚:“怎么与我无关,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的那些私物一个都别想送给旁人,它们都是我的。” “放开!” 江妱奋力挥手打开他,薛少钦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扇了耳光,他怔愣半晌,脸上火辣辣地痛,可是比不过他心上的刺痛。 泪水盈满眼眶,他的喉咙哽咽了一声。 这个女人何其可恶! 若是心里没他,为何又要涉险救他?为何对他那般好?又为何总是撩拨他的心弦? 现下他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了,她却无辜地告诉他,她心系旁人。 那他呢,他又该如何自处?! 泪珠滑落脸颊,顺着脖颈没入胸膛,洇湿了一片衣襟。 薛少钦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拢好衣襟,吸了吸鼻子。 抬眸望向她:“你不是喜欢谢怀之吗,我会帮你,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总归她心里除了谢怀之,看不见别人,等日后皇姐娶了谢怀之,阿妱心里正是难过之时,最需要人在旁宽慰。 如果自己陪在她身侧,说不准就可以趁虚而入。 薛少钦不甘就此放弃,就连这等不入流的法子都用上了,是铁了心打定主意,不准备再给她机会逃离自己的掌控。 薛少钦以为只要守好她,不让她周围再出现下一个谢怀之,那么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疯了!” 江妱摇着头,从他的钳制中躲开,一边后退,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我都已经退让至此了,你还要我如何?” 薛少钦看着她的目光,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和挫败。 “阿妱,你如此固执,我便实话与你说了!我至多给你一些时间适应,待皇姐娶了谢怀之后,便是你我成亲之日。” 薛少钦上前几步,左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感受那里跳动的频率。 他苦涩又执拗地继续道:“你既让我爱上了你,那你便是我的。这里,不许有任何人存在,除了我!\" 音落,薛少钦趁她来不及反应,以迅雷之势紧紧箍住她,低头封住她的唇瓣。 江妱拼命挣扎,薛少钦却像是铁钳一般牢牢地禁锢着她,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 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池,霸占她的呼吸,肆意掠夺她的芳香,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一般。 京城男子向来内敛害羞,江妱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没遇上过如此霸道的男人? 这情形,她脑袋嗡地一下炸了开来,只觉得浑身僵硬,一股酥麻从尾椎骨蹿起,让她全身颤栗。 薛少钦吻得激烈又凶猛,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恨不得将她淹没在情潮才解气。 他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抵在门板上,身子紧紧压着她,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体内,永远不分开才好。 “唔唔放、放开!” 江妱被吻得晕头转向,他不肯松口,江妱只能咬他,狠狠地咬。 血腥味充斥口腔,薛少钦吃痛,松开她,指节拭去嘴角溢出的猩红,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江妱倔强地仰视着他,她的双唇微肿,唇角挂着血迹,一滴滴沿着下巴流淌到雪白的衣裳上,看着格外妖娆。 薛少钦喉结滚动,心口发热,窗外的凉风吹拂着他额间碎发,衬得他越发邪魅俊朗,他看向她,目光迷离,带着深深地眷恋。 他伸手轻柔抚摸她嫣红的唇瓣,后知后觉的一丝羞意渐渐浮上心头,刚才……他实在太孟浪了些。 可,可是,谁让她嘴里说的那些话这般难听。 他也是别无它法,一开始只想堵住那张嘴,后来……后来…… 后来竟忍不住,便想尝尝她甜美的滋味,直到唇瓣上传来痛感。 薛少钦弯了弯唇角, 一抹刺痛让他猛地惊醒,手还搁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心跳快了许多。 他慌忙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一声,耳尖泛起了可疑的粉色。 他垂首掩饰自己慌乱的内心,不敢再看江妱的眼睛,怕一个失控,就真的控制不住。 “无耻。” 江妱冷声推开他,转身欲要离开,可薛少钦却一把扯住她的袖摆,不让她离开。 一双黑眸含了氤氲,泪水在眼底打转,他看着她,轻咬着唇瓣:“我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可是阿妱,请你公平些,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住的。” 江妱闻言,脚步猛地顿住,心底涌起无限涩意。 他要的,她给不起。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恒端着两碗甜水走了进来。 刚跨过门槛,就瞧见房间里凌乱又暧昧的情景。 一瞬间,宋恒脸色变了变,连忙退了出去,顺带将门掩上。 只是那门还没阖上,就被一手推开。 宋恒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手中的瓷盅掉在地上。 哐当! 瓷盅摔得七零八落,里面滚烫的汤汁四处流淌。 宋恒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妱从房间里不急不慢地走出来,整理一下衣服,她扫了眼宋恒,淡声吩咐道:“将屋里收拾干净,以后如非必要,就别去找翠墨了。” 宋恒连忙点头,恭敬答应,低眉顺目,看起来很是卑躬屈膝。 可只有江妱知道,这老实皮囊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一颗精明算计的心。 正所谓……仆随其主! “翠墨,我有些累了,回去。” 江妱从翠墨身旁经过,淡声吩咐。 翠墨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识时务地安静得没多问一个字,跟在她身后离开。 宋恒站在院中,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又看一眼屋里那人,叹了一口气。 薛少钦犹如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地还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亮重新聚起。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案前,摊开桌上的宣纸,提笔研墨,颤抖着手,修长手指在宣纸上快速地写着字。 良久,才堪堪放下笔,急不可耐地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水,看着快干了,他就手指灵巧地将宣纸叠好递给宋恒:“即刻进宫,需得你亲手把它交给皇姐。” 他的声音沙哑,将信递给宋恒的时候,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第67章 你也要跟我作对 “阿恒领命!”宋恒接过信揣进宽袖,低声应道。 薛少钦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宋恒走的时候回头还不放心,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惨白,双眸红肿,平日素来清丽出尘的样子尽失。 宋恒喉头滚动了一下,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从小就跟着主子,印象中薛少钦虽有些小任性,可大户人家的公子,谁没有几分脾气? 就连一直以温润如玉,斯文谦逊着称的谢家小公子,不也一样会有端着贵公子姿态的时候。 又何况身为天家之子的主子? 从来,薛少钦都是自信飞扬,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颗明珠,光彩照人。 即使偶尔被女皇责罚的时候,宋恒也未曾见过他如此憔悴过。 也就是江家嫡女,才有让主子如此难过的本事,老实说,宋恒心中是对她存了几分抱怨的。 “还不去?” 薛少钦看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也要跟我作对不成?\" 宋恒心中苦笑,主子这是把对江家嫡女的气撒在他身上了,不敢再迟疑,宋恒躬身退下。 待他离开,薛少钦颓然倒坐在椅子上。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走,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幽暗,薛少钦没有点灯,蜷缩在床榻的一角。 强烈的心悸让他没有丝毫睡意,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和他的阿妱有在一起的机会。 这个过程漫长又磨人。 夜深了,那些磨人的思绪就开始疯长了,好像一张大网将他的心脏裹挟,连呼吸都觉得疼。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江妱已经在乎到如此境地? 初初,他以为是因为江妱在深山救下他那一次的善良;后来,他以为是江妱单枪匹马跟江府上下斗得水深火热的那份勇气;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人你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她绝不只有几面之缘。 薛少钦只恨那日自己自尊心作祟,什么小官之女,什么她配不上,那都是他气急之下的口不择言。 男子一旦深陷情爱,身上便再无铠甲,生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她若肯娶,那他便生;她若不娶,那他不如死了干净。 他的视线随着她游移,他的心脏为她跳动,他愿为之付出一切,只为求得一个和她在一起的结果。 他再也不想克制自己,男子又如何?一样也能跟女子一般追寻所爱! 薛少钦定定地看着床帐,鼻子泛起阵阵酸意,眼眶有些发热。 他就这么睁着眼,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终于,他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是宋恒回来了吗? 薛少钦心尖微微一颤,忙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可坐了一夜腿太麻了,直接从床边栽倒下去。 宋恒本想等晚一些再回复主子的,因为平日里这时辰,主子大抵还在睡。 可他听见屋里的响动,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怕主子出什么意外,便直接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薛少钦还穿着昨日旧衣,衣料皱巴巴地贴着他的身子,他就这么赤着脚坐在地上,额头微微红肿。 “主子,您怎么样?” 宋恒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子,将人扶起坐回床边。 这么一看,那红肿处的伤就更明显了:“我去拿药。” 宋恒刚一转身,就被薛少钦扯住胳膊。 “把信交给皇姐了?” 宋恒神色有些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薛少钦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伸出手一边在他身上翻找,一边催促他:“皇姐的回信呢?你快给我!” “主子,太女殿下她……。”宋恒愁苦着一张小脸,慢腾腾地拿出信,递回给他。 薛少钦颤着手,将叠好的信纸展开,可能是越慌乱,越打不开,试了几次,他才成功看到纸上的内容。 下一秒, 薛少钦猛地一怔:“什么意思?为什么我的信又回来了?” “太女殿下说,这信当她没看到过,让你安分守己,别做自降身价的事,过几日她处理完宫中事务便将你接回去,她会为你另择……” 说到这里,宋恒的声音明显地抖了一下,他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继续道:“太女殿下会为你另择良妻。” 薛少钦恍如雷劈,整个人被定在原处一般,一张俊颜血色尽褪。 宋恒怕他难过,宽慰道:“主子,太女殿下一言九鼎,她为您挑的妻主定然是最好的,江家嫡女与您本就是云泥之别,她不适合你。” 薛少钦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宋恒一张嘴张张合合,却全然听不到他说什么。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薛少钦眼中生出一丝阴狠,抬手狠狠扇了宋恒一巴掌。 “跟我这么多年,什么没学会,就学会骗人了是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见着皇姐,这些都是你自己胡诌的。” 薛少钦这一巴掌又急又狠,毫无征兆,宋恒还未反应过来,脸上便已浮出指印,嘴角鲜血渗出。 “待我见过皇姐,定要狠狠治你办事不力一罪。” 薛少钦狠狠推开他,也不穿鞋,也不更衣,整个人疯疯傻傻地就向院子外跑去。 好在碰上了出去采买的翠墨,看见他这副样子,又瞧见追出来的宋恒一脸红肿,倒吸一口凉气。 她好言相劝,毕竟是江妱身边的人,他若是行为不端,翠墨一准传到江妱耳朵里,那还得了。 本来就不喜他了,知晓他这样,岂不是更抗拒自己了? 薛少钦这才冷静几分,再三嘱咐翠墨不该说的别说,又不顾宋恒阻止,卸下身上的玉佩塞给她。 “这个,这个成色上好,你拿去当了应该值不少银钱。” 薛少钦不放心,也不管翠墨收不收,塞她怀里就转身回去。 翠墨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拿着回头看小姐要怎么处理这玩意。 “什么?他就这样冲出来了?” 江妱正在房间里用早膳,听了翠墨回报,顿时惊讶得手里的调羹都落进碗里,溅起几滴汤水。 “小姐,您看这才刚换好的衣裳,莫不是面上不显,心里还是装着人家的?否则怎这般大的反应?” 翠墨拿出锦帕,将江妱身上的汤汁擦去,又将她的手指擦拭,重新将调羹放进她手中拿稳。 第68章 还怕日后没个依靠? “混说些什么话!你这丫头昨日跟宋恒背地给我下套的事还没跟你算账,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江妱面上微烫,眸光闪烁,嗔怪地瞪了翠墨一眼。 “左右不过玩笑话,小姐何必当真。”被提及昨日之事,翠墨多少有些不占理,心虚得摸了摸鼻子。 话锋一转,她又道:\"您说那七皇子,这般衣裳不整,忙忙叨叨地冲出去,甚至于连鞋都忘了穿,这是要去见谁呀?\" \"昨日闹得那般难看,总归不是来见我的。\"江妱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看,这几日咱们进出都避着些,府中人多口杂,日后等李将军过府,也不知会不会传进他耳朵里去。” 她与李澈,虽是不得已被迫凑成一对儿,但无论如何,已成定局。 她本是这辈子没打算成亲的,对情爱两字亦是避之不及,只委屈了李澈以后只能与她过相敬如宾的日子。 \"是。\"翠墨恭敬地点了点头。 \"你去准备些银子在身上,我与李将军的婚期不会太久,还需早作准备才是。\"情爱给不了,到底一场体面的婚事还是给得起的。 江妱起身欲走,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那几人……在祠堂里关得还算老实吗?没闹腾?\" 翠墨愣了一愣,随即老实答道:\"原是闹着的,可大管事没有因为夫人的身份就多加照顾,往时那些关禁闭的家丁吃的清粥馒头,夫人她们现下也一样,今早奴婢去瞧了一眼,竟是连叫骂声都没了,估摸着是吃不惯粗粮,给饿的。\" \"哦?\"江漪挑眉,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你且仔细瞧着些,不可放松警惕。\" \"奴婢晓得,请小姐放心。\"翠墨福了福身。 江妱轻轻点头,她身边的人,自是极得信任的,只是心思单纯了些,怕是应付不来江莲那样的老狐狸,依她所见,那女人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认命。 大婚当日,还需得她做长辈的露面,否则日后官场之上恐会落得一个不孝名,正好被对家大做文章。 江妱想着,眸色渐深。 \"小姐,银钱备好了,马车也停在门口了,可以走了。\" 不多时,翠墨从隔间出来,低声道。 江妱回神,点了点头,便推门而去。 \"大小姐,您这出门可是要去采买些什么准备大婚之事?那您可要好生准备着啊,奴以前听夫人说过,那李将军是二皇女跟前的红人,如今太女殿下又将他赐婚给您,您可怠慢不得呢!\"大管事站在门口马车旁,手扶腰间,殷勤道。 这是投诚来了。 不过江妱不曾步入官场,这些事她也是不知的,大管事虽然滑头,可她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用好了也不失为一枚好棋子。 \"行了,知道你嘴甜,这江府日后还得多劳大管事您把持着,以后府中事务只需跟我或者跟翠墨交代即可,至于那几人……随你看着办!\" 江妱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便坐上了轿撵,朝东街驶去。 “小姐明明就不喜夫人她们,为何还将她们扔给大管事,她一个奴才就是再发狠,也不敢对主子太过,这岂不是便宜了对方吗?” 翠墨腮帮子鼓鼓的,一张小脸气呼呼,看着还有几分娇俏。 想着自己跟随小姐在京郊过的那些苦日子,就恨得牙痒痒。 江妱轻嗤一声,曲着手指在她鼻头刮了刮:“就你气性大!小姐我留着她们自有用处,等用完了,一脚踢开便是。” “原是这样!” 翠墨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轿撵行至半途,江妱忽地撩开帘子,朝外看了看,随后道:\"停轿!\" 马夫扯了把缰绳,马儿抬高前蹄发出一声嘶鸣,随即停了下来。 “怎么了?” 翠墨本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此刻被惊醒,迷糊问道。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事,你先回府,若是太女来了,便说我不在府上,不要让他久等。\"江妱又朝外望了一眼,确定刚才并没眼花,便吩咐翠墨道。 \"是。\" 翠墨点了点头。 待轿撵行远,江妱回头,视线追寻前头那个欣长的身影,跟着他转身进了巷子,绕过了一条胡同,来到了一座破败院落的门外。 透过门缝,江妱瞧见院子四周围满了藤萝花草,隐约能听见屋里的嬉笑声,男人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一根枯枝,正逗弄着一直毛茸茸的狗儿,不时咯吱着它的脖子。 “这位姑娘,你找谁?” 一个婆子从对门探出头来,狐疑地看了看她,见她穿戴华贵,面目姣好,不像是个坏人。 可谁知道呢? 坏人脸上可没写着这两字儿,保不齐是个大奸大恶之徒。 如若不然,她为何扒着门缝往里偷看? 说来对门的这家小公子生得一副唇红齿白,乖巧俊俏的样子,真是有些招人的本事在身上。 自打他搬来这里之后,便三天两头有女人上门打听。 知点礼数的尚且问一句小公子是否许了人家,那不知礼数的,便直接闯了进去,一番纠缠之后,竟是闹得鸡犬不宁。 也就这小公子的父母,是真不懂疼惜自己儿子的。 放任他一个男子独自过活,由得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缠上,也不怕坏了他的名声,日后不好妻主。 想想,可真是让人头疼。 \"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江妱微笑着回道。 她一袭浅绿罗裙,头上别着青玉钗环,言谈举止间显得越发温婉贤淑。 婆子看了她片刻,这女子瞧着是个家世尚好的,大抵也是被小公子相貌引来的,至少没存了那份闯进去占人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问道:\"你哪家的小姐?\" \"江府嫡女,江妱!” 江家虽是小官,可在京城却也是有头有脸,婆子闻言,忙收拾了下面色,笑吟吟道:\"原是江家小姐,那还站着做甚?婆子我替你唤小公子来开门便是。\" 这条巷子里住的人,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上不了台面。 如若小公子真被她瞧上了,那还怕日后没个依靠? 第69章 少年阿遥 “不必……”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就见那婆子身手敏捷的从门后窜出。 肥厚的手掌在破旧的木门板上拍了两声:“小公子快开门,有贵客还不赶紧出来相迎?\" 她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笑意,听起来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时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一眼江妱,生怕这门开晚了,人就不见了。 好巧不巧的,江妱正是如是想的,可惜做不出落荒而逃的狼狈举动。 许是听见动静了,院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少年推开门,他长得眉清目秀,一张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走上前去,将婆子推到院中央道:\"大娘,您老又逗我了,今日可是还要就在我这里吃饭?小树妹子回了吗?要不要也一同用晚膳,我这食材恐怕不太够,您将就着对付一口。\" 说着话,少年便要转身回屋,似乎真的只当婆子是来蹭饭的,谁叫往日这般事儿实在太多了。 婆子连忙拦住他:\"别!别啊!莫要以为我在逗你,门外真有贵客,你赶紧去请。\" 她这么一说,少年倒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他孤身一人在京城过活,哪里来的人上门? 莫不又是那些厚颜无耻的女子,假意上门找茬? \"小公子,你若是不信,就跟我一块出去瞧瞧。\"婆子伸手指向院外的一侧,\"就在那里,小公子自己看,可不能让贵客久等。\" 少年点点头,依言跟着走出了院子。 却什么人也没看见,院子外空荡荡的,半个鬼影都没有,更不要提所谓的贵客了。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大娘,可是您看花了眼?\" 婆子一惊,匆匆看了看巷子两头,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人。 \"怎会看错,方才明明就看见那里有人。\"她挠了挠头,低眉思索,却在不经意间瞧见地上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 \"小公子,你看!那是什么?\"婆子急急忙忙走到少年身旁,弯腰捡起,递给他。 少年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接过荷包,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东西,只见绣工精美的荷包上绣着一朵清丽荷花,花瓣娇嫩欲滴,荷叶青葱翠绿,十分惹眼。 偏生在荷叶上有只不合时宜的小龟,少年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猛地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圆眸死死盯住婆子,神情激动。 “她是谁?” “说是江府嫡女,江妱,小公子你怎么跟她有来往?想必那位小姐定然十分心仪你的,否则怎的就给你留下这么大一袋银子?” 婆子一张嘴喋喋不休,少年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她一张嘴张张合合。 他手在抖,声音颤抖的厉害:\"不不是她\" 他喃喃念叨了两句,眼眶突然红了。 \"谁呀?\"婆子有些诧异。 少年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跑回屋内。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婆子站在原地大喊。 可是屋内却没有一点儿声响,她有些担忧,又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里头仍是寂寥无声,没有一丝回应。 坏了,别不是那江小姐做了什么不肯负责的龌龊事,便想着用银钱打发他? 婆子脑中开始不停胡乱揣测,一想到事关少年的名节,她顿时急了:\"小公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她跺跺脚,叹了一口气,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瞧着。 婆子心中暗道:这江家女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下回见到她,非得骂几句不行! 这厢婆子一边咒骂着,一边不甘心的离去。 院内,少年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一张脸苍白毫无血色,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小、姐\"他轻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唤出两个字,\"是你的魂回来看阿遥了吗?阿遥没用,阿遥保护不了小姐,阿遥没用\" 他一遍遍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眼眶渐渐泛红。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泛白,他知晓,他此刻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很丑陋。 小姐生前爱美,最不愿见男子哭哭啼啼, 少年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该哭泣,不该软弱,阿母和小姐的仇未报,姜府上下百人的生灵还不能安息。 他必须振作,他不再是那个懦弱无用,需要被小姐庇佑保护的男孩,他已经长大了。 此刻,少年屋内的窗户口开着,正对另一侧的小胡同,外面熙熙攘攘,不如院门那一侧的胡同安静。 少年心中烦闷。 取下支起窗棱的竹竿,便要关上,只听两个坐在窗下墙角的小贩在交谈。 \"你听说了没有,前几日给谢府小公子治病的大夫,说是用了保和堂的镇馆之药,也不见那谢小公子有起色。” “宫里什么大夫没有?听说女皇的专用御医都过去瞧过,没辙!更何况这民间大夫的三脚猫功夫。”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民间大夫又如何?那些个御医,还不是民间大夫里挑选的,现下御医都没辙,不就只能在民间另寻高手了么?” “在哪儿寻呢?我怎么不知道?” “就城门口的告示墙上贴着,说是赏黄金万两,你要是有这本事,也能挣这个钱。” …… 听闻他们说的是谢家的事,少年手下顿时滞住。 黄金万两! 谢怀之的命果然值这个价。 少年一声冷笑,松了手,窗户“嘣——!”的一声,重重阖上。 他抬手抹了把脸,戴上帷帽,抬腿跨出房门,朝着大街上走去。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铺,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各式的瓷器玉石,甚至是些不知是何物的野菜。 他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禁想起曾经在姜府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他身为大管事唯一的儿子,夫人老爷都待他极好,让他有幸在姜家嫡女身侧伴读。 他自小性子内敛,不善与人交流,唯有跟随姜昭,在夫子的教导下识文断字。 第70章 阿遥的回忆1 那时,身为下人的他,时常被学堂里的贵女公子们嘲讽,她们嫉恨姜昭飞扬跋扈,又忌惮姜母朝中重臣的身份,一腔怨气无处可撒,只能以折磨姜府下人来寻求心里上的平衡。 秦遥就是最好的箭靶。 公子们倒还好,至多是些小把戏,有时会撕烂他的书籍,有时搬走他的桌案,夫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他都能忍受,唯独那些表面和气的贵女们,见他生得乖巧,总趁着人少时动手动脚,更有甚者想给些银子就把他当作勾栏瓦舍的小哥儿,拉个小手,碰碰小脸都不在话下。 秦遥自是不肯的,总是避着走。 躲在角落里等上学他才卡着点儿钻出来,下学了又是头一个走的。 可就这样,还是有抓个正着的时候,一旦被抓住少不得挨些巴掌,厉害些的拿鞭子只往他身上招呼。 秦遥每当此时,就无比愤恨自己为何是个男儿身,若是女儿身,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总好过被人碾碎了脊骨,毫无尊严地狠踩在脚下。 母亲总是叹着气让他忍忍,谁叫他生来本就低贱,不该因为姜夫人的优待而忘了本份 他以为,就这样罢了,认命! 可当姜家嫡女有一次路过学堂的路上,瞧见他被贵女们围住欺凌时,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怎么的,竟然善心大发地顺手帮了他一把,将他拖到身后。 “最烦整日只会哭哭啼啼的男子,别人不就是看你好欺负才欺辱你!”姜昭不耐烦地瞧他一眼,把那些人狠狠揍了一顿,让她们以后不许在学堂欺负人。 从那之后,秦遥便彻底变了性格,不但聪慧,且懂礼数,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躲起来偷偷哭,而且,他也从不再跟别的女子说话。 看似如以前一般乖巧懂事,可为人处事游刃有余,内里早就脱胎换骨了。 只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身份尊贵,他需得费尽心力才能抓住她片刻,如此这般,日后哪怕够资格做个夫侍也好,只要能伴她身侧。 可惜,天不遂人愿。 姜昭身边出现了谢怀之,至此眼里再没有他的存在。 暑热送去的绿豆沙,被她搁置在一旁,最后是谢怀之身边的青山拿了空碗过来;寒冬送去的暖手炉,一句话都不曾给过他,当着他的面就又给了出去。 秦遥心里酸涩,又别无他法。 他嫉恨谢怀之轻而易举就能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也厌恶自己洗脱不去的家奴身份,明明已经努力读书识礼,举手投足丝毫不逊于那些名门公子,却仍改变不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撞见姜家养女与谢怀之私会,他本想转身叫人捉奸,却无意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怀之,你不想为谢家平反吗?你的母亲,你的家姐,她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真的受得住苦寒之地的折磨吗?” 薛缈声音温柔,透着一抹怜悯,谢怀之垂下眼眸,淡淡道:“我自会想办法,阿昭她亦会帮我” 薛缈笑容微敛,眼神幽暗,“可是我不信。” 谢怀之沉默。 “她拿什么帮你?她一个二世祖,整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撒金抛银,她若是个聪明的,当初你投湖被她所救进而嫁给她,就不会不怀疑。那个人,一无心计,二无长处,配不上你对她期望?” 薛缈继续诱导,声音温和,“你仔细想想,能帮你的到底是她还是我,其实答案早在你心里,不是吗?” 谢怀之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怀之,你只需让我做回自己,待我恢复皇女身份,第一件事就是替你谢家平反,绝无二话。”薛缈眸光流转,眼底一片柔情。 下一秒, 她毫无预兆地拉过谢怀之的手,低声道:“我早知你无意姜昭,从前她那般死皮赖脸地贴着你,你都懒得理,如今又怎么可能突然转变心意,不过是为求自保才嫁给她。你只需守好自己的身子,待你谢家平反之后,我定让姜昭与你和离,然后三媒五聘,七书六礼,光明正大地迎娶你。” “姜二小姐慎言,阿昭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恐怕此刻我与母亲和姐姐一样被贬苦寒之地,你要是有什么心思对付她,请恕怀之难以从命。” 谢怀之眉心微蹙,抽回手,退后一步,声音略显清冷疏离。 “你误会我了!” 薛缈伸出手欲挽留他,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谢家平反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至于我与阿昭之间如何,亦是我与她的事,与你无关,休再提及,免得被她知晓了徒惹伤心。” 说完,抬腿快步离开了。 薛缈站在原地,紧攥双拳,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良久,待她离开后,秦遥才从假山后面出来。 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日,秦遥以姜昭的名义去看了几次谢家母女,每次只站得远远地,不让她们知晓。 只在离开的时候,给了看守她们做活的官妇一些碎银子。 让她们再给好好‘看顾看顾’。 那些官妇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心里只以为是谢家母女从前得罪的人太多,人家这是落井下石来了,并未有什么怀疑。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一次他瞧见谢怀之身边的青山鬼鬼祟祟朝外跑去。 他知道这些日子做的事起了作用,立马追了出去。 那天正值傍晚,夕阳西斜,余晖照耀着这座繁华喧闹的城池,街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秦遥悄咪咪地跟在青山身后,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距离。 青山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忽然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左右张望了两下,确认四周没有人,闪身进入巷子深处的某个院落。 秦遥紧随其后,很快便找到了那扇破烂不堪的木板房。 屋顶上积满厚重的灰尘,墙角堆放着各种杂物,屋中陈设简陋,一股霉味飘散出来,让人作呕。 秦遥环视一圈,躲在了杂物堆里。 一扇宽大的屏风背后,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第71章 阿遥的回忆2 “把这个交给你家公子,请他务必要让姜昭在夫人上朝之前带在身上。” “公子自会想法子让它出现在夫人身上,只是这么个小玩意儿,真的能让女皇注意到吗?” “宫中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我身为女子有夺嫡之险,当初我父后将我送出宫也是为了保我一命,这枚玉佩是女皇赠予他的,又是女皇亲手所刻,岂会认不出?” “既是如此,青山明白了,告辞。” 青山行了礼,匆忙走了。 秦遥等薛缈彻底离开之后,方才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乖巧俊俏的脸上漾起两个小酒窝,他笑得意味深长地往外走去,然而却并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即便看见,想来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推动这一切的祸首。 两日后的夜晚,华灯初上。 姜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今日乃是姜家主母大寿,姜府早就张灯结彩,布置妥当。 秦遥心中焦躁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说来姜夫人戴着玉佩都上朝好几回了,怎的女皇没有瞧见? 也是,女皇的后宫都装了多少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区区贵君,说不定早就在她心中不打紧了,她哪里还会留心什么玉佩。 也怪秦遥自己,病急乱投医,竟真以为薛缈恢复身份后就会让谢怀之与姜昭和离,他千方百计让谢怀之不得不助力薛缈,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罢了,不该他肖想的,原就是他配不上。 外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膳房里忙乱成一片,与外头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秦遥苦涩地斟着上好果酒,酒壶都溢出来了,也不知晓。 “秦管事,您怎么来后厨了?” 厨房的婆子见着本该在前厅招呼宾客的大管事,慌慌张张地冲后厨,不免有些讶异。 秦管事衣衫有些发皱,额间乌丝凌乱地垂在衣襟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扫视着厨房里那个身影,直到目光落在秦遥身上。 她才踉踉跄跄走到秦遥跟前,抓住了端着舀酒勺的手猛地一扯,酒勺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实在是太不像大管事的做派了,婆子小厮们都停了手中杂事,眼中带着些困惑地面面相觑。 “母亲你怎的“尚在神游中的秦遥被这么一扯,也算是回神了。 只是少见母亲如此,不免如旁人一般有些吃惊。 “跟我走!” 秦大管事背对着所有人,只让自己儿子看见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秦遥懵懵地点点头,被母亲推着往外走。 走得太急,不时撞击到东西,一会儿是菜架,一会儿是水缸,惹得厨房里的帮工嬉笑不已。 “秦管事,您这是急着要让小秦去前厅见哪位贵女呀?” 切菜的婆子打趣道,秦管事正了正脸色:“忙活你的去,别瞎闹,小心送菜不及时被罚月银。” 秦管事端上架子,大伙儿也不敢再闹了。 她对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出去了厨房背后的小院。 “母亲,这是做甚?”秦遥被她推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柴堆里,塞给他一个钱袋子后又被她扒来稻草盖上。 “嘘——!” 秦管事神色慌张地对着柴堆里的儿子交待:“前厅出了大事,你藏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从这里出来。钱袋子里的银子,够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还有你的身契,你只是因为我在姜家做工的身份,才借住姜家的,虽然拿着月银做大小姐的伴读,但到底不算正经的姜家人,出去以后也没人敢拿你说事,只你记住一点,从前学堂见过的那些贵女你需得避着些。” 秦管事刚交待完,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整了整衣裳,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秦遥被吓得够呛,但仍旧强忍着害怕,死死咬住嘴唇,厨房里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就是婆子们的哭嚎声。 “姜府还有没有其他人?” 侍卫好似在翻找什么,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的闷响,其中一个开口问道。 紧接着秦遥就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没了。” “后面是什么地方?” “是放柴火的地方,脏得很,平日里没人去,就是今日这般宴请也是前几日备好的柴火。” 良久,秦遥再也没听见谈话。 也不知那侍卫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狭小的院子里,站满了官兵,秦遥从木柴缝隙里看见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那是侍卫们手里的火把。 “头儿,这里没人,走!” 其中一个侍卫扫视了一眼,便想退出院子,刚走一步就被另一个侍卫拦住。 “等等!” 那名侍卫穿着异于其她人,显然是个侍卫头头,行事作风也比其她侍卫严谨许多。 只见她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柴堆,径直往秦遥走来。 秦遥捂着口鼻,努力睁大眼睛透过缝隙望着她。 见她举起利剑,一双眸子猩红骇人地朝自己刺来,秦遥快速闭眼,浑身爆出冷汗,脑袋里一片混沌,仿佛有什么碎裂了一般。 忽地,耳边一声树枝断裂的响声。 秦遥缓缓睁开眼,余光看向旁侧,利剑透过柴堆与自己只有一厘之距。 “走!没人。” 侍卫头头这才领着其他人走了。 吊尾的俩个小侍卫许是年纪尚轻,竟开始谈论起今日出的这趟任务。 ”你说这姜大人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没想到竟然偷摸绑了皇女,还跟逆党勾结想着敛财谋反的事,看不出来啊!“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人家这官越做越大是有原因的,你我就没这本事。“ ”这叫什么本事,还不是被赐个死罪,连累府中上百人陪葬,这本事给你要不?“ 两个小侍卫的声音越渐微弱。 秦遥全身血液倒流,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到天明,阳光照进院子,他推开柴火,摇摇晃晃地走到膳房,一路上的血腥味让他作呕。 忽地,脚下绊住了什么,他踉跄倒地。 第72章 谢小公子,好久不见! 绊住他的……是一条腿? 他愣了愣,一抬头,入眼便是自己母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唇角的血迹已经干涸。 “娘”秦遥怔愣,喃喃道。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怕官兵今日派来的抬尸人闯进来看见。 强忍悲痛将秦管事用竹席裹好,又在自己脸上抹了灰,将衣服撕扯得破破烂烂,偷摸着将尸体运出京郊。 只是当他折返时,却再也看不见姜昭的尸身。 天空下起倾盆大雨,冲刷着姜府一地血水,秦遥再也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更多,还是雨水更多。 他毫无生气地亦步亦趋走在街上,终是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等醒来的时候,就被对门的好心婆子收留了,正巧她对门的人家搬走了,委托她将房子卖出去。 秦遥便用母亲塞给他的银子买下了,这才有了如今的落脚处。 “哪家的小公子,别挡在告示前。”官兵不耐烦地推了秦遥一把。 直接将他从暗黑的回忆中推了回来,他定定地看着告示上,谢怀之的名字赫然映在眼前。 他不顾自己满身狼狈,颤抖着指尖将告示撕掉,眼神空洞而迷茫。 谢家谢家 当初就是上了他与薛缈的当,才将阿昭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次,他要让伤害过阿昭的人,一个一个都得到应有的报应,薛缈、青山、谢怀之……一个都不能少。 秦遥攥紧拳头,一双眼睛里充斥着仇恨。 “大胆!” 一个官兵目露凶光,挡在秦遥面前:“你区区一个男子,不好好在家待着捣什么乱,再胡来就将你关押上几日,仔细你这身细皮嫩肉。” 说完,官兵大手一挥就要抢走告示纸,秦遥却先她一步躲开。 目光定定,毫不怯懦地望着她:“男子又如何?告示上可曾写了求医的大夫只能是女子?” “你?” 官兵脸上漾起嘲讽讥笑,“你怕不是看我们公务乏味,来给逗闷子的?只听说过女大夫,还没听说过哪里有男大夫的,看你年岁尚小我便不与你计较,赶紧家去。” 官大人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催他离开此地。 “官兵怠职,此乃大忌,按律法百姓只需到堂前鼓鸣击揭露,经府衙、朝廷何时即可打入大牢。您这是逼着我去鸣鼓?” 秦遥浅浅一笑,阳光下的一对儿小酒窝显现,十分可爱,但是在那群官兵看来,却透露出诡异的感觉。 官兵一阵冷汗,连忙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秦遥。 “既然你不识相,那就怪不得我了——”话未说完,秦遥便要转身离开,那官兵急了,“拦住他,不许他走!” 其余官差立马围拢上来,秦遥冷笑一声,“可是想好了?” 音落,告示纸就落到了秦遥手中,他敛了敛眸光,捏皱了纸张,抬步往谢府去。 “你就是揭下告示的大夫?” 谢蓉坐于高堂,睥睨着堂下之人,目光上下扫视不由得轻嘲一声。 秦遥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语调平稳,“秦遥斗胆揭下告示,不知贵府可否请出令弟,容在下为令弟治病?” 她的声线极淡,像是浸泡在水中的温泉,带着微微润泽,又仿佛夹杂了一丝寒意。 谢蓉蹙眉,目光审视,片刻才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小姐何不请出谢小公子,我能不能治病救人,他一见我便知。” 谢怀之的心病,京城无人不知。 都道他得了癔症,可秦遥知道,他是愧对姜昭,心伤之人见着姜昭生前的身边人,总是有些念旧的, “哦?” 谢蓉转了转腕间的镯子,抬了抬眼皮,似对眼前男子的夸大海口有些看不上。 瞧着这一身,是极为朴素的,若真是名医想必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何至沦落成这等落魄样子? 秦遥勾唇,“在下无需赏银,如若小公子见了在下不愿留着,我走便是,于谢府没有任何损失。” 他的表情很认真,半点都不似撒谎的样子。 谢蓉沉默,心中盘算。 “不要赏银?那你图什么?” “如果非要说图什么”秦遥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谢小公子对在下有恩,在下无以回报,唯有医术尚能助他痊愈。” 是的,有‘恩’,有弑母之‘恩’,这份‘恩情’他必报之。 “哈哈哈!” 谢蓉从高位上走下来,扶起秦遥的手肘,“原是来报恩了,这就说得通了,我家弟最是心善,偌大的京城里不知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谢蓉扭头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声嘀咕了什么,片刻后那丫鬟便退下了。 “坐!”谢蓉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遥也不推辞,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等着她的吩咐。 “你同我说句实话,以你的医术,有几分把握能治好癔症?”谢蓉问。 秦遥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谢蓉长叹了一声,面露忧色。 “唉我已经找遍了整个江南,寻遍了各种郎中,皆束手无策。” 秦遥闻言一顿,莞尔一笑:“我记着太女殿下与小公子是旧友,怎的她没请宫中御医看诊?” 莫不是谢怀之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被薛缈摆了一道? 否则怎么到现在也没能像薛缈说的那般,三书六礼迎娶他过门? 什么癔症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怕是根本没来看上一看? 秦遥心中升起莫名的快感。 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竟与你说起过太女殿下?” 谢蓉有些吃惊,那么这位名唤秦遥的大夫想必与怀之就不只是有恩情了,想必应当极为熟识才对,可为何不曾听他提起过? 秦遥笑而不语。 “来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夫,姐姐不能自己做主?左右阿妱也不来了,你们寻谁来都一样。” 门口消瘦的身影出现,谢怀之甚至懒得看堂中人一眼,径直寻了个椅子坐下,他被关在府里好些日子,心里有怨,说话间夹枪带棒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谢蓉被当着外人的面,遭他如此奚落有些失了颜面。 “谢小公子,好久不见!” 第73章 求公子收留! 秦遥忽然扬了嘴角,露出一抹和气的笑意,“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好?” 闻言,谢怀之侧首循声看去,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你?”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只是当日姜府上下除了被薛缈保下的自己,印象里几百口人,要么就地处决,要么发卖边疆,他怎会出现在他的谢府? 秦遥笑着摇头,指指自己的袖袍,“小公子不必疑惑,在下已经改换门庭,今日是特地前来拜访的,希望能为谢小公子看诊。” “请随我来。”谢怀之一个眼神都未留给谢蓉,领路将秦遥引进内院。 秦遥跟在谢怀之身后,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当初,谢怀之为了家人安危都付出这么大代价,原以为定是与家人关系极好的,怎么现下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谢怀之将秦遥引到正房,打发了青山去门外守着,然后合上门板,亲手奉茶招待。 “我还以为你已经” 谢怀之摇头苦笑:“你能逃出来,想必阿昭一定很高兴。” “人都不在了,何谈高不高兴的。”秦遥话一出口,谢怀之脸上顿时一僵。 他坐在秦遥对面,目光审视地打量秦遥。 从他进屋开始,他便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 直至刚才他开口询问,他才恍然明白,秦遥虽然面容和气,语气温和,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察觉的疏离感。 这种感觉太过于突兀,以至于他一度认为自己产生错觉。 谢怀之心中思绪万千,而秦遥则是淡淡地喝完手中茶盏中的茶水。 忽而, 秦遥放下杯盏,起身俯首在谢怀之跟前,缓缓道:“阿遥孤身一人流落京城,实在生活窘迫,好不容易看见城墙上的告示才出此下次冒充大夫,求谢公子收留!” 谢怀之愣住。 他怔怔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半晌没反应过来。 秦遥抬眸冲他微微颔首,“小姐生前最是疼爱您,阿遥愿以性命起誓,日后为公子所用,绝无二心,以报答谢公子收留之恩!” 谢怀之呆呆地望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阿遥若是知晓他与薛缈联手,才让姜家落败,怕是就不会这般起誓了? 强烈的负罪感,让谢怀之胸口似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深吸了口气,低哑地道:“好,你且先在这儿住下,稍后,我让青山带你熟悉环境,只你记住一点,不可在太女殿下眼前出现,否则以你的身份,我也保不了。” 秦遥垂眸,唇畔勾勒出满意的弧度。 江府,书房。 书案后坐着一名女子,她穿着鹅黄色锦缎宫装,乌黑长发挽成简单的髻,插着一支赤金凤钗,额间点缀着两枚红宝石,整个人清雅脱俗,端庄典雅。 女子轻抬纤细玉臂,执笔写字,须臾停下手中的朱砂笔,抬眸望向青衣姑娘,浅浅一笑,“阿妱,本宫赠你的新婚贺礼可还满意?” 江妱站立在案旁,拿起画卷展开细细观摩,只见她眉宇舒展,娴静文雅,“回禀太女,臣女十分喜欢。” “如此甚好,也怪那李将军催得紧,本宫都来不及准备什么别出一裁的贺礼。” 薛缈搁下毛笔,拿起帕子擦拭沾墨的素手, “还未曾见哪个男子嫁人如此心急的,李将军既如此催促,想来是真的很心悦你。”薛缈挑了挑柳叶弯眉,调侃道。 江妱莞尔,李将军为何催得急,她薛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太女可是羡慕了?只要您一句话,谢公子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江妱收起画卷,放在锦盒里锁好。 “我倒是想,只是还之鳏夫的身份还在,再加上他这病症,女皇怕是不允”提起这个,薛缈叹息地皱了下黛眉。 “太女殿下只要有心想娶,还能有难倒您的吗?有难处,想法子便是。”江妱随口一说,便火上浇油,最好将那磨人的男子娶了去,趁早死了对自己那份心思。 她不是不怜悯谢怀之,只是还有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任何人干扰。 谢怀之这样的,只会束住手脚,不得施展。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薛缈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含笑望着她,“只是,皇室子嗣单薄,若非女皇膝下仅剩三女一子,恐怕太女这名头也落不到我头上来。如今我们姐妹三个都未成家,你说若是我有个女儿,女皇大喜过望会不会就能接受怀之?” 闻言,江晗神色骤变,“你这是说你打算” “嘘~“薛缈食指抵住唇瓣,“莫要再提这事了。“ 说罢,她又补了句,“毕竟,人多嘴杂。” 江妱沉默片刻,旋即重新恢复平静:”其实殿下也不是非得走这一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真心悦谢公子,臣女定当竭力为他想办法治好癔症,届时您光明正大迎娶他岂不更好?” “怀之这病,痴痴傻傻,时而与常人无异,时而疯癫如同孩童,治得好倒也罢,若是治不好,等日子久了,拖到他岁数也大了,你确定女皇陛下肯让我将他带入皇宫?”薛缈反问。 江妱蹙起眉尖,朝薛缈行了一礼,“凡事都有解决的余地,此事还需殿下慎重考虑。” “你好像很关心他?”薛缈玩味地瞧着江妱。 “我身为医者,关心他并无不妥。”江妱坦荡道:“我只希望,太女殿下能够慎重考虑,此事若被旁人知晓,只会将您当作强抢民男,娇纵无度的女子,殿下莫要因一时之念坏了民心。” “你这是在教导本宫?”薛缈斜睨她,语气森然。 “臣女不敢!”江妱垂眸,态度恭敬。 “罢了。” 薛缈揉了揉额角,挥了挥手,“我自会权衡利弊。” 江妱福了一下身子,也知薛缈善妒,且生性多疑,不能劝得太多,过了则引火烧身。 第74章 心仪过的证据 今日即便不是谢怀之,她也会出言相劝,只因身为女子,实在看不过薛缈这等下作法子。 不过,她能做的也就这些。 “对了。” 薛缈唤住转身欲退的江妱,问道:“听说谢府来了新大夫,说是医术了得。本宫还有公务在身,实在脱不开身。你不妨替本宫走一遭,试试这大夫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江妱微讶,“太女这是要借臣女之手,试探那大夫的医术?“ “正是如此。” 薛缈冷淡一笑,“若是他仅仅呈口舌之能便强拆告示,治他一罪便是。如是他真有几分本事,你不妨与他切磋琢磨,怀之那里有人看顾你日后就不要去了,等你大婚之后,我还有别的事情交给你。阿妱,本宫如此看重你,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江妱颔首,应道:“太女放心,臣女定然会谨遵殿下的吩咐。” “嗯,现下就去,正好我回宫处理公务,还能与你同路一段。”薛缈轻声说着,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是。” 江妱听话地退出房间。 薛缈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底浮现些许冷意。 马车行驶至城门外十五丈远处停住,江妱带着婢仆站于路边。薛缈缓步下来,风姿绰约,举止优雅。而江妱则是清丽婉约,温柔贤淑,这样两个女子同时出现时,毫无意外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些日子少钦多有叨扰,他如今回宫住一阵子,也少了你的负担。说来也巧,我当初有眼不识明珠,错将那江柳当作将才能人,还想着将少钦与她牵线,好在有你。这才让我看清了她的真本事,以前种种多有得罪,你心里是否怨过本宫?“ 薛缈拉着她的手,好似亲姐妹一般。 街上跪倒一片的百姓,隔得甚远听不见两人谈话,但从她们的肢体语言当中,能看出是有几分姐妹情的。 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百姓哪知晓? 不过江妱不傻,薛缈这一出,是让她不得不站队自己了,百姓都看着她们姐妹情深,这话传到其他几位皇女耳里,江妱永远不会为其她两位皇女所用。 “阿妱从未怨过,往事已矣,殿下不必介怀。不过,七皇子原是说我大婚之后回宫的,提前了些也好,毕竟宫里伺候得定是比我江府周到许多。” 江妱这些日子跟翠墨忙着置办大婚的物品,连七皇子跟宋恒两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晓得,想来应当是不在府中的时候? 她哪里知晓,薛少钦是被薛缈派人绑回来的。 “阿妱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本宫知你向来是个大度的,比那江柳不知强了多少倍,如今更是把你当做心腹了,日后你走到哪里便是本宫的眼睛。这几日我恐难抽身去看看怀之,谢府那里你多盯着些,不该说的就别说。” 薛缈拉住她的手,轻声嘱托。 随后转身重新踏回车厢。 待马车驶走之后,江妱领着几个薛缈拨下来的婢仆,向谢府行去。 马车内,薛缈掀开轿帘朝江妱离开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消失殆尽。 她没有瞧见,背对着她的江妱在转身的瞬间脸色骤变,眉头紧拧,眼神冰凉刺骨。 身后的婢仆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紧紧跟在她身后,江妱回眸瞥了她们一眼,眼角余光却落在街道快速掠过的景致上,眼眸半眯。 “江家女又来了?不是说无暇为我家弟治病吗?怎么今儿又巴巴地赶过来了?”谢蓉穿着华贵锦袍,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一抹戏谑。 她与母亲拉下面子,求了太女殿下多少次,让她从中斡旋说说情,可她江家是生生地连太女殿下的颜面也不顾及,只说无暇看诊,江家嫡女没有分身乏术之能。 可气坏了谢家人,幸而太女殿下上心,广纳才能之人,这才为家弟请来了医术高超的大夫。 江妱深知自己被太女殿下摆了一道,难怪她拨了这般多婢仆过来,不过谢家的感激她也不屑于要罢了,那些小伎俩对她来说不重要。 江妱浅浅一笑,“谢家小姐误会了,我不是专程来给令弟治病,而是奉殿下之令来与新大夫见上一面,好将令弟的病情告知他。” 谢蓉被反将一军,顿时喉头一噎。 这才留意到今日江妱身后跟了许多婢仆,有几位面熟的好似在太女身边见过。 如此看来,这是被太女殿下强逼着过来的。 也不知自家弟弟看中了这江家女什么?难道是因为和他那早逝的妻主有一样的名字?还是有一样的臭脾气? 倒是那太女薛缈,一心一意为他好,他偏看不见,反倒看中了她江妱! 谢蓉越想越生气,脸色发青。 江妱坐在一旁,看着谢蓉怒容满面,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 呵!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谢蓉心中暗道。 “既是如此,那就等着。”谢蓉皮笑肉不笑,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点头,立即退下了。 婆子寻到秦遥的时候,他正在谢怀之房里。 他来了没几日,却日日被谢怀之闹得不得安宁,从前印象里那个清冷矜贵的谢小公子不复存在,总是缠着让他说一些姜昭生前小时候的事。 秦遥不愿多言,每每推辞,谢怀之总是暗自神伤。 秦遥最受不了他这般惺惺作态,终于答应他几句,却也让他知足了。 “我听闻谢小公子近日胃口颇佳,想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他淡漠道,“我便先行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被谢怀之唤住,急道:“等、等等……” 秦遥皱了皱眉,“你有何话想问?” 谢怀之张了张嘴,迟疑片刻,最终问出一句:“阿昭…她以前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他说完,又觉不妥,耳尖微红,连忙改口,“我、我的意思是……” 秦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轻笑,这是做什么? 人都死了还想着找她心仪过你的证据不成? 第75章 装!臭小子装上瘾了! “不记得了。”他淡淡道。 谢怀之的表情僵了一下,急切追问:“怎会不记得了呢?你再仔细想想!” 秦遥看着面前之人,不禁摇头叹息。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眼前这男人曾经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姜昭呢?如今这痴情的样子,做给谁看? 左右姜昭是看不见了。 “你与她夫妻一场都不曾了解她?还需得从我一个外人的嘴里来告诉你她怎么看你?” 秦遥一字一句都像利剑戳进谢怀之胸膛,鲜血淋漓。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他与她夫妻一场,连正眼都吝啬于给她,也不愿同她说话,这夫妻做得跟水火不容的邻里一般。 谢怀之愧疚地低下头,双拳攥得紧紧的,指甲扣入掌心,刺痛感席卷而来。 他的痛苦与悔恨,全写在眼底,看得秦遥微愣。 “秦大夫可在?” 门外婆子的声音传来,打破两人间诡异的沉默。 “有事吗?”秦遥转过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问道。 婆子方才在客房没有寻到人,问了几个丫鬟小厮才知晓秦大夫来了公子屋里,紧赶慢赶地寻来,“秦大夫,可算找着您了,江家嫡女在前厅候着,请随老奴前去!”婆子急切道。 “江家嫡女?”秦遥忽而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宽袖里摸了一把荷包,他敛了敛眼神,便要抬脚出去。 刚跨出一只脚,身后就有人拽住他的宽袖。 回眸一看,谢怀之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似有些惊惧:“秦遥你别去!” 同为男人,他看得出来秦遥对姜昭微妙的感情,那绝不是单纯的主仆之情。 他故意反复在秦遥面前,求问姜昭生前事,是他知晓姜昭生前对自己的感情,他有把握。 他一次次提及,便让秦遥掩藏的心意一次次无所遁形,跟着难受一次。 他不能让江妱和秦遥见面,江妱还魂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秦遥不能! 谢怀之的声音很轻很弱,但还是让秦遥听见了。 秦遥眉梢微动,垂下眼睑,淡漠疏远:“江家嫡女还候着,请公子放手。” 谢怀之闻言,手中力道加重,死命抓着秦遥,“……你不能去!”他哀求道,眼眶通红泛着湿润。 这样脆弱卑微的男人,竟然是谢怀之? 秦遥有点震撼,也觉得好笑。 到底这个江家嫡女是何许人也,竟然让谢怀之如此恐惧他与之见上一面。 秦遥更好奇了!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再也不多停留片刻。 谢怀之看着空荡荡的手还滞在空中,怔愣在原地,他深吸口气,抬起头时,又恢复到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素手从妆台的锦盒里拿出一只素簪插进发丝。 随后一路跟着秦遥。 越近前厅,谢怀之越是心如擂鼓,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心间。 自打上回江妱从人牙子手中逃脱后,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担忧,言行间不受控制地与她亲昵,还惹得七皇子醋上了。 于是谢母便罚他禁足,是以他多日未曾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不免思念过浓。 没成想,他出不去,倒是借着秦遥的名义能在府中见上她一面。 鼻尖有些酸涩,他远不如表面上的良善,收留秦遥,不过是想仗着身边有个阿妱曾经旧相识,也能牵制她些。 她要管秦遥的死活,就不能让自己见不着她。 可真当她们主仆快要相见时,他又免不了醋上。 纠结,犹豫,彷徨 复杂的情绪快将他吞噬! “秦大夫到!” 婆子的声音灌入耳中,谢怀之在秦遥身后停下了脚步,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坐在侧位上的女子。 她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这么温润儒雅地坐在那里,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 只有谢怀之知道这样的面具下,是怎样一颗捂不热的心。 江妱察觉到谢怀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抬眼望过来,恰巧与他视线相碰。 \"你怎么来了?\"江妱先是诧异,随即起身施了一礼,又复而坐下。 谢怀之淡淡一笑:\"我听说前厅有贵客,便跟着秦大夫过来看看,不成想却撞见江小姐。\" 他一派坦诚,江妱听完却有些尴尬,她忙收敛神情,将视线移至谢怀之身边的男子身上,一双眸子条然睁圆,瞳仁剧烈收缩:“秦遥?” “你认识我?” 秦遥挑了挑眉,看向江妱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江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是了,她如今的身份,样貌都与从前不同。她怎么忘了这一点,脱口而出就唤了他的名字。 “江小姐与秦大夫是旧识?” 谢蓉的声音响彻耳畔,带着疑惑。 秦遥顺势转身,略颔首,笑盈盈地拱手作揖,“秦遥见过谢小姐。” 谢蓉眼睛眯了眯,盯着秦遥仔细打量,“怎么秦大夫的旧识可不止家弟,还有江家大小姐?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秦大夫,千万莫怪呀!” 秦遥来的第一天,她就觉着这人浑身上下哪里都透着古怪。 偏谢怀之要留下他,自己便由了他去,可如今看来,好似其中真有什么缘由。 秦遥听出谢蓉语气中的敌意,却是毫不介意地摇头一笑:“谢小姐误会了,在下之前与江大小姐素不相识,不过都是医者难免偶有几面之缘而已。” 他说完,转头朝江妱眨眨眼:“是?江大小姐?” “嗯。”江妱嘴角勾起浅笑,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精明了,就这么自信自己会顺着他说?若是自己与他唱反调怎么办? 谢蓉听得一阵皱眉,她的视线落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脸上阴晴不定。 秦遥注意到她的视线,唇角扬起笑容,走到江妱对面坐下。 “不知江家大小姐特意登门造访有何要事?”秦遥直奔主题,说话间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 “自然为了谢公子的诊治前来,在下想着,换了新大夫,从前那些得出来的病理也得说与新大夫听听。” 江妱含笑望着秦遥,瞧他一提及医术,便神色骤变,江妱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 装,臭小子还装上瘾了? 第76章 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他会不会医术,自己还能不知晓,也就糊弄糊弄谢蓉这样不知情的罢了。 果然,秦遥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杯盏,眼皮耷拉着,长睫颤抖两下,半晌,才开口:“江小姐这话,在下不敢苟同,医治谢公子的药方,不同医者有不同的见解,还需我亲自得出结论,怎可随意听信他人?” “那你这些日子得出了什么结论?” 秦遥闻言,眼眸闪烁两下,抿紧了红唇。 “是我唐突了……只是,谢公子这病,再拖延下去怕是越久痊愈的可能性越低,所以——” 江妱的话音刚落地,谢蓉就忍耐不住,起身说道:“秦大夫,医者仁心你不可为了逞一时之气,就拿轿低看了别的大夫,何况江家嫡女医术不俗,你与她探讨不掉价儿。” 谢蓉只觉秦遥医者清高,不把其他医者放在眼里,对江妱更是轻视,因此说完这番话后便坐回原位,冷哼着望向秦遥。 秦遥眉头皱成川字,神色间满是凝重,却又无从辩解。 片刻,似乎是妥协般叹了口气,他道:“好,既然江小姐愿帮忙诊治,秦某便依你之意,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谈论的地方,我那屋里还记录了些谢公子的病症,不如请江小姐移步可好?” 江妱莞尔一笑,臭小子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不过,倒要看看你打算耍什么花招! “好啊,那劳烦带路。” 江妱起身,谢怀之亦跟随,谢蓉揉了揉眉心,朝身边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便一左一右摁住他,不让他跟着去。 谢怀之心里焦急,又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阿妱跟着别的男子走。 …… “秦大夫这屋子收拾得倒还干净。” 江妱环视一圈,这屋子虽小,但和他从前在姜府的住所是差不多的,至少之前看见的那处环境好了许多。 秦遥关上房门,立即走到窗前往外眺望。 确定周围无人窥伺,他才转身朝桌边走去,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江小姐请先饮杯热茶,歇息片刻再说话不迟。” 江妱接过热茶,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淡声道:“有劳了。” 她端起茶杯浅酌几口,抬眼望向秦遥。 真是男子长大了,便与从前不同了,以前跟在自己身后的糯米团子也举止变得沉稳,有小心机了。若非自己了解他,怕是真被他迷惑了去,误以为他医术高超。 “秦大夫,现在没旁人了,你可以说说谢公子的病症如何诊治了?” 秦遥垂眸想了想,才斟酌道:“江小姐既知晓阿遥并不会什么医术,又何苦为难在下。” “我为难你?” 江妱气笑了:“你若不说你懂医术,不去揭那告示,怎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秦遥一愣,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之色。 “你可知,今日来的还好是我一人,若是太女殿下来了,她岂会放过你?”江妱抬眸盯着秦遥,见他瞳孔缩了缩,目光微暗,便知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里来。 区区一个男子,没有万全之法便敢以身涉险,倒底是有多大的胆子? “你到底是谁?你我之间素不相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若不想帮我,现在就可告诉谢蓉,告诉她我是个骗子。” “你……” 江妱怒极反笑,啪地一声扇了秦遥一巴掌,恨声道:“你明知自己不会医术,还偏要夸海口,你可曾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你娘千方百计保下你一命,就是用来被你糟蹋的吗?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秦遥捂着脸,双目泛着水汽,委屈至极:“你知道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我娘,为了我家大小姐,为了姜府上百条人命,我怎会这样做?” “为了”,我? 江妱微怔,眼中流露出诧异。 不想让秦遥看出些什么,江妱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姜府的仇无需你一个男子来报。你且记住,谢府不宜久留,如今的太女殿下即是曾经的姜府二小姐,如若你被她看到,必然只有一个‘死’字。” “你到底是谁?” 秦遥眯起眼睛,心跳加速,匆匆从宽袖里掏出荷包:“这个,我家对门的邻里说是江家嫡女留下的。” 如果不是这个荷包,恐怕秦遥今日没有胆量赌上一把,赌江妱不会把他不懂医术的事告诉谢家,但不知她为何要帮自己?又为何好像对姜府,对自己都很熟悉的样子? 江妱看着那只荷包,摇头失笑,小家伙的警惕心还挺强的。 她眸光微闪,接过荷包,“这东西,是姜大小姐生前相赠,那日瞧见了你,便想着将它归姜府中人罢了。” “你认识这个荷包的主人?” “岂止认识,我们还有过命的交情呢。”江妱语调微扬,眸底飞快地掠过一抹狡黠。 秦遥蹙眉看着她,还有些许怀疑。 可若不是如此,她为何要三番两次帮自己? 正在这时,秦遥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他当即收回荷包,退到了一旁。 江氏瞥了秦遥一眼,站起身整理了衣裙,迈步往外走去,“谢小姐请随我来。” “江小姐可在?” 门外青山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闻见一阵脚步声越发靠近。 秦遥眉梢动了动,低低道了句:“谢公子好像对你与旁人不一般。” 他话音刚落,青山推开门走了出去,迎面撞见了秦遥和江妱。 江妱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青山找在下何事?” 青山微微颔首,笑道:“公子担心小姐谈话口渴,让青山送了瓜片茶过来。” 江妱轻柔一笑,“多谢了。” “不客气,小姐慢聊,在下先行告辞。”青山礼貌而恭敬地说完,转身离开了屋舍。 待他离开后,江妱拿过瓜片茶抿了一口,含蓄道:“这茶,味道不错。” “用了心思的,能不好么?” 秦遥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他打断了江妱喝茶的动作,直白道:“江姑娘,在下有一问题想请教您,不知您可否如实答我。” 第77章 梦中呓语 “你想问什么?”江妱抬眸,目光平静而温婉。 她这副姿态陌生,却莫名地让秦遥感受到亲切。 “您与谢公子之间,是否有过什么男女之情?” 江妱神色微凝,旋即又恢复了自然:“为何有此一问?” 秦遥道:“此男子沾花惹草,朝三暮四,您与我家小姐是挚友,我便提醒您一句,他并非良人。” 江妱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她这副模样,叫秦遥更摸不透,以为她不信,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他嫁过我家小姐,又与太女殿下纠缠不清,现下还对你如此特别,这样的男子,怎会值得真心以待。” “江小姐还在吗?” 门外青山的声音再度响起,秦遥被打断了谈话,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发作,只能压抑住怒火,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青山站在外头。 他手里端着精美糕饼,走到桌边放下,恭敬道:“公子怕江小姐谈累了,让歇息片刻吃点糕饼。” 话落,转身就往外走,临行前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江妱与秦遥互视一眼,皆沉默下来。 许久后,江妱先出声打破僵局,轻咳了两声,“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起身欲离去。 “是该走了,再不走我这里该成茶点铺子了。” 闻言,江妱脚下一个趔趄,心虚地逃离。 望着那抹纤细背影消失在眼帘中,秦遥收回视线坐了回去,拿起糕饼咬了口。 很甜,很香糯。 就是送糕饼的人,实在是碍眼。 他把剩下的半块丢进嘴里,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准备去院子蹓跶消消食。 刚踏出房门,就见青山守候在院内,正等着他出来。 “秦公子。” “干嘛?”秦遥皱了皱眉,“人都走了,你家主子还要继续送吃食么?” 青山嘴角微微抽搐,主子这理由实在找得有些牵强,以至于秦遥一提及,他就面上臊的慌,“公子吩咐,让属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身子有些不适。” 秦遥冷嗤一声:“哦,不适啊,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说罢,转身就走。 他才懒得管谢怀之是不是装病骗他过去呢,去一趟就去一趟,与诊病无关的他一概不答。 一路穿过长廊、穿过花园,秦遥终于到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抬手敲门。 咚咚。 “进。”低哑磁性的嗓音从屋内传出,秦遥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公子。”他躬身施礼。 屋内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张雕花木椅上躺着一个人影,男子正对着门口躺着。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秦遥。 秦遥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但还是忍下了脾气,开口道:“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阿妱跟你说了什么?”谢怀之问道。 “只是一些医术上的探讨……” 秦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谢怀之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嘲讽。 “医术上的探讨?呵呵,你当我是谢蓉那般轻易就被耍得团团转?” 闻言,秦遥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了。 “你懂不懂医术我能不知道?我在姜府的那些日子你也不过是个打杂的,连姜家的家奴都算不上,只是借着你娘的名义住在姜府,何曾学过医?”谢怀之愤懑道,眼中满是厌恶。 “你可还记得,是你求着我收留,我才一时不忍给了你落脚之地。” 谢怀之越说越生气,额角的青筋暴露。 “如果不是念在你曾经为我妻主伴读,你以为凭着那些小聪明,能进得了谢府?!\" 秦遥垂眸,说得像是给他天大的施舍,可秦遥知道。 收留他,无非是谢怀之想为自己赎罪,赎让姜家落败,助力薛缈的罪。 “你在谢府,我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你当如青山一般听从于我,而不是去和你不相干的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我是什么样的男子!” 谢怀之语气森寒,字字诛心。 方才青山在他门外,果然听见了。 秦遥闭了闭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睁开双眼,直视着他。 “我明白了,多谢公子教诲。” 谢怀之闻言,以为秦遥妥协想通了,心中暗喜,“这才像话!” 秦遥垂眸不言。 谢怀之见状,也不急着再逼他表态,只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秦遥转身离开。 待房门关上,他靠着墙壁,呼出一口浊气。。 要听从他吗? 秦遥轻嗤一声,忍一忍,很快就……不需要了! 江妱回去的路上,还在后悔,自己堂堂女子,怎么就被个臭小子揶揄得落荒而逃,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直到马夫发出“吁——!”的一声,马儿嘶鸣。 江妱才回过神来,原是已经到了府门口。手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帘,翠墨倒是从外头掀开了。 “小姐,宋恒来了。” 宋恒? 他来做什么? 江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害怕再见到宋恒,这小子满肚子坏水,好几次都教坏了翠墨。 他这么来跑一趟,多半是得了那人的令。 主仆俩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妱浑身打了个冷颤,抬眸嘱咐翠墨:“走,去见见他。” 江妱看见宋恒的时候,他正在正厅来回踱步,眉头不安地紧锁,直到看到了江妱,才舒展开来。 “阿恒,你找我有事?” 宋恒搅着手指,看向江妱的目光带着祈求,他犹豫道:“公子烧得厉害,梦魇中呓语都是你的名字,小姐您能不能腾出时间去看看他?” 他病了? 江妱有些发怔,明明离开江府之前,他还跟自己拌嘴来着,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把折腾病了。 “小姐若是不愿去,阿恒也不强求,只是主子曾经对我说起过,你们在深山之时,两人曾……” 宋恒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直接上来捂住了他那张嘴。 果不其然,那人身边的奴都跟他一样的心机甚多。 江妱怒瞪他一眼,松捂在他嘴上的手,道:“闭嘴!我去便是!” 第78章 脆弱的美男子 “江小姐,太女殿下对七皇子看管甚严,宫内多有耳目,需得委屈你换上宫婢的衣裳避人耳目。” 宋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裳,面色为难地递过去。 “哪个世家小姐愿穿这身衣裳,我家小姐怜悯你主子是她心善,你莫要以为她就好欺,尽干着折辱人的事儿。”翠墨气不过,挡在江妱身前,对着宋恒的脸就是一通怒斥。 训得宋恒满脸涨红,羞愧不已,可……他家主子若是不见到江妱,只怕是不肯服药的,这身子再拖下去不成的。 宋恒硬着头皮,双手托着衣裳。 江妱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她以前也爱穿着家奴的衣服溜出府寻欢作乐,这点小事儿于她,实在算不得什么。 江妱推开翠墨,接过衣裳:“你备好马车,在外等我,我去看看就回。” 说完,便去隔间换好了衣裳,原为就这样随着宋恒进宫也罢了。 直到宋恒带着她,拐了几条歪歪扭扭的偏僻小道,最后走到一个被竹丛遮挡的红墙边儿上,江妱才知……她太天真了! “江,江小姐,请……!”宋恒不敢看她的眼睛,朝着那丛竹子作出请的姿势。 江妱扒开竹丛,不出意外的……这后面藏着一人可进出的……狗洞? “你让我钻这个?” 江妱声音森寒,宋恒不由打了个冷颤,频频点头。 下一秒, 江妱头也不回地旋身而去! “小姐没有我的宫牌出不去的。”宋恒壮着胆子,梗着脖子,在她身后留下一句。 江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恒,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你家主子把你教得是真好。” 宋恒低下头去,不敢看她一眼:“委屈江小姐了。” 确实委屈,江妱瞪了宋恒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弯下腰。 薛少钦的院子绿树成荫,流水潺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景致,如诗如画,恍若梦境。 只是美则美矣,却少了些生气。 “江小姐,请跟我来。” 宋恒的声音打断了江妱的思绪。江妱回过神,看向宋恒,点了点头。 他们沿着青石小径穿行,来到红漆绿瓦的宅院前,门口站着几个宫女,见着宋恒,立刻惊讶地退后几步,福了福身子。 “宋公子什么时候出的门?奴婢们竟全然不知。” “太女殿下只说让你们看紧七皇子,可没说连我都要看住,我一个下人,做什么都是干活儿,何须姐姐们费心看守。”宋恒淡淡一笑,没再理会她们,径直推门走进屋子。 刚合上门,就听见门外几个宫女的声音,江妱对宋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耳朵靠在门边。 “姐姐,刚才跟着宋恒的宫婢,好像没见过。” “宫中奴婢多了去,年年都有新人,没见过也不打紧。” 屋内,江妱与宋恒互视一眼,待门口细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才卸下防备。 江妱的视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回进宫,也不知道皇子皇女们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只见这屋里装饰华丽,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绘有山水人物的画卷,金色的屏风上镶嵌着宝石,映射着斑斓的光。 她走近屏风,仔细观察着图案中的细节。 忽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主子!” 宋恒绕至屏风后,将床榻上的纱帐挽好。 江妱跟着他,走到薛少钦床前。 他满面潮红,呼吸急促而无力,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苍白的唇瓣张张合合,似在低喃些什么。 江妱蹲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些仔细听了听,隐隐听到薛少钦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呓语。 “阿妱……阿妱你等我······我定会让皇姐允婚······” 江妱无言,她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接受薛缈的亲弟。 她与他,只能是死局! 宋恒拿着浸湿的毛巾,拧干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薛少钦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忽然眉心紧锁,左右晃着头。 叠好毛巾就这么掉落下来,江妱拾起重新放上去。 薛少钦却突然双手在半空中挥舞,仿佛着魔了一般,要紧紧抓住什么东西,害怕一不小心那东西就飞走了。 江妱忙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少钦,别怕!” 轻柔的嗓音熨烫着他的心,江妱手背一片青紫,须臾之后,薛少钦才在她的抚慰之下慢慢安静。 宋恒站在边上瞧着,眼见薛少钦不再闹腾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背过身偷偷用袖口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 主子那日,吃了江小姐与谢公子的味,一心想要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又被江小姐一再拒绝。 实难控制心中怒气,回头便向太女殿下请求赐婚。 想着有了赐婚,心里便会踏实些。 结果惹得殿下震怒不已,强行令人将主子绑回宫里。 起初,主子还三番两次闯进太女殿下书房,非要她给出个不允的理由。 后来,太女殿下嫌他闹腾,直接让人把他看住,不许踏出宅院半步。 主子就这么不吃不喝,如一缕游魂坐在窗前好些日子,这才受了风寒。 岂料,他这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仿若入了梦魇一般,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宋恒听不明白,但清楚听见江妱两个字。 这才冒着风险,赌上一把,去请了江大小姐来。 “劳烦江小姐陪着我家主子,我去外头看着。”宋恒说着,也不待江妱反应,就逃一般退出屋里,生怕慢了一秒,她就要反悔走人。 说起来,主子贵为皇子,太女殿下不应了他的所求便也罢了,竟是心狠得连主子高烧不退也不来瞧上一眼。 宋恒去求了好几次,殿下也只说是公务繁忙,有御医去看着便是,她不懂医,看了也无用。 可当遇上谢小公子的病了,太女殿下就换了副面孔,不但亲身探病,甚至大动干戈地张贴告示,求遍名医。 难不成嫡亲的姐弟,还比不上个外人? 宋恒不懂!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江妱坐在床边陪着,薛少钦死死抓住她的手,想走也走不了。 江妱剥开他额边汗湿的碎发,陷入沉睡的薛少钦安静得如同一个美男子,脆弱得让人心疼。 第79章 七皇子就是饵 她静静地坐在薛少钦的床边,眼神专注地注视着他绝美的脸庞,指腹轻柔地触摸着他的额头。 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也能感受到他深深的爱恋。 江妱心中泛起一阵温暖,她知道,薛少钦虽然并不是她该肖想的人,但他的爱却是如此真挚和执着。 她不禁感到心疼,也为自己内心的矛盾感到困扰。 江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他入睡,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快些好起来! 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是宋恒,“有人来了。” “知道了!” 江妱低头看了一眼薛少钦,抿了抿唇,视线落及陶盆里的水,她揭下他额上的毛巾,重新浸入水中拧出汗液,搓洗后拧干干轻轻放在薛少钦的额头上。 “别折腾自己,也别太执着,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江妱看着他俊美的睡颜,低喃道。她说完,转身出去,把房间留给薛少钦一个安宁而平和的世界。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她没有留意到,薛少钦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刚才不是人都走了吗?怎么突然又返回来了?”江妱关好门,看了看天,来的时候还是白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一回头,又见宋恒有些神情紧张地看着远处长廊上的宫灯,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许是那几个宫婢,越想越不对劲,通知了人过来查看,江小姐别说话,快随我来。”宋恒吹灭自己手中的宫灯,领着江妱转身往另一侧去。 “人在那儿呢,快追!” 一声厉呵打破了夜空寂寥的沉默,一个小宫婢带着众多侍卫匆匆赶来。 江妱认出来了,那是之前与宋恒搭话的那个。 小宫婢指着江妱,目光警惕且凶狠。 看住七皇子是太女殿下的吩咐,不止禁足,连外人觐见都不允,若出了任何闪失,她小小宫婢如何担待得起。 好在她机灵,留了个心眼,如若不然,就让这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了。 “原路是走不出去了,我们走小道。”宋恒说罢,带头向着一旁的花园假山行去,那些侍卫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从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走出去,绕过一座假山,再向左拐弯。那假山后面是一片密林,他们沿着密林向东方走去。 宋恒回头看了看,终于是甩掉了那群人。 “江小姐不可大意,这是宫牌是我找人换的,你只有一个时辰出宫,我若再不回去,恐怕……” 宋恒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做下人的,免不得挨一顿打,谁让这就是他的命呢! “你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你如何跟太女殿下交代?”江妱说什么都不放他一人走。 两人争执间,宋恒突然停住脚步,一个箭步冲到江妱的身前挡住前方。 寻到此处的侍卫已经追了上来,刀剑相向,将宋恒和江妱围在中央。 \"你快走!我拖住他们!\" \"不行!\" 江妱冷静地分析了现状,以一敌百,根本就不可能。 好在她身材娇小,被宋恒放在身后根本让人看见她的脸,江妱心生一计。 撕下宽袖,将布料束于脑后,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而后她抬手干脆利落地取下发簪,尖锐的一角戳在宋恒颈侧。 江妱自宋恒身后移出半个身子,目光直射向为首的侍卫长:“退后,否则我要他陪葬!” 侍卫长一愣,他身后的侍卫也愣住了,纷纷拿着刀剑指着她,却没有人敢动。 “混账东西,你们怕太女殿下,难道就不怕七皇子?我是他的人,若有任何闪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宋恒也是个机灵的,江妱的簪子一碰到颈边,他即可就明白了。 当下就配合江妱演上这出戏。 果不其然,经他这么一呵斥,侍卫长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剑,咬牙切齿地看了看宋恒,又看了看妱,心中犹豫不决。 \"不退?\"江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我数三下,若是还不退开,别怪我手中的簪子不长眼!\" \"一!\"江妱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冰凉。 \"二!\"她手腕一翻,锋利尖锐的簪子又在宋恒颈部划开一道血痕。 \"三!\" 侍卫长终于妥协,他收了刀剑,让人撤离。 宋恒侧目看向江妱,眨了眨眼。 江妱点点头,将他往前一推,宋恒踉跄一下,顺势滚倒在地上,挡住侍卫一拥而上的脚步。 江妱趁众人来不及防备,一溜烟跑掉了。 \"你给我站住!\"侍卫长拔腿便追。 她刚追出一段距离,身后突然有人喊她:\"统领,统领\" 那人气喘吁吁地叫着。 \"怎么了?\"侍卫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人满头大汗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侍卫长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说?\" \"前面二皇女的寝宫\" 侍卫长愣了愣,差点忘了这茬,她无权闯进去。 可就二皇女留下的那些宫婢小厮,个个武艺高强,这人闯进去,多半死路一条。 侍卫长嘴角微弯,眼中一丝精光闪过,\"算了,先去通报太女殿下。\" 太女的寝宫内,薛缈正与几位幕僚谈论国事,一名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有人要见她。 薛缈眉心一蹙,疑惑不解,这么晚了谁会到这里来? 她放下书简,\"带进来我瞧瞧。\" “这……”小丫鬟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一屋子的幕僚,薛缈立刻就猜到了原因,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参见太女殿下。\" 薛缈微挑柳叶般的细眉,看向跟着小丫鬟进来的侍卫长,语调慵懒,\"说。\" \"回殿下,方才属下巡逻时遇见了七皇子府邸有人闯入。\" \"哦?\"薛缈眼中浮现一缕精光,\"人在哪儿?\" \"臣在追捕的过程中,误将她逼近二皇女宅院里了。\"侍卫长小心翼翼地说,一边说,一边观察薛缈脸上的表情,逼近二皇女的宅院,那是必死无疑的,他原以为会得到薛缈的夸赞。 不料,薛缈当即恼怒了:“混账玩意儿,七皇子就是我的饵,如今谁来都得收入我靡下,你却将她逼入二皇女那里去?!” 第80章 二皇女的寝宫 薛缈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上的茶杯应声碎裂。 \"臣该死,请殿下责罚。\" \"你给我滚出去!\"薛缈怒喝一声。 \"是。\" 侍卫长低垂着头,恭谨地退出去了。 一直等到门外再没有声响,薛缈才深吸一口气,平息怒火,她缓缓坐回椅子上。 闯进七皇子府的到底是谁? 江妱?亦或是蔺珩? “来人!” 薛缈唤了一声,不一会就见两个身着宫服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这是薛缈随身侍女,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样子,实则却都武功高强,是以能力非常好。 \"主子。\" \"派人去查一下,那个闯进七皇子府的刺客是什么身份。\" \"是。\" \"等等。\"薛缈叫住她们,\"还是别打草惊蛇了,备轿撵,本宫亲自去二皇女那里看看。” \"属下遵命。\" 两名女子领旨,很快就退了出去。 须臾,薛渺坐上轿撵,朝薛灵凤的院落去。 薛灵凤的院子离薛缈住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了轿,薛缈便朝里走去。 “二皇女寝宫,请勿擅闯!”门口两位 宫女拦住薛缈,冷漠道。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让开!也不睁大你的眼看看,面前站着的是谁?\" 侍女提着的宫灯往薛缈一靠,那张阴沉的脸就在光影下映了出来。 两位宫女诚惶诚恐地跪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女殿下。\" \"平身。\"薛缈挥挥手。 \"谢殿下。\" “宫里有了刺客,往二姐姐宅院的方向来,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闯了进去?”薛缈抬了抬眼皮,问道。 宫女互相对视一眼,摇摇头。 \"本宫知道了,你们继续守着,若是看见什么可疑的人,速速告诉本宫。\" \"是。\" 两名宫女再次躬身行礼。 “二姐姐不在,你们平日里可曾看见有没有什么人来过?”薛缈本欲离去,忽然折返,问了这么一句。 进来朝中多有弹劾她的奏章,女皇看她的眼神已经越发冷淡,而她也渐渐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朝中皇子皇女,就属她与薛灵凤斗得不可开交,毫无疑问,写这奏章的人多半是她的人。 两名宫女又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犹豫地说道:\"不曾见过什么人来。\" “噢?是吗?” 薛缈似信非信地瞥了眼宫女。 那宫女心虚地垂了下眸子,低声说道:“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薛缈勾了勾嘴角:\"既然你们不曾见过什么人来,那本宫倒要好好看看了,是不是正如你们所言,开门!\" 薛缈的语气陡然严厉了几分,吓得两名宫女身体瑟缩了下。 \"还愣着做什么!\"薛缈厉喝一声。 两名宫女不敢迟疑,连忙上前将房门推开。 薛缈迈步进去,宫女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薛缈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刺客。 她皱了皱眉头,难道刺客已经逃走了? \"来人!\" 薛缈喊了一声,两名侍从立刻跑了过来。 \"去找,仔细搜!务必把刺客找出来。\" \"是!\" 薛缈转身离去。 “太女殿下,这里是二皇女的寝宫,怎可胡乱搜?” 一名女子提着宫灯,急匆匆走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一脸为难之色。 \"我当是谁敢阻扰本宫行事,原是二姐姐府里的管事!怎么?本宫连自己姐姐的房间都不准看看了?\"薛缈挑了挑眉。 \"不敢。\"那女子连连点头。 \"那还不让开?还杵着做什么?\"薛缈白了她一眼。 \"殿下身份尊贵,小的怎敢阻扰,只是二皇女远在边境出战,临走前特命小人看管好府里,不允任何人擅进府邸。” \"啪!\" 薛缈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将管事女子打得跌在了地上。 \"贱婢,敢用如此态度对待本宫,活腻了?!\" 薛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中带着一股狠戾的杀意。 \"奴婢不敢\"那女子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奴婢只是奉二皇女命令办事,还望太女殿下谅解。\" 薛缈冷哼一声,不屑道:\"假若我非得要搜,你又当如何?” 管事女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眼之时已恢复了先前的清明和坚毅:\"奴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太女殿下若是执意要搜,二皇女府中上下也只有拼死抵抗,奴是二皇女的奴,仅听命于二皇女。\" \"哦?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让本宫搜咯?\" \"回太女殿下,这是规矩,若是违反了,奴婢定当受罚!\" \"规矩?\"薛缈讽刺道,“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说完,她伸手一招,立马就有三个侍卫冲了上来。 管事女子见势,吹响口哨。 不一会儿,便有一群蒙着黑巾的人从墙外蹿了进来。 那群人身穿黑色夜行衣,身手矫健,手持利剑,气势汹涌。 “太女殿下还是请回!别闹得太难看,明日早朝让女皇知晓了,免不了一场风波。\" \"你\" 薛缈气极,刚想开口教训她几句,却被侍卫拉住了袖子。 \"殿下,这些人来者不善。\" \"哼!\" 薛缈瞪了眼那个管事女子,甩开侍卫的钳制,冷哼一声:\"走着瞧!\" 薛缈一甩袖,径直离开了二皇女的寝宫。 “出来!” 管事女子挥退黑衣人,冲着墙壁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抹欣长匀称的身影从假山后出现,落入众人的眼帘。 \"多谢!\"那人躬身施了一礼。 \"李将军无需多礼,这种小事,对属下来说,不值一提,只是……” 管事女子看了看他身后,扬了扬下巴,“那位为何在宫里,最好还是打听清楚了。” 李澈笑了笑,拱手行了个礼,道:\"我知道了,多谢管事提醒!\" 说罢,带着身后人进了书房。 那名管事女子收敛了表情,目光落在了他离去的背影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江大小姐,不妨说说看,为何出现在宫里?又闯进二皇女寝宫?” 李澈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桌案前,倒了杯茶,抿了口,放下茶盏,缓缓地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妱。 第81章 你心悦二皇女? \"我说溜进来瞧个新鲜,你信吗?\"江妱眨巴眨巴眼里,微笑道。 她都要与这人成亲了,不管是因缘巧合,还是被逼无奈,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总不能说偷摸着进宫,是去瞧别的男子? 便也只能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去。 \"江大小姐的性格倒真与传闻中有些差距。\" 李澈轻嗤一声,\"你不是太女殿下的人吗?怎么又成了刺客?看来我对我这未来妻主是一点都不了解。\" “这事说来话长。” 江妱这一路又是逃又是躲的,忽然一松懈下来,也是有些渴了,拿过李澈手里的杯子就往嘴角边凑去。 谁知却是被一把夺走,李澈冷冷地瞪着她,\"这是我喝过的杯子。\" \"\" 江妱无语,都做上将军了,还跟那些男儿一般,小气得紧。 只好把自己的杯子重新塞回他手上,\"那你重新给我倒茶?\" 李澈抿唇不语,但目光却落在江大小姐手上的杯子,显然是不满。 江妱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待他倒好了,自顾自地端起杯子,又灌了几口,这才舒服地伸了伸懒腰,道:\"这宫里也没什么好的,除了那几处花园还算漂亮,这要是天天待在房里得闷死了。\" \"你说得一派清风,不还是锦衣玉食地贪恋着?你可知这是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江妱心虚地干咳了两声,\"我又没贪图什么,再说,咱俩也算是半斤八两,你身上穿的,嘴里喝的,哪一样比我差了。\" “你——!” 茶杯重重放下,李澈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啊,合着我救了个白眼狼,我看这茶你也别喝了,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说罢,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出去? 那还了得,说不定薛缈还守在外头等着她呢! 江妱吓坏了,急忙拦住他,\"哎呀,你怎么还气上了,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先坐下听我说,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澈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江大小姐,我与二皇女,都是在战场上为百姓拼过命的人,我们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自己。你一个二世女,过着富裕日子也就罢了,没有资格侮辱一个为国为民的将士!\" 江妱一时哑口无言。 “如若不是太女殿下用拨发军粮,增派援军做交换,我何以与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女子成亲?” 李澈眼眶泛红,眼神里透着悲愤,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本是不屑于嫁予你这样的草包,你莫要以为成了亲便可以要我同寻常男子一般待着方寸之地,更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分爱慕之情。” \"\" 江妱默默垂泪,心里却在腹诽,她本来也不想娶他啊。 可谁让薛缈乱点鸳鸯谱? 谁让他不好好待在边关,非得回城寻求军粮补给? 这才会被迫娶他,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你别哭!\" 江妱看见他眼眶含泪,心里烦躁至极,伸手便去擦他的眼睛。 谁料,李澈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贵妃榻上。 他眯着眼眸,目光闪过警告,“别动手动脚,我会功夫的,不是弱质之流。” 江妱被他压在身下,一张俏脸蛋憋得通红,连忙收回手,尴尬道:\"你快起来,这样压着我,我喘不过气来。\" 李澈这才后知后觉,眼下他俩这姿势谁见了都得误会,赶紧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他背过身,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转过身来,恼羞成怒地狠瞪了她一眼:“憋死你算了!” “咳咳\" 江妱捂住胸口咳嗽起来,\"你这样压着,我会很难受的,以后做什么能不能别这么突然,至少手脚轻点啊?\" \"\" 李澈一噎,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人训斥,竟然有些尴尬起来,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江妱走近两步,江妱立刻警惕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想给她接杯水,润润喉咙。 \"你,你要做什么?\" \"\" 李澈脸颊有些涨红,不悦道:\"我能做什么?\" \"那你离我远点。\" \"\" 李澈心中暗骂,这女人还真是不识抬举。 “对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二皇女书房里?” 江妱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便问道,\"不是说二皇女不准任何人进寝宫的吗?” “你怀疑我?”李澈拔高音调。 江妱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其实,她刚才的确有所怀疑,一个男子,半夜三更在女子的寝宫待着,若不是李澈这将军的身份在这里,恐怕任谁都以为他们有私情。 “二皇女端方君子,我亦不会与女子无媒苟合,你休要将人看低了,我们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般龌龊。” 江妱撇了撇嘴,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样。 \"我说的全是真的!你若不信,等日后见着二皇女,你大可亲自去问问她。\" 李澈气结,他堂堂一个将军,居然还要被个黄毛丫头质疑。 不甘心!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这般激动。\" 江妱见好就收,只要别在他们有婚书的时候被人抓住些什么把柄,李澈想怎么闹腾都行,大不了等一切归于平静了,就一纸和离书,放他离开也行。 不过,她担心李澈这小子,可能自己心里有人家还不自知。 别到时候半途中醒悟过来,做些什么事情,既对自己不利,还连累她与二皇女。 “李澈,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她问。 李澈沉默不语。 \"是因为二皇女吗?\"毕竟,江妱无事,婚事才能顺利操办,成了婚,薛缈就能派兵增粮,就能救二皇女了。 \"\" 李澈仍旧没说话。 \"你心悦二皇女对?\" “我、我没有……” 李澈惊恐地瞪圆了双眼,仿佛江妱真的窥见到他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似的。 他的动作太大,撞翻了桌椅,碰倒了茶水,故意装出一副恍惚的样子,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江妱淡淡道。 \"知道你的心……在她那里,所以才不愿意嫁给我。\"江妱毫不犹豫地揭破。 第82章 赌上名节 李澈的心顿时漏跳了几拍,慌忙否认,\"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才不……!\" 手肘碰倒书架,李澈收起的书简里掉出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色纱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那张脸精致秀美,眉目如画,肤白似雪,唇如点樱,顾盼神飞,眸光流转间尽显动人之姿。 这不是二皇女又是谁? 李澈看到画像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像个被发现偷糖吃的孩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江妱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拾起画卷,将上面沾染的尘土吹了吹。 重新卷好,递给他。 “其如此重要的东西,当妥善保管才是,好好收起来!”江妱淡淡说道,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澈愣怔片刻后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柜里面。 \"不用担心我们的婚事,你我原本就无意,就当演了一场戏,戏演完了,咱们这纸婚书就作废了。” 江妱耸了耸肩,说得风轻云淡。 李澈紧抿着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估计薛缈也该走了,翠墨还在宫外等着,我先回去。对了,婚事虽是假的,但是席面我也要做足的,不能下了你李将军和我江府嫡女的面子不是?”江妱微笑着说道,眼眸清亮透彻。 “多谢!” 李澈感激万分的看向她,一个女子,屈尊降贵去迁就男子,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属实不易。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好了,我回去准备婚礼的事宜,今日一别,恐怕得等婚席上再见!\"江妱朝他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李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觉怅然若失。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夫郎,哪怕是场戏。 \"将军,探子传来消息,边关瘟疫爆发,缺粮短衣,已是生灵涂炭,您需尽快想法子,二皇女怕是拖不了多久了。\"一名黑衣暗卫从窗外跃了进来,跪在地上,汇报道。 “快了!” 李澈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紧,\"传令下去,边关将士全力以赴,本将军务必夺得粮草供应!\" \"是!\" 黑衣暗卫恭敬领命退下。 李澈站起身,来回踱步,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阳光透过窗棂,斜切进屋子。 榻上的美男子睫毛微动,悠悠转醒。 屋里的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宋恒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见薛少钦醒了,便匆忙放下手里的盆,拧了一把浸湿的帕子递过去。 “主子,您醒了?洗把脸!” 薛少钦接过湿毛巾,慢慢将其抚摸在脸上,感受着清凉的触感。他的思绪渐渐回到了昨晚的场景。 “她人呢?”薛少钦声音沙哑。 “谁?”宋恒愣了愣,脱口问道。 薛少钦坐起身子躺在床头,瞥了他一眼:“别跟着装糊涂,阿妱她人呢?” “主子怕是病糊涂了,江大小姐在江府里好好待着,怎会出现在这里。”宋恒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见他不作声,以为糊弄过去了。 “膳房里有清粥温热着,我去端来。”宋恒刚转身,就被薛少钦抓住胳膊。 他撑起身子,掀开被子翻身就想下床,可动作太急切,一阵眩晕袭来,薛少钦眼看就要跌倒下去,宋恒忙上前掺着他的手肘:“主子,当心!” 薛少钦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你既不愿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找,七皇子府左右就这么大,总能寻到她!” 他是病了,可没有病糊涂,她指尖的温度还停留在肌肤,她馨香的味道还萦绕在鼻间,她温柔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重复…… 他知道她来过…… 宋恒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去了,“江大小姐昨日便离开了。” 薛少钦动作一顿,随后发脾气一般把价值连城的玉枕往地上一扔,“你怎不知道拦着她?” “主子,您也得为江大小姐想想,她来见您一面已是不易,就是昨日离去都费尽心思,更惶说今日。”宋恒一想起昨日,心中便如擂鼓一般,心跳加速。 那场面,饶是他跟在七皇子身边多时,也尚不曾见过,他都做好被杖责的心里准备了,好在江妱聪慧,想了那么一出。 “昨日?昨日怎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薛少钦急得语不成句,宋恒只得把昨日的事,都一五一十倒个干净。 听到江妱最后不知有没有被抓住,薛少钦便是再也坐不住了,推开宋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就要门口去。 “主子,您去哪儿?门外都是太女殿下的人,咱们出不去的,江大小姐聪敏机灵,她不会有事——!”宋恒忙扶住他。 下一秒,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宋恒抚了抚他的背,薛少钦缓了缓,才气虚地开口,“她有没有事,我需得亲眼看见。” “你要看见什么?” 薛缈推门而入,门口的宫婢们纷纷下跪行礼,\"参见太女殿下!\" 薛缈一眼便瞧见坐在床榻上的薛少钦,虚弱无力却又执意要见谁。 \"怎病成这样?\" \"殿下,主子这病需得透透气,在屋里关久了病气太重,久难治愈。\"宋恒附和道,顺势看向薛缈,眼神有几分躲避。 \"哦?\"薛缈挑眉,眼中带着探究与疑惑,\"透气?去江府透气?” 她这弟弟,一心都挂在那人身上,别以为她不知晓,本是做饵的东西,最后差点把自己都赔了出去。 “昨日来看你的是她?” 薛缈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宋恒身上,似乎是想确定什么。 宋恒垂首,不敢看她的眼睛。 果然是她! 薛缈心中冷哼,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少钦,你当真除了江妱谁都不要?蔺珩呢?” 薛少钦看了薛缈一眼,点点头:\"是,除了阿妱,我谁都不要,江柳不要,蔺珩不要,朝中贵女通通不要。\" 他心里焦躁不安,总觉得,薛缈话中有话,她的眼睛里有很浓厚的算计,让他觉得不妙。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在胸腔涌起。 “皇姐,少钦那日在深山,早已与阿妱拜了天地,已经是……是她的人了。” 第83章 姐弟对峙 “什么?!” 薛缈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龟裂的面具被打碎,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心狠。 她上前几步,一把扼住薛少钦的下颚,眼睛里迸射出愤怒而又阴冷的光芒:\"你竟然敢与她私相授受?!\" \"我我与她……是拜过天地的\"薛少钦被迫与之对视,脸色微白,却依旧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只是本就难以说话的嗓子,经她这么一掐,更是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滔天的怒火在胸膛中烧灼,薛缈一手死死捏着他的下颚,恨不能将其捏碎,另一手则高举起来,狠狠扇了他两巴掌。 \"啪啪\"作响。 \"贱人!你敢坏我好事,便宜了那个下等货色?!\"薛缈咬着牙,气急败坏地骂着。 \"皇姐\"薛少钦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至亲之人。 “殿下,七皇子他身子尚未痊愈,打不得啊!”宋恒连忙挡在薛少钦身前,劝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 薛缈抬脚踹向宋恒,后者被踹翻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薛少钦想去拉他,可薛缈此时已经失控到完全失去理智,哪有半分怜悯? “就是有你这样拎不清的下人,不能时刻警醒着主子,才让主子酿下大祸,来人!” 薛缈转头吩咐道。 几个侍卫闻声赶来。 \"拖下去杖责三十。\"薛缈冷冷命令道。 “谁敢!” 薛少钦回过神,也动了怒,大喝一声。 都是皇家子弟。 侍卫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动手,犹犹豫豫互相对视。 “谁敢不听,革职处置!”薛缈拿出太女的威仪,冷笑着说道,\"若不是怕惊扰母皇,现在就把你们统统砍掉脑袋!\" 这话让几个侍卫不由打了个哆嗦,齐刷刷跪倒在地:\"奴才们遵旨。\" 薛少钦脸色苍白,却仍旧固执地站在一旁,不肯妥协,嘴里念叨着:\"皇姐,即便有错,那也是我的错,与宋恒无关,你怎么可以牵连他人!\" \"牵连他人?\"薛缈嗤笑一声,\"他一个奴才,我想罚便罚。\"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薛少钦。 薛少钦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挣扎着冲上去,抓住薛缈的衣襟,用力摇晃:\"住手,快让她们住手!” 院子里,宋恒被绑在长凳上,嘴里塞着布条,绝望的眼神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薛少钦。 “皇姐,算我求你,放了宋恒!”薛少钦是真的不明白,皇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竟如此不讲理,蛮横暴政。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姐我是给你长记性?\"薛缈扬唇,冷冷一笑。 薛少钦气得浑身发抖,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皇姐! 这……便是权势赋予她的? 杖棍落下,一声声闷响传来,宋恒紧闭双目,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任凭鲜血从口腔流淌出来,也绝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不能让薛少钦因为他而触怒太女殿下! 薛渺眼神冰冷,一直盯着宋恒。 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她却觉得很爽快! 这种将别人如蝼蚁一般踩在脚下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薛缈!” 薛少钦终于忍无可忍,低吼出声,\"我要去请母后主持公道!你若再不停手,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罢,便要离开。 \"想走?\"薛缈一把扯住薛少钦的衣领,将人拽到面前,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还有我才是皇室的正牌嫡出太女,你一个男子,只是我的棋子!想去找母后主持公道?呵呵!\" 薛缈轻笑一声,在他耳边低语:“母后现下病得糊里糊涂,恐怕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你把母后怎么了?” 薛少钦震惊地看着她,眼中迸射出浓烈的仇恨。 薛缈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扫向宋恒,声音冷漠而又无情:\"不过是让母后好好待着,等你二皇姐把边关的敌军处理完了,我登上皇位,她与母亲便可相携而去,正好让她们母女俩做个伴!” 薛少钦的眼眸渐渐黯淡,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看在你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本想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可你眼瞎,非得去挑个不入流的货色,丢尽我的脸。\"薛缈挑眉,眼中满是嘲讽,\"今日宋恒这顿打,就算给你长长记性。左右我瞧着你这守宫砂还在,蔺珩想要你,还得替我办些事,你就老老实实做颗听话的棋子,我还能保你继续做你的七皇子,如若不然……” “皇姐,此言差矣!” 薛少钦突然打断她,神色坚毅地望进她眼里,\"我与皇姐同父,皇姐上位,自是比二皇姐上位更好!少钦高兴还来不及。” 薛缈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以为薛少钦会反驳,甚至愤慨,却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平静! “你当真如此想?”薛缈沉默片刻,问道。 \"千真万确。\" 薛少钦毫不迟疑地答道。 他满脸堆笑,心却仿佛在滴血。 他一直认为,皇姐虽然不喜欢他,但多少是有几分真心。 没想到自己只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住手!” 薛缈一声厉喝,将众人吓了一跳。 几个侍卫立刻收起板子,站在一旁。 \"把宋恒放下来。\" \"是!\" 几个侍卫应道,立刻上前把宋恒解开。 \"多谢太女殿下。\"宋恒气若游丝地勉强回了一句。 \"身为奴才,当时刻警醒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日后可记得了?” 薛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语气里满含不屑。 \"属下谨记太女教诲!\" 宋恒恭敬地说道,额上青筋凸起,显示着剧烈的痛楚。 薛少钦看着这副狼狈的宋恒,心中五味杂陈。 薛缈侧了侧头,侍卫连忙扶住快要跌坐在地的宋恒,将他抬去下人房。 “皇姐替你教训下人,少钦可是怨上皇姐了?”薛缈一下一下的用手摩挲着薛少钦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开始是怨的,后来想通了,皇姐也是气少钦自己不争气,都是为了少钦好。\" 第84章 注定缘浅 薛少钦将头轻轻靠在薛缈的肩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了去,还当是感情多好的姐弟俩。 “你若早些这般懂事,何须吃这些苦头!”薛缈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娇惯的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惜之意,但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随后便转换成无限冷然的神色。 “那也怪皇姐,皇姐不早些来寻少钦,二皇姐又从不将我当亲弟弟,怎么会像你这般真心教导我?” 薛少钦抬头望向她,眼里满含哀怨与委屈,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般,眼眶红肿。 \"父后身子孱弱,也不知能挺到几时,我只有皇姐你了\" 听到这句话,薛缈脸色变了变,但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来,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的未来,但你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休怪我无情。\" “皇姐可是说真的?”薛少钦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充斥着期待的光芒。 \"我自不会骗你,但你要记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下回再做出让我不开心的事情,休怪我不念及姐弟情分。\"薛缈说完,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 “蔺珩也好,江妱也罢,谁有用,谁便能在我这里挣得一席之位,原是想让你牵制住蔺珩的,她如今位居丞相,身边党羽众多,若能拉拢她,百利而无一害。可你偏偏选了江妱……” 薛缈晃了晃头,无可奈何地一笑,“也罢,你是个性子烈的,若是不依着你只怕日后你还要闯出更多祸端,便由着你了。等你二皇姐边关的仗打完了,寻个由头给她晋升官位,也好让你嫁过去没有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此话当真?!”薛少钦不管她此刻说的是真是假,在他这里便是只有真。 “自然当真!” 薛缈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你好好养着,等好全了再去见她,莫要背着我偷偷去见。” 说完,薛缈便转身离去。 薛少钦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算计与狡黠。 “小姐,怎的去一趟七皇子府需得这般久?真是担心死我了。” 翠墨在宫外等得心急,伸长了脖子往宫门处张望,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忍不住埋怨起来。 直到她等得困意来袭的时候,才看见人影姗姗来迟。 \"知晓了,这诺大个皇宫,走都得走上好半天,我这偷偷摸摸的,穿着宫婢服,又不敢做轿撵,不慢才怪!\" 江妱一路走来,也听翠墨抱怨过了不知多少回了。 不悦的看向翠墨。 翠墨立马闭上了嘴巴,只是眼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埋怨。 江妱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她。 \"七皇子怎么样了?病得厉害吗?!\" \"嗯。\" \"小姐,你就是太过心善,人家贵为皇子,自有御医诊治,你一个快要娶夫的女人,就这么单独去见他,若是被人瞧见,你让别个怎么说?” 翠墨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那宋恒只顾着他主子,一点不为小姐着想,越想便越发义愤填膺了起来。 \"翠墨,你再这样胡言乱语,小心我不理你了!\" 见江妱终于发怒,翠墨连忙噤声。 也不知怎的,她方才在等的过程中,只觉心里有些发慌,总担忧有什么事发生,知道看见她家小姐的身影才缓缓平复下来。 “明日你便将请柬送予宾客,看看喜宴上还有没有短缺,都给补上,还有李将军的喜服来不及做了,去成衣铺子悄悄有没有现成的……” 江妱事无巨细地交代,丝毫没注意到马车里翠墨那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直到她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觉得松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小姐,为了和李将军的婚事真真是操碎了心,你看你这几日都瘦了。\" 翠墨看着她的脸色,心疼得紧。 江妱闻言,脸色僵硬了一瞬间,随即又恢复正常,对着翠墨摇了摇手,笑道:\"哪有瘦,我这叫肤白貌美,你看我现在多好,比起以前来丰腴了不少呢。\" 翠墨闻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撇嘴道:\"哪儿丰腴了,还不是皮包骨头一样。\" \"你这丫头,真是没良心,竟拿这种话取笑你家小姐,小心我收拾你!\"江妱说着作势要掐翠墨的腰肢。 翠墨见势,忙求饶道:\"小姐饶命啊,奴婢这不是心疼您嘛,小姐您看这天儿热的,脸蛋都晒黑了,再不仔细些,以后李将军可不爱看了。\" 翠墨打趣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几颗药丸塞进江妱手中。 江妱拿着药丸,这是什么? 她捏在指间,凑近鼻间一闻,便惊喜地问了:“你从哪儿弄来的?为了做这丹颜丸子我寻了好久的药材都没凑齐。” \"怎么了?\" 江妱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吱声,最终还是将药丸放入了自己的荷包里,“总不会是偷来的?”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翠墨撅了撅嘴,扭捏道:“这是青山送来的,谢公子出不了门,便让他去了京城所有药铺寻的,奴本是不想收,可瞧着,青山为了找这药鞋底都磨破了,就收下了。” 江妱心里有些动容,轻轻叹了口气,\"下次也收人家东西了,我这辈子注定与谢公子缘浅,既然如此,便不要耽搁了别人。\" “嗯!” 翠墨托着腮,看着江妱一路上沉默着,突然开口道:\"小姐,你只是让我筹集的那些药材都存放在仓库里了,接下来怎么办?\" “先放着,很快就有它的用处了。”江妱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翠墨见状,也猜测不出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懒得问,跟着她回了府邸。 接下来的几日,江妱都过得极为匆忙,喜宴准备得仓促,但没有半点失了礼数。 第三日清晨,江府大门便贴上了喜字,院子里的几棵老树,枝叶茂盛,树上挂满了彩带,看上去煞是喜庆。 第85章 有我不够吗?为何娶他? “恭喜恭喜!恭喜江大人娶了李将军这等夫郎,真是可喜可贺呀!” \"哪里哪里,不过是一桩姻亲而已,何足挂齿?\" \"江大人可真是谦虚了,李家的实力在京城那也是响当当的,能够和李家联姻,那绝对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这样以来,您以后的官路就走得更加有底气了。” 江妱闻言,心中却并无任何欣喜之色。 今日来的皆是朝中大臣,个个都是权势滔天,不是自己这个小小六品官员可比的,虽然嘴上说着恭喜的话语,但其实心里想什么她又怎会听不出来? 李澈一直都跟着二皇女,而自己则是太女殿下提拔的小官,将李澈许给她,那便是要断了二皇女的臂膀。 那些正道之师,话里话外皆是讽刺自己,说自己这种卑微小吏,心术不正,根本配不上李澈。 她不在乎那些嘲笑与鄙视,但是江莲却很在意那些话语。 席面上,二夫侍被关了多日禁闭,一朝放出来便没了正形。 多吃了两杯冷酒, 他便开始胡言乱语:\"李将军算个甚?我这大女也是没本事的无福之人,娶个打打杀杀的男子有甚用?不如我家二女,生得貌美,品行端正,七皇子见了她也得羞答答唤上一声柳儿姐姐呢!\" 一席话说得宴会上哄堂大笑,只有那李府里的人。个个脸色阴沉,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 李澈的母亲更是直接拍案而起,大骂不止:\"你们江家到底是江妱管事,还是江柳管事的?竟由得这老泼皮在席面上丢人!\" 二夫侍看到妻主发火,顿时怂了,但是嘴巴上依旧不饶人。 \"丢人?你看看这满座宾客,谁不知道如今太女得势,李大人站错了队,为了攀附太女殿下,不惜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我女儿的床榻上去,你说他丢不丢人?!\" 李母听到此言,心头的怒火再次涌动起来,手指紧握成拳。 她本是武将出身,脾气本就火爆,如今更是怒火攻心,差点控制不住冲过去揍这老泼皮一顿! \"亲家!您息怒!\" 江莲见事态不对,连忙拉住她,低声劝慰:\"我这二夫侍他吃醉了酒,你别理他。\" 江莲这话一出,李母若是再纠缠就是与吃醉了酒的男子不对付,没有大将军府的威严。 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再几杯酒下去,还不定说出什么来。 幸而太女殿下来得晚,这话还没传到她耳朵里,若是被她听见有人编排七皇子,即便李母自己不出手,太女殿下顾忌皇家颜面,也不可能不出手。 “去把江妱给我请来!”李母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那丫鬟应声而去。 没多久,江妱便从祠堂里姗姗来迟。 她穿着红色的纱裙,一双丹凤眼微抬,带着些许妩媚之意,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不施粉黛却仍是风情万种。 只见她款步而来,朝着李母盈盈一拜,声音娇柔悦耳地道:\"女儿参见娘!\" 李母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长相英俊,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身上。 \"你嫁的好妻主,可是给尽了我们李家颜面。\"李母冷声说道,言语中的讥讽显而易见。 李澈与江妱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困惑。 李澈俯身,在李母耳边连忙解释道:\"娘!阿妱方才与我在祠堂谈事,是不是下人们哪里伺候不周了?我让阿妱责罚便是。\" 李母冷笑一声:\"我还没说她呢,你就开始护着了,有了妻主就不要我这个娘了?” 李澈脸颊涨得通红:\"我哪有那般意思,娘您可别冤枉孩儿\" \"哼!\"李母冷哼一声,转头对江妱说道:\"别的鸡毛蒜皮的事,我不与你计较,我儿今日嫁了你,你不可让他受半分委屈。” “母亲说的,阿妱记住了。” 江妱说完这句话,转向李澈,声音轻缓柔和地说道:\"澈哥哥!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若是有任何人欺负于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江妱这话当着众人说出口,便是打了二夫侍的脸,也给了李澈足够的保障。 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李将军,此刻耳尖微红,饶是知晓这些都是做戏此刻也感觉到心中暖暖的。 “母亲,我与澈哥哥还需招待宾客,就不多停留了。” 江妱福了福身子,礼数做得甚是周全, 路过花园时,一阵寒风吹过,江妱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抬眸望去,一轮圆月高悬,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整个人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之雾,让人看不真切,却越发迷人。 李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夜凉,莫要冻着了。\" 江妱抬头看着他温润如玉的脸庞,唇角微微翘起,露出感激的笑容。 就这么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好像也未尝不好! 下一秒, 一只素手扯下披风,扔到了地上。 \"这种东西也配敢给阿妱披上?\" 谢怀之不知何处出现在花园里,黑着脸看向江妱这边,阴阳怪气道:“怎的脚下生根了?过来!” “谢公子,你不是在谢府被禁足了吗?为何会……” “我若不来寻你,怎会看见这场好戏?”谢怀之红着眼眶,几步上前,却被李澈拦了下来。 “让开!” 谢怀之的目光直射向他,犹如一把利剑,锋芒毕露。 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杀戮、憎恨以及嫉妒,那样的目光令李澈有片刻失神。 “谢公子,今日是我与阿妱新婚,你若有事不妨改日再说。” 谢怀之听罢,脸上的狰狞愈发明显,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凭什么阻止我?\" “李澈,你先过去,我一会儿来找你。”江妱拉住李澈,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李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谢怀之,抿了抿唇,旋身离去。 李澈前脚一走,谢怀之后脚就扑向江妱。 一双藕臂从后环住了江妱纤细的腰肢,下巴就这么搁在她的脖子边,沙哑又哽咽的声音在江妱的耳边响起:“有我还不够吗?为何要娶他?” 第86章 李澈是你夫郎?我算什么? 江妱忽然被环住了细腰,条件反射地拉开他的手,脱离他的怀抱之中。 “谢公子,如今我已成家了,你是男子,言行举止都需注意些。”江妱正色道。 谢怀之被她推的坐倒在地,白皙手掌染上了血渍,他低垂着头,江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浑身都萦绕着悲凉的气氛。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谢怀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目露哀伤地看着她:“明明我才是你的夫郎啊!” 江妱神色一滞,莫非…… 她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猜测抛诸脑后,她不想去相信,也不敢相信。 “谢公子,阿妱从头到尾没有心悦过你。若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误会了,那阿妱跟你道个歉。只是今日家中宾客尚多,请恕我招待不周,你若来喝杯喜酒我欢迎之至,若无事,便请回!” 江妱转身要走,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宽袖。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袖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江妱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拽住的手,视线往上移,落及谢怀之的脸上:“这是何意?” 谢怀之低着头,江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略带压抑的嘶哑嗓音:“阿妱,我没有要害你,从来没有!” “你知道了?!是不是!” 没有疑问,江妱冷冷地看着他,双手放在身子两侧,微微颤抖。 谢怀之站起身子,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退后一步挥开。 这举动,让谢怀之心里忽然一沉,眼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时已平静了许多,他思忖着,小心谨慎道:“我并非是故意隐瞒,只是想着终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可我没能等来你的坦诚相告,却等来你要和别人成亲的消息!阿妱,李澈是你夫郎,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疯子!” 江妱吐出两个字便想要走,想要逃离,谢怀之跟上去,他心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今天江妱走了,就是彻底远离他了。 彻彻底底退出他的生活! 指尖还未触及她的肩膀,江妱一个转身狠狠拍掉,动作幅度太大,也太用力,江妱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有几分凌乱。 衬着她愤怒的脸庞,多少有些狼狈。 江妱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你是如何猜到的?这么离奇曲折的故事,话本子恐怕都不敢这么写?” “第一次你看诊时!” 他深深的看着江妱,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底,与记忆里那个姜昭的相貌相重合,“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江妱皱眉努力回想,随即眯着一双美眸,狠瞪向他,“你装睡?” 江妱的眼神刺痛了他,谢怀之缓慢的又试着走近她几步,认真的看着她,“阿妱,我是在害怕,我怕你知道我明白了一切,就会远离我。以前是我不对,没有好好珍惜你,都是我的错,可我不会再那样了。我只希望我们能以新的身份,重新在一起,可以吗?” 江妱冷笑一声,侧过脸色去,“姜府上百条人命横在我们之间,你跟我说重新开始?” 谢怀之闻言,身子晃了晃,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江妱摇了摇头,“我能这么平静地站在你面前,实属不易,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江妱一步一步倒退,试图远离他,那张漂亮的脸,让她上辈子被利用,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了,若还在这里栽跟头,那她未免太过愚蠢。 谢怀之不敢再开口说话,他如今说什么都是错,都会激起她更多怒火。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江妱一步一步后退,就像握在手中的沙,一点点流逝,他却毫无办法。 谢怀之不想在从她口中听到拒绝的话,那些话里的每个字都让他难受的受不了! 良久,谢怀之才木然地看着她,问道:“那你希望我如何去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别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江妱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而对谢怀之来说却害怕得心颤,“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谢怀之抑制着心里强烈的不安感,道:“我是你的夫郎,只要你一天没有给我休书,我便永远都是。” 谢怀之偏执的神情近乎病态。 江妱闭了闭眼,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绕开挡在身前的男人,径直朝外走去。 不料,经过谢怀之身边时,手腕被他用力扼住。 “我……” 谢怀之刚刚开口,江妱猛地转头瞪向他,阻止他的话,狠厉的呵斥:“别碰我!” 江妱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谢怀之心中一刺,手腕上的桎梏不由松了一些,江妱忙挣脱开来,快步离开。 “阿妱,你曾经心悦于我,都是骗我的吗?” 江妱脚步微顿了一下,侧过脸没有再看他:“你便都当做假的,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 女人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谢怀之慢慢的低下了头,取下发丝上的素簪,用指腹反复摩挲着,漂亮的下巴紧绷成一片。 她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他头上戴着的素簪,更看不见他,她的眼里除了李澈,怕是如今什么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簪子刺进手心,水灵的双眸蒙了一层浓浓的晦暗,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脚下草地上,殷红的血滴落下,沾染了掉落的花瓣,显得格外妖冶,如同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朵曼珠沙华,带着浓郁的毒性。 一阵风拂过,卷起满地的花瓣,纷飞飘舞,像极了她此时的表情,带着决然的恨意。 “公子,回去!”青山在旁劝慰道,公子已经站了很久了,再这样站下去,他怕伤了公子的身体啊! 谢怀之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花瓣,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将它们一片一片塞进嘴里,细嚼慢咽,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化开,化成一杯酒,顺着食道滑下。 谢怀之闭目,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眼泪顺势从眼眶里落下来,打湿了发梢,他用袖子胡乱擦干净眼睛,站起身,踉跄的走了几步顿住。 “告诉薛少钦,阿妱……娶夫了!” 第87章 要么让我死,要么放我走 “主子,左右咱们现在也出不去,江大小姐也进不来,你这装扮了她也看不见啊?” 宋恒趴在软榻上,看着薛少钦捯饬着自己,不由得出声相劝。 他家主子为了江大小姐,都不惜与太女殿下翻脸了,可这单方面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宋恒只怕,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会伤了他的心。 “皇姐说了,等二姐姐打完仗,便是我与阿妱成亲之日。”想到江妱,薛少钦俊脸一红。 虽说她一再推拒自己,但他病重之时,还是不顾危险地偷偷来看他,照顾他,这份心意做不得假,她分明心里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太女殿下的话,指不定是安抚您,主子您莫要糊涂。如今朝中复杂,蔺丞相才是您应该……” 宋恒话还没说完,就见薛少钦将妆台上的东西稀里哗啦一把推在地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薛少钦双手紧紧攥着,脸色阴沉如水,他的双眼透露出深深的痛苦和不甘。 “我不信又能如何?” 薛少钦压抑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总不能连我这点念想都要夺去,皇姐她要权势便去与二姐姐争抢,为何要牺牲我去成全她?” 什么蔺珩,什么江柳,可有半分及得上他的阿妱? 皇姐骗他又如何? 他只当是真的! 权势,皇位,财富,他都不在乎,他要的始终不过一个江妱。 皇姐要骗他,就骗个彻底。 一想到江妱,薛少钦眼底的柔情万千,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主子,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门外,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屋内两人的对话。薛少钦闻言,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走过去。 “拿给我看看。”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那名丫鬟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端详。 右手抚上赤红的嫁衣来回摩挲,薛少钦紧锁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的弧度微弯。 “主子,这是……什么?” 宋恒忘了挨了板子,惊吓得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又因疼痛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 薛少钦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心喜又甜蜜地摊开衣裳,只见那衣料绣着几朵金竹,绣工精湛细腻,一针一线都栩栩如生。 “是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薛少钦脸上带着羞涩,他欣喜穿上,摊开双手,在宋恒面前转了两圈:“我穿着可还行?” 宋恒点点头,他家主子生来清丽出尘,肤白如玉,这身赤红的嫁衣,衬得他更美上几分,除了谢怀之,宋恒还没见过能比主子更美的男子。 “主子,这嫁衣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子,要是被人瞧见偷穿这个,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你的名节。” 宋恒忍痛提醒,薛少钦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名节算什么?我若能嫁给阿妱,这名节,便是毁了也值了。” “主子您” 宋恒一听此言,顿时急得抓心挠肺,偏偏当事人还丝毫不受影响,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今日怎这般多话?下去下去!” 薛少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省得他在这儿泼冷水。 “那主子,你” 宋恒话未说完,便见薛少钦已经在铜镜前配上饰物,他腰系玉带,长发用玉冠束起,一派风姿卓绝。 宋恒见状,摇了摇头,嘴边的话再也不忍再说下去,低首垂眉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宋恒低下的目光看到地上的一个信封,许是方才主子试衣时掉下的,不过谁会在衣裳里放信封呢? 宋恒不免心生好奇,他弯腰捡了起来。 信封的封口处,写着一个“谢”字。 谢怀之?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让宋恒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只一秒, 他便迅速合上叠好重新将信纸塞回去。 “你在看什么呢?怎么还没走?” 就在这时,宋恒的身后忽然传来薛少钦的声音。 宋恒身形一僵,立即回头看去,只见薛少钦缓步走近,宋恒立刻将拿着信封的手藏到身后去。 “没没什么!” 宋恒支吾了两声,心虚地避开薛少钦的视线。 薛少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再追问,转身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见他没留意,宋恒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刚要转身离开时,耳边一阵凉风习习。 原本还在手中的信封不知何时落入薛少钦手中。 “好啊!阿恒,你这躲躲藏藏的不让我瞧见,莫不是勾搭的哪位姑娘写给你的情诗?今儿,我非得瞧瞧!” 薛少钦说罢,作势挥了挥手中的信,就要拆开,宋恒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连忙道:“别别别!不能看”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薛少钦已经打开了信纸。 只看了几眼, 薛少钦的神色越发难堪,最后竟是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摔到地上。 宋恒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薛少钦一张俏脸涨成通红,怒气冲天,“好,好得很啊!” 说罢,一掌拍碎了桌案上的茶盏,杯子碎裂的声音震得宋恒心颤。 “主子?!” 宋恒连忙跪下来替他擦拭着手上的茶渍,薛少钦甩开宋恒的手,一脸嫌恶地看向地上的碎片。 下一秒,他疯了一般,飞快地跑出宅院。 “主子主子你等等我” 宋恒慌乱地爬起来,急匆匆追出去。 薛少钦是个极其偏执的男子,一旦认定的事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宋恒虽然担忧,但也知道劝不住,便只能跟在身后。 “阿妱。” 薛少钦跑得气喘吁吁,他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看向面前好像永远也走不出的尽头,眼眶泛红,语调哽咽:“阿妱” 阿妱,阿妱 一遍遍呼喊着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追寻而来的侍卫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侍卫首领上前,一脸严肃地道:“请七皇子随属下回府。” 薛少钦闻言,抬眸望着面前挡路的男人,眸色一暗,一根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只要稍加使力,鲜血便会喷涌而出。 “要么让我死,要么放我走!” 第88章 干脆正夫侧夫都一并纳了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寒芒,让人看着便觉害怕,但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侍卫头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两眼,这才道:“我们自然知晓,七皇子乃是女皇陛下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但小的皇令在身,还望七皇子体谅。” 薛少钦见侍卫首领不动分毫,心里更急。 双方对峙,讲究的就是谁比谁豁得出去。 太女殿下的皇令不可违,否则军规处置。 可若是堂堂皇子死在他们跟前,那就不会是处罚这么简单,而是……陪葬! 簪子陷入一分,血液顺着脖颈没入衣襟,最终消失不见。 侍卫首领眉心微蹙,薄唇紧抿,却不敢上前半步。 就在他迟疑的一刻,薛少钦已经迅疾地转身跑向了城门口。 “事情解决了?” 喜宴上,一晚上都没人见到江妱,全靠李澈一人撑着场面,此时李澈浑身酒气,眼神犀利地看着自己未来的妻主。 江妱略显尴尬地点点头,伸手想要去扶他一把,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平日也不像是能吃酒的。 实属自己疏忽了。 她一边将他扶到椅子旁,一边轻声安抚道:“你喝多了,先休息一会儿。” 李澈一把推开江妱扶过来的手臂,摇摇晃晃站起身,“管我做什么?你去忙你的,谢大公子不还眼巴巴地等着你吗?我看干脆正夫侧夫都一并纳了的好!” 李澈说着说着,打了个酒嗝,他这是嫁了个什么玩意儿? 难怪说什么和离之后放他自由的鬼话,他竟还真信了,这几日为心中藏着别人,却不得不嫁给她的事,耿耿于怀,愧对于她。 谁知人家这是自己有个姘头,还故作大方让自己心里愧疚,江大小姐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呢! “你小声些!” 江妱蹲在他面前,一手搭在他膝盖上,一手捂住他的嘴,“外面那么多人,真不怕被人听见?” \"怕什么怕!你这心思百转千回,天底下还有你江妱怕的人?\"李澈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往外走去。 他走的太急,险些跌倒,江妱连忙扶住他,“小心点!” 李澈一把甩开她,“少装模作样!” 江大小姐眉眼间浮出一丝怒意,“我装模作样?那也不是为了配合你演完今日这场戏?这婚你若要拒,我现下出去把这席面散了,看看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江妱说罢,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抓住。 江大小姐一脸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李将军,请自重。” 李澈的身子一僵,酒也醒了大半,“你别去。” 他的脸涨得通红,“是我错了!” 这婚事,是他用来换军粮的,说来江妱若真要取消,于她不过是一场责骂,再甚者,违了太女的令,受着皮肉之苦。 终归,自己的损失是要大些的。 是他糊涂了,不该借着酒劲耍脾气。 “阿妱怎的不懂怜香惜玉,新婚头一天就跟李将军闹成这般?” 太女薛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妱微微皱眉,回眸朝着门外看去。 果然,一身华衣的薛缈缓缓踏了进来,手挽披帛,身后跟着两名宫女,面容喜庆。 江妱看到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怔忪。 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心思一转,江妱福了福身子,立即迎了上去,“殿下,还以为您抽不开身,不过来了!没成想您还是抽时间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快请上坐。” 薛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绕过她,来到李澈跟前,“李将军怎的喝了这许多酒?” 李澈面色被酒气熏得微红,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暗道:总有一日,会将她从那高位之上狠狠拽下来! “你怎这般看着本宫?是对本宫对你赏赐的这门亲事不满?” 薛缈抬了抬眼皮,睥睨着他。 欺不了薛灵凤,能折辱她身边的人,心里也是一阵爽快。 李澈不言语,目光定在薛缈脸上。 江妱是个会看场面的,眼神一亮,连忙迎上前去,扶着薛缈坐下,又替她斟上一杯茶。 薛缈端着茶碗抿了一口,抬头看向江大小姐,“阿妱,你这夫郎有些不懂规矩,日后还需你多教导教导。” 江妱垂眸,眼角余光瞟过李澈,低声应承下来,“臣女记得了。” 李澈见状,眼神更加愤恨,恨不得将薛渺撕裂成粉碎,他冷嗤一声。 薛缈眉梢一扬,似乎对他不敬的态度十分满意,“放肆!” “殿下息怒!方才我与阿澈拌了几句嘴,他这是心里对我有怨气,等明日气消了便好,您也是过来人,谢公子那儿不也是时常与您发脾气来着!这个就叫做情趣,我们做女子的最是不喜那没性子的无趣男子,像阿澈这般带着刺的性子,刚好!” 江妱不着痕迹地扫了李澈一眼,笑吟吟地看向薛缈,“臣女今儿高兴过了头,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殿下请别见谅,一会儿该拜天地了,还请殿下为我们夫妻赐话!” 薛缈看向江妱,唇畔勾起一抹浅笑,“那是自然。” 喜宴一过,宾客们都挤到了祠堂。 按规矩,没有贵人父母坐上,若有贵人,贵人坐上。 新人需于堂下端茶递水,叩首行礼。 薛缈自是坐上座的,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堂下一群人,最后将视线落在江妱的身上。 只见她一袭红衣罗裙,衬得肤白如雪,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簪着两朵珠花,眉心贴了金箔。 她牵着李澈的手,并肩款款走来。 李澈手指微凉,一路握着江妱的一双柔荑,他心里虽然有些膈应,却也没有反抗。 二人跪拜在蒲团上,李澈抬头望了眼薛缈。 薛缈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继续。 江妱捏了捏那人的手,示意他放松。 李澈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将心底的那股火压下,又睁开眼睛,已恢复清朗。 薛缈按京城新婚的习俗,说了些吉祥话,又让他们磕头谢恩,然后才点点头,示意他们将茶水递上。 只要喝过茶水,这就算是礼成了! 精美的琉璃茶盏举过新人额前,薛缈伸手接过,正要送进嘴边时。 祠堂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薛少钦一袭红衣闯入众人的视线。 第89章 偏执得近乎癫狂 茶盏啪嗒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淋到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薛缈眉心微蹙,不悦地看向前方那个赤红身影,众人亦顺着她的视线,目光凝聚在那人身上。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出声,只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衬得厅堂里静得近乎诡异。 门外狂风作响,敞开的大门随着风速的带动,猛烈地拍打在墙壁,发出咯吱嘎吱的声音。 更添几分森冷,让人背脊发凉,心生骇然。 薛少钦身披嫁衣,面色苍白,美眸泛红,他死死盯着江妱,眼底透着绝望和痛苦,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让他心伤的女人。 凉风袭来,吹乱他乌黑的长发,露出雪白脖颈,方才被簪子刺破的伤口,还渗着殷红的血迹,鲜艳而刺眼,映着他的脸色愈加惨白。 “少钦,今日是阿妱喜宴,你怎如此不懂规矩?!\"薛缈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异样,不由得冷下脸来,低斥一声,随后给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立即围住了薛少钦,挡住他的去路:“请七皇子回宫!” “谁敢拦我!” 薛少钦厉声大喝,语气阴狠冰冷,眼中一闪而过的狠绝,被江妱准确地捕捉到。 这样薛少钦,偏执得近乎癫狂,让她的心狠狠抽搐一下,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半晌,轻叹一声:“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薛少钦闻言,一声苦笑,胸腔闷得难受,眼中隐隐闪着水光,似嘲弄又像悲哀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妱身躯震颤一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眼底有一抹挣扎之色,却又很快被她掩饰掉。 “回答我!” 暴喝一声,薛少钦手中的簪子直指江妱的咽喉,银簪在昏黄的宫灯下闪着寒光,仿若下一秒就会刺穿她纤细的脖颈。 “七皇子!”李澈一惊,忙冲上去拉住薛少钦,急道:“快把簪子放下!” 薛少钦阴冷的目光扫向李澈,恨声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今日站在这里与她成亲的便是我!” “住口!” 薛缈厉声呵斥,起身从上位下来,直接走到薛少钦身前,啪的一巴掌打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薛少钦嘴角扬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他目光灼灼的锁定薛缈,一字一句道:“我怎会不知?” “我知那日深山,为了给她降温,我牺牲名节与她赤裸相见;我知皇姐你曾允诺,待二姐姐打完仗,就阿妱官爵加身,让她够得上我皇子的身份;我更知,你,说过会给我们赐婚……” 薛少钦口不择言,说着说着,忽的伸出右手,紧紧掐住薛缈的脖颈,“可是皇姐你却食言了!你答应过我,会将我嫁给她!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薛缈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眼睛涨得通红,脸色越渐铁青,可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打算。 她的手紧抓住薛少钦,指甲抠入他的肌肤中,薛少钦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你这个疯子!以下犯上,可知当罚?!”她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薛少钦闻言,手指蓦地收紧,他的双目赤红,死死瞪着薛缈,看她像一只困兽般扑腾,“还罚什么?我的命好不好?反正我如今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风越来越大,掀动的帘幔飞舞,一阵阴冷刺骨的寒风袭过,夹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两人皆是天家子女,谁都开罪不起。 屋里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江妱想也没想,便上前一把推开挡在薛缈身前的人,上前欲掰开他掐着薛缈脖子的手,怕他错得太过。 岂料,薛少钦见她如此更是怒火攻心,全都跟他作对,李澈,皇姐,甚至自己心悦的女人,他们全都与他作对! 薛少钦再也无法自控,用力一甩,江妱直接摔倒在地,撞翻了桌椅。 李澈连忙跑上前扶起她:“你怎么样?” 江妱摇摇头,目光依然紧紧盯着薛少钦:“不要再惹祸端,回宫。” 她不愿与薛少钦纠缠,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目光,转身离去,留下一室狼藉。 薛少钦呆愣片刻,猛地转过头,朝李澈吼叫一声:“都是因为你,否则阿妱早就是我的了!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假惺惺?” 李澈神色黯淡,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会被迁怒,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刻告诉薛少钦,这场喜宴的背后牵涉得太多,他与江妱……只能绑在一条船上。 薛少钦自是痛苦的,可他李澈与不爱之人成亲,心中的委屈丝毫不亚于他。 纵使心中万般无奈,李澈也只能将话烂在肚子里。 只因他的心中,不止有男女之情,更有山河无恙,家国永安。 薛少钦见李澈不吭声,更是气愤,一张俊美的脸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他突然伸手,抓住李澈的领口,用力一扯,把他扯到了自己跟前:“你说,若是百姓知道,他们人人尊敬的李大将军,卑鄙无耻地抢了别人的妻主,还会把你当成大英雄吗?” 李澈攥紧拳头,战场上他能凭武力解决问题,可站在他面前的是皇家子,身份尊贵,他动不了分毫。 李澈压抑着被挑起的怒火,一双黑眸上下看了薛少钦两眼:“都听说七皇子温润如玉,是个端方君子,没成想这说出口的话,竟是如此粗鄙难以入耳。在下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一切对七皇子的溢美之词,都不过只是传闻罢了。” “你——!” 薛少钦一双美眸如淬了冰一般,森寒无比,恨不得将李澈撕碎吞噬。 江妱忍着痛,上前一步一把拉开薛少钦,挡在李澈面前:“你疯够了没有?!” “疯了?哈哈哈哈” 薛少钦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仰天长笑,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声音凄凉而苍凉,带着说不尽的讽刺与嘲笑。 “到头来,我在你心里,也不过是个疯子罢了,如此都换不来你半点怜悯。” 薛少钦一边哭一边喃喃道,“江妱,我真的好后悔……” 一声闷响, 薛少钦脖颈一酸,瞳孔剧缩,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嘴边,身子软弱无力地倒了下去。 第90章 薛少钦的婚事 “属下以下犯上,还请太女殿下责罚!” 李澈双手抱拳,低垂着头跪伏在地,声音低沉而清亮。 “起来。”薛缈淡淡瞥了李澈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 李澈站起身,垂首立在原地。 薛缈看都没有再去看他一眼,抬脚走向了一旁的座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茗,随后慢悠悠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说,以下犯上” “错了!” 李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薛缈冷然打断。 她微扬了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再好好想想?” 李澈眉心蹙了蹙,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回太女殿下,阿妱的夫郎见七皇子吃醉了酒,怕他作呕难受才将他劈晕了过去,实属无心之过,还请殿下恕罪!” 江妱绕过李澈,直接走到薛缈的跟前低垂着头,福了福身子。 “这样啊” 薛缈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意,眸色深邃的像是一汪湖水:“本宫可以理解李将军的做法,毕竟是出于关心,也算是人之常情,只要你日后不再犯这种错误便可。” “多谢太女殿下谅解!”江妱的身子又低了几分。 “在座各位呢?都清楚了吗?”薛缈转过头看了众臣一眼,随即问道。 “太女殿下英明,李将军出自关心,其罪可免,殿下仁心可见,属下等皆是赞同。”众臣齐刷刷的低下头。 薛缈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对众人说道:“阿妱,这件事你夫郎处理得很好,索性今日大家都在,我便趁此提前说一件喜上加喜的事女皇有意将七皇子薛少钦……许配给” 薛缈的话语停顿了片刻,随即才继续往下说:“当朝丞相蔺珩!” 话音刚落,众人闻言,脸色纷纷变了变,却又碍于薛缈的权势,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生生的压下了内心的震惊。 “蔺大人才华横溢,为人谦和,乃我国栋梁之才,配七皇子,自是绰绰有余!”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众臣纷纷附议道,对蔺珩赞赏不已。 可谁都知道,薛少钦心系小官江妱哎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听到众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蔺珩,江妱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薛缈瞥见江妱脸色变了又变,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踱步至江妱身边。 “你有意见?” 她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妱。 江妱抬眸与薛缈四目交汇,她从薛缈那双美丽的凤眸中,读懂了些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愤怒,轻轻摇了摇头。 她虽与薛少钦无缘,却也感动于他待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希望他日后可以万事顺遂! 可方才薛缈的话,却让江妱心生怜悯。 怜悯薛少钦生在天家,要嫁一个自己不爱的妻主,注定要悲剧收场了。 “好,既然如此,本宫便替女皇说一说那赐婚圣旨,来月后,七皇子与丞相蔺珩成亲。” 薛缈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的反应,唇角的笑容愈发妖冶:“界时,还请诸位赏脸来吃一杯喜酒。” “这天家的喜酒,自是要喝的,哈哈哈……”阿谀奉承的臣子们纷纷大笑起来,恭维打趣薛缈。 薛缈笑眯眯的坐回座位上,目光若有所思的瞟向站在一旁的江妱,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可惜,阿妱到时来不及吃这杯酒了!”薛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里透露出几分遗憾。 江妱猛地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薛缈。 薛缈微微一笑,眼眸中的寒芒一闪而逝。 “过来些,阿妱?”薛缈忽然转头问道,一双凤眸含笑凝睇着她,似乎是无害的模样。 江妱眸子一紧,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薛缈伸过来的纤细玉指,脸上带着几分警惕,而后在薛缈脸色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往前走了几步:“殿下有何吩咐?” “你跟着本宫也有些日子了,本宫早已将你当做心腹,想要好好培养你,却一直苦无机会。”薛缈用仅能两人听见的音量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惋惜和不甘。 “现在机会来了,如果你能为我做点儿什么,那么日后待我登基,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你可愿?” 薛缈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江妱的表情。 江妱垂着脑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眼底的神采。 半晌,她突然抬起头,冲薛缈笑了笑:“臣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还请明示!” 薛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看着妱说道:“李澈向本宫请了军粮和援军,可你入官虽不久,却也该知晓,边关好几处都有派兵,本宫实在有些为难。军粮倒是准备了,至于药物嘛……几座城池都缺着,一时拿不出,需得再等等,本宫记得阿妱你是会些医术的,不如随你的夫郎一同前去边关瞧瞧,若有什么事,阿妱就跟本宫通个气,可好?” 江妱面露难色:“殿下,这恐怕不妥臣女从未上过战场,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辅佐好二皇女。” 看着江妱一副为难的样子,薛缈抿着嘴角,沉默了半晌后,脸上浮起几分薄怒:“怎么?让你为本宫做事很为难吗?本宫对你的恩德你都忘了么?本宫可曾亏待过你?” 薛缈音调拔高,引来不少臣子的侧目,薛缈清了清嗓子,拉过江妱的手。 顺势将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套在江妱的手腕上,“本宫实在不放心别人,是把阿妱你当做了自己人,出于信任才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可是” 江妱还未拒绝,却被薛缈打断了:“阿妱啊!” 薛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你就帮我做了,只要你愿意,那么本宫明日便提拔你为护国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护国夫人吗? 也就是正三品的女官,这对普通小官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江妱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缈,随后,咽了咽口水:“那,那,那依殿下您的意思去办就好,小的定当全力以赴。” “哈哈哈!” 薛缈满意一笑,“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厅堂,一众臣子们也稀稀拉拉走了个精光。 任谁都不曾留意到,薛缈离开之后,江妱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后,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碧绿镯子,脸色越来越阴冷。 第91章 你睡外边去 “看来太女殿下很信任你!” 一道戏谑低沉的声音传来,江妱的身形蓦地一怔,转过头,便对上李澈那张带着嘲讽的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江妱往前一步,抓住李澈的胳膊想要解释清楚,可李澈却完全不给她机会,一掌甩开了她的手,冷漠的说道:“不必解释,我不关心你们说了什么。” 说完,男人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李澈” 江妱望着远去的背影,知晓他是误会了什么,大抵是觉得她就是薛缈的心腹罢了。 不怨他这么想,从刚才薛缈给她套上镯子的那一刻起,不就是向在场的所有人宣明? 江妱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被掩藏,随后抬步跟了上去。 江府大宅的后花园内,几个孩童围绕在湖边玩耍着,那是家中下人的孩子。知晓今日府中有喜宴,分了糖果躲在此处嬉戏。 李澈心中有事,没成注意,直接挡在一个孩童身前。 那孩童一边回头,一边嬉笑,根本没注意身前有人,扑通一声就被撞到,身后的小子丫头们见状只呼:“快跑!” 只有眼前这个,跑不掉又害怕,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身前的大哥哥,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低下小小的头颅,结巴道:“奴冲撞了贵人,请,请贵人责罚!” 六七岁的年纪,谦卑得让人心疼,李澈伸手揉乱他一头枯黄的头发,蹲下身子,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 “谁教你这般说话的?” 小男孩双手捂着嘴,摇了摇头。 李澈拉下他的手,手心红肿一片,微微渗出血丝,一看便知是方才跌倒时擦伤的。 他轻轻吹了吹,黑眸亮得如同夜星:“疼吗?” 或许是大哥哥太温柔了,小男孩卸下了强装镇静的盔甲,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紧跟在李澈身后的江妱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双手环胸,安静得不发一言,只看着这个男人少有的温柔一面。 “哥哥,你别怪我好不好?我娘说了,江府现在是大小姐掌家,她可比二小姐还厉害,会把不听话的小孩,扒下皮来做灯笼的,阿宝害怕!” 江妱嘴角微微抽搐,这娃到底是江府中哪个混账玩意儿生的? 怎的背地里跟孩子这般编排她? 江妱轻咳了两声,走到一大一小身旁,她低头看了看这两个男子。 树枝上的花灯正好将昏黄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上,李澈眉目清秀俊逸,脸色白皙,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浅笑。 阿宝则是乖巧地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眸子里满含歉意的望着他。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许是听见了江妱的咳嗽声,阿宝侧了侧头,看见她犹如看见鬼魅一般,尖叫一声,然后整个人扑倒在李澈的身上。 江府的大小姐,可是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啊! 李澈一愣,随即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有哥哥在呢!” “哥哥” 阿宝吸了吸鼻涕,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巴巴的望着李澈。 李澈心中一软,伸手替他拭去了眼泪:“回去让你阿娘好好洗洗伤口,知道吗?” “嗯!” 小男孩点了点头,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妱看着小男孩跑得跟个团子似,可爱得紧,咧了咧嘴。 一回头又对上李澈那双怒视的黑眸,,她顿时尴尬起来,垂下眼帘,不敢与之相视。 李澈也没有多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大步往宅子去。 江妱在他身后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跟了上去。 刚跟到门口,门板啪的一声合上,李澈一个转身,就把江妱给堵在了门外。 “李澈,开门!”江妱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额头,有些恼火,她奋力拍了拍门板,朝里面的人喊道。 门板依旧没有动,反而屋里的烛光瞬间熄灭。 “夜深了,阿澈吃醉了酒,恐照顾不周,还请妻主另择寝屋歇息!” 李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江妱一阵气闷,这江府到底是谁说了算,对着孩童就温柔和善,对着自己就是这般冰冷无情? “我就睡在院子里!” 江家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大声嚷嚷道:“反正我这刚掌家,江府里有多少江莲的耳目我也不知晓,等明日她们偷摸着告到太女那儿,左右她是能琢磨偷我俩成亲的事儿,我看你那军粮也是不想要……” 江妱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吱嘎一声,屋门打开,一条缝隙透射出来一束油灯的亮光,映衬得李澈的五官愈加精致绝美。 江妱从缝隙里探出脑袋,朝着李澈甜腻腻地笑了笑:“夫君~我真的不介意睡在院子里的” 说着,还朝李澈抛了个媚眼,李澈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但很快消失不见,他微微挑了挑嘴角,似乎在嘲笑她。 “你莫要用军粮来恐吓我,惹急了,你这太女心腹的位置也坐不稳,早晚是她的肉中刺,眼中钉。” 说着,李澈一撩衣摆,优雅地迈入屋中。 江妱关上门,一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冲到床榻上,脱了鞋就爬上了床。 她一个翻身躺下,扯了薄被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你——!” 李澈真后悔自己开了这门,这屋里就一张床,她睡下了,他又睡哪儿? “你起来!” 李澈气恼地狠踢了一脚,床铺晃荡了几下,江妱睁开眼睛,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掀开了被子:“这里不是有位置吗?你气什么?莫不是堂堂将军,怕我占了你的便宜不成?” “恬不知耻!” 李澈丢下一句话,旋身去柜子翻找出被褥,摊开铺到地上。 他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常年在边关打仗,不是没有以草为榻,天为被的时候。 虽然不像一般男儿那么娇弱,需得女子照顾。 但也不至于被个女人欺压得只能打地铺。 过了许久,江妱听见屋子里没声了,才翻了个身,悄悄睁开一条细缝,瞧见李澈已经睡熟。 京城已入秋,这时节打地铺对男子的身体多少不利,江妱咬了咬唇。 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然后将床铺上的锦被抱在怀里,跪在榻上慢腾腾地往边上挪。 许是跪久了,下床的腿都麻木了,江妱身子一晃,直接扑倒在李澈身上。 第92章 要不咱们一起睡吧! 李澈一惊,猛地睁开眼。 “抱歉,我脚麻了!” 女人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后颈处,李澈有些不自然的敛下眼,不与她对视,耳尖微微泛红。 岂知视线触及的角度,再睁眼时,正好清楚看见女人松松垮垮的衣襟下那抹艳色,鼓囊囊的绸缎面子,在月光的投射下泛着水波光粼,随着她的呼吸,贴着他的胸口处上下起伏。 李澈只觉身上热气蒸腾,脸上燥意更甚。 他手脚无措地撑着女人胳膊两侧,让她稍稍直起上半身,与自己隔开些距离。 可他忘了,如此一来,两人的下身就挨得更近了些,随着她下意识的扭动,两人紧紧贴合的下身微蹭了两下,李澈浑身一颤,双眸猛然瞪大。 他僵着身子,慌了呼吸。 双颊绯红得如同酒气未散,看向那毫无察觉的女人,心如擂鼓。 李澈慌忙松了手,江妱失了支撑,条然无力地重新趴了回去。 “你怎么松手了?” 江妱动了动酸麻的腿,埋怨地看向李澈时,却被他眼中的异样震惊到。 她身子一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脸这么红?是不是睡地上着凉发烧了?要不咱们一起睡!” 江妱的话音落地,两人皆呆若木鸡。 过了片刻,李澈才回过神来,一把将她从身上推了下去,恼羞成怒地低骂一句:“恬不知耻!” “你想哪儿去了?” 江妱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没好气的翻白眼,她只是单纯的让他和自己睡一张床而已,又不是要睡他,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味儿了? “要不是看你脸烧成这样,我才懒得多嘴,等明日你病得厉害时,可千万别怨我让你打地铺!” 江妱再次强调。 李澈咬牙切齿地看了她几秒,终于还是忍耐了下来,转身背朝她躺在床上。 他是男人,总不能和个女人挤一张床上! 就算他们成了亲。 这门亲事多少掺了假,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狗咬吕洞宾。”见他如此不识抬举,江妱也来了气,哼了一声,赌气般钻进了被窝,背靠着床边,闭上了眼睛。 李澈听见她鼻翼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缓缓放下了绷紧的神经,侧目看向身旁的女人,却发现她睡得香甜,呼吸均匀平稳,根本没有丝毫防备的意思。 这么容易就放下戒备,真的会是薛缈的眼线吗? 李澈沉默许久,才幽幽叹息。 他心绪紊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拉高被子,盖住了脑袋。 不知不觉,他也睡了过去。 翌日。 李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外面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脸上。 他微微皱眉,伸手遮挡在脸上,想要阻止阳光的刺激,不料一用力,竟扯痛了睡了一整晚地铺的背脊,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叫什么叫?昨天不是挺能的吗?让你到床上睡你不睡,这会子知晓厉害了?” 江妱记着昨日他对自己的误会,此时逮着机会便毫不客气的奚落起来。 李澈听到她的话,一下子就回忆起昨日的情景,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瞪大眼睛,愤愤地看向江大小姐。 “江小姐,请你自重,我们虽然是夫妻,但也不代表我们可以做任何逾矩之事,究其原因,你我皆是明白人。” 李澈冷着脸,眼里满是警告之色。 她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放肆了些,怎么可以对他 李澈越想越懊恼,索性不再理会她,掀了被起身,捡起凳上的衣裳穿戴整齐,就走出了房门。 他走到院子里时,恰逢翠墨端着早膳从厨房出来,见状,急忙笑呵呵迎了过来,道:“公子,您起来了?小姐也起身了吗?奴婢伺候你们用膳!” 李澈点点头,没应她,径直往大门去。 “李澈,你站住。” 身后忽然传来江妱地叫唤声,李澈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来。 江妱气恼地跺了跺脚,“你就穿着这身衣裳去见太女?” 李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脸色一红,低头看了看,确实有些窘迫,不由自主地低咒一声,转身进屋换衣。 翠墨看见李澈这副模样,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 \"小姐,您这夫郎,可比您小的时候好玩多了。\" “那是当然,你不瞧瞧他昨晚的反应,分明就是个初哥,你说,若不是这样的男人怎配做我夫君?” 江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在院子里故意大声,笑嘻嘻道:“不管怎样,我这夫君昨日可没让我失望呀!” 她一通编排,胡说八道,也不顾及自己这话的影响,翠墨听得面红耳赤,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连忙低垂下了头。 “小姐,你这话,可别乱讲。” 李澈换完衣裳,刚推开大门,便听到江大小姐这番言语,他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匆匆跑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喂!” 江妱见他跑远,撇了撇嘴,不悦的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这一路上都别坐轿撵,走着去!” 翠墨抿唇偷笑,转过身,轻咳两声提醒道:“公子他还气着呢!您不哄哄?” “谁爱哄谁哄!左右我不过是他的冒牌妻主,没这能哄他的本事。” 江妱傲娇的扬了扬脖颈,“别管他了,先备马,一会儿用完早膳,咱们去一趟宫里。” “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见太女殿下,让那人跑在我前面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光有一身功夫顶什么用?那人的脑子就是一根筋,不带拐弯的。” “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 “恩。” 江妱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她今日的穿着和以往并无不同,只不过头上戴了一顶镶金嵌宝石的金钗,耳朵上则坠着两颗大大的明珠耳环,整个人贵气逼人。 “小姐今日好像打扮得与平素不一样了!”翠墨一眼就认出江妱的不同,看着这俗艳的装扮,斟字酌句地委婉提醒。 “能看出来才好,否则我将自己收拾成这副鬼样子,不是白搭了!\" 翠墨挠了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一个多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江府门外。 第93章 蔺珩下套,李澈上钩 “李将军,请留步!” 侍从挡住李澈欲往太女府内闯的身影,躬身作揖道:“殿下府中正有贵客,命小的在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将军还是请回!” “殿下早已应承我的事,今日便是兑现之日,你且去通报一声。” 李澈脸色微沉,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见那侍从犹豫片刻,不禁问道:“何人这般重要?” “这……这……” 那侍从为难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启齿。 李澈眉头紧锁,心底涌起了几分焦躁之意,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挡路的侍从,大踏步地走入太女府。 那侍从连忙追上来拦住他,急切道:“将军!将军您不能进啊!殿下有令!您不能随意入内的!” “让开!” 李澈一声呵斥,那侍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眼看李澈便要越过自己,忽闻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阻扰声。 紧接着,一个劲装女子疾步而至,在距离李澈十余丈远的位置停下,冷漠地看向李澈,厉声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太女府的侍从动手?!” “我乃是镇国夫人李音之子李澈,前来拜会殿下。”李澈拱手行礼道。 听罢他的话,劲装女子身后的轿撵落地,李澈抬眸望去,但见轿中缓步走出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端庄秀丽,只是她周身散发的气势,锐利凌冽,令人敬畏三分。 女子款步走到李澈跟前,打量了他一番,神色淡淡,道:“李将军新婚燕尔,怎舍得丢下自己的妻主,前来太女府?” 李澈颔首,恭声答道:“蔺丞相安!殿下先有答应末将边关军粮和增兵的事,此事迫在眉睫,耽搁不得,还请丞相大人帮忙通报一声。” 蔺珩微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李将军果然忠君爱国,既然如此,不如就同本官一同前去。” “蔺丞相,殿下只说让您一人……”侍从为难地提醒道。 蔺珩瞥了她一眼,目光冷然,语气冰凉地说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官与李将军说话,由得了你插嘴?” 那侍从不禁浑身哆嗦,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若有事,本官一力承担,怪不到你一个小小侍从头上。” 蔺珩说完,迈步径直闯进去。 侍从想拦着,却被劲装女子用剑柄抵住,根本追不上去。 李澈倒是毫无所惧,淡定从容地跟在蔺珩身后,往太女府内走去。 蔺珩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走过花园,又往前行去一段路程,最终在一处院子前停下,吩咐道:“你在此等候,本官先进去说一声。” 李澈点头,恭声应道:“喏!” 蔺珩推门而入,紫色的身影正站于门口,屋里的人背光,看不清她容貌,却隐约可见窈窕婀娜的身材。 蔺珩走近两步,福了福身子,低唤道:“殿下。” “阿珩怎来得如此晚?我们可等你多时了。”薛缈转过身,一双丹凤眼波澜暗涌,似嗔似怨。 蔺珩面露惭愧之色,歉疚地说道:“实在抱歉,刚刚路上遇到点麻烦,耽搁了些时间,殿下恕罪。”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必紧张。” 薛缈挑眉一笑,“方才我才和阿妱提到军粮,药物和援军的事情,你来得正好,这事你怎么看?” “臣愚钝,暂时还没主意。”蔺珩摇摇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薛缈冷哼一声,略带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没想法,不如我们先讨论一下具体细节。”薛缈示意她坐下说话。 蔺珩微怔,恭谨地走到蒲团旁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薛缈身侧的江妱。 “你们都是本宫信赖之人,本宫就不藏着掖着了,援军方面,边关好几处都有战事,恐难以调兵。至于药物方面,瘟疫已至京城周边,朝廷虽然已做好充足准备,但难保不会再次爆发,这些药品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不容许有失,边关那里,就暂时不给了。可若是全都推拒,本宫未免也太不尽人情,毕竟我的亲姐驻守在那里,所以军粮,应该能适当的拨一些。\" 薛缈的一席话令在座的众人神色凝重起来,连带着门外的李澈亦是神情严肃。 她薛缈说的每一个理由都冠冕堂皇,令人难以反驳,可她这样做却不异于釜底抽薪,将二皇女薛灵凤直接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殿下此举若女皇问起,殿下如何交待?”蔺珩皱眉,语气严苛。 薛渺冷眼扫了一圈在场的诸位,冷笑一声:“女皇病重,无力朝中公务,我如何处理军粮和援军之事,她自是不会多言的。” “怎么,你有意见?”薛缈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臣不敢,但是” “行了,你既说不出个什么,就不必多言了。” 薛缈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偏向江妱,笑意吟吟地问:“阿妱,你怎么看?” 门外,李澈攥紧拳头,侧耳倾听着屋内的谈话,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殿下所虑甚是。” 江妱浅笑嫣然,“军粮和药物,臣建议就免了!即便是给了,这长途跋涉,路途遥远难免遇上劫匪,还不如留着朝廷备用。只是这援军……殿下还需多虑,你若不出一兵一卒,李将军又是个性情中人,怕是单枪匹马也要闯回边关,路上百姓瞧见了,于皇家名声不利。” “江大人这般,不怕李将军怪罪?毕竟你们夫妻一场,念着情分也不好交代啊?” 蔺珩若有深意的一笑,眼睛直直盯着江妱,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将军又如何?不过是区区男子罢了,比不得我对殿下的忠诚之心,我刚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然你问问殿下,我方才说的是否有理?” 江妱梗着脖子,头上的珠钗,玉簪跟着一晃一晃的,好不俗气。 蔺珩心中暗道:就这等蠢货,竟惹得谢怀之和薛少钦争相吃醋,她也配? 第94章 振妻纲 “阿妱说得没错,本宫也赞成。” 薛渺附和道,“如今,粮药匮乏,不能拨给二姐姐。至于援军嘛……让我再想……” “殿下何须再想?左右不过是什么都不想给罢了,就不要费尽心思,想出个理由来搪塞了。” 大门“啪——!”的一声巨响,被人用力推开,屋里三人的视线一齐望过去。 李澈一步一步,如罗刹降临般走近,手中的佩剑直指在地,剑锋在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澈,你这是干嘛?!” 江妱从座椅上腾地而起,差点带翻了一桌茶水,她几步上前,走到李澈跟前猛眨眼睛。 可盛怒中的男人哪里能读懂她这些暗示,原就是战场上的罗刹,为国为民拼死搏杀他行,到了朝廷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他是一个都比不过。 江妱暗忖一声:莽夫! 果不其然,这人下一句话,就将她震得呆若木鸡。 “殿下当初让我嫁与这江氏女,是亲口答应了拨给二皇女军粮药物的,也答应援军不少,现在说撤就要撤掉,岂不是言而无信吗?” 李澈提剑走到薛缈眼前顿住,冷厉的眸光直射过去,质问道。 “住口!” 江妱至他身后绕到身前,“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李澈脸上:“休得对殿下无礼!” 李澈的嘴角溢出血丝,眼神瞬间变得阴戾起来,手中长剑直指她胸膛。 江妱的脸色变了又变,额上渗出薄汗。 李澈不语,只是冷冷看着江她。 江妱亦然。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让人愈发产生强烈的紧张感。 “李将军,这是何意啊!” 须臾,蔺珩站起身来,笑得温婉可人,却掩饰不住眸子里的嘲弄:“江大人说得也并无道理,你不能为了保二皇女,就不顾及大局?男子终是以妻为天,不如……” “什么时候蔺丞相开始管起臣子家事了?” 江妱打断她,转向李澈,目光坚定。 “你若信我,就按我的来。”江妱用仅能两人听见的气音低诉。 她一只素手紧握着剑套,另一只覆在他拿着剑柄的手上,食指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动了动。 李澈眉头微皱,眼底的情绪千变万化,从愤怒到困惑,再到迷茫最终,他的眼神逐渐恢复平静。 他抽回手中的剑,缓缓转身,看向薛渺。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房门在身后关闭。 李澈刚走没多久,薛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江妱。“阿妱,你可有伤着?” 江妱摇摇头。 薛渺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阿妱,这一次,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这个李澈,性格虽野蛮冲动了些,但忠诚倒是毋庸置疑,二姐姐有他那是如虎添翼。我若是没你做内应,那可咋办?” 江妱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仿佛在认真思考,她这副表情落在薛渺眼里,薛渺以为是被刚才李澈那样子吓着了。 于是,连忙抚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你堂堂女子,怎会惧内?记得回去好好训上一训,你这夫郎好没规律。” “阿妱记下了!” 江妱的声音很小,细听之下却隐约可辨,还掺杂着一丝后怕。 她捂着胸口,往蔺珩看了一眼:“丞相方才过来的时候,不曾看见我夫郎?” “不曾。” 蔺珩面色平静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淡漠的神态,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是吗?\"江妱挑起眉毛,似乎在怀疑她的说辞。 蔺珩放下茶盏,抬头对上江妱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敌意。 蔺珩恼怒地质问:\"你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有意领着他过来,正好听见你们的谈话?\" “丞相不必觉得紧张,在下不过随口一问,哪里就想到你说的这些了。”江妱慢腾腾地走回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搁腿上,\"丞相说不是就不是!只是蔺丞相对于我家夫郎刚才的举动,一点不讶异,让我心生好奇多了句嘴而已。” 装模作样! 蔺珩如是想,脸色微沉,却又碍于薛缈在此,没法发作。 “仔细想想,还得恭喜七皇子,得了你这么一个沉着冷静的未来妻主,真有福气。” 江妱说完,挑了挑眉。 这在蔺珩眼中看来,就是挑衅。 她明知薛少钦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却拐弯抹角地讽刺,这不就是变相地让自己难堪吗? 两个女人,你争我斗的戏码,在薛渺眼中,更像是一场闹剧。 她不禁摇头失笑,转头看向江妱:“就照你之前说的办,只是援军的事情你且上些心,莫要拨多了,在队伍里好好筛选,毕竟京城才是不能突破的最后一关,要严加把守就得留下精兵悍将。” 江妱点点头:“臣女知道。” 两人聊着,薛渺的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蔺珩的脸庞,似有若无的带着些疑问。 蔺珩刚才在江妱那里吃了瘪,心中烦闷,索性转过身去,由得这两人自行商量。 “既然殿下没什么别的事儿了,那在下先告退了。”江妱微颔首,起身离开。 薛渺笑着站起身:“阿妱慢走,本宫送送您。”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阿昭,明日你便跟着李澈去边关了,记着有什么事就派人送信。” “嗯!阿妱记得!” 薛渺的视线一直跟在江府的马车后面边,直到看着马车出了城门才回头。 江府,书房。 江妱在书桌旁坐下,翠墨奉上热水。 她轻抿一口,润了润喉咙:“李澈回来了吗?” “回了,一回来就拉长着一张脸,将自己关在屋里,小姐您今日是不是又招惹他了?”翠墨嘟囔着抱怨,\"奴婢瞧着,姑爷是个好人,你若是没事,能不能少招惹他?” “他昨日才入我江家门,你今日就帮着说话,可见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江妱冷笑:“何况,他都敢在太女府提剑指着我呢,哪家的夫郎如他这般凶狠?我若不好好收拾他一下,何振妻纲?” 第95章 整顿江府,刻不容缓! “那……小姐,你准备怎么振这妻纲?我怎么看着姑爷不像是个能让人随意摆布的男子?” 翠墨眨巴着眼睛,对自家主子的豪言壮语持怀疑态度。 “嘶——!” 江妱咬着后槽牙,反手将翠墨的耳朵一拧:“你这死丫头,就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李澈就算了,我可事先警告你,明日我就得跟着李澈一起去边关,这事儿你不能跟宋恒和青山说,听见没有?” “啊!好疼” 被捏住耳朵的翠墨,连忙求饶道,“听见了,听见了!” “这还差不多!” 江妱放下翠墨的耳朵,又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想着以后很长时间都不能见到这丫头,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从她重生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翠墨。 “我要走了,明天早晨就出发,你给我把这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叫来,我有话吩咐她们。” “哦!知道了。” 翠墨捂着红肿的耳朵点了点头。 “对了,我在京郊乡下租了两间空粮仓,等我离开之后你就把之前采购的药材,全部囤积在那里,再请几个老实的管事人把守。” “好,奴婢记下了。” 翠墨答应一声。 “去,把丫鬟婆子都叫来,顺道将我娘和二夫侍也叫过来,我有话交代。” “是,小姐。” 翠墨转身朝门口跑去。 江府的后花园中,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江府二夫侍和二小姐江柳,分别站在江莲两侧身旁,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激动。 兴许是得到了风声,心里正为江妱要走的这件事儿高兴,三个人都在说笑。 “娘,你那消息的来路看着不假,她把这么多人都集中起来,多半是为了交代府中事务。” “交代又如何,不交代又如何,左右你娘就你们姐俩也没别的子嗣,这满屋子的家奴,她前脚一走,后脚还不都由我们说了算?谁敢当家做主?江家的主母在这儿站着呢!” 二夫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说话间,目光朝江妱的方向看去。 “你小声些!人还没走,别得意忘形!” 江莲毕竟在朝中为官多年,不论大小官,多年也磨砺出低调的性子。 二夫侍瞥一眼江莲,似乎在嘲讽江莲的软弱无能:“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她听见就听见了。当初你若是早听我的,把她给卖掉换银子了,还轮得到她在这儿耀武扬威?” 二夫侍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江妱如今是江府的掌家人,坐在上位,底下黑压压一片家奴,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更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她的表情。 “人都到齐了?” 江妱清冷的声音在花园中回荡着。 “回大小姐的话,已经都到齐了。” “恩。” 江妱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从现在开始,我任命翠墨是江府总管事,负责江府所有的开销和用度,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得跟她说,我不在的日子,还请各位多多辅佐她。我江氏一族,虽然在皇城内不算什么显贵人家,但也是有数的富户之一,只要你们尽心尽力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谢大小姐!” 下面跪着一干人,闻声都磕起头来。 “好了,起来!” “是,大小姐!” 家仆纷纷起身,唯有一人,显得她在人群中尤其突兀。 “刘管事,为何不起?”江妱见她一直低垂着头,也不言语,挑了挑眉,问道。 “大小姐这称呼,小人愧不敢当,毕竟现在有了新管事,我又算得什么!” 刘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坐在正座上的江大小姐,目光不由得闪烁着。 “你是在甩脸子给我看?” “小人不敢!” 刘管事连忙躬身。 “不敢就起来。”江大小姐的语气依旧淡漠。 刘管事见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慢的站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刘管事心中误会,不需要藏着掖着。” 江大小姐勾唇微笑,“方才,我还没说到你这里来,你瞧你这就急了。” 刘管事被她噎了一句,脸色尴尬,又不敢接话,谁晓得江妱这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江妱也不在意她想什么,她的视线移到二夫侍和江莲二人身上,“刘管事在江府做了多年的工,从前就是我母亲的好帮手,虽说现在年岁上去了,可我若是把你发出府去,也实在抹不开情面,所以……刘管事,你就还做你的管事,不过只管我母亲,二夫侍和我妹妹,毕竟我离开江府后,她们也需得去别院过日子。” “什么别院?我不去!” 江柳闻言立马尖叫出声:“外面哪比得上我们江府的大宅子!” 刘管事闻言,不用她吱声就有人跳出来叫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过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大小姐,且不说二小姐,就是夫人和二夫侍过惯了府中的日子,您一走,也得把她们送走,这说出去不大好听?别的倒是没什么,奴只怕坏了大小姐您的名声。”刘管事试探的问。 她也是江府的家生子,这一辈子都赖定了江府,自然希望能够攀附上江府真正能掌家的主子。 而且她是知道江家两个女儿之间的争斗,若是江妱走了以后,江柳能翻身做主,以后她跟着在江府也有话语权,不至于被人随便拿捏着。 江妱听了刘管事的话,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那我就多谢刘管事操心了,既然别的没什么,只担心我这名声,那我也说一句,我这名声好与坏我自个儿都不在意,刘管事就更不必多虑了。” 刘管事一怔,江妱轻笑出声,目光幽暗的望着刘管事。 “这……这……” 刘管事急得脸红脖子粗,可她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家奴,哪里能和大小姐抗衡,更何况,人在屋檐下,又岂敢不低头。 “合着你一个人就把府中所有事都定下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反而成了外人!” 江莲一拍座椅扶手站起来,冲着江妱厉喝道。 第96章 报复的痛快 刘管事一惊,立马拉住江莲的胳膊:“夫人少说几句,大小姐也是关心你才让你暂时去别院修生养息。” 刘管事这话一出口,二夫侍和江柳相互对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他们两个人都不傻,刘管事的意思很明白,她是江府的老人,也是江家的老管事,自然不会害自己的主子,她这样说,分明是在提醒她们,如今的江妱惹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不忍,日后恐怕连再回江府的一日都不会有了。 毕竟,江妱的身后有太女撑腰,她如今的夫郎又有二皇女撑腰,别说这区区江府,就是在整个京城,都是能横着走的。 二夫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江莲。 “走!回去收拾收拾。” 江莲在姜家失了掌家的权利,又被革了职,如今是一点用都没有。 二夫侍虚荣短视,见她无用,也不复从前的温柔体贴,反而把她当做甩不掉的累赘,就只带着自己女儿走,半点没关心身患腿疾的江莲跟没跟上。 “慢着!” 江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江莲更是直接冲到江妱面前,伸手指着她:“你还要怎么样?我们就算从前有再大的什么错,那也是你的至亲,你居然如此待我们,也不怕遭了报应,你” 二夫侍脸色骤变,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狠狠瞪了她一眼,生怕这个老东西气狠了,把江妱得罪了连累自己。 “闭嘴!” 他厉喝一声,江莲吓了一跳,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不敢再多言。 她这惧内的毛病,可是全京城都晓得的。 “妱儿,你母亲老糊涂了,莫要与她计较!”二夫侍陪着笑道,语气里满是讨好。 江妱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一家三口的表演,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母亲说这话,还真是伤着妱儿的心呢!你说我该不该原谅你呢?” 江妱一双眸子微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却让江莲背后发凉,感觉到了危险。 江莲心虚的躲避她的目光,江妱笑的越灿烂,她越是心慌。 她总感觉,江妱像是要玩死她一般。 “母亲是去修生养息的,需要心静,这些杂物都别带去了,素一些,心才静!”江妱缓缓道,目光扫过江莲头顶上的金簪,抬手就取了下来。 接着,给两侧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得了令便一拥而上,将江莲三人团团围住,上下其手。 很快, 三人头上的首饰,衣服,鞋袜全部被扒的一干二净。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江柳疯狂的挣扎着,尖叫着,可是她越是动弹,众人越是兴奋,动作更是粗鲁。 这全得她以前对家奴的恶行所赐,她这样的举动,自然引来更多的打骂与欺凌。 “咳咳!” 江妱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报复后的痛快,片刻之后才轻咳出声,示意家奴停手。 听到咳嗽声,那些打骂的婆子顿时住了手,看向她,江妱假意责骂:“你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奴才,不过是让你们好好伺候我的至亲,怎的就将人生生弄疼了?” “假仁假义,江妱你就是这般虚伪,明明什么都在算计之中,却装做无辜的样子。对谢怀之这样,对薛少钦这样,如今对着至亲也这样,你这辈子都注定没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江柳的叫骂声还在继续,江妱却是一挥手:“继续!” 那群婆子顿时又扑了上去,把三人摁倒在地。 “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混蛋,放开我” 江柳拼命的挣扎着,可惜根本就敌不过这群彪悍的婆子。 “啪啪啪” 江柳被扇的满脸通红,额角流血,江莲和二夫侍的头发散乱,脸颊通红,身体不断的抖着,显得格外凄惨,可是那几个婆子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刘管事不忍看下去,用手挡住眼睛,却依稀能够从指缝间看见里面的情景。 江柳的脸肿得老高,眼睛也被打得睁不开,嘴角挂着鲜血,嘴里还在不断辱骂江妱,而二夫侍和江莲是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清楚神情。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从前。 那个时候,林正夫,他就是被这样按在地上的。 “停!” 江妱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那群打闹着的婆子们立即停了下来,江柳猛的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她,恨恨的咬牙切齿:“贱人,你到底想怎样!” 她这出口,江莲,二夫侍,刘管事,三人的脸色齐刷刷一僵。 江莲眼中划过一丝慌张和惊恐,为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女儿。 “我不想怎么样,我也不屑于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你们欠我的,我早晚都会让你们还回来,不信?今儿就是你们的下场,带走!” “是!” 婆子们答应一声,拉起地上的江莲和二夫侍,一起走了出去。 江柳挣脱不得,只得任由着这些人摆布,一边走,还一边哭喊。 “江妱,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柳的叫骂声越来越小,最终被拖到了院门处,被丢进马车之中,马蹄声远去,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总算把她们送走了,也太不容易了!”翠墨一进屋就伸伸懒腰,感叹道。 江妱则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坐在桌子旁,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热水。 “小姐你可真本事,看把那三个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身上被扒得几乎就剩里衣了,您说他们晚要是看见你口中的别院就是个茅草房,会不会气晕了过去?” 翠墨笑眯眯的走近江柳,给她捏肩膀。 江妱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却也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提前给她们安排了落脚处,已是我最大的退步,总归要不了几日,这江府就会被变卖。”江妱淡淡的道。 “小姐您要把江府卖了?这么说,小姐您早就算准了今儿的局面?”翠墨问。 “不是算准了,是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江妱道。 “想不到,我这妻主竟是这般心机甚多的女子,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忽然,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 江妱转头,看见李澈站在门外,双手抱剑环胸,正讥讽含笑的望着她。 第97章 经历的男人太少 “你来得正好,有个事我要同你说一说。去边关援军我已经挑过了,是杜将军麾下的三千兵马,明日便会在城门口候着。”江妱不理睬李澈,只是淡淡道。 “杜将军?杜将军自上任以来也就打过一次仗,她麾下的兵马,怕是也没有多少战斗力。”李澈嗤笑一声。 “那就试试!”江妱淡淡的道,语气平常。 “胡闹!上阵杀敌,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这是可以试的吗?你今日在太女府,说你能搞定,骗我先走,你就是这样敷衍我的?” 李澈怒目圆瞪,看着江妱,脸色涨得通红。 “你若是觉得这些不行,就把他们都留在京里,左右我挑的兵都差,你自己去问太女要精兵悍将。”江妱冷然道,语气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你!” 李澈被她堵了回来,心中又惊又怒,薛缈巴不得一个兵都别去,又哪会给他挑人的权利? 这江妱分明是故意耍他玩儿。 李澈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一张俊朗的脸上憋得通红,眼神凶狠,似乎恨不能扑上去把江家小姐活撕了。 “枉你是个将军,却不懂朝堂的弯弯绕绕,这杜将军打仗经验不多,但她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对下属格外照顾,底下的姐妹们都是把她当亲人看待,她开口了,这些人还不得拼命?” 江妱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缓慢地继续道:“你好好看看,这偌大的京城,手里握着兵权的人就那么几个,尚在朝中的能有几个及得上杜将军?也就是禁卫军统领了,可你以为太女得把她放给你?” 见他面色稍霁,江妱才清了清嗓子,想着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说几句软话:“李将军是个有本事的,若是你愿意带带她们,这三千精锐,还真有可能是二皇女麾下最强大的战士。” “说得比唱的好听,且不说援军的事,那军粮和药物不也没谈下来么?不行,我看还得去找太女殿下,这回你若再拦着我,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澈不屑一顾,转身欲往外走。 “李澈,你要去跟太女殿下提军粮和药物的事?你确信你脑子没糊涂?”江妱眉毛微挑,冷声喝止。 “我自有主张,不需要你来操心!”李澈头也不回地说完,大步走出房门。 “李澈,你给我站住!” 江妱低叱一声,从后方追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回来,生怕自己费尽心思铺垫的事儿,被这人毁之一旦。 她沉声道:“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掐死你!” 李澈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江妱,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个疯婆娘,给我松手!” “我是疯婆娘,那你就是疯婆娘的男人。”江妱也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爆。 李澈反手一抓,扣住她的手腕,一个巧力将她推倒在地上。 江妱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反应过来,爬坐起来,指着他道:“你敢打我?!”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给割掉。”李澈冷声道。 “你若是敢碰我一下,信不信军粮和药物就都烟消云散了,你想都不要想。”江妱愤怒的盯着李澈,双眸泛血。 “呵,就凭你?” 李澈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嘲弄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本来就没的东西,还想诓骗我?!” “我自有办法,只你今日这般待我,日后可别来求我。”江妱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再不拦他。 “想我求你?做梦!” 李澈瞥她一眼,抬步径直走出去! “小姐,姑爷好像真走了!” 翠墨领着一群没散开的奴仆,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的方向看。 江妱满头黑线,刚才一时情急,都忘了旁边这么多的看客:“你还有脸说,刚才怎么不拦着?” 翠墨委屈的努了努嘴,“你们小夫妻俩打情骂俏,我们做下人的怎好掺合!” “?” 合着她跟李澈争得面红耳赤,在这群人眼里都是害羞带怯了? 江妱无语,甩袖而去。 “看见没?小姐这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不能?我看着怎么像是真生气了?” “你懂什么?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她什么脾性我不清楚?这个……就是想引起咱姑爷的注意,又不得章法,说来说去还是经历的男人太少了,没经验。你看被我一戳中心事,她不就害羞得躲起来了……” 宅子的窗棂子被啪的一下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暴喝:“翠墨,你给我滚回来!” “阿妱……阿妱……” 纱帐中,隐约传来一声声呼唤,带着浓重的眷恋,又似无尽的痛苦。 床榻上,躺着容貌绝丽的男子,美眸紧闭,眉心紧锁,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面露痛苦之色,一张俊脸扭曲,嘴唇发白,嘴唇蠕动着,似是在呓语,可声音却极小,根本听不到。 “别娶他……别……” 他的手指颤抖着,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忽然间,他睁开了眼睛。 “啊!” 他尖叫着,猛地腾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仿佛梦魇缠身。 “醒了醒了,主子醒了!”隔间听见动静的宋恒连忙跑进来,见他醒了,立刻欢喜不已,赶忙冲守在门外的小厮道,“快去通知蔺丞相!” 那小厮也是欢欣鼓舞,匆匆奔出去报讯。 宋恒连忙跑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靠在床沿上,“主子,您终于醒了!” 薛少钦看着他,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变幻莫测,他皱着眉头,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化作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宋恒!” “哎!奴才在!主子,您觉得怎样?身体还难受吗?” “阿、阿妱呢?”薛少钦问道,“她在哪?” “她……她……她娶夫了,主子,忘了她,你们就不是一路人。” 宋恒胳膊上紧抓的素手突然滑落,落在被褥上,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划过,浸湿了玉枕。 “主子,您别激动,您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奴才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来。” 薛少钦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我要出宫,马上!” 第98章 她在哪? “少钦!不可胡闹,你身子还虚弱,等好些再出去。” 屏风后面响起蔺珩低沉的嗓音,随后便见她缓步走了出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送到他嘴边:“听话,先喝药,喝完了我陪你去见她。” 她说着将勺子递到薛少钦唇边,他却没有张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怎么了?”她蹙眉。 薛少钦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箍紧,药碗从她手里滑落,滚到地上碎成了几块,药汤淌了一地。 而他依旧盯着她,眸色深邃幽暗:“阿妱娶夫,有你助力?” 蔺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敛下,只道:“不曾。” 薛少钦冷笑:“蔺丞相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厉害啊!”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蔺珩神色微变,却仍旧镇定:“我说的句句属实,少钦你不信吗?” 薛少钦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掀开被褥,踉跄几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她:“你以为她娶夫了,我就死心了?你就有机会了?” 蔺珩闻言心中一惊,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少钦” “你别叫我名字,你不配!你连阿妱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就只会使些龌龊,下作的手段,如今这样的局面,可是如你的意了?” 他的声音骤然拔尖,像是受到极大刺激般,整个人都在颤抖,蔺珩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忙上前扶住他:“少钦” “滚!” 薛少钦情绪失控,挥开蔺珩的手,蓬头垢面地冲出房门,一路跌跌撞撞,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蔺珩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却在拐角处与另外一个男子擦肩而过,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回首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 “公子,刚才那两人,可是七皇子与蔺丞相?”青山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什么时候都装扮得体的七皇子,怎就这般痴痴傻傻,又憔悴不堪呢? “走,跟上去!” 谢怀之条然脸色阴沉,对身后的青山吩咐,然后转身朝薛少钦的方向而去。 蔺珩追出去的时候,薛少钦已经上了马车离开,马蹄声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 她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感觉,总觉得心里像是压抑了一团东西,无法纾解。 “公子,为何咱们要跟着七皇子的马车?”青山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谢怀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然后收回视线,淡漠道:“能让薛少钦如此的,唯有阿妱一人。” “这么说,他是去找江大小姐了?那、那咱们……” 谢夫人出门的时候才交代过,给谢蓉送完公文就立刻回去,还让他看住公子别往江府跑。这要让谢夫人知晓了,少不得又要一阵打骂苛责。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公子,江大小姐都成亲了,你还这般执迷不悟,不值当!”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回了谢府怎么跟谢夫人交代。 他家公子看着是个温润清雅的,实则是个脾气倔的,劝是劝不动的,若是不跟着,恐怕谢怀之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我自有主意!”谢怀之淡淡瞥他一眼。 青山缩了缩脖子,心道他就不该多嘴,昨日江大小姐喜宴时,公子在院子里顶着入秋的寒风,生生站了一夜,不论他怎么规劝都不回房。 就这般脾性,谁劝都没用。 今早,听他咳嗽不断,怕是惹了风寒,即便这样,也是硬挺着身子主动请缨要为谢大小姐送公文去宫里。 青山眸子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公子,咱们今日来宫里,怕不只是送公文?您是不是就冲着七皇子来的?” 青山想通了什么,顿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嗯。” 谢怀之应了一声,闭上眼,假寐。 马车在江府门前停下,薛少钦下了马车,径直往大门走去,奋力朝朱门拍打。 门房打开门,一看到薛少钦,皆是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大小姐走之前还交代了,此事不允提前告知谢府的谢公子,还有一位,则是眼前人。 “七皇子,大小姐今日不在府中,还请改日再来。” 门房恭敬道。 薛少钦面色一白,眸中闪过一抹绝望:“不可能!” “大小姐确实有交代,您就是进去也见不到人呀。”门房顿了顿,又说道,“七皇子还是请回!” “她是不是不肯见我?还是她那夫郎不允?” 薛少钦一僵,身子晃了一晃,差点站立不稳,门房见状连忙扶住他:“七皇子” “放手!” 薛少钦怒吼,狠狠推开门房,踉跄着走了进去。 门房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好在没摔倒,他叹了口气,转头吩咐小厮:“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拦住七皇子?” 小厮闻言,慌忙上前,欲阻止薛少钦,薛少钦却一脚踢在那人小腿肚子上,那人惨呼一声倒下。 他双眼充血,浑身都是戾气,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径直奔到江妱的屋里。 “阿妱你在哪?我有事要告诉你!你听我说” 他边跑边喊,嗓音嘶哑,一路闯入正厅的时候,刚好出来两个丫鬟。 “你说边关那是什么地方啊,大小姐也太宠李将军了,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 “就是,我还听说那边战况凶险,连久经沙场的二皇女都要派人支援呢!” “也不晓得大小姐能不能活着回来。”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薛少钦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两个丫鬟正说得起劲,一扭头看见七皇子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吓了一跳,纷纷跪下行礼。 “七皇子安康!” “七皇子安康!” 问好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没有回音,两个小丫鬟抬头,看他呆滞木讷,不禁对视了一眼,心生警惕,悄悄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薛少钦一人,他慢吞吞地坐到榻前,目光死死盯着榻上那人睡过的地方。 “他竟然好到让你以命相伴,那我呢?我算什么?” 薛少钦低喃着,一句一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七皇子,大小姐真的不在府中,小的没有骗你……”门房追进屋子,小心翼翼地道。 薛少钦闻言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出发的?” 门房被他骇得不轻,连忙道:“什么?!” “砰~” 门框碎裂的声响传来,门房被扔在门板上,浑身发痛,吓得哆嗦着往门外移。 “说!” 薛少钦大喝一声,目眦欲裂,犹如嗜血罗刹一般。 “刚,刚走不久,许是还未到城门口。” 那门房被吓破了胆,哭丧着一张脸,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第99章 追妻 莹白素手抓皱了一床锦被,没有一丝犹豫,薛少钦起身匆匆离开。 追至江府外的蔺珩,就侧身躲在巷口拐角处,一直眼巴巴往江府大门望着。 她乃一国之相,身居高位,又是女子,断然是不能像薛少钦一样任意妄为,横冲直撞。否则保不齐落人口舌,又给她编排一个王侯将相举止草率,德不配位之名。 是以,拿不下身段,又着急上火地想知晓薛少钦在里面怎么样了? 有没有遇上那个人? 当瞧见人从大门口出来时,她眼都看直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往薛少钦奔去。 “少钦!” 疾步匆匆的男子听见身后忽然而至的轻柔嗓音,心中生出的厌恶感愈发强烈。 下一秒, 薛少钦脚步蓦地顿住,他猛然转身,死死地盯着蔺珩,眼底的厌恶毫不遮掩:“蔺丞相怎像狗皮膏药一般,丢不掉,甩不开,果真我朝的一国丞相就这般不要脸面么?” 蔺珩猛地抬头:“什,什么?” 薛少钦虽是有些小性子,可向来身份端着,这些明晃晃又直白刺耳的话,他向来是不屑于说出口的。 可如今 “少钦,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怎样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蔺珩眼眶微红,“即使你现在讨厌我,也请别再用这种言辞来伤害我好吗?” 蔺珩说着,便要伸手去拉薛少钦的小手。 薛少钦轻而易举地闪身避开,但即便是她的手只触及到了袖摆,薛少钦仍是忍不住眉心紧锁:“蔺丞相是女子自然无所谓,可少钦是男子,名声要紧。话言男女有别,日后还请你不要再来寻我了,最好看见了也当做不识,少钦并不想让意中人误会!” 薛少钦说完,再无回应,直奔城门而去 “少钦······” 蔺珩呆愣在原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未动,直至那人消失得彻底,蔺珩才收回视线。 薛少钦一路狂奔,此刻天空暗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雨,他顾不上那许多,丢了身上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便抢过路人的骏马,连忙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驾——驾——”他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在积水里溅起水花四溅,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惊恐地瞪圆双目。 薛少钦却恍若未觉,径直朝着城门飞驰而去,脑海中全部被江妱要离开的讯息填满。 一路飞奔,直到跑至城门前,薛少钦方才放慢马匹。 守卫立马拦截他的去路,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薛少钦翻身下马,乌黑的发丝沾满了雨水,狼狈地贴在脖颈上,他气喘吁吁,脸颊泛红,额间隐约有细密汗珠渗透而出混着雨水没入衣襟。 他仰首看向那两扇厚重巍峨的铁栅栏,喉咙哽咽着说道:“劳烦通传一声,薛少钦求见江大人。” 守卫狐疑地打量薛少钦片刻,才道:“七皇子?” 此时,另一个守卫走过,附耳在那人身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闻言不由得面色一变,“这是哪儿冒出来的疯子?竟敢冒充七皇子,胆子忒肥了?走走走!” 栅栏外,一阵士兵的高呼声响彻城门外。 那是即将启程的口号,薛少钦心中一紧,疯狂地拍打着铁栅栏,嘶哑着嗓子道:“开门,我真的是七皇子,你们开门啊——” 守卫似乎懒得理他,只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小兵驱赶他:“快点把人赶走,耽搁了行军的时辰,李将军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薛少钦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身子无力地顺着铁栅栏滑倒,溅起一阵泥泞水花,模糊了视线,城门外马鸣长啸,那是士兵策马扬鞭,浩荡而去的信号 走了 都走了 就在这时,铁栅栏打开,薛少钦身子一歪就栽倒下去,身旁突然蹿出一骑快马,停在他身侧,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入耳膜:“七皇子?你怎么在这儿?” 是杜将军。 薛少钦睁眸,心中重新燃起希望,语气焦灼:“杜将军,麻烦带我一程,我要去找阿妱。” 杜将军神色凝重,二话没说,调转马头与他一同朝着城门外飞驰而去。 马车一个颠簸,江妱猝不及防,险些滚落马车外,幸亏身旁的人反应极快,及时扶住了她,将她搂进怀里护住,而后又反应过来,快速推开她:“别搞小动作。” 江妱捂着被撞疼的后脑勺,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简直就跟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坐稳身子,整了整凌乱的裙裳,冷哼一声,别扭道:“我才没兴趣对你投怀送抱。” 说罢,撩起帘幔朝外探头,发现外面的军队,已经停下。 “江大人请留步!” 杜将军喊道,旋即跳下马,走到车厢前,恭敬地掀起帘幔,道:“大人,有贵人相见。” 闻言,车厢内,传出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谁要见我?” “是七皇子殿下!” 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江妱蹙眉,思忖片刻,淡淡道:“让他进来!” 杜将军怔了怔,复杂地瞥了车厢内的人一眼,随即领命退下。 “李澈,要不你先出去一会儿?”江妱咽了咽口水,有些为难地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人,试探地开口询问。 李澈缓缓睁开眼眸,眼波平静无澜:“求我!” 江妱:“” 江妱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不出去,我就出去,我脸皮厚,左右让将士们知道我给李将军戴绿帽子,丢脸的不是我!” 话毕,便欲跳下马车,李澈适时地伸手按住她的腿,阻止了她起身。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见七皇子,那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江妱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谢啦。” 说完,利索地从他的手掌中抽回腿,便见李澈像是触电一般甩了甩手,脸色微红,逃似地跳下车。 帘幔再起! 江妱心如擂鼓,薛少钦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 第100章 是你逼我的! “少钦?!” 江妱悦耳的声音响起,薛少钦抬起水雾升腾的美眸看向她,强撑着的情绪在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后瞬间崩塌,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他扑到了江妱的怀中,将头埋进她温暖柔软的颈项里,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少钦,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紧,你说句话呀……少钦?!”江妱感觉到他的异样,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的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别……别走” 薛少钦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眼泪顺势滑落下来,滴落在江妱的护领处,晕染出点点湿痕。 丝丝凉意激起她一阵哆嗦,心尖微颤,江妱从宽袖中抽出锦帕,轻轻为他擦拭掉眼角滚落的晶莹液体,“别耍小孩子脾气,边关战事刻不容缓,我不能再耽搁了,一会儿杜将军回城,你便随她一起。” 埋首颈边的抽泣声愈加明显。 江妱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无奈:“我知你只是因为我在深山救过你,所以待我于常人不同,等我们分开些日子,你自会想通。” 薛少钦低着头又往里拱了拱,额前细碎的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听着这些刺痛人心的话,他浑身不受控地微微颤抖,似乎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当又一滴晶莹的泪珠没入江妱脖颈间时,他张口便朝着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 血液的味道充斥整个鼻腔,江妱大惊,立即用力将他推开,“少钦!” 薛少钦却像疯了般死命地撕扯她身前衣襟,布料撕破的声音在静寂的车厢内格外清晰,而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也被他掐的淤青,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 江妱急了,伸手就欲掰开他的钳制,“你松开!” 薛少钦突然睁开迷茫的双眼,眼底还残留着猩红的血色,他望着江妱,嘴唇微启:“你不要我了吗?可我们早就”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江妱一只手捂在他的唇上,一只手做出噤声的动作。 等他稍显平静后,她才压低声音,拉拢被扯开的衣襟:“你疯了,你是个男子,若是被外面的人听了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何况,那日只是个意外,我们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也无人知晓,以后不可再提。” “阿妱,我想过了,你娶李澈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 薛少钦抽了抽鼻子,视线落到江妱胸前,喉结滚动,“如果你要走,我愿意跟你离开,哪怕做个平夫,我都认了!” 听到这番话,江妱震怒不已,“薛少钦!你脑袋瓜子里成天都装了些什么啊!” 江妱气愤不已,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能如此自轻自贱? “即便是平夫你也吝于给我这个名份?” 薛少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绝望,让江妱不由地有几分愧疚,樱唇张张合合,哑然失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薛少钦的眼眶泛起薄红,“我真的真的心悦你” 他低下头,用脸庞摩挲着江妱的皮肤,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能像对李澈一样对我呢我对你这么好到底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江妱沉默,心头涌现一股涩涩酸酸的滋味。 “如此,莫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薛少钦倏尔站起身来,江妱心中猛然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想拉住他,却迟了。 长衫褪下,薛少钦露出精瘦的上半身,赤着双脚一步一步往江妱靠近,弓腰横抱起她。 “你要做什么?冷静点! ” 江妱拍打着他结实的胳膊,下一秒便被直接摔倒在马车里铺着厚实毛毯的地板上。 江妱挥舞的指尖划过他的如玉的脸庞,一道红痕隐隐浮现。 薛少钦的身子顿了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眼底的悲伤渐变成阴鹜,“李澈有的,我都要!” 刚才李澈出去的时候,正好与薛少钦擦身而过,李澈衣着整洁,面色绯红,一男一女,在马车里有过什么,不言而喻。 思及此,薛少钦心中更是愤恨交加,他俯下身吻上江妱的脖颈,手探索着解开她的腰带。 江妱的身材纤巧玲珑,凹凸有致,一袭浅粉色的裙裳包裹着娇躯,在车厢昏暗的光线映衬下,更显妩媚风情,令人移不开目光。 “你不要这样!” 江妱大惊失色,挣扎着坐起来,薛少钦见状,直接将她摁倒在地板上,双腿抵在她纤细的腰肢的两侧。 “我与李澈什么都没有发生。”江妱双手环臂,尽量避免春光乍泄,却被他的动作磨蹭得酥麻。 薛少钦眼睛通红,语气冰冷而坚定:“事到如今,你还想诓骗我?” 作乱的双腿在胯下扑腾,薛少钦身子一僵,隔靴搔痒般的撩拨让他浑身不断发热,呼吸变得困难而急促,欲望如海水,汹涌澎湃地淹没了他的理智。 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 “薛少钦,你不要胡来!” 一阵手忙脚乱地抵挡之后,江妱的手意外触及到了角落的食盒,情急之下拿起那个装着糕点的锦缎小盒,毫不犹豫地砸向薛少钦的脑门儿。 “咚——!”的一声,薛少钦应声而倒。 江妱喘息着坐起身来,将自己的衣物迅速套上,又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披风丢给薛少钦后,这才从地板上爬起来,跌撞着缩到角落。 薛少钦捂着额角,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 他抬头,望着角落瑟缩成一团的江妱,如墨的瞳孔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这样也不行吗?” 第101章 即便是做小,我也认了! 薛少钦眼眶泛红,面色惨白,薄唇被他咬出了殷红的血。 看着瑟缩在角落的江妱,他心中一阵悲凉,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用力抓住了她的一双藕臂,死死盯着她,颤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李澈他不允?是因为他,你才拒绝我对吗?” “嘶——!” 江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股要将她吞噬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少钦,你先放开我” 瞳孔里倒映出来的人,阴骘而癫狂,江妱满是惧色的神情刺痛了他的心。 薛少钦低垂着头,逃避一般不再看她。 细碎的乌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却掩盖不了疯狂生长的嫉恨,它早已侵入四肢百骸,对李澈——恨之入骨。 “他不允,我去跟他说,我去说好不好?”薛少钦浑身震颤,忍耐似乎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忽然, 马车的帘幔被人从外面掀起,李澈探进一颗头,“怎么还没好,大家都” 剩下的话,在看见衣裳不整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薛少钦从江妱的脖间抬眸,迸射慑人的杀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取下发间银簪,他猛地推开江妱,高举着银簪就向李澈刺去。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薛少钦情绪失控地大喊,引来外面一群士兵的骚动,纷纷询问着李澈什么。 李澈挥了挥手,装做无意地样子,劝止了大家要往车厢一探的冲动。 等他再回头时,只见江妱大惊失色地死死抓住薛少钦的手臂不让他动。 只是薛少钦似乎铁了心想要李澈的命,他死命挣扎,眼见江妱快要制不住他,索性双手颤颤悠悠地回抱住他的腰身。 薛少钦浑身一僵,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蜿蜒滑落。 他输了 江妱只需要抱一抱他,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拖不了多久,你们收拾收拾,就出来!”李澈面色淡然地放下帘幔。 “哐当——!” 银簪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薛少钦拾起江妱的一只素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蹭了蹭,“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在这里等你,多久都等。” “少钦,你不要这样” 江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薛少钦一手挡在嘴边,他一边强撑着笑,一边不停地拭去滚落的晶莹泪滴。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不关你的事情。” 薛少钦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今天下,一女多夫并无离奇,你既已经娶了李澈,我便晚了一步,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可你若是再推拒于我,要么你拿走我的命,要么你娶走我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你让我再想想。”这人,无赖到用性命要挟,江妱无奈地只能拖一刻是一刻,只她不知,这话一旦出了口,便是再也收不回去。 薛少钦咬着唇,眼中水光潋滟,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前面受的那些个委屈也一扫而空,他眷恋地看着江妱的脸,捧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凑近。 眼前逐渐放大的俊脸阖上双眼,一脸痴迷的样子让江妱心中漏跳一拍,她偏了偏头,嘴角印上一丝凉意,薛少钦睁开迷蒙的双眼,轻笑一声,鼻尖在她的脸上蹭了蹭,“你可莫要让我等得太久,我给你时日与李澈说,但你若拖得久了,我便亲自去说。” 说什么? 江妱还在震惊于薛少钦方才的举动,丝毫没有留意到他说了些什么,一脸懵逼的样子被薛少钦看了去,又是心尖一颤。 他的阿妱总是这般可爱! “啊——!” 耳垂忽地被扯痛,江妱吃痛一声,连忙捂住,一抬眼皮便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拿着她的珍珠耳坠子在手心把玩。 “还我!”江妱一手伸过去捞了个空,薛少钦眉眼弯弯地将它收回,珍重又宝贝地放进里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你这人,最是说话不算话了,我总得寻个什么做保证,这对耳坠子便当做我俩的定情信物。”说着,他又左右瞧了瞧自己身上,走的时候太急,没什么好东西给她。 左思右想,一咬牙把身上的荷包卸下来给了她:“喏,你拿上。” 丑是丑了些,可这荷包还是他未及冠时,父君押着他亲手绣的,怎么说也是一份心意。 江妱低下头,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你绣的这丛草,栩栩如生,可我已经有荷包了,用不上,你拿回去。” “你——!” 薛少钦气极,撩起荷包就砸她身上,“休要侮辱我,这明明是翠竹,哪来什么草?你莫不是又在拐着弯地想拒绝我?” 江妱的嘴张了合,合了又张,这是翠竹??? 看着眼前人气得满面通红,她咽了咽口水,聪明地闭上嘴。 须臾, 亦或是薛少钦觉得自己这般凶悍,实在太不像人家的夫郎了,这婚书一日没成,他便不能这样任性妄为,他的阿妱本就不情不愿的,若是再有不满可如何是好? 高傲的脊骨一旦弯下,便注定次次都是他先低头。 薛少钦拾起地板上的荷包,拍了拍,又捏着她的手重新放回去,“这是我亲手绣的,你惹嫌我绣工不好,等你去边关的这些日子,我便日日都练绣工,可你先将就着放在身上,莫要丢了。” 从未有过的轻声细语,温言软语,加之薛少钦的手还覆在她之上,江妱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囫囵着一把将荷包揣进宽袖里,“知晓了,莫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一会儿李澈进来看她一脸的羞涩,定要取笑一番。 她堂堂女子,怎丢得起这人? “咳咳!” 江妱不太自然地握拳放在唇边,假意轻咳了几声,“我们真的要走了,已经耽误了太久,怕是将士们多有怨言。” “他们敢!主子做事,他们就得候着。” 说着,薛少钦又不知不觉地恢复了他这皇子的做派。 好在说完,他便意识到了自己过于强势,一般女子只喜柔情似水的男人。 薛少钦敛下目光,伸了伸手,拉住江妱的衣袖微微晃动,“那我走了你早些回来,莫要忘记同他说。” 第102章 总有一天栽他身上 马车摇摇晃晃,里面的声音听不太清。 外面的将士们围了一圈,每日操练实在乏味,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去边关练练手,这路上就得耽搁些时日,日子是真的枯燥乏味。 于是皇庭秘事,便成了他们的消遣。 “江大人和七皇子,一男一女共处一个马车,李将军身为正夫在外面候着,你们说这叫个什么事儿?” “你没瞧见方才落雨时,七皇子那一身湿漉漉的样子,我见犹怜,更何况是江大人,两人躲在马车里也不知晓在做什么。” 不堪入耳的话,从人群中传来,有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嚷嚷道:“你说够了没?要说等打完仗,回去慢慢说。” 那人满脸阴沉地走到杜将军身前,“将军,您看咱们还能走吗?” 杜将军皱眉,与李澈互视一眼,只见他也无奈地摊了摊手,耸耸肩。 好在,此刻马车帘子被掀起,江妱率先跳下马车,随即是薛少钦。 江妱从马车中出来,站定之后,朝杜将军行了礼,又朝众人拱了拱手,“各位辛苦了,今日太女令七皇子前来传口信,所以让各位久等了。” 杜将军点头,朝旁边的人摆了摆手。 那人立刻跑过去,挥退了那几名将士,“还愣着干嘛,都滚回队伍里去站好!” 几人悻悻地退了回去,但依然围在外面,好奇地张望着,想看看那二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说是太女传信,宫中那么多人不用,偏生要个皇子来传,谁信呢? “杜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江妱朝杜将军拱了拱手。 杜将军笑了笑,“江大人客气了。” 二人并肩走到僻静角落,杜将军问:“江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妱神色有些尴尬,她看向杜将军的目光有些闪烁,“这宫中人多口杂,七皇子年纪尚未嫁人,今日他来寻我这件事不宜传开,所以” 都是女人,一点就通。 杜将军恍然大悟,而后挑了挑眉,语气略有不满,像看着负心女一般将她上下扫视,“江大人放心,此事不会传出去,只是大人这般风流人物,若不将心思放在公务上,恐难服众啊!” 江妱脸上浮现红晕,她咳嗽两声,“江某自当努力办公,不敢辜负皇命。” “如此,甚好!” 薛少钦眼见心上人跟人走了,魂不守舍地伸长了脖子一直在往那个方向瞧。 就连李澈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都没发觉,直到江妱谈完话,跟杜将军一块儿往这边走来时,他才回头看见李澈,冷哼了一声,移开视线,一路小跑过去。 “阿妱,她说什么了,是不是为难你了?否则为什么不让我们听见,你别怕,等回宫里我定要在皇姐面前参他一本。” 薛少钦快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江妱抽回手,轻描淡写地说:“想哪儿去了,你别自作聪明,我只是委托杜大人送你回宫。” “知道了。” 薛少钦闷声应道,心底仍旧有些不高兴,“我都要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见不了面,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吗?” 江妱无奈,只能继续安抚,“大家都等着,你莫要使性子。” “好了好了,我依你便是。”薛少钦这才收敛,转过身朝身侧的杜将军行了一礼,“杜将军,我们走。” 杜将军看了他一眼,又朝江妱和李澈点点头,“山高路远,两位保重!” 说罢,扬鞭而去。 “人都走远了,还看?”李澈轻嗤一声,语带嘲讽:“江大人艳福不浅,刚娶夫就想纳侍,你若舍不得你那小夫侍,索性跟着回去得了。” “你今天吃炸药了?阴阳怪气给谁看呢?好歹刚才我救下你一命,你就这态度?”江妱白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本将军一身好武艺,需得着你救?” 李澈轻蔑地看了一眼江妱的座驾,无趣地将手里的长剑转了转把玩,“不识好歹的东西。” 江妱懒得理他,径自坐上去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前行,离京城越来越远。 江妱却越来越坐不住,她撩开马车窗帘朝外面张望。 “你别看了,赶紧上点药,都被人看透了还装模作样。” 一枚铜镜丢在江妱腿上,她放下马车窗帘,猛地回头一瞪,对上李澈那张阴沉的脸。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你那小夫侍,一没有绝顶容貌,二也无尊贵身份,有甚好看?不如瞧瞧你自己。”李澈一脸冷漠,下巴冲她腿上的铜镜扬了扬。 江妱怒目举起铜镜,忽地被镜中人吓到,那张娇艳红唇肿得出奇夸张,嘴角的破口还渗着斑驳干涸的血渍,难怪方才将士们看她的眼神不对,莫不是以为她和薛少钦在车里…… 都怨那薛少钦,下嘴没个轻重。 “江大人心里估计是挺享受的?美人在怀,把持不住倒也正常。” 江妱冷哼一声,一把将铜镜狠狠地扔在一边。 “怎么,被我戳中痛脚了?恼羞成怒了?”李澈笑意愈加深浓。 江妱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你给我记住,休要在我跟前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着我。” “哟,那就请江大人拭目以待。” “你”江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拿起铜镜朝他砸过去。 李澈轻松避开,“这么大的火气,你既是不愿,方才怎么不索性说个清楚,这般暧昧不清,才是害了人家苦等。” 见惯了四处留情的女子,李澈自然也把江妱归于此类。 明明她无财亦无权,只是依托太女的扶持才得以在朝廷勉强立足,容貌亦不算绝顶,为何薛少钦会对她如此痴迷? 李澈不懂,他轻嘲似的晃了晃头。 “你怎知我没说?他以性命裹挟,我又能如何?”江妱愤愤然道,却更像是给自己的心软找了一个借口,她明明……明明对谢怀之可以如此狠绝,为何到了薛少钦这里就…… “是与不是,只你自己方知,我只提醒你。你若对他不能绝情,迟早会在他身上栽跟头!” 李澈警告了一句,便转身阖上眼休憩。 他自然也未曾看见,江妱手里捏着一个荷包,陷入沉思…… 而荷包的主人,此刻正与杜将军在城门口拜别,一扭头就看见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人等着自己。 “跟了我一路,在这儿又等了多久?” 第103章 黑化贵公子 乌云散尽,躲雨的小商贩们纷纷重新出摊,一时间大街上又喧哗不已。 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子,相对而立,在这大街上甚为养眼,引起百姓不小的议论声,若不是他们此刻的面色太过难看,指不定好几位女子都想上前搭讪。 薛少钦一步一步,拉近与他的距离,附耳轻笑:“我与阿妱方才已私定终身,只待她边关凯旋,便是我们成亲之日。” 音落,他退后一步,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男子,“昨日,那送嫁衣来的小丫鬟是你买通的?既要阿妱娶不成夫,又要坏我名节,什么时候世人敬仰的谢公子竟然开始使这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你以为你的这些小伎俩能赶跑谁,李澈?亦或是我?瞧你这眼下青紫的样子,怕是昨夜里被家人关着出不来,忧心得一夜未曾阖过眼?啧啧啧,真是让人心疼!” 修长的食指微曲着,指节在谢怀之眼下划过,他轻嘲一声。 这个男人,对阿妱一往情深,费尽心思也没能如愿,什么清冷贵公子,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在阿妱眼里都不过一具躯壳。想想早先,他也如谢怀之一般,端着姿态使着美人计,想诱那女人上钩。 可结果呢? 江妱这样的女人,你若不发狠,她最是会躲,躲到你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半片。 唉,薛少钦在心里为谢怀之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他才能明白,心计,美貌,都不是收服她的手段,唯有———以命相搏! “你做梦,阿妱她不可能要你的,你在骗我。”谢怀之俊脸惨白,声音压抑,他极力隐忍地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薛少钦往后退。 却不料那人一个箭步上前,抽出他发间的素簪。 “还我!”谢怀之焦急万分地伸手挥舞,却捞了个空。 “我家妻主想要纳夫侍,必得先过了我和正夫李澈这两关,少一个人同意都不行,既然我没听她说过要纳谢公子为夫侍,那么这根簪子在你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我便收回了。” 薛少钦仿佛没有看到谢怀之愤恨的眼神一般,微笑地看着他,将簪子插入自己发间。 “你!” 谢怀之咬牙,“都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急着叫别人妻主?堂堂七皇子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亦或是天生贱骨,心中迫不及待想要找女人了?我得提醒你,你这样上赶着的,她不会喜欢!” “公子?” 青山站在谢怀之身后,听着他那些刻薄恶毒的言语,瞪眼震惊地看向他,清风如玉的谢大公子,何时竟如市井男子一般站在街头撒泼,他似乎从来没识清过自家公子一般。 “住口!”谢怀之心口剧烈起伏。 薛少钦轻嘲一声:“谢公子何必迁怒于下人。你方才那话可是错极,阿妱不是不喜欢我,她是从来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她人在我身边就行。我没你那么贪心,又要人又要心。也不看看她肯不肯给。落到最后,鸡飞蛋打的那个人,是你!” 薛少钦的语调平静,似乎并未因为谢怀之出言侮辱而变得拔高。 阿妱! 谢怀之的瞳孔剧烈缩紧,随后眸光黯了暗,他咬唇看向薛少钦:“你若有机会,就问问她,到底有过几个正夫。” “什么意思?” 薛少钦神情紧绷,似是在努力克制什么,而后镇了镇心神,恢复平静,“你不必激我,无论她曾经有过几个,今后断然都只有我与李澈。” 谢怀之身形踉跄后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死死盯着薛少钦,半晌没有言语,最后颓败地低下了头,转身离去。 薛少钦笑容微敛,江妱的曾经他一无所知,谢怀之又是如何得知? “主子?主子?” 眼前一只小手挥舞着,薛少钦回过神来,一把拽住那手腕,“你怎么在这儿?” “小的遇到了蔺丞相,她让我赶来城门口寻你,见着江大小姐了吗?” 宋恒一双眼上下扫视着自家主子,这身衣服还带着潮气,若不是方才乘了一段杜将军的马,被风吹了个半干,此刻只怕是丢尽了脸。 薛少钦拢了拢走的时候,江妱披在他身上的披风,脸上甜蜜尽显,她做妻主日后要是都如今日这么体贴,那他日子也会舒心许多。 要知道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站在大街上,就如同妓子站在家门口,连他自己都忽略的东西,被心上人记着,担忧着,这让人心里如何不熨帖? “嗯!” 薛少钦红了脸颊,点点头,“阿恒,等阿妱回来以后,你见着她可得更礼貌些,就如同待我一般待她即可。” “我待江大小姐可是向来都礼貌得很。”宋恒摸了摸后脑勺,对自家主子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甚是不解,下一刻,薛少钦便一巴掌拍上来,“你笨死了!” 说完他瞪了一眼这不开窍的小跟班,抬步就往回走。 “主子,你等等我呀,你这什么意思啊” 宋恒一路小跑地追在他身后,嘴里不停问着。 自谢怀之回府后,便一直坐在窗前,一副沉默的样子让人忧心得紧。 “公子?” 青山这一唤,将谢怀之直接从深陷的情绪里拉扯出来,他满面泪痕,一双美眸通红地看着青山:“你可听见了?阿妱收了薛少钦!” 谢怀之方才在大街上尚且还能紧攥着拳头克制自己,等一回府邸时,便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颗颗掉落,他轻咬着下唇,丝丝鲜血渗出。 青山看了心里难受,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安慰他,难过地抽了抽鼻子,拿着锦帕想要帮他擦去血渍,不料谢怀之忽然发狠一般,拍掉了他手上的锦帕。 “你去,去传信让薛缈来见我。” 谢怀之的的手放在桌案上,逐渐收紧,说他手段下作? 呵,那便下作给他瞧瞧,旦看那人还能不能如愿地嫁给阿妱 第104章 看她有命回来吗? “公子,你平素里不是最不待见太女殿下了吗?怎的突然”青山心中直突突,他家公子莫不是被江大小姐伤得太厉害,一直恢复不了,便破罐子破摔,想着找个女人来移情转移心伤? 这可使不得呀! “让你去,你便去,怎么?如今就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眼瞧着谢怀之眼中雾气又拢聚,青山左右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便往屋外走。 谢怀之就这么干坐着,如提线木偶一般等着。 待薛缈来的时候,便瞧见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只出神地看着窗外。 谢府的小厮正要通报,薛缈摆了摆手,挥退了。 一双素手由后腰揽紧,谢怀之大骇,手脚无措地站起身来,往后退一步,不巧后腰抵在桌案边。 “小心些!怎的这般毛毛躁躁。”薛缈心中愉悦,说出的话虽是责备,却叫人听出来些腻歪。 “太女殿下安康!” 谢怀之惊魂未定,在薛缈的手要触碰他的一瞬间,他又不着痕迹地借着施礼的动作,悄然移开一步,隔开了些距离。 素手滞于半空中,薛缈的神色变幻莫测。 谢怀之知晓自己做得太过了些,软了软性子,执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怀之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平日里又对殿下多有得罪,这杯茶便当作怀之的赔礼可好?” 心尖上的人发话,岂有反对的? 薛缈心中大喜,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只她忽略了此时谢怀之看她的眼神,犹如看最恶心的丑虫一般,满目嫌恶。 待她放下茶杯之时,男人的神色立马切换。 “不知怀之今日叫我前来是?” 薛缈心中窃喜,又强自镇定地看着谢怀之,那虚伪又假笑的模样,看得他心生厌烦。 谢怀之将重新斟满茶水的杯子置于桌上,冷冷地盯着她:“怀之想向太女殿下讨个人情。” 薛缈微愣,继而道:“什么人情?” “这次,太女殿下能否给怀之几分薄面,让七皇子与蔺丞相先完婚如何?” 薛缈脸色顿时一变,“少钦与蔺相的亲事早已经定了下来,且不急于一时,怀之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请求?” “前些日子我刚醒的时候,殿下不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吗?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你便忘了?” 谢怀之冷哼一声,“若非因着你,我怎会落到如斯地步,一个鳏夫之身,谁敢娶我?” “怀之,你当真有要嫁我的心思?”薛少钦的语调有些奇怪。 “殿下这话说的,是在怀疑我?”谢怀之一副受伤至极的表情,“殿下可是谢家的救命恩人,怀之怎会有异心?” 他说这些话时,一派诚恳,可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狡黠之意。 “哈哈哈!” 薛缈忽而大笑三声,笑罢,一字一句道:“原来如此,之前见怀之总是对本宫不感兴趣的样子,我还以为怀之真的对我” 说着,她忽然伸手,轻佻地挑起谢怀之的下巴,媚眼如丝,“原来,是怀之看上我了,故意要吸引我的注意?” 谢怀之被撩拨得有些作呕,可他知道不可以,事情还没有成功,现在不能惹怒她,只是他忍得难受,额头上的汗珠滚滚滑落,看起来格外狼狈。 “殿下,您别胡闹了!” 谢怀之用力拍掉她的手,“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如此随意?再者,您也不该如此戏弄怀之,怀之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殿下的,还望殿下成全。” 薛缈眼角眉梢都含了笑意,“本宫就依了你这心愿。” “那殿下可要早些将七皇子嫁出去才是!” 谢怀之趁势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魔爪中解脱出来,整理了一番“七皇子与怀之不对付,殿下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愿在宫中还有个敌人。再者,您难道不想我们早些成亲吗?如今女皇病重,虽然这个时候成婚恐有不妥,但若是七皇子的婚事在前,咱们在后也少遭些流言蛮语不是?” 谢怀之心中犹如擂鼓,但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沉稳,一点儿也没有紧张的模样。 薛缈听完他这些话,眸光微闪,似是在思忖。 谢怀之心中忐忑不已,但他这番话的确是说到了薛缈的心坎儿上。 她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平静了许多。。 “怀之啊,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待我将七皇子的婚期再议,再与怀之细谈如何?” 谢怀之见薛缈这般说,也知不能逼得太紧,左右距离江妱凯旋还有些时日,他需得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怀之明白殿下的难处,殿下尽力就好。” “这里没有旁人,便唤我名讳便可,殿下、殿下的叫着,实在是见外得很呐!” 谢怀之微怔,旋即笑容更浓。 薛缈在这一瞬间,竟是觉得有一丝恍惚,真真假假,她亦是分不清楚。 “什么婚期?什么提前?皇姐你莫要忘了,你答应过只要阿妱凯旋,便将我许给阿妱的,现在她人还在前往边关的路上,您就要反悔吗?” 薛少钦一把拽住薛缈的胳膊,咬牙道。 “放手。” 薛缈甩开他的钳制,不耐烦道:“你是想让我将蔺珩这门婚事退了是,可惜,这桩婚事我已经应允了,你就算再怎么不服气也是无济于事,你想要嫁给江妱,只怕她还不乐意呢!” 薛少钦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说什么?你已经应承了我跟蔺珩的婚事?” 薛缈冷冷扫了他一眼,“是又怎样?” 薛少钦的眼神像淬了毒,“薛缈,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可知,我跟阿妱两情相悦,我们两人” 他的话未说完,就见眼前白影一晃,薛缈一个耳刮子挥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再胡搅蛮缠,饶不了你!” 薛少钦被打懵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嫁给江妱吗?好啊!只要她人能回得来!” 第105章 风月馆 “什么意思?” 薛少钦蓦地一滞,缓缓抬眸直视她,“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她不能回来?她为什么就不能回来?” 薛缈虎口轻轻摩挲着下巴,轻佻地一笑,“她不过和你一样都是我的棋子而已,你以为从我太女府走出去的人,薛灵凤能饶得过她?” “二姐姐不会,二姐姐心怀大义,慈悲心肠,断然知晓阿妱没有害她之心。” 薛少钦兀自断言,他虽与薛灵凤来往甚少,但对薛灵凤的品格也是略有耳闻,世人赞她为国为民,仁心仁德,是当今难得的天之骄女。 母后也对她颇为喜爱,当初若不是心里对薛缈有歉疚,这太女之位是当属二姐姐的。 她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子,定不会同薛缈一般。 “少钦啊少钦,我薛缈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天真的嫡亲弟弟?”薛缈笑着摇了摇头,双手环胸睥睨着他。 “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大义?哪有什么慈悲心肠?有的不过是尔虞我诈,我送江妱去做探子是如此,薛灵凤让李澈来增请援军亦是如此。你若想保着你的荣华过一生,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嫁给蔺珩,若是天三两头挑衅于我,那我不介意将你送进风月馆。” 风月馆,哈! 想他堂堂皇子,竟也有一日与风月馆的妓子相提并论,他这嫡亲姐姐真是好狠的心! 薛缈说完,一甩宽袖,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便扬长而去。 薛少钦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回得来,她一定回得来!” 而后,他如惊醒一般想要冲出屋里,一行丫鬟迅速挡在门口,身板挺直地看向他。 “太女有言,七皇子自出嫁之前半步不得离开这里,还请七皇子好生待着,莫要为难我们!”带头的女子低垂着头,似对薛少钦的身份还有所忌惮,毕竟他一个皇子是工具人,蔺珩可不是。 今日得罪他,即是明日得罪蔺珩。 “噢?若我偏要为难呢?”轻飘飘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股阴戾之气,叫人心惊胆寒。 那带头的丫鬟喉咙紧了紧,忍着惧意,颤声道:“太女殿下说…如若七皇子不配合,她便把这笔账,记在江大人头上。”薛缈的威胁之意,小丫鬟表达得再明显不过。 谈及江妱,瞬间触及薛少钦的逆鳞,他双眸微眯,满目狠戾,目光中迸发出慑人的杀意,而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却又让人心头突突直跳。 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一字一句,如同鬼魅的妖孽般逼近小丫鬟,浑身充满着危险地气息提醒她:“你们若是胆敢碰她一下,我便让你们九族陪葬。” 话里的每个字,都让人自尾骨生起一丝寒意,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 是以,带头的小丫鬟努力抑制内心的波动,低头恭敬道:“只要七皇子安分守己,我们绝不会去打扰江大人。” “是吗?” 薛少钦眸底凉凉的轻瞥了她一眼,修长手指将垂落于衣襟的青丝打着卷儿,一张俊脸神色莫测,似在考量方才那小丫鬟,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怪薛缈反复欺骗,怨不得他多虑。 半晌之后,薛少钦似思考完毕,只见他唇角微勾,美眸潋滟,声音轻柔悦耳:“你们不妨跟我皇姐说……江妱一日安全,我便消停一日,可江妱若是掉了根头发,莫要怪我将这皇城闹腾不休,且看她这太女之位坐不坐得稳,京城百姓服不服她这般德行!” “是!”小丫鬟领命,带着一行人出了屋子,却在外围站了一圈,莫说来个人,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 “啪嗒——!” 窗棂重重阖上,薛少钦眼不见为净,一回身就坐上了榻。 好似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对珍珠耳坠子,阖上眼,神色迷恋地轻轻印下一个吻。 而后,他缓缓退开,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怨念,喃喃自语:“假若……我真和蔺珩成了亲,你会难过吗?” 薛少钦静静地看着手里捧着的耳坠子,苦笑一声,不禁自嘲:明知是奢求,却也满怀希望,哪怕她有半点在意,那就足够了! 天水镇,郊野 “几位大人,是住店还是打尖呀?”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拦住路边的马车。 她双眼炯炯,透着精芒,看着十分利索。 车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华贵绸缎的女子从轿中走了下来,随即又有一男子跟随而出,\"打尖,带路!\" \"哎呦,几位客官,您请随小妇人到这边来,院里虽破,可这方圆十里也就我这一家店了,小妇人一定帮您们打扫干净,保证让你们满意。\" 那女子殷勤地带着他们往里走去,一边絮叨着,一边推开了一扇木栅栏,里头摆设简单,却还算一应俱全,桌椅茶几都十分整洁。 女子将他们引到桌前,又忙忙呼呼地挨个倒水,那些坐不下的士兵们则只能在外头寻个地儿随便坐坐歇息片刻。 “掌柜的,这一路上我瞧见不少往京城去的百姓,按理说客源还算足够,怎的途中客栈这般稀少?”江妱疑惑。 那女子端了杯清水放到她面前,愁苦着一脸解释:\"还能为啥?这接连几个镇上都在闹瘟疫,百姓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怎还掏的出钱住店打尖?大伙儿往京城去,无非也是想挣得一条活路罢了,可城门把守得严,这几日根本就不让难民进去,唉!日子是一天难过一天!” \"我回京的时候虽有疫情,但也不至于此,可是近来瘟疫扩散极快?\"李澈惊讶,难怪这一路上遇见的难民都面黄肌瘦,咳嗽不断? 那女子叹口气,一脸苦闷:\"瘟疫蔓延,使得疫情越演越烈,现如今,整个南郡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我这客栈估摸着也是开不下去了。\" 江妱和李澈互视一眼,心中大骇,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如今南郡都被传染上了,那二皇女所在的随州岂不更惨? 此时,一道疾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彻底让两人回神。 “掌柜的,这里可是有位江大人到了?” 第106章 瘟疫肆虐 江妱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官差服的年轻女子面容焦急地抓着掌柜的胳膊追问。 “江大人?我可不认识什么江大人,这屋里屋外都是大人,你自个儿挨着问!” 掌柜的料想她寻的,估摸着就是这其中的谁,可人一多她就忙,哪有功夫帮着问,不赶紧逮着机会就赚上一笔,下一回又不知何时能有这等买卖。 姑娘焦急万分,额上微微渗出薄汗,她抬起手臂抹了抹,一双晶亮的眸子四下扫视,却唯独漏了坐在一隅的江妱这桌。 “姑娘怎知我会路过此地?” 江妱悠悠开口,放下手中碗筷,直看向她。 那姑娘猛地一回头,见到江妱赶忙上前几步,对着她弓腰拱手:“江大人,可算是等到您了。” “等我?你是……” “我是天水镇的差妇,我们大人奉令,命我前来来恭迎江大人的。” 奉令? “奉谁的令?” 女子诧异地看着她,拔高音调:“您不知道?太女殿下不是命您来解决天水镇瘟疫的情况吗?” “啪——!” 桌上的筷子被人扔掉,李澈面色难堪地怒瞪着眼前的女人,“我说你怎么这一路都没与我作对呢,合着是打了算盘跟太女狼狈为奸,在路上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二皇女深陷囹圄之中。” “我也是现在才知晓,你莫要乱发脾气。”江妱蹙了蹙眉,又转头看向女子问道:“我身为臣子,既是朝廷令我前来,那我便推脱不得,你且说说,天水镇如今是怎样的景像?” “大人还是随我去看看,一看便知!”姑娘面有难色。 江妱点头,催着不情不愿的李澈,领着一众将士们一同前往。 只是在前去的路上,交代大家用锦帕捂住口鼻。 还未真正走近镇上,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哪怕戴上锦帕,依然熏得人几欲晕厥。 “好难闻的味道啊。”将士们捏着锦帕捂住口鼻,脸上尽是嫌弃。 江妱则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神色从容淡定,丝毫未觉。 只她那目光,看向稀稀拉拉的零星几人,躺倒路边,一个个身上满是脓包,腐烂的皮肉翻着,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天水镇果然已经沦丧到这种程度了吗?”李澈皱了皱眉,他虽不懂医理,但也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心里也生起一阵恶寒。 女子带着众人绕开一条小路继续前行。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臭味越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李澈几次都险些喘不上气来。 \"姑娘。\" 女子脚步顿住,看向她身后的江妱,眼里带着祈求:\"江大人,您也要回去了吗?\" “我是想问你,还有多久,将士们恐怕行军多日,有些疲惫了。\" 江妱面露关切,她总不好意思说大家受不住这让人作呕的场景? “你方才问我‘也’要回去吗?为什么会说‘也’?”江妱迅速捕捉到女子话里有话,连忙追问。 女子咬唇沉吟片刻,道:\"之前,也来过一些官人,可他们还没待上一天就跑了,我,我怕\" 江妱闻言点头表示明白,\"怕我如同她们一样,只是来做做样子而已,对吗?” 女子羞红了一张脸,被江妱一语中的。 “大可不必紧张,我只有想到法子能救你们了,才能走去下一步,否则……”说到这里,江妱看了看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否则我既去不了下一个目的地,也回不了京城。” 李澈别过脸去,女子怔愣,随即兴奋地加快脚步。 好在,县衙里面不至那般恶臭,女子将众将士带去衙门里面的休息房间,住不了的,就在院里打铺,并吩咐厨房里的人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送上去,还亲自给大伙端茶递水。 \"我们大人正在堂前处理案子,这瘟疫一来,镇里就没个秩序,全乱套了,奸淫掳掠,打砸抢烧,成日里就没断过。大人忙得抽不开身,你们先自便,大人晚点就会过来。\" \"有劳了。\"江妱笑着颔首,目送女子离去。 江妱回到李澈面前,垂眸站定,思索着如何开口:“方才,这姑娘就给了我一间房,说人太多,我们夫妻二人没法子分到两间房。” \"嗯,我听到了。\" 李澈冷哼一声,显然不赞同,\"我也不是那般娇贵的,从前不是没打过地铺,这些村民都是有病在身的,你以为我去了那好房间还能安安稳稳睡得着吗?\" 李澈暗自撇嘴。 “我就知你是个懂事的男子。” 江妱打趣地拍了拍这人的肩膀,\"你若不介意,我们俩挤挤一张床也无妨。\" 说完,她还不忘朝着李澈挤挤眼睛。 李澈的脑门青筋爆出,这人也忒厚颜无耻,竟敢和他挤一张床。 \"你给我收敛点!\"李澈拍掉她作乱的手,磨牙霍霍地警告。 “一个玩笑而已,何必认真?”江妱挑眉一笑,转身进入屋内。 她倒是真累了,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伸手扯过棉被盖在身上。 李澈跟进门来,见她这般,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人也太随意了,哪里像个京城臣子? 躺了躺,或许是今日所见的画面冲击太大,江妱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一把掀开被褥,坐起身子,眼神定定地看着李澈,也不说话,怪瘆人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李澈正在收拾包袱,一见她这样,便停下手里的活儿。 “在想天水镇这事儿该怎么弄?”江妱托着腮,手肘抵在膝盖上,眉心紧锁。 忽然, 她拉着李澈在桌前坐下,“你来京城之前就见识过了,不如你先给我说说,得了这瘟疫,有些什么症状?左右我曾经也是个大夫,也好琢磨琢磨。” “会口渴头痛和全身无力最后还会咳血,但不至于要人性命,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更为严重些了,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瞧见镇上…已经有人病死了。” 李澈开始回忆自己见过的病患症状,细细道来。 江妱频频点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江大人可在?咳咳……” 第107章 不受待见的客人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 李澈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就要去开门,不料却被江妱伸手压在肩膀上,用力将他摁回去。 他不解地看着她,江妱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她蹑手蹑脚地放轻轻走到门边,隔着门板问了一声,“门外可是县令大人?” “正是在下,江大人远道前来,下官本应前来接应,奈何公务繁忙拖至现下,招待不周实在汗颜,望江大人莫要见怪!” “县令大人兢兢业业,天水镇有您这样的好官,那是百姓的福气,我这里有丫鬟接应,一点不碍事。” “咳、咳现下正巧遇晚膳,下官令人在正厅摆了饭菜,请江大人与李将军一同前往!”县令大人的身影倒映在窗子上,语气十分诚恳热情。 江妱客套寒暄:“如此,便多谢大人美意,江某这厢有礼。只不过县令大人似乎身有不似,正好江某略懂医术,大人若不嫌弃,且在正厅之时可放一扇屏风,江某自当隔空探诊。” 门外一阵静默,李澈也站直身体走到她跟旁,附耳倾听。 县令大人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沉严肃道:“下官一向身子骨弱,只是稍感风寒罢了,江大人若是担心下官染了疫症,恐波及到你,那这顿饭不吃也罢。下官告辞!” 话毕,他果断转身离开。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江妱与李澈对视一眼,只见他眉梢微挑,“既然县令大人说是小恙,咱们也无需为难别人,你方才那般说,恐怕县令大人心里会留有芥蒂,只当你是如之前那些贪生怕死的朝廷官员一般,过一趟,做做样子。” “随他。” 江妱睨他一眼,没好气道:“若真如他所说倒也还好,只怕万一他真染上了,这府里府外,围了几圈都是咱们带来的援军,别人还没到边关呢就倒下一大片。” 李澈不再言语,只面上的表情愈发深邃,让人猜不出他此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夜已深了,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 月亮悄然躲进了云层。 李澈坐在床沿,借着昏暗的烛火,认真打量身旁熟睡的女子。 他与她,见过三次便成婚。 第一次相识,他被扇了一巴掌,是她为自己脱困; 第二次是抗婚,又被她扇了一巴掌,是为他解围; 最后一次,便是成亲之日。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在伤害他,所以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不是一样正直良善的人,可她又次次打破自己对她的认知。 例如,天下女子尽争夺的男颜于她眼中,好似并不在意,高傲矜贵的七皇子她不在意,京城第一美男子谢怀之她亦是不在意。 可她在意这三千将士的生死,在意这天水镇百姓,来时路上,他分明看见在镇上入口处,她悄悄丢了几锭银子给那抱着小孩不停咳嗽的男子。 那些排斥,那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好像渐渐模糊,他似乎从未了解过她是怎样的人。 李澈低下头,轻轻将她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一又黑眸凝视着床上的女子。 睡着的她,少了尖锐的棱角,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 她长得不算顶漂亮,没有太女的惊艳,也没有二皇女的英气,可自有一派婉约气质,是不同寻常女子的,白皙柔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羽扇一般覆盖在眼睑上。琼鼻挺秀笔直,嘴唇红润饱满。 偶时,梦中呓语,粉色舌尖灵活地舔舐干涸的嘴角,仿佛刚从沙漠中跋涉归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喉咙突然发紧。 李澈一把抓下罗帐,背过身去。 慌慌张张地就想逃走,谁知刚踏出步伐,就撞上椅子,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身后那人儿明显被惊醒,猛地一个翻身坐起,隔着罗帐数落他,“大半夜你折腾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李澈浑身一僵,面颊发烫,耳尖泛红。 “我没精力跟你胡闹,快些歇息,明日还得将府中上下好好清一遍,是大活儿。”说完,身后一阵窸窸窣窣,而后逐渐归于平静。 “嗯!” 男人闷闷吐出一句,快速钻进被窝蒙住脑袋。 屋外的灯笼早已熄灭,漆黑一片,他慢慢探出个小脑袋,只能看见罗帐隐隐约约透出床榻上的人影。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又好似很遥远。 李澈闭着双眸平复复杂的情绪。 次日,天明。 李澈醒来时,屋里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 屋外一阵嘈杂,不知是谁在喧哗,他蹙着剑眉掀帘跨出,只见院内乱糟糟地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怎么回事?”他沉喝道。 众人齐齐扭头,只见他一袭玄袍加身,墨玉冠束起墨发,面容冷峻俊逸,神情威仪。 众人纷纷噤声,自动退开两边。 其中一名小将恭敬禀报道:“启禀将军,方才江大人说这宅子里要用苍术烟熏角落,但凡身体有症状者,只能待在一处仓房里,不得外出。小的们是要照做,可,可这些府里的丫鬟小厮们趁着江大人与县令大人在正厅谈话,便是不允我们这般做。” 李澈拧了皱眉,吩咐道:“我与江大人,乃朝廷亲派前来天水镇,尔等若再敢肆意阻扰,便直接拿下。”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阻扰。 领头的小将挥了挥手,将士们便开始活络开来,“仔细些,江大人说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可放过,就连宅子周围也得烟熏。” 小将招呼完,几步小跑上去:“将军,你歇着,这些活儿我监督着大伙干就成。” “我去正厅瞧瞧。” 说完,李澈径直迈开步伐,朝书房走去。 刚行至门廊,便听见一阵暴喝。 他顿下脚步,侧耳聆听。 “大人若只是走个名头,现下便可回去了,来时路上的客栈也比我这满是瘟疫的天水镇好上许多,何必一大清早发号施令,让府中上下都不痛快?” 第108章 拨开云雾 “县令大人,你可是多虑了,瘟疫蔓延速度极快,我这也是为了避免大家都被传染啊!” “你何须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天水镇天天盼着朝廷来个救星,您倒好,一来就处处看不顺眼,嫌这嫌那,将我这府衙当做病窝,岂不是明白着,让百姓看我的笑话?” “县令大人,此番出征本是奉旨巡查,您可莫要因为个人主观而耽误大事啊” “够了。” 县令忽然厉声呵止,“本官自会斟酌行事,不劳江大人操心了。” “县令大人” “来人,送江大人出去!” “哎,县令大人,你且等等” 带着面纱的女人被一把推出门外,任由她如何拍打这房门,里面的人照样不开。 “你这般样子与他谈事,无怪乎会被轰出来!”李澈斜倚着门板,双手环胸,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你懂什么,在不知晓他有没有染上瘟疫之前,这是自保的唯一办法,不止我,日后你与将士们也要如此。”面纱之下,女人轻蔑地勾起唇角,露出冷漠嘲讽的微笑,“对了,我知你上阵杀敌惯了,向来手段果决,可这手段,你万不可用在县令大人身上。” “为何?” 李澈挑眉反问。 “瘟疫来路不明,他方才百般阻挠我为其看诊,却被我嗅出一味药剂的味道,那是解毒防疫的良药,价格昂贵又极为稀少,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他一个天水镇的小小县令,如何能用此等药?你听我的,先不要打草惊蛇,留着他,有用!” 闻言,李澈点头答应:“那至少能确定这府中没有侵染瘟疫,大家也就不必这般紧张了!” “那倒未必。” 女人摇头否定,目光悠远,“有人想要我们离开,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对这里产生强烈的恐惧感,昨日来天水镇的时候,你没听那小丫鬟说吗?来来去去多少人了,个个逃似得走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李澈还未曾惧怕过谁!” 李澈语气坚定,神情亦十分自信,仿佛丝毫不受此影响,倒让她有几分佩服,“好,既然小李将军如此有胆量,我只希望,待危机爆发时的那一刻,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 “这种事还需要你担心吗?”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澈嗤笑一声,随即转移话题,“怎么着,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做?我需得提醒提醒你,咱们的时间有限,边关那里还等着。” 提及这件事情,面纱之下的女人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想办法,避开府中的丫鬟小厮,我们去镇上瞧瞧。”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 李澈一脸笃定,推着江妱转身回屋换装备。 不消片刻,江妱还未系好衣裳,便听见屋外的打砸声,她不由蹙眉,连忙跑了出去,只见屋外的院落里,花盆,桌椅皆散了一地,地面凌乱,碎石四溅,原本清雅的小院俨然成了战场。 将士们与丫鬟小厮混作一团,打得难舍难分。 县令大人站在一旁,怒不可遏,嘴里骂骂咧咧,“反了反了,你们竟敢违抗本官的命令,简直放肆!” “住——!”手。 江妱本想劝阻,不料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另一只手则是揽紧她的细腰,一把将她从门口拖了进去,还不忘用脚踢了踢敞开的大门,将它关上。 这人力道很重,将她往怀里带去,耳边的风灌进脖颈,冰凉刺骨,脑后更是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别动!” 江妱顿时噤若寒蝉。 “唔唔” 她挣扎,企图摆脱这束缚,却始终徒劳无功。 男人横抱着她,打开屋后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他身手敏捷,落地之际悄无声息,根本无人注意。 “你这是做甚?”江妱见他如此,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悄然问道。 “嘘,跟着我,不要发出半点声音。”李澈警告她,随即加快脚步,飞奔至府衙侧边,绕过围墙,再穿过几条巷弄,最后停在一座废旧的宅院前。 他抬头仰望高耸的墙壁,眸色深邃。 “这”江妱愣住。 这里不就是他们昨天来天水镇的时候,小姑娘带她们绕路避开的小巷子吗?还说这巷子离府衙远,绕路,怎么她看着,倒是的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江妱忍不住好奇。 李澈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而是径直翻墙跃进院内,又绕到正门,蹑手蹑脚地从院里面给她开门。 这里早已荒芜多年,杂草丛生,但却依稀可见昔日精致典雅的景象,虽已经破败,却仍然透着奢华。 他环视周遭,确定附近无人后,这才拉着江妱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刚想开口,却被屋里的声音打断。 随即,两人屏息蹲下,李澈伸手按住她肩膀,示意她躲到他背后。 “姐姐,咱们这是要躲到什么时候呀?都这么长时间了,县令大人总得有个说法?” “让你呆在这里好吃好喝,还有甚不满意?总比出去跟那些涝死鬼抢粮食来得强。” “当初说的可是这事儿完了之后,就给五百两黄金,如今连个子儿都没看见,外头都闹成这样了,也不晓得何时是个头,未必我们姐俩就这么龟缩在这宅子里藏匿一辈子。” “” 屋内的两人一句比一句说得激愤。 江妱听到这儿,眸子倏忽眯紧,眸底划过一抹狠戾的锋芒。 这天水镇的瘟疫,果然有鬼! 李澈听罢,也是眸光闪烁,随后压低嗓音,“回去再说。” 俩人弓着腰身,沿墙角退出,待走到院外头,才松了一口气。 江妱一把扯下面纱,大口呼吸:“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那里面的是什么人?” “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哪一个?回去再说。”李澈扼住她的手腕,将人直接拖走。 走到后门时,江妱正要伸手推开,大门直接被人从里面打开。 “江大人和李将军,这是去哪了?” 第109章 故人重逢 县令大人的嗓音,阴阳怪气的,江妱和李澈闻声望去,见她脸色铁青,浑身杀气腾腾,顿时明白,她肯定是起了疑心。 可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江妱不愿打草惊蛇,于是硬着头皮迎上去,微笑,“不怕县令大人笑话,我与李将军新婚燕尔,本是想多享受一番夫妻之乐,没想到却被朝廷安排公务到此,府中人多口杂,李将军又是个要脸面的男子。我无奈之下,这才带着他冒昧离开府衙,寻个僻静之处……” 江妱说完,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李澈,娇滴滴地低下头,李澈也配合地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随即转向县令拱手施礼。 “原是这样?”县令大人眯缝着双眼,狐狸似得盯着两人看。 江妱温柔婉约,李澈眉宇英俊,举止间自有一股大将风范。 两人成亲不过短短几日,干柴烈火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县令大人神色微动,脸上阴霾渐散。 “是,李澈与我情投意合,所以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望县令大人见谅!”江妱福了福身子,颇有些身为妻主的担当,莫有让男子拉下脸来与人道歉之态。 “哈哈”县令大人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江妱和李澈均不解地对视一眼,县令笑够后,摆了摆手,示意江氏起身。 “你们俩倒也有趣,这般如胶似漆,本官还以为江大人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呢,想不到竟也能做出这等荒诞之事。原是跟本官一样的性情中人,早上的事,本官多有得罪,这样,晚上府中摆酒设宴,江大人务必赏脸?” 说罢,县令冲江妱眨了眨眼睛。 江妱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县令大人盛情相邀,岂有不从之理,江某自当与李将军前去。” 县令听闻,脸上闪现出遗憾之色,随即将江妱拉去一边,看了看李澈才将视线转回来,压低嗓音,:“我朝女子为尊,今日设宴皆为女子,李将军去恐怕不合适!” “皆为女子?县令大人意欲宴请的还有谁?”江妱不由得问道。 县令闭口不言,笑容愈发灿烂,只是这笑容看着怎么都觉得透着一股诡异。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江妱应下这宴席:“县令大人,如此说了,江某自当照做。” “呵呵” 县令大人笑而不语,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看得江妱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弄清楚答案。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和李将军先行回房了。” “慢走”县令点点头,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来,目送二人消失在门外,这才转身回房。 “大人,刚才”一名侍卫悄悄走近,附耳道,“他们是” 县令大人脸上笑意敛去,沉默片刻方才淡淡开口:“我知晓。” 他早就知道,那二人非普通的官人,而那位李将军,虽然他没有曾亲眼见过,但是他早有耳,此人为人正直,处事刚正不阿,以雷霆手腕着称。 天水镇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就快兜不住了! 唯一的法子,便只能是将他二人拖下水,李澈此人难度较大,那便从他的妻主开刀。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将这两个人拉做盟友可信吗?” 侍卫犹豫再三,终究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可信。”县令大人笑了笑,目光深远而悠远,“能做盟友最好,以她二人的身份,日后行事也更方便些,即便做不成盟友……本官也还有别的法子。” “大人,您这是?” “嘘--” 县令将手指放在唇畔,示意侍卫不许出声,她转过身,冲站在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丫鬟会意上前一步。 “你去,把人给我请来!”说着,她便附耳小声说了几个人名,那丫鬟点点头,转身离开。 “大人,您真的决定” “这件事,能不能成,就看今晚。” 黄昏,窗外洒进来斑驳的夕阳光辉,映在妆台上,将那正在妆扮的女子,背影染上金色光晕。 女子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肤若凝脂,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衬得整张脸越发清丽出尘。 这样精致的五官,这样精致的身段,再配上一件华贵的锦绣长袍,简直是美丽绝伦。 江妱看着镜中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眸底掠过一丝暗芒。 “你一人前去,小心对方有诈,此事反悔还来得及。”李澈轻咳了两声,提醒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 江妱笑吟吟地回过头,“我只是去赴宴而已,谅她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逼迫我什么,哪来那么多顾虑?” “可是” “你且在屋里等着便是。” 江妱抿了抿唇,眸底划过一缕狡黠之色,“我很想知道,她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江妱说完,抬脚迈出房门,李澈连忙追出去。 “江妱!” 李澈拦住欲要离开的女人,神色郑重地道:“万事多加小心,切不可大意!” 他话音落下,江妱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人妻主,说什么也不该让夫郎在家平白担心。” 轻描淡写的打趣,让李澈烧红了脸:“我同你说正经的,你胡诌些甚?” 小李将军恼羞成怒地旋身回屋,嘭的一声关上门。 江妱嘴角的弧度也瞬间敛下,看了一眼正厅的方向,抬步径直走去。 夜幕降临。 月亮挂在半空中,皎白如雪的银光洒落在青石板路面。 府内灯火璀璨,府衙的下人们来回穿梭于各个角落,为这场宴席增添了一层浪漫而神秘的气息。 县令与一女子,二人喝茶聊天,那女子一脸焦急,时不时朝门口看去,县令则是一派悠闲,不慌不忙地品尝着桌上的果品,丝毫没有紧张的迹象。 “你不担心?”女子问道。 县令笑了笑,抬眼看了她一眼:“她会来的,你且安心。” 女子点了点头,垂眸掩盖眼底的复杂神色。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随着距离渐近,女子的表情越发奇怪。 “来了。” 县令轻笑一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眼神瞥向门口。 女子抬起头,顺着县令的视线看去,待看清院门口之人时,瞳孔蓦地缩紧,一脸不敢置信。 江江姑娘?!!! 第110章 心目中的妻主形象 “小僧尼?” 江妱一袭白衣胜雪,翩翩而来,几缕散落在肩头,随着走动飘然而动,更衬得人如出尘仙子,叫世人不敢沾染。 \"江姑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江姑娘?! 听到女子对江妱的称呼,县令眉头皱的更紧,\"两位认识?\" “青城山上曾有过一面之缘,我竟不知小僧尼何时还俗了?”江妱走到桌案前,款款落座,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湿唇瓣后方才道:\"没想到主持看着严肃古板,倒也开明,竟能让手下弟子还俗。\" 小僧尼嘴角狠狠抽搐了下,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世人皆知,入了青城庙,自当终身为尼,江妱如此这般说,分明是在讥讽于她。 小僧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抬起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对江妱道:\"江姑娘原就是江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这杯茶就当在下以茶代酒,给你赔罪了。\" 话音刚落,小僧尼就将茶水仰头灌下。 江妱看了一眼,淡淡勾起唇角,眼神带着几分轻蔑与嘲弄。 “茶也喝了,人也见了,还不知小僧尼名唤几何呢?”江妱左一个小僧尼,右一个小僧尼,显然不愿与这位打交道。 小僧尼眼神微闪,心底暗恼。 当初在青城山,她便是不得主持待见,总说她资质平平,若不是偶遇县令大人,她恐怕还要在那里消耗光阴。 不还俗不知晓,原这世上最美味的是酒肉,最爱慕的是男子,最心喜的是银钱,体会过这些,她哪里还甘愿过这种苦行僧的生活,只是当初是师傅一直阻止她,她也只好忍着。 如今,可不一样了。 “在下张清!”张清道。 江南张家,清贫如洗,当年双亲便是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将她送进青城庙,只留一子在身边。 \"张清?\"江妱轻念一声,笑道:\"好名字啊。\" 张清微愣,旋即回过神,也跟着笑道:\"江姑娘过奖。\" \"张小姐与本官甚是要好,知晓本官有朋自远方来,故而安排了好酒好菜,请了上好的厨子到府衙来,江大人可莫要辜负一番心意才是。”县令大人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侍从抬着一坛酒与几盘精致的小点心,鱼贯而入。 盘盘都精细无比,色泽鲜艳。 这一顿饭花费不菲,可天水镇的百姓们却连吃个馒头都是奢侈。 \"县令大人客气了。\"张清脸上笑容未减,眼神直往江妱身上飘去。 “县令大人的贵客,便也是张清的贵客,初次见面,必当奉上薄礼相赠。\"张清站起身,对县令抱拳,随即又对一旁的小厮道:\"去把我那套玉佩取来。\" 那小厮点点头,转身离开。 片刻,他提着一串碧玉佛珠手链回来了,递给张清。 \"县令大人,江姑娘,这是张某母亲传下来的,因其价值连城,一直珍藏至今,如今张某奉上,还望江姑娘笑纳。\" 玉佛珠? 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江妱接过来,拿在手中掂量掂量,眸中浮现满意之色,对张清道:\"既然是张夫人传下来的,自当给张小姐的未来夫婿才是,江某岂能收下?这份心意,江某就领了。\" 江妱 将玉佛珠还给小厮。 县令大人面露尴尬之色,\"本官记得张大人还有一家弟,这佛珠既是祖传,何不交于他?” 说完,县令朝张清猛眨了眨眼,那人也是个机敏的。 立刻心领神会,连忙道:\"张某的确还有一家弟,生来乖巧懂事,怕我吃醉了酒非要跟来。只是他天生胆小,这会子只怕还在马车里等着我下席。” 张清说着,貌似苦笑地摇了摇头。 县令大人也不是吃素的,说着她的话就要把人请进来,\"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几个糙女人喝闷酒有甚意思?不若来个男子作陪,也有趣许多!” “那……” 张清有些为难地看向县令大人。 只见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去,让他过来。\" \"是。\" 张清答应着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冲江妱神秘地笑笑,\"江姑娘请稍等片刻。\" 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留下江妱一头雾水,这话不应该对县令说吗?怎会对她说? 不知她们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妱抬眼看向县令,只见她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尝着美味佳肴,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眼江妱。 两人视线触及时,又悄然移开。 不消片刻之后,张清果真带了一名少年郎进来,少年约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紫衣,头戴玉冠,眸灿如星,正是风华正茂时。 \"这是家弟,张淮阳。\"张清介绍着。 少年郎跟在张清身后,朝县令和江妱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县令大人、江大人。\" 江妱点了点头,算是应付,县令则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张淮阳。 \"张清姑娘,这小子看起来倒也是斯文有礼,不知有没有许配人家呀?\" 张清抿唇低笑。 \"县令大人莫要打趣了,家弟平日里就是听惯了这些话,真当自己人个贵公子,寻常女子他是看不上眼的,需得……”说着说着,张清的眼神就往江妱这里瞟了瞟。 张淮阳听罢,脸颊泛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他拉了拉家姐的袖口,想告诉她别乱说话。 张清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怕什么?这位是江大人,朝廷来的官员,你可是就想找个这样的妻主?” 这话一出,张淮阳的身子僵住了,他烧红了一张俊脸,缓缓抬起头,看向江妱,细细打量。 姐姐要他今日来时,他百般不情愿,还以为是什么膀大腰粗的中年女子。 他羞于与这样的人做侍夫,更看不上家姐的手段,不愿与她同流合污。 可眼前这人…… 小郎君看得痴傻了,只觉得这位姐姐的相貌,不算顶美,可却是他心目中那个温柔有趣的妻主形象。 张清见他如此反应,笑意更深了,凑到他耳畔轻语道:“淮阳,攀上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第111章 鸿门宴 江妱听不清那姐弟俩在说啥,不过见张清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心底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怎么觉得……不太妙呢? “来来来,站着做甚?都坐下。”县令大人冲张清姐弟俩招招手,在一旁插嘴:“江大人,我们边吃边聊。” “瞧我,见着家弟就忘了礼数,该罚,该罚!” 张清一拍大腿,眼珠子滴溜一转,就双手撑在张淮阳的双肩上,将他推到江妱身边的位子摁下去:“姐姐犯错,弟弟代过,就让淮阳替在下好好伺候江大人用膳。” 小郎君含羞带怯地坐下,双手打着搅,时不时地偷瞄江妱一眼,看得她甚是无语。 就这等货色,也想贿赂她? 且不说这张淮阳半点及不上谢怀之,薛少钦,李澈三人的容貌,就说她上辈子吃喝玩乐不在话下,什么美人没见过?这充其量只能算个清秀乖巧的。 就连这份乖巧,也是装出来的! 江妱内心轻哼,撇开脸去,自顾自地伸筷夹菜。 玩是? 她奉陪,就看这俩老奸巨猾的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来,桌上的菜,一样吃一口,也不晓得是厨子水平不够,还是天水镇这边儿当地就爱这一口。 江妱峨眉微蹙,总觉得菜品格外的咸。 “大人,可是觉着咸了?” 张淮阳心中怒骂江妱的不解风情,他好好一个小郎君在身边儿坐着,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瞧瞧这天水镇最出挑的男儿便是他,多少女子上赶着讨好他,无数珍宝捧到他面前都得不了他一个好脸色,哪里会如她一般冷落自己。 可奈何, 姐姐说过,他如今能遇上的最大的官人,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了。是以,他不得不压下自己的脾性,想方设法抓住她。 只要过了今日,以后便飞上枝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思及此,张淮阳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天水镇的菜肴惯来放的盐多,大人吃不了,不如尝尝这个?” 张淮阳殷勤的给她夹了一块儿最酥嫩的鱼肉,递至嘴边,“这是我们天水镇才有的酥骨鱼,酥脆化渣,汁水饱满,来过的官人们都说这比起京城的御宴,丝毫不逊色。” “在京城,只有布菜的小厮会将菜肴递送到主子嘴边,小公子却把菜亲自喂食,江某受之不起?”江妱沉声道,一双狐狸似的眸子,紧盯着张清和县令二人。 张淮阳俊朗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尴尬极了,讪讪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姐姐。 张清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望过去,两人的视线相交,张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可刚被江妱冷嘲热讽了一顿,他哪有脸面再接再厉? 张淮阳瞬间低头,不敢再与她直接对上。 张清心道:真是个怂包,就因为一块鱼肉,就被吓成这副熊样,活该他这辈子没个大出息。 “这是什么?” 江妱看了一眼角落精致的酒壶,拿了起来,放到鼻尖嗅了闻,眼睛蓦然亮了。 这味道,好熟悉,像极了她在上一世的时候,经常喝到的桃花酒,可又多了一点甜味,少了一点酒味。 “这是桃花酿,甜的,您尝尝?” 这一回,张淮阳学聪明的,没有直接往江妱手边的杯子里倒,而是将它推过去一些。 江妱斟满,凑到唇畔抿了几口,眯了眯眼,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好东西啊!你们哪来的?” “是我娘亲从疆北带回来的,本打算待她寿辰的时候,再拿出来尝尝。谁曾想,姐姐说今日有贵客,便带来了,今晚就先让江大人尝个够。” 张淮阳温婉的声音传来,“江大人,淮阳小时候家境不好,礼数自比不得京城的名门公子们,还望您莫要见笑,若不嫌弃,淮阳便敬您一杯。” “淮阳,别胡闹,江大人可不喜欢饮酒。” 张清嗔道,旋即起身走到江大人跟前,柔声道:“淮阳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江大人海涵。” “姐姐,江大人又不是小孩子,堂堂女子怎会这点酒量都没有?何况,这桃花酿是甜的,吃了不醉人。”张淮阳话里透着股执拗劲儿,拉着江大人的袖口不肯撒手,“来来来,江大人,我敬您一杯!” 想激她?没门儿! 想她江妱曾一壶桃花酒下肚,还能吟诗作赋,这算得了什么? 江妱冷笑一声,端着桃花酿一口干掉,然后,重重搁下酒盏,“果然好喝!” 张清松了口气,“既是好酒,江大人不妨多喝一些,权当尝个新鲜。” 说完,他又给她倒了一杯。 “江大人,请。”张淮阳笑盈盈举起酒樽。 江妱豪爽应下,也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全部倒进嘴里。 一时间,酒香四溢,酒浆顺着喉咙流淌下腹,浑身上下仿佛通体舒泰,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像踩着云彩般惬意。 看着江妱一杯一杯将杯子里的桃花酿喝得涓滴不剩,张清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放下酒盏,江妱心中突然一阵警铃大作。 她似乎忘了,现下这具身子与上辈子不可同日而语…… 再一抬头,则看见县令与张清不怀好意地笑脸,在眼前晃悠。 “大人?” “嗯……”江妱勉强撑着,淡定应答。 “那个……您还有酒吗?” “哦,没了。” “那您……还能再来一坛吗?” 江妱斜睨着他,目光幽深难测,“家中夫郎等着,各位,请恕在下失礼。”言罢,站起身就要离席。 “且慢!” 张清一把拦住她。 江妱皱起眉毛,神情略显不悦。 张清笑了笑,说道,“江大人,外面夜黑风高,不如让淮阳送送您?“ 说着,冲自己弟弟眨了眨眼。 张淮阳一愣,旋即立马反应过来,“是是是,江大人,您这边请。“说着,就要伸手做出引领状。 江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张清一眼,转身离开,留给众人一个孤傲冷漠的背影。 张清与张淮阳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一丝阴郁的神色。 第112章 醉后春光 “将军?” 小将士急匆匆赶了过来,拱手抱拳。 “去正厅看看,大人怎么还不回。”李澈心中隐约有种预感,不安袭遍全身,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小将士忙劝阻道:“不用了?这里离正厅不远,江大人不是那种贪杯之人,很快就能回来。” 李澈不理会,瞥他一眼,摇摇头叹口气,径直朝正厅的方向走。 小将士无法,只得随着他的脚步而动。 “大人,小心脚下!”张淮阳举着宫灯,照亮前行路线,好让江妱能够在夜色中辨清前路。 昏黄的光晕中,江妱的脸颊红扑扑,双目明亮如星辰,樱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时不时还打着酒嗝。 “嗯。” 轻微的声音从鼻腔中逸出,带起一丝低喘,听上去像极了某些暧昧的暗示,令张淮阳的耳朵顿时烫了起来,连呼吸都跟着粗了几分。 “大人,您……您醉了吗?” 江妱没有答话。 张淮阳心中犹如擂鼓,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瞧见江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人当心!” 张淮阳吓了一跳,急忙扔掉手中的灯盏,伸臂扶住江大人。江妱的脸靠在张淮阳肩上,借助于他的支撑,才勉强站稳。 人是醉了,理智尚在。 江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野有些模糊,她努力眨了两下眼皮,才终于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她竟然被人拥在怀里! “放开我!”江妱推开身边的人。 张淮阳被推了个踉跄,险些栽到水池子里,慌忙抓住江妱衣袖,两人纠缠间,不知谁先踩到了石阶,一齐跌落进了池子中。 咕噜噜~~ 冰凉的池水灌满口鼻,江妱被凉水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大半,她呛咳两声,刚挣扎爬起,又被另一股力量拉扯着沉进池底。 “救命!救命啊!” 冰冷刺骨的寒意渗透肌肤,血液冻结在经脉中,张淮阳拼命挥舞着双臂,试图找到一根浮木或者其它东西,慌乱中扯过江妱,整个人便如八爪鱼一般攀附在她身上。 “张淮阳,你快给我滚下去!”江妱羞愤欲绝,恨不得杀人灭口。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胸脯剧烈起伏,雪白的脖颈露在外面,在月光映衬下显得十分诱惑。 她越是挣扎,张淮阳搂得就越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愈加贴近。 江妱的身材本就玲珑有致,此刻更多了几分性感,张淮阳喉结滚动了一番,艰难咽下口水,声音沙哑:“江大人……淮阳、淮阳倾慕您。” 话音未落,腰部突遭猛击,疼痛钻心,他松开环抱住江妱的胳膊,仰天栽倒在冰凉的湖边。 江妱的动作太快,等张淮阳反应过来,已是无计可施。 他趴在池子边缘,眼巴巴望着江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张淮阳的眼眶通红,眸光复杂而幽怨,“啪——!”地一声,他奋力地往水面上一拍,宣泄着积蓄在胸膛的委屈与怒火。 江妱双手环抱着胳膊,在夜风中瑟缩了一下。 醉意,困倦,疲惫,各种滋味交织。 她脚下踉踉跄跄,只记得往回屋的方向去,一路想象自己躺在温暖的床榻之上,舒适得忍不住哼哼出声。 她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在叫唤自己,可是她实在太累,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 “打桶水来……”她喃喃低语,声音含糊,像是梦呓。 宅子外一旁的侍女,远远地便瞧见她,顿时惊喜万分:“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小李将军担心你,去前厅寻你了,怎么你们没遇上吗?” 江妱如提线木偶一般,对侍女的话充耳不闻,她缓慢挪动身体,朝房门处走去。 “哎呀,大人你喝醉了!”侍女急了,急忙上前搀扶。 江妱醉得厉害,脑袋一片空白,任凭侍女把她扶上床榻休息。她闭上眼睛,翻个身睡得香甜。 侍女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悄声嘀咕:“大人长得真漂亮,小李将军嫁了她,日后必定是享福的命。唉,大人平常挺精明的,今儿怎么喝这么多酒呢?” 侍女嘟囔几句,替江大人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 丝毫没留意到,她嘴里的漂亮大人,在她离开后,迷迷糊糊中坐起身子,径直往隔间去了。 屏风上,一件件搭上的衣物,滑落在地。 江妱赤足踏进浴桶内,热乎乎的温度让她舒服得喟叹,仿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她眯着眼睛,神情慵懒。 房门吱嘎一声,又关上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步入房内,手持烛台,点燃了桌案上的油灯,火苗跳跃间,他的身形隐约绰约,俊美的侧颜笼罩一层淡淡的光辉,眉宇英气,鼻梁高挺,薄唇抿紧。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青灰色的袍子,宽厚的肩膀上挂满夜间潮气的水珠。 他取过架子上干净的布巾擦拭衣服上的水珠,等稍干燥之时,这才转身走进屏风后的隔间换衣。 方才出门前让下人备了水,可他心里一直担忧怕出什么事,所以先出去找了一圈人。 结果人没寻着,他便只好先回来。 男子脱了袍子,解开亵裤,褪下最后一道防线。一转身,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怔愣在原地。 氤氲的雾气中,江妱的胴体若隐若现,白皙纤瘦的脊背和修长笔直的腿,以及那两团粉嫩柔软…… “你……”李澈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他用力揉揉眼睛,确认眼前并非幻觉。 他猛地背过身去,脸庞绯红,黑眸水光潋滟。 “你何、何时回来的?怎、怎地不出个声?” 李澈恼羞成怒。 他出去寻她,她却跑去了屏风内沐浴,还把他看光了! 李澈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许久,不见她回音,正当他好奇时,一阵均匀的呼吸声给了他答案: 此人竟然在浴桶中——睡着了? “江妱?” 他轻轻喊了她一声。 没听见答复。 李澈迟疑片刻,这才再次转身看向她,目光从上至下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喉头轻微地滚动。 第113章 心尖异样 只见她阖上双眼,下巴搁在弯曲的双膝上,秀发披散在香肩,发尖儿在热气蒸腾的水中微微晃动,遮住一片春光 李澈移开视线,快步绕到屏风背后。 他宽厚的手掌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嗓子发紧。 “你在干什么?” 耳边传来女人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他条件反射性地回头,隔着朦胧的屏风,女孩儿半眯着眼睛看他,眸色有些迷蒙。 李澈张了张口,无法发声。 他猛地背过身去,眸中闪烁着羞涩的光芒,一张俊脸更是烧得通红。 李澈羞愤地不去看她,从樟木柜子里翻找出被褥,一把摊开放在地上便钻了进去。 昏黄的油灯,将屋里映照得温暖而又静谧。 李澈将头埋进被褥里,黑暗狭小的空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那动人心魄的一幕,那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感令他感到陌生。 他用力闭眼,试图让思绪清醒一点,可越是抗拒,就越加清晰。 “哗啦——!” 水波流动的声音打破寂静,惊得李澈一激灵。 女人迷迷糊糊地从浴桶中站起来,走向床榻边。李澈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渐近,他本能地在被窝里缩了缩,却又觉得此时太过狼狈,于是将头伸出被褥,阖上眼硬挺挺地躺在床铺之上装睡死过去。 但仍能感觉到脚步声渐近,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之后,终于回归平静。 就在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时,女人跪坐在地铺边上,纤柔素手伸向了他的被褥。 李澈的心跳瞬时提速,他抓紧了被子一角,与那醉鬼僵持着。紧接着,宽厚的背突然覆盖上两团软绵绵的东西。 他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别撒酒疯,都让你别去了,非得逞能” 下一秒, 江妱却突然撑起身子,低头吻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好吵。”她含糊的嘟囔着,随即抱住他的脖颈,深深缠住了他。 “你、你唔!!!!” 李澈瞪大眼,想推开她,可伸手所及处皆是赤裸,他的手就这样滞于半空中,推不得,收不回,而身上压着的醉鬼,毫无所觉,双手就这样撑在他的两侧。 红扑扑地脸,迷蒙惺忪的眼,与他近在咫尺。 她的舌滑腻地顺势探了进去,带着温热的酒气,不依不饶地追逐,缠绕,直至他喘着粗气,眼眶猩红,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李将军,竟也有被女人逼得失控的时候,甚至还有些难以言喻。 “好酒!再来!” 她笑吟吟地抬眸,眉梢带着妩媚,伸出纤指,抚摸上了他的唇瓣,似乎很喜欢他的味道。 一丝冷气从背脊窜到脑顶,李澈咬牙切齿地推开她,怒喝:“够了!不许胡闹!”说完,便掀开被褥直接将人裹成卷,打横抱起来。 江妱不太舒服,身子在被褥里不停扭动,脸上泫然欲泣,像极了受尽委屈的样子。 李澈看她这副模样,心底划过一抹异样,语气立马缓和下来:“好了好了,快睡!”说话间,将她搁置在床榻上,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恍若抱起的是什么珍宝。 江妱仰头望着他,目光灼灼,神态慵懒魅惑,“你是谁啊?为何长得如此好看?”她的话里满含痴迷,像一根羽毛撩拨在李澈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李澈不禁喉结滚动,垂眸瞥见她裸露在被褥外白皙娇嫩的肌肤,不由咽了咽口水,忙转开了头,“再不睡,往后一口酒就没得喝!” 他佯作严肃地威胁道,江妱果然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 李澈如释重负地长舒出一口气,替她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 他靠在墙壁上,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危险他几乎差点沦陷。 幸亏自己警惕性高。 李澈拍了拍脸颊,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便提剑转身离开。 翌日早晨,天蒙蒙亮。 蜷缩在被褥里,裹了一晚的女人四肢都有些微微发麻,她皱着眉睁开双眼,往身裹着的被褥瞧了一眼,发出“啧——!”的一声。 然后侧着身子在床上滚动。 “啊!!!!!!” 女人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齿,她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爬起身,然后身子顿时僵住——她没穿衣裳?!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江妱愣了愣,朝门外瞧去,门口透出强烈的阳光,刺眼地令人不适应,她一手挡在眼前,一手环胸。 透过指缝,只见一身劲装的男人站在门槛内,手握佩剑,腰悬玉佩,身姿笔挺。 “你!” 男人抬眸间,瞬间满脸涨红:“无耻!” 接着,江妱便听见大门被大力摔上的声音。男人脚步匆匆,没有半刻停留。 “真是疯了!”江妱气急败坏地吼叫道,一边手脚不停地将衣裳胡乱往身上套,可越急,越套不好,方才那一幕,简直是奇耻大辱! 江妱狠命晃了晃脑袋,甩掉脑海里混沌的影象,努力回忆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突然,她记起自己有些微醺,然后准备在醉意上头前回去,路上还防备了张淮阳的纠缠,怎料,一不小心就醉趴了,至于回来之后的事,她就再也想不起了。 “该死的!”江妱气得跺脚。 她一面整理衣裳,一面咒骂张淮阳的无耻,“明知我有夫君还要勾引我!真是个小王八蛋,好意思灌女子饮酒!呸!这等浪货活该没人要!” 骂骂咧咧之后,衣裳也穿好了。 她顶着一张发烫的脸,佯装无事地推开房门。 院子里将士们操练的声音,震耳欲聋,一侧监督的男人来回踱步,正拿着一位小将士手中的长枪演示给人看。 见她出现,众人纷纷行礼,喊着“江大人”。 “哐当!” 长枪落地,众将士面色讶异,视线一致望向那位身手不凡的小李将军。 第114章 我会负责的! 神情严肃的男子,身子微微一滞,而后脚尖挑起长枪,将其利落插入地面,随即沉声喝道:“继续训练!” 说罢,径自走开。 众将士对视一番,皆摇了摇头,不再议论纷纷。 这位李将军不但年轻俊秀,而且武艺高超,在军营里颇受二皇女器重,平素虽少言寡语,但绝不会操练失误,可是今日……所以,他们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李澈从江妱身边擦肩而过,连声招呼都不打,拉长个脸,就好像有谁欠了他银钱不还一样。 “李澈。” 胳膊上传来牵扯感,让他不由得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到一张俏丽的小脸。 “什么事?”他拍开置于胳膊上的小手,淡漠问道,没有一点表情。 “昨晚,我们……” 她咬唇,欲言又止。 李澈在听见她说‘昨晚’两个字时,心里漏跳一拍,脚步迅疾就要逃进屋子。 “你先别走!” 江妱急忙上前拉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李澈却甩开她的手臂,冷冷丢下一句话:“别烦我。”便钻进屋内。 “砰!” 门扉被重重关上,发出闷响,江妱眼底闪过无奈,就是想问问昨天她回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已,他这么大反应干嘛? “他俩是不是吵架了?” “我看着像,不瞒你说,昨日半夜我就听见院子里有刀剑挥舞的呼啸声,今日一看李将军独自一人来得最早,你说有没有可能,将军他一夜没睡?” 一夜没睡?? 江妱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昨日她到底是有多丢脸?才会让李澈看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屋子里的那个人。 也惊到了,意外之人。 房梁上落下木屑,李澈摊开手掌,将其放在指间轻碾,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 “将军,江大人还在外面。”小厮本是进来打扫屋子的,结果刚来没一会儿,就瞧见小李将军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李澈睥睨地瞧了小厮一眼,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让她等着!” “是,小的告退。” 大门打开,来人却不是李澈,素衣小厮端着一盆清水,将抹布搁在自己小手臂上,低着头朝江妱行了个礼,“江大人请稍后再进!” 语毕,他转身离去。 “等等。” 江妱望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那小厮背对着她,顿住脚步。 只见江妱慢腾腾地走到他身后,蹲下身子拾起他掉下的抹布,“这么不小心,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说着,将抹布递了过去,小厮将水盆放在地上,扯下挽好至肘间的袖子,直到把自己一截光滑的小手臂完全挡住才重新端好盆子,接过江妱手中的抹布。 “谢谢大人!” “你很热?” 江妱瞥了一眼他满是薄汗的额头,小厮勉强扯了扯嘴角:“下人是男子,方才没注意才将手臂露在外边儿,怕人见了又要多添口舌,自然,自然是有些紧张出汗了。” “男子不比女子随意,注意些是好事,你去忙!” 江妱话音刚落,那人便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徒留江妱若有所思地呆在原处。 外面很快安静了下来,李澈这才收回目光,缓缓坐在椅子上,端起一壶水,直接就往嘴里灌。 一壶冷水下肚,握着壶身的手指,在瓷器上不自觉地碾了碾。 “李澈,把门打开,我想我们之间有必要谈一谈。” 江妱说着说着,又拍了拍门板:“你不让我进屋,是要将士们看咱们俩的笑话吗?”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男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脸色难看到极点。 江妱刚想说点什么,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那人却转身往里走。 她只好关上门,隔绝开外面一众将士们异样的目光,随后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男人没有说话,江妱也不知从何说起,说来说去都是她昨天好奇心作祟,非要去瞧瞧那几人玩什么花样,又高估了自己酒量,好在尚且在还有理智时赶回来。 不过……就是好像连累了眼前这位。 江妱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目光直视着他,带着几分坚定,“毕竟是我做错了事情,我需得跟你道歉。日后如果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尽管提出来,我都愿意改,只希望你能原谅我昨天干的混账事,虽然,我也忘了昨天我都做了些什么。” “真忘了?”男人的声音犹如寒冰一般刺骨。 江大小姐顿时一阵哆嗦,她怎么感觉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江大小姐暗自嘀咕,却依旧保持镇定,道:“嗯!。” 好一个江妱! 李澈冷笑一声,这个女人昨日对自己上下其手,现在却又想翻脸不认人了!? 男人的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仿佛恨不得把这个占尽自己便宜的女人千刀万剐! “没骗你是真忘了!” 江妱把心一横,拖着椅子往旁边移动,李澈一步跨出,伸出右手捏住她的脖颈,他的动作并未使用任何内力,但那种窒息感,依旧让她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她双眼瞪圆,想要反抗却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不管你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如果你还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的脸凑近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 江妱微愣,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复杂。 李澈敛下眼皮,松手,她后退几步,撑着桌面不断咳嗽,待稍稍平复之后,才语出惊人地冒出一句话来: “我朝男子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我虽不记得昨日做过什么,但方才早起时……”江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继续道:“总之,我会负责的。” 她说完,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李澈的脸色。 “负责?” 李澈冷笑一声,“江大小姐想如何负责?” 江妱深吸一口气,目光定格在他的俊颜上,一字一句,“若我说,此生此世,我只娶你一人!可好?” 第115章 梁上君子 (上一章改过,好多宝宝把暗线忽略了,可能是我写得太过于隐晦,所以我改了一下,把暗线挑明了,请先看上一章再接着看,这样会更明了一些。) “江大人是想将错就错,跟我凑合着搭伴过日子?”李澈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答反问。 这话直白得让江妱无所遁形,她确实是如此想的。 不过,说来奇怪,江妱心里竟然隐隐还有些期待他的答复,尽管心里已经猜了有七八分,还是不死心,直到李澈一句话把她心里刚燃起的火苗,一盆凉水浇灭。 “我若说,日后我会对你好,你愿意相信我吗?”江妱抬起头,直视着他。 她的眸子很亮,清明而坚毅。 李澈不由得愣怔了下。 “我”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觉胸口一紧,接着,江妱双手环着他的腰,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这一刻,李澈的大脑彻底空白了。 他愣愣站立,呆呆地盯着怀里的人。 “我心悦你!” 耳畔,传来江妱清甜悦耳的嗓音,“李澈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吗?我知你有意中人,可我们已然成亲,即便是日后和离了,以她的身份,你与她也不可在一起,你我才是一路人。” 李澈脑海里轰隆一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直到耳廓传来一股热气,他烧红了脸,那人却在耳边清醒地一字一句,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的意乱情迷,阖上双眼。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朗,他镇定地伸出双手,轻轻推开怀里的人,“江大人昨夜的酒还没醒?” “我没醉!”江妱倔强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从不说假话。” “可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确实有好感。” 江妱打断他:“我们俩相处时间太短,相处的过程也并不美好呢?不过,我会努力让你相信我的,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要我相信你?” 李澈的语调有几分诡异:“那薛少钦呢?谢怀之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我” 江妱看着他满是愤恨的脸,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做戏还是在宣泄他内心的不满,又或者,都是真实。 “李澈我们先不谈薛少钦与谢怀之的事情好吗?你” 江妱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指狠狠钳制住。 李澈的俊颜近在咫尺,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盛满浓烈的怒气。 “你想娶我便娶,我不想嫁你,便如不得我愿!凭什么?” 江妱被他掐得有点疼,眉宇皱成了川字,这男人是不是在借机报复她,江妱不得不怀疑,她忍不住呼痛,“放开我——” 李澈冷哼一声,收回手,转身往外走去。 他的背影高傲冷峻,步伐稳健,丝毫不似方才失控的样子。 “李澈!”江妱撩起罗裙,追出门去,她跑出老远,才终于拉住了李澈的衣袖。 李澈停下脚步,垂眼看她,神色冷淡,仿佛刚才发生的种种都是幻境。 “行了,差不多了!别演了!” 江妱跑得气喘吁吁,还没将气喘匀净,一只宽厚的大手拉着她躲在假山背后蹲下,低沉醇厚的男性声音自她耳侧响起。 李澈俯着身,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往下压了压。 江妱蹲在他身旁,目光落在前方的屋子,她眯了眯眼睛。 不肖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确认周遭无人留意之后,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看到了吗?”李澈收回视线,转向她。 江妱微微颔首。 “原来进这屋子里的,不止假扮的小厮,还有梁上君子。”江妱努了努嘴,这小小的府衙,看起来似乎越来越不简单,背后的谜团犹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你怎么发现那小厮有问题的?”李澈侧了侧脸,鼻尖正好碰到她的脸,幽幽的香气直窜进鼻间,是昨日熟悉的味道,一张俊脸骤然通红,迅速蔓延至耳根。 慌乱中,他一把推开眼前的女人,猛地站起身来,胸膛的起伏明显加剧。 “哎哟!” 江妱重心不稳,被他这么一推,直接瘫坐在地上。她美目怒瞪,那男人却偏过头去不看她,窘迫地紧抿着薄唇。 都怪两人之前太过于专注,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厘。 “喂!”江妱气鼓鼓地冲他喊,那架势像极了炸毛的母狮。 李澈转了个身,背对着她,没吭声。 江妱咬牙切齿地爬起来,绕到他身前,弯下腰正对上他低垂的头看,似乎发现了什么,得意地勾起嘴角:“你害羞?嗯?“ “你胡说些什么?“ 李澈蓦然扭头,脸涨得更红了。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底的促狭,以及她唇角的笑意。 他恼羞成怒,“谁准你笑了?“ 江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现在是连笑都不能笑了?”说完,又继续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很清脆,宛如银铃,阵阵清风拂过,拂起他额际的碎发,江妱似乎隐隐看清他眸底的笑意,心底划过一抹异常,但她掩饰得很好。 “走,回去,晚些该有好戏上场了,就是这几日,恐怕要委屈你了。”江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的样子,“待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好好补偿你。” 说完,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率先迈开步伐。 李澈抬手扶住她的胳膊,慢慢跟上她的节奏。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府衙笼罩在一层温馨柔和的氛围里,今晚上是县令大人设的家宴,除了主桌上的江妱,剩余的宾客全部入座,觥筹交错间欢乐声此起彼伏。 张淮阳盛装坐在桌案前,随意地瞥了眼四周,不由蹙了蹙眉,“江大人呢?” 他记得他出门之前,张清是告诉他江妱会来的。 他费尽心机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是因为打听清楚了江大人与她那夫郎之间有矛盾,故意出席想为自己创造机会,可江大人怎么没有到?莫非是不屑参加? 张淮阳正思索间,江妱姗姗来迟。 第116章 夫妻双簧 正厅里,人声鼎沸。 江妱穿了件素雅的浅蓝绣白梅图纹的长衫,乌发梳成坠马髻,用玉簪固定,鬓边别了朵粉白相间的珠花,整个人透露出几分娇俏灵动,比平日里更加惹眼。 张淮阳热络地奔迎过去,刻意挤开李澈的位子,讨好道:“江大人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江妱看了他一眼,没搭腔,径自走向首座。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张淮阳有些尴尬,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江大人!” 县令官低一级,座于左侧位,右手边则坐着张清和主簿。见江妱到了,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唯独忽略了李澈。 县令凑上前,谄媚道:“昨日照顾不周,没成想今天江大人还能赏光来参加这宴席,实乃蓬荜生辉,我已经准备好薄酒好菜,请江大人……” 话未说完,就被李澈打断了:“县令大人眼里只有江大人没有本将军?” “呃——”县令愣了下,很快恢复镇定,反问道,“自古女子为尊,李将军虽有管职在身,可倒底是一男子,又嫁了人,出嫁从妇,我自然是以江大人为重。怎么,李将军这是对我的招待不满?” 李澈轻哂:“你倒是会找借口。” 张淮阳怒极而笑:“那我倒要问问李将军,你身为男子,是以妻为天,还是以己为天?” 这话明显挑衅了,李澈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区区一个小郎君也敢挑衅本将军,还轮不到你放肆。” 说着,李澈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扫落在地上。 砰! 酒盏碎裂,酒香四溢。 众人惊呼一声。 张淮阳吓傻了,张清则暗叫一声糟糕。 “李澈,注意礼数!”江妱喝住了李澈。 两个男子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打起来似的。 张清忙站出来当和事佬,劝道:“将军息怒,既然是席宴众人都在场,不如各退一步,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如何?” 县令点头附议:“对对,先喝酒,边吃边谈。” 李澈抬头望着江妱,脸色极难看,张淮阳也不甘示弱:“将军又如何,到头来也是要嫁妻的,若是不能让妻主愉悦,迟早也是个被休的下场……啊!” 利剑直指他眉心,锋芒毕现,寒气逼人。 张淮阳吓尿了,扑通跪倒在地,“李将军,淮阳知罪,刀剑无眼,还请您收好!” 李澈没吭声,江妱亦是不阻止,众人噤若寒蝉,连忙跪了一片。 片刻后,李澈冷哼一声:“既知罪,那便领罚。” 闻言,张淮阳心中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只听李澈补充了一句:“二十板子,记清楚了吗?” 一旁的将士头头走到正厅中央,双手抱拳“末将遵命。” 李澈收回长剑,拂袖离开。 张淮阳捂着额角哀吟一声,心中后悔万分,早知李澈脾性火爆易怒,当时就应该再忍一忍的。 江妱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目光从门外收回。 将士头头已经走到了张淮阳跟前,伸出一只手捏住他胳膊往后一扭。 咔嚓! 骨头错位的脆响清晰可闻。 张淮阳惨嚎一声,晕死过去。 其余人胆战心惊地瞧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等了许久,才终于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大人,这……” 江妱摆摆手:“我家夫郎是个性子烈的,我亦拿他没法子,还请各位海涵!” 说完,顿了顿,又吩咐将士头头:“记着,别下死手了,男子最是娇嫩。” 那声‘娇嫩’尤其阴阳怪气,将士头头点点头:“喏!” 众人心中腹诽,你家夫郎厉害,难不成你就不厉害了?要不是你是朝廷命官,谁乐意受这份窝囊气。 李澈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朝身后瞥了一眼,直到见那门口被拖出来的人,眼里带着些许得逞的意味,这才转头离开。 院子里的哀嚎声越来越轻,渐渐消失,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气,刺鼻呛人。 直到人被抬进正厅,张清才擦擦汗,悄悄松了口气,走到张淮阳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样?” 张淮阳挨了十板子,张清担心他扛不住,怕他因此落下残疾,所以特意询问。 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这姐弟俩,一个赛一个的利己。 她便只担心弟弟伤了皮肉,日后找不到好妻主,断了自己搭上弟妻升官发的路而已。 张淮阳眼皮半虚,屁股搭上一块白布,鲜红的血液从白布上渗出,他如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嘴唇干瘪泛紫,痛苦得不成样子 好在没伤到脸上,张清心里一松,但面上还是佯装着对家弟的担忧,“姓李的欺人太甚!” “嘘……”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环视一圈,提醒他小声点,“你忘了刚才的教训,若是被江大人听见了怎么得了?” 张淮阳一噎,偷瞄那首座上的人一眼。 江妱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依旧慢条斯理品尝美食,偶尔还与身边的同僚碰杯畅饮。 张淮阳咬牙切齿:“这笔账我记下了!” 张清皱眉:“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千万别冲动,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张淮阳瞪着他,恨不得撕破张清伪善的脸皮:“这次我认栽,算我运气差,但我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 说罢闭上眼睛。 张清叹气,扶着他躺在地上,又叮嘱身边几个亲信好好伺候他。 此时,江妱杯中的酒也饮完了。 她瞧了一眼死气沉沉的男子,又看了一眼面色不愉的张清,勾唇浅笑,从高座上走下来。 蹲在张淮阳身边,那本还在休憩的男子听见动静睁开双眼,看到面前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庞,神情微怔。 接着,眸中顿时盛满了委屈:“大人,我疼——!” 男子矫揉造作的嗓音,差点让江妱方才食的那些都呕出来,她强压住不适感,温柔安慰道:“不疼的,忍忍。” 说罢,取了帕子替他拭汗。 “唉,真可怜,我家夫郎是个暴脾气,我使唤他不得。还想着明日让淮阳你陪我四处走走的,看来也是没这机会了。” 江妱一边用帕子给男子擦汗,一边幽幽叹气。 张淮阳眼底闪过一丝急切,一抬身子立马痛得龇牙咧嘴,旋即恢复镇定,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哪里话,只要您开口,淮阳明天一定准时赴约。” 江妱轻轻“嗯!”了一声,眼底一丝暗芒悄然闪过。 第117章 谜团背后 “大人,张公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小丫鬟恭敬地站在一旁回禀,江妱淡笑颔首:“让他进来。” 小丫鬟退出房间。 不多时,张淮阳一身青衣,柔柔弱弱地跨进门槛,行至江妱跟前,弯腰施礼:“大人好!” “咳、咳!” 李澈在一边擦着剑,轻咳了两声,提醒自己的存在感。张淮阳果然一回头就发现屋里还杵着一个男人,心中咯噔一下。 昨日挨的那顿打,还记忆犹新,他赶紧转身朝李澈施了一礼:“淮阳问李将军好!” 李澈睨他一眼,不悦地撇过脸,懒洋洋的语调里透着几分嘲弄:“张公子来得这么早?昨日伤着了,真休息好了?” “并……并无大碍。”张淮阳硬着头皮答道。 李澈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擦拭剑柄。 江妱则是震惊地回望向张淮阳,挨了二十板子,这叫无大碍?可惜他是个男儿身,否则这可是个上战场的好苗子啊! 许是被江妱这般看着,让张淮阳不由得回想起昨日狼狈,顿时羞愤难当,垂头掩去脸上窘迫之色:“大人,昨日您说让我带您在天水镇四处转转,可淮阳在家里等了许久都没人来通传,所以特意来找大人的。” “哦,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江妱恍然大悟,随即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准备车马,咱们现在就出发。” “是,奴这就去办。”小丫鬟点头离开。 张淮阳微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欣喜若狂,不料李澈抬起头来,斜乜了他一眼,眸底划过几分讥讽,张淮阳立刻收敛神色。 不知为何,但凡每次和李澈同处一个空间时,他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明明李澈与自己一样是男子而已,却让他生出几分胆怯。 “阿澈你也要随本官出门吗?”见李澈放下剑,江妱貌似疑惑地问道。 李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点头:“我刚好闲来无事,陪你走一趟也无妨。” “不行!” 张淮阳脱口而出。 “嗯?”江妱诧异挑眉,李澈则是眯起狭长的凤目,危险地凝视着他。 “李……李将军!您身材高大,马车里狭小不堪,只怕容不下咱们三人。“张淮阳强作镇定地辩解道,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手心也湿漉漉的。 “无妨,我与阿妱本就是夫妻,挤一挤又有什么关系。”说完,李澈径直朝屋外走去。 “哎,李……” 张淮阳急忙追了上去。 “大人,此事恐怕不妥——” 张淮阳话未说完,江妱突然从身侧冒出来,“走!” “大……”张淮阳欲言又止,终究闭了嘴,快步跟上。 马车晃晃悠悠,三人挤在一个车厢里。 有的人心事重重,有的人横眉绿眼,有的人则是只能虚坐着软垫,咬牙强撑忍着钻心的疼痛,只盼着着这条路能再近一些,时间再短一些。 江妱无暇顾及那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撩开车窗帘,外头景物迅速倒退,偶尔听到些许哭喊声,令人揪心。 天水镇本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加之又瘟疫肆虐更是雪上加霜,路边乞讨的,横街头的不在少数。 “这天水镇的瘟疫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扭头询问。 张淮阳叹气,忧愁道:“之前边关吃了败仗,来了许多流民,瘟疫就是在那段时期爆发的。” “镇子里到处都是瘟疫,张公子还能找到玩乐的地儿,可见平日生活也没少了乐趣。”李澈似笑非笑道。 张淮阳尴尬地笑了笑。 又怕江妱心中担忧,遂安抚道:“大人不必忧心,我带您去的地方是郊外,那里山清水秀,人烟稀少,也不会有什么瘟疫。淮阳平时闲暇就是去那里散散心。” “即是瘟疫肆虐,怎的没想过搬去别的城镇?”江妱奇怪地皱眉。 闻言,张淮阳神情略显僵硬,干巴巴扯唇,“这……自小生长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情的,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况且这天水镇虽然瘟疫肆虐,但是也有一些人家,粮食充足,住得舒坦,何苦去其他地方受罪?” 江沐尘轻哼一声:“说到底,你们这群纨绔子弟还是舍不得离开故土,贪图享受!” “我、我哪有!”张淮阳涨红着脸争辩。 “本将军不屑与尔为伍。”李澈慢吞吞丢下一句话,目光移至江妱的脸上,“你跟我回去吗?” “阿澈,淮阳也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江妱的话还没说完,李澈怒瞪她一眼,根本没有再理睬,径直跳下马车离去。 李澈离去后,张淮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偷觑一眼坐在身旁的江妱,他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李将军这般固执己见,还真是不把您这个妻主放在眼里啊,要不” 江妱冷漠的目光扫射过来,吓得张淮阳缩了缩脖子,“我只是随便说说,您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的用心。” 江妱淡淡道,“你既然这般为我考虑,我又岂能辜负了你一番美意?” 张淮阳心中欢呼雀跃,却仍是装模做样道:“大人千万莫误会了,淮阳对大人绝对没有半点儿觊觎之心,纯粹是替大人抱不平。” 江妱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 马车继续前行。 “家姐,咱们还需藏匿几时?实在不行,便逃去京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也成,左右现下拿着一堆银票也无处可用,还得关在这一方之地,实在憋屈。” “嘘!你小声些。”女人警惕地四周望了望,低声喝斥道,“今日送饭的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等这批官员回去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可每次一来官员,咱们就得躲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女人烦躁地捏紧拳头:“县令大人说,只需等疫情过去了,就算到头了,咱们除了等别无办法。” “家姐,他这话都说了几遍了?一次推一次,只是他不想这场瘟疫停下,那就永远都停不下来!” 第118章 浮出水面 “行啦行啦,你小声些,别被人抓着了!” “这里又没别人。”少女撇撇嘴,“家姐,不如趁着现在没人注意,赶紧逃去京城。” “你以为我没想过嘛!”女人郁闷道:”京城一样有他们的内应,咱们没有通天的本事是无论如何都脱不掉身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有私逃的心思,指不准连命都保不住!” “难道就任由他们欺凌吗?”少女愤恨地握紧双拳。 女人摇摇头,沉默片刻,“先看看情势再说,反正已经拖了这么久,我也不差再等几日。” “你们再等几日也是这样!” 破旧的木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男人闯入两人的视线当中,看见来者虽是男子但配了长剑,目露凶光,看起来似乎会点拳脚功夫的样子,两人皆变了脸色。 女人慌乱地拉着妹妹,转身便往屋子的里间跑,刚进门便将门栓拴上。 男人冷嗤一声:“你们以为锁着房门就没事了?你们最好老实点儿,否则,休怪爷待会儿对你们不客气。” “你你想干什么?”年纪较小的女孩透过门缝害怕地盯着男人。 “东西呢,交出来。”李澈走近两步,眼神阴戾。 女孩隔着门板,都吓得缩了缩肩膀,“什、什么东西呀……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李澈眯起眼睛:“你可知爷的耐性有限!”话落,手腕微动,长剑出鞘半寸。 “啊——” 剑刃将门栓剖成两半,随后,只听“哐啷”一声响,木门被一脚踹开。 两个女人快速地跑到床上,躲进被褥里,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李澈扫了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两个女人,冷笑道:“得了那么多好处,却连一半都舍不得拿出来分享,简直是岂有此理!今天你们不拿出银票,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宅院!” 两人闻言均是大骇,惊疑未定。 “你是曹县令的人?”年长的女人疑惑地看着他,试探地问道。 李澈哼了声,并未回答。 那女人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曹县令当初承诺过,等我们姐妹俩办完了事情,日后便可许一门好夫郎让我们过安生日子,你即是他的手下,也当明白我们姐妹的重要性,怎可把手伸到这边来?” 李澈挑了挑眉,“办完事情?怎么我没听他说起过?莫不是你在拖延时间哄骗我?” “若是我没猜错,你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至多会些拳脚功夫,像这等大事他如何能告诉你?你只需明白一点,今日这天水镇没了我们姐妹俩,这瘟疫便永远都散不了。”女人威胁道。 “这瘟疫是你下的?你有解药?”李澈眼前一亮。 “没错。”女人傲慢道。 “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李澈狐疑地打量她,显然是有些犹豫。 见状,女人大着胆子,掀开被褥下床,在一个抽屉里翻找出一方锦盒,取出其中的药丸递给李澈。 李澈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揣进怀里,“我姑且信你。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再提醒你一句,你们若是还想活命,就赶快离开这里,拿着这个去边关,自然有人接应。“ 说完,李澈从腰间卸下一块水纹木牌,扔给她。 女人拿在手中,仔细端看,上面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任何记号。 “这是什么?” “边境令牌。持此牌者可畅通无阻,无需任何检查和搜查。”李澈解释道,“我还有事,先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喂!”女人忙唤住他,“等一等!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救你命的人!”李澈淡漠地瞥了女人一眼,转身迈步,消失在门外。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年长的女人愣了良久,才低头看向手里的木牌。 “姐姐,他的话,有几分真?” 女人沉吟片刻,缓缓吐出四字:“或许,我们应该信他。” “大人,您偿偿这个,淮阳亲手做的梅花糕,味道很不错的。” 男人捻了一枚送到江妱嘴边,江妱嫌恶地偏了偏头,那人就像没长骨头一样往她身上靠,糕饼也顺势塞进她嘴巴里,“好吃吗?” 江妱忍了忍,勉强咽了下去。 也不知李澈那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再拖下去她就清白难保了。 见糕点下肚,那人满意地勾起唇角,突然俯身凑近她耳畔:“大人,淮阳有些乏了,可否劳烦您替淮阳捏捏肩膀?” 江妱忍无可忍地一把将他推开,再将他松松垮垮的衣襟拢好,“天冷,多穿点。” 说完,便匆匆离开,再不愿跟他多待一秒钟。 那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急切离开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你上哪儿去?” “回府。”江妱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快速朝马车走去。 马车停在街旁,车妇恭敬地垂首候着。 府衙,小院。 丫鬟迎了上来,福身行礼:“大人回来啦!” 江妱点点头,径自走向主院。 “大人。” 江妱停下脚步。 一个丫鬟走上来,低声汇报道:“李将军刚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许是因为您跟张公子的事情,惹怒了他!” “嗯。”江妱应了声,继续往前走。 丫鬟看着她清冷的侧影,心里暗叹,李将军这个男人虽有一副好皮囊,但脾气却倔得很,也不知道江大人一会儿又要吃什么苦头了! 一阵凉风灌入房间,李澈回头看向门边,果然是那人回来了。 “怎么样?查到些什么?” 江妱脱下被染上香粉味的长衫,换上干净的袍子,走到桌案前坐下,端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饮尽。 李澈目光紧锁她的脸,语调略带责备:“那人做的东西就这般好吃,好吃到回来的路上连水都顾不上喝?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闻言,江氏抬眸看他,神色平静:“阴阳怪气什么呢?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拖延时间吗?你若再待得久些,我只怕只能把自各儿给赔出去了。” “我看你是巴不得!”李澈毫不客气地说,“喏,拿去!” “这是什么?” 江妱瞥一眼他手中的纸包,随手抓起拆开,几颗棕色的药丸映入眼帘,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第119章 倒打一耙! “说是治瘟疫的解药,你看看是不是?” 江妱将那药丸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片刻之后,皱眉:“怎么会有一味药材来自西域。” “西域?你的意思是,这瘟疫也极可能与西域人有关系?” 李澈闻言,脑中一道白光乍现,他恍然大悟,一拳砸在案几上,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竟敢与西域人勾结,这县令就算有十颗头也不够砍的” 李澈说着,提剑就要往外冲,却被江妱一把拦住。 “你以为只有她吗?” 江妱冷眼盯着他,沉吟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背后若是无人,她一个小小县令哪来的胆量?” 李澈闻言身体僵硬,目光闪烁。 “要拿下一个小小县令轻而易举。可捉贼拿赃,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我都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保不齐这背后黑手就是朝廷里面的。” 江妱说着,抽走了他手里的剑,重重搁置在桌案上,“现在不是追究几个小喽啰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救治天水镇的百姓,这药丸用材稀罕,想必她们就是想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再高价卖出,发一笔横财。” “可有应对之策?” 李澈问道,语气中透着明显的紧张。 “早先来天水镇之前,我已打听清楚瘟疫四起,命翠墨收集了好些寻常药材,如果这瘟疫不太难解,或许琢磨琢磨,还有办法可想。” 李澈闻言,略作思索,点点头道:“按你说的办!” 江妱抿了抿唇,目光沉了沉。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李澈见她神色有异,忙问。 江妱绕过他的身子,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忽然转过头:“李澈,你可还记得你在太女府时,我跟你承诺的药品,军粮,还有援军,都会有?” 李澈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他初初以为她与别的女子一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她竟然说到做到,这般大事,有几个女子能有这份担当? 是他李澈小瞧了她! 江妱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记得便好,这封信交予你,我会为你糊弄过去县令那边,你想办法将它亲手交到翠墨的手上,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 李澈闻言一怔,伸手接过江妱递给他的信封。 “你要我亲自去找翠墨?”李澈抬眸,有些诧异地问道。 江妱点点头,沉声道:“背后的势力一日没有浮出水面,谁都不能相信,可能是太女,可能是杜将军,也可能是……二皇女。” “不会是她!” 李澈想都不想就否定,“她不屑于做此等卑劣的事情!”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如此反应。”江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前世自幼生长在京城,对于皇宫的争斗自然比李澈更加清楚,这世上,没有绝对单纯无害之人,更何况,还是位尊贵的皇女,她的手段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揣测。 “不要胡诌。” 李澈说着,将信放入怀中,转身欲离开。 “等等。” “还有何事?” 江妱垂眸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就这般信她?我倒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景慕她还是爱慕她?自己清楚吗?” 李澈一怔,眼底一片迷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你每次提及她,只说她的正直,大义,可是那些都是对百姓,对国家的,你口中的她,更像是一个神,你到底有真正把她当一个女人看吗?” 李澈身子一滞,脚步不稳地退了几步,旋即用力甩了甩头,不解地望向江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若我说,这几日,你的品行都被我看在眼里,我有心想将错就错,要与你好好过日子呢?” 李澈闻言,整个人顿时呆住了,“你、你”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需要当真。” 江妱见状,忙笑嘻嘻地摆手,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早去早回!” 李澈见江妱如此说,不由松了口气,“别开这种玩笑,你明明不是这般轻浮的人,老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我误会。”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李澈软了声调:“府衙危机四伏,我不在你需得小心谨慎些,我……后日就回来。” 说完,他敛下眼睑,转身离开。 看着李澈渐远的背影,江妱眸色一暗,随即叹息一声。 “砰砰砰!” 门板被重力拍打,强烈地震动,江妱微微弯了弯唇角,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看着站在外面的曹县令,挑了挑眉梢:“你找我?” “人呢?” 曹县令的态度强势,现下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江妱心下了然,必然是被她知晓了什么。 曹县令也不待她反应,径直越过她往屋里走去,“李澈呢?” “腿长在他身上,我哪里知道他去哪里了?” “江大人这是跟我逗着玩呢?” 曹县令眯着眼说道,转头扫视她一圈儿,“朝廷让你们来治瘟疫的,可不是让你们来挑事的,多少官员来来去去,满兜满载的回到京城,也没有谁像你一样断人财路的。” 谈及此,曹县令冷笑一声。 “本官几次三番讨好江大人,江大人却一直拒人千里,不仅拒绝我的好意,甚至还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啧啧啧……江大人让我很难办呀!” 曹县令一边数落她,一边晃了晃头。 “江大人,你医术了得,小小疫症于你来说不难诊治,可就不知道大人你收百姓多少钱财?若我在朝堂参上一本,说你借机中饱私囊,你猜朝廷有多少人站我这边?” “你威胁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江妱冷下脸来,沉声说道。 曹县令闻言一笑,“江大人莫怪,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有人击鼓鸣冤,闹到我府衙来了,本官需得秉公办案啊!” 音落,曹县令拍了拍手掌,立刻便有几名衙役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第120章 遇刺 女子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衣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大人,这女子告你仗势欺人,分赃不均。”衙役指着女子对江妱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污蔑江大人!”曹县令闻言,勃然大怒,抬脚狠狠踹了那女子一脚。 “啊——!” 女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是江大人,江大人才是借着瘟疫,大肆捞取不义之财的主谋!” 女子挣扎着爬起来,冲到江妱身旁,跪了下去,磕头不止,“江大人,我知道你怕我说出实情,可是事已至此,您就认了!” “大人,您看这案子,本官应该如何办?”曹县令转过脸,恭敬问道。 江妱皱眉看了那女子许久,忽然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女子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妹妹呢?不必害怕,告诉我实情。” 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咬了咬下唇,刺痛感让她镇定了下来,笑着摇头道:“大人,小人并无什么妹妹,也没有什么亲人,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个。” “我明白了!” 江妱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冷漠扫了女子一眼,“来人!” “这女子构陷江大人,留不得,大人无需亲自动手,让下官来处置便好。”曹县令面露喜色,虽费了些功夫,但好歹牵制了江妱,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且慢!”江妱摆摆手,淡淡道:“赵蓉——!” 大门外,将士头头赵蓉听到名字立刻跑进屋内,抱拳行礼后道:“属下在!” “把这女子送去西院,好生看顾。” “大人,这……”曹县令面带疑惑的望着她。 “曹县令贪赃枉法,勾结外贼,按律当斩!”江妱冷漠打断他的话,转头吩咐道:“把他和这屋子的乌合之众,全给我押回大牢!” “遵命!” 曹县令见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忙道:“江妱,本官岂是你想斩就斩的,你就不怕被人在朝廷参上一本,乌纱不保?” “愣着做什么?”江妱冷喝,几名将士立刻走上前,架起曹县令等人,向外走去。 “大人饶命啊!” “冤枉呀!大人!” 曹县令被两位兵丁死死抓住肩膀,双腿悬空,顿时泄了气, 再不敢出言不逊,只不停的喊冤,求饶 然而,江妱却像是未闻,径直向书房走去 -------------------------------------------------------------------------------------------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 书房里亮着微弱灯火。 “事情处理好了?”江妱翻阅着桌上书简,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禀大人,属下已按照大人嘱托,将她们关押进地牢!府衙内外都有我军将士驻守,无人可进!”赵蓉单膝跪地,恭敬答道。 “今晚注意点,莫要漏网之鱼。” “是!大人放心,属下会安排好。” “还有那个白倩儿也盯紧了,若有异常及时汇报。”江妱合上书简,揉了揉太阳穴,“记住,别伤她性命,我要亲自审问!” “是!不过大人,之前您一直没动曹县令,今日为何”赵蓉欲言又止。 “只怪她沉不住气,本官原打算按兵不动,用她引蛇出洞,可惜,她似乎比我预期中更急躁一些,既然她急于找死,本官就成全她!只一点,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出去,若是有人报官,就说县令大人身染瘟疫,近日需要静养,暂不能审讯!” 窗外狂风阵阵,江妱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眼神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重重叠嶂 次日, 天蒙蒙亮,天空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 “大人,白倩儿已于昨日自缢!”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呼打破清早宁静。 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眸,茫然望了四周一圈,最终落在面色焦急的赵蓉身上,她揉了揉额角坐起来。 “白倩儿死了吗?”她沙哑出声。 赵蓉连连点头。 “怎么死的?”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据狱卒说,白倩儿服毒自尽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冰冷僵硬。”赵蓉低下头说道。 “要自缢,昨日便不会被曹县令胁迫污蔑于我,早就死了还能等到现在?你带上几名将士,随我去地牢走一趟。” 她嘴角挂着冷笑,目光犀利而坚韧。 “诺!” 赵蓉点头领命,转身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道凌厉掌风迎面劈来。 “啪”的一声,赵蓉反应迅速,挡住来人攻击,抬手便擒住袭击者的右臂,旋即往地板上重重一甩。 “嘭!” 来人摔趴在地上,捂住剧烈疼痛的胸口,咳嗽着吐出一口鲜红血液。 “谁派你来的?”她居高临下睨着女子,语调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呸!” 女子吐出一口血沫子,眼中浮现出嗜血之色,挥手拔剑向她砍来。 赵蓉侧身躲过她刺来的剑,谁料她剑锋一转,直指江妱,利刃穿破血肉,江妱惊愕地低头,看着腹部鲜血喷溅而出,溅满整张桌子,同时,女子趁机逃离,快步冲出了书房。 “有刺客,快追!”赵蓉脸色大变,大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江妱,焦急问道:“大人,你怎样?” 江妱脸色煞白,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角溢出鲜血,眼前一片昏暗,只模糊看到赵蓉的身影 渐渐的,她感觉魂魄从肉体中抽离开来,飘荡到半空中。 屋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几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提剑跨步走了进来,剑锋蜿蜒着血迹,一滴一滴溅在地上,氤氲的一滩血水如绽放的彼岸花般妖冶而诡秘。 他眼底深邃幽寒,薄唇轻抿着,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李澈一步一步靠近倒在地上的女人,将士们随之而来,并无人出声,只悄然围成一圈,默默护卫在他周身。 直到他站在女人跟前,俯视她苍白惨败的小脸,轻轻吐出两个字:“骗子!” 明明答应他,小心谨慎,好好等他回来,还是晚了一步 第121章 她没死 “将军” 赵蓉手里的重量陡然减轻,再回神时,那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去请大夫!” 清冽的嗓音传来,赵蓉回神,挥退了众将士,将大门吱嘎一声合上。 只留一室清净给两人独处,没有人知道,此刻叱诧沙场的将军在想些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床榻边,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江妱的心尖上,直到将她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放上去,方才稍稍缓息。 男子轻轻拾起她无力而苍白的手,放至唇边印下轻吻:“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妱低头看着自己漂浮的身子,手指传来微凉温润的触感,她转过脸望向床榻边守着那具躯壳的男子,眸光深沉如夜,似乎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嘶——!” 黑猫的利爪划破男人掌心,血珠立马沁出,滴落在雪白的袖摆上,绽开朵朵红梅。 谢怀之今日不知怎的,总是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失神,这会儿更是连伤口撕裂也未察觉,眼睁睁地任由血迹渗透衣物。 他猛然抬首,漆黑瞳孔里映着黑猫狰狞的模样,一抹担忧从眉间闪过。 “招宝,阿妱是不是有甚事?” 忽然,一道细微响动传入耳中,紧跟着便见那原本张牙舞爪的黑猫突然变得温顺乖巧,它摇了摇尾巴,朝他叫唤了两句。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倏地站起身来,便想要冲出房间。 可刚打开房门,却被守在外面的家奴拦住了。 “公子,请回屋!” 谢怀之目光冷冽:“让开。” 家奴纹丝不动,依旧拦在门前,这已是谢怀之被关的不知多少天了,自打江妱离开京城后,谢蓉怕他跟着去追,就派了许多家奴守着,生恐他跑了。 谢怀之见状,心底越发焦躁,他怒吼一声:“滚!” “怀之,怎如此大火气,你这是要去哪呢?” 随着话音,一道柔媚的女音从楼梯上传来,只见薛缈带着两个丫鬟款款地踏步而来,脸颊晕染着浅淡粉色,美艳逼人。 谢怀之一见她就没有好脸色,左右是走不出这个门了,他旋身回了屋。 薛缈脚下一顿,笑容凝滞,片刻又恢复常态,追了上去:“怀之,可是在屋里嫌闷了?”一只柔荑覆上了他握拳的手背。 谢怀之拂开她的手,冷冷道:“拿开。”语气里满是厌恶。 薛缈面色僵硬,正巧这时候,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进来!”薛缈清了清喉咙,当即收敛起尴尬的情绪,换上一副高贵优雅的姿态。 “公子!” 秦遥端着热汤走进屋内,药膳浓郁的味道飘散开来,他恭敬地垂首,把手里的碗奉给谢怀之,并解释道:“夫人说您最近不能入眠,所以我吩咐厨子熬了些药膳给您补养身体。” 闻言,薛缈从秦遥手中接过碗,舀了勺汤喂到他嘴边,谢怀之别开脸。 “让小的来!” 秦遥伸手要去拿,却被薛缈阻止。 “不必了,我亲自来。” 说罢,她舀了勺汤送到他嘴边,见他还是拒绝,将碗重重地放置桌案上,冷哼道:“不要恃宠而骄,我不是什么都能纵着你。” 听出她隐含怒意,谢怀之默然不语,但他并不领她这份情,冷冰冰地推开她:“我说了不喝,你聋了吗?有空来瞧我,怎么没空把你亲弟的婚事操办了?” “原是为这事儿跟我使小性子呢?” 薛缈缓和脸部线条,语调温软下来:“你且放心好了,这事儿快了。” 提及此事,谢怀之眼底的阴霾褪去些许,他问道:“真有把握?” 薛缈点头:“嗯!” 得到满意的答复,一只素手接过药膳汤碗,正要往嘴边送去。 岂料秦遥脚下一个不稳,生生撞在他的胳膊上,“公子见谅,是小人莽撞了,我再为您盛上一碗!” 薛缈皱眉,不悦道:“这种毛手毛脚的小厮,是哪里找来的?怎的这般不懂规矩,进了主子屋里还戴着面纱。” “小人貌丑,怕惊着殿下,还请恕罪。”秦遥低眉顺眼。 谢怀之扫了一眼被撞翻的药膳汤碗,不甚在意地道:“既然知错了,下次注意些,下去。” 秦遥点点头,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碎瓷片,正准备扔去院角垃圾桶时,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闻言,秦遥身躯一震,迅速抽回了手,慌乱道:“小、小的卑贱,怎敢与殿下相识。” “怎的?殿下见着一位男子,就似曾相识了?”谢怀之讥讽出声,他盯着秦遥看了半晌,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薛缈心中暗喜,“怀之这是醋上了?本宫不过随口一说,你莫要误会。” “是小人的不是,让公子和殿下有了嫌隙,小人这就下去,不过得劳殿下您看着公子喝下这药膳,小人熬了好几个时辰,滋补得很,不若殿下也陪着公子一同饮食,也好让他有些胃口。” 秦遥一番话说得极其周全,让薛缈挑不出错处,可惜…… 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你倒是个伶俐人,难怪怀之对你另眼相待。” 秦遥受宠若惊地躬下身:“承蒙谬赞,小的惶恐。” “放着,我有些乏了,殿下若无别的事还是先行离开!秦遥你留下伺候本公子。” 谢怀之转身一步一步往床榻去。 须臾之后,身后仍旧一片静默,轻解的外衫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只见他侧了侧脸,“太女殿下还留在此处,是想让怀之的名声更添几分不堪?” 闻言,薛缈神色一凛,立马转身,扬长而去。 秦遥看着那抹远去的纤瘦身影,眼里掠过一道狠戾之色,随即抬眸望向床榻前的谢怀之,两人四目相对。 谢怀之几步上前,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啪! 响亮至极的巴掌声划破寂静夜空,秦遥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瞒得过谁?方才若不是我挡在前面,你早不知死了几百回了。”谢怀之站在秦遥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秦遥捂着红肿的脸颊,颤抖着唇瓣,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大小姐不能白死,姜府的人不能白死,我的母亲亦不能……” “蠢货!她没死,若不是因为她,你以为我为何要留你在谢府?” 第122章 她若真心疼我,现下就该醒了 她没死? 秦遥愣在当场,脑海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烟花爆裂开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他激动地抓住谢怀之的衣襟,“她没死?” 谢怀之用力挥开他的双手,嫌弃地擦拭着被碰触的地方,冷笑道:“自然”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话,“公子,江府大小姐的丫鬟翠墨求见。” 青山隔着一面墙壁,恭谨地禀告。 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谢怀之面露惊喜地看向青山,“她在哪儿?是不是阿妱让她来的,你快带她进来。” 青山迟疑片刻,抬头看了看谢怀之。 谢怀之立即意识到什么,微皱眉头,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了?” “公子,翠墨姑娘是来找秦大夫的。”青山低头回答。 不是来寻自己的? 谢怀之怔了怔。 随后,他松开紧握着拳的双手,缓慢放平,轻吐两字:“知道了,让她在门口等着。” 他转身走进内室。 秦遥瘫坐在地上,脑子里还处于刚才那句话中,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江府的丫鬟找你什么事?”谢怀之站在桌旁,居高临下地望着秦瑶,语气淡漠,目光更是透出丝丝冰冷。 秦遥呆呆望着谢怀之,直至听到对方发问,他才眨巴眨巴眼睛,跪坐在地上,扒着谢怀之的衣摆,仰起脸看向他,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来。 谢怀之垂眸盯着他的手,神色渐渐变得阴沉,一言未发地弯腰蹲在地上,视线与之齐平。 “不过是骗你的而已,怎么就当真了。”他漫不经心道,眼底划过一抹异芒。 秦遥仍旧呆若木鸡地盯着他。 “好了,出去看看。” 谢怀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推着他朝外间走去,“翠墨还在大门候着。” 秦遥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被谢怀之及时扶稳。 谢怀之把他送到大门前,“去。” 秦遥机械地朝大门处挪动脚步,脑袋空白一片。 谢怀之静静地注视他离开,待人消失在院门外,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嫉恨的弧度。 秦遥来到江府门前,看到翠墨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秦大夫,您总算出来了。”翠墨急忙迎上来,拉住秦遥,往角落里拖,时不时地还往他身后瞧了瞧,“没人跟着?” 秦遥茫然地被她牵着走近僻静处。 “小秦大夫,我家主子说了,谢公子现下若是时好时疯,只需用保和堂的安神丹续着,尚且能将臆症拖上一拖。若是与常人无异,那必是臆症成痴了,只被他强压着,只怕哪一天会波及到您的性命。” 翠墨压低声音说道,“您可千万别再在留在谢府了,小姐说你一人无依无靠,若是想通了,照这上面的地址去寻她。” 秦遥愣住。 “小秦大夫,”翠墨停在他身边,悄声说道,“小姐她说你的仇怨亦是她的,凭你一己之力很难办到,你的前主子亦是她的旧友,你可信她。” “嗯,我晓得了。”秦遥敷衍地点头。 翠墨叹口气,“翠墨便先行一步了。” 秦遥点头,目送翠墨远去。 只他没有留意到,背后的谢怀之正站在廊柱后观察着他的举止。 他一个劲地将指尖陷进手心,努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才勉强维持表面镇定。 “公子。”身后传来青山的声音。 谢怀之回身,敛起脸上所有表情。 “您之前在青城庙求的铃铛,青山已经命帮您带回来了,是放在您的屋里还是挂在小院里?”青山说着,将铃铛双手奉上。 谢怀之挑了挑眉梢,伸出右手,掌心赫然躺着那串铜铃,他拿在手里,细细摩挲,最终递给青山,“放我床头。” 青山接过铃铛,“是。” 清风徐徐吹来,谢怀之负手伫立在檐下,凝视着秦遥的方向。 许久,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秦遥也收好翠墨的纸条。 只是当他回到卧房时,几个小厮正好闯了进来,个个面露不善,为首的那人更是直接将一个包袱狠狠砸在他的床榻上,“这是你的东西,拿着赶紧滚蛋!” 秦遥看着包袱,默默捡起来抱住,转头看向小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厮嗤笑,重复着他的话,“谢府不养闲人,谢夫人发话,秦大夫医术不精,没资格继续留在谢府,还是趁早走人罢!” 秦遥拧眉,“我要去问问谢公子。” 下一秒,秦遥感觉手臂被人猛地扯住,身体不受控制般,被拽着往外拖。 他挣扎了几次,都没甩掉那人,反而因为用力过度,弄疼了胳膊。 “放手!”秦遥怒瞪那小厮。 那小厮却置若罔闻,使出吃奶的劲儿拖着他往前,一路将他丢到谢府的大门边儿,然后扬长而去,徒留他一人僵硬在原地,面对一众路人鄙夷嫌弃的目光。 秦遥攥紧手中包袱,咬牙忍痛起身。 “大夫,我家妻主她怎么样?” 床榻边男人关切询问,眉宇间皆是焦灼。 医妇手捻银针,在女人手腕处刺入,旋即又换另一只。 片刻后,她取针,起身擦拭额际汗水,“夫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住了,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拖至五日之内。” 床榻上女人虚弱苍白,微阖着双眸,像是累极睡熟。 江妱一抹灵体,漂浮在女子上空,木然地看着李澈拿着浸湿的帕子替她轻柔地擦拭面容,眼神晦涩,良久才哑声问:“那五日之后呢?” 医妇摇头,“老妇只能尽全力护着,五日之内若夫人醒不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一句听天由命,李澈颓然跌坐床榻边上,满眼悲戚绝望。 医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夜深了,李澈趴在床边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自窗户那传来,打破夜晚的宁静。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撑着酸软无力的腿爬起来,慢吞吞地穿鞋下地。 门吱呀一声开启又合拢,他刚迈步,就见赵蓉端着饭菜跨进来,见到他,面色微怔,随即恢复常态,朝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吃饭。 “放下!” 李澈淡漠吩咐,他的声音嘶哑暗沉,透着股疲惫。 赵蓉垂眸,将碗筷摆好,“将军,多少吃点,江大人若是醒了看见你这样,又该心疼了。” “她若真心疼我,现下就该醒过来。” 第123章 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蓉面露尴尬,将盛粥的瓷盅往桌上一搁,起身走到床沿,弯腰摸了摸枕畔女人的额头,“还烫着。” “你出去!”李澈冷淡道,“我陪着她。” 赵蓉顿了顿,轻声道:“那……好。”说罢转身离开。 门被关紧后,李澈伸手拉了拉盖在江妱身上的薄毯,低头亲吻她的眉眼。 他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会弄疼怀里脆弱的女子。 江妱惊恐地捂着嘴,全然忘记自己只是一具灵体,根本发不出声音,更别提做任何举动。 李澈俯视着她,漆黑如墨的双眸渐渐浮现血丝,“骗子,明明答应我等我回来,现在却醒不来,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男人语气恶狠狠的,可眼底却闪烁着无限温柔与缱绻。 “对不起……我让你难受了!”江妱抽抽鼻子,伸出透明的手,虚空在他头上抚了抚。 李澈突然笑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宛如琴弦拨动,带着几分难言的魅惑,“等你醒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月光倾洒,映照在他俊逸的侧颜,深邃立体。 李澈抬起她的下巴,缓缓靠近,在她唇角浅尝辄止,随即松开手,起身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继续守着她。 五日,度日如年。 李澈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堪堪只两日,他便觉得有些熬不住了。 内心的焦躁感时刻煎熬着他的神经,恨不得提剑将地牢里那一众人的脑袋砍下来,但一想到背后的黑手还未出现,又硬生生压制住心里的暴虐。 终于,在医妇的又一次摇头后,他一脚踢翻凳子,转身大步流星的朝门外冲去! “将军!您去哪儿!”赵蓉匆忙跟在后面。 李澈没理会,提剑直往地牢的方向。 “将军!”赵蓉快步追上前拦住他的去路,“请三思而行啊!就算您能把所有人杀光,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幕后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听了这话,李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浑身戾气肆涌。 他死死攥住拳头,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让开!” 赵蓉毫不畏惧的直视他的目光,“江大人布好的局,绝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将军若贸然行动,必定功亏一篑!” 闻言,李澈瞳孔微缩,周身散发的煞气消失殆尽。 “将军!” 医妇从门槛处探出头喊了句,“不好了,您快来看看。” 李澈心下一跳,抿了抿薄唇,扭头折返房中。 赵蓉见状,暗松口气。 屋子里,医妇站在床边,面色凝重的对李澈道:“夫人刚刚口鼻溢血,奴婢刚才给夫人诊脉,发现夫人的气息竟在慢慢消散……” “你说什么?”李澈猛地揪住医妇的衣襟,怒吼,“再说一遍!” “夫人的气息正在逐渐消失,奴婢担心……夫人,夫人恐怕熬不过……” 医妇话未说完,李澈的剑便抵到了她脖颈上,冰凉的触感令医妇瑟缩了下,随即她镇定下来,奴还有一计,将军若是杀了奴,夫人便再救不活了。 李澈握住长剑的手隐隐颤抖,“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事实,否则我要你的命!” “将军放心,”医妇挺直胸脯,“奴婢不敢欺瞒将军。” 李澈眯起双眼,剑尖从医妇脖子移开,“说!” 医妇连忙禀报:“天水镇往西走,有一座山或唤虞山,山顶常年积雪,终年白茫茫一片。传闻虞山上有一处洞穴,名曰幽冥洞,其内藏有一件至宝——玲珑花!将军若找到它,夫人便有救了!” “此事当真?”李澈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医妇点头,“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将军若不信,只需派人前去寻访。” “好。”李澈收回长剑,“你退下。” 医妇如释重负,福身行礼后匆匆离开房间。 李澈看了看病榻上安静躺着的江妱,转身离开屋子。 “来人,备马。” “将军,虞山位置偏远且危险,您孤身犯险太危险了,”赵蓉劝阻道,“不如派一队精兵去,您若有个什么闪失……” 李澈打断她的话,“不用多说了,照顾好妱妱,等我回来。” “……”赵蓉叹了口气,默认了。 李澈骑上战马,策马奔腾,飞速赶赴虞山。 “小公子,前面不能去了,天水镇瘟疫肆虐,百姓们都躲往京城来。”车妇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生得俊,天水镇现下乱做一锅粥,怕是不安全呐。” 秦遥不耐烦的瞪了车妇一眼。 他掀开帘子,望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眉宇间充斥着浓郁的愁绪。 从兜里掏出一两银钱丢给车妇,他便独自下了车,顺着泥泞的土路朝前走去。 车妇捡起银子,望着少年瘦弱的背影,不禁摇摇头,唉! 这小家伙长得俊俏讨喜,又机灵乖巧,谁知却这般倔强,执意跑进天水镇送死。 “她叫我来的,又是小姐的旧友,应该不会害我?” 秦遥看着一路上瘦皮包骨的灾民,喃喃出声。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一抹倩影,女人戴着帷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美艳动人。 女人勾起红唇,冷漠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小公子,给点吃的可好?” 一个面黄肌瘦的农女拉住了秦遥的袖摆,眼神渴望又卑贱。 秦遥蹙了蹙秀眉,将袖摆从她手里扯出来。 农女顿时垮了肩膀,哀嚎起来,“小公子,求您施舍点米粮!天水镇民不聊生,老天爷不给条活路,您看着这般心善,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吗?呜呜呜……” 秦遥不为所动,迈开步伐径直离开了这片贫瘠之地。 却见那农女在他离开后,目露凶光,狠毒无比的盯着他。 很快,一阵刺耳的笑声从秦遥耳畔响起,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缠上了他的腰身,带起一股泥土的腥气,沁入鼻腔,让人恶心得作呕。 秦遥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被女人抱得更紧,往草笼里拖去 第124章 誓死扞卫的清白 他挣扎起来,奈何女人虽枯瘦,但力气极大,他根本就敌不过。 “放手,快放手!” 秦遥惊慌大喊,然而他的呼救并未引来附近人群的围观,反倒有一个孩童从泥路经过,瞧见被拖走的少年,吓坏了似的大哭起来。 女人抬眸看了那孩童一眼,眸底掠过嗜血的寒芒,随即抓着秦遥钻进了旁边的草垛中。 “别看,快走!”孩童的母亲生怕惹祸上身,连忙拽着孩童匆匆离开。 草垛后,秦遥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他的衣衫凌乱破碎,头发披散下来,小鹿般无辜纯净的圆眼,充盈着晶莹泪光,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蹂躏几番。 “你别动!”女人恶狠狠地警告着他:“乖乖听话,让老娘舒坦一会就放你走,若再敢乱动,我这匕首可不长眼,信不信现下就能阉了你?” 锋利的刀刃抵着他脆弱的腰腹处,秦遥闭上了双眼,绝望铺天盖地袭上心头。 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充斥在鼻腔里,若是躲不开,死了也好。总好过被人欺辱,只是小姐和母亲,会在奈何桥头来接他吗? 泪水划过精致稚嫩的脸庞,顺着脖颈缓缓滑落,没入被撕扯开的衣襟内…… “哟呵,先别急着哭,等会儿只怕你哑得哭不出声了。” 女人流里流气地嗤笑一声,用刀背轻挑开他的外衫,顿时单薄紧贴的里衣映入眼中,她的眸子陡然亮了,像是饿狼见到猎物般扑了上去。 草垛里,哭声不停, 本跟在秦遥身后的女人意外看见这一幕,浑身颤抖,怕是被吓到了,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却麻木地像是失了聪,仿佛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感觉奇怪。 她拉着一个又一个人,指了指草笼里,却被人无情地拍开手,一把推倒在地,满脸嫌弃,仿佛在说滚远点! 女人跌坐在地,望着四周冷漠的目光和渐行渐远的身影,心灰意冷。 忽而,余光扫到什么东西,女人怔了片刻,立马爬起来双手抱起,朝那晃动的草笼扔去。 “砰——” 石头击穿了草堆,砸到了作乱的女人身上,将她压倒在地,疼得她直叫唤。 察觉到身上陡然一轻,秦遥猛地睁开双眼,便瞧见那人痛苦万分的表情。 他双腿打着颤,强撑着站起身,刚准备转身就跑,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死死扣住他的胳膊。 “小崽子,想跑啊?”女人怒骂一句。 秦遥僵硬地扭过脑袋,便瞧见她满脸是血,模样狰狞恐怖,当即惊叫一声。 下一秒,又一块石头砸下去。 女人瞪大双眼,身子直直地栽倒下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攥住秦遥,拉着他快速逃离。 “呼,呼——” 秦遥摁着松垮的衣襟喘息,心脏仍旧砰砰狂跳着,像是要飞出嗓门口似的。 “谢、谢谢……” 他抽出被她攥紧的手腕,支吾着开口,一张小脸憋红成了猪肝色。 女人的表情被帷帽遮住,秦遥看不清,但从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判断出此刻她也同样害怕,秦遥猜想许是哪家的小姐? “小姐也去天水镇?” 秦遥试探着问了一句,见她没反应,继续低语:“那个……小姐若是也前去天水镇,能不能捎上我一起?” 实在是男子独身一人上路,太过危险,若是有个女子同行,则要稳妥许多。 方才那一幕,吓坏了他。 良久,女人点了点头,秦遥欣喜地弯起嘴角,朝女人露出灿烂的笑容,一颗心都雀跃起来。 两人结伴上路,女子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一个字。 秦遥猜测,她或许是个哑女也不一定。 途经破落的客栈时,秦遥买了些吃食,与她分享着。 “小公子,你们可是我这客栈的第二波贵客了,也别嫌弃我这里破旧,方圆几里也就我这么一家客栈,之前京城来的官差大人可也是待过的。” 老板娘是个人精,这话是对着秦遥说的,可也是说给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听的。 方才这两人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出了,女子连坐下这木凳都有些勉强,更莫要说她之后端上的茶水,这女子是连碰都没碰过一下。 这般娇气,又何苦来这天水镇遭罪? 老板娘实在想不通。 可也就她随口的这一句话,让秦遥来了精神,:“官差大人?可是京城里来的江妱,江大人?” “原来小公子认识江大人?”老板娘诧异地望向他。 秦遥尴尬的咳嗽一声,摇头解释:“不,不认识,也就随便问问。”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如实说,但秦遥想着,出门在外,还是收着些好。 江大人是来秉行公务的,指不定会得罪些人,若有人把火撒到他这里,他一个小小男子哪能受得住? 老板娘恍然,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这江大人说来也算是个奇人了,天水镇来来去去那么多当官的,虽说没有发挥出多大作用,可好歹做做样子是有的。不像这位,来的时候带着一众将士,威风凛凛,可进了镇子就没了音讯,连表面功夫都没做一做。我听说,前些日子就连府衙都关门了,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老板娘感慨道。 秦遥愣了下,难不成江大人出了什么事? “嘣——!” 土陶碗被重重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瓷器碎裂的声响让屋里其他两人纷纷抬头,便见女子挺直着腰身,肃静地端坐着,浑身都萦绕着寒霜冷意,冰冷刺骨,宛如来自地狱深渊的罗刹! “姑娘,你怎么了?” 秦遥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凑近,不明所以地看着情绪突变的女子。 却见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慢条斯理拿出锦帕擦拭被溅上水珠的手掌,旋即站起身,将锦帕往桌上狠力一甩,便迈步朝外走去。 秦遥呆滞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禁咽了咽唾沫,悄悄地跟了上去。 “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呢,摔破我的碗就这么一走了之?” 老板娘见人走了,慌忙跑出来,追着人叫骂。 那女子顿住脚步,从宽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抛掷在她怀中。 老板娘盯着怀中的银子,愣了半晌,喃喃自语:“这是……赏钱?” 阳光下,白银闪闪,底部赫然印着一个‘谢’字! 第125章 她是家姐 “姑娘,天水镇到了,阿遥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必定厚报!” 秦遥赶紧冲上去拦住女子的去路,急匆匆拱手作揖,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这姑娘的性子好生奇怪,不过倒是个好人,俩人就要分别了,好好道个别是一定要有的。 只他这话一出口,又是一阵沉默。 唉,这般的好人,怎就生成了哑女,真是作孽啊! 秦遥暗自叹气。 “姑娘,保重!”秦遥见女子久久不回应,心里越发失望,便转身欲离去。 却在此时,衣摆被扯动,秦遥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女子。 女子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掀开帷帽,而是低着头,双手抓住秦遥的衣袖。 秦遥拂开她的手,退后一步。 这姑娘好似没甚男女之防的意识,也不大会看人脸色,丝毫没有意识到秦遥不太自在的躲闪。 若不是知晓她心存善念,只怕换任何一个男子定觉着她是个蹬徒子。 片刻,女子才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他。 她这是……要跟着他走? 秦遥惊讶万分,愣在原地。 许久,女子推了他一把,似在催促他快点走。 秦遥恍然回神,呆问了一声:“姑娘这是要跟我走?” 女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可是……”秦遥迟疑,不明白这姑娘为啥会选择跟他走,虽说她救过自己,但两人终归还是陌生人! “你家呢?”思索半晌,秦遥决定先问个明白。 女子摇摇头,又用力拽了拽他的衣服。 看来又是个因为瘟疫家破人亡的苦命女子,秦遥没再多问,只无奈妥协。 二人往前行走了几步,女子突然停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 “就是这儿!” 秦遥抬起头看去,正巧看到府衙朱红的大门,他兴奋地叫嚷。 不等秦遥反应,女子已经松开他的衣袖,迈着轻盈的步伐朝那边走了去。 怎么觉得她比自己还积极? 秦遥挠头,赶忙追了上去。 “什么人?” 门口把守的将士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和一位少年。 秦遥站在女子身侧,抬起头对那名将士解释道:“我是来寻江妱,江大人的!” 闻言,那些守门的兵卒互相交换了眼色。 其中一人打量了秦遥一番,随即挥手示意:“江大人可不是谁都能见上的?快走,快走!” “诶——” 见他们撵人,秦遥顿感焦急,“你们这是狗眼看人低。” 秦遥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叫骂着,却被女子拉住衣袖往后一拽。 女子抬起手指了指他,再指了指大门。 秦遥茅塞顿开,她这是让自己拿出江大人请自己来的证据? “你真聪明,我怎么忘了这茬。” 说着,秦遥忙不迭从怀里掏出江大人的亲笔信件,递给把守的兵卒。 兵卒接过纸张一瞧,脸色微变,当下有些拿不准了,与另一名兵卒互视一眼。 随即对秦遥露出讨好笑容:“小公子,你等等!我这就进去问问!” 说完,兵卒立马跑了进去,另外几个兵卒则是留在原地继续监视秦遥和女子,毕竟江大人曾吩咐过,绝对不准任何闲杂人进入府衙。 “人呢?” 赵蓉拿着信纸,别人认不出来,她是识得的。 到天水镇的这些日子,她天天跟着江大人处理公务,是见过她的字迹,与这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人在门口候着呢!”守门的兵卒赔着笑,哪敢说方才自己的行径? “哼!” 冷哼一声,赵蓉斜睨了她一眼,这些小兵小卒的臭毛病,她最是清楚不过。 “快带我去找他!”赵蓉怒喝道,语气冰冷得吓人,“人要是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去!” 那兵卒战战兢兢地领着赵蓉往大门走,边走边偷瞄赵蓉,不免有几分害怕。 赵蓉一边疾步往里走,脑袋飞速运转,不断琢磨着,究竟是何人能有江大人的亲笔书信,并且让江大人邀请他来此? 很快,兵卒带着赵蓉走到大门,兵卒的手还未拉开门栓时,却被赵蓉一把拦下。 她一脸困惑地看向赵蓉。 “府衙里的事情,不得说予外人听,不管他是不是江大人请来的,都不能冒这个险。”赵蓉压低声音叮嘱道,“记住了?” 兵卒连忙答应。 赵蓉这才放心,推门走了出去。 一见来人,秦遥欣喜万分地上前几步。 赵蓉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秦遥。 四目相对。 少年衣衫单薄、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难掩疲惫之态,但眸底那抹光华,却十足耀眼,使赵蓉移不开眼。 “你便是江大人的贵客?”赵蓉收敛心神,冷淡问道。 秦遥连忙抱拳躬身:“正是在下。” “嗯。” 简短地应了一句,赵蓉便直奔主题,“既然是江大人邀你来的,就请进罢!” 秦遥点头,跟着赵蓉往府衙内部走去,刚跨出一步,就听身后传来兵卒呵斥声:“谁让你闯进来的?!滚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了地,还夹杂着兵卒的咒骂声。 秦遥回过头,就见女子被推倒在地,帷帽歪歪斜斜,清风撩起一角,露出女子凌厉的下颚线。 隐隐约约,秦遥仿佛看到了什么熟悉的影子,却一闪而逝,令他以为是自己看错。 “信上只说请了秦小公子,可没说还请了什么女子,闲杂人等休要闯进去。” 身后,兵卒揉搓着拳头,嘴里嘀咕着,满脸怒气。 秦遥蹙眉,视线一调,却见女子已经爬了起来,正站在那里,那一双眼睛,仿佛透过纱幔凝望自己。 秦遥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模样太像那个人…… “还不滚?”兵卒恼羞成怒,“莫非是想尝试我铁砂掌的滋味吗?” “这位姑娘是我家姐,还请通融放行!” 秦遥忍不住插话,旋即看向那女子,“姐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女子身形一顿,犹豫片刻,终于挪动脚步走向秦遥。 兵卒们还欲拦截,却被赵蓉拦住:“退下!” “是!” 赵蓉看向秦遥,冷漠地说道:“请。” 秦遥点点头,冲她一拱手,旋即带着女子走进府衙,只是恍惚间,随着身后女子的走动,他仿佛听见清脆的铃铛声。 第126章 昭昭云端月 “这两间客房,虽简陋但胜在安静。” 赵蓉将二人带至偏厅,随手指了指两间并排的空房,“两位今晚先委屈一宿,明早我再命人送些吃食来。” “多谢了。”秦遥感激地说。 “告辞。” 话落,赵蓉便要离开,只那手还刚把门拉开,就被人一把摁了回去,她扭头一瞧,正是秦遥口中的家姐。 “姑娘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赵某?”赵蓉疑惑道,不知这小女子为何突然拦下她。 女子焦急,却又无从开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遥。 愣在一边的秦遥,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浮起尴尬之色,她怎能如此不讲礼数呢,:“赵姐姐见谅,我家姐原是哑女,自幼受了伤失声,因此……” “你家姐姐不会说话吗?”赵蓉惊讶道,心底涌出些许惋惜之意,“若真是如此,倒也可怜。” 秦遥点头附和,旋即想到什么似的,拉过女子走到墙角处,轻声问:“你拦下赵姐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是短缺了什么,就先忍忍,左右这不是自己家,明日我再去想想法子。” 女子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短缺东西,接着她朝他招手,示意他凑近。 见状,秦遥忙靠拢过去,女人拽住他的衣襟,直接上手从他怀里抽出一封信。 秦遥气恼得瞪大双眼,怒道:“你干什么!” 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打开信纸,指了指江妱的姓名落款。 “江……江大人,”秦遥恍然。 闻言,纱缦下女子笑容更深,指腹摩挲着那熟悉的字体。 秦遥一拍脑袋,“哎呀,怪我忘性大,都差点忘了到了这么一会儿了,也没与江大人见上面,赵姐姐,要不您先带我们去见见江大人!” 赵蓉犹豫了片刻,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可是有什么不妥?”秦遥狐疑道。 “天水镇瘟疫肆虐,江大人忙得抽不开身,恐怕无暇分身接待二位。” 听了这番话,秦遥不禁皱眉,他转眸望向女子,见对方微垂着头,手里那张信纸攥得发皱。 思忖几秒后,秦遥抬步上前,伸手将信纸从对方手里扯了出来,“既然这样,那什么时候江大人方便待客了,再劳烦赵姐姐通传一声好了。” 语毕,他便将手里的信纸塞进了袖中。 女子失望地垂下双肩,赵蓉目光闪烁了几下,旋即颔首,“行,那二位早些歇息。” 秦遥淡淡“嗯”了一声。 赵蓉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秦遥侧身坐于桌旁,接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赶往天水镇的这几日,他都没睡上一个好觉,这全得归功于谢府的小公子——谢怀之。 不就是怕他毒倒了太女,牵连到自己吗? 至于将他扫地出门么?! 秦遥越想越生气,猛灌了一杯茶,旋即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一回头则是看见那女子还未离开。 他咂了咂嘴,一时疏忽竟忘了这屋里还有个人,偏这女子又吱不了个声儿。 秦遥无奈叹了口气,绕过圆桌走至她身前,“姑娘,你的房间在隔壁,还是早些去歇息?” 女子仍旧垂着头,秦遥以为她又犯傻了,遂提高音量唤道:“姑娘?” 岂料,女子却蓦然抬头,像是在思虑过程中被惊醒一般。 脚步踉踉跄跄地往门边去,她伸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心口,好似心中有什么不安的感觉在吞噬着她。 秦遥怔怔看着她,“等等!” 女子停了下来,却并未转头。 秦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缓步走过去,伸手搭在她肩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女子身形僵硬地杵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秦遥眉心蹙紧,他用力拽紧她的胳膊,试图让她转过身来,“怎么了?” 女子仍旧保持原姿势,一丝反应也无。 秦遥绕至她身前,伸手想要揭开她帷帽,那女子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慌乱地躲避。 他的手悬在半空,迟疑片刻后,收了回去。 “是小遥逾矩了,姑娘若是不想摘下帷帽便不摘,只是能不能让小遥知道你姓甚名谁?方才我们进府的时候,我已经说了你是我的家姐,若是有人问起来,我连你的名也不知,岂不奇怪?”秦遥低声询问,尽管他很不愿承认,眼前这姑娘虽说救他于危难之时,但性子实在太古怪了。 女子微怔,旋即低头在脚边拾起一块小石头,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秦遥走近,念叨着这两个字:“云月?” 旋即他抬头,视线投注在女子脸上,见对方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楚神情,只浑身萦绕着淡淡的哀愁。 “昭昭云端月,月姐姐这名字取得倒是有几分意思的。“ 秦遥笑了笑,云月丢了手中的石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秦遥摇摇头,关上院门,准备回屋睡觉。 须臾之后,外头恢复宁静,秦遥放松戒备,正欲合衣躺下,却隐约听见门口传来异常响动,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他屏息凝神,倏地睁开了眸子,迅速翻身坐起。 下一瞬,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借着皎洁的月辉,秦遥瞥见一个模糊身影闪进了屋。 他眯着眸子,假意装睡。 却见那身影在他床前站定,旋即俯身,将一块锦帕在他脸上挥了一挥,浓烈的药味立马窜入鼻腔。 秦遥暗骂一句,旋即陷入昏沉当中,不省人事。 见他毫无挣扎反抗,来人唇角扬起诡谲的弧度,拿掉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庞。 “大夫,今日江大人的情况如何?” 赵蓉忧心忡忡地看向病榻上的女子,她额角沁出细汗,脸颊苍白如雪,显得羸弱不堪,也不知李将军这味药材何时才能带回来,若是拖得太久,只怕 医妇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依照现下的状况来看,江大人撑不了多久了。“ 音落,窗边忽响起轻微的响动。 赵蓉是武将,听力自然比医妇更灵敏几分,她心神一凛,疾步上前将窗棂打开,旋即暴喝一声, “什么人!” 第127章 种情蛊 屋外漆黑一片,唯独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其上,却不见半点人影。 一只老鼠从窗沿处爬过,“吱呀”声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刺耳,赵蓉忍住心底涌起的恶寒,提溜起鼠尾巴将它倒吊了起来,狠命地朝墙角甩去! 而后,她关好窗,插上栓子,走到医妇身边,“原是只老鼠,你且好生看顾着江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跟门房通传一声。” 医妇点头称是,又道:“您尽管放心,江大人乃是京城贵胄,奴自然是最妥帖的照料着她呢。” 赵蓉轻嗯一声,便离开了。 酥油灯光晕暗淡,医妇拿了根木棍在炉火里拨弄着,时而添加几块干草,时而添几勺清水,忙碌得很。 江妱这汗湿的里衣,是换了一套又一套,身子也被擦得肌肤泛红。 医妇拧干了手中的湿布,轻叹一口气,“多好的官人,若就这么去了,可苦了李将军刚成亲没几日便挂上个鳏夫的名头。” 许是累极,医妇念念叨叨的声音渐小,直至消失不见。 忽的,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那声响虽细微,但在这沉重寂静的夜里尤为显眼。 医妇猛的坐直身体,警觉的望向门口,“谁?” 门外之人似是受惊,竟停顿了下才继续往前,待近到医妇床榻旁时才低低说道:“是我,我是来给大夫送甜汤的。” 是男人的声音。 他声音沙哑,语气毕恭毕敬,身上穿的是府衙下人的粗麻短打衫裤,看上去像是府邸里的灶房小厮。 医妇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狐疑的问道:“哪位厨娘的甜汤?” 男人回答道:“黄厨娘,今儿晚上特意做给赵都尉吃的,做得有些多,小的见大夫您照顾江大人累极,故而留下一晚,想着您乏了就给送过来补补。” “哦……那快端过来!” 医妇接过甜汤喝了一口,末了夸道:“好香。” 然,下一秒,她突然感觉脑袋发昏,眼皮愈来愈重,整个人如陷入沼泽一般无力挣扎。 不对劲! 她想喊救命,喉咙却仿佛被胶水黏住,张嘴吐出来的字节全数变成含混不清的咕噜声,她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奈何双目紧闭,视野里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失去知觉,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男人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端过她手中的汤碗放置桌上。 他抬眸扫了眼地上已经毫无反应的女人,直接抬脚跨过她的身子,来到床榻边坐下。 江妱的灵体,正蜷缩在床上一隅,本是环抱双膝地休憩,却因为床上有一方下陷而骤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惊惧地看着来人——谢怀之? 他怎会在此?! 江妱睡意消散,心中瞬间翻滚起滔天巨浪。 男人的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她的肉身扶了起来,靠坐在自己怀里,随即将一粒白色药丸塞进了她口中。 “别怪我。”他喃喃低语,“若不这样,怎能骗得过这满院的将士?” 说罢,他将宽袖的中铜铃拿出来,扯开绑在铃锤上的布条,把铜铃举至她颊边。 微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衬得他俊美温润的五官越发精致,宛若神仙中人一般不真实。 他垂眸凝视怀中的人儿,嗓音带着蛊惑与诱哄,“阿妱,你该听话的,不该娶那劳什子李澈,更不该来这里遭罪,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早知如此,我何必与你虚与委蛇,你前世是我的,这世也合该是我的——妻主!” 谢怀之俯首贴上她冰凉的唇瓣,舌尖轻轻撬开她贝齿,长驱直入,勾缠住她的丁香小舍,辗转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起暧昧又旖旎的气息,可江妱的灵体却是浑身冰冷彻骨。 正当江妱慌乱之际,谢怀之收敛了周身气势,缓缓退离她的唇瓣,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怀中一般,“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和你错过。你怨我恨我都没关系,只一条,不能丢下我。” 这般温柔缱绻、卑微哀求的语气,却让江妱倍觉陌生与恐慌。 “这情蛊,我为你种下好不好?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用我余生换你一命”谢怀之的吻落在她眉心,轻抚慢吻。 铃铛里,赤红的长线飘出,悄然划破了空气,无形的丝线穿透了她的魂魄。 一股莫名的疼痛感由胸腔内蔓延,顷刻间遍及四肢百骸。 江妱咬牙隐忍,却始终抵挡不住那锥心的痛楚,眼泪夺眶而出,她奋力的挣脱,却无法摆脱桎梏。 “阿妱,乖些,等你醒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谢怀之轻哄着,眼底却闪烁着病态之色,也不知这话是对着半空中的灵体说的,还是对着他怀里,江妱的肉身说的? 不过,无论是对谁说的,对江妱而言都是折磨。 “你听,这屋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大夫在里面,有动静也不奇怪?” “不对,好像是有铃铛的响声!” 屋外,两个小将士巡至此处,其中一人推了推同伴的肩膀,小声嘀咕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太敏感了?大夫不过是在熬药而已。” 另一人想了想,点头附和,“有理!但还是进去瞧瞧,万一有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谢怀之听到动静后皱了皱眉,他将怀里的女人放回床榻,收好铃铛。 红线自半空坠落,落地瞬间化为灰烬。 在小将士们进屋的一瞬间,谢怀之飞快从窗户跃出,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我说没人呢,你非不信,这下该放心了。”先进屋那人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异常,遂转身走出房间。 而此时的谢怀之正站在距离屋子不远处的假山背后,他单腿跪在地上,仰起脸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耳朵里却传来阵阵闷响。 是铜铃! 方才情蛊种到一半,便被打断,也不知效果几何? 只差一步,他便成功了。 谢怀之握拳砸向地面,血腥气在空中扩散开来 第128章 江大人醒了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 院子里一如往常那般,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呐吼声,仿佛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江妱躺在床榻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幔帐顶端,久久难以移开。 许是将士们的呐吼声太过吵闹,惊醒了半个身子趴伏在床沿的医妇,她睫毛抖了抖,揉了揉惺忪睡眼。 下一秒,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再次狠狠擦了擦眼皮,真的没有看错,一拍大腿,连忙惊喜道:“大人醒了!” 说完就要起身出去通报,却被江妱伸手拉住了。 “水!” 江妱沙哑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迷糊感,令人心底生怜。 医妇闻言停止动作,又轻柔地把她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然后才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坐到旁边,送到她嘴边。 江妱就着医妇的手,撑着茶杯,小口啜饮,润湿了干燥的喉咙。 喝完之后,她松开手,抬眸扫视四周。 “赵蓉呢?” “赵都慰她”医妇话音未落,门外突兀响起稳健的脚步声,接着房间被打开了。 “大夫,江大人她今日如如” 赵蓉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莫测的瞳孔,当下舌头打着结,愣怔了片刻,接着便是欣喜万分地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颤着声哽咽道:“大人,您终于醒了……” 见状,医妇识趣地退出了屋内,还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江妱谨慎地扫了门口一眼,视线又回到赵蓉脸上,“我昏睡的这几日,地牢里可有异动?” 赵蓉摇头,眼眶仍然红通通的。“属下等人严防死守,自打那日刺客侥幸逃脱后,那背后之人便是再无动静。”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顿了顿,接着又道,“属下已经派人封锁消息了,镇上的百姓尚且不知府衙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府衙一直不开门,外面又瘟疫肆虐,属下担心还没等这幕后主使有下一步动作,百姓就先冲进来寻个明白,届时,只怕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江妱闻言点头,沉吟了片刻,问道:“或许,对方打的正是这样的算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趁乱带走地牢的人,亦或许是灭口!” “灭口?” 听到这两个字,赵蓉神情骤变,“大人是怀疑他们想杀人灭口?” 或者是刚醒,江妱头有些晕,并没有答话,只是闭上眼睛,用指腹捏着眉尖,试图缓解脑中纷繁复杂的思绪。 “怪我一个女人家,太粗心了,竟是没留意大人初愈,您且歇息着,其他的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察觉到她疲惫的模样,赵蓉立马收敛情绪,低垂着头,诚恳地建议道。 “此事,你别管了。”江妱睁开眼,朝赵蓉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再从长计议。” 赵蓉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江妱眯起双眼,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前去的脚步蓦地一滞。 赵蓉倏然扭头,“对了,府衙来了一位秦小公子,说是您邀他来的,手里还拿着您的亲笔信,属下拿不准是真是假,所以没将您受伤的事情说与他听,但暂且将他留下了。” “秦小公子?” 江妱一怔,旋即蹙眉道:“他现在何处?” “在偏院客房。” “带我去见他。”江妱吩咐道。 “月姐姐,起了吗?小遥做了些糕饼,你要尝尝吗?” 门外,秦遥清朗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进屋内。 云月应声坐起,穿戴整齐,戴好帷帽之后方才推开门,恰巧迎上秦遥笑容灿烂的俊颜。 “月姐姐,怎的在屋子里也戴着帷帽,快让小遥帮你摘下。”他伸手要取,云月侧身躲开,拉扯间,云月的手肘碰到了秦遥另一只手托着的食盒。 险些打翻。 秦遥急忙护住食盒,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月姐姐,差点碰着你了。” 云月看着他,微微抿唇。 “既然姐姐不愿意摘下,小遥也不该勉强。” 秦遥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继而又笑嘻嘻道:“不过这里面装的糕饼可香了,小遥本打算让赵都尉给江大人送去一些,人家好端端收留咱们,咱们总得拿出点诚意,略表谢意,您说是不?” 他的语调天真活泼,宛如一缕阳光,驱散了屋内凝重紧张的氛围。 听到他的话,云月瞥了一眼那食盒,丝毫没有要看一看的欲望,反而带着一丝嫌弃。 偏生秦遥是个锲而不舍的性子,见她不搭腔,便径自打开食盒盖子,把碟子放在桌案上,催促道:“月姐姐,你若是再磨蹭下去,冷掉就不好吃了呀。” 他的语气充满期待,一副很馋的样子,可是云月依旧无动于衷,她看着秦遥,平静地摇了摇头。 秦遥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这些情绪就烟消云散,收好食盒的手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月姐姐昨晚可有出过门?” 闻言,云月目光闪烁了一下。 可惜隔着纱缦,秦遥看不到。 修长的身影被门外的阳光拉成了细长的阴影,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月瞧,眼神认真,仿佛在等待一场答案。 沉默良久,云月缓慢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 秦遥拧起秀雅的眉毛,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我睡糊涂了?“ 说着,他抬头望向门外,“算了,不想了,兴许是我多心了。” 见状,云月松了口气。 “怎么秦小公子,昨夜睡得不太安稳?”门外,赵蓉的声音适宜地响起。 秦遥转身,笑道:“赵都尉早啊,怎么今儿就过来了,可是能让我们见着江大人了?” 话音刚落,赵蓉侧了侧身子,江妱消瘦的身影就赫然映入两人眼帘。 她面上挂着温和疏离的浅笑,目光轻掠过秦遥,落到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两人的眸光在空气中隔着纱缦碰撞了半秒,云月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多停留半分,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然握拳,心跳砰砰加速。 第129章 现下信我了吗? “江大人!” 秦遥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惊讶之余又透出一股欣喜。 “嗯。” 江妱淡淡地应了一句。 她的目光在云月的身上定格,赵蓉旋即明白过来,搀扶着她,一步一步靠近。 终于,两人相距不足三寸,江妱停在了她的面前,眉目含笑地俯视着她,云月心底陡地升腾起一阵寒凉的感觉,背脊莫名僵硬,好似等待最终的判决。 “你来了?” 江妱轻启樱唇,嗓音如春风拂过柳梢,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柔。 听到这个声音,秦遥和赵蓉都愣住了,云月也呆滞住了。 云月抬头看向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瞳孔骤然紧缩。 她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还对自己露出那样亲昵的态度? 此刻,云月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懂状况。 恍惚之际,冰凉的指尖穿过纱缦,忽然触及肌肤,微微用力捏了捏云月的下巴,“让你挂心了,是阿妱的不对。” 下一秒, 帷帽被揭开。 秦遥和赵蓉都震惊了,怔在原地。 只见云月的容颜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俊美绝伦,眉宇间透出的清冷气质宛若仙子一般让人不敢亵渎。 “谢怀之?” 秦遥脱口而出三个字,美眸圆睁,满是不可置信,面上的表情也从错愕变成愤怒:“你为什么假扮成云月?” 一瞬间,那些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为何谢家会突然将他赶出谢府?为何云月一直不肯开口说话?还有昨夜那神秘的人,也必定是他 委屈、愤懑涌上心头,秦遥再也控制不住,冲到他面前,扬手狠狠就要扇他一记耳光。 可手掌尚未落下,已被另一只纤细的手拦截。江妱因这迅即的动作,扯痛了伤口,她蹙着秀眉,忍耐地咬牙道:“够了!” “怀之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不需要向你解释。” 江妱语调平稳,仿佛没有任何波澜。 秦遥却注意到江妱捂着腹部的手,他神色顿时一慌,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不需要你的提醒。” 江妱的语气依旧很淡漠,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继而转头望向一旁,轻声与身边的男人低语:“扶我回房,嗯?” 美目中泛着浅浅的涟漪,嘴角的弧度勾得恰到好处,让谢怀之心尖一颤。 他有多久没有看见她对自己这般温声细语了? 谢怀之眼眶微热,敛去心底所有思绪,缓缓点头,伸手环抱住她的腰肢,“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其它的事,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其它的事? 是指他知晓自己借尸还魂的事? 江妱蛾眉微挑,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臂,心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轻嗯一声,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谢怀之半扶半依着,消失在院内。 “江妱,你不能信他!”秦遥焦急地喊道。 赵蓉收拾好心底翻滚的情绪,朝那两人跟出去几步,听见秦遥的叫喊声,回头对他施了一礼道:“小秦公子,请留步!” 秦遥脚步一滞,站在门口望着相依着远走的两人。 谢怀之始终搀扶着她,两人眼神交汇时流淌着缱绻的深情,仿佛世界万物皆不存在,唯独他们彼此的存在 回廊尽头的房间里。 谢怀之替江妱褪掉鞋袜,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江妱静静躺着,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衬得皮肤愈加娇嫩雪白。 “阿妱可是病糊涂了?你往时心里是没有怀之的?” 虽然她的一举一动,都预示着昨夜的情蛊起了作用。 可谢怀之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 江妱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凤眼,凝视着谢怀之,轻声道:“怀之不信我?” 见他紧抿着薄唇,并不开腔,她叹了口气,伸出玉手,抚摸着谢怀之的俊脸,“是阿妱的错,没能给我的小郎君足够的安全感。” 这一句话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荡起层层涟漪。 “不,不是阿妱的错……” 谢怀之颤着身子,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他低垂着眸子,掩饰掉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愫,“我相信你,我只是” 只是太害怕失去罢了。 男人眼中的悲戚与彷徨,令她微微皱起黛眉,男子天生多愁善感,谢怀之尤甚。 她心中一软,倾身吻住了他的唇瓣,四片唇瓣碰撞在一起,带出电流般的悸动。 许久。 江妱的主动令谢怀之措手不及,但仅仅几秒钟,便被他化被动为主动。 “唔~” 生理性的刺激使她不受控地轻哼了一声,随即将谢怀之抵在床榻上。 男人身上的衣衫被她急切地拉扯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春光,一双柔荑在他身上作乱,惹得他呼吸逐渐粗重。 她抬眸望着男子的眼睛,眸中闪烁着星辰的光泽,红唇微张,“怀之……现下可是……信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 他的喉咙滚动,眼眶泛红,心里的委屈瞬间爆炸,将所有情绪淹没殆尽,化成了炙热缠绵的拥抱,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沙哑着声音道:“信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眷恋。 却忽视了女人眸中隐藏的狡黠。 男女之间的情愫,一旦开了个口子,便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每时每刻都得黏在一块儿。 自然,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翌日,府衙里住了一位美公子的消息,就在将士们口中传遍了。 “哎呀妈呀,你们是没瞧见,这位公子长得真是美啊!简直比画儿上的仙童还要漂亮,难怪要装扮成女儿身来这儿,不然这一路得遭多少女人的觊觎。” “你们说,咱江大人收了这位,那李将军算怎么回事?“ “都不用操练了吗?有闲情逸致碎嘴,还不快去训练。” “是,赵都尉!“ 众人散开,赵蓉背负着双手,若有所思地朝着江妱所在的房间方向看去。 “将军!” “将军!” 身后,一声声整齐有序的呼唤传进她耳朵里,赵蓉回过头去,李澈浑身是血,衣衫破损,正狼狈地朝江妱的屋子奔去。 他的额角青筋凸显,面色铁青,显然是经历了万千磨难才捡回一条命。 赵蓉心底蓦地一沉,疾步迎上去,抓住李澈的胳膊道:“将军,止步!” 第130章 别欺负他,他是我的人 低沉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嘶哑得厉害。 赵蓉死咬着下唇,固执地拽着他的胳膊,坚持地不肯放开,李澈挣扎了两下,甩不开她,遂冷冰冰地盯着赵蓉的侧颜。 “本将军的话,岂敢不服从?”他低吼着,眼睛充斥着猩红的怒火。 “属下不敢!”赵蓉低头,态度恭敬而谨慎。 李澈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了以往高傲冷酷的模样,他拂袖转身,朝江妱屋子踏步走去,赵蓉赶紧跟了上去。 虚掩的房门里传来男女亲昵地交谈声,女人倚在床头含情脉脉地直视着为她喂药的男子,男子则娇羞的红了脸,哄着她:“慢些喝……嗯……再多喝一口……” 赵蓉一路紧跟在李澈身后,在他停下脚步的一刻,视线越过他的肩,一眼便瞧见里面的景象。 赵蓉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身前的男人侧脸,然后左手握拳轻放在唇边,“咳、咳!” 门外突然响起轻微的咳嗽声,两人同时回过神望向门口,却见李澈站在那儿,目光如炬,阴恻恻地盯着两人。 四目相对间,江妱有一瞬间的恍惚。 “呃,既然李将军回府,想必有很多话要与江大人说,属下与谢公子就不打扰您二位了。”赵蓉尴尬的笑了笑,又朝谢怀之使了个眼色,退至旁边,欲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可那谢怀之,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想走。 竟是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一勺一勺将汤药递到江妱嘴边,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妱推开他拿着勺子的手,晃了晃头。 谢怀之才将瓷碗重重搁置在小桌上,跟在赵蓉后面出去了,与李澈擦肩而过时,谢怀之身子顿了顿,微不可察地瞥了他一眼。 李澈没有看他,只是在赵蓉把房门阖上的同时,径直迈开修长的双腿走近床榻。 “你回来了?” 江妱淡然凝视着他。 李澈冷哼一声,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抬眸瞪着他。 “呵……怎么这般看着我,难道……”江妱轻挑眉梢,暧昧地问道,“李将军醋上了?” 李澈猛拍桌案,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动了门外还未走远的两人。 谢怀之不放心,紧抿着唇便想要冲进去,谁知赵蓉却是先他一步堵在门口,“大人是将军的妻主,将军自是不会拿她怎么样,谢公子一个外人就不要操心了。” 谢怀之皱眉,刚要反驳,屋子里便传来李澈暴戾的质问声。 “他为何在这里?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是来做什么的?!!” 江妱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语调带讽:“你这么多问题,我应该答哪个?” 李澈怒极攻心,眼里的失望更甚,“我早就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该信你的鬼话,什么为百姓请命,什么寻出瘟疫的幕后真凶,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清官的名声是有了,余下的便是陷在温柔乡里享乐?” “李澈!” 江妱怒声喝止他。 李澈愤恨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怕我说中了?” 江妱冷哼一声,不屑于和他争论,“你若当如是想,我不勉强,多说无益,你我就在这天水镇分道扬镳,你且先去南阳城候着,什么时候天水镇瘟疫的事解决完了,我便去寻你。“ “你——” 李澈气结,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最终,他压抑住内心喷薄的怒火,缓声说:“算我瞎了眼!” 李澈从怀中掏出用巾帕小心裹着的玲珑花,狠狠摔在江妱身上。 他冷漠的扫了两眼床上的女人,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等等。”江妱唤道。 李澈打开房门,随即驻足,却并未转过身去。 门外的一众人等皆愣怔地看着这一幕。 江妱掀开锦被,赤足下地,朝着门口的李澈行至他面前,伸手抓起了他的手,将巾帕一把拍在他手心,“我这病见着我的小情人就已经好了大半,这东西我用不上,还是还给你,毕竟是你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自己好好儿留着。” 说完,目光直视着他,在他的手心处按了按那巾帕。 李澈垂眸看着掌心,眼神暗晦难明,半晌才收敛情绪,冷哼一声甩开江妱的手,拂袖而去。 赵蓉见状,急忙追了出去,“将军、将军——” 等人走远了,江妱才敛下眼睑,虚弱地撑着门框喘息片刻。 “阿妱可是又难受了?“谢怀之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江妱摇了摇头,“不碍事,扶我回房休憩。” 谢怀之颔首。 “呸!不要脸的骚货,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和咱们将军抢妻主!” “你少说几句,江大人还在呢!” “江大人如今被迷得晕头转向,她要真听见了才好,兴许有几分清醒,就怕她听不见,陷进了温柔乡。” 江妱撑着门框的手,狠捶了一拳头。 将士们都低着头闭口不言,但人群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江妱沉着脸,大声道:“谢怀之是我的人,若是再有 人对他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江妱转过身,“嘣——!“的一声,将门用力合上。” “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左右李澈是你如今的正夫,我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自然没有他得人心。等你日后娶了我过门,他们也就不会这样说了。那些话,我不会往心里去,倒是你别气坏了身子。” 谢怀之耳尖微微泛红,蹲下身子为她褪下鞋袜。 全然没有瞧见江妱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 夜里,待江妱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已经临近亥时,此时天色黑得彻底,月亮躲在云层里不愿露面,周围静悄悄的,唯有虫鸣鸟叫声隐约可闻。 谢怀之坐在妆台前,取下玉冠,散下青丝,一缕墨发顺势倾泻下来,落在他精致白皙的脖颈边,平添几许性感。 他拿起梳子,轻轻的梳理那头青丝。 烛光照耀下,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眸闪烁着幽光。 忽的,谢怀之停下动作,扭头看向斜倚床头,捧着书简的女,目光炽烈如火:“阿妱,今晚……” 第131章 知遇之恩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视线定定的凝在她身上。 “怎么了?” 饶是江妱再镇定自若也做不到视若无睹,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好像都变得燥热了,她手指微颤,捏紧了手中的书简。 谢怀之面带羞涩,慢吞吞走过去坐在床沿,拉过她的右手,与其十指相扣,缓缓抬眼望向她,眼角眉梢皆透着温柔,仿佛要将世间最美的情话尽数倾诉在那双眼眸中。 “妻主,今晚我留下可好?” 江妱移开视线,垂眸看了眼两人交缠的手,嘴唇动了几次,才低声回应道:“日子还长,不急在此时此刻。现下天夜太晚了,怀之还是先回房休息。” 这句话落下,房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谢怀之深深地望着她的侧脸,眼底闪过些许挣扎,然而最后还是选择顺从心意,将脑袋靠在她肩头蹭了蹭,轻轻地唤她:“阿妱,我不怕那些闲言碎语,我只觉着好像在做梦一样,害怕这一刻不真实。” 江妱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的推开他,“怀之……” 谢怀之却执拗的抱住她,不让她躲开,江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 谢怀之见状,眼中划过些许黯淡,但很快被笑意取代。 “阿妱……” “嗯?” “你能答应我吗?等我们成婚那一日……” 江妱听闻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当然,我既已认定你,必定会待你如珠如宝。”那些不要钱的谎话,自打开了口,再说起来就不那么别扭了。 “我知晓,所以……你今日说的这些,无论真假,我都信!” 谢怀之松开了她,怕自己克制不住非要留下来,站起来背对着她,“你早些歇息,明早我再过来看你。”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生怕晚了就会忍不住留下。 直至那扇门关上,江妱才松懈下全部神经,重新瘫倒在床榻之上,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酥油灯幽黄,映照着男人俊逸的轮廓,他跪坐于软垫上,手中拿着巾帕端详,修长的指腹细细摩挲,眉宇间满是凝重。 忽的,一阵急切的脚步传入耳膜,他敛下思绪,收好巾帕,朝门边望去。 “将军。” 赵蓉恭敬行礼,脸上满含焦虑,“天水镇的疫情尚未平息,这场疫事背后的主导者也未浮出水面,还有那地牢里的一干人等也未遣京城的官差押送回去,咱们就这么晾在那儿不管了吗?” 李澈抿着薄唇,眉峰微蹙,沉默片刻才缓声道:“江大人自会处理,你们只管随我去南阳城等着,别的事情不用理会,派两个机灵的暗卫留下就够了。” “可是,将军……” 赵蓉张了张嘴刚想劝阻,李澈就挥手打断,“我心中有数。” “是。”赵蓉无奈,只能领命退下。 “赵蓉!” 赵蓉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他。 李澈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你跟着杜将军多久了?” “五年了。”赵蓉老实的作答,末了补充道:“当初家贫,若非杜将军帮忙,恐怕我连我娘的性命都保不住。” “哦……” 李澈轻应一声,“难怪了!” “什么?”赵蓉不解的看着他。 “当初你在练场上,我瞧你身手不凡想将你收入麾下,可惜被杜将军回绝了。”他说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浅笑,“可见杜将军是个惜才之人,对你亦是十分器重!” 赵蓉不知他何故突然提及当年之事,却仍是如实作答:“李将军说笑了,不过,杜将军于小的确实有知遇之恩,亦有授艺之恩。” “杜将军待你恩同再造,你确实该报答于她。”李澈轻声附和道。 “那是自然,小的必定誓死效忠杜将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那这回,她将你送进我的队伍,你可有怨言?” “李将军英雄盖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杜将军说让我随你上战场历练历练,小的怎敢有怨言,只是担忧这一路凶险异常,不知何时才能归去。” “放心,你且安心呆在我麾下,总有一日会回到京城见你母亲的。” 李澈说罢拍了拍赵蓉的胳膊,语气诚恳的嘱咐道:“下去。” “喏!”赵蓉恭敬的颔首行礼,随即转身退下。 待她离去后,李澈才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拿起方才的锦帕仔细复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眼神更是复杂至极。 翌日, 李澈甚至没打声招呼,就领着一众将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行了一日路,临近傍晚。 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为原本就瑰丽绚烂的天空增添了一抹妖冶之色,宛如鲜血泼洒,令人望而生畏。 “将军,咱们再走下去也到不了南阳城,不如今晚先在这儿安营扎寨,让大家好好休息,养足的精神再上路,行吗?”一名副将凑过来询问。 李澈微眯着双眼眺望远方,良久才点了点头。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一旦入驻山林,这里距离南阳城就不算远了,他们一行人都是骑马赶路的,体力消耗巨大,此刻正需要一番调整,好好的歇息。 众人寻得了合适的位置,准备扎营。 而李澈则在一棵树旁坐下休憩。 “将军,先吃点东西?”见他神情倦怠,副将小声询问。 李澈摆了摆手,那股困乏之感又席卷而来。 副将见状识趣的退到一边候着,不再打扰他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有轻微的脚步,忽然,来人似踩断了一截枯枝。 他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几缕锐利光芒。 看清来人的样貌,李澈紧皱的眉稍舒展,随即又变得冷漠,声音略显沙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里风凉,将军还是披件衣裳再睡比较妥帖。”赵蓉淡淡扫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他。 李澈垂目瞥了眼搭在肩膀上的外袍,轻声道,“谢谢。”赵蓉没做任何表示,神色淡然地默默离开。 李澈低头嗅着外袍隐约散发出的香气,神情莫测 第132章 争风吃醋的男人们 “阿妱,我瞧着你今日身子好了些,晚膳特意配了几样小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谢怀之端着托盘,笑吟吟的走到江妱身边坐下,挤开她身边正在喝汤的秦遥。 江妱侧身躲避了下,随即起身让开了些距离。 谢怀之面色微僵,随即扬起温润的笑意,将菜盘一个一个摆上桌。 忽而,秦遥眼在的一把扯住他的手,谢怀之痛呼一声缩回去,怒目而视。 “你这手怎么了?” 秦遥扬了扬下巴,点了点谢怀之藏在身后的手,江妱这才留意到谢怀之的双手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没事!沾了些热油,明日便好。”谢怀之目光定定地直视着江妱,却发现在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动容,他本是没想着借此来施苦肉计,以博得她的怜惜。 可真的当她的眼里毫无波澜时,他还是难掩失望,只觉得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疼痛难忍。 以前他若是稍有磕碰,还没感受到疼痛,这人便是一副心疼坏了的模样,可如今 谢怀之敛眸,压抑着内心的悲凉,嘴角勾勒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是他把曾经的阿妱弄丢了,是他不好,以后便由他来一点点找回来,总会等到那一天。 修长的手指拿着竹筷夹起一块豆腐放在江妱碗里,“尝尝!” “这么素,哪儿补得起来身子?” 秦遥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一桌子绿油油的青菜,还没吃就没了胃口,也不知谢怀之一个官府人家的小公子,锦衣玉食惯了,是如何受得了这份苦的。 “贪赃枉法的人现下还在地牢关押着,外面被搅得民不聊生。寻常百姓家缺菜少粮,现下这样便是极好的。阿遥,我知你向来口直心快,心思单纯,但你日后是要跟在我身边的人,这些使性子的话不可再说,今日没有外人在场,尚且算了,若是下回落人口舌,我可要替你家大小姐,好好训你一通。” 江妱拉下脸,秦遥心里一慌,随便小声“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每回见到江大人,都有一种压迫感。 一种类似于他家大小姐独有的压迫感,或许,是因为她与大小姐是旧友,举手投足间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秦遥如此暗暗揣测。 “你家小姐曾与我说,你最是机灵,乖巧,一点就通透,她果真没骗我。”江妱见他被自己一唬,情绪便有些低落,也有脸热。 堂堂女子,跟个男子一般见识,实属不该。 是以,她搬出前世的自己,说了些好话,想缓解一下他的情绪。 “真的吗?我家小姐,真是这么说的?”秦遥激动地惊呼一声,猛然站起身,差点带翻了身后的凳子。 “没规矩!” 清冽的喝斥传来,带着些不屑。 秦遥转头一看,便见谢怀之端坐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与自己这般咋咋呼呼的样子形成对比。 倒是富家公子,难怪当初小姐看重他。 不过,他也只是生到了富裕人家得了些教养罢了,自己若是也生得命好,不一定比他差去哪儿。 秦遥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重新坐回原位。 “咳、咳!都少说两句,用膳!” 夹在两个男人的唇枪舌战里,江妱浑身不自在,为了缓解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自觉很公平地在两个男人的碗里,一人夹了一块豆腐。 “呸——!” 秦遥丢了筷子,捂着胸口一阵干呕,好一会儿才擦了擦嘴,被那冲鼻的味儿刺激得眼角泛出泪花,“你这哪是要给她补身子,你是想让她拉肚子?” “你胡说些什么?” 谢怀之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若不爱吃,就别吃,左右不是做给你的。” 又开始了 江妱额角渗出薄汗,她拿着锦帕颤着手擦了擦。 实在不懂那些京城女子,一女娶几个夫郎的,都是如何度过一天的,还好她如今孤身一人。 “不信?那你自己尝尝看!”秦遥嫌恶地撇了撇嘴。 谢怀之视线紧锁着他,手却执起筷子伸向那碗豆腐,秦遥的眼神盯着谢怀之的一举一动,面带讥讽,“怎么样?好吃!” 俊秀的五官瞬间千变万化,先是惊愕,再是难堪,最后化作委屈。 “没事,还有别的菜可以吃。” 江妱冲秦遥使了个眼色,又给谢怀之布了些其它菜在碗里,直到碗里堆积的菜都冒尖了,那人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我什么都做不好,你是不是更讨厌我了?”江妱从未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男人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 “阿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他说。”江妱皱着眉头,示意秦遥出去。 秦遥瞥了一眼谢怀之,不甘不愿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房门刚阖上,江妱便问:“你不必做到这般地步,堂堂谢府公子,犯不着受这个罪。” 谢怀之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终究是轻声道出口,“阿妱,你是故意的?” 他的语气笃定而肯定,江妱不禁怔住,随即目光微微闪烁,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 她知道,瞒不过他。 房间里陷入死寂,烛火噼啪炸响。 “没关系,我”谢怀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厮,“江大人,不好了,东院走水了。” 江妱倏尔起身,“叫上府衙所有人,随我过去看看。” “好。” “阿妱,我陪你去。” 谢怀之起身跟在江妱的身旁,两人一路疾行至东院,只见屋顶已烧塌,浓烟滚滚。 江妱蹙眉望向那一片狼藉。 “江大人,这东院火势正旺,再多水也不够扑,您给拿个主意,现下应该如何办?” 一众丫鬟婆子围拢上来,担忧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妱扫了一圈四周,“要留的,都给我救火,要走的,我一概不留。“ 音落,众人面色为难地互相望了一眼,纷纷退了出去。 谢怀之站在一侧,冷眼瞧着她们逃跑,“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人各有志,你何必苛责于人。”江妱挑了挑眉,勾唇笑笑。 随即转身看向谢怀之,“你回屋去,和秦遥待在一起。东院的火烧不到那里,今晚论如何都不能出门。” 第133章 背后的主导者 阴暗的地牢里,墙壁斑驳破败,散发出阵阵酸涩霉味。 油灯跳跃着昏黄的光芒,映衬出铁栏内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她双手双脚被缚,整个身体贴近冰凉的墙壁。 听到铁门哐啷打开的声音,她艰难抬眸,只见一抹挺拔的黑衣,逆光踱步朝着自己走来。 那人背负双手,站在她身前,面色晦暗不明,“蠢货,险些让你坏了我的计划?” “我怎知你到底救不救我?自然是要想法子把消息传出去,以此自救!”曹县令语气愤恨,目中满含怨毒之意。 来人低头看着这张因为怨怒而扭曲的老脸,眼底掠过一丝轻蔑:“你想的法子,便是请三流的杀手行刺江妱和李澈,为你的逃跑争得一线生机?” 闻言,曹县令冷哼道:“世间事难有万全之法,你又何必取笑我?你自己不也在他们跟前低声下气,伏低做小?有何颜面藐视于我?” 那人笑容微敛,沉默半晌,才缓慢说道:“若不是我将那杀手造成假死状态,现下莫说你我难逃一劫,就连杜将军也会受到牵累,如今你却反倒怪罪起我?” “废话少说,先将我从这里救出去。我若是活不了,你与杜将军一个都跑不掉。” 曹县令面露狠厉,“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我全记在书简里,只要我的死讯一出,那书简便会落在江妱手中!” 闻言,那人嘴角浮现一抹讥讽:“这不是来救你了?退开些!” 曹县令心中一喜,立马就想起身,却因手脚都被捆着,直接面朝地上,摔得呲牙咧嘴。 来人眉头紧皱,似乎对她的愚笨很是厌恶:“还不赶快滚开。” 曹县令咬咬牙,忍着痛滑稽地挪动身体。 那人退开一步,举起长剑。 寒光乍现,利刃割断铁链,那人一脚踹开牢门,冲进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她松绑。 曹县令活动着手腕,大步朝着牢房外走去。 刚跨过门槛,忽觉背后袭来疾风。 那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曹县令惊骇转身,可惜来不及躲避,胸口顿时剧痛! 砰—— 身躯重重倒下,溅起无数灰尘。 她捂住胸口,血液顺着指缝汩汩流淌。 “你……为什么?”曹县令艰难喘着气,不甘问道。 那人面色冷漠至极,居高临下俯瞰她,仿佛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你那书简,杜将军早就搜出来了,还轮得到你来威胁。” “我、我好歹帮了将军,为何……”她吃力辩解,胸口处疼痛愈加严重,话未完,便猛烈咳嗽起来。 “为何?” 那人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仰首大笑:“哈哈……真是蠢!” 随即,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迫使她扬起脸颅。 曹县令瞪圆了双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你若是死了,杜将军便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真的帮了杜将军,看在你曾经助过杜将军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全尸。”那人神情森然恐怖。 长剑高高扬起,锋锐的刀锋泛着幽暗的光泽。 曹县令呼吸困难,双瞳放大,脸色惨白如纸。 那人嘴角勾起残酷的笑,眼底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凶光,正要挥剑斩下…… 突然—— 那人浑身一颤,手腕陡然失控,利剑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径直掉落在地上。 “谁?”那人眯起鹰隼般犀利的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 空荡荡的地牢,安静异常。 曹县令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虚弱的目光环视四周,终究确认方才那股危险的感觉,并非错觉,而是实打实的存在。 她心中疑惑丛生。 是谁……竟能在悄无声息之中靠近这里,且能让那人毫无察觉? “赵蓉,果然是你!” 曹县令循着声源望去,却见一袭玄色劲装的男子,徐步走来。 待看清楚来人模样,曹县令心中咯噔一响。 竟然……是他! 李澈迈开长腿走过来,每踏一步,便像踩着鼓点一般,敲击着赵蓉的心脏,震得她耳鸣阵阵。 赵蓉慌忙往后退去,眼中充斥着戒备:“你怎么会来?” 李澈冷笑一声:“我来做什么,难道赵都尉不该比本将军更清楚吗?” 说罢,他一把拽住赵蓉的衣领,拖着她来到刑具旁边。 看着那些狰狞的刑具,赵蓉心生怯意,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李澈!你疯了,放开我!” 李澈抓着她衣襟的右手一用力,冷冽的目光盯着她:“我劝赵都尉别做强弩之末,把一切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赵蓉心中惧怕,可她不愿就范,仍旧试图挣扎,嘴巴里叫嚣道:“李澈,你敢动我,杜将军绝不会饶恕你!” 李澈扯了扯唇,冷漠地瞥向她。 那目光透露着浓烈的鄙夷。 “杜将军自身难保,哪有闲工夫管你的死活!”他冷嗤道,“你还是省点儿力气!” “你莫要太天真了,杜将军身后之人,可是你招惹不起的!”赵蓉故作镇定,冷笑道。 李澈眸色微变,手中力道加大,逼得赵蓉不得不承受着巨大的压迫感。 “是谁?”他冷声道。 “呵!当今天下,皇字当头,又是谁与西域人往来更甚,天下百姓不知,李将军也不该不知!” 赵蓉嘲弄地勾了勾唇,“李将军以为,那个人会眼睁睁瞧着你将我杀害?” 李澈身子微怔,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赵蓉趁机挣脱他的桎梏,宽袖下的银针悄然滑入掌中,蓄势待发。 却在下秒,身前的李澈被人推开,一只匕首刺入赵蓉腹部。 “呃……”赵蓉闷哼,鲜血喷涌而出,染红衣衫。 她惊愕抬头,看向那人,不敢置信道:“你们串通好的?” 江妱拔出匕首,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若乖乖交代所谓证据,我自然不会杀你,但既然你执迷不悟,休怪我心狠手辣!” 音落,赵蓉的身子便如破布一般瘫软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江妱轻蔑地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李澈,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即归于平静:“把曹县令换去更隐蔽的地方关押,多加看守。” 第134章 补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可好? “是!”属下领命离开。 李澈垂眸站立原地,许久,才慢悠悠吐出几句话:“方才,是我大意,差点让赵蓉有了脱身的机会……” “李将军一句大意就完事儿了?” 江妱的声音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李澈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一袭白衣,双手负在身后,乌发高挽成髻,眉眼间满是冷傲之气。 那双漆黑明亮的杏眸里仿佛淬满了寒冰,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 “末将听凭江大人处置。” 李澈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他神色坦然,没有任何的不甘与愤懑。 “将军,你不必如此,谁能无过,更何况”您还是江大人的正经夫郎。 小将士未道尽的话,在江妱看向自己时,便吞咽回去。 李澈之于一众武将,是一位非常出众、优秀的领袖者,大家都对他颇为敬重。因此,在听到江妱说出那番话时,其余人都觉得有些苛刻。 “你觉得,我不该罚?”江妱已缓缓迈步走至李澈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李澈抬起脸,迎上她审视的目光。 “末将犯错,理应受罚,还请江大人严惩!” 他态度坚决。 “很好!”江大人微扬唇角,嘴边绽放出浅淡的笑容。 随即,她转身背对着她们,清丽悦耳的嗓音传遍每个角落—— “所有人听令,李将军身为主帅,贻误军机,罚——脊杖四十!” 闻言,在场众人皆惊! “什么?” “四十!” 小将士们惊呼出声,显然被惊呆了。 这可是足以致命的重罚!莫说李将军挺不挺得过去,就算是挺过去了,也少不得在缠绵病榻十天半月才养个半好。 江大人莫不是与李将军有私仇? “江大人,四十太重了” 终究有胆子稍大的将士敢提出质疑。 江大人轻轻瞥了她一眼,“你若觉着我判罚不公,可替他挨着?” 那名小将立马噤声,不敢再吭一声。 “既然没人反驳,就照办!”江大人吩咐下去,转身往外走,只留给众人一抹清冷孤绝的倩影,“明日操练,我亲自督军!若有偷懒懈怠者,军棍伺候!” “是!”将士齐声答复。 待江大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面面相觑。 “阿妱——!” 刚出地牢,一抹红影飞扑进怀中,紧紧拥住江妱。 “你怎么样?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谢怀之泪眼汪汪地盯着她,又不甚放心地打量了一圈儿,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不是让你和秦遥待在屋里别出来吗?” 江妱蛾眉微蹙,双手撑在他的肩膀推开些距离,“我没事,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她说罢,便朝另一侧走去。 谢怀之追上她的脚步,拉住她的胳膊,“方才我瞧见那些将士们都回来了,李澈是不是也回来了?还有东院都没甚人去,怎会突然走水?阿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妱的眼里闪过一缕暗芒,她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先忙点公务。” “阿” 谢怀之想问,但见她表情沉静,似乎真的没把刚才的危险当回事,最后,他只得作罢。 “好,我陪你。”他说。 江妱没拒绝。 两人回到案桌旁,继续翻阅书简。 夜深了,江妱依旧没有困意,烛火跳跃摇曳,散发出昏黄的暖光。 谢怀之见她一直埋首工作,便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先喝杯热茶醒醒神。” 府衙里关的关,逃的逃,没多余的丫鬟小厮伺候,谢怀之便打算一手一脚都包揽起来。 “嗯。”江妱接过茶盏抿了口,温热的液体滑下喉咙,顿时驱散了她浑身的疲惫。 谢怀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肢,轻抚她的长发,动作娴熟而细致。 江妱怔住,不解地仰头看他,“怎么了?” 谢怀之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磨蹭,语调暧昧:“阿阿妱,今晚我留宿可好?” 江妱微愣,旋即不太自然地僵笑着,推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有胡说。” 谢怀之扳正她的身子,抽开她手中的书简,一本正经道:“我想了想,上辈子咱们成亲之后,还没洞房花烛过呢!左右这辈子我还是你的人,我谢怀之没你想的那般迂腐,婚书可以日后再补。” 江妱听着,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窘迫,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事到了此时此刻,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忖片刻,她终是做了决断,“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谢怀之皱了皱眉,眼神瞬间变得黯淡:“阿” 他欲要再争取一番,却见江妱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必再说,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回京城,你还是你的谢府小公子,日后不要再来寻我。我也不想再与你有纠葛。”她的声音平静而认真。 谢怀之的瞳孔猛烈收缩,难掩痛楚与震惊。他张嘴,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听到了她的一句: “谢怀之,我爱过你,也恨过你。现在我累了,想歇歇。你若真为我好,希望我能够幸福,那就不要逼我。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见你。” 谢怀之的身躯骤然绷直,整颗心仿佛坠入冰窖。 他不懂,她为何会说出这种狠绝的话来?难道,他做得还不够好? “你说什么?”谢怀之艰涩地吐字。 江妱叹了口气,垂眸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谢怀之的脸白得吓人,他缓慢抬起手掌,想要碰触她的眉宇,明明是他的阿昭,却也不是他的阿昭。 “啪——!” 江妱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夜深了,你该回屋了。” “现下,你是连演戏也不愿同我演了吗?”谢怀之苦涩一笑。 “你怎么发现的?” “从我在天水镇见你的第一面便知晓了,我不是傻子,怎会不知你心里对我还有芥蒂,又岂会突然对我上了心,如此反常?” 谢怀之闭目喘息,“如果我没猜错,你还给李澈那包裹着玲珑花的巾帕里定是暗藏玄机?否则他今日怎会悄然夜里回来?” 那双美目,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寒凉。 “你们倒是夫妻同心,只把我当个傻子一般戏耍。” 第135章 婚书上可写着我江妱的名字? “此计关乎大局,我不与你说是因为” 江妱叹息一声,“我并非存心骗你,这事件牵涉甚广,又极其险恶,我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卷入纷争。” “呵!” 谢怀之讥嘲地扯了扯嘴角,“到头来,我只是个无辜的人。我且问你,为何李澈能与你并肩,我便不行?” “你从前最识大体,如今是怎么了?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江妱眉宇间闪过几许怒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和疲惫。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识大体’?论先后,也是我先嫁你,李澈在我之后,我为正夫却近不得你身,反倒让他捷足先登,成日与你朝夕相处、恩爱缠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识大体吗?” 谢怀之咄咄逼人,目光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像是要将江妱焚灭殆尽。 “越说不像话了,你是个男子,男子最是矜持克己,你怎可言出轻薄?!” 江妱双手揉捏着眉心,“何况你说的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与今生不相干,你若是执意认为是我夫,那好,有写上我江妱名字的婚书吗?你可拿得出手?” 谢怀之哑然,半晌方挤出几个字:“你明知道我根本没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谢怀之没有嫁我江妱,我还知道我江妱只娶了一夫,那便是李澈。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他说也说不通,江妱便只得撂下狠话。 “你” 谢怀之咬紧牙齿,一时竟答不上话,她若不认上一世的婚约,自己便是拿她毫无办法,左右自己在她这里,也只是想弃便弃的人。 谢怀之心中一阵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出去,我要休息了!” 江妱推着他走到门边,又重重合上房门,将那抹身影隔绝于外。 京城,七皇子府邸。 “蔺相,我这弟弟性子刁蛮惯了,日后你们成了亲,你可得多多包容她呀!”薛缈笑眯眯地望着蔺慕庭,满眼促狭的调侃之色。 蔺珩则在旁笑道:“太女殿下这般说法未免太见外了,等我二人成了亲,彼此也算是家里人了,家人之间自然是相互谦让,再者,哪有妻主不让着夫郎的?” “这人还没嫁去你相府,就妻主夫郎相称了,看来蔺相你是心中急切得很呐?” 蔺珩听得脸颊发热,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薛缈拍了拍蔺珩的肩膀,“少钦可不喜欢你这样儿啊,你若心中有他,就得让他知晓才行,一个女子,一谈及感情便畏畏缩缩,以后得改才成!” “咳”蔺珩猛呛了口茶水,连忙起身,“我忽然觉得有些乏了,就先告辞了。” “人还没见着呢,这就走了?” 蔺珩匆忙而去,步履略显狼狈。 待人离去之后,薛缈才忍不住嗤笑一声,继而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口,“真是傻透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 小侍从突然跑进来,神色惊慌,“天水镇传来消息” “嗯?”薛缈挑眉。 她这个侍从素来冷静稳妥,从不会做冒失之举,今天怎么会贸然闯入屋子? “慢点说,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薛缈放下手中茶盏。 侍从咽了咽唾沫,颤声将始末断断续续说清了。 闻言,薛缈瞳孔骤然紧缩,脸色变得苍白,她握紧椅柄,指尖隐隐泛青。 “这么说,曹县令收着两家的银钱,一边为我做事,还一边为别人做事?”她嗓音暗沉,似是用了巨力方才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不至于当场失态。 “千真万确!” 小侍从郑重其事地颔首,“属下赶回天水镇的时候,百姓都说府衙已经闭门几日了,曹县令怕是已经被江大人捉拿。” “不,不对!” 薛缈蓦然抬眸,“你是说,曹县令背后的另一位,与西域人有往来?” “是是的。”小侍从战战兢兢道。 “呵!我那姐姐,真是深藏不露,民心有了,钱财也有了,也就差个皇位了。”薛缈缓缓坐下,双腿交叠,神色漠然,“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顿了顿,她侧头问向身后的小侍从,“你说,棋子无用,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自然是弃之。” “可若有人用这棋子反将她一军呢?“ “这” “罢了,既然曹县令背后之人这么有能耐,想必也应该安排好退路了!” 薛缈淡然一笑,转瞬即逝,“让他们折腾去!” 小侍从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忍下了,恭敬道:“属下遵命。” “皇姐口中的那人是谁?” 修长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男子面冠如玉,墨黑的发丝随意披散,身穿宽松的袍服,俊美无涛的五官宛若雕刻,棱角分明。 只是行走间,脚下有些不稳,似是乏力。 薛缈勾唇一笑:“怎么,担心了?” 薛少钦不语,微微敛眸,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可就他这般默不作声的模样,落在薛缈眼中,却莫名有种委屈的味道。 “少给我一副死人脸,绝食在我这里没有用,蔺珩你是嫁定了,就是死了,棺材也得给我抬进相府。” 薛缈站起身,绕过案台走至他跟前,抬掌戳上他的额头,“你若乖乖听话,我便还像从前一般待你,可你偏不” 薛少钦神色淡淡,“皇姐不必威胁我。” “好,那就拭目以待。” 薛缈推了他一把,转身坐了回去,“你且好好等着,等你那小情人传回消息来,看看她是死是活。” 话刚落,薛少钦踉跄几步跌跪到她跟前。 薛缈瞥了他一眼,随后直接桡骨绕过他,指袖离去。 等人走远了,宋恒这才冲破门口驻守的侍卫,快速奔到薛少钦跟前,伸手扶他起来。 “主子!” 宋恒的手触碰到薛少钦微凉的手腕时,心疼得不行,“您这是何苦呢!” 薛少钦扯动嘴角笑了笑,虚弱开口:“阿恒,帮我办件事” 第136章 自作多情的‘夫管严\’ 红灯笼,红花轿,红绸带。 喜乐声声,鞭炮声不断。 新人妆扮的薛少钦由媒公搀着跨出正厅,在众宾客的簇拥之下,踏进了花轿。 一顶花轿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街头巷尾,周围的百姓皆是羡慕的眼光注视着那花轿,偶尔凑近了议论几句。 轿子里,薛少钦靠着软枕半阖着双眸假寐,拇指在锦盒上来回摩挲,嘴里喃喃: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风吹起帘幕的一角,也吹动了那人头上的盖头,露出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只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的看向外面。 “正君。” 轿妇唤醒沉思中的男子,“咱们到了,您可得把盖头戴好才成啊。” 薛少钦收回神色,重新将盖头蒙在头上,随即听见耳边传来轿妇高兴地喊声:“落轿!” “吱呀——” 轿门被轻巧打开,外界传来喧闹的声音。 薛少钦抬眸望向轿帘处,目光落到一双精美的绣鞋上。 “少钦!” 女子语气轻快,内心的欣喜难以掩饰,脚步匆忙地朝他走来,伸手便要搭上他的皓腕,却被他反手甩开。 “还没拜堂呢,蔺相这般拉扯,岂不显得太猴急了些?”薛少钦言辞犀利地反问对方,眉宇间透出丝丝讥讽,仿佛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自己将来的妻主。 蔺珩身子猛地顿住。 当今天下,哪有未过门的男子敢如此怠慢将来的妻主?也就他薛少钦,无非仗着自己心中宠爱,才敢肆意妄为。 也罢, 待日后过了门,再慢慢调教。 她握紧拳头,深呼吸一口,努力克制着怒火,缓和了态度,尽量温和地说道:“是阿珩唐突了少钦。” 音落,蔺珩退出了轿厢,朝一旁的宋恒使了个眼色。 宋恒会意,立马上前去扶薛少钦,薛少钦顺势离开了轿子。 “薛夫郎,请。” “……嗯。” 媒公与宋恒一左一右护送他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将他领进厅堂,接受众位宾客的祝福。 薛少钦在宋恒的搀扶下坐定。 未到时辰,便不可拜堂,按规矩,新夫郎是要回屋子里等着的。等到点儿了,才能由媒公搀着到正堂敬茶拜天地。 可这蔺珩,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非得让他到正厅来候着。 难道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阿恒,你去把蔺珩叫来,我有话同她说。”薛少钦扯了扯宋恒的袖子。 宋恒应了一声,转身朝蔺珩所在的方向走去。 “蔺相。” 听闻声响,蔺珩转眸望去,目光落在宋恒身上,“什么事?” “我家主子有些事情想找蔺相单独谈谈。”宋恒笑眯眯地答道。 “哦?什么事?”蔺珩微扬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样子,几位女宾调笑蔺珩娶了个夫郎粘她得紧,三两句下来吹得蔺珩心里乐开了花。 宋恒却笑而不答,只静等蔺珩作决定。 片刻,蔺珩终于松口,“行。” 宋恒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蔺相这边请。” “少钦?”蔺珩站在薛少钦身后,挨得极近,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往前坐了一些拉开与她的距离,这才勉强舒坦了些。 “现下还未到拜堂的时辰,你怎让我坐在这里,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我一个男子等不急要嫁人,你是想让我沦为笑柄吗?” 薛少钦皱着眉,语气很是不满,但碍于周围全是人,只能忍耐着压低嗓音质问对方。 ”是阿珩疏忽了,少钦你别生气,我就让人带你回房等着。“蔺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一旁的丫鬟吩咐,“你们俩,赶紧带未来正君回房。” 丫鬟应诺,上前来欲扶薛少钦。 “谁要你们服侍?”薛少钦冷哼,拂袖避开丫鬟伸过来的手,径直站起,理了理衣襟,”你,跟我过来,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薛少钦起身,冲蔺珩不客气地使唤了一起,才在宋恒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蔺珩的叮嘱,“少钦,小心脚下,莫要摔倒了。” 薛少钦顿了顿,直到听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才微微弯了弯嘴角。 进了门,薛少钦立马让宋恒去门口守着,将蔺珩留下。 这举动,更是让蔺珩心中暗喜。 这男子嫁了人,果真不一样。 饶是像薛少钦这般性子倔的,也开始粘人了,时时刻刻都要妻主守在身边。 蔺珩搓着双手,坐到他身边,薛少钦就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哪知这厮还以为他欲擒故纵,心想男子害臊,她们做女人的就是要脸皮厚些才行。 于是又往薛少钦近了一步。 “你相府是一把椅子都没有不成?就非得跟我挤?”薛少钦一把扯下红盖头,怒目而视,蔺珩心中漏跳一拍,立马起身站到他面前。 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有夫管严的迹象。 “那,那少钦是想与阿珩说什么?”蔺珩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方才来的路上,我在轿里吹了风,嗓子有些发疼,现下还能与你说两句话,只怕是再过一会儿就更难受了。等拜堂的时候,若是谁问了什么,你就替我挡着,左右我是出不了声的。” “原来是这样。”蔺珩放松下来,笑容满面道:“这简单,包在我身上。” 薛少钦颔首,又问,“对了,一会儿与宾客吃酒的时候,你少喝些?” 提及此事,蔺珩脸上多了一分潮红。 这怕不是在拐着弯地担心她,入不了洞房? 正沉浸在幻想之中,薛少钦狠狠剜了他一眼,“若是被我发现了,我便让宋恒来端茶给你醒醒酒,你须得当着众宾客的面儿,给我喝下去。” “少钦担心阿珩,阿珩怎能不知。我喝!宋恒给我多少茶,我都当着众宾客的面儿喝。” 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了宋恒的声音,说是宾客们见蔺珩不在,都吵吵着要见她,薛少钦这才将她放走。 等门一关上。 那张清秀绝伦的面庞瞬间阴沉下来,如覆冰霜,眸底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阿恒,去后门,将人给我带过来。” 第137章 红烛燃尽,帷幔翻飞 “时辰已到,新人拜堂!” 随着礼官话音落下,在媒公的搀扶下,一身嫁衣的男子被送到正厅门口,按照习俗,由未来妻主从媒公手里接过男子来拜天地,是妻家的最高待遇。 以后男子在妻家,也是能挺直腰板的。 蔺珩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薛少钦,她前上一步,伸出手在红盖头前。 “少钦莫怕,把手放到我这里来……” 男子似乎很紧张,听见蔺珩如此请求,不但没能照做,反而一把将媒公的手抓得更紧,竟力大得使媒公痛呼出声。 此举,让在场的宾客们哄堂大笑。 ”莫不是七皇子殿下害羞了?那就再等等!“有人笑呵呵地打趣道。 ”还等?人蔺相都不知等了多少年了,还是赶紧拜完天地入洞房!“另一个宾客附和道。 这两名宾客说完之后,还故意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暧昧的神色。 “我夫害羞,各位少说几句。” 蔺珩倒是个护犊子的,他走到薛少钦身边,轻轻执起他另一只手,牵着他慢慢往正厅中间走。 “冷吗?”蔺珩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手中的温度好像有些过于低了,难道少钦他病了? 也对,方才还闹着说嗓子疼,说不出话。 那她这个作人妻主的,一会儿可得好好替他挡一挡了。 “新人,请敬茶!”礼官拿来香茗,递给二人。 薛缈位于上座,看着蔺珩与薛少钦并肩跪下,她微笑颔首。 “谢太女赐婚。”蔺珩恭敬地双手捧着茶杯,交给薛缈。 薛缈接过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恭贺新禧,鸾凤和鸣。” 众目睽睽之下,薛缈又转头看向薛少钦,柔声问:“皇弟,你呢?” 薛缈的话音刚落,薛少钦便浑身发抖,颤巍巍的抬起双手,端起茶杯,却迟迟不肯开口。 正当宾客们都疑惑不已的时候,薛缈的脸色变得阴沉,她站起身,缓缓朝薛少钦走去。 “怎么了?少钦?是哪里不舒服吗?”她伸手搭上薛少钦的脉搏,眉心紧蹙。 她的动作吓坏了薛少钦,他猛地抽回手,藏进袖子里,惊慌失措地摇摇头。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上薛少钦的内心,他想逃,但又不敢逃。 薛缈心中疑窦丛生,她收敛情绪,一只手伸向薛少钦的盖头,就在她准备掀开一探究竟时,蔺珩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离薛少钦。 “少钦既是我夫,这盖头,就该我亲自揭!”蔺珩说罢,将摇摇欲掉的盖头重新覆好在薛少钦的头顶,遮住所有人窥视的目光。 “殿下许是不知,少钦嗓子有些不舒服,今日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这茶他来敬,话我来代他说。”她解释道。 闻言,薛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旋即恢复常态,她抽回手,淡漠道:“如此,便罢了。” 坐回高位,薛缈的视线又在薛少钦身上犹疑了片刻。 ”谢太女殿下赐婚!” 蔺珩的声音大了一圈,见薛少钦还愣着,立马捏了捏他的手,他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双手奉茶举过头顶。 ”新人拜天地!“ 礼官扯着嗓门喊道。 众人屏息静气地看着蔺珩与薛少钦,蔺珩起身时,见薛少钦还半是瘫软地跪坐地上,用胳膊碰了碰薛少钦,示意他快点跟上。 后面的三次拜天,拜地,夫妻对拜,也不知是怎么进行的。薛少钦就像提线木偶一般,由着蔺珩让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一场仪式下来,总算是到了最后一步了,他长呼出一口气。 “新夫人抱新正君,入洞房!”礼官又补充道。 薛少钦木讷地站起身,蔺珩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将他拦腰抱起。 “蔺相果真是娶了如花似玉的夫郎,便力大无穷呀!” “七殿下嫁了这般好妻主,实乃三生有幸啊!” 四周传来阵阵赞叹声,蔺珩嘴角含笑。 蔺珩抱着她的夫,一路往外走去。 进了屋子之后,拿起喜竿,就想去挑喜帕,却不料薛少钦慌得直往后退。 “怪我,一会儿还须得与宾客陪酒,此时却也不应该揭你盖头,少钦等等我,一会儿我将人送走便回来。”门外有人促狭着蔺珩进了屋子就走不动道,将门板拍得嘣嘣作响。 蔺珩这才放下喜竿,转身去关门,留下一室寂静。 几个女宾见蔺珩出来了,拖着她便往酒桌上去。 “蔺相,你可别有了夫郎,就忘记姐妹们了,今夜一定要喝到尽兴哟!” “是呀!今夜不醉不归哦!” …… 蔺珩勾唇浅笑:“必然尽兴。” “那就走!”女宾带领蔺珩来到了酒席上。 蔺珩的酒量极浅,平日里官场饮酒,也就沾一小杯,其余的,全让他推托掉了。 但今晚是大好日子,加上他本就喜爱薛少钦,席间众人一番劝酒,最终他也被灌了几杯烈酒。 她手撑着额角,勉强维持清醒。 “蔺相,主子怕你醉,特来让阿恒送茶过来给您醒醒酒。” 宋恒提着一壶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蔺珩此时尚且还有几分理智,经宋恒一提醒便记起薛少钦出门前交代给她的。 她接过茶壶,也不倒出来饮茶,直接对着壶口就猛灌了几口。 擦擦嘴边溢出的水珠,将茶壶还与宋恒,那些不知趣的女人们还调笑道,“告诉你主子,这洞房耽误不了。” 宋恒面色淡然地浅笑了一下,随后退去。 夜色渐浓,宾客渐疏。 席间茶酒不断,蔺珩倒真有几分醉意。 她强撑着身子,往薛少钦房里去,路上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视野变得模糊,她踉跄两步,跌撞到门边,直接将门撞开,倒了进去。 薛少钦顶着红盖头,将她扶上床榻。 这才倒回去关好门。 还没等转身,就被抱了个满怀。 女人的吻铺天盖地,来得凶猛而热切,带着侵略性,搅乱一池春水,激荡起阵阵涟漪。 一夜之间,红烛燃尽,帷幔翻飞,衣衫散落,床榻吱嘎作响,娇吟浅唱声不绝于耳。 第138章 逃婚 翌日早晨,晨曦透窗户洒落,映照得屋内金碧辉煌。 床榻上,两人相拥而眠。 两个下人隔着门板在外面侍立,已近晌午,这入夏的天气闷热得很,她俩皆汗流浃背,却又不能离去半步,因为,这屋里住着的,可是夫人和正君。 “嬷嬷,夫人和正君睡得真久呀。”秋萍低声咕噜了句。 嬷嬷瞪她一眼:“少说废话。” 秋萍吐了吐舌头。 屋内。 蔺珩迷蒙地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她微怔了片刻,忽的惊叫一声,弹跳而起。 门外的下人们听到了声响,互视一眼,赶紧推开门跑进来,忙道:“夫人,您怎么了” 秋萍的话,在看见衣衫不整的蔺珩时,哑然失声。 一边经验老道的嬷嬷倒是镇定自若,连忙拿出干净的衣裙放在小几上,又接过秋萍手中的洗漱水盆放在架子上,这才拉着不懂事的小丫鬟退到屏风后,让他们自行穿戴。 “你们先出去,这里用不上你们伺候。”蔺珩闭眸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将身上皱得像咸菜疙瘩似的白色里衣扯好。 “夫人!轻些!” 床上男子的呓语声传入下人们耳畔,显然还未从昨夜荒唐的梦境回过神来。 下人们面红耳赤地垂首快速退出房间,顺便关上门扉。 蔺珩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如水,脸色有些发黑,握着桌沿的双手指节泛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 想到昨晚的一幕幕,他的胸腔处就仿佛被堵了团棉花般难受窒息。 该死的! 自己对薛少钦百般呵护,他竟然这般戏弄自己 蔺珩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猛的一拳头砸向旁边的圆凳,只听“啪——”一声,那坚硬木质的圆凳应声碎裂成块。 这样的动静把守在院子里的家丁吓了一大跳。 也惊醒了床上那陌生男子。 男子缓缓抬起沉重的脑袋,看清屋内环境后,脸色顿变,随即,一丝尴尬爬上脸庞。 他慌忙翻身下床,捡起衣裤,匆匆套在身上。 蔺珩没理会男子的举止动作,她只是盯着男子看了数秒后,倏尔起身,一脚狠踹在他腰腹上。 男子措不及防之下,直往后仰跌,撞在圆桌上才停下。 蔺珩走至男子跟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居高临下俯瞰男子:“你是何人?” 男子吃痛,眉峰蹙紧,咬牙忍下疼痛,艰涩地启齿:“蔺……蔺相,草民……名唤苏文,是,是风月馆的……倌儿……” 蔺珩眯了眯眸子,嘴角勾勒出冷漠笑痕:“倌儿?” 这两个字仿佛一记炸雷,瞬间击中她。 “草民”苏文急忙解释,“蔺相莫怪!此事纯属意外!我并非故意冒犯您……草民虽是倌儿,但也是个清倌儿,至少昨夜之前还是,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草民一命!” 蔺珩气笑了,她是不是还得感谢薛少钦为她寻了个清倌儿? “他是什么时候与你调换的?拜堂之前?” “是、是的……”男子点头。 蔺珩突然松开脚,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男子,冷冷道:“记住,以后不许再踏足相府半步,否则……别怪本相下手太狠。” 言罢,转身拂袖而去。 “蔺相”男子试图挽留,奈何蔺珩根本没理会他。 待蔺珩走远,下人们才敢靠近屋内。 秋萍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狼狈的男子,嫌恶地撇撇嘴,伸脚踢了踢他:“喂,起来!” 苏文扶着圆桌艰难站起,瞥见满地破烂的木屑与碎瓷片,脸颊火辣辣的烧得通红,羞愤难当。 秋萍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哟~长得挺俊俏嘛,瞧瞧这张小白脸,啧啧啧~蔺相不要你,小秋萍我倒可以怜惜怜惜你收了玩。” 苏文闻言更加恼怒,阴沉着脸道:“你说谁呢!?” “你觉得我在说谁?”秋萍鄙夷道,“哼,一个青楼妓子竟还有脸问姑奶奶说谁?” “你!!!”苏文勃然大怒,刚迈步就觉腹部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呦,还不服气呐?”秋萍扬起下巴,挑衅道,“既然你不乐意,姑奶奶我还懒得管你,赶紧滚蛋,省得碍眼。” 苏文捂着肚子,咬紧牙根,恨恨地瞪了眼秋萍,转身踉跄着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天空下起绵密雨滴,淅沥沥地飘摇不断。 苏文狼狈地倒在街角巷尾,全身湿漉漉地躺在泥泞的土路上,他抱着身体蜷缩成团瑟瑟发抖,眼中充斥着浓烈杀意。 薛少钦!薛少钦!! 他绝不会放过那个男子! 皇子又如何,皇子便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若不是他说事成之后,蔺珩即便不会让他一个清倌做正夫,也会收了他做侍,为着荣华富贵,为着脱离这肮脏地方,他任由那人摆布,将自己送给蔺珩。 可结果呢? 他如丧家犬一般,被人撵出相府。 就连相府的一个下人,也将他的自尊狠踩在脚下,这一切,都归结于薛少钦。 苏文越想越气,眼中迸射出凶狠的杀意。 凭什么? 凭什么他薛少钦就生来高贵? 凭什么他薛少钦可以拥有蔺珩这样的妻主? 凭什么他苏文的人生要被薛少钦操控?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追寻所爱是,他苏文偏不让他如意,他要薛少钦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文突然想到什么,眸底闪烁着兴奋的精光,嘴角慢慢浮现诡谲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泥泞中站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慢吞吞地走回客栈 “主子,赶了一晚的夜路,要不要歇一下?” 宋恒摊开在溪水中浸泡过的锦帕,拧干水分擦拭掉薛少钦额头细汗。 “别,天亮了,蔺珩差不多也该知晓了,说不定此刻正快马加鞭地往这儿赶,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薛少钦脚底起了血泡,走起路来有些困难,却仍旧执意赶路,一副心急的模样。 宋恒微叹口气,拉过他摁在石墩上,从包袱里拿出金疮药,脱了鞋袜撒在伤口处:“您为了江大人,都做到了如此地步,若是她再不” 话语戛然而止,他抬头望向薛少钦,目光触碰到薛少钦陡然暗淡的眼神,他喉咙梗住,默默闭了嘴。 “去,去前边儿看看,一个都别放过,仔细着点。” 身后,小道上马蹄声响起,宋恒的视线越过薛少钦身后,看见有官兵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第139章 逃脱追兵 “不好!” 宋恒的手紧抓着薛少钦的胳膊上,面上浮出惊恐,“会不会是蔺相派来抓我们的!” 薛少钦的手攥成拳,指甲深陷进掌肉里,鲜血渗出,可他毫无察觉,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 “主子,要不您先走。” 宋恒握紧匕首,浑身颤抖着但仍然强撑着保持镇定,“若是他们寻来了,阿恒拼死也为你挡住官兵!” “不行!” 薛少钦猛地抬起头,眼眸猩红,咬牙切齿,“这种时候别说傻话,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近乎哽咽了,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就连额角都布满了汗珠。 忽然,余光扫到地上角落里,两具衣衫褴褛、看似农妇的女尸。 面上还戴着面纱,看着像是路上染了瘟疫而亡,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顾不上脚下还疼着,没有半分犹豫地跑过去,招呼宋恒把尸体抬到隐蔽处。 那头,官兵还在一个一个地对着画像上的人盘查,并没有来得及注意这边。 “阿恒,把衣服扒下来换上。”薛少钦语出惊人。 宋恒愣住,旋即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们装作农妇?” 薛少钦点头:“现在只能这样做了。” “主子,阿恒没关系,可您怎么能扮成……”宋恒急得直跺脚,“更何况,这两具女尸戴着面巾,多半是死于瘟疫,换上她们的衣裳,若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薛少钦打断他的话:“来不及了,快换!” 宋恒咽了咽口水,脚步踌躇地走向女尸,他知道薛少钦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只能硬着头皮将外衫脱了下来,然后换上了其中一具。 薛少钦将里衣撕破,一块儿给宋恒遮住面容系在耳后,一块儿则是给自己系上。 又简单地做了个未婚女子的发式。 这才拉着宋恒,缓缓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去。 “站住!” 官兵喝止,“干什么的!” 宋恒心脏狂跳,却尽量表现得平静如常,只捏着嗓音低声道:“官差大姐,民女和姐姐不慎沾染了瘟疫,进不了京城,正打算回去。” “哦?” 领头的官兵打量着她,见她神态娇弱,露出的那部分面容苍白如纸,便信了几分,但她仍谨慎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宋恒心中一惊,牵着薛少钦的手便紧了几分。 “民女江氏。家住天水镇。” 薛少钦抢答道,目光闪烁,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 “嗯。”官兵挥了挥手,示意同伴放行,“快滚!” “慢着!” 另一个小喽啰突然喊住宋恒,“这两人好像还没对画像?要不要摘了面巾瞧瞧?说不好,正是伪装成这样,想蒙混过关呢?“ 那官兵本想放行,一听这话,挑了挑眉毛,便想伸出手来。 宋恒心里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 此举,反倒让那人更为疑惑,“你怕什么?” “没、没什么”宋恒结巴,心慌之下连忙转移视线,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 就在那只手又要再次伸来时,薛少钦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宋恒怀中,与此同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额角青筋暴起。 ”姐姐?“宋恒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冲旁边那些官兵求饶,“官大姐,民女家姐实在是病得严重,还请找个地儿让她歇息片刻民女感激不尽!” ”官大姐,求咳咳!求您好心给点水喝,发发慈悲让民女歇上一会儿。“薛少钦拽着官差的衣摆,咳得眼泪鼻涕横流,十足楚楚可怜的模样。 “哎呀,真烦人,赶紧滚!” 那人嫌弃地推开薛少钦,捂着口鼻转身往旁边走去。 薛少钦与宋恒对视一眼,默契地松了口气,随即,二人丝毫不敢松懈,佯装病患互相搀扶着离去。 出了官道,薛少钦靠着树,微微喘气。 宋恒抹掉额上细密的汗水,笑笑道:“主子,咱们这就算躲过去了?” ”赶紧找个地儿,把衣服换回来。“倒底是尊贵的人,方才情急之下尚且能忍着,如今冷静下来,薛少钦顿时觉得浑身难受,这衣裳一股子酸臭味,恶心作呕,恨不能马上扔掉才好。 宋恒应了一声,朝前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树荫深处。 “你怎么啦?”薛少钦问道。 宋恒抿唇,沉吟着没有吭声。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宋恒蹙着眉头,“方才有一瞬间我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可是等我回头,周围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奇怪。” “或许是你太敏感了。”薛少钦安慰他。 “也许。”宋恒叹了口气,“希望真的只是我的错觉。” 说完,二人换下衣,继续往前。 快入夜了,两人实在疲乏,再也无法支撑着继续往前走,左右官兵们现下是不会过来了,于是他们便寻了个地儿,架起火堆,打算歇上一晚。 林间微凉,薛少钦看着山野星空,不禁想到了那日与江妱在深山里也是这般景象,那时候他们正在逃命,根本无暇欣赏美景,如今回首,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想着,他扭头去看宋恒,却发现他居然倚着一棵粗壮的老榆木睡了过去。 “宋恒?”他轻唤一声,对方依旧没有动静,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薛少钦皱眉,担忧地看着他。 虽然宋恒只是个侍从,但他毕竟是个文弱的男子,又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精力消耗巨大,刚刚又遭遇那般惊险刺激的事,肯定累坏了。 思及此,薛少钦为他拉了拉披风,将他裹得严实些。 宋恒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晓雾蒙蒙,远处有虫鸣鸟语传来,四周一派宁谧。 他坐起身,身上的披风滑落下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薛少钦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双眸阖起,脸色惨白,薄唇紧抿,看起来很是憔悴。 见状,宋恒不由得生出愧疚来。 他一个下人,竟是比主子还先睡去,脱下披风覆在薛少钦身上,一抬眼,这才发现薛少钦脖颈间,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症状,宋恒一路走来,在感染瘟疫的百姓身上见过 第140章 少钦染上瘟疫了? 宋恒心中一凛,迅速探手,拉开他的衣襟,心顿时沉入谷底,满目骇然。 薛少钦全身上下,遍布红疹,红肿的皮肤下面被抓得血肉模糊,而这些,都是瘟疫传播的征兆。 他的指尖微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少钦。 \"主子\" 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干涩难受。 薛少钦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只用勉强撑了撑眼皮,虚弱地道:\"别怕,你离我远些。放心,还没见到阿妱,我不会死的\" 宋恒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紧紧咬住牙关,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好!阿恒不怕,阿恒陪着你,你坚持住,我带你去见江大人!\" 薛少钦唇角扯出一丝笑意,眼眸缓缓闭合。 宋恒立刻抱起他,将他一只手臂绕过自己脖颈,又用布条将他的腰和自己的捆在一起。 薛少钦的情况,很糟糕! 他的身体已经有溃烂的迹象,如果再不治疗,必定会因为感染瘟疫而丧命! 宋恒不顾周围路过行人的惊愕和诧异的视线,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抱着薛少钦艰难向前走去。 \"阿恒\" 突然,薛少钦轻轻喊出两个字。 宋恒浑身一震,低头看他,却见他的双颊绯红,眼神迷蒙,仿佛喝醉酒了一般,宋恒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急切道:\"主子?主子你醒醒!\" \"嗯\"薛少钦低哼一声,似乎很痛苦。 宋恒的脸色一白。 他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涌上来。 下一秒,那人的手臂就从他肩头滑了下去,重心不稳的他摔在地上,连带着把自己也摔倒在地。 \"主子!\" 宋恒惊呼一声,解开布条,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薛少钦身边,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然而,他才刚刚碰到薛少钦的身体,那人就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宋恒心疼地看着他,眼中的恐慌与慌乱越加浓烈。 他的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芒,余光扫到一位拖着板车,像是逃难的老妇,宋恒急忙冲上前去,\"救救命!求求你快救救我家主子!\" 他急切地喊叫着,眼神充满渴望。 那老妇一怔,看到薛少钦的惨状,顿时吓得手一抖,木板车上的东西哗啦啦掉落下去。 宋恒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急忙伸手帮着她把东西捡起来,在老妇要推着板车离开的时候,一把拦住:\"您能帮帮我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愿意给您银钱作为酬谢!求求您了,求求您帮我照顾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他\" 他话未说完,老妇忽然惊惶失措地推开他往前去。 \"哎,老婆婆,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宋恒心中焦急,扯着板车尾不放,那老妇走不了,只好回过头,愤怒地瞪着他,厉声呵斥道:\"臭小子,你想做什么!你家主子这是染了瘟疫,谁敢帮?现下大伙儿都是自身难保,你莫要在此捣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宋恒闻言一呆,随即急切地恳求:\"我有钱,都给你,你行行好,帮帮忙?\" 老妇闻言,更加恼怒,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俩一身仆从装束,哪儿来的银钱?想要骗我?你以为我老太婆年纪大了,好糊弄?你赶快滚,别让我拿棒子撵人!\" \"等等,我有银钱,真的有,你相信我!\"他说着,掏出钱袋子,翻出银子倒在板车上,”不信您看。” 老妇见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凑近一瞧,果然有十两之多,顿时喜形于色,连忙放下板车拾起一锭银子塞进嘴里咬了咬,这是真的! 老太婆笑眯眯地道:\"好,你小子有诚意,老婆子我就帮一回,这板车给你,你可拖着你家主子去镇上,找大夫瞧瞧。不过别的,我老太婆就帮不忙了!“ 说罢,丢下板车,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宋恒急忙追了两步,想要跟上去,然而疲劳的身子却不听使唤,脚下一软,重新栽倒在地上。 宋恒抬头望向薛少钦所在的方向,他依旧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双眸紧闭。 爬起来,耗尽全身力气将人拖到板车上。 \"主子,您千万挺住,我们马上就到了!\"宋恒喃喃说道。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抹哭腔。 他的双腿发麻,几乎要迈不动脚步。 但是他仍然努力向前奔去,终于,在他的努力下,薛少钦被送到了城镇中。 一路打听,才找到府衙。 ”官大姐,我们是京城来的,找江妱,江大人。“宋恒焦急地开口道。 府衙的衙役上下打量着宋恒,又看看板车上盖着薄毯,面色苍白的薛少钦,捂着嘴嫌弃地皱眉,\"可有拜帖?” 拜帖 宋恒一愣,想到这几日各种层出不穷的事,根本就没考虑这茬。 \"没有,可是我家主子与江大人是旧识,您给通报通报,她一定会见的,我家主子真的病得不轻,耽误不得!还请官大姐通报一声。\"宋恒急得眼圈通红。 府衙的衙役冷笑:\"没有拜帖,没有任何证据,我凭什么要通报你们?你家主子病成那样,不赶紧治疗,还到处瞎晃悠干嘛呢?\" \"那人看起来,好像是得了瘟疫?!\" 另一个衙役走过来插嘴问道,下巴朝板车上的人扬了扬。 \"瘟疫?\"府衙衙役一愣,仔细打量了板车上的人半晌,\"小郎君长得还挺好看的,真是可惜了!“ ”官大姐?“ 宋恒在一边提醒着,心急如焚。 府衙衙役回过神,挥挥手,\"没有拜帖我们也没法子给你通传。要不你先去找个医馆给那个小郎君看病,若真是瘟疫,那可就坏了!\" ”不“ 宋恒跺跺脚,眼眶含泪地走到薛少钦面前,”主子,阿恒该怎么办啊!“ 许是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昏迷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让他们拿给阿妱,她若是还不见我,我就,咳咳” 第141章 命悬一线 宋恒接过锦盒,把心一横,\"主子您忍一忍,阿恒马上想法子让她们就把东西送进去。\" 说罢,他匆匆忙忙走开。 府衙衙役一脸狐疑:\"怎么又回来了?\" ”大姐,这是江大人京城的府邸通小人带来的,你若是不肯通传,能不能将这东西代交给她?她若不肯收,小的立马就走。“宋恒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你这小郎君,怎如此死皮赖脸地不肯走,你若再胡搅蛮缠下去,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其中一个衙役凶狠地警告道。 “好,你们通传也不肯,转交这锦盒也是不肯的,对?”宋恒一字一句说道。 \"哼!\"几人冷笑两声,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宋恒深吸一口气,\"那行,你们不通报,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不怕告诉你们,我也被我家主子染上了疫症,不过是多久,症状尚且不明显罢了。我只要坐在这里多一个时辰,你们就会一坐被我感染的危险。左右我一个将死之人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就看两位官大姐敢不敢赌。\" 衙役们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恒点头。 \"把东西拿进去!\"其中一个衙役吩咐道。 \"是!\"另外一人答应一声,急匆匆跑去禀告。 没过一刻钟,锦盒就被送了出来,那衙役直接将锦盒丢在宋恒身上,怒道:\"东西还你,什么破玩意儿,我们大人连看一眼都烦。你赶紧给我滚,别耽误我们办差。\" 宋恒接住锦盒,下唇咬得血丝渗出。 “阿恒,过来” 薛少钦气若游丝地唤着他的名字。 宋恒闻声望去,就见薛少钦冲他抬了抬手,他立马上前握住薛少钦的手腕,\"主子?\" \"她不肯收是吗?我早该知道的,她从来就不喜我,只是这回,她该高兴了,往后便没有人再这样缠着她了\"薛少钦虚弱地缓缓说道。 宋恒心痛不已,\"主子,您先别说话,阿恒带你找医妇。” “哟,这不是医馆的胡大娘吗!” 衙役的吆喝打断了宋恒和薛少钦,两人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胡大娘拎着一包药材,正满脸笑容地朝这边走来。 \"就你个小丫头嘴甜,喏,给!上好的炖汤药材,吃了正好补补身子。”胡大娘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他怀中,满脸笑容地叮嘱道。 \"谢谢胡大娘!辛苦你大老远的想着小的了!\"衙役感激涕零地说着,一番油嘴滑舌的样子,却也没忘了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给了她。 胡大娘收了银子,笑呵呵的说道:\"小事小事,我先进去了,不耽搁你们办事儿。\" \"嗯嗯!\"衙役一脸狗腿的点头哈腰。 看到这幕,宋恒只觉得绝望中看见一丝曙光。 趁着胡大娘还没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拉着她问道:\"大娘,您是医妇?\" 胡大娘愣怔片刻,才回神说道:\"是啊!你是?\" \"大娘你可否帮我救治我家主子,我主子染上疫症,现下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大娘您行行好!“宋恒一脸诚恳地说道。 胡大娘看着面前俊俏的小公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原本也没打算拒绝,现在有机会可以赚钱了,她又何必错失良机? 况且她也不是没见过得了瘟疫的病人。 这天水镇,不知多少病患在她这儿看过病,拿过药,但基于自保,她还是带上了面巾,\"既如此,那我就先给你家主子诊治诊治!\" 宋恒闻言,立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多谢胡大娘”。 “这儿也不是诊病的地儿啊!”胡大娘四下看了看,皱起眉头,要不你先随我进去,府衙里留有一间固定的厢房与我,正好派上用场。但你们须得跟在我身后,哪儿都不能去,也不能乱看。待诊病完了,就自行离去,听明白了吗?”胡大娘板起脸,厉声说道。 “好好好!” 宋恒喜出望外,本想着能给主子看看病即可,谁知这胡大娘在府衙里还能说上话,有些份量,这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大娘,府衙不允外人进出的。”衙役拦在门口。 胡大娘冷哼一声,\"我是这府衙的医妇,便是江大人也亲自允了我一间厢房,你这刚拿上我带来的东西,翻脸就不认人了?” 衙役一听,面上有些为难,可拦着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 胡大娘是个人精,一句不客气的硬话说了,再来就得软化一下态度:“放心,碍不着你的事儿。我就带着他瞧一瞧病症,赚几个小钱,完事儿了我亲自己把人给你送出去,行不?” 那衙役听了,想想倒是有些道理,这里毕竟是府衙,胡大娘若是真的在这儿若了事儿,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她不敢的。 最终衙役点了点头。 胡大娘松了口气,领着宋恒,搀着薛少钦进了府衙,一路来到厢房,然后将门关上了。 “那儿有软榻,把你主子扶上去躺着!”胡大娘指挥道。 宋恒闻言,赶忙上前搀扶住薛少钦。 薛少钦双眼无神,任由宋恒搀着。 \"主子,主子您睁开眼睛看看,现下能看医了!\"宋恒轻声唤道。 薛少钦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主子现在究竟是清醒的,还是陷入昏迷之中。 宋恒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说话,退到一边腾出位子让给胡大娘。 因着,时常给府衙的糙女人们看诊,胡大娘将医馆的东西几乎搬来了一小半,这会儿子要看诊个病人,她也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宋恒一直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胡大娘的动作。 当今律令男女有别,便是医妇,看诊时也只能悬脉而诊,不得随意碰触病人的身体。 宋恒一直紧张得不敢眨眼睛。 胡大娘翻找出看诊用的脉线,交与宋恒,令他系在薛少钦的细腕上。 胡大娘将脉络仔细看过一遍,然后又仔细查看薛少钦的鼻息、舌苔,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就进来一个小丫鬟。 “胡大娘在吗?” 第142章 留下 “这姑娘,跟阴曹地府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走哪儿跟哪儿。” 胡大娘啐一口唾沫星子,这刚收了线,还没来得及与宋恒细说。 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不情不愿地起身去瞧,“哟,是秀芸丫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方才还板着个脸,一见上人就换了副模样,那笑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可不怪她变脸太快,谁让眼前的姑娘是江大人专程安排下来伺候李将军起居的呢? “您还说呢,人李将军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着,你倒好,为了赚几个碎银,把大将军晾在一边儿,我看这府衙的医差,你是不想干了不是?若真是如此,你何必拖沓着不说,我去与江大人知会一声,她定是放你走的。” 秀芸是个泼辣货,说话直白又尖酸刻薄,平日里胡大娘没少被她数落。 \"哎呦,秀芸姑奶奶,您就饶了老奴!这回的事儿实在太过巧合,这也是个可怜见的!我一时心软就带进了厢房,现下立马跟着你去李将军那里,你看成吗?\"胡大娘连忙赔笑道。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既如此说了,我便不与你计较,走!“秀芸趾高气扬地说道。 “姑娘且等等,我同这小郎君交代一声就来。” “你把什么人带府衙里来了?你可记得”秀芸拧起眉头,又想训斥一通,若不是这镇子上的医馆都关得差不多了,只余三两家,灾民患者都快挤爆了。 否则,府衙哪里轮得上她来做医差? “芸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总不能见死不救?” 胡大娘说着便转身进屋,冲站在软榻边上的宋恒招了招手:“小郎君,快来。” 宋恒闻言,乖乖地走到胡大娘跟前:“大娘,有什么事吗?” 宋恒生得唇红齿白,长相俊俏。 哪怕衣衫褴褛,也比这镇上的男娃强上千百倍,又是京城里来的,大大方方,也不拘着,那存在感便是极强了,叫人轻易就注意到了。 秀芸这丫头,素来自视甚高,见了宋恒的容貌后,整张脸都红扑扑的,恨不得贴上去。 “大娘!”宋恒乖巧地唤了声,见胡大娘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和那位姑娘,疑惑不解。 “咳,那啥,你叫什么名字啊?”胡大娘问。 “晚辈姓宋,单名恒。” “原来是小恒呐……”胡大娘沉吟了片刻,拉长了尾音,“大娘这会儿有事儿,得离开一时片刻,你在这儿好生看顾着你主子,一会儿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啊?!”宋恒一愣。 “我说你这小子,生得倒是水灵俊俏,怎的这般傻乎乎的。”胡大娘伸手戳了戳他的额角,朝秀芸的方向,给他使了个眼色。 宋恒这才明白过来,低着头施了一礼:“给姑娘添麻烦了!” 到底是京城来的,礼数周全,举止得体,叫人挑不出错处,又生清秀,这样的美人儿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秀芸自然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那,那就先歇着,不过,就这一回,下次不可这般坏了规矩。”秀芸故作严肃,却掩盖不了语中的羞意。 宋恒微笑点头应是,目送着秀芸扭捏着出了屋子。 “啧啧啧,小郎君孺子可教也!这不就留下来了吗?”胡大娘咂摸着嘴巴,笑了笑,“不过,规矩不可乱,千万别出这屋子。” ”阿恒晓得,胡大娘尽管去忙,我跟主子就在这里候着。“宋恒拱了拱拳。 他这般乖觉识趣,胡大娘也放心了。 左右秀芸姑娘是不会在将军和江大人那里将她一通说了。 宋恒笑着应下,直至看不见胡大娘的背影了,这才重新坐回软榻边儿守着,顺带替薛少钦掖了掖被角。 许是手脚动静大了,薛少钦睫毛微动,有转醒的迹象。 “主子,醒了。” 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嗓音,薛少钦迷糊睁开双眸。 宋恒立即凑了过去,用棉巾替他擦拭掉满脸的汗珠,“要喝水吗?” 他摇头,目光扫过室内的布置,又转向窗外,“这是哪儿?我睡了很久?” “主子,咱们已经从京城逃出来了,如今在天水镇,与江大人在一处。”宋恒柔声道。 “阿妱?”薛少钦强撑起半侧身子,打量了眼四周。 屋内陈设简单而朴素,但却十分宽敞,窗外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是以前在江府生活时,常闻着的花香,阿妱最是喜欢这种花。 一直紧绷的心瞬间松弛了下来。 “阿恒,我现下是不是很难看?” 薛少钦缓缓靠躺回床榻之上,疲惫道,“别让她看见我这样。” 没见到她人的时候,心心念念想到她身边,真的只有咫尺之遥了,又心中胆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是见上面了,怕也只会惹来厌恶罢了。 听他这样说,宋恒的神情陡然黯然。 宋恒赶紧替他捻了捻锦被,扶着他闭上双眸,“主子别想那些,你只是病了,等以后好了,就能恢复如初了,主子不必担忧。” 薛少钦无力叹息一声,阖上双眸,任由宋恒帮他掖好被角。 宋恒垂首凝望他苍白消瘦的面庞良久,默默退出了屋子,还贴心地将门带上了。 凭甚主子为了江大人逃婚,又为她将自个儿折腾成这副模样,却要那江大人置身事外,他宋恒偏要为主子讨个说法。 宋恒暗忖了一番,决定偷溜出去找江大人说个究竟。 可这偌大的府衙,他又该如何寻江大人呢? 宋恒没头没脑地四处张望,这举动落在了官兵眼里,便成了心虚,“前面那人,站住!” 宋恒循声看去,果然瞧见了几名腰佩刀剑的官差正往他这边走来,顿时吓得连步伐都变慢了。 “你、你们要干嘛?”宋恒吞咽了口唾沫。 “你是何人?怎如此面生,为何出现在这儿?”官差冷着声质问,“老实交代!” “我、我……” 宋恒一噎,却也不想连累胡大娘,一时有些慌乱地不知如何作答,索性直言:“我来找江大人的。” 许就是他这一句话,让角落路过的一男子听进了耳朵。 不由得驻足。 第143章 接受 “姓甚名谁,可有拜帖?”官差继续盘问。 宋恒皱了皱眉,心思飞快转动,随即,硬着头皮撒谎道:“我是……是江大人京城家中的下人。”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成了江府的下人了?” “谢公子!” 官差们纷纷朝声源处行礼,而后恭敬的退到两旁,等待那人走上前来,对宋恒说话。 宋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俊秀男子缓步朝自己走近,他手执纸扇,面带笑意,但眸光却透出几分轻蔑和冷酷之感,令人不寒而栗。 “多日不见,谢公子风采更胜往昔啊!”宋恒抱拳,客套地称赞道。 “哪里哪里!”谢怀之摇晃着纸扇,嘴角扬起浅笑,“比起某些人,我这点风华还算不得什么。” 他刻意加重语气强调某人,目光在宋恒脸上流连片刻后,才将视线移向他身后,皱了皱眉:“你家主子呢?往时不是像块年糕一般,黏在阿妱身边?京城这么远都派你来了,自己却不来,看来也不过是虚情假意。果然是日久见人心啊!” 谢怀之轻笑一声,“难怪我家阿妱放着这好端端的皇子都不肯收,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他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宋恒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掐死谢怀之的冲动。 可同样为他这番话震惊的,还有一边的官差。 原来,这位小郎君,竟然是皇子身边的人,还好方才还没做得太过,否则,恐怕吃罪不起啊!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话可说了?” 谢怀之似乎并未察觉宋恒的愤怒,反而笑容满面,“你回去告诉他,以后少缠着我家阿妱。” “够了!” 宋恒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谢公子与我家主子同为男子,江大人既没应了我家主子也没应过你,谢公子何出此言,竟口口声声指责我家主子?” “没想到啊!薛少钦身边还养了这么个忠心护主的。” 谢怀之轻哼,神态高傲,错身绕过宋恒,径直离开。 而官差们见他走了,立刻识趣地争抢着,要为宋恒引路,那狗腿的模样,简直跟讨好谢怀之一般无二。 “小郎君这边请!” “小郎君您慢些走。” “哎呀,您鞋脏了,小人替您擦干净再走……” 一群人呼啦一下围拢在宋恒身边,宋恒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给踢走,偏偏又不敢造次,毕竟他初来乍到,对此处的一切皆不熟悉,若惹恼了官差,对他十分不利。 因此,他只能忍下。 最让宋恒生气的是,他从官差口中打探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江大人之前遇刺,侥幸留下一命,后来日日都是谢公子伺候着。 那这样说来,两人日渐相处,岂不是会发生什么…… 那还有主子什么事儿? 这样的念头,让宋恒整张脸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夜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郎君,江大人就在书房,是否要小人替你禀报一声?”官差殷勤的询问道,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 “不用了。” 宋恒拒绝了官差的提议,迈步朝书房走去,官差见状,也不敢阻拦,忙不迭地退到两侧。 很快,宋恒抵达书房门外,官差停下脚步,“小郎君,就是这里了。” “嗯。” 宋恒淡漠地应声,旋即敲了敲书房的房门。 “进来。” 江妱温润的声音传来。 宋恒推门进去,只见屋内陈设颇为简单,除了桌椅茶具外,别无他物,江大人坐在案桌后,并没审阅卷宗,反而是铺了一桌的药材,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西域人的药物,成本极高,要找到仿制替代品,实属难事。 而要在百姓中推行,更是难上加难。 “江大人!” 宋恒朝他作揖,唤了声,“许久不见,大人可安好?” 江妱微眯双眼,揉了揉酸涩疼痛的眼睛,看清楚来者,他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宋恒,你怎会到此?少钦派你来的?” 宋恒走至书桌前站定,拱手行礼道:“难得大人还记着主子,也不枉费他抛下一切,逃婚也要跑来寻您。” 他一句话,瞬间让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妱怔愣半晌,心中犹如擂鼓,却强压着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你莫要与我说笑?” 宋恒垂首不答,是真是假,一切昭然若揭。 “他……还好吗?” 她低哑地吐字,语气隐隐颤抖。 “大人记挂着主子,何不亲自去瞧瞧?”宋恒声音带着哽咽,偏过头去,掩饰住眼底翻滚的情绪。 “他现下在何处?” 江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宋恒的胳膊,“他来了!” 不是问句,而是笃定,语气中充斥着激动。 宋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已恢复平静:“我家主子说,他不愿意以现在的模样见你,怕你见了” 宋恒迟疑地抿唇,没继续往下说。 江妱听了他的话,忽然松开了手掌,颓丧地靠墙而立,她都干了什么? 从未给过他承诺,由始至终都在敷衍他,甚至在得知他喜欢自己后,依旧毫不犹豫地抽身,转眼便娶了其他人…… 他一定伤透了心? “大人,你若心里是有主子的,等他好了之后,能不能”宋恒斟酌地开口,目光闪烁地盯着他,“给他个名份,好好待他。” “自然!” 江妱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点头,不是一时感动,而是薛少钦一次又一次地靠近,让她逐渐瓦解,直至这一刻,知晓他的付出,知道他受伤,知道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时,她的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宋恒闻言,长舒一口气,“那就多谢大人了!只是,大人若要见主子,现下这般模样恐怕不行,得换一换!” “换一换? 我要如何换?” 暮色时分,宋恒终于回来了,胡大娘先他许久,发现屋里没人时急坏了,这会儿气急败坏地站在门口咒骂时,远远就瞧着他的身影而至。 貌似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第144章 好女不与男斗! “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你跑去哪儿了?” 胡大娘几步上前,拽住宋恒的胳膊就是番质问,“我好心收留你们主仆二人,你倒好,四处给我找麻烦。” “走走走,你们主仆俩我伺候不起,赶紧给我出去。”胡大娘显然是气坏了,抓住宋恒胳膊上的手一下失了力气,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什么好心收留,你明明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银子,没说得那般好听。”宋恒也来了气,那胡大娘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把他往屋外拖着走。 一只白皙的手抬起,忽然压在胡大娘的手腕上。 “放手!” 许是情绪上了头,胡大娘竟然忽略了宋恒身后那蒙着面纱的姑娘,冷笑一声,“我当是你是做什么去了,还生怕你被官差发现了,结果是不知去了哪儿找来的野女人为你撑腰,可惜了你见识短,这里是府衙,不是什么野女人都能说得上话的。” 胡大娘一张嘴,污言秽语尽数往外倒,什么难听说什么。 宋恒一个未出阁的小郎君,哪里招架得住,当即红了眼眶,委屈得抿着嘴,可怜现下他的主子还躺在床上,没人给他撑腰。 “胡大娘,你瞧着在下是否能在府衙说得上话?” 江妱揭开面纱,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你,你,大人?” 胡大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当即就趴跪在地上垂着头,颤着身子认错:“是老奴有眼无珠,是老奴瞎了狗眼。” 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啪啪作响。 “滚!” 江妱挥挥手,示意胡大娘离开,“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明日,你便不用再来了,府衙的医妇自有其他人安排。” 江妱让她丢了工作,其实也并非因为方才那几句冲撞她的话,而是另有原由。 其一,胡大娘在自己遇刺之际,照料途中贪了谢怀之给的小便宜,继而昏睡过去。好在来人是谢怀之,若是那刺客不甘心,再来一回呢? 其二,先不说门房,未通知自己,就将七皇子主仆两人赶走做得对否。就说这胡大娘为了银钱,不通报便带回府衙,这点便是大忌。 是以,此人不得留之,不若趁着这回,直接将她革职罢了。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胡大娘如获赦令,连忙磕头,虽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门关上之际,她忍不住回过头朝宋恒看去,却见对方仍旧低垂着头,她微微摇头,走到他跟前揉了揉这小子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他现下这可怜见的样子,要是让翠墨那丫头见了,还不得心疼死? “少钦病着,以后有什么事便来找我说,我为你撑腰!”江妱拍了拍他的肩膀,眉间已经恢复了平静温和,“去将你这一身好好梳洗,回头再去厨房给少钦做点流食送过来,以后便在这里住下。” 宋恒猛地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刚江妱说的话,又像是受宠若惊。 “还愣着干嘛,快去。”江妱笑着推他。 “哎!”宋恒应了一声,飞快转身跑了。 望着少年欢喜的背影,江妱嘴角勾了勾,转身往内室去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男人俊美绝伦的侧颜,仿佛镀上金色,柔和了整个轮廓线条。 往时的生气消散,只余一具躯壳,毫无生机。 怕他情绪激动,坏了身子,江妱系上面纱,缓缓坐到榻旁,伸手拂开他额角散下的青丝,一张俊脸即便是还带着污泥,也还是这般好看。 也不知是梦了什么,薛少钦薄唇轻启,喃喃呓语。 “嗯?”江妱俯身,贴近他耳畔,“你要什么?” 他又低唤了一声,随即睁开双眼,看见前眼蓦然放大的一张脸,一双凤眸里满满的惊慌,“你是谁?” 江妱装作下人的样子,退开床榻,恭敬地站到一边。 她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就被他识破。 “宋恒呢?” 见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薛少钦皱了皱眉,“告诉我宋恒呢?” 许是眼前人太过奇怪,薛少钦休息够了,便有了些力气,想掀开被褥下地寻人,可才一动身体,腹部传来剧烈绞痛感,痛楚席卷全身,使他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沿着脸颊淌至锁骨上方。 他紧咬牙关,硬是将喉咙里翻腾的血腥味咽下去。 他闷哼一声,整个身体弓起。 下一秒, 一双纤细的素手抚上了他的腹部,轻揉慢捻 薛少钦僵硬着身子,一双眼瞳骤然扩散。 这个陌生女子,怎会如此大胆 他欲与之辩驳,可奈何再无力吐出半个字。 片刻后,薛少钦的呼吸渐趋平缓,腹部的剧痛也缓解了不少。 江妱按摩穴道,半晌松了手,见他依旧保持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于是,她取了帕子沾水,帮他擦拭掉额角的汗珠,再扶他躺好,掖好被角,准备离开。 临行前,又深深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离去了。 只是在门口时,正好遇上回来的宋恒,江妱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他别出声,免得打扰了屋里头的男人歇息。 宋恒立马点头。 然,还未等他的目光从江妱脸上移开,余光便瞥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待他定睛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他三步并两步奔向江妱身后,抓着薛少钦的右臂,急切喊道:“主子,你怎么起来了?快去歇着!” 薛少钦推开他的手,虚弱地撑在门框上,眼眶通红:“我就这么招你烦?”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病成这样,我只怕自己出现在你面前会刺激你的情绪,伤到你的身子。” 薛少钦冷冷一笑,挣扎着起身,“你少拿那些糊弄我!我现在很清醒,你不过就是觉着我碍眼了,是不是还觉着我粘着你甩不掉,心中厌烦?这些物件,我当作宝贝一般护着,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让门口的官差把我撵走!好,我薛少钦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走还不行吗!\" 薛少钦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堪堪将锦盒丢在她脚边,素簪和耳坠子摔在地上,碎裂的玉质耳环溅起碎屑,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弯着腰跌跄着转身。 江妱知道自己现下说什么都没用,病人本就情绪脆弱敏感,她一个女子与他争辩什么? 索性三下五除二,直接快步到他身后,将他拦腰抱起! 第145章 你慌什么? 她的动作突然袭击而来,薛少钦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神,就已被横空抱在怀中! 女人身上熟悉的幽香,伴随着淡淡的药草味道,窜入鼻端,竟是久违的心安,薛少钦的眼圈瞬间就湿润了。 “不闹了?” 江妱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回软榻,替他盖好被子,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自己。 薛少钦一动不动,只是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滴在她柔嫩白皙的掌心。 \"别哭\" 江妱见状有些心疼,伸手擦拭他脸颊滚落的眼泪:\"我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就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 薛少钦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她,将下颚抵在她肩膀上,低声啜泣。 江妱轻抚着他微颤的背脊,柔声哄着。 许久之后,薛少钦才渐渐平静下来,打着哭嗝一抽一抽的。 余光扫到门边宋恒还在那儿,一想到方才自己那撒泼的样子,羞得将脸整个埋进了江妱的脖颈间。 宋恒忍着笑,将手里的汤碗端进来放在案几上,福了福身子悄然退下。 江妱端起汤碗,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动,心思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 看得薛少钦心里刚刚才灭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窜出来。 “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个累赘,你若嫌烦了,不必强留在这里,走就是了。” 说完一扭头,就将自己整个裹进了被褥里,只那颤抖的棉被,在昭告着:这人又哭了。 “我并非那意思。” 江妱张了张嘴,想与他解释,却在看见裹成蚕茧一样的男子时,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过了许久,她才憋出一句:“你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冷哼声,“暂时死不了。” 江妱一噎,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接他这话了,索性干脆闭了嘴。 可她这没声了,他也恼,忽地从被褥里钻出来,顶着一张泪痕交错的脸,咬牙看着她。 江妱这下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男人现下敏感的很,她就是说错一个字,也会被揪住不放。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薛少钦推了她一把,险些把她手里的汤碗弄翻,里面的汤汁溅出来落到她手背上。 江妱也只是默默将碗放在一边,用锦帕擦拭手上的水渍。 没了,她将锦帕丢在一边,叹了口气,“你怎这般不讲理?我方才是想与你解释那锦盒里的物件,我一个都没看见,并非要将你拦在府外。你倒好,都快把负心女这三个字刻我脑门上了。” “真的?” 小鹿一般的眸子,即便是病了,也依旧熠熠生辉,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其中。 江妱不由自主地在他嘴边啄了一口,又弹了弹他脑门,宠溺地回应,“千真万确!” “你,你,你……”薛少钦俊脸爆红,往时总是他主动,而阿妱避之不及,这还是头一回,她这么…… 视线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你怎么这样啊?” “?” 哪样? 江妱懵逼地看着他,一脸茫然,不过转眼就明白过来,勾了勾嘴角。 薛少钦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却听身旁传来一阵轻笑,不禁又红了脸。 江妱的戏码可是比他这老油条多得去了,以前每次都是他占便宜,这回总算是轮到他吃瘪了。 江大小姐总算是给足了某人的安全感,见他心情顿时变好,拿起汤勺喂到他嘴边。 薛少钦难得乖巧地一口一口咽下,偷摸凝着女子那认真的模样,心下的怨气顿时散了许多。 不经意间瞅到她腰间的荷包,又涌上一股莫名的窃喜。 这不是…… 当初自己鼓足了勇气硬塞给她的,还强迫她承认这个定情信物。 原以为会被她丢弃,没想到…… 薛少钦心中窃喜,这人明明心里就有他,不然,如何会对他这般上心? 莫非……她自己都不知? 真是个呆子! 薛少钦抬起宽袖,刻意掩住嘴角无法抑制的欢喜,又朝她移过去了一些。 近距离的接触,两人谁若是稍稍一动,便会碰触到对方,于薛少钦而言,正中下怀。 “你再往我这边挤,我就快从软榻上掉下去了。” 江妱捏了捏他的耳朵,整个人被他挤一下,退一下,已经到了软榻边缘退无可退了,这才抗议。 薛少钦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睨了她一眼,但仍旧我行我素,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要给我喂汤么?我这样,你岂不是更方便了?” 男人耍赖到了极致,女人只能无可奈何地重新端起汤碗,这一口一口下去,男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江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总算一碗汤见了底,她背上也满是湿汗,难受得紧。 便想着回去换一身衣裳。 可刚起身,那人便不依了,“你这就要走了?” “我回去换身衣裳。”江妱话音刚落,一个玉枕就掷了过来,砸进她的怀里。 “你又怎了?” “你就这般怕被我染上瘟疫?我听人说了,只要能花大价钱买上西域人的药,这病便能痊愈,你,你不要怕我!” 薛少钦心中忐忑,既想听她的答复,又害怕听到。 “谁说你染上的是瘟疫了?” 江妱挑了挑眉,那人倒是愣住了,“你说我这不是瘟疫?可我身上,脖子上都是红斑,又是发烧,又是呕吐。我路上遇见的那些患者他们都这样,你确定我不是瘟疫?” 薛少钦反复确认的问话里,有难以掩藏的激动。 他极力克制着,双手攥拳,狠狠抓着身下的被褥。 “你身上的红斑是对死人衣物过敏,你发烧也只是单纯地高烧不退,又绷着神经,一刻不得松懈地赶了那么久路,难免病倒。与瘟疫无关。” “你怎知?” “忘了我曾是谢府家医?”江妱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薛少钦整个人放松下来,脸色稍霁,这才心定。 “那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江妱刚起身,就被这人抓住宽袖不让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 薛少钦目光躲闪,耳尖微红,扭捏好一会儿,才堪堪轻声道: “慌什么?你就这么走了。都没有别的话要问我么?” 第146章 好一桩亲事! 有什么是需要问他的? 江妱神色诧异,须臾,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大致,是他逃婚的事情,可是这事怨不得他,他一个男子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哪怕贵为皇子,也只能听从女皇与太女的安排。 犹豫片刻,江妱还是觉得现下不适合谈这个话题,只生生憋出四个字,“多喝热水。” 薛少钦嘴角抽搐,就这个? 真是个呆子,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除了这个呢?” 男子轻咬下唇,耳尖红得好似滴血,这般大事,莫非还要他一个男子来开口? 那人不吱声,只木愣站着。 见状,薛少钦心中愈发不满,“你若是不说便算了。” 他翻身就要缩进被褥里,只刚抓紧被沿的小手被人紧紧攥住。 男子低头望着那纤细却力道十足的长指,眸底掠过惊讶,随即又变成欣喜,他转过脸,笑容璀璨,如同天边星辰闪烁耀眼,他的声音很温柔:“早说不就得了,非得惹我生气,到头来还不得是你自己哄……” 然而,未等他把话说完,江妱忽地放开了手。 她垂首整理衣襟,结结巴巴,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成亲那事儿,我没怪你,不是你的错。” 闻言,男子面部僵硬,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难道她误会了? 江妱怔愣抬眸,对视上他略显懊恼的双眼,“那是……” 薛少钦冷哼,别扭扭地说:“你若没心思,还带着我送的荷包做什么?索性丢了得了,让你的夫郎给你做去。“ “李澈他哪会做这个?” 江妱摸了摸鼻梁,干巴巴地低喃一句,看着薛少钦忽然阴沉的脸,她这才惊觉,她与李澈的婚事就是这位的雷区,一提就炸。 于是连忙改口:“我那婚事就是个权宜之计,说到底哪来什么夫郎,统共就你一个,姑且算是,算是还没成亲呢” 说到最后,江妱都觉着自己这话跟那不负责任的浪荡女似的。 她与李澈的婚事,不管是权宜之计也好,是貌合神离也罢,总归那婚书白纸黑字地摆着,是做不得假的,这话也就说着哄哄眼前这位罢了。 可是,话说回来,他那日不会是哄着她玩的? 还没听说过有皇子愿意给臣子做小的。 可她,她都已经不会这人来一趟天水镇,把她魂勾走了,就不承认当初自个儿说过那话了? “那个,那个,你前面说的那啥,还作数不?”江妱试探着开口,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打量。 这人生得俊俏,眉毛浓密,鼻梁挺直,薄唇诱人,且不说皇子身份,就是这相貌,放在寻常人家也得八抬大轿抬进正门,是做正夫的命。 自己这般,太委屈他了。 “哪句?你说便是了,跟我还拐弯抹角地做甚?” 薛少钦搅着手指,低垂着头,嘴角的笑意无从掩饰,显然,之前江妱那番话彻底取悦了他,他现下心情极好。 瞧着她那模样,薛少钦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木头!” 江妱歪了歪头,没躲,只用清亮的眼睛瞅着他,“就是,那日你说愿意做小的那话” 江妱小声询问,语气透着几分讨好,“你嫁过来,名分上是受了些委屈,可是我江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我与李澈那婚只是形势所迫,双方都同意等边关战事一过,就和离。届时我再将你升一升位份做正夫,你可愿?” 江妱手心攥紧,紧张万分的盯着对方,生怕听见否定的答案。 “李澈他真能同意?” 正夫也罢,侍夫也好,只要娶他的那人是她江妱便可。 他本是没有那么执着于位份,一世一双人在当今可是太难了,薛少钦更不会强逼着她非要立下只娶自己一人的誓言,那么何必拘泥于做不做小? 只是他担心的是,她如是想,可李澈呢? “这你放心,李澈心中自有意中人,他不会不同意。” 江妱笃定地点头,只要李澈肯签这和离书,那么薛少钦这个正夫之位稳坐无虞。 至于谢怀之,她到时往边关去了,这人自是不能跟着的,直接让人将他送回谢府便好,省得少钦瞧着他又是一通胡乱吃醋。 薛少钦挑起眼尾看着她,似乎是在辨别这话里的真假。 片刻之后,他压下心中狂喜,装做不甚在意地应了声,“既然他同意,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了。” “那我就当你应下了?这事儿就算定了!你放心,我肯定对你好的,不会叫你后悔嫁与我,毕竟这辈子,我也只想与你一人白头偕老。” 这话说得,像是情话一般动听。 薛少钦红了脸,扭扭捏捏地嘀咕两句,“左右亲手绣的荷包都给了你,不嫁你还能嫁谁?莫不是以为我这荷包谁人都能有的?” “那你好好歇着,等好全了,我再与你商讨婚事。”江妱挠挠头,脸上难得一见的羞涩,叫薛少钦见了,心中更是欢喜。 凝着她的眉目,水光潋滟:“明日你早些过来。” “明日我还得研究医治瘟疫的药丸呢,况翠墨也会来助我,恐怕来不了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薛少钦的脸色便难看的很,江妱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为啥,这人还未嫁进门,便叫她有些畏惧,日后进了门,只怕她夫管严的名声会响彻军营。 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解释:“来日方长,你我相处的机会还多得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府衙里就你一个做事的不成?你一个堂堂朝廷大臣,将医妇的活都干完了,她们做甚?明日我便在这屋里等着你,你若不来,我便不喝药,你若是舍得,就忙你的去!” 薛少钦心中有些不悦,好不容易,与她心意相通。 却叫这些琐事生生阻隔,这种感觉糟糕至极,偏偏她还要拿工作搪塞他。 薛少钦越想越生气,眼眶微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忽而,唇上软糯温热,柔柔的触感,让他整个僵硬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便睁圆了眼。 这一切都太突兀了,他根本没准备好!!!! 这女人实在太坏了,竟然使出这招数让他妥协。 “唔!”薛少钦猛的推开江妱,涨红着一张脸怒斥出声,“你、你“ “我怎么啦?“江妱眨巴眨巴杏仁大的眸子,一派纯良,却在他即将暴怒之时,揉了揉他一头乌黑的发丝:“乖!妻主需得好好当差,才能给你搏个荣华富贵,你可要听话!\" 薛少钦只觉脑海里\"轰隆\"一声巨响,炸得他七荤八素。 妻、妻主? 妻主?! \"妻、妻主!\"他喃喃自语道。 愣神间,那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薛少钦回过神来,一脸羞恼的捶打着床铺。 该死的女人,为了忽悠他还使上怀柔计了,待他好全了,看怎么收拾她。 江妱好不容易在薛少钦眼皮子底下脱身,刚走到外面,迎面撞见了一位熟人。 \"江大人,方才我在正门遇上胡大娘,她脸色似乎不大好,我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只说是往后磕了碰了别找她,怎的,她不干了?”副将一头雾水,却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才得了她这般态度。 往时不还好好的? “是我让她明日不用来了,回头你把她的月饷算一算,送她家里去。”江妱拧着眉,顿了一顿道:\"回头你看着新找一位医妇,术业专精,品行良好为上!\" 江妱早就想将胡大娘辞退了,上回自己遇刺时,她为了贪图占便宜,喝了谢怀之的东西,当即就昏睡过去。 好在来人是谢怀之,不是别人,否则她如今这具躯壳怕是保不住的。 即便是撇开此事不谈,她的医术也并非入府时吹嘘的那般好。 只是自己一来病痛加身,二来公务繁忙,没来及处置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便想着要动手清除。 \"大人您放心,我会照办的。\"副将点头应下,随后又忍不住问道:\"可是,她这么走了,晚上李将军的药谁来换?\" 往时都是胡大娘隔着屏风使唤小厮动手。 今儿不凑巧,惯来换药的小厮告了假。 “这府衙里懂医术的岂止她一人?”江妱微微一笑,淡定从容的反问道。 副将闻言愣了一瞬,恍然大悟的拍了一记自己的额头:\"瞧我这猪脑子,大人您不就会么?何况你们是夫妻,还不需要借他人之手,更是方便!” 那副将说着说着,脸上一阵尴尬。 李将军这身上的伤,不就是江大人罚的么? 清了清嗓子,这家务事她一个外人自是不便参与的,“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末将就退下了。” \"嗯,去!\"江妱挥挥手,示意副将先离开。 等那副将一走,她面上的神情微敛。 那人,怕是心里对她有怨的? 夜幕, 男人赤着上身,趴在床榻上,一只手困难地拉扯背后的的绷带,额角冒着细汗,俊朗的五官因疼痛而皱成一团。 许是没了耐性,他咬着牙根,紧闭着眼。 猛地一个用力,直接将它扯断。 一声闷哼,后背鲜血淋漓,伤口触目惊心。 白日里,他便一直忍耐着。 不想让她看到。 夜里无人,这般疼痛反而让他更清醒。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男人抬起头,隔着屏风,看向门边隐隐绰绰的身影。 江妱穿着一袭月色的长衫,袖口和领口绣满花纹,衬得肤如凝脂。 她走到床前蹲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后背上断裂的绷带,将它丢在脚边。 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很疼吗?我先帮你擦擦汗!一会儿方便上药。\" 说着,她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他脸颊的细密汗珠。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是生怕弄疼他。 \"嗯!\" 他闷哼一声,闭上眼睛。 江妱低下头替他拭擦着汗渍,嘴里长叹一声气,“让你伤成这般,你该是怨我的?” “末将该罚,大人无须自责。”冷冷淡淡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有些疏远。 他这般模样,倒是让江妱有几分无奈。 那日,许是赵蓉提了一句,幕后之人恐有二皇女,他执行公务时明显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是失职,她不得不罚。 说得更严重些,若是那赵蓉为了自保,趁着李澈愣神之际,刺杀曹县令,再趁乱逃脱,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她最后没有得逞,否则人证就没了。 \"末将没什么可怨的,伤口我可以自行上药,不劳烦大人费心。\"他冷漠的吐出几个字,转而坐身,背对着她,系好外衫。 \"末将累了,想歇息。\" “要歇也得上药了再歇,你这药还没上呢,系什么衣服?”江妱皱了皱眉,将他系带一松,褪下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肘弯。 \"你!\" 男人面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别开视线,冷声道:\"不必,你出去,我自己上药。\" \"别使性子,你够不着,我帮你上!\"江妱视线在屋里搜寻。 “药在樟木柜子里。” 李澈闷闷地憋出一句话。江妱顺着他的指引,翻翻找找才寻到药瓶。 “忍着点,会有些疼。” 江妱揭开瓶塞,将金疮药粉均匀地撒在他后背上,一股刺痛感传来,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下次执行公务,不要因为什么人或事分心了,你是将军,是大家的表率,得以身作则。\"江妱一边撒药,一边叮嘱。 自己那般做,也是要给将士们交代。 他,会想明白的? “你以为我为何那般?” 李澈眸底闪过一丝幽芒。 “自然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二皇女了!我知你心中不信赵蓉的话,认为定是她污蔑了二皇女,可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你又怎知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李澈闻言,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身,盯着江妱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你若是这般想,那就是这样!” 李澈显然自己不想再解释。 不过,江妱倒是从他的眸子里捕捉到一抹失望的情绪。 他在失望什么? 第147章 寻夫 他在失望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她?”江妱挑了挑眉,自古男子都是含蓄的,像李澈这种性子的男子,只怕更甚。 大抵,是不想自己的男儿心事在旁人眼里曝光? 江妱如是猜测。 “休要污蔑我!”李澈面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不说这个了。” 总归现下不是当班的时辰,自己一个女子与他计较那么多做甚? 江妱压下心中不快,仔细手上的事儿。 “对了,上次你从那两姐妹那儿弄来的药,我应该琢磨出门道了,明日翠墨会过来送些药材和银钱。之前我应允你的援军,粮食,药物,不会食言。” 李澈点了点头,表情稍有缓解,但也仅此而已,他依旧不太高兴。 “怎么了?你不一直都着急这些个嘛?真摆在你面前了,反而不吱声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难猜得很! 总归她不是那八面玲珑的女子,能哄得男子开心。 江妱莞尔一笑,将新的纱布扯开,“手抬高,我够不着前边。” 卡在手肘弯上的薄衫滑落,江妱透过角落的铜镜,瞥见他身前精致的锁骨,还有结实的腹肌,肌肤不似普通少年白皙,但汗珠划过麦色的肤质时,更是诱人。 “这” 她只让抬个手,他把衣衫褪尽是怎么回事? 江妱的喉结微动,脸颊微烫,转移视线。 也不知他有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自己的身子怎能随便给女子瞧? 方才上药已是她占了便宜,可到底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现下药都上完了。 李澈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她懂还是不懂,这人心里认定了他心中有人,一个劲儿的就晓得污蔑自己夫郎,哪有她这般的。 兴许是她默不作声,李澈察觉到异样,不由得低头,看向自己的某处,脸色骤然一红: \"咳咳!\" 江大姑娘的眼神,未免太过于直白!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微弯。 “我与二皇女,不是你想的那般,恩情与男女之情,我现下是懂的。” 那些误会,还是一次与她说个明白的好,省得她又给自己扣上心有所属的帽子。 他担不起。 “药已经上完了,你自己缠纱布。” 李澈那话,隐隐还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江妱不待他作何回话,便匆忙逃离了房间。 待到走远,她才松口气,拍了拍胸脯,平复内心激荡的心绪。 李澈那厮虽然长相冷峻、气势逼人,可他的性子,倒不算难以接近。 只是他不爱说话,也很少笑,不过偶尔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却足矣让人怦然心动。 这么一想,也不知日后是哪个女人这般有福气能得了他? 可是谁都不会是她,她已有了薛少钦,就不该与其他男子牵扯不清。 那和离书,或许是该早些给他了! 凉风吹过,江妱身子一阵哆嗦,加快脚步往自己屋里去。 昨日情绪冲击太多,江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薛少钦满是泪痕的脸,一会儿是李澈自褪衣物…… 她敲打着头,去了书房。 看了一宿的文书,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阿妱,你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谢怀之一早做了早膳送到书房,他这是要把灶房厨娘的活路都给揽过来了。 见江妱忙了一整晚,心疼不已。 她体弱,他一早就知晓了,这具身子得来不易,谢怀之成日都怕她磕着碰着。 这份紧张兮兮的样子,逼得江妱透不过气来。 “出去!” 江妱拉下脸,对这人,就不能有个好脸色。 这几日本想着好言相劝,让他忘了前尘往事重新开始,谁知自己这般和颜悦色倒是让他蹬鼻子上脸了。 她竟不知,清风霁月的谢小公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厚颜了。 谢怀之面色微僵,却是强撑着笑,“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只是这番深情款款落在江妱眼里,却成了负担。 她不愿意再与之纠缠下去,低下头,“别叫我阿妱,你就与大家一般,唤我江大人好了。日后也少在我跟前晃悠,我已修书一封请谢家前来接人,等人到了,你就跟着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薛少钦?” 谢怀之什么都能忍,就忍不了江妱一个劲儿地赶他走,好似他是什么腌臜之物,避之不及。 “咚、咚!” 门外,副将有些尴尬地打断两人争吵,方才他都到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该何时通报。 眼下见江大人有些不耐,这才出声解围。 好在谢怀之虽然任性,也知男子不该打扰女子务公,这才面色不虞地退下。 “何事?” 江妱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也不知那些女人三夫四侍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一个未过门的薛少钦就搅得她头疼不已,这里又来一个死缠烂打的谢怀之,这两位且不提了,就是一向正经古板的李澈都跟着有些不对劲了。 可她的这份苦恼,叫下属瞧了则是羡慕不已。 她家大人容貌不算顶好,至多算个清丽,也不知哪里就能吸引来这般多的优秀男子。 寻常女人哪怕能娶回家他们其中一个,只怕都得供起来伺候。 “嗯?” 见那人愣神,江妱停了手,抬了抬眼皮看向她。 副将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门外有人求见,大人是否一见?” 翠墨这么快就到了? 原以为要午时三刻才到的,这丫头办事越来越灵了,高效许多,等会儿见了一定好好夸夸她。 “见!带她过来。”江妱挥了挥手,让她先去准备见客之礼。 等副将出了门,余光又扫到谢怀之带来的早膳,什么杏仁酥,云片糕,枣泥酥,甜粥……虽然没个荤腥,但胜在味道香甜扑鼻,这些食材得来不易,他该是想了些法子的? 有心了,可以给了不该给的人。 想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正想着呢,就听副将在门外恭敬地行礼:\"江大人,贵客已到。\" \"进来!\" 江妱头也不抬地摆弄这些糕点,一边儿还吩咐道副将。 “想不到江大人这里,竟是过得如此舒适,就是不知天水镇的百姓们,能不能吃得上这些精美的糕点。\"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宝蓝罗裙的女子缓步踏入,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语气却极尽讽刺。 这声音似曾相识, 江妱微怔,终于抬头望去。 “是你!” 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蔺珩。 江妱的眉头皱了皱,她怎么跑到天水镇来了? “蔺相安好!” 江妱站起身子,笑盈盈地拱手,“不知蔺相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蔺珩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太女有令,命本相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说完,她指了指桌上放置的东西,示意江妱看,“不过,太女殿下似乎多虑了,江大人这里的日子过得游刃有余,想来本官来这里是多余了。” 外面的百姓食不果腹,她这里却是饮食精细,这全拜谢怀之,谢大公子所赐。 说曹操,曹操到。 外头起风,谢怀之看这天气,就怕阿妱又忘了添衣,她们大女子最是粗心,不如男子心细。 谢怀之捧着披风就要抬脚进去,不料见了不速之客,一张俊俏的脸蛋瞬间沉了下来。 “蔺相怎的来了?太女殿下这是要本公子走哪儿都得在她的眼皮子底子?就非得派人来监视不成,不过,小兵小卒足以,用上一国之相岂不是小才大用了?” 蔺珩一噎。 这话,换做是旁人说与她听,早不知死上几回了,可眼前这位是太女殿下的心尖宠,又有谢家在背后撑腰,便是女皇见了他都要给三分薄面,若是惹怒了他,怕是连自己如何丢了乌纱帽都不知晓。 “本相此番前来,并无恶意,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蔺珩收敛起了脸上的讥讽,看向江妱的眼神少了些锐气,言语间倒也客套了不少。 谢怀之此人冷漠无情,唯独在江妱面前总是一副好脾气,只要江妱说话了,他必然收起这咄咄逼人的态度。 “蔺相请!”江妱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扭头看向那个对蔺珩怒目而视的男人:“谢公子请回避!” 谢怀之一噎,瞪了一眼不识好赖的女人,虽然气她,但又止不住担心,她官位小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受了蔺珩的欺负呢? 他不甘心地往后挪了挪,“你们谈你们的,我在这里好为二位斟茶倒水。” 蔺珩看得好笑,也不管谢怀之在场,径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江妱身侧。 “瘟疫之事迟迟未有眉目,太女可是在京城为百姓急坏了?” 江妱轻抿着茶盏,不急不忙地问道。 自行配药的事,她是万万不能透露的,与曹县令有勾结,贪赃枉法的两拨人里,毫无意外就有太女的势力。 蔺珩她,说不定也知晓,又或者,参与其中。 蔺珩看她一眼,“没有眉目吗?那是什么?” 蔺珩的下巴朝角落扬了扬。 那是江妱还未来得及收捡的药材,蔺珩来得突然,她根本无从准备。 “蔺相当是知晓,本官曾在谢府做过家医,这些药材正是为了避免更多百姓染疾所配的,虽然暂时琢磨不出解药,能预防也是极好,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江妱浅然一笑,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真的如此一般自然。 “对了,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府衙的县令出来?听镇上的百姓说府衙已经关了几日门了,再这么闹下去,只怕镇上无序,会有暴乱。” 蔺珩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虽然江妱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她也只信了一半。 “倒也不是曹县令怠职,只是他身染瘟疫,无法办公,为了不让这府衙更多人染疾,我已将他隔离至偏角小屋,蔺相是要去看看她?” 江妱抓着扶椅的手背青筋暴起,只面上不显,定定地看着蔺珩。 果然,蔺珩神情流露出一丝慌乱,“倒,倒也不必,既是养病就好生养着,好全了再务公也成。” 音落,扶椅上的手瞬间就松了下来。 “稍后我令副将安排蔺相的住处。”江妱这是意欲赶人了。 “江大人莫非我来就只为太女安排的助力清除瘟疫一事?” 这话问得毫无技术含量,江妱却听懂了,这厮是冲着薛少钦而来。 既然冲着他而来,那就怪不得她护短了,“太女还令蔺相有别的事?” “不知这里除了谢公子,是否还有江大人别的旧识在此?” 蔺珩嗤笑一声,“本相来之前,娶了一门夫郎,我那夫郎是个贪玩的性子。领着他的侍从从京城一路南下,也不知是否路过天水镇。” “原来蔺相除了太女交待的公务,还有私事处理。”江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江大人,不问问本相所娶之人姓甚名谁?”蔺珩挑衅地看着她。 江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蔺相若愿告知,本官洗耳恭听便是,若是蔺相不愿意说,本官自不敢强求。” 蔺珩冷哼一声,“你倒是个明白人。” 当朝宰相娶亲,身为朝廷中人,怎会不知?江妱如此态度,无非有二,一为见过薛少钦,二为根本不在意薛少钦。 按照之前他见过两人相处的模式来看,其二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也不能轻易下结论。 “本相所娶之人,正是七皇子——徐少钦。”蔺珩说完,双眸盯紧了妱。 江妱面不改色,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抿了口。 “蔺相说笑了,七皇子身份尊贵怎会到天水镇来?” 她这样的反应,在蔺珩的意料之中。 “确没见过?” “哦?难道蔺相怀疑本官……” “江大人此言差矣,大人平日公务繁忙,没注意到镇子上多一人少一人,也实属正常。“蔺珩不愿在明面上与之撕破脸,遂顺坡下驴。 江妱不悦地皱了眉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蔺珩打断了。 “说起来,谢公子与我家夫郎也是旧识,不知谢公子是否留意过?” 第148章 施药相赠 蔺珩话锋一转,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男子,江妱顿时警惕起来,也同样将视线转向他。 “蔺相想说什么?”谢怀之微弯唇角,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只那视线正好与江妱对上,从女人的眸子里发现了一丝慌乱。 又是为了薛少钦,可曾见过她为自己这般动容过? 蔺珩轻抚着杯沿,唇畔漾起一抹浅浅笑容,“不过只是提了一嘴,顺带着问问,谢公子紧张什么?” “是么?” 谢怀之眯起眼睛,似是有些失望,“那倒是可惜了。” 江妱看着他,心思一沉,他该不会是想将少钦交出去? 方才真不应该同意他留下,这男人心思深沉,连还魂之事都能干得出。自己三番两次拒绝他,他若是将少钦的消息泄露出去也不奇怪。 只到时,便只能与蔺珩撕破脸皮了。 “可惜什么?”蔺珩听见谢怀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竟透露几分惋惜,她刚放下的念头又重新被拎起,想知道谢怀之口中所谓的可惜是指的什么。 谢怀之垂下眼睑掩饰住眸底划过一抹寒光,“早知七皇子要来这天水镇,我便该与他一同来的,这府衙男子少得可怜,怀之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 原是如此,蔺珩眉头一挑,还当他知晓薛少钦的下落。 “蔺相风尘仆仆,怀之你别闹,让她先去歇息。” 江妱闻言站起身,朝着蔺珩欠了欠身。 这是要赶人了。 蔺珩也不恼,两人本就不对付,她如此待客倒也在预料之中,蔺珩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既然江大人这药能强身健体,又能预防瘟疫,不如明日就熬好了,摆在府衙门口,让百姓自行来取。” “正有此意。” 蔺珩走后,江妱的目光再度落在谢怀之身上。 “怎么?怕我出卖你的小情郎?”他勾着笑意,看起来很是无害,但却令江妱莫名感受到危险,这种感觉十分糟糕。 江妱敛眸避开了他的注视:“少钦一路赶来天水镇很是不易,险些染上瘟疫,你们同为男子,自是能比我更能体谅,蔺珩那里能不能不与她说少钦的下落?” “你在求我?”谢怀之嗤笑,“你为了薛少钦求我?” 他说着,凑近江妱耳畔:“我可以答应你不说,但需要你拿出些诚意。” 谢怀之低哑而暧昧的嗓音在江妱耳边响起,她下意识退了半步,皱起了眉头:“什么诚意?” “让我留下。” 江妱眸光微闪,她已经猜到了这人要的是什么,抿唇不语。 “怎么,不愿意么?那就别怪我去告诉蔺珩。” 谢怀之咬唇,双手握拳,心脏狠狠收缩,痛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见江妱不语,以为她是不愿意,眼神渐渐变冷,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江妱忽然出声。 \"嗯?可是想好了?\"他脚步顿停,淡漠地转过头。 江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怀之看到江妱这副模样,心中一痛,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清瘦而倔强的姑娘,亦是为了保护自己,恳求母亲同意婚事。 只可惜…… 如今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记住你的话!” 谢怀之起身,离开房间之前瞥了一眼江妱。 他并非逆来顺受的男子,既然所求一直没有回应,他亦是懂得为自己争取的。 她从前嫌自己闷,他就学会取悦;她如今迟迟不肯接受他,他就开始谈条件。 反正她心里没他,留在她身边能日日相见,他便满足了。 谢怀之走后,江妱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唤来副将,仔细交代,一不许府中透露薛少钦半个字,二不许人进出薛少钦住的那地儿。 这才心定。 翌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府衙门口,江妱一袭白衣,长袍飘飞,负手立于台阶上。 反而蔺珩站在堆放药包的架子旁,和颜悦色地为每一位前来的百姓分发。 “这宰相自是比那些什么朝廷派来的官员要好得多,瞧瞧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可不吗?那江大人来了些时日了,什么都没干不说,连府衙都关门了,真是搞得天水镇乌烟瘴气。如今蔺相来了,咱们也有救了。” \"就是啊,蔺相这么好的人,生得也美呢?\" \"\" 人群议论纷纷,不时往蔺珩的方向投过去尊崇的眼神。 \"蔺相,听说您这一路风尘仆仆,可是累着了?\" \"是啊,您瞧着面色苍白的。\" \"\" 一众百姓七嘴八舌,都在关心着蔺珩,想来是来感谢她今日施药。 蔺珩淡笑着颔首,也不辩解,就更让人认为,这药都是她出的。 “大人,您熬了那么多时辰才研究出来的药,还是您自己掏钱赠药。做了这么多努力,可百姓们都误会了,那蔺相也不解释,岂不是很吃亏?” 副将走了上来,压低声音说了句。 \"我自是要解释的。\" 江妱不疾不徐地转身,朝身后的副将道:\"可现在不是时候。\" “名声都快坏光了,再不澄清,只怕是\"副将欲言又止。 江大人虽然为人正直,可她老是悄无声息地默默做事。 时常吃力不讨好。 副将都看在眼里,很是为她打抱不平。 副将还欲说什么,就见蔺珩走了上来。 此时,领药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蔺珩才脸上带着笑意,站在江妱对面,\"江大人,你是我们百姓心中的英雄,这药,我代替大家谢过您。\" “哪里,谢大夫言重了。” 江妱微笑着摇头,随即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去,把剩下的药都给蔺相放到他的屋子去。” 小厮领命而去。 蔺珩一见江妱如此大方,更是笑弯了眼,她年纪轻轻坐上宰相的位置,很是不易,宫里的人和事,她尚能游刃有余,可民心则是需要更加稳固。 “那我就与你不客气了。” “只要蔺相需要,何止这几包药材,就是我江府全部家产也是愿意的。” 江妱这话,可谓是狠狠打了蔺珩的脸,这既要名声,又要民心,还要她江妱出钱出力。 蔺珩脸皮抽搐了两下,但仍旧保持着温润的态度,笑着说:“这可使不得,江大人这是哪里话,本相可不是那等占尽便宜的贪官,难不成还能把手伸到你江府去。” “本官上任不久,平素说话直来直往罢了,断然是没有说蔺相要贪我这点药材钱的意思。若是惹得蔺相不快,本官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江妱说完欠了欠身子,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真诚。 “朝廷这是派的什么官下来呀,这般抠抠嗖嗖,压根儿没想咱们好。” “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的,你还真当是来救咱们的活菩萨?说不定朝廷拨了款,都被这些丧天良的私吞了。” “还好有蔺相,否则天水镇只怕就完了。” ……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们嘴中所说的‘贪官’自然而然地落在江妱头上,无端端被扣下一顶帽子,江妱神色微敛,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很快便掩饰住了。 “大家误会了,江大人这几日不眠不休,为的就是给大家配置这强身健体,预防瘟疫的药方,你们怎么能” 副将这些日子,前前后后都跟着江妱做事。 她的付出,是看在眼里的,不能凭空出现一个蔺相就把她的功劳都抢走了,那届时回了京城,那位就是百姓拥戴的好官,而江大人吃力不讨好还得了个骂名。 没得有这般欺辱人的。 可她的解释还未曾说完,人群就纷纷投石而掷—— \"呸!谁信啊!\" 这些百姓早已对朝廷的腐败忍受够了,现如今终于逮到机会让他们泄愤了。 大家看向江妱的目光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仿佛她就是那造成这场瘟疫,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出来砍掉脑袋一般。 蔺珩冷眼旁观,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住手!谁敢袭击朝廷官员,视为谋反之罪处置!”副将见状赶紧拔刀喝止住,这才止住了混乱。 可此刻的百姓却越发激动了,有人甚至破口大骂—— “你以为拿着刀吓唬我们,我们就怕你吗?天水镇民不聊生,我们连喝口粥都困难,迟早也是死,还不如拉个贪官污吏下去垫背,让在世的百姓少受点罪!” “说得好!“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领头的,听着这口音有些别扭,不像本地人。 江妱死死盯着她瞧,也不知那人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像泥鳅一般缩回人群,叫她再也看不见。 “大人,现下怎么办?” 压制百姓不能使用武力,威吓又有人挑事,引得群情激愤,副将渐渐觉得场面有些难以控制,只得退至江妱身边压低声音求问道。 “人家安排好的,你怎么规劝,震慑,都无用。”江妱看出些门道,一只素手压在副将的手背上,往下推,出鞘的利剑也跟着藏住了锋芒。 她走到蔺珩身前,两个女人对峙而站,火药味弥漫,四周围观者更多。 江妱从袖子掏出一份纸张递给蔺珩,“蔺相,请过目。” 蔺珩看着她,犹豫半秒后接过扫了眼内容,随后抬头看向江大人,原本平静的神情有一丝龟裂,嘴角微微抽搐:“江大人,你这是何意?” “蔺相饱读诗书,怎会看不见上头的字?定是我写得潦草,不如我念与蔺相听?” 说着,趁她不备,又将那纸张抽回来,朗声高读:“麻黄,生石膏,泽泻,白术共200两白银!” “两百白银?是哪家药铺这般黑心肝?”蔺珩瞪圆双眼,她自小生在大宅院里,本就不是嫡系,没有长辈庇佑的小女生活十分艰难,所以养成节俭习惯,要她掏银子,这是要了她的命。 可方才似乎江妱已经把她架在这高度上了,底下一片人都在睁着眼睛瞧,不给怕是打了自己的脸。 蔺珩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眉宇间透着一股精干,与江夫人江莲截然不同,怨自己大意,前面设计她娶李澈的事情,因为有太女殿下的助力,显得轻而易举,所以便小瞧她了。 “怎么?我这儿还拿着整个江府做押,蔺相打算何时兑现?” 江妱逼近他,咄咄逼人地追问。 “你还怕宰相大人赖你这点银子不成?” “人家是宰相,官大一级,自然比你一个小官月银多了去,你猴急个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就像雨点一样砸在江妱身上,可是被说的人嫣然巧笑,被吹捧的那个则是好似被架在火炉上烤。 这银钱,不掏不行! 蔺珩沉默了许久,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缓慢且轻松地吐出几个字:“江大人果真厉害!” “彼此,彼此!蔺相莫要忘了把银子补上就行,否则,明日就没有药布施了。这药每日得饮上一回,断了就无效。” 江妱拱了拱手,转身带着副将离开。 蔺珩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垂放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咔嚓作响,眸光变幻莫测,最终归为平静,收回视线。 “蔺相,我们明日是有药的?” 有几位病患凑了上来,满怀希冀地询问。 蔺珩看着面前这几位病患,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捂着口鼻皱起眉头:“嗯,药材准备齐全,诸位先行歇息,明日再来取药。” 几位病患面面相觑,这蔺相方才这般,莫不是嫌弃她们? “蔺相担忧大家身子,还请不要在府衙门口逗留,速速回去!”蔺珩身边的侍从是懂察言观色人,当下挡在蔺珩身前,不动声色地将她与平民间隔开。 “蔺相好人呐!” “蔺相这是活菩萨在世,我朝有这等好官,真是百姓的福气。” 那几个方才吹嘘的人,本是不见踪影,此刻又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了。 正当大家互相打听这几副生面孔时,远处一个女子的声传来,“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 第149章 女子之间的对峙 女子驾着马车,风尘仆仆,额上尽是汗珠,可想而知赶路赶得有多急。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各位了!”女子勒紧缰绳,停在人前。 她身穿朴素简单的布衣,一双眼睛很亮,虽然疲惫但依旧神采奕奕,并未因为这里聚集着数万百姓而感到局促慌张,倒是显得颇为洒脱。 众人一见她如此,便自发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她跳下马车,弯着手肘擦了擦汗便想着冲进府衙里,却被人拦住去路。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 守门官兵大喝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一时之间忘记通报,还请您行个方便。”女子说完便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向那名官差。 “江大人请来的?”官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知为啥,近来上门找江大人的人好像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穿得都极其普通。 “是的,还请你快点放我进去!”女子焦急地催促道。 “等会儿,”官差转过头对同伴吩咐几句,便又回头看着女子,“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别乱跑,我进去通传一声。” 女子连声答应:“明白!明白!” 官差见她态度诚恳,才带着那封信匆匆走进府衙大院。 “你是江大人身边从前的侍女?”一旁突然响起一阵温柔的低语。 翠墨抬眼望去,只见蔺珩负手立于台阶之上,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眼底闪烁着晦涩难辨的光芒,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一般。 “是!” 翠墨微垂着眸子,没有与她对视,只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应答,“翠墨方才来得急,太过莽撞,才没有留意蔺相也在此,还请蔺相见谅!” 蔺珩微眯着狭长深邃的凤目,嘴角勾起淡漠疏离的弧度:“江大人派你来做何?” 翠墨低头不语。 蔺珩眉峰挑动,锐利如刀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翠墨心中一沉,脸色变得苍白。 她这样直接询问翠墨,无异于逼问,若翠墨真的回答错误,恐怕后果…… 蔺珩见她迟疑,更加确定了江妱在计划着什么,薄唇勾起冷酷的笑容,嗓音亦冷冽如寒冰:“怎么?是你不愿意告诉本相,还是江大人不愿告诉本相?” “不……不敢!” 翠墨忙摇头解释,“是奴婢怕小姐身边的人伺候不好,才固执地求了小姐一张拜帖,自行前来求见!” 蔺珩闻言,脸色顿时沉郁下来,眉宇轻蹙,沉默良久才缓声道:“江大人是来执行公务,不是来享乐,你这奴才好生大胆,竟敢干扰朝廷官员办案?” 翠墨浑身猛然颤抖,脸色瞬间煞白,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翠、翠墨绝无他意,只想替小姐分忧解愁,绝非有心干预江大人办案,求蔺相饶命!” 翠墨知道蔺珩是借题发挥,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场劫难,受着便受着! 但马车里那堆药材,是不能被发现的。 蔺珩冷哼一声,眼中充斥着浓烈的嘲讽和鄙夷,仿佛在讥讽翠墨的愚昧无知。 她若是个有眼力见的奴才,此刻该做的就是讨好自己,将江妱的打算向自己道尽。 可她死鸭子嘴硬,方才她主子又从自己这里坑了一笔白花花的银子,这笔账就只能都算在她一个丫鬟的头上。 “来人!”蔺珩高喊道。 两名侍卫听令,上前一步。 蔺珩瞥了一眼翠墨,指着她道:“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翠墨低着头,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滴下,一颗又一颗。 “是!”两名侍卫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胳膊。 “且慢!” 另外两名官差及时阻止,抱歉地看着蔺珩,“蔺相息怒,只是这位姑娘是江大人身边的人,是不是应该等江大人到了再行责罚?” “怎么?本相要责罚一个以下犯上的丫鬟,还要征求她的意见?”蔺珩冷冷道。 那些围观的老百姓见状纷纷议论起来,窃窃私语着,也看出两个朝廷官员似乎不大对盘,不过谁能给天水镇的百姓带来福音,他们就支持谁。 “蔺相说了算。” “听蔺相的。”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赞成声,那些官兵这才犹犹豫豫地退开。 “你听清了?这是百姓的民意,也是朝廷的律法,来人,去搬长凳来,将这奴才给本相押上去。” 蔺珩语气稍缓,“念你初犯,只罚二十杖,希望以后改过自新!” 说完,朝身边人使了眼色。 片刻后,翠墨已经被摁压在长凳上。 棍杖高举,翠墨紧闭着双眼,静待疼痛落在身上。 蔺珩负手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明艳五官笼罩着清冷孤傲的气质,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一刻,周遭喧闹嘈杂的环境忽而变得安宁而肃穆,空气仿佛凝滞起来。 百姓看着翠墨被按倒在板子上,面露不忍,眉梢眼角染上一抹担忧,但终究只是抿紧唇角,并未制止。 江妱走出正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的丫鬟为了百姓冒着危险送来药材,如今他们却眼睁睁看着她被罚,这如何不让她心寒? “住手!” 江妱疾步走上前来,挡住那两名侍卫的棍杖,皱眉看向蔺珩,“蔺相为何罚她?“ 蔺珩斜睨她一眼,语带轻蔑:“江大人养的奴才,胆大包天,冲撞本相,理应重罚!再者,方才在场的百姓都听见了,这奴才肆意干扰朝中官员务公,二十杖责已是本相宽厚。” “是吗?” 江妱转身,视线扫了一圈,百姓见江大人看来,皆避开目光。 她不禁悲凉地闭上眼睛,随即睁开眼,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蔺珩,掷地有声道:“蔺相如果今日一定要罚,需得给出翠墨以下犯上的证据,怎的我一个做人主子的自己倒是不知?” “看来,江大人是一定要包庇你这丫头?” “她虽是奴婢,也是本官府上的丫鬟,既然她犯了错,本官作为她的主子,责罚她的权力自然在本官手上!”江大人态度坚决。 蔺珩嗤笑一声:“江大人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若是本相今日一定要罚,又当如何?” 第150章 惭愧的百姓 “还不动手?” 蔺珩没耐性跟江妱磨蹭,冷喝一声,两名侍卫再次抡起棍杖。 翠墨急促喘息,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放肆!” 江妱突然暴呵一声,“蔺相莫非仗势欺人?!” 话落,她飞快抬起腿狠狠踢向其中一名侍卫,把其踢翻在地,随即一把夺过侍卫手上的长棍。 与此同时,扬起手臂,将长棍甩了出去,精准无比地砸在蔺珩脚边。 “江大人这是干预本相办公?” 蔺珩眸色幽暗,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妱,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清风吹来,阵阵凉意袭人。 蔺珩身穿紫黑官袍,腰系玉带,整个人看上去威严而神秘,仿佛天生就自带气场,让人不由得心生臣服之意。 然而她现在的表情却十分复杂,眉宇间隐隐有怒火浮动。 江妱直视她双目,看着她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他们距离很近,彼此对视着。 蔺珩漆黑深邃的瞳仁如同一汪古井般幽深不见底,薄唇微抿成线,透出一股冰寒之感。 忽地,她捏起江妱的下巴,逼迫她仰头注视着自己,“本相一直疑惑不解?” “什么?” 江妱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满是厌恶之色,语调淡漠而疏远。 蔺珩眼中划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你……” 蔺珩眯起狭长的凤眸,“这般清淡的一张脸,到底有何本事,能让薛少钦五迷三道,能让谢怀之围着你打转,身边还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蔺珩嗤笑出声,俊美的脸庞布满讥讽,“你说,要是江大人这张脸若坏了,他们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跟随你?“ “什么意思?”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江妱心中升起,下一刻,紧锁下颚的手指加重力度,迫使她仰首承受蔺珩的质问。 “江大人难道真听不懂本相所言?” 蔺珩的声音低沉悦耳,但那双凤眸里却蕴含着浓郁的杀气和嘲讽。 她凑近江妱,呼吸喷洒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带着些许湿润,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毁掉一个人的容貌只需一瞬,甚至连刀都不用借助。” 江妱怔住,“你想做什么?!” 蔺珩轻笑,松开手,背对着她冲侍卫们抬了抬下巴,“动作麻利点儿,今日谁敢阻拦,掌掴一百!” 掌掴一百? 哪张脸经得起这般摧残? 江大人这么娇嫩清秀的一张小脸,恐怕不出半刻就会红肿溃烂。 想到这里,众人有些讶异。 看着那蔺相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典范,全然不似这般狠绝的人,怎地出手这般凶残?! 不止百姓,就是官差侍从也是一愣。 江大人好歹也是当朝官员啊,宰相大人怎么众目睽睽下,做出如此明显仗着权势,打着官腔泄私愤的行为。 “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谁敢?” 一众将士从府衙里冲出来,迅速把蔺珩等人包围起来。 蔺珩冷笑一声,扫了一圈儿将领,目光最后停留在为首一人身上,“李澈,你确定要跟本相作对?” 李澈抱拳回答:“太女殿下令属下辅佐江大人,江大人的安危亦是属下职责所在。” 闻言,蔺珩不屑地哼了一声,眼底掠过冷厉,“今日谁敢阻拦,一律按冒犯朝廷官员论处!” “蔺相,这些都是去战场厮杀的将士,她们只听令于李将军一个,如若今日非要阻拦,属下等人也无可奈何。” 蔺珩身边的一名侍卫上前劝告,“蔺相还请三思,您贵为宰相,才刚得了民心,已是略胜一筹,何苦非要在今日与她一较高下?往后有的是机会,万万不宜冲动行事,因小失大。” 蔺珩权衡利弊,终究还是收回了命令,冷冷瞪了江大人一眼,拂袖而去。 “你怎么样?” 李澈俯下身子,看着她下巴上被捏得青紫的一块儿肌肤,眸色微黯。 “无碍。” 江妱摇了摇头,抬眸看他一眼,“方才谢谢你了。” 李澈摇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江妱又道:“你以后还是少插手官员之争,免得招惹祸端。” “我知道。” 李澈点头应道,旋即转移了话题,“我送你进去。” “不急!” 江妱推开他的手,将翠墨身上捆绑的绳索解开,扶她站起来,然后才转身面对那群淡漠无知的人。 “你们方才就这么看着,看着一个和你们一般同为底层人,被权势欺压,却为了从蔺珩那里得到一点好处就选择视而不见,选择冷漠旁观,甚至帮倒忙吗?” 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惊醒了那些懵懂茫然的百姓们,实在是日子太难熬了,那一点点的善心也在消磨殆尽。 “我……我没有。” 其中有人呐呐出声辩驳。 “没有?那你说,方才蔺珩让侍卫抓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求情?”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不语。 江大人一个小官,怎能跟堂堂宰相抗衡? 更何况,蔺珩今日大发善心,愿意施药,他们没理由站出来帮江妱。 “我的夫郎为了百姓安稳生活,在战场搏杀;我的侍女为了你们,更是冒着危险送来药材。你们方才受药时亦是问过蔺珩,里面是何配方,你们以为蔺珩为何只管施药,却不知是何药?“ 江妱说着,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们知道,你们只是怕得罪了她,往后就没有药了。所以你们讨好她,没有原则地讨好她,甚至选择伤及我的侍女。“ 说完,江妱再未看任何人一眼,扶着翠墨转身离开。 李澈默然看着她离开,神色莫测。 “江大人,江大人!”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江妱顿足,回过身去,便见两位老者正向自己走来,其中那位年岁稍长的老人,她认识,乃是天水镇的镇长。 待二人靠近,那位老者缓缓拱手,“方才大家都被贪婪迷惑,没能帮到大人,老朽深表愧疚。” 江妱从老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惭愧,视线又越过老者看向了身后, 见那些百姓仍旧聚集在原地,面露迟疑,并不散开。 她长呼出一口气,还算没有麻木到底。 “都回去,明日仍旧有药。” “大人,我们” “回去。”江大人加重了语气。 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老人家。” 她喊了一声。 方才那位老人回过头来。 “你们若真觉得对不住我,阿妱有一事想要拜托您。” 第151章 暴娇夫郎他又醋上了! 老者立刻应道:“大人但说无妨,只要老朽能做到,定竭力而为。” “老人家请借一步说话!”江妱带着老者来到僻静处。 四周无人,江妱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镇上的百姓们水源来自何处?” “水源?镇子口前后各有一口深井,平日各家各户都用它来取水。” 老者说完,不禁皱眉,“大人,可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不确定。”江妱摇了摇头,继续道:“但为了更谨慎些,能否请深井附近的住家户留意着近来有没有陌生的面孔靠近深井?毕竟官兵出动,这阵势太大太明显很容易打草惊蛇。” 话说到这里,老人家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有几位起哄得厉害的,还真是面生得很,他一个镇长,似乎还没见过,莫不是哪家来的亲戚? 可这天水镇染疫,本地的都逃不过来,又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 “行,我跟镇民说说,这事没问题。”老人家拍着胸脯保证,心中却隐隐升腾起一个念头,莫不是这场瘟疫真如江大人所料,是人为而并非天灾? “如此甚好!”江妱笑了笑,拱手作别。 “不过老朽还有个疑惑……”老者犹豫了下,终究是问出声来:“方才听大人说,过几日大家的疫症就会好上七八分,大人为何如此笃定?除非这药并不是强身健体,预防病症的疗效,而就是治病根的。” 江大人微微颔首:“没错!” 闻言,老人家脸色陡变:“大人,方才蔺相只说是强身健体的预防药,莫不是她根本就不知这药效,为百姓筹集药材的人是您” 老人家此刻,更惊觉对不住江妱。 人家为了当地百姓出钱出力弄来药材,可方才他们却 老人家惭愧不已。 江妱则是没当回事,摆了摆手道:“身为朝廷官员,百姓有难,岂能坐视不理?” 顿了顿,又怕老者有负担,“老人家放心,我江妱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不必介怀此事。” 老者面容局促,只勉强赔笑着。 “天色阴暗,怕是要下雨了,老人家早点歇息罢。”说完江大人便告辞离去,只余老人独站在风中发呆。 “你还知晓来看我?” 梳妆台前,薛少钦一袭月牙白里衣并不避讳屋子里的人,宋恒闻着屋里的火药味渐浓,识趣地退下,把空间腾给两人。 屋里一室静谧,江妱觉得自己夫管严的症状是愈发明显了。 那人不开口,自己站在这里颇有些手足无措。 幸好,她没有尴尬太久,薛少钦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男子不顾一切来投奔你,就掉价儿了?可以丢在一边不管了?” 镜中映出男子精致绝伦的五官,他双眼通红,神情憔悴,像是刚哭过不久。 女子抬眸,望着镜中的薛少钦,在对上他视线后又迅速移开。 “你别胡思乱想,这几日公务繁忙,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对。” “你有什么不对?” 薛少钦冷哼一声:“你左一个谢怀之,右一个李澈,谁都能腻在你身边,就我不能,可不就是没当我是一回事,反正是个男子罢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还是个送上门来的,顺手才收下,你说,你是不是如此想的?” 江妱摸摸鼻子,她怎不知男子吃起醋来竟是这般不讲理? 索性就等他一个人说够了,自己再接着往下说,免得自找苦头吃。 兴许就是她这闷葫芦一般的表现刺激到了对方,薛少钦猛然转身抓住女子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你倒是吭一声啊!” 江妱被迫仰着脖颈,耳朵尖慢慢泛红,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人就开始往她身上黏糊了。 她轻咳一声,缓缓推搡对方的胸膛,纤细的玉指隔着单薄的衣料贴着他的肌肤,温热的体温传来,让她臊红了脖子,“薛少钦,你先松开。“ “你今晚若是不解释清楚,就甭想从我屋里走出去!” 说话间,他的嘴巴毫不客气凑到她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圈淡红的牙印。 感觉脖颈处传来刺痛感,江妱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薛少钦,你属狗的吗?“ “你敢骂我?” 薛少钦咬紧牙关,恶狠狠瞪着她,刚刚还惨兮兮地一张俊脸瞬间扭曲成一团,凶悍极了。 江妱吓了一跳,知道这个吃软不吃硬,立马在他嘴上咂了一下,哄着道,“你瞧你病都还没好全,就光着脚踩在地上,衣服也不好好穿,要是再病倒了,我又该心疼了。” “哼!” 果然对他,只能用怀柔政策。 薛少钦松开她的肩膀,背过身去,这才想起自己气急之下还未来得及换上鞋袜和外裳就跑过来了,于是懊恼地跺了跺脚,脸上闪过一抹羞涩。 到底是还未成亲的男女,哪怕心意相通也不好意思当着对方的面穿衣服。 江妱背过身去,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嗓音:“好了。” 她才回转过来,看着这般乖顺的薛少钦,难得乖巧又羞涩的样子低笑出声。 江妱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柔声道:“方才说那般多的话,也不嫌渴。” 薛少钦撇嘴。 江妱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襟,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这几日,你先不要出门。“ “我这病好得差不多了,再关下去,人都快废了!” 薛少钦皱眉,好似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更何况,那谢怀之成日在你跟前晃悠,我也不放心。等我出去了,你往后的衣食住行自有我来打理,哪里轮得上他?” “就这么急着做我江府的正君?” 江妱笑意盈盈地曲着食指,在他鼻梁上刮了刮,取笑道。 薛少钦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五指陷入她的指缝中,与之交握,“那日可是你自己应允的,别想赖账,总归我薛少钦就认准了你江妱是我的妻主。” 江妱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神色微敛,“若非记得我应允你的,又怎会将你安置在此处?你且先耐心等待,待我处理好这些琐碎事再与你说明缘由。” 算了,蔺珩到此的事情,先暂时不与他说! 省得他成日惶惶不安! 第152章 最烦哭哭唧唧的男人 “真的不行吗?不可以让我出去吗?” “不行!”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坚定,薛少钦见状,默默叹了口气。 “妻唱夫随,你便是真不让我出这门,我也奈何不了你,总归我们男子在这世道是说不上话的。” 薛少钦委委屈屈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他不是傻子,自幼生在天家,怎么会不懂察言观色? 江妱如此坚持,总有她的理由。 可她不说,自己就不问。 他原是希望她尽早同他敞开心扉,不要再受旁的影响。 但他终是希望落空,不说便罢了,顺着她也无妨,毕竟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妥协的,也只剩下她了。 好不容易将那男子哄妥帖了,江妱一回屋,就瞧见了另一个让她头疼的。 偏生这个虽然没有薛少钦的暴脾气,骨子里倒也是一样倔。 “去他那里了?” 谢怀之原是在灶房煲汤,听了秦遥说今日府衙门口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丢下勺子急匆匆奔去正门。 又听门房说人早就撤了,他又赶去书房,也只瞧见蔺珩在那边,那人仗着与太女交好,将自己讽刺为水性杨花的男子,这边吊着太女,那边勾着阿妱。 他勾着阿妱这个他认,可天知道她薛缈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恨不得此人滚得越远越好。 只怪当下他心太急,便任由蔺珩将他一顿羞辱,也没回击,又回来阿妱的卧房敲了半天门。 仍旧不见这个女人。 他蹲坐在门槛,看着天上忽然飘起的绵绵细雨,伸手去接。 冰凉的雨水打在手心里,一如他此刻的心里,凉得彻底。 他轻嘲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受了那些委屈,被人误会,便只想着薛少钦。 薛少钦到底哪里好了? “你在这里坐着做甚?”江妱拧起眉心,拍拍身上的水珠,想进屋换件干爽的衣裳,这人却堵在门口。 “他知道了吗?你今日发生的事!”谢怀之起身,定定看着她,伸手想要挽过她的湿发至耳后,却不料江妱往后退了几步, 躲开了他的碰触。 谢怀之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很快又掩饰住了。 他笑:“你连自己受的委屈,伤痛,都不敢说与他听,那证明他在你心里,也不过尔尔。既不能福祸相依,亦不能坦诚相待。” “我们的关系,用不着你解读。” 江妱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绕过他就要推门进去。 谢怀之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 “我留下来,可不是要看你这种脸色的。你若再敢这般对我,我立刻就去蔺珩那里告诉她,薛少钦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我且看看,你们这对有情人,是不是还能在一起。” “谢怀之,你别闹。” “怕了?” 谢怀之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我亦不想做得这般绝,我不逼着你接受我,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江妱闻言,不禁嗤笑一声。 “你不觉得你说这种话,很好笑吗?” 她挣脱他的束缚:“我曾经没给过你机会吗?我双手捧着一颗真心到你面前,日日觍着脸低三下四向你求爱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这样的机会?你现在来问我要机会?你配吗?” 江妱毫不怜香惜玉地推了他一把,谢怀之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看见他面前的那一片青砖之上,有水渍慢慢晕染开 她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踢了踢他的腿:“上别处哭去,最烦哭哭唧唧的男人。” 谢怀之抬起头,眼眶含泪,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江妱被他盯得不舒服,索性别开视线,嘴里难听的话,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你这种高傲的男人,我江妱高攀不起?府衙你想留就留,只一条,少来烦我。” “你就不怕……” 谢怀之被她的话刺激到崩溃边缘,却又不敢放肆,那再要威胁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恶化了。 可惜,他想缓和气氛,有人不想。 江妱就是觉着自己过去太给他脸了,才让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索性她今日就做个恶人,断了他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想说,就尽管说去。” 江妱的话,让谢怀之哑口无言。 然,下一句,更是让他气到吐血。 “我本来就不想成亲,自己一个人过也逍遥自在,你去!去告诉蔺珩薛少钦在我这里,让他把人带回去,顺便我也去求一求她,将你一块儿带回去,好让她蔺珩在太女跟前邀上一功,你猜她是愿不愿意?” 江妱破罐子破摔,谢怀之也拿不准她这话是真是假。 只知道此话一出,自己再也没有与她谈判的砝码。 是的,他赌不起。 男人退开一步,让开了门口。 大门“嘣——!”的一声打开又合上,谢怀之被关在外头,屋里传来女人不耐的声音:“往后别往我这儿送吃食了,贵公子这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又一记补刀。 谢怀之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可到底还是一点辙也没有。 谁用情更深,谁便是输家,他——输得彻底。 屋外,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江妱捂着胸口,长呼出一口浊气。 总算把这尊大佛请走了,今日她也太不容易了点,先是解决了生事的蔺珩,再是哄好了闹脾气的薛少钦,刚才又逼退了粘死人不偿命的谢怀之。 “小姐?”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小姐吓得江妱差点尖叫出声。 她转过身,正见翠墨一张清秀娇嫩的脸蛋在眼前放大。 翠墨见她惊魂未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忙赔不是:\"奴婢该死,惊扰了小姐。”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妱拍下她的爪子,抚了抚胸口。 “奴婢在谢公子来之前就到了。” 翠墨道,“只是不敢给他开门,奴婢知晓小姐不想与他纠缠,怕他进了屋就赖着不走,索性就当没听见他敲门,还以为他走了呢,结果没想到在门口守株待兔。” “谁是兔?” 第153章 醉打蔺珩 “当然是” 翠墨忽觉不妙,缩了缩脖子,一记爆栗落在她头顶:“你说谁呢!你个小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翠墨疼得直吸气,捂着额头,瘪着嘴道:“奴婢知错,知错了。” “你这丫头。” 江妱瞪了她一眼,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啦行啦,看把你委屈的。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今天不错,既没有泄漏出马上上装了药材,还帮我堵住了那个烦人的谢怀之。” 小丫头被表扬了,还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赶紧把寻几个人,把药材搬进我屋里,记得走北门,莫要让人知晓了。”江妱叮嘱完了,便转身往回去桌案上,将那包药的纸张拿出来整理。 翠墨应声:“是,姑娘。” —— 夜幕降临后,翠墨带着几名名侍女,抬着木箱,缓慢地从小院侧门进去了。 夜风凉爽而又清冽,翠墨抬手拢了拢鬓间碎发,低声道:“都小心点儿,仔细些脚下,别磕着碰着什么,叫人发现。”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小侍女就提醒道:“姑娘放心,我们已经打听好了,这条路上只会偶尔遇到几个巡逻的护卫,不会撞见什么人的。” “不可大意。“翠墨又催促道:“动作快些,弄好了事情,你们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几人应声:“是。” 说罢,几人加快了步伐。 “蔺相,您不觉得江大人有些奇怪吗?” 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翠墨倒吸一口凉气,抬了抬手,那几位侍女立刻紧张兮兮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记得方才翠墨姑娘说的别弄出动静,所以手上的箱子也不敢放下。 “当初被派遣到天水镇的时候,也没见她带着贴身侍女来,怎么来了一段时日了反倒半路把人又弄来了?莫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说话的,正是蔺珩身边的侍从。 即便她此刻不提醒,蔺珩也觉着今日哪里不对,“那你说说,她为何要把人从京城叫过来?” “奴猜不出,不过,可以让人留意着江大人房里。” “这事儿交给你去做,莫让她发现了。” “诺——!” 侍从弯着腰,拱了拱手,“不过,蔺相,您猜曹县令是不是真的染疾?” “你的意思是,她很可能已经被江妱抓到把柄,控制起来了?” 蔺珩微眯了眸子,冷哼道:“如果真如此,那太女殿下安排我来,就不光是明面上的让我寻夫郎,而是暗示我,要为她把屁股擦干净,莫要留给江妱线索。” 侍从连忙拍了他一句马屁:“还是您厉害,竟料到了这一点。” “明日,你去瞧瞧那曹县令,只说我让你去探病的。” 说完这句,蔺珩便负手朝前踱去,可刚抬脚,就听见身后有异响传来,她猛地停了下来,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假山边缘露出的裙角。 抬着箱子的侍女吓得腿肚子打颤,但仍咬牙站在那里,脸色白得吓人。 她想要跑,却又担心自己一旦挪动,就会暴露得更彻底。 实在是抬得手酸,脚下一晃就踩上草地上的断枝,发出了极轻微的咔嚓声。 这才让蔺珩察觉了端倪,她皱眉问道:“是谁?出来!” 侍女求助地看了翠墨一眼,身子抖若筛糠,哆嗦着想要站出去,却被满头大汗的翠墨挡住。 就在翠墨把心一横,准备硬着头皮冲出去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摁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不得动弹。 翠墨回过头去,月光洒落在男人俊美无涛的容颜上,衬托出他深邃的轮廓与冷漠的神色。他抿唇,用气音小声道:“你且退后。” 翠墨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要保全自己。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须臾,清冽的男声从假山后面传来—— “蔺相?你怎会在此地?” 闻声,蔺珩抬头望去。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清了他的面庞,挑了挑眉,也不知方才她与侍从的话被听去了几分? 她没有说话,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蔺相,李将军好像有些醉了?”侍从眼尖地看着李澈手里还拎着一壶酒过来,在蔺珩耳边小声提醒。 蔺珩颔首,并未答话。 “李将军” 侍从的话还未说完,李澈已经踉跄着走近了,一把将酒壶递到蔺珩嘴边。 “蔺相啊蔺相,枉你一国之相,竟也如我一般不得所爱,你那心心念念的七皇子心里装着的可是我的妻主,我的!” 李澈笑哈哈地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晃晃悠悠站不稳,眼神迷离,“来,我们干一杯” 蔺珩看了他一眼,伸手推拒,同时压低了声音道:“李将军,您醉了,回去休息。” 李澈一愣,摇着头道:“我没醉,我没醉” 他胡言乱语的样子,让蔺珩有些恼火。 “蔺相,平素李将军最是沉稳,看来是真醉了。”侍从凑近了些,在蔺珩耳旁低声道:“应该是没有听见我们方才的对话。” 蔺珩看了她,又将视线调头到李澈身上,上下扫视,看来还是心底有些生疑。 “阿妱?” 李澈朦胧的眼神定在了蔺珩脸上,咧开了嘴,呵呵傻笑,丢了酒壶在地上,双手捧起蔺珩的脸,“你说?我哪里不好?哪里就让你看不上了?” 蔺珩蹙起眉,“放肆。” 李澈突然变脸,一改方才嘻哈模样,怒道:“放肆?你说我放肆?你左拥右抱,那些男子个个往你身上凑。我堂堂一个将军,明明是正夫,为了你生生忍下这屈辱,你还说我放肆?“ 下一秒, 一道阴影从眼前划过,只听”啪——!“得一声,蔺珩的脸上多了五根指印。 李澈甩了甩自己的手掌,愤懑地道:“我告诉你,你若是喜欢那些莺莺燕燕,大可以再纳几个进府,我李澈绝不阻拦,也不屑阻拦,只一条,必须得在你我和离之后?我李澈一日未下堂,你便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进门!” 第154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蔺相!” 侍从被李澈这举动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推开李澈,仔细看蔺珩脸上得伤。 李澈站不稳,直接就倒在地上,酒壶就在脸边,他抄起就往自己脸上浇,“好酒!” 主仆两人看见他这烂醉如泥的样子,知晓与这酒鬼是没有法子争辩的,心中一团火憋得满面通红,竟真如和李澈一般饮过酒似的。 “这李将军喝醉了定是把你当江大人了,这般无礼,我现下就去找人请江大人过来好好训训她这不得体的夫郎。” 侍从提起裙摆就要走,被蔺珩喊住:“回来。” 侍从顿足。 “这大半夜的,你去通报必然闹得人尽皆知,届时只怕解释不清楚,我怎会与江妱的夫郎夜里相会,你是想让我名誉扫地吗?” 蔺珩捂着火辣辣的右脸,大喝一声。 “那那就这么让他白打了?” 侍从未过脑子的话说出口,又觉后悔,连忙补救:“属下该死,但这也实在太委屈蔺相您了!” 她这话,说了不如不说。 纯属在蔺珩伤口上撒盐,被蔺珩瞪了一眼之后,侍从更加后悔,恨不能扇自己几个耳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给我上药?等着我明天被人看笑话不成?” 侍从如蒙大赦,扶着蔺珩手肘离开。 蔺珩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看了眼地上喃喃打着酒嗝的李澈,沉着一张脸转身走了。 等人已经看不见影子了,李澈才晃悠悠的坐起来。 刚刚那一巴掌,他虽只用了五分力气,但毕竟是练过拳脚功夫的,一个朝堂之上的文官根本受不住他一下。 这巴掌,权当是为阿妱出了上午那口恶气! 他摸索着捡起方才被丢弃的酒壶,仰头痛快的灌了三口。 李澈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突然冷笑一声:“呵呵。” “多谢李将军相助,否则今晚翠墨恐难逃一劫!” 翠墨轻声道谢,她低着头,语速极缓。 李澈摇晃着手里酒壶,目光迷茫。 果然,谁的贴身丫鬟,便像谁! 她那主子就是这般与他客套的。 昏暗中,李澈的脸显得尤其模糊。他的视线落在翠墨身上,像是看着她,又仿佛在透过翠墨望着另外什么人。 他抿唇不言。 翠墨也拿不准李澈现下如是想,只得招呼着那几个侍女赶快将箱子抬走,就怕耽搁下去再生事端。 “慢着!” 李澈终于出声,翠墨停下脚步,恭敬询问:“李将军有何吩咐?” 李澈看向她,眸色深邃而复杂,“箱子里的是药材?” 翠墨垂首不语,李澈轻笑一声,“马车停在府衙门口时,你们乱作一团,我便安排人趁机查过了,根本不是什么京城带来的物资。还想瞒我?” “将军恕罪,翠墨不是有意瞒着您,只是”翠墨嘴笨,不善于圆谎,一时间竟急得红了眼眶。 “别紧张,只是问问罢了。”李澈摆摆手,示意翠墨继续。 翠墨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那么,将军,奴婢们可否走了?” “嗯。” 李澈淡淡点头,却并不放行。 “李将军!” 翠墨以为他改变了主意,立刻露出难色:“将军” “可以走,但不是将箱子抬去阿妱那里。而是抬进我的寝屋。” “啊?”翠墨愕然,随即慌张的拒绝:“不,不敢叨扰将军的。” “你方才没听见蔺珩要派人盯着阿妱?配药的事情我早就知晓了,这配方就是治疗用的,不是预防用的,不可让蔺珩知晓已经找到了瘟疫的解药。那后面想发灾难财的人还未浮出水面,要不了多久,便可知晓谁在兜售,幕后的操纵势力又是谁。” 李澈逻辑清晰地样子全然与方才的醉鬼判若两人,他神采奕奕,哪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见翠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拧眉:“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办?” 这一声催促,唤回翠墨的理智,她忙答应着招呼那几个侍女将箱子抬过去,自己则是往江妱屋子的方向去。 一只手臂横挡在她跟前,翠墨微讶,抬眸对上李澈那双幽深的眼瞳。 “你不去守着,怎么知道那药材不是安全送去我屋里了?” 翠墨怔了片刻,老实答:“我去跟小姐知会一声。” “你先守着她们送过去,我去跟她说。” 说完,李澈也不等她反应,便拂袖离开。 翠墨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动弹,小小的脑子里全是问号,谁去说不一样么? “翠墨姐姐,我怎么觉得李将军跑这么快,好像生怕你反悔似的。” 侍女中唯一的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姑娘凑近过来,悄声嘀咕:“难不成李将军要见自个儿妻主,还得找个理由不成?” 翠墨吓了一跳:“胡说八道!主子的事也由得你打听?” “不说了还不行吗!” 小姑娘捂住嘴嘻嘻一乐,转而又道:“不过,李将军为啥和江大人都成亲了,还分开住啊?” “还问?”翠墨狠狠剜她一眼,警告道:“这种话以后少说!” 主子这亲成得,连小侍女都瞧出些端倪了。 可惜了李将军这京城里被贵女们抢着要娶得美男子,到了主子这里单单成了摆设。 “走走走!别磨蹭了。”翠墨催促着众人,“赶紧把东西送去将军屋里,咱们也回去休息。” —— “咚咚!” 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江妱放下手里分好的包药用的油纸,一边前去开门,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久?” 当门口的来人映入眼帘时,江妱整个人略有些吃惊。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她诧异地指着他,李澈握住她的手指将她往屋里推,“进去再说。” 李澈脚下一踢,顺势把门关上。 明明是夫妻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竟显得又些尴尬,李澈轻咳两声,将方才遇到蔺珩的事情说与她听。 江妱也赞同箱子放他屋里,不过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每日配药,需得到你屋里待上一两个时辰。” 会不会太打扰他了? “怎么?在我屋里待着,让你不自在了?那你在哪里自在?薛少钦哪里?” 男人的脸唰地阴沉下去。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算了……”江妱扶额,也不想解释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她嗅了嗅鼻子,“你方才怎么会提着酒壶在院子里?借酒消愁还是……你愁什么?” 想了想,还是他本来就在那里借酒消愁的可能性更大。 第155章 你这样说话,我会误会! “你只关心你的薛少钦便好了,我愁什么不劳江大人操心。” 李澈侧过脸去不再看她,只那刀锋般的下颚线,让他看起来更是神色紧绷。 “李澈,你不要这个样子跟我说话,会让我误会的。”江妱每次听见他模棱两可的话,都忍不住瞎想,可真要她直白地问,她又拉不下面子。 李澈其人,心里喜欢藏事。若是她猜错了,怕是要被他讽刺几句才罢,这搞的像她自作多情一般。 “你我正经夫妻,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过分,有何好误会的?” 李澈恨不得一榔头敲开她这榆木脑袋,他一个男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江妱就愣是不明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傻充愣。 可她若真是个不开窍的,那跟薛少钦两人之间又是如何说破的? 一想到她放着正夫晾在一边,和旁的男子打得火热,李澈又是一阵怒火中烧,伤人的话开始往外冲,“我看你是怕日日和我在一起,这消息传进薛少钦耳朵里叫他误会,解释不清?索性现下就将他叫过来,我们三人摊开说个明白也好。” 忽然升高的音调,吓得江妱浑身一个激灵,素手直往他嘴上捂去,直到把人逼到门板上抵着。 她才神色慌张地做个一个噤声得动作:“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 纤细的手腕被一巴掌拍下,李澈怒瞪着她。 “你打我干嘛?”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子上的红印浮现,气不打一处来。 忽然,鼻端传来浓郁的酒味,此刻她才回想起这人方才饮了酒。 她嗤笑一声,自己跟个半醉半醒的酒鬼置什么气呢? 于是退后一步,软了语气:“好了,喝了酒,还是早点休息为妙,明儿我过去你那边配药。” 李澈没理她,反而上前一步,与她只一寸距离,深眸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我今天本就不想跟你吵架。”他沉声道,语调平缓。 于她, 他从来都不想将场面做得难看,但好像次次都事与愿违,深深地无力感袭上心头,“我有些醉了,那些不好听的胡话,你全当没听过,早些歇息。” 说完,转身就拉开大门。 可手刚搭上门栓,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对了,曹县令未染疾的事情恐怕遮不住了,明日蔺珩身边的人就会去见见她,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蔺珩或许会以押送疑犯的名义跟你要人,我们便只能与她明斗。” “她倒是想得美,做个顺水人情将人送给薛缈是?” 江妱冷笑一声,嘴里吐出两个字,“做梦!”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 “早料到她们会怀疑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过没关系,我江妱亦不是她们能拿捏的软柿子。” 音落,李澈点点头,转身便想回去。 可他这样子,江妱哪里放心让他一人回去,手撑在门框上不让他推开,“我寻个侍女,路上好为你掌灯,你这样回去,我真的不太放心。” 别还没走到寝屋就倒在门口了,人家今日帮她搞定了蔺珩,又特意跑来传信,总不能真这般冷心。 “要是不放心,为何不自己送?”李澈抬手拂掉她挡在门框的手。 “好!” 知晓她没这意思,李澈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却没料到她应下了。呆呆傻傻地愣着,直到被江妱在肩头推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 月光洒满庭院,她身穿淡绿衣裙,掌着宫灯站在那里等他。 这幅画面,竟让他觉得十分温馨。 李澈轻轻勾唇,迈脚踏出房门,走至她身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肘往自己身边扯了一下。 江妱猝不及防,踉跄一步撞进他胸膛里,抬首望向他的双目,映照出的全是他俊逸非凡的容颜,以及那双微眯起的凤眼。 李澈垂首凑近她的耳畔,轻言细语:“怎么办,我现在头晕得很,你别离我太远,让我靠着点。” 他的呼吸带着灼烫的热度喷薄在脖颈处,江妱浑身颤栗,不由缩着脖子,想着不着痕迹地退开些,以避开他的亲密接触。 可这男人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她退,他就贴近些,甚至故意压迫着她的身体,使两人越贴越近。 她急得直咬牙,用力挣扎起来,“喂喂喂,你这样我没法走啊,你站直了!” 李澈这才松开捏着她胳膊的手,可下一刻却牵上了她没掌灯的那只手,“我现在很晕,看不清前路,需得人牵着走。” “我牵着你,你就能走快点吗?” “嗯。” 他还知道嗯! 江妱气结,可他这副模样,她实在狠不下心,只好认命地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夜晚凉风习习,吹拂而来,拂动着树梢沙沙摇曳,偶尔发出一串声响,格外渗人,两人相携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一路静默无言。 李澈一手抓着她柔软的指尖,时不时地揉捏一番,嘴角隐隐露噙着笑,今日这酒好似有些甜。 江妱一路忍着醉鬼对自己时不时地动手动脚,等好不容易走到他的寝屋时,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忙不迭地抽回手,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到,到了,你快进去!” “哦。”他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放开,仍旧紧紧握着。 她困惑地看他一眼:“你” “我让侍从睡了,怕是一会儿头疼了身边没人,你能不能进去待一会儿?”他低低说了一句,旋即松开了手,委屈巴巴地望向她。 那一瞬间,江妱仿佛看到一只撒娇的犬类正冲她摇尾乞怜。 江妱摇摇头甩开杂念,扶着额头,叹气道:“行!就一小会儿?” 闻言,李澈立马绽开笑容,抢过她手中的宫灯先一步进去。 那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江妱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真醉还是装醉? “进来呀,愣着干嘛?” 清冽的男声传来,随后屋里亮起了一盏酥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得屋内朦胧一片,也照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背对着她,外衫褪下,身形轮廓隐约可辨。 第156章 三夫四侍的噩梦 “你你去床榻上躺好,别坐着了。” 说完,江妱移开视线,不去瞧他,踱步走到窗边把纱帘撂下,隔绝了庭院里那朦胧的景象,只留下室内安宁。 一回头,男子已到了跟前,单薄的里衣松垮地挂在身上,隐约能窥见胸膛结实而有力的肌理,修长如玉般的手指在额角处轻轻揉按。 “可是关上窗热了?”江妱微阖着眸,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 “嗯!你扶我去床榻!” 久未听闻的低沉声音在耳际响起,江妱心尖猛然跳动几下,平日沉稳的李将军吃醉了酒,竟然是这等模样,让京城那些贵女们瞧着了,怕是瞠目结舌。 她侧过脸看他一眼,又迅速转过来,避开目光。 不多时,男子的身子又贴了过来,热得发烫,带着淡淡酒气和草木香,屋里没有旁人打扰,所以很静谧,静到能清晰地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江妱无比后悔方才一时心软,竟让自己落入这般尴尬地境地。 与其这般尴尬,她索性将心一横,一咬牙就挽起李澈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就将人往床榻上带。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身子骨儿太弱,还是李澈身子强健。 将他扔进床榻时,一个不察被这男人抓住手腕子,直接拉向他怀中,还未等她反应,李澈已欺身压下来,双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死死困于床上,唇齿相依间,一抹柔软滑进嘴里。 “唔——”江大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挣扎了两下就放弃抵抗,两人之间实在力量悬殊得紧。 李澈吻得专注且深情,仿佛要将她融化成水,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给她。 江妱的脑袋渐渐迷糊,浑身燥热难耐,想伸出舌舔舐那柔软,却因为他紧握住自己手腕而不敢乱动。 “嘶啦”一声,身上衣衫被撕裂,露出白皙的肩膀,李澈顺势埋首下来亲吻。 “啊”江妱惊叫一声,回过神来,急忙推开他的头,急喘道:“你做什么呢?快点让我下去!” 李澈抬起头,幽黑的瞳孔盯住她慌张的神情,似笑非笑:“妻主怎么?害羞了?” “胡闹,我我我回去了!” 江妱脸色通红,连连摇头解释着就往门口跑。 李澈望着逃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裳。 “叩叩叩” 刚收拾妥当,外间便传来敲门声,李澈扬眉:“何事?” “将军,奴方才听见声音,是不是需要小的进来服侍?”李将军没有让他睡,他便不敢先睡。 小厮今儿候了许久,在外头等得冷到两条腿打颤都不见将军唤他。 方才听到什么声音,他从耳房过来好像瞧见一个影子从屋里出来,速度快得有些离奇,这才不甚放心地鼓起勇气敲门问问。 “不必了。” 一室旖旎的氛围被打破,男人也从甜腻的思绪中被拉扯回来,拧了拧眉,生出些恼意。 “那那奴退下了。”小厮听出将军话中的冷意,赶紧溜了,生怕再晚一步会被骂。 今晚上的惊心动魄,让江妱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李澈他为何喝醉了是这副得行? 若是他明日记不得了倒还好,若是他记得会不会认为自己趁他喝醉了在占便宜呀? 哎哟,不管了,睡睡! 天亮时分,她终于睡着,梦里还做了恶梦,梦到自己成亲的场面,媒公领着两个男子跨进门,一阵风吹过,红盖头被吹落,江妱清楚地看见那两个男子,一个是薛少钦,一个是李澈。 两个男子拔剑相向,场面混乱不堪,她吓醒了。 一睁开眼睛,她立刻坐起身,摸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梦中被乱剑挥舞所刺的伤口。 她拍拍脸颊,缓过神来,拉开幔帐。 “小姐,您醒了?” 翠墨捧着铜盆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眼瞧见江大小姐呆愣愣地望着她,“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江妱点点头,掀起被褥,赤脚踩在地板上,翠墨将铜盆搁置桌上,走过来扶她起来。 江妱穿戴整齐,梳洗后便吩咐丫鬟摆膳。 用完早膳,翠墨将碗筷送到厨房洗刷,江妱则独自出了门,沿着曲折迂回的鹅卵石小路朝鱼池边走去。 鱼池四周垂柳青青,远望过去如画一般美丽。 江妱信步来至池边,坐在凉亭栏杆处,任凭风拂过面庞,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稍显清醒。 “晚晚姑娘,蔺相就让你一人去瞧那曹县令?” “嗯!” “可是,江大人不是说过吗,那曹县令染疾,你这一去,若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这是蔺相下的指令,可不是我愿意不去就可以不去的,咱们做下人的,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只能照办!” “这蔺相可真是的,你好歹跟了她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让你去干风险这么大的事情。” “嘘!你小声些,莫要叫人听见了。” 对话声渐渐远去,江大小姐微怔,旋即勾起唇角轻嘲,这么早? 这蔺珩看来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她拍拍手,从栏杆上跳下来,此刻翠墨也拿着披风寻过来了。 江妱直接迎过去,抓起她胳膊上的披风搭在肩膀上,催促道:“走,别误了时辰,我们快些去!” “去哪儿?!” “看戏!” 翠墨无奈叹息,她家这小姐总是出其不意,叹息归叹息,但她还是紧紧跟随小姐的方向走去。 “小姐,那人不是蔺相身边的侍女,晚晚姑娘吗?她没有跟着蔺相,怎么跑这里来了?”翠墨瞧了瞧,压低嗓门询问。 “嘘!”江大小姐竖起食指在嘴前晃了晃,示意她安静点。 片刻后,二人走近,门口站着几名守卫,江大小姐与翠墨交换个眼神,便顿住脚步。 “请问这位官大姐,可否麻烦您给开开门?我是蔺相派来的,过来瞧瞧曹县令好些了没?” 晚晚冲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守卫福礼。 “我是听江大人吩咐的,江大人没开口,我便不能开这门。”守卫皱眉审视她,语气虽恭敬,但目光锐利。 “我现在开口了,你让晚晚姑娘进去瞧瞧!” 第157章 敲打对家的人 突如其来的回答,让几个纷纷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江妱身上。 晚晚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咽了咽口水,就看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怎么晚晚姑娘见着江大人都忘了行礼?虽然你是蔺相身边的人,可基本的礼数也是要有的,否则这要是被那些嚼舌根子的看了去,还当是蔺相教导下人无方。” 翠墨双手环抱,睥睨地看着晚晚,大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江妱知晓这丫头是记恨着晚晚昨日在府衙门口,晚晚煽风点火,差点儿让蔺珩叫人将她打个半死,这才出声发难。 江妱也不阻止,这点鸡毛蒜皮的打击比起她的丫头承受的,算个甚? 不如当个看客,她强忍着心中想要发笑的欲望,拉长着一张脸,晚晚只抬眼看了一秒就忙不迭地双手抱拳,弯了弯腰低下头去。 “这就算行礼了?” 翠墨走到晚晚身侧,晚晚低下的头只能看见她的鞋尖儿,便是她再蠢也知晓此刻翠墨这行径是来报复了。 可恨蔺相不在身边,她一个下人在人主子面前是说不上话的,只好默不作声,以期混过去。 可她如是想,有人却偏不如她的意。 腿弯一阵刺痛袭来,晚晚不受控地单膝跪在地上,手掌心撑着地面被碎石摩擦破皮,她吹了口气,将伤口创面的泥灰吹散了些,心里气恨不过,抬头怒视始作俑者。 “怎么你不服气吗?” 翠墨蹲下身子,挑衅地曲着食指,指节在她脑门儿上敲击了几下,“我家主子这是在替蔺相教导你规矩,不用谢了,下次见着位高权重的主子们,可得注意些,别失了最基本的礼数。” 晚晚侧脸,憋屈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生生咬牙忍着。 “翠墨!” 江妱等自己的小丫鬟撒够气了,才轻飘飘地唤了一声。 翠墨这才踏着小碎步,往自家主子身边去,“姑娘,怎么了?” “你虽是好心提醒,可也差不多就行了,别耽误晚晚姑娘办差,若是没办好,指不定回去还得挨蔺相的训斥。” 江妱假意训完,一手扶着晚晚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温柔地替她吹了吹鬓角的灰,“以后不光要记得礼数,还要记得与人为善,有些人性子不好,你做过什么都一笔一笔给你记着,你一个奴才,若是凭空从这世上消失,也没有人为你难过,除了你的至亲。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江妱轻轻柔柔的嗓音,让晚晚背脊生寒,她身子猛地一颤,瞪圆了双眼,磕磕巴巴地语不成句,“明,明,明白!” “明白就好。” 江妱退后一步,贴心地替她整理了衣襟,“放晚晚姑娘进去!” 江妱的视线还停留在晚晚脸上,她面无表情地再次提醒了一声,那被吓傻的官差这才回神,连连应声,“是是是,晚晚姑娘里边儿请!” 官差打开紧锁的铁链,侧身让道,额角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她偷偷瞄了一眼江大人,谁知正巧对上她的视线,这一秒,心神俱裂。 谁与她说的,江大人身子弱,为人处事都很温和,不端主子的架子,下人们在她跟前不必拘束,可随意自在些。 这瞧着,好似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曹县令?” 晚晚一只脚踏入屋子,还未看清屋里的景象,就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她一个趔俎,险些摔倒在地,稳住身形之后,她转过身来,愤恨回瞪身后。 可她还未醒过神,让她更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官差手脚麻利地“嘣——!”一声合上大门。 晚晚一瞬间慌了神,不顾形象地拍着铁门喊道:“喂,你做甚呢?快将门打开。” 那官差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凑到门边,“晚晚姑娘要看望曹县令,咱不敢阻拦,只是——” 官差大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秘兮兮地继续道,“曹县令现下病入骨髓,身上的瘟疫扩散,传染性比别的普通百姓还要高。晚晚姑娘不怕死,可小的们怕呀?这府衙里除了晚晚姑娘你,怕是没人嫌命长,所以请晚晚姑娘您,恕小的们胆小了。” 晚晚脸色骤变,无比后悔自个儿提的馊主意,让自己绕进来了。 她忠心耿耿,出谋划策,蔺相倒是动动嘴皮子就她来送死,她的命就这般低贱? 可……或许是江大人故意吓唬她的呢? 她这时候可不能自乱阵脚。 “咳咳——!” 屋里,忽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晚晚敛起内心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个,我只待会儿,是听蔺相的令,前来探望曹县令您,您可安好?” 床榻上帷幔垂落,一道微弱的声音透了出来:“嗯,好。劳烦蔺相挂念,感激不尽,不过咳咳不过姑娘您,还是回去罢。” 晚晚闻言皱眉,“既是来探病的,怎能还未见上曹县令一眼就走?若是被蔺相知晓了,只怕误以为晚晚只是过来做做样子。不若曹县令拉开帷幕,让我远远地瞧上一眼?” “姑娘,您莫非真不怕死?” “不怕。” “那好,咳咳!那本官便依了姑娘,只是还请姑娘你站远些,毕竟先前照料我的几个婢女都不幸染疾了,可她们没有我好运,先后都撒手人寰了。” 一只苍白,布满可怖红斑的手从帷幔里伸了出来,快要撩开时却被猛然喝止———— “诶!且慢!“ 晚晚立即反应过来,曹县令大小是个官,她病着有人伺候,可那些服侍她却被传染的奴婢们却不同,谁要是染疾了,怕是连药钱都难凑齐。 还说什么好运不好运? 只不过是阶级下的牺牲品而已。 左右蔺相对她也只是利用,能应付交差便是,何苦为不值得的人这办尽心尽力地办事? 搭上自己的性命才真不划算! 思及此,晚晚捂着口鼻,嫌恶地对帷幔中的人说,“曹县令既然病还未好全,晚晚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背过身去,对着那门板又是一阵拍打。 只她未曾看见,转身的那一刻,那只伸出帷幔的手迅速缩了回去。 第158章 离间 “快开门!” 晚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恐惧,也是怒火。 那官差隔着门板都被吼得耳膜生疼。 常年当差,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主子们在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像江大人这般的看着温和,却也能说出一个让奴才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消失的话,这样的人真会如表面上那般吗? 断然不会,这样的人,你看不清她,也摸不透她,心里才会更忌惮。 而蔺相,且不说是不是江大人的对手,就现下来看,她们做官差的自然是要先紧着在场的,身份最尊贵的人。 于是,这滑头的官差大姐谄媚地望向江妱:“大人,您看这” 江妱轻笑,并未阻止,只是点头。 官差见状,忙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掏出钥匙解开铁链将房门打开,又朝后退了几步站定。 晚晚憋着一口气,从屋里冲出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骨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屋子里有股怪味儿。 但是她还没缓过劲儿,便听到后方传来女人的声音:“小心些,别摔倒了” 江妱走到晚晚旁边时微低下眸子扫了眼晚晚苍白的脸色,嘴角挂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随即抬眸朝前方那位官差投以一记感谢的目光,再转身,亲昵而关切地打量着晚晚的状态。 “方才可看清了?见上曹县令了?” 晚晚面色难看地点点头,此刻江妱退开一步,用锦帕遮住口鼻,有些为难地拧起眉心, “这可怎么办?方才让你进去的时候,我也只让你隔着屏风关切一下,谁知你竟” 话说一半,江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副样子,就像方才晚晚有多么一意孤行,不听劝。 可明明,她明明就没有这么说过。 算了,不与她计较便是,总归自己是下人,人家是主子。 “晚晚姑娘,你可让我为难了,自从伺候曹县令的奴婢被传染去世后,这府衙里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接触过瘟疫重症的人,都需与旁人隔绝开来,你说我都提醒到这份儿上了,你干嘛不听劝呢!唉,稍后我会让人去蔺相那边知会一声,府衙的空房已经不多了,你委屈一下,暂时就跟染疾的几人同住一屋。” 江妱说完,就朝愣在一边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明白,连拖带拽地把发怔中的晚晚往一方拉。 晚晚反应过来,挣扎了两下,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江妱,怒声朝她质问:“你撒谎,你何时提醒我了?” “我们都听见了,该不是晚晚姑娘这耳朵不好使?还请不要让再下为难,配合些。” 官差一脸苦相,她不过是按命令行事罢了,既不想得罪江妱,也不想得罪蔺珩。 这位若乖顺些,自己也轻松点,哪里想到她脾气这么倔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晚晚冷哼,“呵呵……你们,早就给我下好套了?” 江妱挑了挑眉。 晚晚闭上眼睛,任由那官差拽着离开,她不服输地仰首挺胸,一路走去,一路留下一抹坚韧倔强的影子。 待她们远去,江妱才收回视线,眸底划过一缕诡谲。 “小姐,您准备把她关去哪里?” 翠墨有些不解,要说只是吓吓晚晚的话,现下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屋里那人被我们偷梁换柱,虽然现下是瞒住她了。可只要等她冷静下来,稍加细想就会明白其中有猫腻。这人一肚子坏水,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好好吓一吓她,让她心里有些忌惮才不会想着老出损招针对我们。再有,便是那蔺珩久不见人回去,心中必然忐忑不安,担心她查探曹县令的行径被我发现,自然不敢来问我要人。” 江妱淡笑,眼中闪烁精睿的光芒,看似温润,实则杀伐果决,“等明日一早,你亲自将晚晚送回去。” “干嘛又要送回去?”翠墨有些不满,怎的就不能狠狠教训到底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跟了我这般久,还是一点儿不开窍。” 江妱敲了敲她的头,继续道:“晚晚过了一夜才全须全尾地回去交差,你觉着蔺珩可还信她?” “原来是这样!小姐是想离间她们主仆,日后晚晚说不定还能有用上那天?”翠墨恍然大悟。 “还算没有笨到底!” 入夜,万籁俱寂。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通铺角落里,女人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眼中布满血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稀里糊涂地抓了过来,然后关在这间黑暗冰冷的屋里,吃着粗劣的食物。 她洗了洗鼻子,冷得直哆嗦。 忽然,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女人立马噤声侧耳倾听,很快,她就闻到空气里飘荡着浓浓的腥气。 可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盏油灯照亮屋内的一隅。 一名身穿深蓝色布衣、梳着包髻的嬷嬷又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进去,谁让你染上这病,早晚是个死,临死前有这屋里几个人陪着你,也不至于黄泉路上走得太孤单。” 说罢,那嬷嬷扭头走出屋去,徒留晚晚惊恐地坐在床边,呆愣地盯着那名女子看。 借着月光,她看见女子朝她走近,一张小脸被映衬着显得格外苍白,露出的手背上布满脓疮,鲜血淋漓。 晚晚吞咽了下唾沫,浑身颤抖着往墙角缩了缩。 她想逃,逃出去,可是,四周漆黑一片,外头还有官差守着,哪有逃窜的机会? 身边的姑娘一言不发,只慢条斯理地褪掉鞋袜和外衫,躺了上来。 紧接着,就是不停地小声哭泣,在这夜里格外阴森。 一夜未眠,晚晚就这么睁着眼睛熬过了整个夜晚。 天刚蒙蒙亮时,她终究受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叫她。 “姑娘,姑娘?”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怯懦,仿佛很害怕的模样。 第159章 奸细 晚晚费力地睁开双眸,看见眼前放大的丑陋容颜正在对她微笑。 她一瞬间僵住了,全身血液倒流。 “鬼啊——!!!” 她尖叫一声,翻身滚下了床,跌到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顿时疼得眼泪汪汪。 那女孩吓傻了似的呆呆站在原地,眼睛瞪圆了,不敢靠近她分毫。 晚晚捂着剧痛的脑袋坐起身,看着女孩布满红斑的脸,瞳孔骤缩。 须臾,那女孩儿将一个馊掉的馒头放在她脚边,“怕什么?要不了多久,你也和我们一样,脸上都是红斑,手脚都是脓疮,迟早是个死,吃饱了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我不要红斑,不要脓疮,我没有病不会死。”晚晚歇斯底里地大吼,趴跪着匍匐到门边, 拼命地摇晃木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板震动,外面传来嘈杂声,很快有官差跑来,用钥匙打开门锁。 门打开后,惯性让她狼狈地直接扑倒在门槛上,眼前是一双翠竹绣鞋,她顺着那纤长的裤腿看到了女子的脸。 女子缓步而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主子说,晚晚姑娘身子骨强健,不易染疾,让翠墨在您醒了之后就送你回蔺相身边去。” 翠墨蹲下身子,看着她那张充满恐惧的脸,“晚晚姑娘可是醒了?一会儿见了蔺相,不会又胡言乱语?” 晚晚浑身颤抖,眼泪像断线珍珠簌簌往下落,她猛然推开翠墨冲向门口,“放我走,放我走” 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背后狠狠揪住衣襟拖了回来,重新甩到地上。 “主子说了,如果不听话就只能请你留在这里,好生休养。”翠墨嫌恶地掏出锦帕,仔细擦拭方才揪住她的那只手。 “翠墨姑娘你别走,别走,我都听你们的,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求求你别留下我,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晚晚哭着爬过去抱住她的腿,“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求你……” “这不就得了?”翠墨嫌弃地踢开她的爪子,转身对另外两名侍从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好好收拾洗漱,等她好些再送回去。” 几名侍从应声,一左一右架起晚晚就往屋外走去。 “姑娘,我们这戏唱得可还好?”两个女子凑到跟前,袖口擦拭着脸上的红斑和脓疮,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她被送进来的时候肯定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哈哈哈……” 翠墨冷漠地扫视她们二人,“行了,都闭嘴。这事儿一点风都不能透出去!” 两位婢女忙点头哈腰地表示明白,翠墨满意地离开房间。 晚晚活不成了。 她在蔺珩身边待了三日,说是回去以后就神经兮兮,疯疯癫癫的,蔺珩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个无用之人,蔺珩这般势力又怎会将她留着? 让人送回京城去了,说是送回去,可她一个侍女,哪个主子会为了下人还专门遣人相送? 更何况,送她那马妇不消半日就回了府衙。 明眼人都懂,定是半路上就将人丢了,指不定这半日去哪里转悠了几圈,回来就交差。 这点,倒是出乎江妱意外。 原以为,至多是贬个职,要么送去马厩伺弄马匹,没想到居然连人也给处置了。 狠是狠了点,不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晚晚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在蔺珩身边煽风点火,与她处处相对,总归落得如今这般,怨不上自己。 可她这般想,有人怕是不会。 蔺珩只会把自己身边少了一个得力助手这事,算在她头上,现下心里只怕恨毒了她。 “大人,镇长在门口带着几位农妇说要急见您?”门房匆匆敲响书房门,小声汇报。 江妱合上书简,淡声道:“叫她们进来。” “大人……”门房迟疑片刻,犹豫着说,“那群农妇压着一个年轻女子,闹腾得厉害,书房怕是不合适……” “哦?”江妱抬眉,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快就抓到人了?” 对方倒是比她想象的更沉不住气,她顿了顿,又朝门房吩咐一声,“那就带去公堂,我亲自审案,告诉村民们,谁都可观案。” 门房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公堂里外便聚集了十数名农妇,年纪各异、形态各异,但都衣衫破旧,面容沧桑,显然日子并不富裕。 她们站在院中央,朝着江妱高声喊到:“大人,这人昨夜潜进镇子里,在井水里不知撒了什么东西,正想跑,被我老妇逮住,此事千真万确,好多乡亲都能作证,您要判决便尽管下刀子。” “对,砍了她,这镇上的瘟疫,指不定就是她们搞的鬼,砍了她替我们死难的亲人讨一个公道!”一位五十岁的农妇激愤地嚷嚷,“我老婆子本是庄稼户出生,没读过书也没见识,但也知道这世道讲究个王法,这畜生干下如此重罪,若是大人轻判,我们定是不服。” “对,不服!” “杀了她给死者偿命!” 其他人纷纷附和,群情汹涌,恨不得将跪在正中的女人碎尸万段才解恨。 江妱端坐公堂之上,目光清冷平静地盯着底下的村民,唇畔泛起讥讽的弧度,侧了侧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请蔺相来!” “是!”婢女领命,退出公堂。 等蔺珩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正堂中间那个女子被五花大绑,头发凌乱地垂在胸前。 她低垂着脑袋,脸庞埋在蓬乱的头发中,根本看不清楚样貌,身上披着一件破烂脏污的青灰布袍,肩膀微微抽搐着,似是在害怕到了极点。 蔺珩眸光倏尔一凝。 太女做事,一向不与自己说透,这人是不是她的,还是旁人派来的,蔺珩拿不准。 可她知晓,这人背后的主子,断然与京城有关。 她,惹不起! “蔺相!” 江妱官低一阶,起身拱手道,“此女混入镇上,往井水撒了不明之物,被大家当场捉住,请蔺相裁夺。” 蔺珩缓步踏入,站定在江妱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是吗?” 第160章 真假“照身帖” 江妱直起身子,猛地抬头看来。 四目相撞,蔺珩眼底一片冰寒,瞳仁深处翻滚着浓烈的愤恨,像是要吃掉对方一样,而江妱则是眼睑微阖,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人猜测不出她所思所想。 这一刻,蔺珩终于明白,江妱此人的确不易掌控。 即使面对她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仍旧敢同她叫板,甚至隐约有占据优势的迹象。 不愧是太女殿下一开始就想拉拢的人,这份胆量与心智……令她刮目相看。 “蔺相,请!” 江妱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蔺珩收回视线,迈步走向高座一侧。 岂料江妱一臂挡下她欲坐下的动作,蔺珩不解地望向她,她也只是浅然一笑: “蔺相是来协助办公的,按说这案子当是本官审,不过百姓信不过本官呀?毕竟您赠药多日,百姓都记着您的好,对您是臣服至极,如此一位得民心的好官,您来断案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你要本相断案?”蔺珩微眯着眼,目光直射向她。 江妱也只是不慌不忙地把问题推向百姓,“民心所向,蔺相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她们。” 说完,江妱的视线与镇长相碰,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对方即刻会意。 “我们只信蔺相,蔺相才是我们百姓心目中的好官。” “对,让蔺相断案。” “” 公堂里的呼喊声,一浪赛过一浪,原则上县令不在则是由朝廷下派的官员顶替审案。 如今下来了两位,自是能得民心者上位。 蔺珩被百姓架着,骑虎难下。 到底这得罪人的差事,是被江妱硬塞给了自己。 “蔺某自当不负众望!“ 说完,蔺珩一个跨步走到公堂上位。 两名侍从立在旁侧,待她落座后才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奉上,恭敬的站到一边,垂首等候命令。 蔺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滑的嗓音透过清冽的喉咙缓缓吐出:“堂下何人?” 听见一声质问,女子身形一颤,连忙跪拜在堂下,战战兢兢的道:“民妇、民妇乃是李家村的妇人,小儿病危,村里缺水,这才到隔了一座山头的天水镇求水,并未投放甚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井水里,大人救命啊!” 蔺珩皱了皱眉,淡声吩咐,“李家村?” “正是,正是。”妇人急切的应答。 “可有证据证明身份?” 蔺珩沉默几秒,忽然冷哼道,“若是有半句谎言,便杖刑伺候?” 妇人吓得浑身发抖,磕磕绊绊道:“民妇民妇” 蔺珩不耐烦打断她的话,语气凌厉:“本相最讨厌废话之人。” “是。” 妇人吞咽了几次口水,才鼓足勇气道:“大人明鉴,民妇并无欺骗大人的意图,民妇所说之事皆是事实,这是民妇的照身贴,请大人明察。” 闻言,蔺珩挑了挑眉,随即示意两个侍卫去接过女子手中的物件。 很快,其中一名侍卫捧着一物呈现在蔺珩面前。 蔺珩指腹拂过照身贴上的红漆印记,眸色渐冷。 “大人明查呀,这些年来,因小儿病重,民妇和夫君省吃俭用,才凑齐医治费,但小儿的情况每况愈下,大夫问题的根源,是李家村的水源不干净,病从口入,若是不能有干净的水源,我儿怕是早就撒手人寰了” 妇人痛哭流涕,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 另外一名侍卫拿着照身贴递还给她。 “是个可怜人。” 蔺珩面露怜悯,随后对着观审的百姓说道,“此女子所持照身贴千真万确,你们谁看见她投了东西到井水里?“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老镇长,镇长也颤巍巍地站出来自认,“是老朽亲眼所见,也有别的乡邻看见。” “那么,你看见她投下去的,是药丸?药粉?还是什么?”蔺珩心里断定她们看得不会这般仔细,遂故意问她。 果然,老镇长身子顿了顿,低下头摇了摇:“这倒是未曾瞧见。” “如此,又怎能断定——此女子投毒?”蔺珩掷地有声道,“我看,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大家请回!” 此言一出,百姓顿时哗然。 蔺珩见没有人离开,又怕自己此举让百姓心生不满,便补充道:“诸位稍安勿躁,本相只是想调查清楚再做定夺,不必着急,大家若有疑问,也可以告诉我,不必忌讳。” 说完这番话,她又转身对江氏拱了拱手:“江大人,此案已断,本相就先行离去。” “蔺相且慢!” 江妱唤住她,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 蔺珩驻步,转头凝视着江氏:“江大人还有何事?” “蔺相方才说,若有疑问,也可以告诉你,不必忌讳,对吗?”江妱问道。 蔺珩点头,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那本官索性就直言不讳了。”江妱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身边,蹲下去,与她平视。 “不如让本官来查探一番,看看你究竟有没有投毒。” “大人,民妇绝对没有害人之心。”女子激烈地反驳。 “是吗?”江妱勾唇轻笑,眼神冰凉彻骨,“你若是想证明,倒也简单——” 她抢过女子手中的照身贴,一掰为二。 “你这照身贴乃是假的。” 一半交予蔺珩手中,一半则丢到女子怀里。 女子抱着半张照身贴,怔愣地盯着江妱,似乎在揣摩她是试探,还是真的看出破绽。 片刻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蔺珩是个不敢惹事的,猜到背后势力惹不起,暂时不会出卖她,可这江妱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急忙解释:“大人冤枉呐,这是民妇正经的照身贴,绝非赝品!” “那你可能解释,这竹板打磨的照身贴为何是鲜竹?” 江妱冷漠道,随即抬头环顾四周一圈,高扬声调继续道,“大家都看清楚了,此女所谓的照身贴,是假的。” “假、假的?” 有人冲到女子面前,抢过一瞧,果真是鲜竹制成的。 “这女子的照身贴是假的,蔺相为何方才斩钉截铁说是真的?” 第16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蔺珩面色一僵,她没料到这江妱会识破,在百姓面前拆穿此事,这是要置她于两难之间。 “大人,您莫不是被蒙蔽了?这世上哪会有鲜竹制成的照身贴?这分明就是”翠墨故意高声叫嚷,话说一半留一半,更让人心中疑窦丛生。 一个丞相,怎会洞察力如此之低。 百姓不禁噤声,疑惑地望向蔺珩,眼神从信任到疑惑,再到不可置信。 这是怀疑上她包庇了? 蔺珩面色陡然变黑。 “闭嘴!一国之相,岂容你一个女婢置喙!”江妱见目的达到,假意训斥,翠墨也乖顺地低下头。 倒是那些百姓则是对上位者的不服溢于言表,好似江妱这般,大有官官相护地意思,而翠墨则是代表了她们底层人。 “江大人这话不对?” “就是,总不能因为她是一国之相出了岔子就敷衍过去?” 群情激愤,眼看事态愈发无法控制。 怕百姓们闹得无法收场,蔺珩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朝众人拱了拱手道:“方才是本相思虑不周,致使大家产生误会,本相在此向各位道歉,还请各位海涵。” “蔺相客气了,小事情罢了,说清楚就完了,您这身份哪里用得着跟平民百姓道歉。”蔺珩本是放低姿态,希望就此打住,可江妱偏要以退为进,将她推出来。 又是掀起大家更深的怒火,纷纷指责蔺珩,有意包庇疑犯,并质问她究竟存的什么居心。 蔺珩暗恨,只能咬牙忍耐。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趁着混乱悄悄往后挪动,想离开现场。 可惜,她刚抬脚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抓住衣领,拖至江妱跟前。 “想逃?” 她扬唇冷笑,挑衅地盯视着女子,“你这女子,害得蔺相被大家误会,就想趁乱逃走不是?说!谁派你来天水镇的?你在井水中又投放了什么东西?” “是、是、是杜啊!” 女子惊呼出声,脸瞬时涨红,痛苦万状地挣扎着。 蔺珩身边的侍从一掌拍在她背上,逼得女子张嘴吐出一口血水,接着便昏迷过去,那到了嘴边的答案戛然而止。 “带下去审查!若有所隐瞒,严加惩处!”蔺珩命令道,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都知晓她是心虚了。 江妱与其直视,一言不发,蔺珩却挑衅地勾了勾唇角,食指的指腹在眉尾来回摩挲,“可是江大人让人请本相来断案的,怎的?本相连逼供一个疑犯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这分明是想杀人灭口。” “对,就是杀人灭口!” “” “啪——!”惊堂木重重拍下,换来一室寂静。 蔺珩失了民心,索性也不装了,根本不在意百姓怎么说她,直接甩袖就走。 很快,那名女子醒来,被带到刑讯室。 一盏茶功夫之后,那名女子招供。 原来,她确实受人指示,在井水中投毒,想要借此让百姓染疾,而背后之人则是想高价售药,从中获利。 “受的是谁的指使?”蔺珩坐在椅上,眸色冰寒地盯着她,“说,否则别怪本相用私刑!” “我、我不敢说,求大人饶了奴婢这条贱命!”那女子哆嗦着跪行过去,哭泣哀求道。 蔺珩一脚踹翻桌案,厉声喝骂:“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人,先打二十军棍!” 几名兵将应命而来,挥舞着长棍狠狠砸在女子身上。 惨叫声响彻云霄,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二十军棍之后,女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蔺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女子。 “谁指使的?” “呜~”女子痛得浑身抽搐,听见询问,只摇头不语。 “不肯说是吗?” 蔺珩俯下身,伸手捏住她下颚,迫她抬起脸来,阴森道:“真以为本相没办法撬开你的嘴?” 女子猛然睁大双瞳,满含恐惧,像溺水濒死的鱼,紧紧拽住蔺珩的袍摆。 “求、求、求大人饶、饶了我”她艰难地吞咽着,“是,是京城杜将军。” 蔺珩微眯眼眸,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缓步踱向门外,沉吟片刻,吩咐随从道:“拿着我的令牌,快马加鞭去京城,将此事告诉太女殿下。” “是!” 随从匆忙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蔺珩负手而立,眸光幽邃。 “小姐,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嫌犯,怎的你自己不拷问,平白让蔺相捡了漏?“翠墨满是遗憾地说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背后之人做事滴水不漏,我就算抓到那女子又有何作用?”江妱轻笑一声,淡淡瞥了她一眼,“反倒惹了一身腥臊。” “翠墨不明白小姐您的意思。”翠墨皱起秀眉。 “这背后之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自己亲自找人下手,她们通常会找替死鬼。若是我猜得没错,此刻蔺珩也拿不准是否薛缈所为。即便她逼供出了替死鬼是谁,也会寻人去跟薛缈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听命她的。若是,此嫌犯死!线索就断在这里。若不是,此嫌犯活,那名替死鬼则是落入薛缈手中。把柄在手,薛缈还怕不能拿捏那人?” 江妱轻描淡写地阐述着利弊,神态间全是笃定。 “可是” “别可是了,你赶紧命人跟上蔺珩派出传信的人,在她回话之前赶回来。”江妱目光悠远地望着窗外,“如今的天水镇,已经风雨欲来了,再不及早布置,只会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 “是!” 翠墨点头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叩叩!” 翠墨刚走不到半柱香工夫,房门突然敲响,一抹修长的身影映入视野。 “大胆!”江妱呵斥出声,正要命将士进来,看清来者的面貌后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李澈。 李澈径直迈进屋内,环顾四周,最后停在江妱面前,“江大人的手段果真高超,如今是看不上本将军从旁协助了,什么都得自己来。” 第162章 你觉得我拿不出手? 他似笑非笑,语调轻飘飘,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妱心底咯噔一声,莫名生出几丝慌乱,这小子是秋后算账来了,可她不也是为了他考虑才刻意避开他? 万一、她是说万一, 这事真与二皇女有牵扯,他夹在中间如何抉择? “本官没有那个意思,你误解了。” “既是误解,为何做什么都避着我?是觉得我的本事拿不出手,还是我的人拿不出手?” “” “怎的不说了?可是被本将军说中了?” “” 李澈看着她沉默不语,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看来,是本将军让江大人拿不出手了呢。” “李澈!” 江妱冷声道,“越说越不像话,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你别这么不识好歹,要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一个不慎,很容易落人口实!二皇女牵涉其中,很难摘干净,你搅合进来,以后如何面对她?” 她说完便拿起茶壶,刚摆好茶盏,一只手直接罩在杯口。 她抬眸望着他:“你干嘛?撒手!” 李澈眯起眼,深邃瞳孔闪过锐利的锋芒:“谁要你帮我考虑了!” “行行行,都是我自己作死,行不行?你快放手!你想渴死我啊!从早上到现在说那么多话,一口水都未曾来得及喝。” “渴死活该!”他咬牙切齿。 “李澈!我告诉你,再不撒手,我就喊人了!到时候你小李将军被人从我屋里轰出去,丢的可是你自己的颜面。” “你喊呀,尽管去喊,我李澈心中就没有一个‘怕’字。” “你” 江妱气得骂爹,“我警告你,快点给我撒手!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我倒要瞧瞧,你要如何饶不了我!“他低头靠近,薄唇吐息温热。 江妱瞪圆杏眼,心跳突然加剧——她竟有些紧张了? 李澈看着她惊愕的神色,眉梢微挑,眼中流光潋滟,性感迷离,却带着令人胆战心寒的危险,他凑近,鼻尖相抵:“怎么,江大人不是厉害得很吗?现下怎一句话都说不上?” 他说话时呼吸洒在脸上,痒酥麻酥的,她心跳更厉害了! “你、你离远点!“她用力推搡,他纹丝未动。 果然,以前就是自己性子太过于沉闷,才让她有机会躲开。 李澈像是终于发现了与这个女人相处得门道,愈发得心应手,没有退开半步反而将身上的重量全往她身上压。 都说夫妻同心,可她不把自己当回事,做什么都撇开自己,还打着为他好的名头。 天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为他好’。 只想做什么俩人都同进退。 两人闹成这般模样,门吱嘎一声打开。 副将站在门前,见此场景先是一愣,继而满脸尴尬地朝里面走,边走边咳嗽:“那什么,大门外头的百姓问,今日还赠药不?” “坏了!今日忙着断案,连药也没来得及配,快走快走,去你屋里配药。” 江妱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李澈的手,丝毫没有留意到,在她牵上来的一瞬间,李澈五指收拢扣向她掌心,狠狠捏住。 “快!你把药包纸铺平,我来配药。”江妱进屋就想撒开手,但李澈牢牢抓着她不松。 副将见状,又赶紧关上门,退出去。 江大人和小李将军还真是恩爱啊,平日里看不出来,小李将军竟是这般粘人的夫郎,江大人这妻主做得也是颇有威严。 日后等她娶夫了,定要跟江大人讨教一二。 门“嘎吱——!”一声合上,江妱抬了抬还牵在一起的手,有些无奈。 李澈登时红了俊脸,立马抽回自己的手,背负在身后:“咳咳,你快配药!” 阿妱的手真柔软! 阿妱长得真漂亮! 阿妱身材真匀称! 嗯~ 他的阿妱好像哪儿哪儿都好,以前算他瞎了眼,错将蒙尘的珍珠当鱼目!放着这么好的妻主在身边,规矩得竟是没有一点想法。 真是悔不当初! “喂!你发什么呆?赶紧铺好药纸啊!”江妱回头见他愣着,一个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笑得有些瘆人,忙催促道。 李澈哦了声,转身,动作迅速地铺好纸,并端坐一旁,等待配药,乖巧得跟小猫儿一样。 安静的午后,窗外蝉鸣阵阵,阳光透过雕花格子窗投射在地板,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儿,李澈闻着这味道,看着眼前人,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妙感。 若是成亲后,这便是夫妻相处的日子,似乎也挺不赖。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江妱将最后一副药配好,擦掉额上的汗,长长舒了口气,“好累!” “累就歇一会儿,我给你捶腿。”他殷勤地上前,弯腰替她揉肩。 江妱身形纤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露出的肌肤白皙滑腻。 李澈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的视线顺着她优雅的颈项慢慢往下移,停驻在那丰盈上,喉结滚动。 “行了行了!外头还一堆人等着呢,别按了。”江妱挥开他的爪子,起身整理衣裳。 李澈失望极了,紧抿着唇。 江妱三下五除二将袖摆系好,瞥见他郁郁寡欢的表情,轻哼:“怎么?方才不是还怪我做什么都不带上你,这会儿让你干点活儿就不乐意了?” “我没有。” 李澈闷闷道。 “没有就把这些都带出去。”江妱吩咐。 李澈扫了眼桌上那层层叠叠的药包,丝毫没有犹豫,伸手拎起,朝门外走去。 府衙外头,挤满了排队领药的病患。 见他们俩走出来,纷纷涌上来,七嘴八舌询问:“江大人,今日还发药吗?“ “别是上午咱们在公堂开罪了蔺相,就不发药了?” “老镇长,您可是保证过今后都有药的,否则上午,我们也不敢大着胆子跟蔺相叫板。“ 有些不理智的镇民,已经开始埋冤起老镇长了。 “谁对老镇长有疑,便不可领药!” 第163章 生个气都不允了? 此话一出,就是给了老镇长莫大的底气。 原本天水镇就因为疫情有些动荡,平日里全倚仗部分身子强健的农妇来维持秩序。 最近府衙关了门,镇上更是人心惶惶。 老镇长的威信一落千丈,完全压不住这混乱的局势。 “想领药,就排好队,依次来。若有谁在这个时候闹事,就给我滚。” 江妱冷眼扫了一遍人群,随后目光落在老镇长身上,换了一副尊敬的表情走近。 将老镇长唤到前头来,再恭敬地将药包拎起递过去,“老人家,您是天水镇的大功臣,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抓不住嫌犯。” 老镇长受宠若惊地接过,一言不发。 有些不服气的农妇开始喧哗,“她凭啥先拎药,那贼也是我们抓住的,老得都走不动道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冒充功臣。” “我说过了,你若是不服气,大可离开,不要你屈尊降贵来拎药。”江妱冷笑,转而看向那位说话的农妇。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了。 她是什么意思? 为何话里话外都对老镇长格外的尊敬? 她可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如此这般忌惮老镇长,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又或者说她们狼狈为奸,假意寻了个替死鬼,敷衍大家也不一定。 大家不由得开始揣测。 “老人家,这药你拿着,若是觉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不必客气!”说罢,看了看满脸呆滞状态的村民。 “我知晓,现下大家心中有很多疑问,或许还有很多不理解。我问大家一句,是不是老镇长通知你们守着水井,才让你们有机会抓住嫌犯的?” 江妱说话间,目光紧盯着周围的众人。 果然,在这一刻,有些人露出疑惑神色。 “是!可他怎么知道有人水井投毒的,还不是与人串通好了,寻个替死鬼!” “与人串通好了?与谁?与我吗?” 一句话,震撼住了在场所有人。 老镇长也是被吓到了。 江大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怕大家误会更深么? “我并未与人串通好。”老镇长连忙否认,“是你们自己想多了。” 老镇长这解释显得何其苍白。 原本就不理智的人,更加蠢蠢欲动。 “我再问一句,今日嫌犯的假照身帖是谁发现的?谁点出的?现下又是谁在发药?你们吃了这几日的药,可是身子更好了?”江妱一口气抛出几个重磅炸弹。 这一番话,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 “她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吃了这几日的药,感觉身体舒坦了不少,精力也充沛了许多” “可是普通的强身健体的药,怎么会有如此功效?” “除非,这药就是治疗瘟疫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立马明悟。 “真是愚民,帮你们的人不但没有收取你们的报酬,反倒帮你们治病救灾,结果你们却怀疑她和老镇长勾结,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简直可耻!” 翠墨站出来,指责着在场所有人的行径,同时也在维护着老镇长,“还有老镇长,一大把年纪了,上次为了你们苦苦哀求大人,别断了药。可结果呢?你们现下又是如何对她的?” 翠墨不像江妱沉得住,性子向来直给,说出的话就跟小石子一般,一个劲往外嘣。 那些要脸的,此刻都不作声了。 还有的拉不下脸,既要面子,又要药包,梗着脖子站出来,小声嘀咕:“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平民百姓总归是没有话语权的” “放肆,你个小蹄子,居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你可知道罪名是什么?”翠墨怒斥。 那人顿时哑了火。 老镇长却是站了出来,“江大人,翠墨丫头,这姑娘虽然不懂事儿,但是却也不是有心冒犯您,你们大人大量,别与她计较。” 江大人笑笑,摆手示意无妨。 老镇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开口道:“我也是一大把年纪,没什么用处了,这镇长一职还是让给年轻人。” “好啊!我看方才说话这姑娘就挺适合的。”江妱拍着手鼓掌。 她的掌声落下,在场人都愣了一下。 老镇长脸色微变。 这人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女,叫李玉兰,她若做镇长,谁能服? “咳咳!既然我现在是镇长了,那我就说两句。” 李玉兰清了清嗓子,“我们这镇上的人,一个个都没见过世面,也不知晓什么是朝廷的差使,就只知道耕田种地,我觉着,应该跟在官员身边学学,学她们的规矩,学她们的礼仪,学她们的处事之道” 这话什么意思? 这番话落,众人都是一阵窃窃私语。 “先让我这个镇长跟在官员的身边,学习学习,后面我才好教导镇民。” 李玉兰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毫不避讳,最后索性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看着江妱的眼神充满讥讽:“还是说,我这个合理的要求,江大人心里不乐意?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根本就不想我们天水镇好了?” “怎么会,你有这份心思再好不过,那么你想跟在哪位官员身边学?” 江妱对她的挑衅丝毫不放在眼里,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可这笑,在旁人看来是大度,在李玉兰眼里看来就是瞧不起她这个泥腿子。 心底又是一阵窝火。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李玉兰一咬牙,“你这官位太小,跟着你学不了甚,我要跟着蔺相学。” “玉兰,这,这不好?” “玉兰,你快别胡搅蛮缠了。” “你一个平民,怎么能提这种要求,会不会太过了。” 已经恢复理智的镇民,都替她的大言不惭臊的慌,到底是老乡,该规劝的时候还得劝着。 可是人家根本不听,仍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江大人的笑意渐浓,这丫头这般的性格,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就是她有这副面孔,江妱才觉得有意思。 “这是我的选择,何况江大人她也答应了。我现下是镇长,我愿意跟谁学就跟谁学,怎么了?”李玉兰瞪大眼睛,誓要与人叫板到底。 “精力这般旺盛,留着一会儿跟在蔺相身边好好学。”江妱拂袖而去。 翠墨则是跟在她的身后,朝着李玉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李玉兰就这样,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跟在翠墨的身后离开。 李玉兰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在府衙,跟当朝丞相学治理之术! 想着,她的腰板都挺直了些。 “蔺相!” 翠墨站在门外,恭敬地低下头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走了进去:“蔺相安好!” “什么事情?”蔺珩正坐在桌前看书,听见敲门声便抬起头来,问道。 “李姑娘是新上任的镇长,说……说……她想跟您学习一下治理之术,可否让她试试呢?” “什么人竟敢大放厥词?本相是一国之相,小小镇长也敢相提并论?”蔺珩语气中带着不快,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看了下翠墨,正好瞧见她身后的李玉兰,“是那位?” 被点中的李玉兰,面色一喜,还不等翠墨回话,就自己从她身后绕至蔺珩面前,行了个礼:“臣女李玉兰见过蔺相!” 蔺珩挑眉看向翠墨:“是江大人让她来的?” “是。”翠墨垂首,应道。 “嗯。”蔺珩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一下一下。 翠墨猜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如同她不明白江妱为何会遂了她的愿,让她跟着蔺珩。 不过,翠墨看她的架势,似乎对这个新任镇长并无多少兴趣。 正当翠墨想要上前一步将人领走时,一道嗓音止住了她的步子。 “你叫什么名字?”蔺珩问道。 “回禀蔺相,臣女李玉兰。”李玉兰回道,心里却是忐忑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丞相的气息总是能给她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她甚至有种,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她就会窒息而死的错觉。 这可不像她第一次看见的,那个在府衙门口笑意盈盈赠药的蔺珩。 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润清雅的;但是现在,她的笑容,却隐隐有一种冷酷、残忍以及嗜血的味道。 她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吗? 李玉兰有些害怕。 “嗯,那就跟着本相好好学一阵子。”蔺珩抬起头来,看着李玉兰的脸,“不过……凡事从小做起,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个手脚勤快脑子灵的丫鬟,你便先替了这位置” “您说什么?让我做丫鬟?我可是……”来拜师的啊?后面半句话,被蔺珩一个抬手阻挡了回去。 李玉兰咽了咽口水,看向翠墨。 翠墨会意,连忙开口:“蔺相,我们家小姐说,是安排李镇长来跟您学习学习治理之道的。你看做丫鬟……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怎么?李镇长不愿意?” 蔺珩的眼眸瞬间变冷,她微眯眼,一股威慑人心的气息扑面而来,直逼李玉兰心脏。 李玉兰连忙低头,不敢看向蔺珩。 这个女人太可怕,比起那些高官巨贾,更加令人恐惧和敬畏。 她的一言一行,都带有无尽的杀伤力。 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镇长罢了,怎么承受得住她的怒火。 “不是的,蔺相误会了。”李玉兰慌乱摇头,“臣女愿意。” “那翠墨就先退下了,还请李镇长趁着这段时日好好跟着蔺相学习,不要辜负江大人的一番好意才是。” 翠墨说完后,又看了蔺珩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屋内,蔺珩重新拿起了书卷,静静翻阅着。 她的侧颜清雅非凡,透露出几分恬淡寡欲。 若单看表面,谁能想到,就是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游走在朝廷的尔虞我诈中游刃有余? 李玉兰盯着蔺珩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视线太过于直接,蔺珩终究抬起头来,看向她。 四目交接。 一个平淡,一个热切。 两者间的气氛,突然诡异。 李玉兰也只愣了一秒,也是被眼前这人身上的差异感震住了,随后便反应过来,自己千方百计过来,为的不就是巴结上权贵,好让自己能在京城立足么? 她眼疾手快地从侍女手中将茶壶端起来,往蔺珩的杯子里倒了茶水:“玉兰冒昧打扰了蔺相,真是抱歉,但是玉兰是诚心诚意想跟在蔺相身边的,什么脏活苦活,只要蔺相你说一声,玉兰不带犹豫的。” 她将装满茶水的茶杯递过去,蔺珩却是没伸手,而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继续看她的书卷,没有要喝的意思。 李玉兰僵硬在原处,片刻后,收回手,讪讪然地僵笑着。 “我不喜欢话多的。” 蔺珩起身往门边走去,回头看一眼身边的侍女,那女子立马会意跟上去。 李玉兰见状,也要跟上去,却不料被那侍女横臂一档,一把拦住。 “你跟着干嘛?” “我是蔺相身边的人,怎的你跟得,我就跟不得了?”李玉兰泼辣惯了,以为在官场上她这套耍横赖皮的法子还能管用。 可奈何小侍女根本不吃这一套。 “蔺相方才说过了,你负责这间屋子的洒扫,你若是不愿,现在走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李玉兰气得脸红脖子粗。 可蔺珩方才说这话的时候,为了让她留下自己,啥都不假思考的应着。 如今被人当个婢子,又无法反驳。 小侍女丢下一脸气闷的李玉兰,一从屋里出来后,就跟上蔺珩:“蔺相,这人是江大人送来的,居心难测,您为何要留下她?” “此人蠢笨,说出的话才可信。可她贪利,能不自知做了江妱的棋子,也能做我的棋子。留着她在身边,总有用上的一天。”蔺珩停下脚步,背对着小侍女站着,“这件事情我有安排。” “奴婢知道了,奴婢只是担心,怕她坏事。” 蔺珩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世上的人,都怕别人坏事。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任由旁人摆布的人。” 她的话虽轻,却是掷地有声,带着某种威慑力和自信。 小侍女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这位主子,向来是最讨厌别人对她的决断指手画脚。 “你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人,为何会迁就那李玉兰?”李澈心中有气。 方才他想让将士将那不知所谓的李玉兰拿下,可江妱死死拉着他的手,他强忍着怨气,眼睁睁看着李玉兰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妻主,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我自有安排,再说了,她针对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江妱轻声说着,眉宇之间,尽显慵懒。 “哼!我看你的狠绝都用在自家男人身上,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却闷声不吭,现下是连你夫郎生个气都不允了。” 李澈铁青着一张脸。 第164章 阿妱是女光棍? “算起来,你也不是我正儿八经的夫郎,说到底不也是外人么?” 江妱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李澈一怔。 随后,他的脸色更加黑了。 他一把扣住江妱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李澈的眼睛漆黑深邃,如同漩涡般,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吸引进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嘶——!”江妱拍掉他的手,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下巴,一双鹿眼瞪着他:“你发什么疯?”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如何不算你正儿八经的夫郎?” 李澈咬牙,“婚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敢不认!” “你不是……” 算了,每一次提起二皇女,他们都会吵上一架,不提也罢! 江妱轻咬着嘴唇,一会儿又觉着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回回都失了女子气概,有些不服。 “男子没个男子样,整天凶巴巴的,谁敢做你妻主,怕是活腻歪了!” “连你也……” 李澈瞳孔猛然收缩,而后低下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奢望什么呢? 自己一个男子跟女人一样在战场搏杀,虽然得百姓敬仰,可一提及婚事,却是无人敢娶。 谁敢要一个如此凶悍的夫郎? 原以为,她是……不同的,到头来也只是与别的女子一样,只喜安分守己的贤夫,他这样出格的男子,终是入不得她的眼,罢了! 李澈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她,眼中满是痛心。 江妱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伤人,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也不想出言伤他,只是他近来的举动,实在让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多少……有些让人想岔了。 好多次,都想直白地问问他,可就他这锯嘴葫芦的个性,极有可能反驳不说,还能羞辱她自作多情。 所以,那些疑问到了嘴边,最终都被咽了回去。 “药也没几副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配药。”江妱转身走向门口,刚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江妱微愣,回过头。 只见李澈的一张脸阴沉得似乎能滴出墨汁来,他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眸子,声音压抑而沙哑:“我是毒蛇猛兽么?就这般让你避之不及?” “我”江妱一时语塞,一颗心跳得飞快,脑袋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突兀而又犀利的问题。 李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而江妱也被他的目光逼得浑身冒冷汗。 “我” “把你今日的药材配完再走。” 手腕上的桎梏忽然消失,李澈冷漠而又疏离的丢下一句。 “哦” 江妱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反抗。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好像,薛少钦有一段时间的状态就与他现在有些相似。 李澈坐在桌前,看着忙碌配药的江妱,发了半晌呆。 他一定是病了,方才竟然脑子里生出些奇怪的,极端的念头来,一定是…… 李澈伸出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额头。 他不禁有些恼怒。 都怪面前这个女人,让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许是察觉到了投射在背后的目光,江妱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朝李澈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埋首于药草当中。 李澈见她不理睬自己,心中又是一阵烦躁,索性也放弃了,拿过一本书看起来。 两人相处模式越来越尴尬。 这时,李澈似乎忍无可忍,手中的书籍\"啪嗒\"一声落地。 他皱眉抬头,就看到江妱回头,眼神迷蒙地望着他,像是不解。 “你怎么了?” “没甚!” 男人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懊恼自己无所遁形地关注着她,被逮了个正着。 而江大小姐则一脸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懂他现下这般又是为何? 怎的一个大将军,自从成婚后,就跟薛少钦不相上下,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发火,而自己也不晓得到底是因何事惹上了他。 只能说,男人心,海底针。 不想再顶着噬人的目光干活儿,江妱将全部的专注力都集中在手上,加紧配药。 “好了,差不多了。” 江妱褪下身上的围布,往宽袖上扇了扇黏在衣料上的药渣。 一只骨节分明的素手抢过她手里的围布,扔在脚下,俯下身子,用手在她大腿上的脏污处轻拍。 江妱身子一僵,瞪圆了一双美目,就这么木愣愣地看着这人,他俯下身子,脑袋刚好与自己的胸齐平,她咽了咽口水,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生怕自己一个深呼吸,就把前胸怼在人家侧脸上。 “那什么,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行。”她磕磕巴巴地阻止,奈何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听。 耳尖红得滴血似的,仿若江妱这双腿是什么稀世珍宝,仔细用围布擦拭着挂在单薄布料上的残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直了身子。 却没有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往后退开。 “我瞧着,那些嫁了人的郎君们,都是百般照顾自己妻主的。以前阿澈做得不对,是阿澈的错,以后会改的,但你得给我时间。” 谈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江妱额头,她浑身不由得一颤。 心里那个揣测,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你是大将军,不用拘泥小节。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她眼神游移,总之就是不看他,有心想要拾起被这男人丢在地上的围布。 却再次被他抢先一步。 “你到底要干嘛?今天怎的如此奇怪?”几次三番,江妱心里来了气。 他如若直白地跟她说了,她也好拒绝,可这人就像是拿捏住了她心里的想法一般,就是不说,但是言行又不停让她误会。 她又怎会知晓? 李澈他并非不想说,而是他从军多年,自然知晓,想要拿下敌人就不能让敌人猜透。只不过这敌人现下换成了他的妻主。 总归要拿下这个老是装傻充愣,想要把他推出去的女人,不用上些手段是不行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李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吐出一句话,“妻主的衣物,自然是夫郎打理。你一个成亲的女子,总得有些自觉性,别还把自己当成那没成家的女光棍才是。” 女女光棍? 江妱满头黑线,想她两世为人,身边从不缺小郎君,女光棍这三个字彻底打击到她了。 “你想洗就洗,随你。我先回去了。” 不想再和这个失常的男人同处一屋,江妱扭头就想走。 却不知何时,门外落了锁。 她猛然一个回头,震惊地看着李澈,“你这是做何?” “没什么,方才见你配药辛苦,就叫人去做了些补身的晚膳,你急个什么?吃完再走也不迟。” 李澈轻飘飘一句话,让江妱着急上火。 “吃就吃,谁怕你不成?但你为何锁门,难不成想关门打狗?” “谁是狗?你还是我?说清楚!” 失了理智的女人,说话都没过脑子,被他这么一噎,当即吐不出半个字,只是嘴里不服气地低喃,“还想学人家做贤夫,也不看看哪家的夫郎像你这般凶悍。” 本是无意识当中的一句话,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这男人听进了心里去。 他自精瘦的腰间抽出软鞭,交予江妱手中。 下一秒, 男人直接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自动自发地扯开衣襟,褪至手肘处。 墨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肌肤,露在外的肩颈白皙如玉,胸前更漂亮的胸肌,再往下则是八块明显的腹肌,再往下不能再往下了! 此情此景,任凭哪位女子见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吞口水。 江大小姐上辈子见惯了各色美男子,向来对美男免疫。 可像李澈如此这般的身材,少之又少,她从不知,男子除了如谢怀之的清冷美,薛少钦的妖艳美,还有李澈这般少见的阳刚美。 所以,此刻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顺势咽了下口水。 李澈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嘴角勾起淡淡弧度。 “阿澈对妻主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请妻主责罚!” 话音刚落,江妱握着软鞭的小手抖了抖。 后又不甘示弱地扬了扬眉,将手里的软鞭轻轻转着圈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前头栽他身上的跟头不少,这送上门来让自己报复的,不打白不打。 指不定,她这一鞭子下去,就打散了他莫须有的歪心思。 自己正好解决一个麻烦。 思及此,江妱扬起软鞭,正欲落下时,大门的锁被人从外面解开了。 软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丢在地上,江妱看着赤着上身的男子,手足无措,情急之下,直接将他抱进怀里,死死捂着,不让进来的女婢瞧了去。 “大,大,大人请,请用晚膳!” 端着托盘的婢子刚跨进屋里,一抬头就看见这样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搁下饭菜就赶紧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江妱这才整个人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等她撒开抱着男人的手,想从地上爬起来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细腰被男人一双宽厚的手掌掐着。 他将脸埋进江妱的脖子里,深深吸取着属于女子独特体香的味道,似乎要将它记在心里一辈子,不舍得放开。 感受着温热的呼吸拂在脖子上痒痒的,江大小姐顿时浑身不自在地扭扭。 霎时, 她身子一僵,不敢再乱动,脖间温热濡湿让她红透了脸颊,双臂用力推着男子的胸膛,触及那滚烫的肌肤时,软软的手指猛然缩了回来。 “你,你,放开。” 李澈倒也配合她,松开了细腰,却又捧上了她的脸颊两侧,额头相互抵着。 迷离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不放,“呵呵!妻主这般害羞,还装得跟有过多少小郎君一般,阿澈一试便试出来了。” 被一眼揭穿的江妱有些挂不住大女子的面子,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嗯——!”男人闷哼一声,拧着眉。 此番,更是惹人遐思。 好在李澈在她就快要烧熟整张脸时,拉着她起身,目光灼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妻主怜悯不罚,那帮阿彻穿衣可好?” 都闹到这份上,她哪里还有心思罚,只恨不得他能放走自己。 和这样的李澈在一起,莫名有种被狡猾猎人盯上的感觉。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拿起放在自己胸前,“妻主?” 一声轻唤,让江妱回神,甩开他的手,低着头,闷声道:“真烦人!” 说归说,手却在系着一颗一颗地盘扣。 这么可爱的妻主,他当初是瞎了眼才看不见,老与她作对,平白浪费了夫妻相处的日子。 难怪薛少钦和谢怀之拼了命也要挤在她身边。 差点儿就让那两个不要脸的男人得逞了,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妻主现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妻主。 过了今晚,她便再也不会提及和离之事。 男人眼里浮起笑意,抓着她的手腕,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屏风后。 待二人坐好,他伸手执起筷子,挑起一块鱼肉递到她碗里,“这条鱼很新鲜,你尝尝。”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食指微弯曲时,带着致命的魅惑,仿佛能蛊惑人心。 江大小姐一时竟看痴了,直到男人提醒道:“妻主?” 她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筷子夹起他给她挟的菜,慢吞吞地嚼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李澈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今日这菜怎都是” 壮阳菜? 黑米,熟地当归汤,蒸鲈鱼,龟龄酒江妱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男人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给你补补身子,省得你一个女子活得清心寡欲。” 李澈微红着脸,也不知是吃醉了酒,还是这话让他一个男子来说,太羞耻了。 谁叫他有一个活得像小僧尼一样的妻主? 她如此这般寡欲,他怎知日后能不能有娃? 总得总得,试试! 李澈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这般作态与往时的少年将军大相径庭,实在是太不李澈了! 第165章 你给他一分怜爱,需得分我半分 “吃啊?还要我喂你不成?“ 李澈恼羞成怒地用竹筷敲了敲装鲈鱼的瓷盘,江妱拧着眉,万分艰难地伸出筷子,“其实补得太急了,反而适得其反。” “你是说,会不行?” 李澈恍然大悟,嘴唇哆嗦着问道。江妱一个女子,怎能当着男子的面承认自己不行,她当下梗着脖子,“那,那不会。” “不会就吃!”话落,碗里的菜垒成了一座小山。 江妱嘴角抽了抽,她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她不动筷子,李澈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浑身萦绕的低气压简直让人无法呼吸,江妱心中哀嚎:她哪是娶了个夫郎回来,这个娶了个祖宗回来。 “不吃也好,省得别人送来了好饭菜,晚上你再腾不出肚子享用。”李澈冷冷地说道。 江妱眼皮跳了跳,他是什么意思?别人?谁是别人? “你,你别胡言乱语。” “嗯?胡言乱语?” 李澈轻笑一声,“怪我说话难听,伤到你的小情郎吗?” “我哪来什么小情郎!”江妱硬着脖子,强调着自己的清白,“哦?你说谢怀之?” 想起前些日子,谢怀之天天送饭菜到她屋里去。 她板着脸威胁一通,那人才收敛些。 听完她前半句话,李澈脸色稍霁,可听完后半段话之后,他整张俊俏的脸立刻黑了下去,“怎么?承认了?我自是没有你那小情郎有银钱,也么本事弄来那么些上好的食材,你若是嫌弃我这一桌子菜,就别吃了。” 听完,江妱默默放下筷子,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啪——!” 李澈身前的饭碗被他拂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慢慢吃,我回去了。”江妱视若无睹他的怒火,起身就往门边去,也不晓得方才那婢子走的时候有没有又将门从外面上锁。 还没等她知晓答案,指尖刚触及门板,身后就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你当真喜爱谢怀之那等皮相之人?” 又开始了,又开始发疯了。 江妱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拉开门板,索幸外头果真没有上锁 候在门边的婢子见她从屋里出来,赶紧欠了欠身子示礼,还没等婢子站直身子,刚打开的门再次被摔上。 “嘭——!” 婢子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上,她抬眸望着紧闭的房门,一阵风似乎吹过来,凉飕飕的。 江妱刚想转身质问那个拉她回屋的男人。 下一秒,脖颈儿后传来一股刺痛,接踵而至的是昏沉乏力的感觉,眼皮沉重如铅,她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绵绵地倒向身旁的李澈。 李澈一手揽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微仰着脑袋与自己对视。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间都带着彼此的味道,江妱的温婉馨香萦绕于鼻翼,淡淡的幽兰气息撩拨着他的心扉,李澈莫名燥热起来。 他缓缓俯下身子,双臂圈紧她,薄唇几欲贴上她红润的粉唇,若有似无地反复贴合,江妱半睁着美目,水汪汪的瞳仁映出李澈略显慌乱的神态,还未待她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男人打横抱起。 “唔你要干嘛!” 她微弱轻斥,却惹来更深的亲吻。 “妻主,请恕阿澈无礼。” 李澈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随即,将她扔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自己则倾身覆了上去。 入秋的院子很安静,唯有微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 屋内烛光闪烁,隐约照亮了床上交叠缠绵的男女身影。 清晨,阳光透窗照射进来,洒满屋子。 一室旖旎散去,江妱揉着酸疼的肩膀醒了过来,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浮现于脑海,耳畔还响彻着昨晚李澈沙哑的声音,以及他最后留下的一句:妻主,莫怪阿澈。 江妱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暗骂一声,翻身下了床。 “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将军,您起了吗?奴婢为您准备早膳。”婢子柔柔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飘入耳朵里。 江妱一愣,刚踩在鞋面上的玉足悬空了半晌。 她不能就这么出去,她这般样子出去,又是大清早的,岂不是跟大家昭示昨夜做了甚? “进来!” 男子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江妱心里咯噔一声。 紧接着,背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江妱心脏漏了半拍,她扭过身子,“我们这样,你怎么让她进来了?” “有什么关系,本就是夫妻。再说了,这又是床幔,又是屏风的,婢子瞧不见什么。“李澈搂过她的身体,将脸埋进她胸口,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馨香,一脸痴迷。 江妱挣脱不开,她侧过身子,尽量与李澈保持距离,但仍旧逃不过男子灼热的视线。 “你” “嘘~” 江妱话音未落,便听他嘘了一声。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李澈凑到她耳畔悄声说道:“一会儿有客人。” 他说话时,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处,令江妱的身子颤抖了一瞬,她的心砰砰狂跳起来,“谁?” 话音刚落,刚放下铜盆的婢子退出门外,正好与来人撞在一起。 “啊呀!”婢子吓了一跳,看到来人,忙福身行礼,“见过七皇子。” 薛少钦抬首朝她瞥来一眼,眉峰微挑,“退下。” “是。”婢子福身告辞。 “慢着!” 薛少钦唤停了婢子,“江大人早上可来过李将军这里配药?” 婢子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清。 一股慌乱窜上心头,薛少钦的指尖陷入掌心,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不等婢子阻拦,他径直走向屋门,推开房门的刹那,几个箭步上前,拉开床幔,迎面撞见床幔中拥在一起的男女,男子背对着自己,衣衫凌乱,身形高大,女子的模糊的背影却再熟悉不过。 江妱听闻声音猛然惊醒,抬眼看去,薛少钦一袭蓝色锦袍,衬得肤色越加白皙,一双桃花眼含着戏谑的笑容。 “江大人好本事,一边借口不来寻我,一边与李将军共度良宵,果真厉害。” 江妱遭薛少钦一通奚落,面上滚烫。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宽袖,却被他一把甩开,“是我,是我不知廉耻,非要倒贴你,是我上赶着给人做小。” 尽管之前,薛少钦做好了给江妱做小的打算。 可真正事情摆在眼前时,他心中酸涩不已,眼眶蓦然发热,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连看都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江妱心急如焚,抓过外衫直接拢在身上,就这般衣衫不整地从床上跳下来,奔到他面前拦住。 “少钦,你听我解释——!” 薛少钦猛然回头,双目赤红地瞪着她:“江、小、姐!请您自重!” 此刻,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还有青紫的印迹,一缕青丝凌乱地散在耳畔,露出半张清秀动人的侧脸,那么美丽,又那么脆弱,可一想到这些都不属于他一个人,就让他几欲失控。 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 “少钦……”她楚楚可怜,拉着不放。 “这出戏,两位可是唱完了?“ 李澈只着里衣里裤,从床榻上下来,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眼眸深邃。 江妱看着他,心口的火蹭蹭直冒,“都怪你,若不是你昨日你“ 江妱有些难以启齿。 这世道,不管谁主动,谁被动,说到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男子吃亏。 更何况江妱与李澈是过了婚书的正经夫妻。 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呵!” 李澈讥讽一笑,“怪我?是怪我昨夜没将你伺候好,还是怎的?夫妻之间,男欢女爱,有何不可?倒是妻主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寝屋,你跟其他男子勾三搭四,不清不楚,成何体统?” “李澈,住口!” 眼见这人被醋意淹没,说出的话不着边际,江妱回头就是一声怒斥。 李澈面色难看地死盯着她抓着薛少钦的袖子,下一刻,利剑挥下,“滋啦”一声,精致奢华的锦缎外套被他硬生生劈裂。 江妱抓着手中的布料,忽然一抛。 随后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向了李澈英俊的脸颊。 这记耳光很响亮,也很用力,李澈猝不及防,被打得往后踉跄了数步,嘴角破裂,溢出血液。 “啪!” 又一巴掌扇过去。 李澈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抬起右手抹掉唇角的血渍,冷冰冰地睨着她,“你打我?为他?” “你不该打?” 江妱怒从心头,将他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陈列出来,“你既然心系二皇女,你又来招惹我做甚?我都与你说清楚了,待避过这一段风头便和离,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这样的男子,一头牵挂二皇女,一头拉着我不放。” 江妱咽了咽口水,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你真让我恶心。” “你冤枉我,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已经能分清恩情与男女之情,你却迟迟不肯信我,你胡乱栽赃我,污蔑我,无非是为了你自己,明明是你自己想光明正大地纳小,你怎么能这般冤枉我。” 李澈气得胸腔起伏,嘴角渗出血迹,眼睛里闪烁着猩红之色,咬牙切齿地说:“说我恶心?昨夜后半夜我可没有控制你,是谁在欲罢不能,是谁说” “蔺相,江大人与李将军还未起,请您稍后,小的进去通传一声。”门外,婢子的声音突兀地插入。 蔺相? 薛少钦瞳孔紧缩,面色骤然惨白。 原来她早就寻来这里了,难怪,难怪阿妱不允他出门,定是怕他心中不安才不与他道明。 “好,有劳姑娘了。”蔺珩的声音温文尔雅。 “吱嘎——!” 门板被推开,婢子又迅速合上,“李将军,蔺相在外头候着。” 婢子是从京城跟着过来的,知晓里面的弯弯道道,余光时不时地扫向薛少钦。 “你出去候着,就说,说我与李将军方才起床,容我们洗漱一番方可接待。”江妱不等李澈说话,先行命令小婢子。 李将军虽然是她的上级将领,但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既然嫁人了,那她的主子当以李将军的妻主说的为令。 小婢子是个机灵的当下便决定听令江妱。 等小婢子出去,将门小心不露光景地合上后,江妱才注意到薛少钦失魂落魄的一张脸。 他死死咬着唇,就连鲜血从唇角溢出都不曾发现。 阿妱有了李澈,会不会,会不会就嫌自己是个麻烦,直接交予蔺珩? “少钦?少钦?”江妱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轻唤,试图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薛少钦恍惚地抬眼看她,眼神复杂而迷惘,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拳,低哑着嗓音问道:“你要丢了我吗?“ 江妱心中蓦地收紧,鼻头微酸,“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她拉着他的手,无声的爱意在两人的眼神中交织。 “你准备怎么瞒过蔺珩?要我帮你?” 李澈不傻,自然猜出了端倪。 “嗯。” 江妱颔首,眼底划过坚定之色,“李澈,我需要你的帮助,别让少钦被蔺珩发现。” 李澈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权衡。 江妱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过了好一会儿,李澈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她。 “凭什么?” “嗯?” “我为什么要为了帮他,委屈自己?没有他,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所以说服我。” 李澈语气平淡,可江妱依旧觉得心中一窒,她明白,这需要条件交换。 “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从来不过一个你,可你要的至始至终不是我。”李澈苦笑着摇头。 她打他是为了薛少钦,她求他亦是为了薛少钦。 而自己在她心里,毫无疑问,不及薛少钦一根头发丝,不公平。 薛少钦有的,他都要。 “我可以与你做戏保下他,也知晓你日后必定纳他进屋。可从今日起,你需得搬到我屋里宿寝,你给他一分怜爱,需得分我半分,否则” 李澈撕破脸,既然求不来的爱恋,那么莫怪他只能强求。 “你不必应他,我出去与蔺珩说个明白。”薛少钦虽恼恨她上了李澈的床,可他更恨自己成为左右阿妱的软肋。 第166章 他们都爱小财迷 江妱一把拉住薛少卿的胳膊,浅笑盈盈的看着他:“少钦,以前那么多次都是你走向我,这一次换我来,换我来为我们的将来努力。” 薛少钦低头看了眼她紧拽住自己的手腕,眸光一沉,薄唇轻启,语气凉凉的道:\"不必了,我没打算跟你有什么未来。\" 他的阿妱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李澈,而自己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蔺珩,皇姐,都会与她为敌,他不愿,不愿成为她的负累。 “你不要说这些话,除了让你我难过,它没有半点作用。”江妱眼圈一红。 答应李澈,她许少钦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这样没了。 可是不答应,蔺珩势必会带走少钦。 薛少钦垂眸看着她,心口莫名的泛起一丝疼痛,他想要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 她在怨他,怨他说的那些赌气的话。 他到底,是装不了半点对她无情的样子。 薛少钦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在手里,捏碎般的疼痛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如何?你们考虑好了吗?”李澈看着他们俩在面前互诉衷肠,眸中的光芒冷冽无比,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再不决定,说不定我就后悔了?!\" 李澈也在博,他也在博和阿妱的未来。 “除了我,你……” “我们答应你。” 江妱和薛少钦同时出声,她原想着再与李澈谈谈,可谁料薛少钦妥协了。 “你们要不要考虑好了,再统一意见回答我?”李澈嘴角微弯,但手心里却渗出汗渍。 心里犹如擂鼓一般,再三确认。 “我们爱的是同一个女人,我知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在赌,可是我亦然,我们都一样只要有一分的可能跟她共度余生,便耗尽所有,现下你赢了,以后好好对她。” 薛少钦语速极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说完之后,他转过脸来看着江妱,目光柔情似水:“我承诺过,我可以做小,为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喉咙有些发涩,眸光微敛,遮住里面翻涌的波澜。 高高在上的天家之子,甘愿为她坠入泥潭,这怎能叫她不动容。 “少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日后,必定会对你好!” “我信!” 薛少钦微微勾唇,笑容清雅温润。 “不要磨蹭了,再等下去,蔺珩该起疑心了。”李澈得偿所愿,心情大好。 待薛少钦躲至隔间,李澈上前一步想要去牵江妱的手,却不料被她甩开。 李澈眼神微眯,“你是想让蔺恒看出破绽?还是不想履行方才的承诺?” 江妱苦着一张脸,她实在没办法,心里住着一个,身边又站着一个。 也不知京城那些女子,是如何做到三夫四侍? “请,蔺相进来!”李彻大声朝门外吩咐,不多时,婢女领着蔺珩从门外走来。 “我来的是不是不太合适?”蔺珩挑眉问道,一派闲散的神态。 李澈恭敬的颔首:\"方才起得晚了,让蔺相见笑了。\" 蔺珩不客气的坐在了桌旁。 这夫妻两人看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许是真不曾见过薛少钦。 蔺珩食指的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 \"不知蔺相前来,有何要事?”江妱拉开衣袍下摆,索性坐在她对面。 李澈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成了真正的男人,倒真有几分贤夫的做派。 端着茶壶,为两个女子斟茶。 “不过是想当面谢谢江大人,为我添了一个婢女,可谁知去了你的屋子没寻到人,我也是碰碰运气,才想着在李将军这里瞧瞧。没想到,还真给我遇上了。” 蔺珩抿了一口茶,用盖子合上,抬了抬眼皮,“对了,我还听说好像有个小公子也朝李将军这里来了,江大人艳福不浅啊?却不知是哪位小公子呀?” 蔺珩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江妱夫妻二人皆愣住了。 江妱一脸震惊,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目露警惕之色。 而李澈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了?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蔺珩一脸玩味,目光落在她们夫妻身上。 江妱听闻此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是不是又去招惹谢怀之了?还是说跟着谢怀之一起来府衙的那位小秦公子?” 李澈重重放下茶壶,目含怒火。 江妱当下了然,立刻作夫管严的样子,“蔺相,你来这一趟,可是害苦了本官。” 蔺珩心情颇好,“噢!是吗?” 她这夫郎都丢了,江妱被夫管严算个甚? “若是蔺相只是为李玉凤来答谢,那大可不必,我瞧着,她也有心跟着蔺相。晚晚没了之后,我瞧着蔺相身边的人使唤不趁手,这李玉凤虽然憨傻了些,可胜在勤快。” 江妱一句话踩在蔺珩的痛处。 原想逮江妱的把柄,没成想把柄没逮着,反而赔进去一个晚晚。 这叫她如何不气。 “行了,我也不打搅你们夫妻恩爱了,先回了。”蔺珩起身,脸上的笑意还没盛开就被江妱一句话憋了回去。 “对了,之前的药材钱,蔺相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呀?我这养着夫郎,花钱的地方多,日后还得为孩子存点,实在是给蔺相垫不上了,还望蔺相体谅!” 江妱这话,半真半假,可不就是要养夫郎呢? 且两个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她不多筹点钱备着,往后一家人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什么药材钱?” 蔺珩嘴角抿了抿,想蒙混过去,“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这事不急,晚些时候再说。” “唉,不能再晚了!” 江妱横挡在她身前,满脸愁容:“当初可是蔺相答应了百姓,自掏腰包,为他们赠药,我这才放开手脚配药。如今落得个倾家荡产,要是一家一家去镇民家讨回药材钱,怕是会丢了蔺相您的面儿。” 江妱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让蔺珩恨得牙痒痒,又只得生生憋着。 当初,确实是她答应的。 可那也是中了这女人下的套,又被百姓当时吹捧着,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细想。 如今,倒始料未及地成了麻烦事了。 “答应了百姓赠药,怎么能一家一家去收?这不是打我脸吗?你昨日又不是没有瞧见,我在公堂上就说错了一句话,那些暴民就跟要吃了我似的,你这去要银子,钱是回来了,可他们到底还得来找我说道。”蔺珩又不傻,怎么可能让她去跟百姓讨回药钱? “那我这日子,可就混不走了,你瞧瞧我这夫郎。”江妱下巴朝李澈扬了扬,一只利剑随即从李澈的剑鞘中射|出,直直插入案板之上。 吓得蔺珩连忙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重新坐回去。 \"你们这是干嘛?\" 蔺珩心里明白,江妱不会轻易妥协。 \"蔺相爽快,直言直语,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家夫郎爱剑如痴,若是没给买到心意的,少不得又要与我闹腾一番。蔺相啊,你有多少银子,还是就赶紧把银子交出来!\"江妱双臂环胸,\"我这还有好些事需要处理呢?\" 她这话说完,蔺珩的脸瞬间变色。 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推到江妱面前。 江妱使了个眼色,李澈就当场收下,丝毫不带犹豫的,气得蔺珩脸红脖子粗。“够了?” 江妱摇摇头,蔺珩又颤着手,再掏出几锭银子,“现下呢?总该够了!” 江妱还是摇摇头,一脸为难的样子,“蔺相,您如此这般,可是有些为难我了,那账本,我可是当着百姓的面,给您念出声的,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您这几锭银子,只怕连零头都够不上呢。” 江妱啧啧地咂了咂嘴,\"不是我说您,您可千万别拿不出银子了,要不然朝廷这张脸,可就真的要被你给丢尽了。\" \"你!\" 蔺珩指着她,却是被她气得半死。 这个毒妇! 李澈看着二人斗智斗勇的模样,忍俊不禁。 江妱这女人,也太能扯了! 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坑蔺珩的银钱,将这种话说出来,还把蔺珩气得半死。 \"江妱,你别欺人太甚!\" 蔺珩气得咬牙切齿,\"我给你银子,你却这般狮子大开口。哪有这般贵的药材,一个小地方,比京城的医馆还卖得贵,你告诉我,我立马查封这黑医馆。” \"蔺相,您这话可说对了。我可太支持你去查封了,只不过嘛,这药还真的是从京城的医馆运过来的,这价也是那医馆开出来的,我记得这家医馆是京城哪位大臣的夫郎家开的,这我一个小官得罪不起,您一个丞相去查封是绰绰有余的。\"江妱故意夸张地拍着蔺珩的肩膀,笑盈盈地看向她,一副姐俩好的样子。 这话说出口,蔺珩脸都绿了。 朝廷大臣多有旁支,她虽贵为丞相,也不敢随意招惹。 拗不过江妱,蔺珩只得从宽袖里再另拿出一个荷包,慢条斯理,依依不舍地打开它。 还没来得及倒银子出来,江妱等不及了,直接一把抢过来。 \"这我可就不客气啦!\" \"你\"蔺珩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撕碎这女人的脸。 江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也不例外! 这些个贱|蹄子,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拎着荷包一角,将里面叮当响的银子倒出来,可没想到的是倒了几锭黄灿灿的金元宝,这可是意外之喜。 蔺珩想往回收一些,江妱眼疾手快地揣进自己兜里。 “蔺相,我就说您怎么可能赖这点钱呢!果真大手笔,反正都花了大价钱,不如就当把后面几日的药钱一块儿给了。” 说着,江妱取下蔺珩头顶一支上好的玉簪子。 在蔺珩即将爆发之前,将她推出屋外。 “好走不送!” “啪嗒——!” 随着江妱关门声落下,蔺珩脑海里\"嗡~~\"地响了一声。 \"臭女人!\" 她愤怒地低咒一声,手掌用力地砸在门板上,吓得一旁的婢女大气不敢喘一个,惊得瑟瑟发抖。 江妱躲在房中,听见蔺珩的咆哮声,忍不住捂着嘴偷乐。 这次赚到了,哈哈哈,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时,躲在隔间的男人也走了出来,和李澈无奈地相视一笑。 他们爱上的这个小财迷,看来是有了银钱,便不要夫郎的,彻底将他们忘了,只数着银钱两眼放光。 “蔺相?”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婢女原是陪着蔺珩来,试探江妱的反应。 将她安插下的人,贬为低贱的撒扫婢子,看她打不打脸。 结果等了老半天,却看见蔺珩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 连出门时带的名贵玉簪子都不见了。 “哎呀,您这簪子甚时候丢的,要不我回去问问江大人,看是不是落在……” 小婢子的话还没说完,蔺珩一把揪起她,怒斥道:\"滚,以后再敢提及江大人,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不敢了。\" 小婢子吓得跪在地上,一边磕头认错,一边在心里骂江大人。 也不知方才说了些啥,惹得蔺相将火气全撒在她身上。 \"滚!\"蔺珩一脚开小婢子,径直离开,徒留那小婢子瘫软地跪在地上。 蔺珩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那江妱分明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让自己出丑,连丫鬟都看出来了。 \"可恶的贱人,可恶至极,我蔺珩今生今世,定不会让你再好过!\" 蔺珩一脚踢开大门,板着一张脸进屋。 正在软榻上偷偷睡觉的李玉凤见自己被逮个正着,慌忙从软榻上滚下来。 一路跪走到蔺珩脚下,连连磕头,“蔺相饶命,小得一时偷了个懒,胆大包天地睡了主子的软榻,请您饶了小的!再也没有下次了!\" 蔺珩冷哼一声,\"滚开!\" 李玉凤一边往后退,一边哭丧着脸。 她本想着在蔺珩身边过好日子,还能狐假虎威,可一下午都被管事的使唤做这做那,她都快要散架了,这日子,全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样子。 \"求您了,您就绕了小的这一遭!\"李玉凤哭着求饶。 蔺珩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计从心来。 “你想让我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第167章 当真听话? 哭得糊了一张脸的李玉凤,一听这话,立马抬起头,频频点头,“听,我听,蔺相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真听话?”蔺珩挑眉,不怀好意地盯着这个傻妞。 李玉凤忙不迭地点头,\"当真听话,当真听话。\" \"那你过来。\"蔺珩朝她招手,勾唇一笑。 李玉凤连想都没想,直接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仰着小脸问道:\"蔺相,你让我干嘛呀?\" \"擦擦眼泪!\"蔺珩指指她的眼睛,\"看看,全花了!\" 都说没有突如其来的好,李玉凤偏生是个不长记性的。 还真当蔺相看中自己,日后为是她身边的得力干将。 蔺珩挑眉,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瞧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是谁让你干这么多活儿?手里都结痂了。” “俺们农村人,天天搁地里干活儿,手里可不得结痂吗?”李玉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窘迫。 蔺珩拉过她的手,关切地在自己手里拍了拍,只那无所遁形的嫌恶,全然掩盖不住,“你若是帮我完成这个任务,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 \"啥?\"李玉凤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怎么?不愿意?\"蔺珩皱紧蛾眉,语气不悦。 \"俺,俺当然乐意啊。\"李玉凤连连点头,心脏砰砰乱跳,\"但是,俺,俺不会干下细活儿\" 蔺珩一愣,旋即又露出一抹笑容,\"无妨,我先让人教你,你再学。\" \"好,好!\"李玉凤激动得连连点头,\"谢谢蔺相。\" “又去送吃食?” 秦遥在府衙惬意地过了一些日子,但渐渐地,他觉得江妱并没有要为自己主子报仇的意思。 心中有些恼恨,怎的自己就这般信了她。 可若让他一个男子,再有一回回京的路,他又有些后怕,实在那次被一个臭女人拖进草丛里的那一幕,吓坏了他。 心里憋闷,开着窗子,正好瞧见谢怀之又拎着一盒点心路过。 忍不住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这是不是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当初他对自己主子冷着一张脸,现在又拿着热脸去贴江大人的冷屁股。 可人家有了夫郎,根本瞧不起他,也就他自己一头热。 谢怀之本就忍了几日江妱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此刻又被这人惹怒,冷哼道:\"秦公子,你可千万记住你如今说的这番话,莫要日后走我的老路。\" “就你?” 秦遥不以为意,\"我虽然比不上你家世好,但也绝对不会像你这般在女子面前伏低做小。\" \"你!\" 谢怀之怒目而视,却见秦遥已经拉下窗户,转身离开。 \"可记住你今日这话!\"谢怀之弯了弯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意,甩袖而去。 等到了江妱的书房,也不知怎的,秦遥那番话就不停在耳畔萦绕。 一时间,江大人那种对他厌弃的情绪,还有她对秦遥的关照惹得自己频生的醋意,都涌上心头 这种落差感,令他很不舒服,胸口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指节虚放在门板上,他咬了咬唇。 那个女人不喜他常来,也不喜他做的这些糕点,可是……他已经两日未见她了。 为了与她见上一面,他在灶房里蓬头垢面地待了两日,才学会她最爱的杏仁酥。 应该……不会赶自己出去?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让小厮通传,只轻轻敲了敲门板,听见里面的应声后,方才拎着食盒推门。 走进书房,就见江妱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握着毛笔正写字。 听见响动,江妱缓缓放下毛笔,抬眸望向来人,见是谢怀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怎么又来了? \"有事?\"江妱淡漠地开口。 \"我做了些杏仁酥,你要不要尝尝?\"谢怀之垂眸,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必了。\"江妱不领情,\"我用过午膳了。\" \"可是,你不是最喜欢吃杏仁酥的,这个我学了好久,不会像之前那般难吃,你要不要……\" \"我说不用了,难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江妱冷冷地打断他,眼底隐隐带了一抹戾色。 小厮在旁看得心惊,却也明白,这两个主子之间怕是要起什么矛盾了,于是悄然退下,关好房门。 屋里一室寂静,江妱冷冷扫过谢怀之,\"你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没事,就出去,别扰了我公务。\" 谢怀之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没,没事儿了。\" \"既然如此,请你出去。\" 江姑娘都这样下逐客令了,谢怀之哪能再赖着不走,心里一阵落空,\"那我,改日再来。\" 江妱埋着头,也不理睬。 仿若面前这京城第一美男子,是空气一般。 许是她这般态度,让谢怀之再受不住了。 他就是再厚颜,被女人这般不咸不淡地冷着,也有些恼意。 “我方才撒了谎,这糕点是我路上遇上李澈,他让我转交的。”谢怀之将装满杏仁酥的碟子放到桌子上,推到她面前。 李澈? 李澈怎会送这个?他最是粗心大意。 江妱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莫不是真想做个贤夫? 也罢! 一只素手捻起杏仁酥,在鼻间晃了晃,果然香甜诱人,她的心思瞬间被吸引了。 \"嗯,味道不错。\" 她夸赞道。 \"真的吗?\"谢怀之喜出望外,忙不迭地拿过来,\"我尝一块儿。\" 江妱挑眉,一块杏仁酥而已,便是让给谢怀之吃了,李澈也该不会这般小气? “我就说,这次,你一定会喜欢。” 谢怀之欣喜地看着她,眼里也只有她。 江妱愣了一两秒,面前这人说话好生模棱两可,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你做的?” 谢怀之一时得意忘形,没守住嘴,当场被拆穿有些难堪。 “谁做的不都一样么,总归,总归你方才说了的好吃,那不就成了,还计较这么多做甚?” 谢怀之浅浅一笑,随意找了个借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的阿妱果然聪慧,这么快就猜测到自己是做的。 “谢怀之,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这里不缺小厮,也不缺婢女,你不需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什么都回应不了你。就是这样你还要坚持吗?你没有自尊吗?” 江妱扶额,她一次次让他难堪,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清冷贵公子到底去了哪里? \"你不是说我没自尊吗?可我就是没自尊,不管你怎样想,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你为夫!你不愿娶我也不行,我不准!你休想躲避婚约,我们的婚约早在你上辈子死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你休想抹杀!\"谢怀之红了眼眶,声音陡然提高。 “你小声些,祖宗!” 江妱一听他脱口而出就是上辈子的事情,心里更加烦躁,忍不住压低声音呵斥。 谢怀之见状,心里愈发难受,\"阿妱阿妱\" \"谢怀之,你够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江妱终于失控,拍案站起身,厉声打断。 \"阿妱\"谢怀之见状,心疼不已,忙不迭起身,\"你消消气,我不说便是,你先消消气。\" \"我告诉你,你不用再纠缠了,趁早收拾东西,回你的京城去!\"江妱冷冷道。 谢怀之闻言,神色颓败,喃喃道,\"你为何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非得要延续上辈子的夫妻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本就是当初我一厢情愿,哪里来的夫妻之情,更何谈续上?”江妱扶额,不懂这一世的谢怀之到底遭了什么魔,怎么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夫妻之情?” 门口传来一声低嘲,江妱看着来人,更是头疼不已,这个还未解决,又来了一个麻烦的。 只见蔺珩拍着手,从外头走进来。 小厮怕江妱怪罪,跟在蔺珩身后,一个劲儿地解释:“蔺相说与大人交好,不必通传,所以……” 那小厮的声音越说弱。 “你先出去!” 江妱挥了挥手,对小厮吩咐。 小厮见状,松了口气,连忙溜了出去。 江大人平常虽然严肃了些,但对下人却极好,所以奴才们对她也是忠心得很。 \"怎么?见了本相,江大人不高兴?还是打断了江大人的另一段姻缘?\"蔺珩走近几分,笑吟吟地看着江妱,似乎很有兴致,想看看江妱会怎样反驳自己。 她方才在门外,虽然没有听得完全清楚,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谢怀之的癔症怕是又发了,什么前世今生,也亏得江妱还一本正经的回话。 难怪他对江妱如此上心,怕是让薛缈见了,又要醋意爆发了。 这事儿,现下不急,等她回京了,再慢慢一笔笔算给江妱看。 \"蔺相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江妱抬头迎视蔺珩,毫不畏惧。 \"指教不敢当,本相实在用不惯你这毛手毛脚的婢子,将她特意送回到你这儿。” 说完,她对身侧的婢子点点头,那婢子立马从门外抓来一人,直接就给扔在地上。 “你是?” 江妱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子,皱起眉头,她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看不出容貌,却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非府中的婢女。 \"怎么这才几日就认不出来了?\"蔺珩笑眯眯地看着她。 “大人,我是李玉凤,求您救救我,救救我,蔺相那里我待不下去,实在待不下去了。”地上的女子见到江妱,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扑向她,哭诉起来。 \"原来是李镇长啊!\"江妱看着她,恍然大悟。 \"不错,是我,是我。\"李玉凤见江妱认出她,心里更是大喜。 \"那就奇了怪了,我不是将姑娘送去蔺相那里拜师了吗?怎落得如此田地?\"江妱故作惊讶地道。 李玉凤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这是……不想收她都意思? 李玉凤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蔺珩,下一秒,一只鞋就呼上她都脸。 “蠢货,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想跟在蔺相身边做事,你做梦呢?”婢子怒骂。 “春桃,这是江大人送来拜师的李镇长,你怎可这般无礼!\" 蔺珩淡淡开口,语调里满含着威慑力。 春桃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怯怯地看着江大人。 \"李镇长,我的丫鬟不懂事儿,下手重了一点,您不要往心里去。\" 蔺珩客套了一番。 李玉凤连连摇头,根本不敢搭话。 “蔺相都说这个徒儿用着不趁手了,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想留下就留下,以后跟着翠墨。”江妱也不推脱,今日这局本就是为她设的。 要留下这么个蠢货,就留下,就当消遣,解个闷,看看蔺珩还能翻出些什么水花。 待蔺珩走后,江妱命人唤了翠墨过来,并交代她以后分着手上的活儿给她做。 “江大人收了你,你便好好跟着,左右不是学徒的料,能给个工做,已经比你去地里干农活好上许多。” 翠墨一边领着李玉凤进下人房,一边嘴里嘀咕着交代给寻常下人的话。 一回头,见李玉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她伸手推了李玉凤一把,\"听到我刚才说的没有?\" \"嗯?\" \"你这是什么表情?\" 见李玉凤一脸不屑,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翠墨不乐意了。 可李玉凤此时此刻,心中想的是她翠墨是江大人的人,又不是蔺珩的人,官低一阶就该收着尾巴做人,凭什么这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真是太欠揍了! \"没什么,我脑子不好使,记东西太慢,所以出了一会儿神。\" 李玉凤勾唇,眸色闪烁了一下。 现下,先让这丫头得意几天,等蔺相将自己收回身边,到时候有她好看的。 “歇着!明儿再做工。” 翠墨将人领到下人房,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唉,新来的?” 李玉凤刚踏入屋内,便有一位嬷嬷拦住了她。 \"是,我是新来的,叫李玉凤,这是我的牌子。\" 李玉凤一手掏出牌子,一手掏出一锭碎银子递了过去,又补充了一句:\"往后,还请嬷嬷多照料。 第168章 露馅 “哟,玉凤啊,我们听说你这是刚升任的天水镇镇长,咋的这般想不开来府衙跟我们一样做下人?” 王嬷嬷是府衙的老人,前头跟着曹县令,后来说是曹县令中了严重的瘟疫,府衙由着江大人做主,她也就跟着江大人了。 她不像那些年轻的下人心思多,就求份安稳,总归是在府衙做下人,跟谁都一样。 可是……李玉凤是镇上出了名的泼妇,人人皆知她那点德行,既贪图小便宜,又抠抠搜搜,这钱给的这般大方,还真让她有点吃惊。 “谁跟你们一样都是下人了?我背后的可是当朝丞相蔺珩,你别看我现下是落水的凤凰,等雨过天晴之后,我这身羽毛可别亮瞎你们的眼。” 李玉凤不屑地睥睨一眼,又不敢做得太过,毕竟蔺珩先前是有交代她的。 她心底如是想:本姑奶奶先暂时受点委屈,你若敢将我像别的婢子一般使唤,当心我日后给你好看。 想到这里,李玉凤敛了敛面上的神色,一把拉过王嬷嬷的糙手,还貌似亲切地拍了拍,“嬷嬷,给您银子,您只管收好便是,哪里有那么多的问题不是?” 王嬷嬷毕竟是老人,心里清楚,来历不明的银钱,便是再诱人,那也是不能收的。 于是,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一把将银子又塞回她手里,“府衙里没有收下人银钱的规矩,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帮得上忙的自不会推脱,可若是一些无理的要求,那也是万万不能做半点的。” 王嬷嬷恪守原则,一句话就噎得李玉凤 哑口无言,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能将银子又重新装回荷包里。 \"嬷嬷这样说倒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您这么说,可真让我为难。\" \"为难?你为难啥啊!\"王嬷嬷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哎呀,嬷嬷,我这不是怕您难办嘛,所以才不敢开口。\" 李玉凤说罢,还一脸的委屈。 \"哎呦,你这是做啥?好像我欺负你了?这可是府衙,我可是老人,哪里能对你个新人怎么样?\" 王嬷嬷最是见不得谁这般在她跟前作态。 “那您要我说,我可就说了啊!” “得,你说!” “我虽然现下跟在江大人这边,可是那些洒扫的活儿,却是做不太来,嬷嬷你行行好,让别的婢子替了我,等来日,我定不会亏待你。”李玉凤想的是等她完成蔺珩的任务了,这王嬷嬷巴结她还来不及呢,现下自己只是给她一个机会帮忙罢了。 可谁知,人根本不买账,一扭身就出了屋子,留下她一个人气得咬牙切齿。 “呸!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做下人的。”李玉凤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门口便开始破口大骂。 王嬷嬷没走远,自然听见一耳朵。 扭头就在江妱跟前告了一状。 “她真这么说的?” 书房里,江妱停了手中的笔,抬了抬眼皮,看向站在屋子正中央的王嬷嬷。 “千真万确,她一个劲地骂老奴……”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她真的说她背后是蔺相撑腰?” 第169章 追问 “对,她就是这么说的。”王嬷嬷回忆起方才李玉凤当着她的面时,那副势利眼的样子,心里就直犯恶心。 “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农妇,一不会文的,二不会武的,人家蔺相怎么会看上她做幕僚?真是痴人说梦!呸!”王嬷嬷啐一口唾沫星子。 “你出去唤她进来。” 江妱微微挑了挑眉,语带玩味地吩咐王嬷嬷照做。 “江大人,您等着,我这就出去给您唤人进来,这么不识规矩的婢子,定是要好好惩罚她的。”王嬷嬷瞧着江妱这意思,怕是不会轻易饶了李玉凤,最好将她毒打一顿,让这没有规矩的女人长个记性。 大门“吱嘎—!”一声被王嬷嬷从里面打开。 坐在门口偷听的王玉凤一个不察,在开门的一瞬间就从门缝里栽进来。 \"哎呦!\"一头磕到地板上,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个贱蹄子!\"王嬷嬷抬腿便踹向摔倒在地上的李玉凤:\"还敢偷听我们讲话!\" \"啊\"李玉凤吃痛的尖叫,连忙用手捂住脑袋,生怕再被踢中。 王嬷嬷却没有因为这样放过她,继续踹着脚:\"叫什么叫!还不给我滚起来!\" \"不,不要打我\"李玉凤抱头鼠窜,不停的躲避着。 王嬷嬷见状更加恼怒,一边踢着李玉凤一边喊道:\"叫你不知死活,你这贱人\" “王嬷嬷,差不多得了。” 江妱指节敲了敲桌案,示意王嬷嬷可以收敛一些。 王嬷嬷看了一眼江大人,又瞅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李玉凤,哼了哼鼻子,才算罢休。 \"奴婢给江大人问好。\"李玉凤一边揉着额角一边跪到两人跟前。 \"行了行了。\" 江妱挥了挥手,\"别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这背后可是有蔺相的人,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你啊!\" \"不,不是\"李玉凤急于解释,但却不知如何说起,\"奴婢那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说话不过脑子,我既是到了江大人这里来,那就是江大人您的婢子,得一心一意为江大人服侍。” “是吗?” 江妱笑了笑,视线移至王嬷嬷那儿,示意她先出去。 “哼!” 王嬷嬷看着李玉凤这副溜须拍马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等门一合上。 屋里便只有李玉凤与江妱两个人。 李玉凤瞧着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江妱,她咽了咽口水,脊背生寒,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再退,直到背抵上了坚硬的木板。 “大,大人,你,你这是干甚?” 李玉凤这会儿被江妱的态度搅和得拿不准,特别是看她此刻,在别人的眼里是如和煦春风的,可到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才散发出强大压迫的气场。 “说说,蔺相给了你什么好处?” 江妱蹲坐在她身前,看着趴伏在地上的狼狈女子,她面带微笑,似乎在等着李玉凤的答案。 “蔺相,蔺相她……” 一只素手搭在李玉凤的手背上,貌似亲切,可李玉凤条件反射一般,一把抽回手。 第170章 抢人之争 “怕什么!蔺相许了你什么好处,你怎知我给不起?” 江妱掐在她的手腕上,肌肤迅速晕起青紫色,李玉凤皱了皱眉,额角冷汗渗出。 眼前这人的压迫感使得她低下头去,避开这人的视线。 难怪蔺相给予自己的回报会这般诱人,实在是挑战的难度太过了。 也不知自己之前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会认为江大人比蔺相好说话。 “嗯?” 青紫肌肤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李玉凤不得不抬起头来迎上江妱的视线。 眼前的江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只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李玉凤的嘴张张合合,好半天才缓过来些,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话,“百两银子。” 还有待在蔺珩身边随侍的机会。 当然后面半句,李玉凤是断然不肯说出来的。 “百两银子?” 江妱挑了挑眉,可真“大方”,也就这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能被她糊弄住了。 “你这农妇,真真儿是眼界太小,区区百两银子就能让你卖命。” 江妱撒开她的手腕子,拍了拍手,像是方才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一般,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身为下位者的李玉凤,深深觉着自己的自尊被人狠踩在脚下碾压,羞愧万分。 “她许你一百两银子,我许你二百两可好?”江妱背对着她,侧过脸,余光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女人,淡然出声。 倒是惊得李玉凤膛目结舌,“什么?你,你,你肯给我二百两银子?” “不止如此,还许你府衙衙役领头的活儿,你干嘛?” 说到这里,江妱又冷笑一声,“这衙役头头儿虽然不比起做蔺珩的随侍低位,可自由,也受当地百姓的尊敬。你若当真跟在蔺珩身边,则只能日日伴君如伴虎,天天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两相权衡,我给你时间细想,看你要做哪方的人?” 李玉凤懵了,她一个农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先前蔺珩开出的条件,她本就以为是到头了,哪里晓得到了江妱这里还得再翻上一番。 心是动了,可……谁让她先应了蔺珩。 若是现下她倒戈了,不晓得江妱一个区区小官,能不能保下自己。 想到这里,李玉凤咽了咽口水,刚想回答,就被江妱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富贵险中求,你可想好了。你拒了我,蔺珩会不会为了你一个下人开罪我?我随便寻个明目,你便……” 话到这里,江妱顿了顿,余光瞥向她,瞧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我若站了你这头,蔺相一样不会放过我。”李玉凤到底是被江妱吓住了,只实在是蔺珩的官职太高,她开罪不起。 江妱闻言,“啧!”了一声,转过身来,走到她跟前,用手指尖戳了戳李玉凤的眉心。 “说你傻,你是真傻,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当我这三千兵力是摆设不成?她蔺珩到了天水镇,又在我的兵力控制范围内,还能不给我几分薄面?她拿不出你出卖她的切实证据,至多也只是让你吃一顿打罢了,难不成你一个大女子连区区一顿打都受不住?” 江妱陡然拔高了音调。 李玉凤豁然开朗,频频点头,“受得住,受得住!” 第171章 运筹帷幄 好一个受得住! 江妱嘴角上扬,头也不回地坐回桌案后,视线直射大门的方向,“进来!” 一声令下,翠墨双手托着一个蒙布的托盘,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看了看一旁瑟缩着,还心有余悸的李玉凤,嗤笑一声,“江大人赏识你,你好福气,拿稳了,可要对得起江大人的厚待,别叫她失望才是。” 李玉凤又将头低了几分,闷闷地答到:“是!翠墨姑娘教训得对!” 说着就要伸手来接托盘。 可翠墨举着托盘的手又抬高了几分,那人手中空落落的,不由懵圈儿了,愣愣的抬起头看了翠墨一眼。 眼底满是不解! 翠墨无语地看了她家姑娘一眼,江妱也无奈地耸耸肩,主仆两人无声交流着,就这蠢货,要暗示她还得说得再直白些。 “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得有价值才是,你准备拿什么来换?”翠墨沉声提醒。 李玉凤这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上前几步撑在江妱的桌案前,小声说道:“我听闻蔺相与她身边那婢子是说,她们派去京城的人后日便可回了。” “后日?” 江妱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眸光幽深。 “行了,拿好了就出去!”翠墨将托盘塞进她手里,李玉凤迫不及待地掀开蒙布。 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还不出去?”翠墨见她得意忘形,赶紧出声提醒。李玉凤这才回过神来,频频点头哈腰,“是是是,我马上就出去,江大人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只管吱一声便是。” 李玉凤,一边回头,一边托着盘子,咧嘴笑着退出门外。 见人走远了,江妱扬了扬下巴,翠墨转身将门“嘎吱——!”一声合上。 “小姐,被这么个蠢货拿走二百两银子,我了不甘心,好不容易我们才从江家抠出来的,转手就让别人捡了便宜,翠墨实在想不通。” 翠墨双手十指搅着头发丝儿,脸上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这哪是给她,只是暂时让她代为保管罢了,你慌什么?我们就快把策划这场瘟疫的幕后真凶逮着了,该忍的你都给我憋住,出不得岔子。” 江妱敛了敛眼皮,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还不忘嘱咐翠墨别打草惊蛇。 “行!小姐您心里有数就行,翠墨目光短浅看得不远,全依小姐的便是。”翠墨挠了挠头,也不追问,她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 “那,小姐,翠墨就先出去了,方才李玉凤说后日蔺珩那边的探子就回了,我得赶紧书信一封,快马加鞭传给暗卫,让她们注意半路拦截才是。” 翠墨欠了欠身子,江妱终是在她准备出去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轻吐出一句,“就写明日就得等在来时路上,别跟暗卫说是后日。” “小姐您别是听岔了?方才李玉凤明明说的是蔺珩的探子后日回,明日是不是太急了点?”翠墨以为江妱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她有胆将李玉凤退回来,可没胆子让李玉凤知晓她谋划中的事。后日……” 江妱冷笑一声,“后日不过是她故意想让我们知晓的烟雾弹罢了!” 第172章 半路拦截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蔺相故意不小心,好让李玉凤听见她与心腹之间的对话,继而让她说漏嘴,好让咱们误会那探子在后日才回天水镇?” 翠墨来回踱步,开始推敲江妱的思路。 “看来你这些日子没有白跟我,总算长进了些!” 江妱浅笑着,曲着指节敲了敲翠墨的额头,直到看见她憨傻地抱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放下了手,继续道,“京城过来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日路程及到。她蔺珩要是说探子三日后才回,那就是把人当傻子。所以虚晃一枪,说是后日才到。” “好个蔺贼,这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可真就只能小姐你才猜得出。那现在怎么办?我去半路拦截?”翠墨紧了紧腰间的匕首,却又被江妱拍了拍手背。 “刚夸完你,这牛脾气又上来了不是?我前头不是让你安排人跟着那探子吗?人呢?还有联系吗?”江妱没好气地问道。 “差点在京城被太女的人察觉,我怕惹出事端,就只能让她暂时不要往天水镇来,否则这一去一来,势必瞒不过太女殿下。”翠墨也是刚得消息不久,本是来禀报的,谁知被李玉凤一搅和,差点忘了这茬。 “做得不错,没有打草惊蛇。接下来,我需要你私下安排暗卫在郊外那家客栈——等着蔺珩的探子,要快。” “是!” 翠墨双手抱拳,领命退下。 郊外,一身婢子妆扮的姑娘策马奔腾,直往天水镇前来。 马蹄扬起地上的落叶,姑娘一心只想赶回去复命。 直至在一个路口处,瞧见同是婢子装扮的人,她方才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你是?” 她警惕地打量对方,却见那位婢子知礼地,朝自己福了福身子。 “小人名唤金铃,同姑娘一样是蔺相的人,得令前这里来候着姑娘。蔺相发了令,说姑娘是大功臣,还特别嘱咐小人,一定得将姑娘伺候好了,别让姑娘累着了。” 一番吹嘘下,探子已然飘飘欲仙,可面上不显,她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又摆了摆手。 “不过是送暗信而已,哪里又成了大功臣了?你可莫要乱说。” 探子嘴里说出的话倒是云淡风轻,可仔细一听,却是满含得意忘形。 “姑娘里面请,小人在客栈早已备好饭菜,不若姑娘洗漱一番,歇上一歇,等休息好了,小人便随姑娘一起回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辞了。” 金铃热情地吹捧,让那探子不再防备。 此时,见金铃领着人进来,掌柜的端着最后一碟子小菜搁在桌面上。 刚转身,视线就与金铃对上,而后,掌柜的又迅速移开视线。 嘴里还热络地招呼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赶紧坐下,可别把咱们的大功臣给累着了” 探子嘴角上扬,看得出来心情颇好。 “来,小人给您把酒满上,这酒可是掌柜的珍藏,有钱买不到的好宝贝。” 金铃满满斟了一杯子,推到那人身前。 第173章 酒桌套话 “酒就别了!我还赶着赶回去复命呢,怕是蔺相等急了。” 探子将酒盏往一旁推了推,又拿起筷子往桌上少见的美味佳肴下手。 金铃和掌柜的见她如此,面上一僵,一个眼神对视下,那见惯了人情往来的掌柜便拉下脸来,一把端走探子再次准备下筷子的一盘子卤牛肉。 探子手里的筷子夹了空,颜面上有些挂不住,“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面上。 正欲起身时,金铃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讨好地笑着解释:“你莫要动怒,掌柜是性情中人,开这间客栈可不单单只为了挣银钱,还图个开心。她呀~” 说到这里,金铃捂嘴偷笑! “你笑个啥?说呀!”探子拍了拍金铃搁在她肩上的小手,连声催促。 金铃附耳在她耳畔,嬉声道:“这掌柜的,一是好个酒友,二是好个男色,你一个大女子除了与她论酒还能怎么着?” 说着,金铃啧啧几声咂了咂嘴,指了指冷落一旁的酒盏,“可你看看你,人家拿了好酒招待,你这是半分面子都不肯给她呀!” “笑话!她一个臭做买卖的,要甚面子?我可是蔺相的人,还怕她不成……唔……唔……” 女探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铃捂住了嘴巴,“您可别吱声了,我的姑奶奶,这位掌柜的可是在京城有亲戚做大官的,不日就会去投奔。若是因为你,让蔺相多了个绊脚石,你猜你在蔺相那里还有一席之地不?” 女探子侧了侧脸,一脸惊讶地看着金铃,见她点点头,又将视线移至掌柜的脸上。 见掌柜的将一盘子卤牛肉随手搁置在桌面上,女探子心下一激凛,忙把酒盏端起来,几个大步走到掌柜跟前。 “先前都是我的不是,掌柜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这酒我权当给你赔罪了。” 说完,女探子仰脖一饮而尽,可看着这掌柜的背过身去,俨然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女探子心中有些不安。 求助地看了看金铃那边。 接收到求救信号,金铃清了清嗓子,起身到掌柜的身边,一边儿劝慰着拉着掌柜到桌前坐下,一边儿耐着性子解释: “我这同僚是个直肠子,说话不过脑子的,他不是轻看你,是平日里没喝过甚好酒,不知晓你这宝贝酒的价值,她都喝酒赔罪了,你又何必与她计较。” “真要赔罪,这一杯酒可看不出什么诚意啊?”掌柜的勾了勾嘴角,面上满是讥讽之意。 “是,是,是!” 金铃连连应声,手肘捅了捅女探子的腰间,使了个眼色。 那女探子才反应过来,又给自己将酒满上,几杯下肚后,掌柜的才面色稍霁。 “早就知道蔺相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人情世故?”掌柜的这话一出,对面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金铃继续倒酒,自己倒是一杯没喝,全球管给女探子了。 一杯接一杯…… 不过一会儿功夫,女探子就栽倒在桌上。 “醒醒?” 金铃推了推她的胳膊,女探子将头扭向另一个方向,嘴里还咕噜咕噜说着听不清楚的话。 “趁着她吃醉了酒,赶紧问!”女掌柜嫌恶地站起身子,离女探子距离稍微远了一些,提醒金铃。 第174章 被夫郎堵上门 金铃凑近女探子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只见那探子依旧枕着小臂,阖着眼,小声打呼噜。 看样子是昏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将人弄来这里,怎么可能让她什么都还没说就混过去? 金铃使劲推了推她胳膊,试图将人唤醒,奈何起不了一点作用。 “起开,让我来!” 掌柜的一把薅开金铃,下一秒,一碗凉水自女探子头上浇下来,满脸通红的女探子迷糊地撑开眼皮,嘴里叫骂道:“谁?”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乃当朝宰相蔺珩是也。”掌柜的把刚装了水的陶土碗往身后一抛,一只脚踏上长凳,豪迈得好像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 直到金铃使了个眼色,才觉着自己这般,不像朝廷中人。 “真她娘的麻烦!”掌柜的啐一口唾沫星子,不情不愿地放回脚。 可那吃醉酒的女探子却摇摇晃晃着身子,凑近掌柜的脸迷迷瞪瞪地看了看,“你,你是蔺相?” “怎么?我不像?”掌柜的冷哼一声,女探子看着她都脸,一会儿是掌柜的脸,一会儿是蔺珩的脸,来回更替,最后合而为一。 她打了个酒嗝,用力捧起掌柜的脸,“蔺相,你不用动手了,那个投井下药的人,她不是太女殿下的人。” 说完,女探子直接就栽倒在地上。 “掌柜的,一会儿给她准备房间,大抵她醒来后也入夜了,需得明日返回。”金铃双手抱拳,特意嘱咐。 “小姑娘,你回去可别忘了跟江大人提一嘴我啊?就说她第一次去天水镇路过的那家客栈老板娘,为了替她打探消息,可是煞费苦心。” 掌柜的远远在后面嚷嚷,生怕金铃走得太急,忘了带话。 “不是太女殿下的人?”江妱蹙了蹙眉,那么……所有的证据就都指向了一个人 ——二皇女。 且不说曹县令供出了她,就说这天水镇瘟疫的解药成分里有来自西域的药材,而能接触西域人的,非二皇女莫属。 不过这事情……李澈怕是夹在中间为难。 索性就不与他说了。 江妱嘱咐了在场的几位莫要多言,省得让那人知晓了。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翠墨神色严肃,看来这朝廷里生出的,没有一个是纯善的。 “以不变应万变,明日等那探子一早回来,蔺相就该明白我知晓这事了。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太女一直想抓住二皇女的把柄,我们何不顺其自然,作壁上观?” 江妱云淡风轻地拨了拨杯中茶叶,吹了吹茶水中冒起的热气。 “小姐您的意思是让两个上位者抗争,而我们就集中火力对付胜出的那一个?”翠墨好像有些明白江妱的打算了。 “你们要对付哪一个?”门外,李澈推门进来,门口候着的小厮婢子纷纷上前阻拦,却被李澈一记眼刀制止。 “你怎么过来了?”江妱与他同眠共枕,过了那日之后,就觉得两人在同一空间下相处有些令她窒息。 故而,这个女人是想尽一切法子不回他寝屋去。 奈何今日,竟然被他堵上门。 第175章 还挺会冤枉人!? “我为何来,你能不知道?”李澈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看他在战场上俘虏的敌军一般,充满了侵略性。 “这几日有些忙,所以宿在书房里,等忙过了我就回你寝屋去睡。”江妱避开他的视线,敷衍道。 她不清楚李澈什么时候看上她的,也不知道李澈看上了她哪一点。 这实在让她匪夷所思,那日只怪意乱情迷,铸成大错。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她亦知这世道男子难为,贞洁尤其重要,故而也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 可是,要她突然接受自己有个夜夜相伴的夫郎,她又觉得心里别扭,只想着再将两人的关系缓一缓,慢慢适应。 但眼前这男人,显然跟她的想法有巨大冲突。 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习惯了速战速决,就容不得她半途逃脱,何况,她答应过……要与自己做真夫妻。 便要说到做到! “什么时候才叫忙够了?你告诉我具体是哪一日?”李澈眼里的小火苗噌噌直窜,非要她给出个明确的时间,坚决不让这个女人把他糊弄过去。 江妱没法子,又听李澈拔高音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余光一瞥,正好看见愣在一旁的翠墨,似乎在憋着笑。 “你,出去!” 江妱这一世的英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顷刻间就要被李澈给摧毁,她手指着翠墨,厉喝一声。 翠墨被她一指,身子顿了顿。 她看了看江妱,又瞧了瞧李澈,一个是主子,一个是正君。 她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还好江妱这声令,让她有避开的机会,可她刚抬脚准备出去,身后就传来一个清冽的嗓音。 “站住!不许走!” 李澈拉长个脸,硬要将人留在场。 他心中忧虑,若是放走翠墨,这屋里便只有他们二人,这个女人有前科,说过的话,眨眼就不认了。 他需得有人做个见证,否则,她又会和上次一样,轻易许诺,叫人空欢喜一场。 “阿澈,别闹!” 江妱一肚子骂人的话憋着,转念一想,忽然记起昨日她看的那本杂书,也不知这书是哪个小女婢私藏在书架里的。 书中写道:“若想男人听你的话,需得放下身段,哄一哄。” 江妱也不晓得说得对不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太准。 可有一条,她是明白的,成不成都得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不成呢? 想着这些,江妱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往他靠近。 李澈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心软,强逼着自己退开些,别让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得逞。 “阿澈,别生我气了,好吗?” 女人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手指,温言细语,瞬间直击李澈的心房。 方才还浑身阴沉的男子,顷刻间卸下铠甲,化作一潭春水,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女人。 他的手,在她勾上来的一刹那,立刻陷入对方指缝,然后牢牢扣着对方的手。 江妱抽了好几次,都没将手抽出来。 “明知道我生气,干嘛还躲着我?还是说……已经有人天天陪着你了?所以就不需要我?” 李澈低声控诉。 看来那杂书没甚用啊?根本忽悠不了这男人半分。 江妱摸摸鼻梁,继而解释:“还挺会冤枉人。” “我冤枉你了吗?你惯会招蜂引蝶,指不定这几日陪在你身边的是谁,或许是薛少钦,或许是谢怀之,亦或者还有别的男子……唔……” 男人的嘴越说越离谱,情急之下,江妱又使下书中另一计: ——以吻封缄! 第176章 满腔情意 被堵住嘴的男人,蓦地浑身一僵,瞳孔微震,向来平静的脸上透出一丝慌乱。 身体在迅速升温,耳尖红似滴血。 江妱心中窃喜,似乎自己这招起了作用,她趁其不备将手自他的大掌中抽出。 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下,迷惑般地扣在他的窄腰上,再往自己拉近。 吻,细碎又缠绵!炙热而惑人! 男人最后一丝神智被彻底击碎,分崩离析。 他不受控制地攥紧双手,试图努力抵抗来自她的诱惑,可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无功。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 男人的任其摆布,让江妱知道,她赢了。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清楚地看到李澈红彤彤的脸上布满情欲。 完了,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太对。 书里不是说男人会羞答答地推开女子,然后跑开吗? 可李澈这一脸享受的样子,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书里没提到这一茬啊! 江妱心急如焚,过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要退开的迹象,反倒是她自己有些受不住,嘴麻了。 用了些力道拍拍他的后背,男人退开了,可也没完全退开,额头抵着她的。 两人鼻尖轻轻碰了一下,男人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笑声。 缠绵又粘腻。 江妱竟不知,他平日里看起来严肃古板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现下这般,粘糊缠人的? “咳咳!那个……差不多就可以了,来日方长。”江妱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可下一秒,男人又有想往她嘴上啄的迹象。 江妱直接捂住自己嘴,断了他的念想。 “屋里还有翠墨呢,你好歹收敛着点!” “她早就走了。” 李澈有些不满她的推拒,低哑的嗓音传来,热气喷洒在脖颈间,犹如过电一般激起她一个哆嗦,心里酥酥麻麻的。 又好似饮了酒,脑子晕晕乎乎。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江妱扭头看了看,屋里确实没了翠墨的身影。 男人不满她的分心,又将她的头掰回来,强势地让她眼里只能装下自己。 被固定住头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俊脸在眼前逐渐放大。 “等,等等!” 江妱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几次三番拒绝,男人也没了兴致,略有不满地一把抓下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大掌中把玩。 江妱知道,这是在等她解释了,她轻咳了几声,脑中开始回忆书里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男人听话。 有了! “男子出嫁从妻。你从我了吗?怎么我觉着你一个夫郎事事都想操控在自己手中?你是后悔嫁我了对不对?你若是想……” “住口!” 男人一声暴喝,震耳欲聋。 少时,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作为夫郎似乎的确是不太合格。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用柔和的声音交流。 “我从来没有对嫁你这件事有半分悔意!我只庆幸,庆幸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嫁了心仪之人。” 没有羞涩,没有敷衍,有的只是男人的满腔情意。 他,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江妱一直以来的揣测得到了答案,她有些措手不及。 略带敷衍地执起男人的手,将他的手背附上一吻。 男人眼底的情绪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感动,只当他的满腔情意,终于得到了回应。 殊不知,两人的认知没有同频,他日后定会彻底被伤了个透。 “走,傻愣着干嘛,不是要我回去你寝屋吗?” “是,是!” 李澈牵着她的手不松开,刚一转身,却想起了什么,脚步忽然顿住。 “怎么了?” “还有一个人,你恐怕得先见见!” 第177章 拈酸吃醋 谁? 江妱抬起头,望进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心中陡然漏跳一拍,好似猜到了什么,嗫嚅道:“还是不见了!” 刚说完,挺俏的鼻梁就被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刮了刮,“这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 江妱有些汗颜地拍开他的手,低头故作镇定:“走!” 刚抬步,还没等踏出门槛,额头就撞上一堵肉墙。 “嘶——!” 江妱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鼻尖,蛾眉微蹙,“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李澈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你说话呀?”江妱看他这样,又不说话,心里膈应得慌。 那双眸子好像要将自己看穿一般。 “我方才要你跟我回寝屋……你是不是……想岔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江妱偏过头去,“什么想岔了,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恼羞成怒的女人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男人,直接绕过他朝屋外走去。 只是一路上都脚步如飞,低头不语,显然是被戳中了心事。 李澈也不急,就慢悠悠跟着她。 直到到了门口了,江妱正想推门而入。 这才回过神来,说……说是有人在里头等着她,可她方才被李澈这么一糊弄,就忽略了心里的紧张感。 只剩下满腔羞意,一个劲儿地往前奔,试图将身后的男人甩掉,省得让他笑话自己。 举起的手,距离门板只有一寸的距离,可她就是推不下手。 倒是身后赶上来的李澈,长臂一伸,直接擦过她的耳际将门板“吱嘎——!”一声推开。 屋里正中央的圆桌后面,一个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直射向她,似乎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过暂时不要出你那屋子吗?万一被蔺珩发现怎么办?” 责备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男人的眼眶登时就蓄满泪水。 “你还问我!” 薛少钦猛然起身,差点带翻身后的凳子,他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已经因为连续几日看不见这个女人而面临崩溃临界点。 “最近公务繁杂,多有冷落你们,待这段日子过了我便好好陪陪你们可好?” 江妱没哄过人,饶是上辈子面对心仪的谢怀之时,也至多是买些男子惯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他。 她总以为,喜欢一个男子,必是要护他周全,给予他最好的物质。 可从没想过,需要抚慰他的心。 “是吗?你这么忙?” 薛少钦冷笑一声,目光移至李澈脸上,“那你这位正夫可是好本事,能把这么忙碌的你请回来。我就不一样了,就是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能得你一个挂心。” 屋里明明是醋坛子打翻了,江妱硬是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绿茶味儿。 “我与妻主心意相通,我知晓她的疲惫,也体谅她辛苦务公。”李澈在江妱还没回过神来时,张口就开始火上浇油。 气急的薛少钦,本就心中拈酸吃醋,此刻明知李澈有意挑拨,却没有身份与之争论。 毕竟——他李澈才是江妱明媒正娶的正夫! 第178章 不如,提前洞房? “正君好福气,能得妻主关切。可莫要忘了后院的男人不止你一个,妻主若是一碗水端不平,当心后院失火。” 薛少钦这话是对着李澈说的,可话里的威胁之意却是直冲江妱而来,听得她后背一阵发凉。 她还没娶侍呢,这就闹腾上了,要是娶了,就看后院的这两位,哪个都不是善茬,稍有偏颇就针尖对麦芒,保不齐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 “少钦,现在说这个还……” “妻主的意思是,你现下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你们一没拜堂,二没洞房,还是称呼她一声江大人比较合适。毕竟你一个男子,让人听了去于你名节有损。” 李澈截断江妱想要委婉解释的话,直接提醒薛少钦,虽然句句听起来都是为他着想,可是仔细揣摩言下之意就是: ——哪来的野男人巴着我家妻主不放! 杀伐果断的李将军言语间直戳要害,可也要看对象是谁,若是寻常男子恐怕早已羞愤得无地自容。 但这位……天家之子,也是朝中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尊贵之人,岂会由人轻贱? “从我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在乎的就只有妻主。”薛少钦低头,轻咬下唇,似是在思量揣度什么。 片刻后,他抬头,目光定格在李澈脸上。 “正君容不下我,左右我与妻主今生无缘,那又何必拖累你们夫妻二人,不如我自去向蔺相说个明白。” 薛少钦提起月色长袍,便想冲出去。 江妱神情一凛,当即拽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人拖到自己面前站定。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呼吸。 可明明近在咫尺,又相对无言。 江妱从前日日把情爱二字挂在嘴边,重活一世,就像换了个性子。 她以为上次已经表达清楚了自己意思,她明明,明明都已经向他说出自己的心意,可他为何还不明白? 三番两次逮着机会逼自己承认,来确定对他是否有情。 譬如,现下! “既然妻主怜悯你,索性我今日做个成人之美的事儿。今日这屋子腾给你们,你们要互诉衷肠也好,要争吵打闹也罢,都行。只明日,妻主务公后可记得回屋歇息,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李澈再次提及要与江妱做真夫妻的事情,这不过仅仅共处了一夜,她可莫要以为这样就算了。 他李澈,不是可以敷衍的对象。 撂下一句话后,李澈默默退出屋子,这倒让江妱有些意外,方才还争风吃醋的男人,为何眨眼间就换了个态度。 她一个女子自是猜不透,只同为男子的薛少钦心里如明镜一般。 李澈与阿妱的亲,那是建立在李澈愿意保全他的情况下,阿妱才不得不应下。 如果自己真如今日所言,找去蔺珩那里,那么李澈就彻底失了底牌。 到时候莫说做不成夫妻,说不定阿妱还会因此怨恨他。 李澈怕了,所以……这局,他赢! 如今,屋子里只有他和阿妱两人,薛少钦心中犹如擂鼓。 好些日子没见她,这个女人总说忙,似乎是忘了自己是许了亲的,将他晾在一边。 “阿妱。” 薛少钦轻柔的嗓音响起,与方才跟李澈争辩时判若两人。 他一身月色长袍端坐着,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在屋里,映照在他白瓷般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上。 江妱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紧张,她捏着手心,一步一步慢吞吞走向他。 “叫我做什么?” 薛少钦背部紧绷,看起来似乎比她更为紧张,垂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衣料,扯皱了上好的衣料。 “不如,我们提前把洞房花烛夜过了!” 第179章 心意相通 薛少钦平地丢下一枚惊雷,当场吓得江妱心跳停了半拍。 她不解地看向这个故作镇定的男人,神情微怔,很难不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只见薛少钦微垂着头,端坐着,看起来异常乖巧,如果他没有说出之前那句话,江妱或许会认为这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女人的回应。 薛少钦有些懊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碰触,男人刚升腾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脸颊微红,秋水明眸透出几分媚意,衣襟也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系带,松松垮垮,要掉不掉地勉强挂在肩头。 整个人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散发着惑人的香气,等着心仪之人来采撷。 江妱尴尬地握拳在唇边,移开视线,干咳一声:“少钦。” 薛少钦乖巧地轻轻“嗯”了一声,一双含情眼满含期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等江妱硬着头皮,重新迎上他视线时,他又害羞地别过脸去。 他这副表情,弄得江妱既尴尬又紧张。 江妱索性坐到他对面,端起茶壶给他斟了一盏茶水,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薛少钦接过茶杯,用宽袖挡着脸,轻抿了一口,将杯子放下,袖口擦了擦嘴,水渍被带着在唇角边划过。 薛少钦含羞带怯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 他整个人直接绕过桌子,坐上江妱的腿,双手挂在她的脖颈上,亲昵道:“妻主,帮少钦擦擦嘴,嗯?” 江妱被他这么贴着,身子有些发热,挺直了后背往后仰了仰。 可她忘了,上半身往后靠,下半身就会惯性往前…… “你……” “我……” 薛少钦的心狂跳不止,乱了章法,如玉俊颜,霎时间红透至脖根。 江妱不是那不谙世事的女子,小腹隔着衣料传来的热度让她脑子晕晕乎乎,一片空白。 待她清醒过来时,惊慌失措地推开身上意乱情迷的男子。 薛少钦本被情欲乱了神智,一时不察,被她这么一推,脚下没踩稳,踉跄几步扑倒在地上。 “嗯——!” 男子一声痛呼,江妱这才惊觉自己下手失了力道,见他坐在地上,发凌乱地垂下。 不好意思地,连忙伸手向他,欲扶起薛少钦间:“你没事?” 薛少钦泄恨般用力拍了拍她的手心,红着眼眶,仰头怒瞪着她:“我不用你管!” 江妱心中愧疚,讪讪收回被打得发疼,已经红肿的小手,用另一只手搓揉着,愣愣站在一边。 生怕自己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这祖宗气着了。 两人都不说话,一室寂静。 薛少钦没想到她竟真不管他了,眸底泪意打转,不多时,地上已然氤氲了一圈水渍。 这就哭了? 江妱此刻更加不知所措,她烦闷地挠了挠头:“你,你别哭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男人哭得更厉害,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擦也擦不完。 “都怪我!” 江妱咬了咬牙,就算被他笑话,这话只要能说了让他舒心些,自己丢脸就丢脸! “都怪我从来没有跟你坦白自己的心意,才叫你因为我的不确定和推拒,伤了心。天知道,我不是不想碰你,只是……我不想委屈了你,无名无份就将身子给了我,这对你不公平!” 哭声止住了,江妱索性一口气说到底,“少钦,你值得被珍视,等我们成亲后,我定会,定会……” 接下来的话,江妱说不出口,她脸颊发烫,也不知这辈子怎么就变得脸皮这样薄了。 又或许,只有对着情人,才会心中充满羞涩,又极欲倾诉自己情意,哪怕一句话,到最后说得磕磕绊绊。 白皙的手伸出宽袖,虚空抬着。 江妱这回懂了,她几步上前,直接将手一拉,那人就起身倒在她怀里。 薛少钦垂眸,委屈道:“谁让你使那么大劲儿推我?我到底是你男人还是你的敌人?” 江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扶我去床上躺着!”薛少钦拧了拧她都胳膊,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就连疼人都要自己提醒怎么做。 江妱吃力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带到床榻边。 刚把人放下,还没等伸直了腰,那人的修长手指就勾着她的腰带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江妱站不稳,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不解地俯视着他? 薛少钦慢条斯理地直起上身,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呆子,这身子提前给了你,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音落,他脸色通红地抬手,拨开里衣…… 第180章 意犹未尽 单薄的里衣褪尽,白皙肤色透着淡淡的粉色,到底是男子,再如何行事大胆,也羞得一身发烫。 黑如绸缎般的长发,蜿蜒遮挡着他的身躯,胸前红点若隐若现,根本无法遮挡他夺目的风光。 薛少钦,暗暗唾弃自己,他现下这般模样,实在太不矜持了,简直堪比百草楼里的伎子。 可他能如何呢? 他的阿妱惯会说好话,真真假假,无从分辨。只有真正成为她的人,才算心里踏实了! “阿妱……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要了我!” 薛少钦抓过她撑在身侧被褥上的手,五指陷入其中,紧紧攥着。 与此同时,失了支撑的女人,整个身子不受控地猛然往下塌,直接砸在那具惑人的胴体上。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滚烫的肌肤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江妱的脸火烧火燎一般,脑子晕晕乎乎,呼吸开始加重,整个人燥热无比。 理智被欲念击溃,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猛兽,江妱拉开腰间的玉带,俯身而下。 吻住那张薄唇,温柔碾舐。 薛少钦整个人沉浸在女人赋予的温柔之中,早已丢却男子该有的矜持与羞怯,努力回应着她的热切。 江妱不经意间生涩的轻触,都能换来他陡然加重的呼吸。 男人眯着的美眸,因意乱情迷而有些失了焦,欲念被她轻易勾起,不可抑制。 意识到自己无法自拔的冲动,男人轻咬下唇,双腿并紧,企图掩饰羞人的反应。 却在下一瞬,被女人的柔荑轻而易举地拨开,毫无抵抗之力。 薛少钦仰起脖颈,整个身子软得一塌糊涂,任由女人操控一切。 他乖顺地合上眼睑,哪怕事前已经看过了那书,还是觉得书中的意境只能身临其境地体会,文字不达其万分之一! “阿妱,待我温柔些……” “好!” 今夜,红烛摇曳,树影婆娑。 窗纸上纠缠的人影难舍难分,直至天色微亮…… 江妱习惯早起,与往常一般眯着眼睛,伸手在床边摸着簪子,想要在翠墨进屋前将一头乱发挽起。 她的生活按部就班,除了今日……有些意外!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吓得她蓦地睁开眼,待看见身旁男子熟睡的绝美侧颜时,她身子一僵。 昨夜那些记忆开始冲刷着她的脑海,女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接受,最后化作嘴边的一丝甜蜜浅笑。 白皙的手指虚空勾勒出男人脸上的轮廓,他清浅的呼吸带着温热,洒在手心,酥酥痒痒。 江妱轻笑一声,刮了刮他的挺俏的鼻梁,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一时手重吵醒他。 昨日,实在累着他了! 江妱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将他滑落到腰际的锦被往上拉了拉,遮住一身青紫,然后轻手轻脚地穿戴齐整,咬牙屏息退出屋子。 直到将房门关上,江妱才松了口气,笑着晃了晃脑袋,暗嘲自己一声:人要献身的时候你人模狗样地推拒,等后半夜竟是狠到将人折腾到起不来。 “看来,江大人昨日这洞房花烛夜是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啊?” 江妱抬头,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滞住。只见李澈双手环胸,面色苍白地倚靠在廊桥圆柱上,晦涩不明地看着她。 只是,他的手背上,怎会有干涸的血迹? 第181章 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 “你手怎么了?” 江妱几步上前,执起他的手,不料被男人忽地甩开。 李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亲手将妻主推向别的男子有多难受,便是如他现下这般。 天知道,昨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若不如此,他连个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心中的委屈溢满整个胸腔,微红的眼眶蓄起水雾。 江妱尴尬地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下这般错综复杂的关系。 “怎么不说话?他薛少钦就这般有本事,让你睡了一晚就忘了正夫?” 她的沉默似是让李澈怒火中烧,说话愈发无所顾忌:“想必昨晚你和他,过得极尽欢乐。” 江妱白了他一眼,昨日装作那般大度,今日又来数落她,这叫什么事? 这男人就是欠教训! 突地,她手腕一转,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闪过,直接在李澈胳膊上方轻拍了一下。 那男人便闷哼一声,接连后退几步,怒目而视。 “我如今是说都说不得他了?你就这般心疼他?” 江妱瞥了他一眼,又往他近了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掉他胳膊上的银针,从怀里掏出锦帕擦了擦。 “伤势不轻,能伤到你的并非等闲之辈,说,昨夜干什么去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这么硬挺着守在这里,等着看自己几时从那屋子里出来? 呵!真是难为他了! 什么时候,李将军也如寻常男子一般,分不清轻重缓急了,这是他使性子的时候吗? “不劳你费心!江大小姐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你也别太累坏了自己,毕竟昨夜折腾了一宿。\" 李澈语气冰凉,眼神阴鹜地盯着她,“至于我,不劳你挂念。” 他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 江妱见状连忙追上去拉住了他,“你昨夜睡的我那屋?” 李澈顿住脚步,背对着她,没有吭声。 看来,她猜对了! “那次行刺不成功,所以她又派人来了是吗?可是……因为是你在我的屋里,所以对方及时收手了?亦或者,是你放走她?” 江妱揣测的话音刚落,李澈忽然笑了,笑得讽刺又讥嘲,“你是觉得,昨夜是我故意放走了刺客?” 他转过身来,望着江妱,眸色深谙莫测:“我就真的如此不能得你信任?” 江妱一怔,薄唇轻抿,被戳中了心事,到底是没有反驳。 “我昨晚的确睡的是你那屋,夜里遇袭实属意外。昨夜与那贼人在打斗中,我在其锁骨处划了一道口子,剑气太深,即便是好了应该也会留下疤痕。” “你想将计就计?”江妱试探性地问道,却听李澈冷嗤一声,“这回你倒是聪明了一把。” “可如此一来,对方只会继续派出更加武艺高强的刺客,这样贸然与她碰撞,只怕” “何足畏惧?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我死了,不正好给你那未过门的侍君腾位置吗?” 又来了,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第182章 宠侍灭夫 “阿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江妱扶额,有种后院失火的感觉。 李澈勾唇冷笑:“我说错了吗?你当初可不就是想与我和离,然后娶他过门,你在京城门外,他追上马车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交换信物,难道还不能证明你想宠侍灭夫?” \"你闭嘴,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吵架!\" 江妱见李澈情绪越发激动,心中也烦躁起来:\"不需要你去冒险,我现下就回我屋子,那人冲我来的,我自会布下暗卫,你不用操心这事情,好好养伤。” 说完她便转身就走,只是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对李澈说:\"对了,我书房有些药膏不错,一会儿我让翠墨给你拿过来,你擦擦看,对伤口恢复很有效果,还有我没有要宠侍灭夫!\"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都变得有点轻柔,是在哄他吗? 但李澈已经听不清她前面在说什么了,此刻他满脑袋都充斥着她那六个字:没有宠侍灭夫。 心里的溃堤之水再也压抑不住,汹涌而至,让他红了眼眶。 \"你既不爱我,为什么还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可惜,江妱并未听见这一声低喃,只留下李澈一个人在原地,低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宋恒在屋里等了一整晚,薛少钦都没回来,心里焦虑得很,又不敢四处打探。 怕被蔺珩抓个正着,反倒害了主子。 直到天光亮,他才偷摸着问了一个路过的将士,知晓这几日江大人都是宿在李将军寝屋的。 江大人在哪里,主子就在哪里,这总没错。 宋恒蹑手蹑脚地避开人群,悄无声息的往李澈的寝屋靠近,却发现门半掩着。 他伸手敲门,却发现里面没人应答,他皱眉,正想再继续敲门,忽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声响,宋恒立刻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屏气凝神倾耳倾听。 “我听昨夜值班的婢子说,江大人夜里叫了七次水。” “七、七次?!那……李将军他……受得住吗?” “那谁晓得,她们女子重欲,哪会管男子受不受得住?还有……我听说昨夜李将军的声音都变得不像他了。” “小声些,别叫李将军听见了,指不定现在还在睡。” “那不会,我瞧见他往廊桥那边去了。” “亏得是个武将,寻常男子哪有这体魄!” …… 两个小厮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宋恒才从柱子后走出来。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不似李澈的声音? 那莫不是… 宋恒摇摇头,不敢继续想,又瞧了瞧虚掩的房门,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他站在房门口,抬起手刚准备推门,门却猛地从内被人打开。 一阵香风扑鼻,他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中。 那双美目中盈盈波光流转,仿佛能滴出水来,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这是成为真正的人夫才有的风情。 “主子?真的是你……” 宋恒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犹如被雷击般,愣愣地杵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第183章 甜蜜的后劲 “主子,你,你们昨晚?” 宋恒看着他脖根儿处的青紫印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只咬牙愤愤道:“这江大人看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没想到下手一点子轻重都不晓得。主子您可是皇子,不是那些寻常男子,她得尊着您,捧着您才对!” 脸色逐渐欣喜的薛少钦抬起头,敛去唇角的笑意,眉心微蹙:“什么江大人,现在你该改口唤她一声家主大人了。亏你跟我这般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家主大人?” 看来他家主子认定了江大人,也罢! 到底这事不是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就是觉着可惜。 想要迎娶主子的女子那般多,怎么就对一穷二白的江妱这般特别? “江家主真有福气,娶到主子你这么漂亮又能干又贤惠的侍君!\"宋恒心里还觉得亏,不由感叹一下。 薛少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眉梢间尽显温润之色:\"是啊!\" \"可是,你们都这般了。那江家主,她到底几时\" 宋恒还要继续问,却被薛少钦打断:\"好了,别瞎猜了!妻主自有安排,只要她心里有我,我便不觉着委屈!\" \"是,主子!\" 宋恒恭敬地应道。 薛少钦整理了衣裳,走出房间时,宋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还从未见过他家主子如此开怀大笑。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即便再高兴也会隐藏的很好,可是今天,他却毫不掩饰的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暴露在外。 江家主,她到底有何魔力能让主子为她倾倒呢? 江妱脚步匆匆,回到寝屋,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就急忙将门关的紧紧地。 \"小姐。\" 翠墨端着托盘从外面走来,正好阻扰了她欲关上的门,看到江妱这般神情,不禁担忧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慌乱的模样,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到一样。 \"没事,快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来,我马上要沐浴更衣。\" 江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翠墨说道。 \"小姐,您这是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你先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我自有分寸。\"江妱摇摇头,让她退了出去,然后迅速褪下身上的长衫,将自己泡进热水中。 热水漫过她白皙光滑的肌肤,让她舒服的呻吟出声。 她闭着双眼享受着热水带来的满足和舒爽,脑海中回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幕。 那一切,就仿佛是梦境。 他们相拥而眠,她吻他,他回应,固执地揽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他说她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真傻!” 江妱睁开双眸,轻轻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不懂爱,也不懂温柔体贴,更不懂男子的矜持。 可是他待自己却是给予了最纯粹,最炽烈的爱。 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股甜蜜,让她脸颊绯红。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已经醒来。 \"小姐,衣服拿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翠墨的声音,打破了江妱旖旎的思维。 她赶紧起身,随便套上一件干净的袍子,走出去。 \"放下,你先退下。\" \"是,小姐。\" 翠墨听话地将衣服放在桌子上,又行礼告退。 看着翠墨离开,江妱拿起衣服穿上。 “蔺相来找您了,还在外头候着,小姐需不需要翠墨将他打发走?” 第184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何须回避,你且请她进来。” 到底是来了?她倒是以为会更早一些。 蔺言走进来时,正好看到江妱穿戴完毕,一袭月白的广袖长袍衬得她越发温润清冷。 \"蔺相。\" \"嗯,江大人。\" 两人互施了个礼,江妱率先坐下,蔺珩也随着坐下。 \"想必江大人已经知晓本相为何而来了。江大人御下有方,你的下属金姑娘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蔺珩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 江妱挑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无丝毫讶异之色,\"蔺相有话,但讲无妨。\" “天水镇瘟疫一事,幕后黑手你知我知,且你我都是为官者,不便参与皇家争斗。不过,二皇女怕是已经知晓你查出她了,她断不会放过你的,你可有打算?” 蔺珩说完这番话就静默不语,只端起茶杯浅尝了几口,似乎在等江妱答复。 \"蔺相这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江妱唇边挂上一丝笑意,眸光却很是深沉难辨。 “咳咳!你我因政见不同,多有冲突。本相对江大人素来欣赏,不忍看你遭受池鱼之殃。” 闻言,江妱微微眯眼。 蔺珩被盯得脸色一滞,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这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你我如今不妨合作一把,各取所需。\" “呵!”江妱轻笑一声,“蔺相此话何解?” 蔺珩皱眉,\"莫非,你还想独善其身?别忘记了,二皇女可是一定要置你于死地的。只有你先下手为强,将她绳之以法,才可保你日后平安。” \"那依蔺相之见,又当如何做呢?\" 蔺珩神情变换了数次,最终咬牙切齿道:\"能制衡她的人,只有当今太女殿下,你将曹县令与那投毒之人一并交给我,我将她们带回京城,人证据在,即便是她贵为皇女也不可抵赖。” 江妱轻嗤,“蔺相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既然想替太女殿下铲除异己,又不想将自己暴露在二皇女的跟前,只得借我的手为之,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于我……却是百害而无一利啊。蔺相,这买卖,恐怕我亏大发了。” \"江大人若觉吃亏,我们可再商量商量,或许还可以从别处补偿你。\" \"不必了。\"江妱摆摆手,\"本相向来喜欢简单些,弯弯绕绕的权术之争不适合我。\" 蔺珩脸部肌肉抖动了一阵子,\"既如此,你可想好了,这机会错过就没了?\" 江妱仍旧摇头,\"抱歉,我实在不感兴趣。\" 蔺珩站起来,双手撑桌,俯视着她,\"你应该明白,这样一来,你就彻底失去太女这条退路了。二皇女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天水镇半步,届时你必死无疑。\" \"我与蔺相合不合作,二皇女都不会放过我,蔺相何必浪费力气劝服我?\" \"你——\"蔺珩指了指江南,气急败坏。 他原本还打算借助江妱之手除掉二皇女。 现在看来,这江妱根本油盐不进。 罢了,再想法子。 蔺珩拂袖而去,房中顿时恢复寂静。 江妱慢悠悠喝茶,目送蔺珩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旋即收敛了表情,抬眼望向窗外。 “小姐,蔺相走了?\"翠墨从门外探进头,问了句。 江妱嗯了声,放下茶盏,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翠墨,帮我重新绾发。\" 翠墨连忙跑出来,跪坐在铜镜前细致地帮她挽发,末了还问了句:\"小姐,你不高兴?是不是蔺相说了什么?早知道,方才就应该让我去打发了她。\" \"她还不至于能影响我的心情。\"江妱漫不经心地回答。 翠墨抿唇一笑,\"也是哦,小姐对上蔺相,好几次都让她吃了瘪。" 江妱侧首睨她一眼,\"傻丫头,快点弄,等下还有事呢!\" \"嗯。\" 翠墨乖巧的应下。 约摸过了半刻钟,两人总算拾掇停当了,翠墨一边帮她理衣衫,一边问:\"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找我家正君。\" 江妱拿起桌上一支木簪插在秀丽的乌发间,转头往外走,“走。” 翠墨愣了愣,\"找、找李将军?\" 翠墨欲言又止,早上这两人不还不欢而散么?这又是要闹哪一出?翠墨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但瞧着江妱的背影,只得低头跟上去。 \"哟,这不是翠墨吗?你不在屋里伺候着,在这儿站着干啥?哦~我知晓了,这江大人也真是青天白日地就和李将军腻在屋里。\" 蔺珩身边的女婢路过李澈的寝屋时,正好瞧见翠墨在门口焦虑地徘徊,便阴阳怪气的讥讽几句。 翠墨听着,狠瞪一眼那女婢,\"主子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一个下人置喙?\" 那女婢撇嘴,“不过就是随口问问,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正当两人较劲时,屋里忽然爆发出剧烈的争吵声—— \"蔺相给你台阶你不下,这下好了,若是二皇女真对付你,怎么办?\" \"着什么急呢,总会有法子的。\" \"我可告诉你,蔺相现下是想不通,若是想通了,她官阶在你之上,又是太女派出来治疫的,她若寻个明目要将曹县令跟投毒人一块儿带走,你能奈她何?到时候二皇女和太女都被你得罪了,这辈子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不过就不过!\" 屋里传来李澈不满的斥责声,翠墨面上闪过一丝惊慌,赶紧推搡着那女婢走远。 那女婢哼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讥讽的话,“原来是在后悔没顺着我们蔺相给的台阶下,何必呢,这不是为难的江大人自己吗?” 女婢口头上胜了一回,心中暗喜,一走过转角处,心念陡然生起。 脚步顿了顿,加快了去蔺珩寝屋的速度。 蔺珩正端坐案后闭目养神,余光瞥见一缕裙裾飞扬,睁眼一看,竟是一上午不见踪影的那名贴身女婢。 “奴婢参见蔺相。\"她屈膝行礼,语气恭敬。 蔺珩眸色深沉,缓缓吐字:\"何事?\" 女婢微微垂眸,低头道:\"奴婢方才瞧见了江大人,他似乎是来找李将军商议什么,奴婢担忧他们会谈崩,特意来禀报蔺相。\" 第185章 抢人 闻言,蔺珩眉峰微挑,“他们谈了什么?” 女婢迟疑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将之前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蔺珩越听脸色越难看,自打她到天水镇来开始,江妱处处压她一头。 甚至自己身边,难得有个能出个主意的婢子也被她用计赶走。 是以,自己一遇上事儿,条件反射都是想要与之较量一番。 却忘了自己本就官大一级,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江妱是管不了的。多亏自己的婢子听了一耳朵回来细说,顿觉豁然开朗。 否则她只怕又会蠢到派人去京城问太女下一步计划。 “走!” 蔺珩蓦然站起,大袖一挥,径直往外走去。 “蔺相,您这是去哪儿”婢子吓了一跳,忙追上去。 \"她们不是不想要这台阶吗?那我就如她所愿。”蔺珩语气冰寒,\"我倒是要瞧瞧,我撤了这台阶她还要怎么嚣张下去!\" 女婢见状只好跟着走出去,只是临行前,却仍忍不住担忧的叮嘱道:\"蔺相,万事三思而后行啊!\" \"闭嘴!\" 蔺珩冷漠应声,大踏步往外走,半路上又叫来从京城带出来的暗卫近身。 等到了门口,两位守卫,见到他过来,连忙上前,\"蔺相安好,可是前来盘问这投毒贼子。\" 蔺珩摆了摆手,\"你们且在这里守着,别的就莫要问了。\" \"可是蔺相,我们若贸然放您进去,恐怕会引起江大人不满,到时候\" \"她敢!?\" 蔺珩眼神一眯,薄唇缓缓勾勒出讥讽的弧度,\"我倒是很想知道,我堂堂一国丞相,竟然比不上她江家嫡女的地位,还使唤不了你们两个!\" 闻言,那侍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住蔺相,是小的冒犯了。\" 蔺珩冷哼一声,转身便迈进了院门。 几名侍卫连忙跟上,不想下一秒就被蔺珩身后的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子挡了回去。 \"我们家官人乃是朝廷重臣,岂容尔等小卒阻拦!?\" 那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丞相大人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 蔺珩身边的侍从冷嗤,\"你们可以试试,究竟谁敢拦住蔺相的脚步!?\" \"属下不敢。\"二人齐齐跪下,再也没有半分阻拦。 蔺珩这才慢悠悠地抬腿走了进去。 她前脚刚进府中,江妱后脚就带着李澈杀到了。 “江大人,您快进去看看,蔺相好像要带走疑犯,还带了好些人过来。” 话音刚落,蔺珩就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身后还跟着她欲带走的人。 江妱脸色一变,当即呵斥:\"蔺珩,这可不是京城,岂容你胡来?!\" 蔺珩冷笑一声,\"怎么?这是要给我扣个妨碍公务的罪名了?\" “你!” 江妱额角青筋毕露,显然是气急了。 \"我什么?\" 蔺珩双目微眯,冷冽的视线在妱与李澈之间来回扫视,\"我是朝廷派下来抗疫的,你……区区小官,还要跟我作对不成?\" 江妱气结。 “人我带走了!”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有上位者的威仪和强硬。 李澈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人走远后,江妱才与李澈会心一笑。 第186章 休想丢下我! “左右这人都要给她带走,为何先前她提议的时候不顺势应了她?非得七拐八拐地设计她强行将人带走?” 李澈无条件配合江妱,一半是因为她是自己妻主,一半是对她的谋略绝对信任。 “昨夜你被遇刺,那么大的事情这偌大的府衙竟然无人知晓,你不觉得奇怪吗?”江妱不答反问, 她一早就发现异样,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布局。 \"确实蹊跷只怕这幕后之人早已掌握了整个府衙内所有人的活动。\"李澈沉思片刻,如实回道。 夜更时分,巡逻的将士路过哪里,去往哪里,只有军队的人才知道。 能刺伤他的人,必定是算准的时间才下手,所以说……队伍里的奸细不止一个? 李澈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惊讶,若真如此的话,那么二皇女的心机未免太深沉了! “所以,若是我有心与蔺珩合作,那就算是彻底与二皇女为敌,刺杀我是早晚的事。可若是只有蔺珩和薛缈针对她,那么她的注意力就不会在我这里,而且集中到她们那里去。” 江妱说着顿住,看向李澈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所以,你说我该如何选择呢?\" “可那么重要的人证,若是蔺珩将她们送往京城的半路上,被二皇女劫走或杀人灭口,后面我们还拿什么扳倒她?” 李澈的声音很冷静,但心里却是极其焦灼的。 \"你说的也是个问题\"江妱微眯起双眸,陷入沉思,片刻后又笑了:\"这些你就别担心了,我自由安排。\" 李澈见江妱神秘兮兮的模样,心中疑惑,但又猜测不出来。 “我知你最是有主见,可你不能什么都自己扛,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一场,荣辱与共,如果遇上什么困难,你一定得告诉我。” 李澈紧皱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放心,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这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江妱一向是以谋略见长的,而蔺珩也是个聪明的人,这样的一场博弈谁输谁赢,难以预料。 是以,李澈总是对她放不了心。 “瞧着天水镇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回去让将士们都收拾收拾,咱们后日便启程去边境!” 江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朝房门口走去, 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转身对李澈说道:\"对了,明天早晨,你让人把谢怀之叫来,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好!\" 翌日清晨。 天光微亮,江妱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的敲门声吵醒了。 迷蒙中睁开惺忪的眼,不禁蹙了蹙眉, \"什么事这么早。\" 时间尚早,连婢女小厮们都还未上工,怎的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披上衣服,走至门口,刚要打开门,外面传来谢怀之的声音:\"阿妱,是我!\" 江妱一拍脑门儿,忽然记起昨日让李澈通知了他来。 可也没让他这般早啊? 大门“吱嘎——!”被推开,谢怀之环抱着胳膊,发丝上还带着早晨的潮气。 很显然,他在这里待了不止一时半会儿,按他这脾性,许是……许是昨夜便等着了! “阿妱!”这还是江妱第一次主动要见他,谢怀之心中雀跃不已。 谁知她下一句话就让谢怀之如落冰窟: “我们明日就去边境了,你跟着不方便,回去!” 第187章 你不跟她走?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谢怀之的笑容僵硬在唇角,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错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流露出痛苦。 “谢怀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合适。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委屈,我们都回不去。你别白费力气了!” 江妱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谢怀之不甘心,他上前几步,伸手抓住江妱的手腕,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气我跟薛缈一起算计了姜家,可是我是被利用的,她答应过对姜家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也是为谢家平反心切,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江妱猛地抽出手,打断了谢怀之的话:“别再解释了。这些话你早就已经说烂了。谢怀之,我真的很后悔,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救你该多好啊!” 江妱的话如同一把刀狠狠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淋漓。谢怀之的嘴角勾勒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当初,如果他没有使计让阿妱救下他,那她就不会娶了自己,姜家也不会出事,他们堂堂正正地相识,相知,相恋,该多好?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声音嘶哑: “我承认,无论如何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可你若要我离开,恕我不能答应。” 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颓然垂落,深呼吸,继续道: “你当我赎罪也好,当我痴心妄想也罢,我就赖在你身边了。这辈子,你休想甩掉我!” 谢怀之说完,转身大踏步朝外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那一刻,江妱正站在门口,眸底闪过一丝疲累。 “小姐,谢公子他……” 翠墨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江妱,又指了指谢怀之的背影,欲言又止。 “别管他。”江妱一想到这个甩不掉的男人就头疼得很,尽会给她添乱。 “可是,咱们明天的马车也坐不下啊?他要跟着可没有办法啊”翠墨犹豫道。 “不用管他,由着他自己跟着将士们步行,等熬不住了,就安排个人送他回去。” 江妱语气冷淡地摆了摆手,抬脚朝里面走去。 翠墨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屋了。 待她关好门,江妱便从宽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你想办法把这个交到曹县令手中,莫要让人发现了,否则后患无穷。” “放心,小姐。” 翠墨接过纸条,收好后点头。 “嗯,我累了,休息片刻,你也下去歇着。”江妱微闭上眼睛,淡淡说道。 “是,奴婢告退。”翠墨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大门阖上的瞬间,江妱的眼眸倏然睁开,目光中带着一抹冷厉的光芒。 “你又去干小厮的活儿了?” 谢怀之失魂落魄地路过秦遥的房门口时,正好被对方撞个正着,当即便冷言讥讽一番。 “秦小公子怎么还有空奚落我?现下不该是去收拾包袱了?”谢怀之没有心情与他争辩,催着他快些滚蛋。 秦遥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江大人不肯带你,你便拿本公子撒气?” 又是这般极尽奚落,蠢货!还是这样,一无所知! 谢怀之暼他一眼,嗤鼻一笑,绕过他径直走向院门。 “得意什么?你可知求不来的机会,江大人亲自送到我手上,只可惜我还看不上!” 秦遥挡住他的去路,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衣摆,嘴里念叨:“天水镇我待了这么些天了,也看出来她无心为我主子翻案。哼,装得是这般讲义气,也不过如此。” 说道这里,秦遥顿了顿,停了手上的小动作直视向他:“谢怀之,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明日我就回京城去了。就江妱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娘子,你确定还要跟着她吗?若是,若是你决定了回去……我不介意搭个伴同行。” 秦遥实则是害怕,怕回去时也如来时路那般遭遇不测,有个伴儿,更安全些。 “你不跟她走?!” 谢怀之闻言,将秦遥上下扫视一番,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平淡,再由平淡到讥笑。 “亏你日日念叨着为你主子报仇,人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还认不出!” 第188章 人质 谢怀之不屑一顾地撇过头,继续往外走。 \"什么意思?\" 秦遥犹如雷击当场顿住,剧烈的呼吸,胸腔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你的江大人啊!\" 谢怀之再不看他一眼,只是与其错身而过时紧攥成拳的手,泄露了此刻心里翻滚的情绪。 秦遥站在原地,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敢置信地摇着脑袋,一脸的茫然和惊慌失措。 下一秒,已经拔腿朝江妱书房奔去。 路上,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开始在脑中复盘,主子不爱吃干果蜜饯,江大人亦不喜;主子只戴素簪,江大人亦然这样一个个细微之处串联在一起,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一切都表示着,谢怀之说的……极可能是真的! 秦遥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书房门口。 \"咚咚!\" 急促的拍门声响彻整个院子,却没人回应。 秦遥不死心,又加重了力度拍打。 \"吱呀!\" 书房的门被拉开,一个婢女低着头,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瞧见是秦遥的时候略有诧异。 但也不过几秒的时间,随后她福了福身子,便从秦遥身边绕过去。 “慢着!” 秦遥喊道:\"江大人不在里面?!\" 婢女脚下顿了顿,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只答道:\"不在!\" “可知她人在哪里?”秦遥 追问。 \"这奴婢不清楚。\" 婢女说完,匆忙将水盆交给旁边路过的仆妇,便转身快速离开,只剩秦遥孤零零立在书房门口。 “这丫头跑什么?江大人最不爱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进书房,若是怕挨骂才跑,又做甚非得干这事儿?” 仆妇嘴里骂骂咧咧地叫嚣着,却让秦遥身子一滞。 他往盆里扫了一眼,刚打扫完,水盆里的水怎会如此清澈? 不对! 非常不对劲! “嬷嬷,可知方才那丫鬟是负责做甚的?” “许是新来的?没怎么见过!” 仆妇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这号人物。 糟了! 秦遥咬牙,抬脚冲了出去,沿着方才那女婢走过的方向去。 蜿蜒小道,鲜少有人路过,他穿梭其中,不断寻找。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女婢的背影,只是此刻她并不是朝着大门的方向逃离,反倒是朝着相反的另一条岔路而去,那是江妱寝屋的方向。 \"该死的!\" 秦遥忍不住爆粗口。 他的心中有个隐秘的猜测,但还需要验证。 秦遥不敢多耽搁,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一座假山,女子的踪影又消失不见了,正当他懊恼之时,身后响起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女声。 “区区一介男子,还敢跟踪我?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森冷的声音让秦遥身形猛地一僵,下一秒他正欲转过头。 脖后根处突然一阵刺痛,随即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之中。 昏迷前,秦遥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怎么用力,眼皮好像粘在一块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渐渐亮堂起来。 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东西没找到,不过这个小秦公子许是她相好的,都带来天水镇了跟着了,不若留下做人质,也好与她谈判。” “你糊涂了!你绑个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公子起什么作用?李澈,谢怀之,薛少钦,哪个不是名门望族?江妱救谁也不可能救他!” “少主您有所不知,李澈于江妱是指婚,并无甚感情,谢怀之和薛少钦是自己跟来天水镇的,只有这小秦公子是江妱请来的,他们几位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哦?真有意思!” 第189章 神秘的西域男子 被称为少主的男人不紧不慢走到秦遥身边踹了一脚,随后蹲下身子,伸手扼住他的下颚,还左右打量着,好奇道:\"普普通通,看起来跟别的男子没甚差别!\" 秦遥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后,眸色陡然凝聚。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身着异域服饰的男子,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 \"你,你是何人?!\" 男子冷哼了一声:\"怎么?见到本少主很害怕?\" 秦遥摇了摇头,声音却在发抖。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相好的不识时务,得罪了她不该得罪的人。” 男子说话间站起身子,抬起修长的双腿踢了踢地上蜷缩的人,嘴里啧啧两声:“你最好祈祷自己在她心里还有点份量,能制住她方能活命,不然,死!” 听到''死''这个字眼,秦遥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身体颤栗的更加厉害了。 她怎么可能会来? 怎么可能为他冒险?他又不是她的谁?除非……她真如谢怀之所言……那具躯壳之下藏着的灵魂,早已调换。 他亦想知晓答案。 思及此,秦遥心中的恐惧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期望。 期望一切,都是真的! 西域男子暼了他两眼,见秦遥挣扎着坐起身,双臂环胸抱住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愣的出神,不由嗤笑一声。 随后男子旋身走出屋子,门外站着几名黑衣劲装的女子,一个个身形挺拔,气质冰冷。 男子走近,一名黑衣人立即恭敬地上前询问道:\"少主,二皇女那边不是已经派人去拦截证人了吗?\" 西域男子微微眯了眯眸子:\"就凭她?\" 西域男子转过身去,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木门,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我若不再给自己留条后路,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薛灵凤那个蠢货,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不足以让我信服。你好好将人给我看好了,别出岔子。\" \"是!\" 黑衣劲装女应声,领命后退离去。 清晨,府衙大门口。 军队成列,百姓堵在道路两边,大家带着自家的土货纷纷往将士们的手上塞。 就是江妱的马车上,也被人掀开窗帘扔进去好些干粮。 “乡亲们,你们的好意,我江某心领了,这刚刚把瘟疫送走,大家也都不容易,东西大家留下,紧着家里人先吃。朝廷已经安排了新的地方官上任,相信咱们天水镇会越来越好,等来日我再回京路过的时候,咱们再一叙,希望那时能与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 江妱一番话落下,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附和,热情高涨。 \"江大人您是好官,您为我们天水镇做的那些事,大家都记在心里!\" \"江大人,咱们乡民受您帮助,无以为报,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但也是大家的心意,您就收下!\" 江妱退却不过大家都热情,只好一一收下,再三道谢。 然而就在这时,翠墨穿过人群,挤到江妱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只见江妱脸色微变,看向翠墨:“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早上婢子去收拾屋子的时候就不见踪影了,桌上还留了一张纸条,您看!” 第190章 第一次交手 翠墨从怀中掏出纸条递给江妱,语气焦急。 江妱拿过纸条展开扫了两眼后脸色骤沉,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至副领的马匹旁,做了个手势,那副领犹犹豫豫拿不太准她要干嘛,但仍旧听令。 待人下来后,江妱翻身骑上骏马,低头看了一眼人群里正被围堵的李澈,又将视线转回副领身上,面色严肃地交代道: “一会儿告诉李将军,让他到洛平村时让大伙儿留宿一晚歇歇脚,好生休整后再上路,我会与你们在那里会和。” 说完她一扬鞭便绝尘而去。 离得近的几人,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皆是一阵疑惑。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郊外的树林内,秦遥躺倒在草丛内,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汗珠,呼吸极其不稳,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束缚住,嘴里也塞满布条。 忽然,一阵风刮过,卷起一片枯叶。 秦遥猛然惊醒,他手肘撑在地上,费力坐在地上,警惕的看向四周。 突兀的,空旷的树林内响起一道戏谑的笑声:\"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我这药效还得再改良改良。” 闻言,秦遥抬起头顺着那笑声望去。 只见左方粗壮树杆后,大概五米远处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他身穿一袭黑袍,头戴斗笠,遮掩了大半张脸,但即使如此,仍能看得出他长相俊朗,眉目间透露出些许邪肆之气。 秦遥皱眉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认出,这人竟是昨夜绑了自己的那名西域男人! 想及此,秦遥心下一紧,随即戒备地盯着他。 黑袍男人挑高眉梢,迈开长腿朝着秦遥逼近,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世间有意思的事儿不多,小爷我就想找些乐子开心开心。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还等着看场好戏,看看百姓敬重的江大人,为了救所爱之人,是不是还能这么坚守原则。” 话毕,他已停在距秦遥三步之远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秦遥。 秦遥脸色微变,看向他的目光充斥着愤怒。 黑袍男人却并未因此动怒,反而笑得更加畅快。 下一瞬,只见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枯枝,然后用那根尖锐的枯枝顶端在秦遥身前比划了一番。 “啧啧,就这等姿色,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的江大人也能看上眼,也是奇了怪了。” 下一秒,马蹄声声,一根长鞭只差一寸就打在男子的手腕上。 却被男子轻巧地避开。 马背上的女子身材纤细,却动作利落,容貌清丽脱俗。 她手持长鞭,冷漠的目光扫向黑袍男人。 “别以为你抓了他,就可以威胁到我,我江妱的心里就没‘怕’这个字,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把人送回来,否则……” 她语气森然,浑身弥漫着杀意。 闻言,黑袍男人似乎感觉很新鲜般,忍不住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笑罢,他伸手扯掉脸上的斗笠,露出本该英俊无暇的脸庞,却偏偏带了丝痞气。 只见他挑眉望向江妱,故意问道: “噢?如果我不放人,那依照江大人的意思是要怎么做呢?” 第191章 不听话的男人就该被收拾! “乌苏阿里尔!” 江妱走近他,手中长鞭直指男子的咽喉,声音清冽冰凉: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以为用他来要挟我交出证人,我就会乖乖就范吗?我江妱岂是你这等卑鄙小人可以算计的?\" 乌苏阿里尔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够后才止住,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江妱的脸。 \"你真不愧是连当今皇子都心仪的人,果真高尚得很呐。\" 江妱闻言眸光微敛,沉默。 “可你效忠的天家又对你做了什么?她们瞧不起你,极力反对你与心爱的七皇子在一起;她们为了个人利益罔顾百姓死活,为了阻止你查明真相无所不用其极……” 阿里尔伸出一根食指推开挡在自己咽喉部的手,嘴角微微勾起。 “你的国家如此对你,你为它卖命,值得吗?不若与我联手,你为我国做出的贡献,我必将记在心里,日后定会厚待你。” 话说到这份上,阿里尔也不再隐瞒,直接道出了与江妱合作的计划。 “西域尚未准备好与中原开仗,证人留下,别给中原留下开仗的借口。待我们养精蓄锐,瓦解你国之后,方才有十足全胜的把握。如何?你是否愿意成为我西域子民” “我的国,尽管它千疮百孔,可我依然是它的子民,你想让我出卖它,绝无可能!”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只能用点非常手段让你妥协了。\" 话落,乌苏阿里尔挥手示意,身后便陆续走出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 他们手中都握有刀剑,目光森寒地注视着江妱。 “今日,你与你那小情郎,一个都别想走!” \"你敢!\" 江妱眼睛眯起,冷喝一声,浑身散发着骇人气势,如同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的猛虎,伺机而动。 \"我为何不敢?\" 乌苏阿里尔冷嗤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杀戮的血腥色彩,随即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江妱看见秦遥被围困其中,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选维护你的国,还是选救出你的小情郎?!\" 乌苏阿里尔看见江妱神色间变幻的神色,继续问道,眼里满是讥讽和挑衅。 \"秦小遥,我又连累你了,莫要怪我没选择救你!\" 秦小遥?! 天下能这么叫他的,只有前主子了,所以——她是! 她的确如谢怀之所说,躯壳下藏着的是他前主子姜昭的魂魄。 秦遥双目紧闭,眼角却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 难怪她会在第一次见面就送银钱给他,难怪她一再要求他跟来天水镇,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既然决定舍弃他,又何必这般假惺惺呢?”阿里尔冷笑着,眼中满是鄙夷,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江妱忽然睁开眼睛,从袖中放出银针朝着阿里尔脖子刺去,速度快得惊人! \"啊!\" 乌苏阿里尔吃痛地捂着伤口,双腿一麻就跪坐在地上。 “混账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像你这种男人,就是欠收拾!” 第192章 反制男人 江妱指间捏着一根银针,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针尖的绿色液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你你竟然用毒针?\" 阿里尔一声惊呼,终于唤醒了四周的沉寂,黑衣人们纷纷从暗处走出来,围成一圈将她和秦遥,以及阿里尔包围在中央! \"大胆!竟敢伤及王子,还不快束手就擒!\" 其中一名穿着黑袍的女子冷哼一声,手掌翻转,一道道劲风从他指间射出,朝着江妱袭去! \"呵,想抓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妱笑了笑,抓过浑身松软乏力的男子挡在身前,黑衣女子来不及收回攻势,一道道劲风已经打到了男子的身上! 男子一口鲜血吐出,身体摇晃着倒了下去。 江妱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未动,黑衣女子脸色微变,连忙停止攻击,朝着男子飞奔而去! “别过来!否则我手中的簪子可不长眼睛!” 江妱动作迅疾地取下发丝中的素簪,锋利的簪尖儿就明晃晃地抵在阿里尔喉头。 只差一点,就会刺穿。 \"王子殿下,您怎么样了?\"黑衣女子焦急地问道,眼角余光却扫向江妱,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杀意。 阿里尔咳嗽两声,抹了把嘴边的血迹,说:\"她竟敢如此对我,你们还等什么?给我上!\" 黑衣女子咬牙,似在权衡利弊。 “趁着你还有说话的劲儿,说个够,一会儿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连路都走不稳的。说起来,我这次的药效还挺不错,不过嘛,解药就没有了,要制出来,十天半月的是少不了。” 江妱说着,将素簪抵着阿里尔的脖颈越发紧了些,刺破皮肉传来的疼痛感让阿里尔忍不住皱眉。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被人挟持着,如果对方再加把劲,他必死无疑! \"你你想怎么样?\"阿里尔咬牙切齿地问道。 江妱勾唇一笑,\"很简单啊,只要你肯放秦遥和我走,那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而且,在制出解药前,每日都会给你一副缓解病症的药,怎么样?\" “我如何能信你?”阿里尔不甘心地问道,他好歹是堂堂的王室之子,竟然落到被威胁的份上! 江妱笑眯眯地说:\"不信的话,那你就试试,看看你这双腿会不会废掉!\" 阿里尔眼神阴狠地盯着她,半晌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开口:\"好!成交!\" \"爽快!\"江妱拍拍手,看了看秦遥,阿里尔立刻明白过来,让人扯了秦遥嘴里的碎布,还给松了绑。 秦遥许是腿脚麻木了,但仍旧坚持着奔向江妱,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身旁,伸手抓住她的袖子,眼中满是恐惧。 江妱冲着他安抚地眨了眨眼,低声问道:\"秦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秦遥摇摇头,\"没有。\" \"那好,咱们现在就离开这儿。\" 秦遥点点头,目光落到了阿里尔的身上,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第193章 妻主不拘小节 “所有人往后退,否则……我手中的簪子可不长眼睛!”江妱冲着黑衣人们大喊一声。 黑衣人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 江妱虽说年纪轻轻,官职不大,但有法子将瘟疫之事查得水落石出,说明她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如今王子落到她手里,她要做什么实在太容易,她们不能拿王子的命去赌,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她们就算死一千遍,一万遍也赔不起了! “我们不动,你小心些,手里的簪子可拿稳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说道,她看向江妱手中的簪子。 \"只要你们别往前,它自然不会动!\"江妱点头,目光盯着前方的敌人,手掌握紧了几分,\"你们都别动,站远一些,别挡着我!\" 话音刚落,黑衣人们便纷纷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江妱见状,令秦遥先上马背,而后手掌猛地松开,朝着阿里尔的脖颈袭击过去。 黑衣人见江妱突袭,立刻朝着她攻去,却没想到,江妱反应比他们更快,她迅速转身,抬腿踢在其中一个人的膝盖处。 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江妱趁机冲向秦遥的方向,翻身上马,朝着他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缰绳给我?\" \"好!\" 秦遥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缰绳交到江 妱手中,江妱接住缰绳,快马加鞭,疾驰奔离。 她这一举动让黑衣人更加愤怒,她们纷纷挥舞着兵器朝着她砍杀过去。 \"保护王子要紧!” 为首的黑衣人冷喝一声,众多黑衣人立刻停止对江妱的围剿。 仅一部分人追击江妱而去,另一部分人守卫阿里尔的安危。 江妱并不会武,但因为她骑术精湛,又兼之她来时路上先探了道,因此很快便甩掉了身后那批人。 \"驾--\"她用力一夹马肚子,骏马飞跑,越跑越快。 \"吁--\" 马儿不断嘶鸣着,身前的秦遥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只整个人往背后的热源靠,以此来缓解紧张情绪。 江妱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就这么怕?!\" 秦遥狠狠瞪了江妱一眼,心里怨怼她一直瞒着自己重生到这具身子的事。 到底自己是多不值得她信任,才让她一直隐瞒着自己,连谢怀之都知晓了,他却跟个傻子一般,日日念着的人就在身边却不知。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江妱撇嘴,但拉了拉缰绳,止住马儿的速度。 清幽绿林,只有缓缓马蹄声传来,颇有几分闲适的意味。 身前的人儿不作声了。江妱直觉以为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哄哄他,怕自己一个不察又惹得人不快。 过了一会儿,环过男子腰间,拽着缰绳的手背上有温热的湿意传来。 江妱才后知后觉自己将人惹哭了…… \"别哭了,是我不该笑话你,寻常男子遇上这阵仗都是要吓坏的,不怨你胆小。\" 江妱话音刚落,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将江妱从马背上扯下来,直接腾空坐上另一匹马。 她就这么忽然地,被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妻主不拘小节,可别让嚼舌根的小人瞧了去,毕竟……男女有别,实不该共骑一乘!” 第194章 让他给你陪葬好不好? “李澈?” 热源靠近后背,江妱霎时怔住,没有回头,只凭感觉叫出了声。 \"夫人记性果然好,美人在怀这么久了,还能记得为夫的名字,真是不易啊。\" \"你你怎么会在这?\" 江妱扭过头去,并不计较他快要溢出来的醋味儿,而是惊讶于这厮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她原本以为,他早就已经离开天水镇了呢。 \"妻主忘了吗?你答应过我,若是找到瘟疫的症结,就与我一同去边境,我怎么敢独行?\" 李澈说完,凑到江妱耳畔,小声说道,\"是不是我打扰妻主了。\" 江妱闻言,脸色顿时一沉,轻咳两声将头转回去。 \"我们赶紧离开!再待下去,恐怕会惹出乱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小……江大人,我的手没法子拉住缰绳。” 凄凄惨惨的一声呼唤从身后响起,江妱夫妻俩同时回头,这才留意到被落下一大截的男人,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骑在马背上,看着他们。 \"你怎么这么蠢?!\" 李澈看到那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低吼了一句。 秦遥低垂着脑袋,委屈的不行,眼眶泛红。 江妱看了看他,再看向李澈。 “要不然,我还是……” 江妱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男子便低咒一句:真麻烦! 而后翻身下马,朝秦遥走去,黑眸瞧了瞧秦遥被绑住时勒红的印记,眉心微蹙。 “真拉不住?” \"拉不住!\" 秦遥低低回答道,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却不成想,下一秒,李澈便纵身一跃。 \"啊\" 秦遥惊呼一声,马儿受惊,扬起前蹄狂奔起来,他被带得差点摔下马去,幸好被李澈扶了一把,才没有受伤。 \"李澈,你\" 江妱见状,不满地瞪向李澈,想说什么,可看着他俊逸的容颜,又说不出口了,只好将后半句咽下肚中,换了一种语气。 \"他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你小心些。” “心疼了?”李澈挑眉问道,语调略微有些高,听得江妱和秦遥都不约而同侧目。 \"我\"江妱刚想解释,秦遥便抢先道:\"多谢大人疼宠小遥,不过请江大人放心,李将军有武功傍身,他一定知晓你担心小遥,所以定会护好我,不会有事的。\" \"你闭嘴!\" 李澈厉斥一声,一双狭长凤眸死死地盯着秦遥,吓得秦遥立刻噤声。 “你就为了这么个祸害,单枪匹马去见阿里尔?值得吗?”李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气,冲着江妱质问出声。 江妱平静地望了他一眼,道:\"值不值得,是我的选择。\" 一如既往的冰冷、强势,也不屑于解释什么。 “你最好祈祷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对的,如若不然,我杀了他,让他给你陪葬!” 李澈撂下狠话,狠夹了夹马腹,飞速地跑远。 \"喂\" 江妱看着远方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但李澈仿佛根本没听见,继续狂奔。 第195章 奶狗变绿茶! 夫妻俩的马匹一前一后到了客栈马厩,李澈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往厅堂去。 江妱也跟着下马,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不禁微微摇头。 这家伙脾气一向都很坏,只是她没有料到,他发作的时候会这么难缠,这一路,她几乎没少受罪。 遭了无数冷待,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 \"江大人\" 身后传来秦遥急切的呼唤,江妱回神,转身看了眼,发现秦遥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吃了苦头,但他还是强撑着迎上江妱探寻的目光,努力笑道:\"只是路上颠簸,胃里难受,无妨!\" \"不过,李将军为何会生气?会不会是因为我连累了江大人?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再小心谨慎些,也不会被人绑走,江大人也不会以身涉险!\"秦遥忍不住自责。 双手十指紧握,指节泛白,指甲深陷掌心也毫无察觉。 \"没事,你也不想的,这是个意外,谁能想得到那伙劫匪胆子这样大,竟然到府衙里劫人?事情过了就过了,你也别太担心,李将军虽然生气,其实并非真的要怪罪与我,不然,也不会策马扬鞭赶来救我们。我先去房间沐浴更衣,你也去歇息一下!\"江妱轻松地安抚。 \"嗯,我去给叫掌柜给江大人备洗澡水!\"秦遥点头,低着头绕过她,匆匆往厅堂走去,只是脚步有些不稳,耳尖也微微泛着粉色。 江妱看着秦遥落荒而逃的背影,微笑着摇头,抬起头追至厅堂,却发现李澈已经坐在桌边,跟前的筷子没动,放得整整齐齐,似乎正等她。 \"江大人,快些过来,我们用膳!\" 副官一见她,立刻放下茶杯招呼道。 江妱浅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尴尬。 他如此不待见自己,要不然……她回屋里去吃? 正想着,那副官却直接起身,将她拉到李澈身边的位置,笑呵呵地说:\"李将军都到了好一会儿了,江大人您也赶紧坐下!\" 凳子发出移动的声音。 李澈闻声,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冰凉。 \"嗯!\"李澈轻哼一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覆在筷子上。 \"李将军,您再挪挪位置,江大人都不够坐了\" \"闭嘴!\" 副官话音未落,李澈便怒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吓得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歉。 李澈却根本没理会,埋首用膳。 江大人这是惹恼李将军了吗? 副官偷偷觑着江大人脸色,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禁有些纳闷。 “谢谢!我自己来。”江妱轻声说。 她伸出纤细的玉手,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块鱼肉,送到口中,细嚼慢咽,优雅又不失贵气。 全然忘了身边的男人还在气头上。 他爱气不气,饭总是要吃的! 正当江妱的筷子又准备在菜碟子里夹时,只听“啪——!”的一声,李澈将筷子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副官见形势不对,端着碗去了别桌。 江妱害怕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扯了扯李澈的袖口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回屋再说!” 第196章 跟醋坛子解释不清楚 李澈垂眸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桌上的菜,转身回了桌前坐下。 \"咳咳!那什么,先吃饭,吃完了再气!\"江妱嘟囔了一句,也不理他,继续埋头吃菜。 李澈看了她一眼,又盯着桌上的菜。 就这样? 她害得他提心吊胆了一路,如今轻飘飘就想打发他? 李澈忽然有些郁结,一口凉茶下去,本想灭灭心火,谁知呛进了气管。 \"咳--\" 他咳得极为剧烈,眼角泪珠浸出,一张俊脸涨红。 “早叫你吃完再气了,你看看你,非不听。” 江妱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李澈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江妱被看得一哆嗦,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 她关切地问了一声,忙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别动手!\" 他冷声呵斥,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推倒在椅子上。 \"喂喂,你做什么?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江妱撑着桌沿,瞪大眼睛盯着他看。 \"没错,我就是这样。\" 他冷笑一声,“不懂温柔小意,又不会说些哄人开心的话,那秦遥不是会吗?你找他去呀?” 江妱后悔自己一时心善,这人平日不爱说话,一说话就能噎死人。 “难怪还能耐着性子坐这儿,怕是担心我这个正夫阻拦你取小侍过门?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你那矜贵的七皇子不屑与平民共侍一妻。” 眼见这男人越说越离谱,索性这顿饭也别吃了,江妱发了狠,站起身使力拽了拽他。 “你给我过来!” 男人不动。 “夫纲伦常怎么说的?出嫁前没学过?”江妱不得已,这还是第一次以妻主的身份压制他。 李澈冷哼一声,\"不就是要教训我吗,可以?\" 起身绕过江妱,往客房走去。 等一进门,江妱伸出头在门口探了探,见没人,就一把关上门。 \"行了行了,你别闹了。\" 李澈背对着她,站定,没有说话。 江妱拉着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叹了一口气。 “秦遥是我故交的人,我那故交死的早,将他托付给我,你说我怎么能不管他的死活?再者,我不让你跟我去,也是怕连累了你,乌苏阿里尔不是个善茬,我怕其中有诈。” “秦遥他……真的跟你没关系?”李澈面上有一丝松动,但还是不放心。 \"嗯,我可以保证,秦遥绝对跟我没关系。\" \"好!\"他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江妱见状,心头松了口气。 李澈看向窗外,神情复杂,\"那你是怎么从阿里尔手里逃脱的?你没伤着哪里?\" 一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际,将人拥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不是在做梦。 江大小姐:\"\" 她有些尴尬地推搡着他,却被抱得更紧。 \"好啦,我没事,别担心。\" 江妱拉着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拨开,十指相扣,将自己怎么逃脱的过程说与他听。 李澈听得眉心紧锁,末了还忧心地问了一句:“你说每日需得服药才能克制病情?那不是让阿里尔日日都来寻你?” “你不是连这个醋都吃?” 第197章 哪怕为奴也甘愿 被当面戳中心思的男人有些狼狈。 他一边指腹在膝盖上摩挲,一边不自在地说道:\"咳!那个\" \"哪个?!\"江妱扬了扬眉,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说他怎么这么变扭,自己不过随口胡诌了一句,没成想真给猜中了。 “现在是我问你!” 恼羞成怒的男人瞪向她。 江妱不以为然,耸耸肩,摊了摊手:\"乌苏阿里尔那样诡计多端的男人,若是背地里使坏,我一次两次或许还能防得住,可四次五次呢?难保不会被暗算的时候。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将他引到明面上来,用解药克制住他,是最有效的方法,他想要活命,就得留着我的命,求着我,所以\" “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李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几分她的打算,倒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 不过仍然有些好奇,西域施毒放药最是了得,江妱那药,指不定人家能找到高人解。 “那算不得什么?我不过虚晃一枪而已,就是朝他施了一针,暂时难受罢了,过一日便好。不过,以他诡计多端的性子,定是把这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了。即便明日好了,心里也会七上八下,拿不准会不会复发。等着,明日他指定得来。” 江妱云淡风轻地说道,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倒叫李澈惊讶了一番,也就她能想到这法子,既能全身而退,又能将人不动声色地引到明面上来。 不过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低声问道:\"对了,你跟秦遥之间,果真只是因为他主子临死前的嘱托?\" 江妱眸光微闪,不答反问:\"那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冒险救下他?” 真是要了命,这真实答案,她敢说,他敢信吗? “我信你!” 李澈突然起身,视线也不敢触及她的脸。 这三个字,于别的男子来说不过普普通通,可要是让寡言少语的李将军说出口,那无异于捧着自己的真心送到别人面前。 是以,他丢下这三个字后,便落荒而逃了。 江大小姐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竟然就这样相信了她! 不过是一句随口拈来的胡话,他便信了。 她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感受着那跳动的频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 而李澈这边,仓皇失措地从屋里出来后,整个人的后背就靠在门板上。 刚才的那三个字,或许还不及薛少钦向她表达的半分爱意明显。 但对于李澈来说,以他的性子这就是极难的,话一出口,他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他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出自己对一个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强烈。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个迂腐的男人,也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他这辈子,都没跟哪个女人靠近过,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所以 所以他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感情。 男人仰着头,长舒出一口气,一想起方才妻主听见自己向她表达信任时,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错愕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他的妻主,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可爱,更有趣一些。 他抬脚,走了一段距离,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房间内的灯光还亮着,有个人影走来走去,似很不平静,也不知道她的不平静是不是因为自己。 他的唇畔,勾勒起一抹笑容。 “李将军,小心些!” 一声惊呼传来,李澈猛然回神,转头便看见一个提着热水桶的人影冲了过来。 下一秒, 鞋面和长衫下摆都沾上了水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似在责怪他刚刚的魂不守舍。 李澈有片刻的怔忡,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低声道歉:\"我没注意到有人上楼,抱歉。\" \"我猜李将军也不是故意的,阿遥不计较,只是江大人需要休息的,李将军若无事,便尽量少打扰她?\" 音落,原本还心怀愧疚的李澈心中突然来了火,噌噌往头顶上窜。 想他李澈,一个堂堂正夫,竟然被一个下人阻止见自己的妻主,还被训斥? 真是岂有此理。 \"妻主说过,你不过是一个旧友的下人,她随手帮了就算了,我不与她争辩。不过,若是做下人的不安分,学不会对主子恭敬,那么即便是妻主求情,我也不会放任不管,滚!\" 李澈冷着脸,一把将人推开,正大步流星地走了。 秦遥愣住。 旧友的下人么? 秦遥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自己在她那里只是前世的一个包袱。 “你怎么还在这里?江大人不是叫了水要沐浴么?水呢?” 一个小将士走过来催促道。 秦遥收拾好情绪,点了点头:\"水洒了,我马上就重新拿水进去伺候。\" 他拾起地上栽倒的水桶,却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那个……我赶了一天路,有些乏了,你若还有精力,就帮着我把花包拿给江大人。她这人沐浴时最爱将花包泡在水里,你小心些伺候!” 小将士说完,还打了个哈欠,似乎在证实自己所言非假。 “好啊!姐姐休息去,江大人那里有我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秦遥点了点头,接过那沉甸甸的花包,朝着那名小将士挥手示意道别。 小将士立即点头,转身跑掉了。 秦遥站在楼梯中央,低头,望着手中的花包,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 秦遥笑着将花包放进了宽袖,然后转身去了灶房生火烧热水。 不消一会儿,秦遥去而复返,轻轻敲了两声门板,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回应,她犹豫了一瞬,推开了门。 入目的却是一室寂静,江妱躺在床上,早已经熟睡过去。 秦遥放下水桶,不由自主地靠近床榻边坐下。 一双手虚空放在女人的脸颊旁边,仿佛怕惊醒了这美梦中的人儿。 \"我到头来,还是不能与你并肩吗?\" 秦遥喃喃道。 他喜欢她,很久了,也从未想过要嫁其他人为夫,他的生命从始至终只允许有她一个女人。 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 然而就在此时,床榻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直视着他。 秦遥心中一紧,猛地将自己的手收回,站起身。 第198章 你怎么不去死? “你在做什么?” 江妱掀开被褥起身坐在床沿边,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秦遥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避开她的视线,支吾着开口:\"我我见你睡得太沉了,许是今日累着了,想悄悄给你掖被角。\" \"是吗?\"江妱微微垂眸,抬手按了按紧绷的太阳穴,确实有些累。 忽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目光扫了一圈四周,\"不是让你叫掌柜的送水来吗?送来了吗?\" 秦遥闻言一滞,忙道:\"掌柜的客栈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外院还有扎营的将士们,她忙不开,我就自己烧了热水提过来,你要不要去隔间试试水温?\" \"哦?\" 江妱挑眉,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贤惠?难怪以前大家都说你……” 话一出口,秦遥目光闪烁,双手紧抓住两侧的衣料,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小姐她……终于肯认他了吗? “难怪你前主子,我的旧友,她老说你以前性子乖巧懂事,府中有好些小丫鬟都瞧上了你。不过你主子以前就说,得给你许个好人家,怎么着也得是个富硕人家的小姐。你只管放心,你家主子没做到的事儿,我替她做。” 江妱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欣慰与赞赏,秦遥的眼睛越发红了,他咬着唇,低声说:\"是吗?那阿遥谢谢江大人。\" \"还谢什么?\" 江妱笑了笑,\"既然你主子跟我情同姐妹,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以前你什么身份位置,现在就怎样,我不会亏待你。这样,平日我身边的杂事和公务都有翠墨协助,不过,她到底是个女人家,不如你们男子心细,以后我这里的杂事都你来!不知道江府的秦总管,这个身份你可还喜欢?\" \"嗯!\" 秦遥点头,\"奴才愿意!\" 秦遥的一颗心,悬起又坠落,复又归于平静。 他不求别的,他一个下人是做不了侍的,但只要江妱肯让自己一直跟着,哪怕无名无份,他也认。 左右他是不打算嫁人了,什么丫鬟小姐的,都与他无关,他心里就只一个江大人。 只是日后,在李将军那里,他怕是得谦让着了。 江大人没瞧出来自己那份心思,李将军可是看得彻底,否则也不会在楼梯间对他说出那种话。 害得自己差一点就气糊涂了,险些犯下错事,回不了头…… 秦遥指间抖了抖,左手轻轻捂在腰带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肚子疼?用不用我给你瞧瞧?”江妱瞥了一眼他放在腰带处的手。 秦遥慌张摇了摇头,\"不、不疼。\" “既然没事,就先出去忙你的去!我这里沐浴也不用人伺候。”江妱说完,就从床上下来,白色锦缎的里衣,单薄又贴身,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的素手从屏风上取下外衫,正欲往隔间去,却惊觉屋里本该离开的人,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还有事?” 江妱侧目而视,见秦遥红得好似滴血的耳尖,颇觉得有趣。 下人伺候主子更衣洗漱是常态,他若是连这个也害羞,以后只怕是不敢让他贴身伺候着了。 秦遥喉结滚动了一番,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恭敬地应声退出内室。 他怕! 怕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就脑子一懵,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打破两人现下的平衡。 关上门,他才觉着整个身体都软成一团泥,额头冷汗直冒。 一股燥热之意在体内蔓延,秦遥只觉得浑身都热得难受,他伸手扯了扯衣襟,踉跄着跑回房间。 等回房后,他靠在墙壁喘息良久,才缓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口。 一阵清凉滑过咽喉,秦遥顿时觉得舒畅不少。 他刚将茶壶放下,房门忽然被打开,一抹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尽会给阿妱惹麻烦,你怎么不去死?” 谢怀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得浑身颤抖。 他自从知晓江妱以身涉险去救这个男子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乱了。 可他也知道,他根本无法阻止江妱这么做,便只能拉着副官立刻将事情告诉李澈。 好歹李澈会功夫,能护着她。 没有人能知晓,当他守在并不太平的村口,只为第一时间知晓她全须全尾回来的消息。 等人回来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剩下的就是无边的怒火。 “就这么想我死?” 秦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谢怀之,眼底的杀气凛冽。 谢怀之冷笑,\"你若活着,对于阿妱的威胁更大,西域人已经知晓你在阿妱心里的价值,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阿妱再是聪慧,也拖不了太久。\" 秦遥闻言,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寒芒,\"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去死?别忘了,你的手上,还沾染着我母亲的鲜血!\" “不,不是我,我是被骗……” “住口!别以为我现在不动你,就是原谅你了,江大人心怀天下,得先紧着苍生大事,而后再处理太女一杆人等。你也休想逃脱!” 他一步步朝谢怀之逼近,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谢怀之面不改色,\"我从来没想过要逃,我这条命一直都在她手上,只要她想要,随时都可以来取。\" “呵!” 秦遥双手环胸,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几日,你最好不要出客栈,我担心……” “用不着你担心,主子安危为重,我不会任性。”秦遥抢在谢怀之下一句话出口前,说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不必多管闲事。\" \"那样最好!\" 谢怀之说完这话,转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看见,秦遥的身躯微微颤栗,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心中极度压抑。 翌日清晨,客栈前,一辆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车妇跳下车,躬身行礼,\"王子,请!\" \"嗯。\" 车帘掀开一道缝隙,乌苏阿里尔探出身子,朝四周张望了一眼,确定无异后,才抬脚跨出了马车。 第199章 休怪我不客气 一溜下人和侍从跟在男子身后,快要进门时他身子顿了顿,想了想用蒙巾遮住半张脸,又折返回去几步。 \"你们在这里等着。\"他吩咐身后人。 侍从一怔,\"王子,您一个人去会她,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让你们留下来等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就在此处侯着。\" \"王子\"侍从不解。 乌苏阿里尔没再多说,径自往屋里去。 “客官,我们小店被人包下了,暂不对外开放,还请您移步别家客栈瞧瞧。” 店小二是个年轻姑娘,扎着两个元宝髻,穿了件湛蓝短衫,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拦路。 本是礼数周到的应客之礼,换作别的小公子大多就福福身子施礼告退了。 可眼前这位…… 看起来这身行头不错,该是富家公子,可为何这般难缠,话都说到这里了,偏生赖着不走。 乌苏阿里尔微眯起眼眸,打量她一番:\"本王……公子今日来,不为歇脚,也不为饮食,而是要见包下你家客栈的人。\" 他说得理所应当,那店小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 若是来个衣衫褴褛的,她倒是不用考虑,指定不是江大人的朋友,她一准哄走。 可这人不说别的,光是腰间的玉佩,一瞧就是上品,做不得假。 所以……万一他真是江大人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店小二只能硬着头皮将他请到了内院,一直领至雅间门前才停了下来。 \"客官稍候。\"她说完便转身离去,临走时顺手关上房门。 乌苏阿里尔微微皱眉,这女娃儿倒是谨慎。 可惜他不是可以任由人安排和打发的,既然拿不准江妱会不会见他,那么,就由他主动出击! 他伸出手推开房门,正欲抬脚走进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是你找阿妱?\" 薛少钦冷声喝问。 他本是去找江妱,谁知遇见了店小二,她在江妱门前来回踱步,看起来心神不宁。 薛少钦打听之下,才知有小公子找上门来寻她了。 呵! 第几次了? 天水镇那里,除了自己,来了一个谢怀之,接着来了一个秦遥。 今天,又来了这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子。那么,谁来告诉他,日后还有多少小公子往上贴? 薛少钦的脸色愈加阴沉了,他紧盯着面前这个男子,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男子不躲也不闪,目光平静如水。 过了片刻,薛少钦才缓缓收起凌厉的视线,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人?\" 男子淡淡道:\"我找的是江妱,你没资格与我谈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小公子,您不好这么对薛公子说话的,这位是江大人的侧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您若要见江大人,就需得对薛公子客气着\"店小二的视线在两个男子的脸上来回游移,这位薛公子可是大方的很,为了让灶房里的嬷嬷弄些好吃的菜,他直接就给了一片金叶子。 这种财神,她得哄着,捧着,自然对乌苏阿里尔就没有好态度了。 \"您快回去!都说了江大人忙着,不便见客了,你赖在这里也没甚作用。\" 店小二话音未落,乌苏阿里尔便一把推开她,抬腿走了出去。 “站住!你若再敢往朝阿妱的房间走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第200章 拿什么交换? 薛少钦沉声警告。 乌苏阿里尔置若罔闻,径自往前走去。 店小二慌忙拦在他面前,\"这位公子,请您立即离开。\" \"滚!\"他冷喝一声,店小二下意识后退两步,咽了咽口水,强撑着挺直腰板,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惧意。 乌苏阿里尔眼底浮起一抹怒意,他上前一步扣住店小二的肩膀猛地一拉。 店小二猝不及防,被他拉到一边,身体重重撞到墙上,额角登时磕破,血顺着鼻梁流淌下来,模样狼狈。 乌苏阿里尔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他的背影看上去挺拔孤傲,仿佛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您不能这么无礼啊!\" 店小二忍着疼痛冲他背影喊了一句,可奈何人家听而不闻。 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公子! 下一秒, 店小二掉落在地上的托盘被拾起,朝着乌苏阿里尔砸过去。 乌苏阿里尔身形敏捷,堪堪躲开了那一枚托盘。 \"竟敢偷袭本公子,简直找死!\"乌苏阿里尔抬脚踏碎托盘,目光定定地看向薛少钦,眼底涌动着危险的寒意。 薛少钦却只是静静地与之对视,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乌苏阿里尔微微勾唇,冷笑一声:\"有点意思!\" 他说着,忽然出手,抓住了薛少钦的衣领。 薛少钦不闪不避,任由他拎起自己。 乌苏阿里尔将薛少钦拖到窗户跟前,用力摔向墙边,随后,他的嘴唇贴近薛少钦耳畔,轻声道:\"一个区区皇子罢了,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日后有你跪着求我饶命的一天。\" 他知晓自己的皇子身份? 薛少钦诧异,如果说天家的身份不足以让他畏惧,那么,此人必定是别国贵族,甚至是与当朝对立的关系。 薛少钦敛了敛神情,淡淡吐出两个字:\"做梦。\" 乌苏阿里尔顿时被激怒了,他狠狠捏住薛少钦的脖颈,\"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动他一个试试!” 一道清丽的女声突兀插|入进来,将他的话生生打断。 乌苏阿里尔回头一看,便见一名明媚动人的年轻姑娘,穿着一袭浅紫长裙,站在门外。 她长发披散肩膀,一双黑眸明亮而透彻,五官精致而柔和,如同画中仙子般令人移不开眼睛。 乌苏阿里尔心头一跳,不禁暗自感慨: 换下官服……这女人看起来与昨日判若两人! 他放肆打量她,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 薛少钦趁机一掌拍开他的手腕,几步上前顺势挡在江妱身前,隔绝了男人的目光。 乌苏阿里尔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收敛起情绪。 “少钦,你先带小二出去包扎一下,我有事与这位公子谈。”江妱吩咐薛少钦。 薛少钦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此刻,房间内仅剩二人。 “来拿解药的?”江妱问。 \"是。\"乌苏阿里尔也不绕圈子,径直坐在椅子上,食指轻轻在案几上敲击,懒洋洋地应答。 江妱挑眉,\"我凭什么给你?\" 乌苏阿里尔冷嗤一声,\"就凭你没得选择,你只能乖乖给我解药。\" \"呵!\" 江妱笑了一声,\"你倒是有胆色,单枪匹马也敢寻上门!不过……我这药,可不能白给,你总得拿点什么来,让我瞧瞧你的诚意!\" 第201章 你想对我使美男计? 乌苏阿里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语气不耐地说:\"你要怎么才肯给我解药?银钱?权利?\" \"很简单。\" 江妱笑眯眯地凑近他,在他耳畔低语。 乌苏阿里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看。 \"不行!\" 此话一出口,阿里尔顿觉自己明面上的情绪太强烈,母后说过,这样容易被对手拿捏。 于是,他缓了缓气,嘴角微微泛着笑意,为江妱斟上一杯茶,然后推到她面前,站起身子福了福。 “之前阿里尔多有得罪,这杯茶,当赔罪于江大人。” 这一套动作下来,礼数周全,乌苏阿里尔微微垂眸,等着女人的回话。 母后说他脾气太硬,若是能软一点,十个女子有九个都得栽倒在他长衫之下。 这位江大人……或许也不例外? 乌苏阿里尔如是猜想,却不料被江妱下一句话震在原处。 \"看来是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了,那我也不勉强你了,你走!\" 江妱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乌苏阿里尔心中怒火滔天,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你你别太欺人太甚!\" 乌苏阿里尔气的浑身哆嗦,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 \"我欺人太甚?呵,我可没有强迫你答应,你也可以有骨气地选择拒绝我。还是说,你现在是恼羞成怒,想换一种方式跟我交换条件,譬如说……想对我用美男计?\" 一语戳中,阿里尔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他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哪里经得住被个女子这般言语轻佻地对待? 只能愤愤不平地瞪着她。 “呵!” 江妱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的主意,单凭这个就想让我把解药交出来?可惜啊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你陪葬,你信不信?\" 说着,江妱将桌面上的茶水倒在地上,茶水溅起,洒到乌苏阿里尔的鞋子上,湿了好大一块。 乌苏阿里尔心中大惊,连忙后退两步,眼底满是警惕之色,紧盯着江妱。 江妱看到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放心,我暂时没兴趣杀你,毕竟,我还要靠你帮我做事呢。不过,我的脾气不大好,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耍心眼,就莫要怪我……\" 她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乌苏阿里尔的耳中却犹如魔鬼般的召唤! 他的心狠狠跳了跳,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升,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 江妱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江妱曾习过医术。你中过我的毒,还想着用同样的法子报复我?哈,这是自寻死路啊!\" 乌苏阿里尔的脸色一阵青白相加,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去招惹这个女人! \"天色不早了,我瞧着,堂堂西域王子,也不像是个优柔寡断的男子,怎么还迟迟做不了决定?\" 江妱挑眉,唇边挂着嘲讽的弧度:\"你若真想为你国着想,就应当挑选更有利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事事留下把柄的蠢货。\" 盛怒中的男人神色微滞,看向江妱的视线带着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 江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得一派妖冶:\"没错,我愿意与你合作,我相信,我一定比她更有价值。\" 江妱语调轻缓,说的漫不经心,但其中透出的讯息,却让乌苏阿里尔感受到森森寒意。 这个女人……远不如他想象中的的好拿捏! “好!\" 乌苏阿里尔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成交。\" 江妱微笑颔首,目光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第202章 原来如此 “主子,人走了!” 翠墨恭敬地站在门外,小声禀告道。 \"嗯。\" 房内传来淡漠的回音,随后便沉默下来。 翠墨抬头望向屋内,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惑。 主子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还有她方才跟着的那位蒙面公子,出了客栈就跟身边的人说……说什么要跟江大人合作。 可翠墨记忆中的主子一直都不愿与男子打交道,总说男子是麻烦。那么这位蒙面男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才让主子另眼相待? 真是令人费解啊! “我让你办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江妱忽然开口询问道。 她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启禀主子,属下已经按您吩咐的,将纸条偷偷传送到曹县令那里,果然她如您所料趁乱逃了。” 翠墨恭敬地答道。 \"嗯,做得很好!\"江妱点头赞许。 \"可翠墨不知,曹县令以前时常为难您,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亦是她咎由自取。您为何要帮她脱身?\"翠墨疑惑地看向江妱。 江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她没有急于回答翠墨的问题,而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方的景色。 \"翠墨,你可知当朝两位皇女之所以能够安全无虞,皆因她们可以互相制衡?一旦双姝同时倒下,则天下大乱,甚至有人会趁机谋反。 那曹县令干的是墙头草的活儿,抓住她,就相当于抓住了薛缈和薛灵凤两个人的把柄,不如助她逃走,独留那一个薛灵凤派来的刺客。” 江妱缓缓说完自己的计划,然后回过身来看向翠墨, \"要击倒强者,只能一步一步瓦解对方。同理,要拿下薛缈和薛灵凤,就得先集中火力对付另一个。” “主子你的意思是要借力打力?换句话说,你想先保全薛缈,再利用薛缈的势力击败薛灵凤?而留下曹县令,则是拥有以后对付薛缈的底牌?” 翠墨一瞬间便猜测到江主子的想法,眼睛越睁越亮。 \"小丫头你难得聪明,看来跟着我长进了不少啊!” 江妱笑颜顿开,往翠墨肩头玩笑般轻捶了一拳,继续道:“接下来我要你去安顿好曹县令,再派几个暗卫保护她,记住她可是控制薛缈的底牌,别出什么岔子。” \"是,属下遵命!\"翠墨拱手行礼。 她转身离开,刚走出房门,又忍不住折返回来。 \"主子,方才,我见七皇子在您门口来回踱步,好像很焦躁不安你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我一问,他就借口走了。” 翠墨将自己方才的发现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主子。 少钦他一直在外面? 江妱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嗯。知道了。\" 江妱摆摆手,示意翠墨退下。 \"是。\"翠墨垂首,躬身离去。 刚出门,走到连廊处,便遇上了方才谈及之人。 翠墨微微点头施礼,心中虽有疑惑,可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不好多问。 之前,她向七皇子询问,已属逾矩,主子虽然没说,但万不可再犯。 翠墨正想绕道而过时,薛少钦忽然叫住她 \"翠墨姑娘请留步!” 第203章 西域王子 薛少钦快步上前,挡住了翠墨的去路。 \"七皇子有什么吩咐?\"翠墨停下脚步,施了一礼,随后才抬眼看向薛少钦。 \"方才……那个客人是来干嘛的?\"薛少钦目光灼灼地盯着翠墨问道。 翠墨闻言,微微皱眉。 主子的事,下人不可多言,即使七皇子与主子已经定下了,可一日没有成亲,七皇子就不算她翠墨的主子。 \"这个奴婢并不清楚。\" \"不知道吗?\"薛少钦眼中划过失落之色,\"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而已,翠墨姑娘不必挂心!\" \"客气了!\" 翠墨垂首说完,再次行礼后离开了。 直到翠墨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薛少钦才转身回到房间,重新坐下。 \"主子!\"宋恒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薛少钦行礼。 \"查的怎样了?他的来历查清楚了?\"薛少钦道。 \"此男子身份不明,不过似乎跟秦小公子被绑架一事有关。\" 宋恒顿了一下,附耳在侧,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片刻,薛少钦的脸色变得阴沉,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好,跟我说什么女人家出门办事,男人别问,合着她是救那小狐狸精去了。险些快把自己搭进去了,也不肯跟我说这事。\" \"主子,江大人或许就是因为太看重您,所以才害怕被你知道,心里担忧。\" 宋恒宽慰道。 \"嗯,你先出去。\" \"是。\"宋恒恭敬地退了出去。 \"七皇子!\"薛少钦刚准备关上门,谢怀之就走了进来,挡在门口。 \"你又想干什么?\"薛少钦冷淡地扫了谢怀之一眼。 \"只是想提醒七皇子,你今日所见的男子身份危险,不能让他靠近阿妱。\"谢怀之道,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薛少钦闻言,嗤笑一声:\"谢公子真是好意思,我薛少钦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少在这里指手画脚。\" 谢怀之的嘴角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反驳。 \"那七皇子请自便!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谢怀之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薛少钦叫住了他。 背对着男人的谢怀之,唇角勾起了一抹浅薄的弧度。 \"不知七皇子还有何吩咐?\"谢怀之转身。 薛少钦细细打量着他,虽然他对谢怀之此人很是反感,但有一点他必须承认。 谢怀之对江妱是真心的,他就算如何算计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对江妱不利。 所以……他的提醒,或许真有几分道理。 “你知道那位蒙面男子的身份?” 薛少钦试探性地问道,视线落在谢怀之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谢怀之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你真想知道?” 谢怀之问。 薛少钦颔首:\"当然。\" \"他是乌苏阿里尔。\"谢怀之缓缓吐出七个字。 \"乌苏阿里尔?\" 薛少钦喃喃念叨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是我知道的那个乌苏阿里尔?” “正是!他就是西域王子乌苏阿里尔!” 第204章 误会 薛少钦目光微凝,没有说话。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该如何做,全凭七皇子自己决断!\" 话毕,谢怀之便转身离开。 看着谢怀之的背影,薛少钦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 原本,他以为他与阿妱已经心意相通,他将自己彻底交予她,却没想到 她不信任他! 他以为江妱会懂自己,他不是只会享乐安逸的后院男子,身为人夫他知道什么是责任!知道应该与自己的妻主共同进退!可事实上,她并没有这样认为! 就像此刻 他的手紧攥成拳,青筋暴露。 她竟然因为怕他受到牵连,而把他挡在身后,独自在风口浪尖承担所有危险。 那个时候,她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又或者说,从始至终,她都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薛少钦眸中闪过一抹失望。 “主子?主子?” 宋恒伸出五指,轻摇了两下。 薛少钦方才缓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敛去眼中阴沉,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温和无害。 “去让掌柜的做些好酒好菜,然后把阿妱请过来,就说就说过来我这里用晚膳。“ 宋恒怔愣片刻,忙低声应是,旋即快步走了出去。 薛少钦坐回软榻上,闭上双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夜色见浓。 房间内,烛火幽暗。 薛少钦正对镜梳发,眉梢带着几分忧愁,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听到动静,薛少钦立马转身迎向门边。 “怎么这么久?人呢?”他皱眉看向宋恒,略显急切地问道。 宋恒抿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主子,江大人正忙着。“ 闻言,薛少钦面色微滞,将玉梳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厉声道:\"说实话!\" 被他吓得打了个寒颤,宋恒垂眸,呐呐重复道:\"江大人她她在秦公子屋里。” 秦公子? 秦遥? 薛少钦脸色顿变。 ”走,去瞧瞧!“薛少钦冷声命令,语气中充斥着压抑的怒气。 见状,宋恒心头咯噔一跳,赶忙跟上去,一路小跑跟随着,劝慰道:\"主子,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少钦脚步未停。 ‘嘭’地一声闷响,薛少钦猛力推开房门,直接闯了进去。 宋恒一惊,赶忙也跟了上去,结果刚迈出半步便被门槛绊倒摔趴在地。 “啊——” 伴着男子惊恐的叫声,宋恒顾不得痛,赶忙爬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药材。 ”江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宋恒揉了揉磕破的手肘,吃力地站了起来。 ”少钦,你怎么来了?“江妱正配着药,想着还得再拖延乌苏阿里尔一段时间,每日需得给上一颗”解药“,否则这谎话就圆不过去了。 秦遥因为上回绑架的事情,心有愧疚,便揽下杂活儿,每日就在屋里先将药材清理好,等着江妱过来配比。 没成想,却好似让薛少钦误会了。 眼前这位是皇子,是江妱的侧夫,而他秦遥只是一个下人,不能给江妱添堵。 秦遥心中忐忑,故而一边收拾,一边偷瞄薛少钦。 \"阿遥,我不是让你今日早点歇息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干粗活儿?\"江妱的视线越过宋恒看着仍旧蹲在地上捡起掉落药材的秦遥,眉心渐渐拢起,语气颇具威严。 \"阿遥不累,大人和七皇子有事要谈,阿遥先退下了。\"秦遥忙答道,一张憨厚的脸憋得涨红。 \"你不用走。\" 薛少钦语调陡升。 第205章 能不能快些娶了我? \"这\" 秦遥抬头看向江妱,为难地杵在原处。 江妱瞥薛少钦一眼,继而看向他,淡声道:\"你先出去,我跟少钦说几句话。\" 秦遥点头,随之走出门去。 那落荒而逃地背影,好似生怕走慢一步又会被薛少钦叫住。 主子的正夫和未来侧夫都如此凶悍,以后可怎么得了? 秦遥摇了摇头。 宋恒伺候了薛少钦那么久,也是个惯会看眼色的,随口胡诌了个理由,也跟着秦遥出去了。 只是临走时,顺手关上门。 此刻,屋里仅剩江妱和薛少钦两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江妱轻咳一声,端起桌边的茶杯抿了一小口,随即放下。 目光紧盯着对面男人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去…… 见薛少钦只目光定定地望向自己,薄唇紧抿,江妱终于忍不住,尴尬地咧嘴一笑。 薛少钦眸中浮现一抹黯然,随后转瞬即逝,唇畔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笑容:\"你就没什么是要跟我说的?\" 江妱叹了一口气,牵起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腹。 她微低着头,语调温柔而轻柔:\"少钦,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 薛少钦闻言一怔,瞳孔微缩。 片刻后,他轻嗤一声,别过脸去:\"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我说的是真的。\"江妱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她抬起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与之直视:\"好了,别醋了,我与秦遥什么都没有,只是制药而已,你不也瞧见了?。\" \"吃醋?\" 薛少钦的语调充满嘲讽:\"在你眼里,我薛少钦便是一个只会拈酸吃醋的男子,是吗?\" 他冷声道,眼神锐利地瞪着她。 江妱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慌忙解释:\"少钦,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薛少钦怒吼:\"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江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垂下眼帘,沉默良久,才幽幽开口:\"你的皇子身份,我怕你卷入其中,!\" \"你怎知我不愿意与你同进退?\" 薛少钦怒极反笑:\"我们共同经历的还少吗,你还怕我卷入其中?你做什么事情之前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 江妱无言以对,不再说话。 薛少钦的脸色阴郁至极:\"能将我撇开,你独自一人面对,你倒真够狠心的!我且问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道是我该怎么办?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独善其身?” 男人抿了抿唇瓣,眼眶渐渐泛红。 \"你是我的妻主,你若死了,我便陪你死,若活着,我便守你一辈子!\"薛少钦的语气很坚决,\"所以……拜托你,从今往后不要再丢下我!\" \"少钦\" 江妱哽咽,伸手搂住他的腰肢,贴着他的耳际喃喃低语,\"以后,不会了!”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愧疚。 薛少钦鼻尖微酸,心底涌起一股浓烈情愫,抬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张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 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而颤抖:\"我好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就剩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留下!\" 江妱摸摸他的头,颈窝细嫩肌肤传来温热的湿意。 待安抚好男人后,她冷静地拉着他与自己并坐在床榻边。 “阿妱,你能不能……快些娶了我?” 第206章 一个敢娶,一个敢嫁! “急着嫁了?” 江妱失笑,“当初是谁说等着起的?” 薛少钦撇撇嘴,不悦道:\"那不是因为担心你不肯嘛!所以我才说这个拖住你,省得你当场拒绝我。再说了,我是个男子,终归是要有些矜持的。你一个大女子,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得说到做到。\" 听到这句话,江妱噗呲一声笑出声,纤白手指轻戳着他的脑袋:“傻瓜,这么好的夫郎,我怎么舍得不娶呢!” 她握着他的手掌,与之十指相扣。 “少钦,委屈你了。你本是皇子,不该随我颠沛流离,原想着等一切安定下来,办个好席面,不至让你太委屈。没成想,让你心里惶惶不安。” 薛少钦的手指微僵,许久之后,方才轻哼:\"我才不稀罕婚席得有多大的排场,那些都是些庸俗又没眼界的男子要的。我只要有你在身边,便足够了!\" 江妱浅笑盈盈,柔声道:“好了。别生气啦!”说完,伸臂抱紧他,脸颊贴上他的颈项蹭了蹭,\"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充满幸福。\" 她侧头亲吻着他的耳际,唇角带笑,眸光温暖。 惹得怀里的男子一阵心猿意马,脸红至脖子根儿,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她,低垂下眉眼,掩饰自己难耐的情绪。 江妱看着自家男人害臊的模样,忍俊不禁。 “还笑?” 薛少钦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不理会她。 江妱从背后搂住他,脸颊贴上他的后背,声音温婉动听。 \"这么大脾气?等三日后进了我江府的门,还不得把房顶掀翻了?\" 她故意凑近他的脖颈,用力咬了口,留下两排清晰牙印。 薛少钦顾不得吃痛,回头瞪圆了一双美目,“你说什么?” “我说——三日后迎你进江府,你可愿?” 见他怔忡的神色,江妱莞尔,“怎么不吭声?莫非我这江府是什么龙潭虎穴,让你七皇子怕嫁进来?” 薛少钦立刻反驳,“谁、谁怕了?不就是进江府吗?我有什么好怕的?” 下一刻,只见薛少钦慌乱无措地站起身,嘴里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还没准备好呢!三天时间太仓促了!新服,还有新被褥对了,还有喜饼,我我得赶快去置办!” 他越说越乱,最后索性转身就跑。 翠墨从外头走进来,瞧见屋内的景象,顿觉哭笑不得:“小姐,你到底把七皇子怎么着了啊?他怎么慌慌张张的?” “噢,没说什么?我就说三日后娶他罢了!” 翠墨一愣,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半晌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才惊呼出声,“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你”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您真的打算跟七皇子成亲了?” 闻言,江妱抬眸望向翠墨,“嗯,是真的。时间紧迫,你妥帖安排,待三日后我们拜堂成亲。” 翠墨满头黑线,三日? 第207章 你准备盖上被子纯聊天 ? 不说高门宅院,就是寻常百姓娶个亲至少也得留个两三月的。三日?这般匆忙,亏得他俩一个敢娶,一个敢嫁。 “好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翠墨闷声应道。 “对了,回头去打听打听,乌苏阿里尔的事情,少钦他是怎么晓得的。”江妱蛾眉微蹙,似有疑惑,抬眼看了翠墨一眼:“回头你在宋恒那儿套套话。先下去!” “是,奴婢明白!”翠墨恭敬地退下。 屋内安静了下来。 客栈里红纱飘飞,笑声不断。 男子修长身影瘫倒在床榻边,一手执着酒壶仰头喝了几口烈酒,俊美脸庞泛点红晕,显然醉意朦胧。 “哎呀, 大伙儿都在外面吃喜酒,你怎么将自己喝成这样啦!本想着人手不够来找你帮忙的,真是不添乱就不错了。”一只手伸到他嘴边抢过酒壶。 “呵!我没事儿。” 男人侧首望向店小二,说着便要爬起来,却被她按住肩膀。 “还说没事,都已经醉成这样了!江大人要成亲了,大家伙儿都替她开心,可也没谁跟你这样喝得不知姓甚名谁。” 店小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酒壶摆在他脚边,临走前又不放心地提醒道:“你差不多得了啊,一个男子这样,成什么样子?” 丢下一句劝告,转身关上房门。 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只剩下醉醺醺的男人躺在兀自喃喃:“李澈,薛少钦,秦遥谁都可以嫁给她,为什么?为什么偏我不能?” 男人突然发疯般抓起脚边的酒壶摔向房门,碎裂瓷片四散开来。 “恭喜江大人,贺喜江大人,今日这杯酒,祝江大人夫妻两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酒席之上,将士们纷纷举起酒盏向新人致贺词。 “多谢诸位,同饮此杯!”江妱与薛少钦同时站起身,端起酒杯回礼。 江妱柳叶弯眉,双眸含水,肌肤如雪,一袭红衣更衬得明媚大方。 薛少钦则是满面笑意掩不住地站在她的身后,江妱谈话间,偶然回头,一对璧人相视而笑,甜蜜非凡。 他们这亲,成得仓促,也就不讲那些繁文礼节,只大家欢聚一堂。 不过薛少钦到底是男子,江妱心疼他跟着自己招待宾客太累,特意叮嘱掌柜的做了清淡爽口、滋补健脾的饭菜送去房里,一顿宴席结束,薛少钦竟连晚膳都未用。 送走客人,薛少钦刚坐到软榻上歇息,便觉腹中饥肠辘辘。 “饿了?赶紧的,把这碗粥喝完。”见薛少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妱忙拿过汤匙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趁热喝!” 薛少钦张口吞下,皱起剑眉,轻声嘀咕道:“好烫!” “慢着点儿吃嘛!”江妱嗔怪地瞪他一眼。 薛少钦乖巧地接受批评。 江妱抿唇轻笑。 “对了,李澈带着两千将士先前去边关,他人不在场。我们这样日后,他会不会怨我?”薛少钦今日原是该先给李澈敬茶的,因着人不在,所以也免了这一环节。 但同为男子,他知道李澈允他进门已是不易,若是再闹出什么误会来,怕是日后两人难以相处。 “我怎么才发现你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有功夫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快点把粥喝完?这洞房花烛夜你是打算我俩坐在床榻上聊一晚上过去吗?” 第208章 洞房花烛 “咳咳!” 薛少钦一口清粥险些呛进嗓子里,慌忙咽下后,羞恼地瞪着江妱。 “瞧你那出息,这就吓成这样。”江妱忍俊不禁,挑了挑黛眉,俏皮地眨巴着一双杏目:“害羞啦?” 她哪晓得薛少钦此刻心里有多忐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处于紧绷状态,日思夜想了许多日子的一幕就快到了,让他难免激动又期待…… 薛少钦脸颊烧红得仿佛能滴血。 “你还是别说话了。”他没好气道,这根木头就知道破坏气氛,就像是那些粗糙的大女子,搞不懂男人心思,话里话外都直来直去。 明明是浪漫温情的洞房花烛夜,偏生从她嘴里说出来跟执行她那些公务似的。 “怎么了,我又惹着你啦。” 江妱扯了扯他气得鼓起的腮帮子,却被薛少钦一把拍掉爪子,将碗往床边矮柜重重一搁置,后瞥她一眼,“你说呢?” “嗯!猜不着,不如请夫郎告诉阿妱?”江妱笑意吟吟,忽而凑近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缩短,近到能感触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明媚笑颜,薛少钦觉得喉咙干涩,胸口涌起阵阵燥热之感,但他不敢对视她的眸子,只微垂下脑袋,身子往后仰了一些,拉开点距离。 这才稍稍能正常呼吸,他低声又装模作样道:“你再胡闹,信不信我” 可恶,夫以妻为天,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也根本下不了手,他对这人,毫无办法! “唔~” 江妱装作委屈兮兮地样子道,低下头,再次凑到他眼前:“威胁我?你舍得吗?” 薛少钦耳根发烫,偏过头避开她灼热的呼吸,“你,你不要这样。” “哪样?”她反问,水润的唇瓣轻擦过他的侧脸,带来细腻柔滑的触感,薛少钦心尖儿颤了颤。 “随便你。” “哦?真随便我?那我可不客气了!”江妱乖巧应道,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脖颈上细嫩白皙的肌肤,酥痒的感觉顿时蔓延至四肢百骸,薛少钦浑身一震,猛地转回脸去狠瞪她一眼:“你、你!” 江妱笑嘻嘻地坐直身子,冲他吐了吐粉色丁香小舌,“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嘛,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荤话一句接一句。 方才是谁还怨她不解风情来着? 薛少钦拿她毫无办法,但同时心中又莫名其妙升腾起一股甜蜜之意,他抿唇偷瞄她几眼,终究抵挡不住诱惑地倾下身子,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额头,低声道:“别胡闹了。” 语调里隐约透露出讨饶,江妱没回话,就这么定定看着他,薛少钦被瞧得一脸羞意,急急扭开视线。 下一秒, 下巴被人捏起,被迫对视上那张清丽逼人的容颜,她娇软的樱唇贴上来,轻咬住他薄削的唇片,辗转厮磨,薛少钦心神恍惚间被拖拽进漩涡深渊,渐渐失去所有理智,他抬手环抱住她纤瘦的腰身,与之缠绵拥吻。 室内的气息变得火热滚烫,暧昧的空气因亲密接触而越发浓郁,薛少钦喘着粗气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美妙旖旎中,只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里边儿起了吗?” 门外店小二向翠墨问询的声音传来,惊扰了清晨屋内正忘情纠缠的两人,薛少钦是男子,饶是皇子也不能在新婚第一天就贪睡不起。 寻常人家的夫郎都是怎么做的? 好似要先伺候妻主梳洗,可他不会呀,薛少钦为难地轻咬下唇,抬眸瞧了一眼将自己拥在怀里的女人睡颜,立马推开她,红晕爬满精致的面庞,他羞赧地背过身去。 飞快起身穿戴完毕,走到门边打开半扇窗户,探出脑袋朝门廊看了一会儿,确认翠墨已经领着人走开了,才松口气,合上窗户。 刚一转身,迎面就撞到了某位本应该还躺在床榻上熟睡的女子,薛少钦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却在看到眼前站着的那抹倩影时瞬间愣住。 眼前的女子不同以往穿着清雅得体的官服,换上一袭红纱长裙,松松垮垮地包裹着玲珑有致的婀娜身形,一颦一簇皆是勾魂摄魄之姿,尤其是那一对翦瞳,含笑睨着他,波光流转,潋滟生辉。 薛少钦凝视着它的那一瞬间,仿佛灵魂就被抽走,不由怔忡了一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瞧什么呢?” 江妱莞尔一笑,缓慢挪动脚步向他靠近。 “没什么!” 薛少钦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结果下一秒就落入了对方早已准备好的陷阱当中,她伸脚绊住他,在他摔倒的一瞬间抓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扯,两人顺势扑倒进柔软的床榻。 薛少钦下意识伸手扶住床柱,江妱特有的体香窜入鼻端,撩拨着他敏感脆弱的心弦,他呆呆地看着她。 此时,她正专注地凝视他,一瞬不瞬的眸子,比昨日更添三分魅惑,薛少钦被看得有些狼狈,“你你先起来。” 他嗓音沙哑,显示他极力克制住的欲念。 “自己送上门的,凭什么要我让开?”江妱笑得很欢快,逗弄他的心思一起来就停不了。 她伸手挑起他俊朗的轮廓,眼底尽是戏谑。 “可是我,我”身体明显的变化让他窘迫难安,偏偏又说不出口。 江妱趴伏在他身上,得逞地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 翻身退开,两人并躺在床榻上,江妱伸手牵住他,十指紧扣,“少钦,委屈你了,没能给你男子梦寐以求的成亲礼,只能在简陋的客栈糙办。” “没关系。”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像是春天吹散云层的暖阳,令他倍加熨帖,不觉着委屈。 薛少钦嘴角噙着浅淡的弧度,目光黏腻地看着身畔的佳人,“只要你对我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以后,你跟着我过的日子肯定比不上从前,不后悔?” 薛少钦轻哼一声,翻身下榻,一阵翻箱倒柜后,捧着一个小锦盒转身递给她:“给!” 这是什么?江妱疑惑地接过来,抬眼看向他。 “都成亲了,我的不也都是你的?这些都给你!” 第209章 芙蓉帐暖 江妱低头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精致锦盒,一时不语。 薛少钦心里一紧,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会不会伤了她身为大女子的自尊心啊? 可是,他的阿妱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古板的人啊! 薛少钦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清咳一声:“你也不要太过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谁家儿郎不希望自己妻主有出息呢?给你这些都是我自愿的,那有出息的女子大多都是要有本钱的,本钱不够难成大事,你就当,就当我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在筹谋好了。” “这么多嫁妆啊?” 江妱唇角弯了弯,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这让薛少钦心中更没底了,急急想要辩解,生怕自己新婚第一天就让妻主难堪,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素手遮住了唇。 “我江妱,还没有落魄到需要用夫郎的嫁妆发家的地步。你嫁与我,且安心,今日你受的委屈,日后我通通都会弥补你。” 她的夫郎全都交付与她了,她若再待他不好,如何承得起他这份情意? 薛少钦心尖一软,嘴边呜咽着,将头埋进江妱的颈窝,双手紧紧环住她。 江妱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放开。 芙蓉帐暖,但她不可贪恋。 前路未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江妱起身,薛少钦也跟着要起来,指尖刚触碰到床边叠好的衣服上,就被江妱牵过手,将他摁回床榻上。 “昨夜你受累了,再睡会儿,我自己来便可。” “妱妱,我没关系的……我” 话还未说完,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他的额角,薛少钦身形一滞,呆呆愣愣地傻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妱揉乱他一头乌发,宠溺地哄着他:“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些规矩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再睡会儿,等我处理完公务中午一起用膳。” 薛少钦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乖乖躺回去,假意闭上了眼睛。 等江妱关上房门后,他才睁开眼,懵懵懂懂伸手摸了摸她方才吻过的地方。 “谢公子,你请回,我家主子还没起。” 翠墨冷声冷气的嗓音传来,江妱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时,方才脸上还抑制不住的笑意一瞬间便消失了。 谢怀之急切地请求,翠墨的不耐烦。 都在眼前上演。 许了前方多了一些视线,谢怀之抬眼便对上江妱清冷的目光,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在看见她门边贴上的大红喜字时,黯淡了下来。 “我说请你回去,谢公子听不见?” 谢怀之也不应声,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看着那人。 这不对劲! 迟钝如翠墨都察觉出了异样,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主子?您起了?” 江妱平静地挥了挥手,翠墨便退下了。 她上前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跟前,“找我做什么?” 谢怀之勉强对江妱笑了笑,只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别担心,我不是来闹事的。不管怎么样,你曾真心待我,即便你如今的后院,有了李澈,又有了薛少钦,但我也不能怨你,也没资格怨你。今日来,是想祝福你!” “你的祝福,我担不起。” 第210章 强行将他送走! 谢怀之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嘴角扯开一抹僵硬的弧度。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是” 谢怀之的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我今天来,只是除了想祝福你,还有一句话想提醒你,乌苏阿里尔太危险了,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谢怀之,这跟你没关系?” 江妱冷漠出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你也别假惺惺的装好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劝说我的样子,像什么?!” “什么?”谢怀之茫然错愕地看着她。 “当初,你也是这般劝说我,带着女皇留给薛缈母亲的信息去朝堂,我信你了,结果呢?”江妱一步一步逼近,双眸紧盯着谢怀之,眼神凌厉如刀锋,“我真是后悔啊,怎么就相信了你?!” 谢怀之心脏狠狠揪紧,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他咬牙忍住眼底汹涌而至的泪意,抬手握拳按压在心口处,哑声反问:“阿妱,你不信我别的都可以,可是乌苏阿里尔他” “住口!” 江妱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目光犀利,直勾勾盯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庞,眼睛眯成了两条线。 “你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她猛然伸手揪住谢怀之胸前的衣襟,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你拈酸吃醋,在少钦面前有意提及这人,无耻下作地从中挑拨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所谓京城第一公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为达目的不着手段的?你真让我恶心。” “不是,你误会我了” “嘭——!” 紧闭的房门被一把推开,薛少钦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谢怀之极欲解释的话,他站在门边,脸色阴沉得吓人,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冰凉的字眼:“妱妱,放手。” 江妱与谢怀之俩人齐刷刷将视线投向门外,薛少钦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江妱抓住谢怀之衣襟的手上。 “不是让你休息吗?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江妱松开手,回头对着薛少钦温柔笑了笑,随即转过身来,再次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谢怀之:“你听清楚了,我和少钦已经拜堂成亲了,从此以后你若是安分守己,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若敢背着我搞些小动作,呵呵,你猜,我会不会把你直接打包送到薛缈那儿?” 谢怀之的身形微颤,垂于腿侧的指尖泛起惨白,半晌才缓慢地低下头:“我知晓了” 说罢,他踉跄着退了出去。 薛少钦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脸色仍旧难看:“你准备让他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同为男子,薛少钦能看出来谢怀之眼里浓烈的爱慕,他对江妱很执拗,执拗到不择手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想要拥抱江妱。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所以,他必须阻止。 “我听我家小醋精的。”江妱宠溺地在他鼻尖上刮了一记,“你想怎么做?” “安排人将他强制送回谢府去!” 第211章 七皇子被掳 “管这么严?” 江妱无奈地笑着摇头,揉乱他一头墨发,“不怕旁人笑话你妻主是夫管严?” 夫管严? 薛少钦咀嚼着这三个字,眉梢轻扬,“那也不错,省得你周围再有那些莺莺燕燕凑上来,这家有严夫的名号出去,总能吓退几个不长眼的。” “得了,有你和李澈两个夫郎,我都应付不过来了,哪里还有什么莺莺燕燕。” 江妱敲了敲他的额角,“成日里就你能胡思乱想。你且安心,我们明日就得出发赶上阿澈。至于谢怀之,他能跟着那些女将士一样徒步到这里,也是我没想到的。原计划着他自己吃不了苦就走,没成想总之,明日咱们走之前,我就会安排人将他送回去。” “到底你还是不忍心,否则就不会安排人送他送回去了!你呀!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这般良善,才让人想黏在你身边儿?” 听着身边男子带着抱怨又充满关切的声音,江妱唇畔浮起淡淡的浅笑,伸手揽住了他劲瘦腰肢,低低喃语:“好了,不说这些了,再回去休息会儿,我午时过来。” 薛少钦抬手抚摸着她鬓侧秀发,温言软语:“嗯,公务若是办完了,便早点过来!” 这亲是成得他想无时无刻都跟妻主大人在一块儿腻歪着! “安排妥当了?” 翌日一大早,客栈门口聚集了大批将士,江妱一脸肃容问着身后的翠墨,见她颔首示意后,方沉声吩咐,“即刻启程,不可耽搁。” “是——!” 众将士整齐划一地高喊一句后,随着江妱一同往郊外官道奔去。 行军速度比较快,中午时分已然出现在边境小镇附近,但此处仍是荒郊野外,除了山野樵夫,并未遇到太多百姓。 江妱看向身旁的男子,见他眉间隐约透露着疲惫神色,遂柔声询问,“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薛少钦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无碍,别耽误大家行程。” 他的目光越过马车窗外。 江妱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却见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并没有其它特别的东西。 正在这时,忽听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江妱与薛少钦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诧异神情,待二人掀帘探望时,便见拖着马车的其中一匹枣红色骏马被斩断脖颈,鲜血飞溅而出,洒了身后两人一脸。 “啊——” 惊恐的尖叫响彻云霄。 江妱眼疾手快地捂住薛少钦双眼,另只手迅速拉住另一匹马背后的缰绳,以防它受惊失控四蹄腾空,连带着马车彻底侧翻。 等她稳住身形的刹那,一支利箭直冲马车而来,幸亏她反应够快,一把推开薛少钦,两人及时躲闪,方堪堪避免惨剧。 下一秒, 便见一道黑影从远处骑乘疾驰过来,眨眼间就逼近了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腰将薛少钦提起,转瞬掠走。 薛少钦刚要挣扎,却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气息紧贴着皮肤,仿佛只要他稍动一动,就会有锋锐寒芒穿破肌肉,刺入骨髓深处。 他浑身僵硬,不敢再有任何妄举,只能暗暗祈祷江妱没事。 此刻,马匹一声嘶鸣停下。 黑衣人将马匹调转个方向,挑衅地朝江妱扬了扬眉。 “别伤他,告诉我,所求为何?” 第212章 管用就行! “江大人果真怜香惜玉,既舍不得你这夫郎死在我剑下,那就” 黑衣人冷冷勾唇,将薛少钦丢到地上,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喉头,“不妨给我五千兵器,我留他一命。” “我既不是当朝将军,也不是皇亲贵胄,如何能拿得出五千兵器?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江妱脸色阴沉,眸光冰冷刺骨,一字一句道。 见状,黑衣人嗤笑出声,“怎么,你这夫郎还不值区区五千兵器?” “大胆狂徒!” 薛少钦忍着疼痛,站起来,怒斥一声,随即拼死去抢那人手中的剑柄,“休要要挟我家妻主!” “哦,有意思。” 见此情景,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嗜血之芒,手腕微转,长剑便已划破薛少钦的肩膀。 顿时,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薛少钦的衣襟,可是,他却依旧不撒手。 “少钦松手!” 江妱强撑镇定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双眸紧盯薛少钦,厉声低吼。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踢向薛少钦的肚子,迫使他弯腰捂住肚腹,身体往后退,再也无法阻止。 “哈哈哈……” 黑衣男子疯癫大笑,长剑抵在他脖颈间,嘴角噙满了残酷的笑容,“今日,谁敢靠近一步,我杀了他!” 薛少钦惊惧不安的睁大美眸,紧抿着唇,生怕溢出一句惊叫声,让江妱心中焦急。 “江大人,我数三声,你若还想保他,就乖乖交出五千兵器!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黑衣人冷喝出声,语气里尽显杀气腾腾的味道。 “一、二三!” 话音落下,黑衣人举起长剑便要刺穿薛少钦的喉咙,然而,就在他手臂用力之际—— 江妱眸光骤然眯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自她身上弥漫出来,整个人宛若从地狱走出来的煞神,令人望而却步。 只听,她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住手!” 闻言,黑衣人动作一顿,扭头瞥向她,眉峰轻挑:“呵,江大人终于肯妥协了吗?” 说完,黑衣人收回长剑,退至一边。 “我的玉符,能调两千兵器,余下的,待我凑齐,立马派人送与你。” 江妱清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里透着一股威慑感。 闻言,黑衣男子眼睛亮了起来,似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长剑,对四周正处于厮杀中的黑衣人吩咐道,“撤!” 霎时,原本缠斗的众人纷纷后退,眨眼间,退至那人身后。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不吭地朝江妱的方向摊开手心,示意玉符交出。 江妱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腰间的玉符扯下来,一步一步朝前迈,目标明确,没有半点犹豫。 眼见玉符就要到手,黑衣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精光,正准备伸手去接时,突然,异变横生! 几根银针夹带着凛冽的罡风射向他,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以至于黑衣人身后的众将还未来得及反应。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扎中左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面巾上露出的半张俊颜因愤怒而涨成猪肝紫,猛的转头,朝袭击者瞪去。 “江妱!你还来这招!” 他咬牙切齿的喊出三个字,恨不得将江妱撕碎。 “管用就行!” 第213章 大杀四方 “你耍我!” 黑衣人一把扯下面巾,露出那张异域绝美的脸庞。 “既然猜出是我了,还跟这儿装什么装?”乌苏阿里尔气急败坏地起身,身后的黑衣人被将士包围,无人敢贸然上前。 \"是你自己蠢,露出马脚,怨得了谁?\" \"江\" \"闭嘴!\" 江妱冷漠打断他,抬脚走到薛少钦身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少钦,担忧的问道,\"少钦,你没事?\" \"我没事。\" 薛少钦摇摇头,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迹,看向乌苏阿里尔,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焰,\"原来是你!你等着,这笔账早晚和你算!\" 闻言,乌苏阿里尔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有个女人帮着你,就有了靠山,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臣子。莫说是她了,就是你母后也早晚被我西域俘虏,没人保得了你,省省你的臭脾气,七、皇、子!\" 话音刚落,乌苏阿里尔突然感觉脖颈一痛,一种麻痒感涌遍全身,紧接着便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 乌苏阿里尔的侍卫们见状,慌忙想围上来制服江妱,但却被其他人阻拦在外,根本无法近她身。 \"没什么,略施小计而已。\" 江妱勾起嘴角,\"放心,你们家主子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大胆,竟敢对王子不敬,日后定当让你尝试百倍苦楚。\"乌苏阿里尔的侍卫怒道。 “放肆,在我朝境内,你们西域王子算个什么东西?我一个堂堂当朝皇子都未曾如此狂妄,区区西域王子,有何可嚣张的?”薛少钦撑着江妱的手站起身子,看着不知死活的侍卫冷笑,毫不客气回击。 \"我们家主子乃西域国主之子,岂容尔等污蔑。\" \"污蔑?\" 江妱讥讽地扬了扬眉,弹了弹薛少钦衣衫上的尘土,没有回头,\"难道我夫郎说错了吗?西域国主当着我朝女皇的面也得行礼拜见,更别说你家主子了。\" \"你——\" 西域侍卫皆被堵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强辩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们主子乃西域国主最宠爱的孩子,天下女子皆不如他,他迟早会坐上西域国主之位,尔等若敢对王子不利,必遭灭顶之灾!\" “哈哈,简直滑稽!” 江妱转过身来,扫视这一群狂妄之徒,不由嗤笑,“你家主子连毒害百姓、谋财害命的事都干得出来,你告诉我,他坐上国主之位会善待老百姓?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主子从未谋害过任何人!” \"呵,谋害与否,相信你家主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妱淡淡地睨着众人,缓慢开口:“将一众逆贼拿下,翠墨——!” “主子!”翠墨听令上前。 \"明日即至边关,将他们绑到城墙上,每隔一刻钟,射杀两人,迫西域派人上前和谈。” “属下遵旨!” 翠墨冲离得近一些的将士们使了个眼色,又转身准备退下。 “等等!” 江妱忽然喊道。 翠墨停住脚步,疑惑转过身,“主子还有吩咐?” 江妱嫌恶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将他双手绑起来放进装杂货的马车里!\" \"是。\" 几名将士架着昏迷不醒的乌苏阿里尔离开,留下满脸惊愕的西域侍卫。 \"还看什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心你们主子呢?省省,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留下自己一条小命!\"薛少钦拍了拍双手,好整以暇地盯着这群人,嘴角噙着浅笑。 \"卑鄙!\" 侍卫愤愤骂道,却碍于江少钦带来的人太多,不敢轻举妄动。 \"卑鄙?\" 江妱微微挑眉,似乎听见了极其可笑的字眼,嘲讽一笑,\"比起你们主子的所作所为,这算不得什么。” 语毕,江妱冲副领点点头,副领会意,转身离开,剩余将士押着西域的侍卫走开。 夜幕低垂,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繁星闪烁。 白日里的一场雨,迫使江妱一行人不得不在半路扎营歇息。 江妱坐在火堆边烤火,眉间愁绪浓重,目光时不时瞥向走出营帐的薛少钦,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走到对方身旁,将他拉到火堆边一同坐下。 薛少钦抬头,见她神色严肃,便问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明日,就见到你二皇姐了。你本是逃婚出来的,又与我成了亲,你可怕明日她会责备于你?怕不怕她” 江妱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低垂着头,拿着一截树枝拨弄火堆,发出‘噗嗤’声响。 火光映照着她精致漂亮的侧颜,柔软的碎发散乱披在肩膀上,遮挡住了她的情绪。 薛少钦深吸口气,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推开,正面对着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薛少钦认真地凝望着江妱的双眸,一字一句坚定地承诺道,\"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我既然已经嫁给你了,那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听完他这番话,江妱的心蓦地跳漏一拍,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像春风拂过心尖般,温暖且美妙。 她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低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回宫?\" 虽然自己总说会照顾好他,会给他最好的,可风餐露宿,这路上的条件就是再好又能好去哪儿? 更遑论,他曾经过的日子,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这样贫穷而艰辛的日子,她实在是不忍让他经历了。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况且……\"薛少钦的手指搅着她柔顺的发丝,目光温和,\"我信你日后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现下为你受的这些,你都记着,日后可不能辜负我。\" 闻言,江妱怔愣住。随即唇畔绽放出欣慰的笑容,她仰起脸庞,轻吻了他的额头,\"谢谢你。\" 薛少钦笑得灿烂,伸臂环住她的腰肢。 目光不经意间,越过她的肩头,扫到背后那个正用一种怨恨又仇视的眼光注视着他俩的男子,心思瞬间沉下去。 他眯起眼睛,目光变得森寒。 \"怎么了?\" 第214章 路遇刺客 察觉到身边之人突如其来的改变,江妱转头,恰好看见乌苏阿里尔被绑着双手,捆在一棵树干边,他阴沉沉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这边。 江妱冷哼一声,“不过是只丧家之犬罢了。” 乌苏阿里尔咬牙切齿,眼神仿佛淬了毒液般,要把薛少钦和江妱撕裂吞噬! 薛少钦勾唇笑了,一把搂过江妱纤细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轻嗅她身体的芬芳。 两人亲密恩爱的样子,羡煞一众将士。 她们吹着口哨起哄,江妱僵硬片刻,才恢复自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哄道:“乖,咱们回营帐休息,养足精神明日赶路。” 她的语调平静而温柔,薛少钦胸腔涌起阵阵甜蜜和幸福,脸颊微红,”嗯!” “再入洞房喽!咱们江大人,好福气呢!” 将士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打趣道。 薛少钦白净的小脸染上绯红,嗔怪地瞪了江妱一眼。 江妱得意一笑,心满意足揽着他的蜂腰离开,只是在无人注意时,薛少钦用极其复杂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怨恨的男子。 曾经他对阿妱的心境,一如眼前的男子,只是,后来…… 第二天,天刚亮,队伍便重新启程。 乌苏阿里尔捆绑着双手的绳索一头,从树杆换成了马车横梁,一夜不得好觉,让他整个人憔悴不已。 “乌苏王子昨晚没睡?”江妱坐在车辕上,挑开帘幕,阴阳怪气地问了句。 乌苏阿里尔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会她,却因为没注意脚下,猛烈撞向车轮,疼得直冒冷汗。 “哎呀!王子小心点啊!您现在这种情况,可千万不能乱动啊!否则,出了什么事儿,谁担待得起啊!” 乌苏阿里尔痛苦捂住腹部,怒视着那个可恶的女人。 江妱,你够狠! “别这么看着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想想你对那些百姓做的,让他们吃尽苦头,生离死别,你现下这般比起他们经历的可不算什么。” 江妱唇角微勾,这些王公贵族,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在意百姓。 他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哪会管老百姓们是怎样活命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拿老百姓们当作炮灰牺牲。 他是王子,江妱自然不能随意处决,否则极可能引起两国更为激烈的冲突。 但让他吃吃苦头,她还是能做到的。 “还看?让他自己跟着呗,有什么好看的?” 薛少钦拉下帘幕,隔绝开两人的视线,江妱耸了耸肩,又阖上眸子假寐。 马车颠簸,江氏夫妇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被马车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惊醒。 “怎么回事?” 薛少钦掀帘探出半边脸庞,“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话音未落,便听外面翠墨焦急喊道:“快进去,别出来,有刺客!” “还来?” 江妱猛地睁开眼睛,和薛少钦对视一眼,西域的人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可要想从她手里救出乌苏阿里尔,没那么容易! 第215章 救与不救,全在一念之间 \" 你在这里别出去,我去去就来。“ 江妱叮嘱完后,掀开帘幕,提剑跳下马车,直接朝后方去。 她身姿敏捷,行走速度极快,避开了所有袭击者,径直跑到乌苏阿里尔身边。 此时,乌苏阿里尔双手被捆绑,他正身形狼狈地躲避横空而来的刀光剑影,嘴角挂着血丝,衣裳沾上污秽,整个人狼狈不堪。 “连你都袭击?怎么,他们不是你的人?” 江妱神情有一丝诧异,乌苏阿里尔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轻笑道:“我的人?呵!见过敢伤主子的侍卫吗?” 闻言,江妱神色微凝,随即说道:“如果不是你的人呢?那是”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直刺向乌苏阿里尔胸口。 江妱倒吸一口凉气,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见乌苏阿里尔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已经迟了。 噗—— 剑刃深深刺进了他的身体,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地上的落叶。 乌苏阿里尔就这么正对着她的方向,缓缓地跪倒在地上,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大口大口中地喘着气,好似濒死的鱼儿,拼命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江妱瞳孔骤然紧缩,握紧了手上的剑柄,浑身绷得笔直。 “你” 她刚张嘴吐出一个字音,就听背后传来破风声,还没等反应过来,腰间突觉剧痛。 她闷哼一声,猛地往前扑倒在乌苏阿里尔旁边。 只见乌苏阿里尔的右侧站着一名蒙面女子。 江妱抬眸看去,冷声质问道:“为什么偷袭我们?” 蒙面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至乌苏阿里尔身上,皱了皱眉又回到她的脸上,剑尖直指江妱眉心。 看来,她的目标,不是阿里尔,而是自己! 正当江妱与她对峙之时,方才刺伤乌苏阿里尔的侍卫再次提剑,好似杀红了眼一般,要朝他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 蒙面女子竟然一脚踢中那人的腹部,将其踢飞几丈远的距离。 “蠢货,差点酿成大祸,也不看看你要杀的人是谁?”女子沉声怒斥。 闻言,侍卫立刻收起武器跪地请罪,“属下知错!求主子饶恕!” \"滚!\"女子冷哼一声,转头望向乌苏阿里尔。 她慢步踱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蹲下身探了探他的气息。 过了几秒之后,只见她眉梢一挑,伸手捏住乌苏阿里尔的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女子做完这些,站起身来。 还未等站直,便听着拉扯着她的江妱平静道:“你给他吃的药丸,是止血丹?” 女子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自然,淡定自若地点头承认:“果然是医学奇材,居然连止血丹都能闻得出来。” “可他现在伤得太重,止血丹既不能治愈,血液也无法迅速止住,恐怕撑不了多久。” 江妱说完,眼神锐利地盯着蒙面女子,继续追问,“你若是想留他一条命,那就不能杀我,只有我能让他活。” 见蒙面女子犹豫,江妱继续道:“还是说你想让他即刻死于非命,让整个西域与你为敌?你可想好了,救与不救,由你自己决定。” 第216章 妱妱她是夫管严 “你威胁我?!” 蒙面女子的语调陡然升高。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江妱冷声回道。 蒙面女子气急反笑:“呵~你觉得说这话我便会怕吗?” 她横过长剑,剑刃抵在男人的脖颈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杀他!” 江妱并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勾唇轻蔑一笑,抬手扣住蒙面女子握刀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蒙面女子措不及防被她拽到身前,随后,两个人同时倒地。 “妱妱!” 薛少钦心下一沉,发现情况不对劲,在车厢里坐不住,连忙起身冲过来。 直到看到眼前的一幕,才惊骇地唤了一声,随手从脚边搬起石块,却迟迟不敢砸下,因为地上两个女人扭打在一块儿而无从插手,他只好站在旁边干着急。 横挡在两人之间的剑愈发偏向江妱的脖颈间,细嫩的肌肤隐约渗透出血迹来,可见蒙面女子用力之大,似乎真的铁了心想要取她性命。 薛少钦急得眼角泛红,在两个又一次翻滚之际,他终于咬牙挥动了手中的石块—— 砰! 石块狠狠落在蒙面女子背脊骨处。 蒙面女子闷哼一声,松了手。 江妱趁机挣脱蒙面女子的纠缠,迅速退到薛少钦跟前,将男人拉到身后护着,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只见蒙面女子踉踉跄跄地起身,伸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阴冷地笑了两声,随即扫视了一圈,双方人马打得难分难解,根本无暇顾及这里,再打下去,她也讨不了半分好处。 “好、很好!今天算我栽了!但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之后,蒙面女子曲着指节放在唇间,吹响一记尖锐刺耳的哨音,随后,原本还僵持的局势顿时土崩瓦解,所有人立刻停止交战撤离,蒙面女子则头也不回的骑上骏马飞驰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绝尘的背影。 “妱妱,你怎么样?” 薛少钦快步跑至江妱跟前,紧张地检查她浑身上下还有没有伤到的地方,确认无恙后,才稍稍安心。 “你吓死我了!刚刚真是太危险了!幸亏有惊无险,万幸……” 薛少钦抱着江妱,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庆幸,可当瞧见她脖子上的血痕时,抽了抽鼻子,撕下袖口一块干净的布料,沾了小河边的水,一点一点地替她拭去脖颈上的血迹,一遍一遍仔细的动作,温柔得让江妱心底一暖。 她微扬着脸颊,静静的任由薛少钦摆弄,直到最后一丝血渍都擦完,江妱突然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蜂腰,吻上了他冰凉的薄唇…… 后怕的薛少钦身形一滞,面露凶意,猛然收拢手臂加重了怀中的女子,恨不能揉碎融进骨髓之中,“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冒险,你先前答应过我什么你可还记得?” 他清亮的嗓音,听起来更像是在质问,但其实只不过是借故表达自己内心的担忧罢了。 江妱当着将士们的面被自家夫郎这般训斥,真有几分夫管严的样子,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指了指地上那个早就伤得昏迷不醒的王子岔开话题:“这人现在还不能死,我看看去。” 第217章 摔落峡谷 \"男女之防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是不是?“薛少钦瞪着她,拦着不让过去。 江妱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都伤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男女之防? 但一见自家小夫郎一副快炸毛的样子也只好暂时作罢,耐着性子冲翠墨使了个眼色,翠墨会意立马走到乌苏阿里尔身边蹲下。 跟着江妱久了,多少也会一些处理伤口的皮毛本事了,乌苏阿里尔被翠墨扶坐起来靠着粗树干,又将他的袖管卷了起来露出半截白皙光洁的皓腕。 ”我方才明明瞧见剑刃穿过的地方未曾伤及静脉脏腑,怎么他的脉象会如此虚弱?“江妱眉头微拧,手指搭在他的脉搏处细细诊断起来。 \"可能是因为失血太多的缘故。\" 翠墨低声解释道。 江妱摇了摇头,\"不对劲。\"说话间已经伸手探及乌苏阿里尔脑后。 \"嗯……\"轻哼了一声,乌苏阿里尔缓缓睁开双眸,视线有片刻模糊后逐渐恢复清晰,当看到眼前放大的脸顿时惊诧不已,嘴唇张了张,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嘘!别说话。\"江妱抬手制止住了他,仔细检查过后发现乌苏阿里尔的脑袋后侧确实有道伤痕,血液沾染了她的手,触目惊心。 再一瞧,方才他倒下的位置,脑下有一块利石,想必就是那块利石磕到后脑勺才导致昏厥。 视线再回到乌苏阿里尔脸上时,他又再次陷入了昏迷中,而且脸上隐隐泛白。 见状,副领忙上前问道:\"大人,他这是……怎么回事?\" \"伤及了头,你们几个腾出一驾马车,将他抬进去。\" 江妱收回手,回头吩咐道。 副领连声应答,转头招呼众护卫抬人。 等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以后,再令一男侍打横抱起乌苏阿里尔上了马车,紧接着江妱也跟着进了去。 薛少钦只是抿了抿唇,他就是再心有不满,也知道乌苏阿里尔再怎么说也西域的人,就是要死也不应该死在他们的队伍里,否则,这可说不清凶手到底是谁。 是以,他忍下了心中翻腾的情绪,转身钻进马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夜里,队伍避开了官道,从青洲小道绕着山林行驶,途经一条幽深狭长的峡谷时突然听闻一阵异动,似乎是野兽的吼叫声。 薛少钦掀帘往外瞧去,月华下隐约可见峡谷两侧密林中闪烁着红绿相交的光芒。 那是兽眼的光! 此刻,江妱已然在乌苏阿里尔的车厢里为他处理伤口,他的伤势虽重,却并非致命的部位,只需缝合包扎即可。 刚系好纱布,忽听得外头传来‘嘭’的巨响。 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的脆响。 江妱掀开车帘,只见峡谷两侧密林中窜出数匹狼,正与他们遭遇。 狼群体型较大,且十分聪慧狡猾,它们不仅擅于奔跑跳跃且懂得迂回战术,一旦被它们缠上便很难脱身。 江妱皱了皱眉,提醒道:\"这附近恐怕有狼群聚集,咱们得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好。\"翠墨爽快的应下,同时一扬鞭子,马儿受力猛然疾驰,朝着峡谷更深处跑去。 狼群紧追不舍,一路穷追猛赶。 江妱所在的车厢位于队伍后方,忽地一匹野狼咬住马儿的后腿,马车猛然倾斜,马儿嘶鸣一声,竟是直直摔落峡谷之中,霎那间消失无踪。 第218章 逃脱献祭 江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傍晚。 耳畔是一片嘈杂,眼前有火把闪烁的红光。 她动了动身子,发觉全身酸疼,而且还有点麻木,仿佛是被绳索勒过,又或者被刀划破了皮肤,浑身不适。 \"醒了,醒了!\" \"巫师大人您真厉害!\"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江妱头痛欲裂,不由怒喝:\"你们给我闭嘴!\" 声音落下,瞬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江妱这才有机会观察四周的环境,只见自己躺在稻草垛上,四周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器具,看样子像是个祭祀用品。 再看看周围那些人,男女都有,有老有少,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诧异的神色。 这是哪里?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突然,有人欢呼起来。 众人闻言连忙转过头去。 一个女人穿着厚重繁琐的服饰,端庄高贵地走出来,她的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忧愁,目光也充斥着关切之意:\"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 江妱心中警惕万分,却并未表现出来,她微眯双眸打量对方,发现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带着尊敬,只除了——女巫师。 \"我叫容清婉,是桃源村的村长。\"她语气温和,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就如同平常聊天般。 桃源村?这名字怎么这么陌生呢? 江妱确信,在当朝领土内,并未有此村庄登记在册。 容清婉看出她疑惑,解释道:“这里位于深山密林,与外界隔绝,鲜少有人知晓。每三年的这几日,村里都会举行河神祭祀,贡献村里一对年轻男女侍奉河神。巫师说你们既然能够闯入这里,想必是命定之人。” 原来如此…… 不对! 她猛然惊愕,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河神祭祀,我为何一句话都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既然入了桃源村,便是河神钦选的侍奉者。从今天起,你将代替我们,陪伴河神左右,祈祷他保佑我族群安宁祥和。”桃源村的巫师南灵不甚耐烦地回道。 “等等——” 江妱忽然抬手打断巫师的话,冷漠拒绝:“且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河神,就说你这草芥人命的行为,按我朝律法便是有十颗头都不够砍,你根本无权决定我的生死。” 女巫师愣怔半晌,才缓缓笑了起来,似乎早有预料。 她刻意忽略江妱的话,转身面对众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什么东西,很快,众人便纷纷跪倒在地,低下头颅,虔诚地聆听着。 江妱忍着浑身拆骨般的疼痛,勉强坐直身子,皱紧眉头,盯着女巫师,目光锐利如箭。 只见她下一秒,宽袖在空中挥舞,旋即手指结印。 “请河神显灵,庇护村民,赐予我等福祉。” 女巫师双膝跪地,向着虚空拜下,随后扬臂伸展。 弧度还未落下,女巫师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 “南灵巫师请稍等,此女并非我族人,如何能代替?要不,再过些日子,看看河神有没有别的指示?”容清婉沉稳地开口劝阻道。 南灵巫师回过头,看了眼江妱,又将视线调回容清婉脸上,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村长是怀疑本巫师的法术?还是不想献祭于河神大人?” “这……”容清婉仍旧有些迟疑。 “对河神猜忌,是大不敬!灾难必将降临桃源村!”南灵巫师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容清婉面色难看,连忙摇头否认,怜悯地看了一眼江妱,这才松开了手。 这时,其余人也跟着附和道:“我等相信巫师大人的判断!” “一个村长,居然被个女巫师牵着鼻子走,哼,简直丢人!”江妱冷嘲热讽,毫不客气地刺激容清婉。 容清婉神情僵硬,面露尴尬,但是最后还是忍耐下来,毕竟事情关系到整个桃源村百姓,容不得她冲动任性。 江妱的脸庞依旧苍白,身体却恢复许多,她慢慢爬起来,扶着身旁的枯树杆站好,凝望着女巫师的背影,眸中透出几缕探究之色。 这时,南灵巫师突然回头看她一眼,眸光凌冽如冰:“别想逃,即便是村长为你撑腰,她也大不过河神大人去。不信?你便问问她敢不敢违逆河神大人的意思?” “村长,您可别犯糊涂啊!这可关系着我们桃源村百姓的生存啊!” 容清婉闻言,眉宇紧锁,神色纠结犹豫,挪了挪脚步,往后退了一些。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村长又如何,当初这名头,还是南灵巫师放在她头上的,说她是河神选中的村长,这才让村民们信服。 说到底,在桃源村,她虽是村长,却处处都只能按南灵的意思去做。 否则,便会遭到村民的唾弃,她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在桃源村的处境考虑。 “时辰已到,送侍者上路!” 南灵巫师冷冷地吩咐完,一群人便将江妱整个人绑在了枯木杆上,又将稻草垛堆积在她的脚下。远处,有人举着火把一步一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疯子!” 江妱挣扎了几番,奈何双手被捆住,脚踝更加酸麻,无力反抗,只能咬牙骂了两个字,恨意浓烈。 她不甘愿地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前世的,今生的,重重叠叠的画面,最后化作一片荒芜。 不,她不能死! 少钦和阿澈还在等着她回去,薛缈也还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她怎么能够就这样窝囊地死去! 她绝不妥协! 缓缓阖上双眼,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排深深地血痕。 她要活着! 再睁开双眼时,漆黑的瞳孔中迸发出极致寒芒,令围观的村民心底升起莫名恐慌。 江妱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一段诡异莫测的咒语,从她嘴里吐出,在空气中交织出诡谲的气息。 “她在说什么?” 有好奇的村民凑近一点儿,仔细倾听,然而听了半晌,却没能辨识她说的到底是何话? 正当这时,一阵微风袭来,带着森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南灵巫师说的是真的,我是河神选中的侍奉者。”江妱平静道,语速不疾不徐。 “看!承认了?” “南灵巫师从来没有说错过什么。”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表达对南灵巫师的拥戴与崇敬。 南灵巫师面无波澜地看着江妱,却有些看不透的意思。 这时,江妱再次开口了,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我确实是河神大人选中的侍奉者,所以,我愿意被献祭,不过” 她顿了顿,扫视周围众人,继续说道:“河神大人说,这几日不是献祭的好时机,需等下月再举办祭祀” 她这句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寂静得诡异。 南灵巫师的脸上同样布满震惊,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呵呵地冷笑出声:“你在说笑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不要再试图拖延时间,若耽误了河神大人的祭祀仪式,谁都担待不起。” “你竟然敢违逆河神大人的意思,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方才嘴里念的是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那是河神大人和我在对话,如果你们想知晓我们说了什么,便只能一次一个人上前来听。” 江妱抬高声音,冷漠地看着他们,“只不过,因为尔等只是凡身肉体,知晓了之后,会承受不住,有短暂的四肢发麻的症状,你们还敢听吗?” 村民们顿时骚乱起来,你推我搡地讨论着。 “我来!” “不行!我也来,我胆子大!” “那就咱俩!” 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几个胆子小的村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江妱平等的将手覆盖在每一个上前的村民头上,然后小声地说道着什么,南灵站在一侧,不屑一顾地瞧着她。 可听她说话的村民越多,南灵的内心就愈加不安,因为每一个听完之后的村民,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 “该死!” 南灵低骂一声,再次命人用火把点燃稻草。 “巫师大人,河神既然说今日不是好时辰,就听河神的!”村民们纷纷劝阻,希望南灵巫师三思。 这时候,南灵终于感觉到不妙了,急切地道:“她不过是糊弄你们的,你们不要相信她。” “住口,你这个对河神不敬的妖女,河神将惩罚你!” 江妱怒喝着,将手指向南灵。 对方冷笑一声,这事儿,到底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哪里来的什么河神? 南灵双手环胸,讥讽道:“你到是说说看,河神将如何惩罚我?” “真想知道?” 江妱挑了挑眉,“那你过来,我告诉你。” 南灵警惕地盯着她。 “怎么不敢听了?你不是说我在撒谎吗?那为什么要怕?“江妱讥讽道。 南灵沉吟片刻,终究抵挡不住好奇心,迈动脚步朝她走过去。 然而,就在她靠近江妱的时候,江妱倏地将手拽住她的胳膊,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道:“河神的惩罚就是——你将无法再开口说话!” 南灵的心猛然一跳,正欲开口大骂,但下一秒,她的嘴巴张了又张,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第219章 他该不会死了吧? “糟了,河神动怒了!” 江妱松开扯住南灵的手,仰头看向天空,声音带着些急切和惊恐。 她现下这般做态,倒真有些令周围的人心颤。 “我早已经说了,河神大人是仁慈的,它并不想让村民的命,现下可好?咱们作孽太多,让河神大人动了怒!“容清婉脸色惨白如雪,语气里颇为责怪。 以前她还不是村长的时候,与她一同长大的小郎君就被献祭了。她至今还记得小郎君在河边的熊熊烈火中,那绝望又凄厉的喊叫声。 他那么年轻,却已经死在了河神之火下。 容清婉心里难受的厉害,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南灵巫师不知为何,在众多村民中推举了她做村长。 容清婉以为自己能说上话了,她刚坐稳村长的位子,第一件事情便是取消河神祭祀。 不曾想,一路扶持自己走到村长位置的南灵,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南灵向来料事如神,村民们都信奉她,容清婉不敢再轻易改变,只得忍痛继续祭祀河神。 没想到……她一直想办办不成的事情,今日有人替她做到了。 容清婉三下五除二卸下江妱身上的束缚。 \"南灵,河神大人既然没说要杀咱们,咱们就别胡乱祭祀了,赶紧把祭坛搬到祠堂去。\"容清婉强撑起精神,对她身旁的几个妇人吩咐道。 几个妇人起身开始收拾,南灵上前阻止,拦住了这个,漏掉了那个。 她急得团团转,可因为无法说话,根本劝阻不了大家一点。 正当她沮丧时,江妱一道嗓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河神大人说了,最适合献祭的,不是年轻男女,而且……南灵巫师你!” 江妱的目光定定落在南灵身上,南灵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惨白。 大家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里读出了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吗,今日取消祭祀只是时辰不对吗?怎么一下最适合献祭的对象,会从年轻男女变成了南灵巫师? 南灵不停摇头拒绝。 \"南灵,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你自己说的,为了桃源村的风调雨顺,村民都该尽一份力,如今怎么事到你这里,你就拒绝了呢?!\"容清婉听了两人的对话,摸索出来一听,气得面色涨红,指着南灵破口大骂,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南灵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一样。 南灵一时间慌张起来,她看向容清婉的目光带着一丝惊恐。 容清婉撇过脸去,丝毫没有要要搭理她的意思,只淡淡说了一句,“河神选中了你,那么过几日,你便主动献祭!” 说完,她转身离去。 这一次,没有村民反驳。 只有江妱丢开身上的绳索,冲上去跟在容清婉身后,小声追问着:“你有见过和我一起坠崖的那个小公子吗?” 容清婉闻言脚步微顿,缓缓转过身来,嘴巴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长叹一声,继续往前走,江妱一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没底了。 他不会死了? 第220章 你不认识她了? “姑娘,敢问一句那位小郎君是你的……?” 容清婉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时不时地抬眼偷摸着看了她几回。 那小郎君被捡到的时候,浑身是伤,血水糊了一脸,模样可怖得很。 她倒是不忍心,想要请村里的赤脚医生给这小郎君瞧瞧,可南灵愣是给拦着不让,说是等醒了总归还是要祭祀的主儿,费那工夫干嘛? 她这个挂牌村长自是扳不过南灵的,只好作罢,所幸祭祀得用清醒的活人,这半死不活的送过去,河神还不得大怒? 南灵到底是怕村民们唾沫星子淹死她,才没让把小郎君跟江妱一块儿祭祀,直接就安置在了祠堂后院的厢房里。 容清婉为这苦命的两人叹了口气。 也怪他们时运不济,掉到了桃源村,才落到性命都保不住的田地。 “他是我的,我的……家弟。”江妱脑子一转,随口胡诌了两人的关系。 总不能说,是她的对家? “令弟伤重,我安排了村里一个小子照料,你一会儿若是见了他,可莫要……莫要哭!”容清婉提前给江妱做好心理建设,免得她一会儿看了伤重的小郎君哭得撕心裂肺,让别人听见。 \"我明白,我明白。\"江妱忙点头应和,心里却琢磨着,要真是乌苏阿里尔死于坠崖,那西域的人也怨不着她了,毕竟就连她自己也差点丢了命。 “明白就好,我带姑娘你去看看你弟弟。” 容清婉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以为江妱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是因为吓傻了,还来不及做反应。 哪里知道,江妱心里正为解决了一个祸害开心不已。 祠堂后院弯弯绕绕,不时有些人路过,投向江妱的目光都带着些好奇。 应是今日,没想到她还能与河神交流,心中诧异。 “看什么看?都不忙了是?”容清婉皱眉扫视四周,摆着一副训斥的样子,\"还不赶紧去做事去!\" 容清婉不满意地瞪了一眼,一边拉着江妱走到一扇木门当前。 把心一横,用力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响,门板应声而开,屋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两个女人一抬眼,当场呆若木鸡。 \"小、小郎君,你你怎么\"容清婉嘴角微抽,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乌苏阿里尔此刻,洗净了身上的污渍和血渍,正光着上身,只着里裤地坐在床榻边上。 白色的纱布包裹着精瘦的身躯,他的乌发垂下来,开门间带起的微风吹起发丝,在半空中划起一道弧度。 \"啊\"容清婉捂嘴惊叫了一声,忙退到墙角,双眸闪烁不定地盯着乌苏阿里尔。 这个人长得真漂亮,比画中的仙人还要俊美,还要迷人。 容清婉的脑袋嗡地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是谁?\" 乌苏阿里尔的声音充满了疑惑,纯净如鹿的美目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人。。 \"小郎君不认识我不打紧,可你也不认识她了吗?\" 第221章 姐姐骗人 “她?” 乌苏阿里尔的视线移向江妱,歪了歪头,而后蹙了蹙眉,又转向了容清婉,眼眸里露出些疑惑。 \"我不认识,她是谁?\" “你好好瞧瞧!真不认识?” 容清婉拔高音调,有些急了,在江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拽住她往乌苏阿里尔眼前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姐弟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桃源村的祭祀品,容清婉心里有愧。 想着不管怎样,都得让这姐弟两人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如意些。 可如今这弟弟都不认识姐姐了,算怎么回事儿? 容清婉偷瞄了下江妱,“看!就说这打击太大,人都吓呆了。” 想着这,容清婉又推了她一把,原想着使把力气让她回神。 谁知用力过猛,浑身是伤的江妱哪能经得起这么一拉扯,脚下踉跄了几步,就直接扑到了乌苏阿里尔的怀里。 乌苏阿里尔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怀中的女人。 他微怔,而后抬眸看去。 只见江妱一张白净细腻的脸庞带着些许的防备,那双黑亮的眼睛满是试探地望着阿里尔,好似在瞧一个演技高超的骗子一般。 “这是你家姐,你们姐弟俩人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容清婉既生怕江妱回过神来,就跟自己算账,又不太好意思去看春光大露的男人。 只慌慌张张丢下一句就跑了出去。 “吱嘎——!”一声大门阖上。 静谧的空间里,江妱面上有些尴尬。 “真不记得了?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江妱持怀疑态度,语气中透露着急切。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你\"乌苏阿里尔抱着头,表情痛苦,\"我真不知道我头好疼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乌苏阿里尔的话一出口,江妱都愣住了。 这个人不会失忆了? \"你你别激动,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江妱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不想\"乌苏阿里尔抱住了脑袋,痛苦地呻吟着。 \"你放松点。\" \"\" 阿里尔像个小孩子似的,缩着身子在墙角边蹲坐着,将脸埋进双膝之间,整个人显得委屈巴巴的。 \"喂,你没事?\" \"我\"阿里尔抬起头,嘴唇颤抖着,眼角溢出几滴泪水,可他始终没敢去擦拭,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咬着下唇,又将头低了下去。 \"哎!我说,你别这样啊,不记得就不记得呗,有啥好哭的,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看到这个男人竟然哭的那么厉害,江妱的火气一下就消散了不少。 她轻叹一声,走近了些,蹲在阿里尔身旁,柔声劝慰。 \"你别哭了,男子若是哭多了,眼睛该坏掉了,日后就嫁不掉了。\" 或许是情绪得到了释放。又或许是此刻的江妱太过温柔。 乌苏阿里尔心中一动,双手往人脖子上挂去…… “姐姐骗人……眼睛才不会坏掉的……” 男人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道。 第222章 凶残的姐姐才护得住他 江妱:“” 这样被他搂着脖子,一瞬间有些不适应。就好像千年的老狐狸突然变成了纯良无辜的小白兔,让人有些难以适从。 “那个……你先放开我好吗?” “嗯,好。”乌苏阿里尔松开了手,眨巴眨巴一双鹿眼,双手在身前搅着十指,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江妱抿唇,“江妱。” “噢——阿妱姐姐。”乌苏阿里尔摸了摸后脑勺,“那,我叫什么呢?” “呵!你?” 江妱冷笑一声,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转头走到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她现在浑身酸疼,只想赶紧躺回去休息,根本不想和这个灾星多待一秒。 见她不理会自己,乌苏阿里尔委屈地扁了扁嘴,也跟下了床,端了一根凳子挨着她的位置坐下。 “你干嘛?” 江妱皱眉看着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男人,对方还一脸天真懵懂的表情,迟钝到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反感。 “姐姐方才还说不怪我记不起来的。” 男人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继续小声控诉:“可是我只是想问一问自己的名字而已,姐姐就” 未道尽的委屈,铺天盖地地朝江妱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住胸腔中翻涌的火气,语调温和了几分,轻声说道:“没怪你,天热,你挨得太近了,离远些别跟过来。” 乌苏阿里尔乖巧地点点头,又移了移屁股下面的板凳,然后乖巧地撑着手肘,托着腮,坐在那儿不再动弹,目光却时不时偷偷瞄向江妱。 见此,江妱终于忍无可忍,将茶盏重重往桌上搁下,乌苏阿里尔微愣了片刻,眼底流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江妱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迷惘、单纯无害的男人,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弧度,“真想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是……啊?!” 乌苏阿里尔慌乱地绞着衣袖,半晌,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冲她说道。 “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江妱瞥了他一眼,乌苏阿里尔努力挺直脊背,只见她抬起纤细雪白的手腕,食指伸出戳了戳他眉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叫——将、死!” “胡说!” 乌苏阿里尔愤怒得满脸涨红,连忙推开了她的手,瞪大了双眼怒斥道:“我才不会死,我命长着呢!” 江妱眯起眸子,语气不善:“谁说你死了!” “你,你刚才说我是将死之人。”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江水的江,一二三四的四,江四。”江妱耸耸肩,这小子,正常着的时候嘴可是毒得很,与薛少钦不相上下。这下她逮着机会了,还不玩死他? 闻言,乌苏阿里尔怔忪一瞬,旋即又不服气地哼哼唧唧道:“可是江四也不好听啊!” “这么麻烦,那你换个姐姐,让别人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我瞧刚才那个容清婉就不错。” 江妱凉飕飕地插了句话,乌苏阿里尔登时噎住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才不要被姐姐丢包袱一样甩掉呢! 这个姐姐虽然凶了一点,可是看起来比刚才那个弱鸡好多了,这样凶残的姐姐才护得住他。 第223章 以后都要听姐姐的 “我才不要换!” 乌苏阿里尔赌气地嘟囔一句,忽然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姐姐,阿四都听你的,以后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丢掉阿四好不好?” 江妱蛾眉微蹙,嫌恶地盯着胳膊上那双手,不悦地撇了撇嘴,\"放开!\" \"不要!姐姐不答应,阿四不放手!\"乌苏阿里尔使劲地摇头,不仅不肯撒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的手臂。 好似他这么做,江妱就会妥协一样,赖着不肯撒手。 \"刚才是谁说的,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合着这都是耍耍嘴皮子的?\" 江妱冷笑一声,目光凌厉如刀锋般扫过眼前这个少年,\"实话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样,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态度。你最好给我滚远点,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乌苏阿里尔身体微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但很快他便强忍着内心的委屈,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姐姐,对不起,虽然阿四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姐姐不快了,但一定是阿四的不对。姐姐不喜欢阿四,可是阿四真的好想跟姐姐在一起\" 乌苏阿里尔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拧起耳朵,被迫仰起头望向面前女人那张充满戾气的俏脸。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烦你?” 乌苏阿里尔眨巴着漂亮的黑眸,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江妱冷哼了一声,甩开他的耳朵,转过身背对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扬起唇角轻蔑地扯了扯。 乌苏阿里尔揉着发红的耳朵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随即垂下头去掩饰住眼中流露出的好奇。 “咳咳!” 江妱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然后语气略带哀伤地说:“我们江家本身不是什么富裕之家,父母早逝,我生怕你觉着自己与别的小公子不同,便什么好东西都给你,自己再苦再累也没有任何怨言。可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就因为这样,就养成你骄纵的性子,总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公子,什么都要与人攀比,渐渐的,家里没法子满足你的要求了。你便觉得我欠了你,偏要我去悬崖峭壁采名贵的药材换钱予你,还亲眼盯着我去,这不,我脚下一滑,就落到这个地儿,连带着把你也不小心拽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下来等待片刻,扭过头,果然看见他脸上闪过惊愕与歉疚,立马抓准时机,继续说道:“你说,你干的这些混账事,对不对得起姐姐?姐姐我该不该怨你?嗯?” 乌苏阿里尔的神情从震惊变作羞愧难当,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是阿四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要都听姐姐的,能做到吗?”江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和地说。 乌苏阿里尔抬起头,眼睛红肿着,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涌。 “以后阿四都听姐姐的,活儿都让阿四干,姐姐只管歇着,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吸吸鼻子,像个孩子似地保证道。 江妱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就对了,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以后要全部做到哦!\" “嗯!” 乌苏阿里尔重重点头,“我说话算数,绝对不骗姐姐!” 江妱抿了抿嘴,笑道:“那好,姐姐现下就要交待给你一件事。” 第224章 我不会哄人,那你去哄啊! 大门被猛地拉开,江妱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冲出来。 还没走出门口一米,身后一只手便扯住她的胳膊,拉回她:“你弟受这么重的伤,你别跟他见气呀?你一个女人家,怎地肚量就那么小?” 容清婉面带怒容,等江妱回过头,侧身站定狐疑地看着自己时,才惊觉自己这反应过度,属实不应该。 人家姐弟俩闹了矛盾,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在她嘴里说出来,竟有种兴师问罪、指责江妱的感觉,说到底,她是没甚身份这般做的。 “我,我也就是打抱不平,看,看不惯你一个女人家欺负男子罢了,你做甚要这般盯着我看?”容清婉结结巴巴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又道,“到底是你弟弟,何苦跟他计较?男子哄哄就好了,你多让着他些。” 江妱冷哼一声,“你大度,你心善,好啊!我不会哄人,那你去哄啊!” 说罢用力甩开她的胳膊,转身离去,再没理睬容清婉半句。 容清婉呆呆望着江妱远去的背影,半晌,才喃喃道:“我我” 正当她无措之际,却听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容清婉抬起眼皮,便撞上了一双通红泛着湿意的的鹿眼。 是他 容清婉的目光一瞬间凝固。 男子抽了抽鼻子,挡在她身前,感激又委屈地抬手,想要试图像抓住江妱袖摆一般去拽那片布料,虚空地手抬了抬,却不知怎地又放下。 容清婉这心也随之揪得生疼。 她低下头,看向男子垂落的手掌,也再顾忌男女之防地想要轻轻地握住,然而,却没能将那双手掌裹在掌心。 “你没事?”容清婉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敢去直视男子的表情。 男子摇了摇头,却在她不甚注意的时候,神色间闪过一丝嫌恶。 “你姐姐她有事急着走,不是不想管你,你别往心里去。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都跟容姐姐说。要不,容姐姐先陪着你进去坐一会儿?” 容清婉悬着一颗心,满目期待地等着他的答复。 直到乌苏阿里尔轻轻地点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一同进入里屋,男子坐在楠木圆凳上,单手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容清婉则依旧沉浸于他绝美的容颜中,呆呆愣愣地出神。 “容姐姐,帮阿四倒杯水可好?”男子打断她的神游,语速极慢地开口。 容清婉一怔,赶忙点头,“好,好,马上给你倒。” “谢谢!”男子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听在容清婉耳朵里,却像过电一般,浑身麻酥酥的,连脚步都迈不动。 “不客气。”容清婉慌乱地收敛心神,转身去给男子倒水。 她端着水杯推到他面前,看着对方的眼睛,忽而觉得喉咙发干。 乌苏阿里尔纯纯地微微一笑,抬手将端起递到嘴边,浅酌了一口,再缓缓放下。 “容姐姐”他开口唤她,声音柔柔地,仿佛一根羽毛拂过心尖。 容清婉浑身一颤,几乎立刻红了脸颊。 “嗯,怎么了?”容清婉轻轻咳嗽一声,尽量压制着内心的狂跳,不让自己的窘态露出分毫。 “容姐姐对阿四这般好,总是对阿四这般有耐心,阿妱姐姐就不会对阿四这般。” 说到这里乌苏阿里尔又失落地垂下眼脸,稍缓过之后,似是情绪有些缓和,又抬起脸甜甜地看着容清婉问道:“是不是阿四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不能问姐姐,但是都能问容姐姐呀?” 第225章 包在我身上 乌苏阿里尔抬起眼帘看着她,眸中带着一股恳求,“可以吗?” 容清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的脸颊越发滚烫起来,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令她的大脑几近空白。 “容姐姐?” 乌苏阿里尔见容清婉久久不说话,心中不免失望起来。 容清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当然好!” 她尽量装作平静,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舌头打结,完全说不下去了。 “很好。”乌苏阿里尔肯定地回答道,“容姐姐待我,果真如亲弟弟一般好。像你这般心善的女子,可不是太多了,也不知日后是哪家儿郎这般有福气能嫁予你。” “包在我身上。” 几句美言灌下去,容清婉心尖更是一阵微热,她挺了挺腰板,嗓音微微沙哑,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以后有啥需要,尽管找容姐姐,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帮!” “真的吗?” 乌苏阿里尔睁大眼睛望着她,眼神中闪烁着激动与希冀,“那,容姐姐能告诉我,阿四和妱姐姐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小公子显然今日被吓坏了,哪怕暂时逃过一劫,等后来想起,依旧不曾忘记祭祀典礼的那一幕。 可她虽然是个村长,但只是个挂名头的,她倒是想放了这姐弟两人,可她能放了他们么? 不能。 “这”容清婉为难地皱眉,一边是村里祭祀的事情还没个交代,这两人就走不成;另一边,她确信姐弟俩都是无辜牵连的人,可她倒底是没胆量与村民和族中长老们对抗,放与不放,她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容清婉陷入两难境地。 而此时,容清婉的身后,隔着门板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叹,“容村长,族中四大长老请您前去商讨!” 容清婉猛地回过身,顿时脸色惨白。 南灵出了事儿,当时大家被江妱的小聪明挑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事后只要细想,还是能发现漏洞。 她早就知道长老们会是率先清醒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她势必得前去给个交待。 “我还有事,你先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容清婉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跑。 刚跑出去,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哎呦,你怎么走路这么急啊,怎么样了?可把阿四哄好了?” 容清婉只觉额角一阵火辣辣的痛,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额头,看了一眼是去而复返的江妱,瞬间心中愧疚地低下头,“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去哪儿呀?这么急。”江妱赶忙上前,伸手欲搀扶起容清婉。 却见容清婉下意识往旁边躲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手。 既然帮不了,那还是别走得太近。 容清婉心中这般想着。 “我还有事,江姑娘,告辞!” 说罢,她不再停留,抬腿就绕过江妱朝着前方跑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江妱眼眸微暗,随即恢复常态,“江姑娘?可真有意思,前一刻还是阿妱,这一刻则是以姑娘相称!”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226章 桃源村的秘密 “胡闹!”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江妱跟在容清婉身后,一路小跑,直到去往一个竹篱笆圈围的院子门口,不见了她的踪影。 门口几个村民守着,她不方便进去,但眼尖地瞧着几个小孩儿躲猫玩的钻进竹丛后侧墙的破洞里,心下便生了一计。 刚蹲在窗棂下头,耳朵里便传来了女长老们愤怒的责骂声。 江妱不明就里,偷摸着捡了根树枝在窗纸上戳个没洞往里探。 只见容清婉被骂满脸通红,好半晌,长者们许是骂得累了,她才抬起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望向众人,说:\"长老们息怒,这事儿是婉儿做得不对,明儿我就赶他们走\" 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的老妇从坐椅上起身,冷哼了一声,看向容清婉,目光如炬。 容清婉低着头,却并未退避。 老妇用手中的拐杖使力敲打着地面,斥责道:\"走?你还想着放他们走?“ 老妇的语气带着严厉和威胁之意,吓得容清婉一哆嗦,忙道歉,说:\"长老您息怒,婉儿不是那个意思。\" 容清婉说完,便又转过头望向其他几位老人,恳切地说:\"几位长老,这事儿真的是你们错怪婉儿了,我也是为了桃源村好才想着赶他们走。\" 几位女长老闻言,面面相觑。 见事有缓和,容清婉心下暗喜,只面上不显,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神色,继续道:”那江妱腰间佩戴的一块玉牌,不知长老们可曾瞧见?“ 几人思索片刻,纷纷摇头。 容清婉又道:”婉儿瞧见了,玉牌上刻着一个’令‘字。我朝律法有言,当今天下,用玉牌刻令的,除了朝廷官人,只有皇家贵胄。\" \"你怀疑他们是朝中人?\"老妇眉毛皱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既是如此,他们又怎会流落到我们桃源村?\" 容清婉道:\"婉儿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只是这江妱腰间所佩戴的玉牌上,的确刻了个''令''字\" \"难道真的如你所说?\"老妇问。 容清婉点头,又摇头,\"婉儿觉得婉儿觉得,若是朝中人在咱们村出了命案,恐怕咱这安生日子也算到头了,如此一来,婉儿也不敢留下他们再行祭祀礼,相信村里也没人敢?“ 还有谁敢? 半晌后,老妇重新坐回了原处,问:\"此话当真?你看清楚了,那玉牌上刻的确是令字?\" 容清婉点点头,又说:\"千真万确。” 老妇想了一会儿,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几位女长老都松了口气。 她接着说:\"可交代下去,咱们村进过外人的事情,不可再提,谁都当没发生过。明日清晨天未亮时,婉儿你便带着他们出村,记得蒙住他们的双眼,莫让他们乱看。\" 容清婉点点头,应下来了,然后退出房里。 等容清婉走远,其中一位女长老才忍不住开口,说:\"我瞧着那江妱丫头年纪轻轻的,倒像个老狐狸,放她出去会不会给咱们村带来麻烦?毕竟我们村几辈下来的规矩都是不与外界相通,否则会招来祸端。不过,若她真是朝中官人,我们也留不得她,只是\" \"只是什么?\"另一位女长老问。 老妇沉吟一番,道:\"要不要知会一声?\" ”知会谁?“ \"阁主。\"老妇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另几位女长老闻言,俱是一愣。 老妇道:\"你们别忘了,若不是阁主,石氏一脉当初可是判为罪臣满门流放,如今还能在桃源村扎根过上清静日子,还不是因为有阁主撑着,如若不然早就不复存在了。阁主定下的规矩,就是不能让我们被外人所知,如今闯进来两个不知名的生人,难道不应该知会她一声?\" ”这说了以阁主的性子,断然是死人才能守秘,难保还会让咱们放走人。可若真留下命案在村里,婉儿说的后果也不是不无可能,万一朝中寻来,咱们村是罪臣遗脉的事是否还能瞒得住?“ \"这\" 一干女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愁云惨淡。 ”亏得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阁主是恩人,如今倒好,贪生怕死,便把阁主的话当耳边风了。村里闯进来朝中官人这么大的事儿,还瞒着阁主,这是把她当恩人吗?“ 一个紫衣老妇怒斥道,说罢,又将手中的拐棍在地上狠敲一记,便撇过脸去,不再看其她人等。 \"我\" 离她最近的那位老妇,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但话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话是这么说,可要说恩情,咱们也还得差不多了,你也别把背信弃义挂在我们头上。这后山的山洞产硝石,每每都让咱们用年轻男女作祭祀,这些装箱的硝石便作祭祀礼随木船顺流而下。东西带出村了,可这村里的年轻男女也跟着不见了,那么些年了,是死是活都不知。这恩情要说还,咱可是拿着活生生的人去还的。“ 不服的人开始反驳,一句一句地指责那紫衣老妇,一时吵闹不休。 容清婉站在院外,听着屋内女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紫衣老妇,不由得心里一紧。 她没想到祭祀事件的背后,竟会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你们你们这群老虔婆,你们如此这般,好!好!你们不说,我去说!”紫衣老妇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愤地说。 有人急了,连忙上前拦住了她,小声劝道:\"莫要生气,这些都是村里的私密,你这般闹腾,要是被村民们听了去,恐惹出祸事。\" \"你闭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贪生怕死,想故意隐瞒?\"紫衣老妇气哼哼地瞪她一眼,\"你怕,我不怕,我老婆子去知会阁主。\" \"站住!“ \"站住!\" 紫衣老妇刚走出一步,便被两位女长老给拦住了,紫衣老妇冷哼一声,说:\"让开!\" \"老夫人,你可别胡来。\" \"老妇不胡来,我要亲自向阁主说!\" 第227章 险被发现 两个女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眸中读懂了对方的担忧。 她们虽然不愿意看到族里发生内讧,但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们却不能不管不顾。 毕竟,族里的传承是她们的心血所系,若因为她一意孤行毁了,她们断然是不同意的。 “让她去,她若是不去,怎么能在阁主那里挣得一些脸面?你们以为南灵怎么能越过婉儿坐上村里巫师的位子?她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各位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岂能不知?阁主舍弃婉儿,偏要扶持南灵上位,这其中还不是这位南灵的亲娘立下的功劳。” 另一位女长老沉声说道。 她们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别的问题,她们必须在天亮前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否则一旦传开,她们这几百年的苦心经营就全部都会付诸东流。 这位女长老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位长老转头望去,便看到村里的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神色慌乱,似乎是受了极重的打击一般。 两位长老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之色。 “知不知晓长老们正在商议,怎么这般不懂规矩,随意就闯进来?”其中一名女长老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严厉。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救救南灵巫师\" \"什么?你刚才说谁救谁?你再给我仔细说清楚!\"这一次说话的却换成了紫衣老妇。 \"南灵巫师口吐鲜血,这会儿正倒在祠堂不醒人事!\"小丫头哭泣着喊道。 几位长老听完,面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下一秒,紫衣妇人便面色凝重地抬步,朝门外而去。 其他几人相继跟上。 窗棂下蹲得腿脚酸麻的江妱见状,也想跟着起身。 可她刚一动弹,双腿顿时如同抽筋一般痛的不行,扑通一声单膝跪回地上。 她不由自主咬住嘴唇,眉头拧得死紧,额头上沁出冷汗。 “谁?谁在外面?” 落在最后走出屋子的人突然发现了屋外的异样,警惕的喝问。 江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头埋下,躲避起来。 \"什么人?\"又是一声呵斥。 屋外的声响戛然而止,只余一阵风吹过,吹起了窗户边一角轻薄的帘子。 脚步声逼近。 江妱只好将身体蜷缩成虾米状,紧贴着墙壁,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她心底祈祷,希望里面的人只以为是一时错觉。 可事与愿违,那人不仅没有离去的迹象,反而越来越靠近这边。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直了,紧张得手心满是汗水。 \"快滚出来!\" 又是一声怒吼。 她心头猛地一震,双眼阖上,再睁开眼时一咬牙正欲站起身来。 既然逃不掉了,那便只能迎头而上了。 然而,一只温热的手掌在她肩头压了下来,阻止了她起身。 江妱侧头一看,便看到那人一脸笑容的看着她,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接着,他从怀襟里掏出一只翠鸟扔进窗口。 翠鸟展翅碰及陶瓶,顿时滚落在地上,咕噜噜的在地上打了一圈,停留在了布鞋边。 屋里老妇拾起地上的陶瓷瓶,看了几眼,随即拿着陶瓷瓶走到桌案前,重新放好,皱了皱眉才转身出了房门。 看到她出去,江妱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心满是冷汗,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颗心跳得飞快。 方才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被发现了。 “姐姐方才若是带上我,何至如此狼狈。”阿里尔凑近她,低声说道。 \"你怎么会来?\"江妱白了他一眼。 阿里尔摸摸鼻尖,委屈道:“你叫了那些小孩子去我屋里,是想打发他们走远些,别误了你的事儿?还说什么我会给他们糖果,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阿四只需多问他们几句,便猜到了,央着其中一个小孩领我过来,这才能帮上忙。” 江妱微微一愣,抿了抿嘴,算你小子还有点用处。 阿里尔看着江妱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调侃道:\"姐姐做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去做,阿四才不是那些没用的男人,总归是能帮上姐姐忙的,以后做什么能不能别撇下阿四?阿四很有用的!\" \"是是是,你最有用。\" 江妱瞪了阿里尔一眼,心中暗忖:要不是你这个灾星,我能落这地儿来? 阿里尔嘿嘿一笑,不再言语,目光转向屋里已经紧闭的门:“她们都走了,咱们还跟吗?” “跟什么跟?刚才就差点被发现了,再说祠堂那边的人更多,难保没有一两个村民发现我们。”江妱摇摇头,示意不要再冒险。 阿里尔耸耸肩,不甘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乌苏阿里尔一头雾水。 江妱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扫向门口:\"等她把村里的私密亲口告诉咱们。\" \"她?哪一个?\" “问这么多干嘛,走了!” 江妱懒得跟他解释,推搡了他一把,自己则捶了捶有些酸麻的腿,站起身来,迈开步伐离开。 “又丢下我。” 乌苏阿里尔挠了挠后脑勺,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他立了功,江妱少见的对他特别温柔,让乌苏阿里尔都快忘记了她之前对自己不耐烦的样子。 晚膳的时候,江妱是亲自下厨,端进来一碟子一碟子的小菜,还不忘备上一壶酒。 乌苏阿里尔哪里得过这种待遇,一时竟然傻愣着不敢坐下吃饭。 江妱看着他这副样子,一筷子打他额角上:“愣着干甚?” 乌苏阿里尔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坐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四今天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让你别傻愣着,谁让你坐下了?” 江妱一拍桌子,吓了他一跳,急忙站起身,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啧!容清婉是眼瞎了吗?” 江妱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皱着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快去里屋换件干净的衣裳再出来吃饭。” 第228章 哪有什么以后? “姐姐,我身上穿的这个就挺好的,没那么多讲究。” 乌苏阿里尔眼里,实则是看不上那些醉心容貌的庸俗男子,男子又如何?只要聪明有胆识,照样能做出与女子一般的成就。 自己到底是与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日后定要让姐姐她对自己另眼相看。 难得地反驳后,他战战兢兢地一边偷瞄江妱,一边将凳子拉开缓缓坐下,端起小碗盛了一点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啪!” 竹筷被重重拍在桌面上,吓得他一激灵,差点摔了手中的瓷碗。 小小心翼翼抬眸看去时,就见那个女人正怒气冲天,目光灼灼地瞪着自己,眼睛似要喷火。 乌苏阿里尔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害怕了,可想到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姐姐她凭什么这么对自己,于是鼓足勇气挺直腰板回望。 “反了你了!?” 江妱气笑了,猛然靠近他,抓着他的衣襟提到他眼前,“你自己看看脏成什么样儿了?还有个闺阁男子该有的样子吗?我身为家姐,让你进去换件衣服,错了?” 猛然被拉开的衣襟下,露出了白皙细嫩的皮肤,还有那隐约可见的小腹,若是别的女子见了,怕不是要吞咽口水的程度,只因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让人血脉贲张了 可偏偏是江妱,她浑然不觉,依旧盯视着跟自己唱反调的男人。 “姐姐,你,你,你不要这样。”乌苏阿里尔慌乱地想扯住自己的衣襟,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眼神飘忽不定。 虽是家姐,但也不能没有男女之防。 姐姐她也她也实在太孟浪了! “还犟是不?” 江妱的表情冷若冰霜。 下一秒,她扼住男人的手腕,一把将他的袖摆拉开:“看看,这都脏成什么了?有哪个男子像你这般不爱净的?” 一听江妱拿他跟别的男子相提并论,又将自己贬低,乌苏阿里尔心里一阵委屈,眼睛红得跟兔子一般,咬着嘴唇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我不是不爱净,是,是方才着急怕姐姐出事,钻墙洞的时候着急才不小心蹭上的!\" 呃! 江妱怔住,原本还想好的训斥话语也卡在喉咙间。 “话这么多,行了行了,快去换。”江妱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摆摆手敷衍道。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乌苏阿里尔立即喜出望外,转头便朝里间小跑,生怕晚了会惹恼姐姐。 等屋里没了他的身影,江妱才长舒一口气。 真的是,太讨厌这臭小子了! 江妱想到刚刚那个画面,忍不住红了脸颊。 刚才她只顾生气,根本来不及细看。现在一回想,竟发现这小家伙身材不是一般的好啊 \"咳,咳\" 突然间响起两声轻咳,打断了她的遐思。 容清婉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她。 “怎么了,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女人之间,说话最是不忌讳,容清婉毫不避讳,挑眉道。 \"哪、哪有!\" 江妱俏丽的面孔浮上几朵绯红,连忙低头喝茶掩饰。 容清婉却凑过脑袋,笑嘻嘻道:\"别装了!说罢,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江妱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容清婉也不客套,大喇喇拉开凳子就坐下,一边儿夹菜,一边儿笑问道。 江妱抿了抿嘴,最终道:\"先别说我,我的事儿待会儿再说。你今儿个不还唤我江姑娘,怎么这会儿又换脸了?你唱大戏的咋的,一会儿一个脸色,本小姐我怕是有些许适应不来。“ 江妱一想起下午的事儿,先拿她打趣。 这会儿容清婉跟自己倒是熟捻起来了,怕不是因为自己夹在村里长老和她之间,有些为难,才刻意疏远自己的? 她心中揣测,面上也跟着玩味。 \"我说你就别埋汰我呢?不过一个称呼,想那么多作甚?” 容清婉扯扯嘴角,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她还真怕江妱再真挖下去,江妱知道得越多就越是走不了,越是危险。 “对了,阿四呢?怎么不见他人?” 放下碗筷,容清婉岔开话题,随意往周围一看,却没看到她那个想见的人,不由奇怪地问。 “姐姐,我换好衣裳了。” 乌苏阿里尔自里屋走了出来,他换了套浅紫色锦袍,外罩一件淡青色绣暗纹圆领宽袖纱衣,头发只简单用一条玉带束在脑后,整体看起来干净利落又不失俊俏。 低着的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声音听来,似乎很期待得到江妱的认同。 偏生想等的夸赞没听到半句,一抬头倒是瞧见容清婉一脸惊艳。 “你怎么来了?” 乌苏阿里尔嫌恶地扫了容清婉一眼,心中有些不满,这女人还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快过来。”江妱板起脸,俨然一副家姐的姿态训斥他。 \"哦,容姐姐好!\" 虽然心里十分不愿意叫这女人容姐姐,但是乌苏阿里尔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 “阿妱你真是,在我这里哪儿来那般多的规矩,我今儿过来怕不是打扰了你们姐弟二人才是,怪我怪我,不怨阿四。” 容清婉嗔怪地瞥了江妱一眼,转而拉着他坐下,\"别理你姐,快坐下。\" 指尖还未触及到男孩柔滑如绸缎的肌肤,乌苏阿里尔便像是触电了般,迅速抽回手臂,坐到一旁。 \"阿苏,这位可是你容姐姐,可不能怠慢了,知道吗?\" 见他如此,江妱有些无奈,不禁皱眉道。 “无妨,无妨。来吃菜。”容清婉被下了脸,有些尴尬,连忙招呼他吃东西。 乌苏阿里尔低着头,也不说话。 “这臭小子就这脾气,以后再熟点就好了。”也不知江妱这话触到了什么,容清婉顿时脸色微变。 “以后,以后” 容清婉摸摸鼻梁,有些不舍地看了乌苏阿里尔一眼,随后讪讪地笑了笑,随即止住到嘴边儿的话。 第229章 你们必须离开 江妱抬眸,望向容清婉的目光带着些探究与审慎。 “阿四,给容姐姐倒酒。” 江妱脑子里又想起下午在墙角根听到长老和容清婉的对话,莫不是真要趁着天亮就将他们送走? 若是之前,她肯定欣喜若狂,可她们话里似乎提到了硝石洞穴,如果是真的,那得到它岂不是就相当于手握战事的上风。 那么江妱留下的风险定然与得到的成正比,她自然是愿意冒这个险的。 不过,她们提到的阁主,又是谁? 这个人既有通天的本事,能让罪臣一脉隐居于此,又用祭祀的幌子年年运送硝石出山,那么能肯定一点,此人必然与朝廷关系密切。 可她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江妱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桌上的菜肴酒水,眉心微蹙。 “怎么,光让阿四给我斟酒,你自己怎地不喝?” 容清婉见江妱迟迟没有动作,赶忙起身替她倒满杯中酒,随后坐下继续吃饭。 她心里却在盘算着,今日即便是江妱不寻她来,她也得来,有些事儿今儿晚上必须就得说清楚。 不过是在她犹豫怎么开这口时,江妱率先招呼她来一同用晚膳。 不如就借着今天这酒,酒后吐真言。 “你” “你”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容清婉欲言又止:“还是你先说!” 江妱浅笑,后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随即将碗放回桌上,目露坚定。 \"婉儿,说起来我和阿四能躲过祭祀一劫,多亏了你从中帮助。虽然你明知救下我们姐弟俩,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你的品性,让我觉着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们之间认识的时日甚短,若是有机会,我想我们应当会成为朋友。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你\" 她话语顿住,脸上漾着温柔的微笑。 \"我自然也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容清婉毫不犹豫地回答,目光灼灼,直视着江妱的眼睛。 江妱一怔,随后展颜一笑,道:\"好!\" 她的心情格外愉悦,因为容清婉的回答,如释重负,“在我看来,朋友之间应当坦诚,所以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 容清婉神色凝重,紧盯着江妱。 江妱卸下腰间的玉令,放在桌上推到她的面前 \"其实,你大概猜到了\" 江妱神色淡然,不疾不徐,一字一句道:\"关于我的身份!\" 容清婉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真有你的,我之前和长老们的对话,你听见了?” “自然!\" 江妱毫不避讳地承认。 容清婉嘴角抽了抽,她没想到江妱竟然会有如此聪慧,当时竟然察觉出了她的不动劲,一路跟过来。 \"既然,你已经知晓了,那大概也知我今日来应你的约是为了什么。\" 容清婉沉吟片刻,面色凝重:“明日清晨前,你们必须离开桃源村。” “走就走,还当我们愿意留下不成?”乌苏阿里尔气愤地叫嚣着。 容清婉没说话,只是静默地望着他,心中划过一丝苦涩。 “阿四,回里屋去。” 江妱一动不动地盯着容清婉,有心想要支开阿里尔。 也不知他是身为边疆王子与身带来的傲骨,还是怎的,就算是失去记忆,也没半分收敛,容清婉这话若是江妱不知内情,怕是也跟阿里尔一般,以为是要赶她们走。 也不怪阿里尔这般反应。 “姐姐,人家都要赶我们走了,你怎么还” “我再说一次,回里屋去!” 江妱拔高音量,打断乌苏阿里尔的话,语气不耐。 乌苏阿里尔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待他离去,江妱立刻站起身来,冲着容清婉鞠上一躬,“阿妱这条命,是婉儿姑娘救回来的。阿妱感激不尽!” 她态度恭敬,行为举止皆彬彬有礼。 “你这是做甚?” 容清婉急忙拉起江妱,并且顺势把她按在了座椅上。 \"我\" 江妱刚张嘴,容清婉便抢先一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想报恩罢了,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只希望你能好生活着,我这辈子怕是走不出桃源村,自由于我来说太难能可贵,你若是替我完成夙愿便算作做我的报答了。\" 容清婉抿了抿嘴,拉过江妱的双手,郑重说道:\"你听我的,现在就去收拾包袱,趁着夜深,村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们明日天未亮就得走,否则” “否则性命难保。” “是因为你们口中的阁主?”江妱追问。 容清婉点头:\"若是让阁主知晓桃源村有外人,你甚难逃脱,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别的,你就别再问了,知道是越多,于你们来说就越是危险。\" \"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江妱突然斩钉截铁拒绝了她的请求。 容清婉愕然地望着江妱,\"不走?可是\" 她的话被打断。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连累你!\" 江妱神色决绝,\"婉儿,你难道不想知晓阁主为何要救下你们一脉?还有每年祭祀的年轻男女最后都去了哪里?她让你们守着这硝石洞穴,又是为了什么?你真的不想知晓?\" \"这\" 容清婉哑口无言。 她当然想要弄清楚事情原委,只是,那么多长老们这么长时间都查探不出结果,她又有何能奈? 见她神色松动,江安心中稍定,继续游说:\"婉儿,相比于那个未知数,我还有另一个原因。正如你所知的,我是当朝官人,沦落到桃源村也是因为遭了对家的道。即便是我现在出去了,那人定是满山遍野地寻我。我们姐弟俩单枪匹马的,如何能与其匹敌?还不若留在这里,帮着你一起弄清原委。等风波过了,你便随我一同出去,你要的自由,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230章 南灵暴毙 江妱这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容清婉思虑了一番,终是抵不过内心对自由的渴望,点头同意了。 \"既然你同意了,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暂且先在这里逗留几日。不过,既然要查清楚这个中原因,还有那个你们那位神秘的阁主,你是不是可以先把知道的先告诉我,咱俩可以一起想法子去查。\"江妱试探性地问道。 容清婉皱眉沉默,许久才叹息:\"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以前老阁主救下我们这些罪臣之后,让我们隐匿深居这山林里。老阁主从前定下的规矩就是不能让我们和外界有所联系。再后来,我当上了村长,长老们才告诉我现任的新阁主会借着祭祀的时候,让祭祀的年轻男女带着硝石佯装成祭祀品装箱运出村去,这些硝石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么隐秘?” 容清婉颔首,“我们能安生在这里过活,全依仗着老阁主的帮助,承了她老人家的情,自然是要帮顺着新阁主的,只要是不危害到咱们村民的,长老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清婉说到这,停了停,喝了一口茶水润喉。 “有拒绝的权利吗?”江妱又问。 容清婉摇头,苦笑:“怎么会有呢?若非如此,你觉得我能够忙不迭地让你和阿四连夜逃出村去吗?” 容清婉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新阁主做事狠辣,在运送硝石这件事情上面向来谨慎小心,我们根本问不出来原由,有长老试着问过,可第二日那位长老就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到。再有人细问,新阁主只说,若是不照她说的做,桃源村是罪臣之后的据点这事,就包不住了,界时朝廷派官差来那就不再是丢一个人的事儿了,后果我们自行承担。” 听了这个消息,江妱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拿这个威胁你们?那你们岂不是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儿?” “没错。” “运送硝石的事儿,就只有你们知道,村民不知?” “不知。” 听到这里,江妱的面色渐冷,“是阁主下的令,不能让村民知晓?” “对,正如我方才所说的,她做事一项谨慎。”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估计,你们运送硝石做祭品的村民们,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因为东西在她们手上,她们早晚知晓。如此大量的运送,普通百姓自是需不着的,如果不出意外,那位阁主当是朝中人,且身居高位。而你们则是她要达成目的的傀儡。” 江妱语气笃定,分析得头头是道,容清婉脸上已经显露出慌张。 “难怪,难怪了!” “怎么了?” 容清婉凝重的表情看得江妱心底突跳,忍不住追问。 “阿妱,我们……我们真的太傻了。” 容清婉喃喃低声自语,“今日南灵暴毙祠堂。我自小与她一同长大,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贪生怕死之人最是爱惜自己的身子,平日里就无病无灾的,岂会突然暴毙?定是阁主知晓了你与阿四的存在,这是在给我们警示呢!怎么办?现下你们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她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第231章 你听见了? “婉儿,你冷静些。” 江妱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转移视线看向门外的月光下。 那里,两盏灯笼正迎风摇摆,随着夜风晃荡不已。 她看着它们发呆,灯火闪烁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江妱的眸中掠过一抹异色,旋即收回视线:“阁主暂时也不会动我们,否则今日死的人不该是南灵,而是我和阿四。这说明她知晓我们的身份,尚有顾忌。不管如何,总算有线索了,咱们还是想法子先弄清她是谁才好进行下一步。” “对,对,我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 容清婉听到他的话,渐渐平复下来,但眼神仍有几分涣散,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后说道:“可是照你说的,她知晓你和阿四的身份,但她连见都没见过你,又何曾知晓?” “自然是见过了,你都说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了,像运送硝石那般大事,她岂会不在场,不过是藏匿在暗处不被村民发现罢了。若是我没猜错,她不仅仅是朝廷中人,还是与我熟识的人,她知晓我目前对她来说还有些许利用价值,所以暂不动我。可她到底会是谁是呢?” 江妱蹙眉沉思,忽地脑中一亮。 “婉儿,明日一早,你就跟长老们说你想通了,让我们姐弟俩出村实在冒险得很,万一桃源村的秘密被人知晓这事儿就严重了。你决定,三日后重新举行祭祀礼,让我和阿四运送硝石。” “你这也太冒险了,我知你是想引阁主出来,可万一中间出个什么岔子,你也同那些消失的年轻男女一般,那可怎么办?”容清婉担忧地问。 “放心,我自有把握,不过是引蛇出洞而已。只要能将阁主钓出来,什么法子都值得一试。”江妱胸有成竹。 容清婉咬住嘴唇点头答应:“那你可千万当心,若是有危险立刻撤退,莫再逞强。” “嗯,我自有分寸。” “哐当——!” 里屋传来声响,江妱俩人齐齐变了脸色。 二人赶紧推门进去。 只见凳子倒在地上,而桌角边缘有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乌苏阿里尔的前襟。 他捂住额角,痛苦呻吟着。 容清婉快速冲过去扶起他:“阿四,你受伤了?怎么样?” 男人试图推开她,却因脑子眩晕,力不从心,往侧倒去,直接就扑倒在江妱脚边。 他这番模样,像极了从前老蜷缩在江妱脚边的招宝。 恍惚间,江妱又想起了她那个久未见过的小猫儿,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与乌苏阿里尔平视,视线上移停在他渗出鲜血的额角上,靠近轻轻吹了吹。 “疼吗?” 乌苏阿里尔怔忡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抓住她的衣袖,语带哽咽:“姐姐……” 这一声姐姐,将江妱从晃神中拉扯回来。 一瞬间,眼底温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冷漠:“怎么伤着了?听见我和你容姐姐说什么了吗?” 冰冷的声音,毫无情感的眼神,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冷待阿四的她。 乌苏阿里尔怔怔松开手,垂下眼睛掩盖自己眼底的情绪。 “我没有。”半晌,他低低吐出三字。 第232章 他本来也不待见我 ”不过是阿四不小心绊倒了凳子,磕伤了额头小伤而已,不打紧的,姐姐不必担忧。“ 乌苏阿里尔抓着江妱袖口的手松了松,不着痕迹地退开一些距离。 江妱看着他,眉峰不禁高高挑起:“没事就好,一会儿自各儿处理一下伤口,这两日你且好生休息,等三日后你容姐姐送我们出村。” “阿妱,你不跟他说” 容清婉不懂江妱为何不告诉他实情,男子本弱,不如女子胆大,阿四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自己为再次成为祭祀礼的牺牲者,他该多害怕? 可江妱抬了抬手,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男女有别,你一个大女人老赖在阿四房里做甚?走,我们别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你先跟我出来。” 说着她又转身看了一眼乌苏阿里尔。 男人低下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好似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江妱蹙了蹙眉,继而舒展开来:“早点休息。” 好对乌苏阿里尔说完,便拉着容清婉走向门外。 容清婉有太多疑问,但江妱显然并不想多做解释,于是她只能将所有疑惑都压制到肚子里。 等两人走出屋子,江妱将门重重合上,容清婉才忍不住带着怨气道:“为什么阿四不能知道?他若是到了那一天被人押着上祭祀台,得多害怕?你就是这般对自己亲弟的?算了,你不说,我去说。” 说着,容清婉便欲往回返。 江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回来!别去,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顿了一瞬,江妱沉声补充道:“阿四他到底是个男子,不若女子沉稳,若是事先知晓是我们计划中的事情,只怕这两日会惶恐不安,万一,一个不留神还会露出破绽,岂不是打草惊蛇?” 容清婉到底是停了脚步,细想之下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于情来说,有些太过冷漠。不由得埋怨道:“有时候,我真怀疑阿四到是不是你亲弟弟,就是旁人也比你对他关切。” 明明一句埋怨的话,却让江妱听得有些心虚,她轻咳了两声,道:“我们是亲姐弟,我当然是关心他的,只不过现下的事情更重要,若是搞砸了,说不准我们姐弟俩的小命都交待在这村子里,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关不关心的。” “说得也是。” 容清婉叹了口气,脸上愁云密布,“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不过阿四他若是知道祭祀的事情是你有意设计的,恐怕日后会怨怼你,你可想好了?” “他本来也不待见我,多怨少怨也不差这一次。” 江妱无所谓地勾着容清婉的脖子往前走,“走了走了,去我那屋再接着吃几盏酒。” 容清婉撇嘴哼了一声:“人家阿四哪里就不待见你了?我瞧着他是真乖,倒是你还真没个做姐姐的样儿。” 俩个女人越走越远,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窗纸上映着一抹修长的身影,他就站在窗户边儿,望着渐行渐远的二人。 他微抿着唇,目光深邃而悠远,似乎透过这层薄薄的窗纸,能够看穿某些东西。 第233章 就看你敢不敢? 南灵的葬礼办得非常简单,仅有数百村民围在墓碑周围,烧纸钱烧纸烛。 江妱和乌苏阿里尔作为村外人,只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偶有村民异样的目光投递过来,亦或是悄悄议论着什么,他们权当作没看见,只默默看着。 “唉,南灵巫师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她死了,往后祭祀的事情由谁来主持呢?要是一个没安排妥当,河神会不会发怒啊?唉,都怪那两个生人,自打她们进了咱们村,咱们村就不太平了。先是祭祀被破坏,现下又出了南灵巫师暴毙而亡的事,哪里有那么巧合,我瞧着,没准那两人就是咱们村的灾星。” “你可别胡说八道,那两人跟咱村长走得近,我瞧着咱村长见那男子就跟丢了魂一般,定是要护着人家的,你小心祸从口出。” “哼!我才不怕呢……唉,你这么说的话,猜猜有没有可能那姐弟俩对咱村长施了什么迷魂术?借着咱村长的力,指哪儿打哪儿?” “这可说不准!” 几名年轻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越飘越近,谈话愈发污秽不堪。江妱和乌苏阿里尔两人听见,心中互视一眼,又极有默契地分开视线。 “谁在这里乱嚼舌根!” 容清婉也不知何时越过人群走到她们附近,刚好听了一耳朵,心中蹭蹭上火,扭头就要去找人算个清楚明白。 “嘘……” 江妱拉住她,比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许是容清婉的震慑起了作用,那些聒噪的村民很快闭紧嘴巴。 “我们回去。” 乌苏阿里尔点点头。 “等等……” 突然有一道突兀刺耳的声音传来。 江妱二人闻言顿步转身,便见昨日那紫衣老妇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今日她换了一身白衣素裙,头发挽成髻,戴着白色花饰,面无表情地朝江妱走来。 此人,若是江妱没记错,昨日偷听来的对话中似乎谈及,她是南灵的生母? “南姨?” 容清婉上前一步,挡在江妱身前,也隔开了紫衣老妇摄人的目光。 “住口,我当不起你这声南姨。” 南玉娥冷冷瞥她一眼,一把将她往旁边推开,再将视线落向江妱两人身上,目光冰寒,毫无温度:“你还敢来这儿!方才大家伙儿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你们姐弟俩的到来,我的女儿才会遭受无妄之灾,你们还有脸到她的葬礼上来?” “南姨,阿妱也是和大家伙儿一样,来送送南灵而已,你别误会。” 容清婉皱眉问,同时暗示性地握了握江妱的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以免激化南玉娥的情绪。 江妱微微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再抬眼时,脸上已带笑意:“这位老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从容清婉身后走出,毫不畏惧地直视南玉娥:“我们姐弟俩与南灵巫师毫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没有理由害她。但若是您执意如此认为,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若真想自证,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 第233章 就看你敢不敢? 南灵的葬礼办得非常简单,仅有数百村民围在墓碑周围,烧纸钱烧纸烛。 江妱和乌苏阿里尔作为村外人,只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偶有村民异样的目光投递过来,亦或是悄悄议论着什么,他们权当作没看见,只默默看着。 “唉,南灵巫师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她死了,往后祭祀的事情由谁来主持呢?要是一个没安排妥当,河神会不会发怒啊?唉,都怪那两个生人,自打她们进了咱们村,咱们村就不太平了。先是祭祀被破坏,现下又出了南灵巫师暴毙而亡的事,哪里有那么巧合,我瞧着,没准那两人就是咱们村的灾星。” “你可别胡说八道,那两人跟咱村长走得近,我瞧着咱村长见那男子就跟丢了魂一般,定是要护着人家的,你小心祸从口出。” “哼!我才不怕呢……唉,你这么说的话,猜猜有没有可能那姐弟俩对咱村长施了什么迷魂术?借着咱村长的力,指哪儿打哪儿?” “这可说不准!” 几名年轻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越飘越近,谈话愈发污秽不堪。江妱和乌苏阿里尔两人听见,心中互视一眼,又极有默契地分开视线。 “谁在这里乱嚼舌根!” 容清婉也不知何时越过人群走到她们附近,刚好听了一耳朵,心中蹭蹭上火,扭头就要去找人算个清楚明白。 “嘘……” 江妱拉住她,比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许是容清婉的震慑起了作用,那些聒噪的村民很快闭紧嘴巴。 “我们回去。” 乌苏阿里尔点点头。 “等等……” 突然有一道突兀刺耳的声音传来。 江妱二人闻言顿步转身,便见昨日那紫衣老妇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今日她换了一身白衣素裙,头发挽成髻,戴着白色花饰,面无表情地朝江妱走来。 此人,若是江妱没记错,昨日偷听来的对话中似乎谈及,她是南灵的生母? “南姨?” 容清婉上前一步,挡在江妱身前,也隔开了紫衣老妇摄人的目光。 “住口,我当不起你这声南姨。” 南玉娥冷冷瞥她一眼,一把将她往旁边推开,再将视线落向江妱两人身上,目光冰寒,毫无温度:“你还敢来这儿!方才大家伙儿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你们姐弟俩的到来,我的女儿才会遭受无妄之灾,你们还有脸到她的葬礼上来?” “南姨,阿妱也是和大家伙儿一样,来送送南灵而已,你别误会。” 容清婉皱眉问,同时暗示性地握了握江妱的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以免激化南玉娥的情绪。 江妱微微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再抬眼时,脸上已带笑意:“这位老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从容清婉身后走出,毫不畏惧地直视南玉娥:“我们姐弟俩与南灵巫师毫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没有理由害她。但若是您执意如此认为,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若真想自证,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 第234章 惊天秘密 容清婉立即拽住她袖子,低声劝阻,南玉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否则当初老阁主是不会指定由她女儿来做巫师。就算江妱姐弟足智多谋,也未必是南玉娥的对手,更何况,南灵已死,南玉娥生为母亲,她现下这般平静地样子怕是其中有诈…… 容清婉的担忧,江妱看在眼里,她给容清婉使了个眼色。 江妱颔首,上前一步,拱手道:“阿妱但凭老夫人吩咐。” “好!那你们随我来。” 南玉娥带着她们穿过人群,朝村里祠堂的方向走去,沿途的村民们担忧南玉娥失去女儿,精神受到打击,纷纷上前安慰她,可惜南玉娥却恍若未闻,视无不见,只顾埋头赶路。 直到她们走进祠堂大门时,才停住脚步,转身望着跟在她后面进门的容清婉等人,目光从她们脸上缓缓划过,最后落在江妱的脸庞上。 南灵的灵牌尸体被放置在供桌前,旁边还摆放着香烛和祭品。 南玉娥站定脚步,冷漠而疏离地说道:“你既说已答应自证,就该信守承诺,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亦不会为难旁人。婉儿你先出去,此事与你没关系。” “可是!” “出去!” 南玉娥加重语气,不悦地瞪着容清婉。 容清婉心知肚明,南玉娥让她回避是想趁机收拾江妱姐弟俩,便顺势告退出去,并嘱咐乌苏阿里尔小心谨慎。 祠堂里顿时变得寂静起来。 南玉娥抬眸望着江妱姐弟,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意,“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想与你问个清楚。” “你尽管问,不过阿四一个弱男子,什么都不知,只知跟在家姐我的身后,要不,也让他出去?你想问什么,我自会回答。” 江妱沉稳淡定的语气透露出一丝强硬。 南玉娥眉尖轻蹙,旋即舒展开来,“也好,那就出去候着。” 乌苏阿里尔愣了半晌,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江妱,而后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将祠堂的大门紧闭。 “这里没有别人了,老夫人要说什么,请直言罢。” 南玉娥冷笑一声,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捏住江妱的下巴,狠戾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江妱纹丝不动地任由她钳制住,甚至连反抗挣扎都没有,就像木偶一样毫无感觉地站在原地,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根本没把南玉娥放在眼里。 “呵!我是谁,你们不是猜到了吗?” 说完,她面不改色地从腰间取下玉令,递到南玉娥眼前,“昨日,你们不是还说我是朝廷中人了吗?” 看清她手中的玉令,南玉娥瞳孔猛地缩紧,双目睁圆地看着她,似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手将它拂开:“全都怪你,是你惹来的祸端,若不是我女儿要将你的身份告诉村民,也不至于被” 话未说完,南玉娥倏地捂住嘴,眼眶泛红地咬紧牙关。 “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江妱逼近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她。 “你若是不说,那就由我来代你说。” 江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仰起脸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吐出一番惊天秘密。 第234章 惊天秘密 容清婉立即拽住她袖子,低声劝阻,南玉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否则当初老阁主是不会指定由她女儿来做巫师。就算江妱姐弟足智多谋,也未必是南玉娥的对手,更何况,南灵已死,南玉娥生为母亲,她现下这般平静地样子怕是其中有诈…… 容清婉的担忧,江妱看在眼里,她给容清婉使了个眼色。 江妱颔首,上前一步,拱手道:“阿妱但凭老夫人吩咐。” “好!那你们随我来。” 南玉娥带着她们穿过人群,朝村里祠堂的方向走去,沿途的村民们担忧南玉娥失去女儿,精神受到打击,纷纷上前安慰她,可惜南玉娥却恍若未闻,视无不见,只顾埋头赶路。 直到她们走进祠堂大门时,才停住脚步,转身望着跟在她后面进门的容清婉等人,目光从她们脸上缓缓划过,最后落在江妱的脸庞上。 南灵的灵牌尸体被放置在供桌前,旁边还摆放着香烛和祭品。 南玉娥站定脚步,冷漠而疏离地说道:“你既说已答应自证,就该信守承诺,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亦不会为难旁人。婉儿你先出去,此事与你没关系。” “可是!” “出去!” 南玉娥加重语气,不悦地瞪着容清婉。 容清婉心知肚明,南玉娥让她回避是想趁机收拾江妱姐弟俩,便顺势告退出去,并嘱咐乌苏阿里尔小心谨慎。 祠堂里顿时变得寂静起来。 南玉娥抬眸望着江妱姐弟,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意,“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想与你问个清楚。” “你尽管问,不过阿四一个弱男子,什么都不知,只知跟在家姐我的身后,要不,也让他出去?你想问什么,我自会回答。” 江妱沉稳淡定的语气透露出一丝强硬。 南玉娥眉尖轻蹙,旋即舒展开来,“也好,那就出去候着。” 乌苏阿里尔愣了半晌,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江妱,而后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将祠堂的大门紧闭。 “这里没有别人了,老夫人要说什么,请直言罢。” 南玉娥冷笑一声,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捏住江妱的下巴,狠戾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江妱纹丝不动地任由她钳制住,甚至连反抗挣扎都没有,就像木偶一样毫无感觉地站在原地,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根本没把南玉娥放在眼里。 “呵!我是谁,你们不是猜到了吗?” 说完,她面不改色地从腰间取下玉令,递到南玉娥眼前,“昨日,你们不是还说我是朝廷中人了吗?” 看清她手中的玉令,南玉娥瞳孔猛地缩紧,双目睁圆地看着她,似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手将它拂开:“全都怪你,是你惹来的祸端,若不是我女儿要将你的身份告诉村民,也不至于被” 话未说完,南玉娥倏地捂住嘴,眼眶泛红地咬紧牙关。 “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江妱逼近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她。 “你若是不说,那就由我来代你说。” 江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仰起脸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吐出一番惊天秘密。 第235章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昨日长老们千叮咛万嘱咐,关于我们姐弟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你呢?你私下告诉了对我埋有怨气的南灵,她自然是要抓着这点不放,只要村民知晓了我是朝廷的人,便会怕了桃源村是罪臣遗后的事情被我泄露给朝廷,如此一来更不会让我走,只会让我死在这儿,一了百了。” 江妱侧过身,冷眼斜睨着南玉娥那张狰狞的脸庞。她的语调平缓,却字字戳中南玉娥心底最深处,她和南灵打的算盘的确就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弄死江家姐弟,可谁知道 “可惜,你们千算万算,没想到你们口口声声于你们村有大恩大德的阁主,她会发现你们的计划,为了阻扰你们一意孤行,不惜直接杀了南灵给你警示,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做吗?” 江妱的话犹如冰水,兜头泼向了对方,南玉娥脸色惨白,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她摇头,嘴唇哆嗦:“不、不知” “因为我于她来说还有用处,她得留着我这条命又不想放了我,而你和你的女儿,为了一泄私欲要坏了她的一盘棋,你说她该不该除掉你们?” 江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说起来,你们这位阁主还真是高看你了,以为有你女儿一死做为警示,你会有所收敛。可惜,你是个蠢的,非得步南灵这后尘!” 江妱这般嚣张的模样惹怒了南玉娥,她猛地抽出墙上悬挂的佩剑指向江妱的鼻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休得胡言乱语!” 江妱并未害怕,反而仰天大笑,笑声里尽显嘲讽,片刻,她才停止了肆无忌惮的笑声:“你也就这点本事,真正杀害你女儿的,你惹不起,便把仇恨转移到我这里,想从我身上下手是不是?” 见南玉娥仍是不服输的瞪着自己,江妱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以为在香炉里放点迷魂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迷晕?如果是,那你也太天真了。” 此话刚落,南玉娥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之色,接着便乏力地跪坐在地上,虚弱地质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浑身乏力?” 江妱蹲下身子,与其平视,勾了勾唇角,冷哼一声才慢悠悠地在她肩膀上拂了拂,轻轻一吹便有白沫粉尘飘散在空气中:“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真以为惹不起你们阁主,就能惹得起我?告诉你,想为你女儿报仇,我有一个法子,就看你想不想跟我合作一把?” 江妱附耳在侧,几声交待后,才缓步推门而去。 南玉娥瘫倒在地,眼睁睁的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只剩下满腔的悲愤。 \"啊——\" 一声尖叫,震破屋顶。 ………………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寂静的山林间突兀响起一阵脚踩枯叶的清脆声音。 “还不睡?” 一坛子桃花酒递了过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安谧中显得尤为清晰。 江妱接过酒壶,狠灌了一大口,才闷闷道:“今晚月亮挺圆的。” “哦,是吗?”容清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两人皆沉默下来。 许久后,容清婉率先打破了尴尬局面:“是不是担心明日的祭祀礼?你若是反悔,现下还来得及。” 第235章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昨日长老们千叮咛万嘱咐,关于我们姐弟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你呢?你私下告诉了对我埋有怨气的南灵,她自然是要抓着这点不放,只要村民知晓了我是朝廷的人,便会怕了桃源村是罪臣遗后的事情被我泄露给朝廷,如此一来更不会让我走,只会让我死在这儿,一了百了。” 江妱侧过身,冷眼斜睨着南玉娥那张狰狞的脸庞。她的语调平缓,却字字戳中南玉娥心底最深处,她和南灵打的算盘的确就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弄死江家姐弟,可谁知道 “可惜,你们千算万算,没想到你们口口声声于你们村有大恩大德的阁主,她会发现你们的计划,为了阻扰你们一意孤行,不惜直接杀了南灵给你警示,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做吗?” 江妱的话犹如冰水,兜头泼向了对方,南玉娥脸色惨白,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她摇头,嘴唇哆嗦:“不、不知” “因为我于她来说还有用处,她得留着我这条命又不想放了我,而你和你的女儿,为了一泄私欲要坏了她的一盘棋,你说她该不该除掉你们?” 江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说起来,你们这位阁主还真是高看你了,以为有你女儿一死做为警示,你会有所收敛。可惜,你是个蠢的,非得步南灵这后尘!” 江妱这般嚣张的模样惹怒了南玉娥,她猛地抽出墙上悬挂的佩剑指向江妱的鼻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休得胡言乱语!” 江妱并未害怕,反而仰天大笑,笑声里尽显嘲讽,片刻,她才停止了肆无忌惮的笑声:“你也就这点本事,真正杀害你女儿的,你惹不起,便把仇恨转移到我这里,想从我身上下手是不是?” 见南玉娥仍是不服输的瞪着自己,江妱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以为在香炉里放点迷魂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迷晕?如果是,那你也太天真了。” 此话刚落,南玉娥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之色,接着便乏力地跪坐在地上,虚弱地质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浑身乏力?” 江妱蹲下身子,与其平视,勾了勾唇角,冷哼一声才慢悠悠地在她肩膀上拂了拂,轻轻一吹便有白沫粉尘飘散在空气中:“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真以为惹不起你们阁主,就能惹得起我?告诉你,想为你女儿报仇,我有一个法子,就看你想不想跟我合作一把?” 江妱附耳在侧,几声交待后,才缓步推门而去。 南玉娥瘫倒在地,眼睁睁的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只剩下满腔的悲愤。 \"啊——\" 一声尖叫,震破屋顶。 ………………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寂静的山林间突兀响起一阵脚踩枯叶的清脆声音。 “还不睡?” 一坛子桃花酒递了过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安谧中显得尤为清晰。 江妱接过酒壶,狠灌了一大口,才闷闷道:“今晚月亮挺圆的。” “哦,是吗?”容清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两人皆沉默下来。 许久后,容清婉率先打破了尴尬局面:“是不是担心明日的祭祀礼?你若是反悔,现下还来得及。” 第236章 重启祭祀礼 江妱抬首望了眼皎洁的月光,微微眯眼,淡笑着回道:“不必了。\" 容清婉似是松了口气,她是矛盾的,既希望江妱两人能逃离桃源村,远离这是非之地;又期盼自己真能如江妱所言,与她合作拼一把,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 “怎么?怕我临时变卦?”江妱往容清婉的肩头轻轻捶了一圈,打趣道。 “我若是真怕你走了,先前也不会劝着你们天不亮就走。只是想知道明日的事,你有几分把握,若是希望不大,那还不如” 还不如——现下就走! 这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可容清婉看向江妱的目光却充满了犹豫与挣扎。 “不想要你的自由了?”江妱歪了歪头,凑近她低垂的眉眼,轻声问道。 容清婉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对于一个从小被禁锢在这片土地的人而言,她当然无比渴望获得自由的身份和权利! 然而,理智告诉她,这些都只是奢侈的梦。 “不要说违心的话,想要什么,就直说,没有人会嘲笑一个渴望自由的人。”江妱语气温柔且认真。 听闻此言,容清婉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眼,深呼吸后,才慢慢张嘴:“是,我想要自由。” “这就对了。” 江妱笑盈盈地应了句,“你且放心,只要查出了阁主的身份,我自然知晓如何应付,况且现下还有人帮衬,明日一定逼得她现身。等事成之后,你便可出村,界时若是想做些小买卖,我便差人替你寻个铺子,若是没想好日后的活路,也可先暂时跟着我,不会短你吃穿。” “阿妱,我” 容清婉眼眶泛红,她有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关切了。 村里长老和阁主的吩咐,村民们之间的矛盾,她家母家父去得早,就因担了这村长的职责,就被夹在各路人的中间,从未有人真的从她的角度考虑过。 而今,这个认识不过短短几日,志趣相投的异姓女子,还能替她张罗此后余生,不得不让她有些许动容。 “才说几句,堂堂女子怎么跟个男子一般,动不动就红眼呢?”江妱安抚性地拍了拍容清婉的肩膀,“行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我也乏了,明日还有一出大戏要唱呢。” 说完话,江妱转身准备回去。 容清婉一边小跑跟上,一边忙喊住她:“等等我,你方才说明日还有人帮衬,到底是谁呀?” 江妱停下脚步,转过身,朝她露出一抹浅笑,“明日你便知晓了,你就别担心了。” 容清婉见状,心中稍稍放松。 翌日,天色蒙蒙亮,整座桃源村就陷入寂静中。 “咚——咚——咚——” 钟鸣声悠扬传遍每一户人家,敲响了新的一日。 桃源村村长容清婉带领着村民聚集在祠堂,她扫视着众人,沉吟了半晌,最终开腔:“南灵之死与祭祀礼未曾礼完有关,今日重启祭祀仪式,一则宽慰南灵在天之灵,二则抚慰河神的怒气,请河神护佑我们村庄平安顺遂。” 第236章 重启祭祀礼 江妱抬首望了眼皎洁的月光,微微眯眼,淡笑着回道:“不必了。\" 容清婉似是松了口气,她是矛盾的,既希望江妱两人能逃离桃源村,远离这是非之地;又期盼自己真能如江妱所言,与她合作拼一把,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 “怎么?怕我临时变卦?”江妱往容清婉的肩头轻轻捶了一圈,打趣道。 “我若是真怕你走了,先前也不会劝着你们天不亮就走。只是想知道明日的事,你有几分把握,若是希望不大,那还不如” 还不如——现下就走! 这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可容清婉看向江妱的目光却充满了犹豫与挣扎。 “不想要你的自由了?”江妱歪了歪头,凑近她低垂的眉眼,轻声问道。 容清婉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对于一个从小被禁锢在这片土地的人而言,她当然无比渴望获得自由的身份和权利! 然而,理智告诉她,这些都只是奢侈的梦。 “不要说违心的话,想要什么,就直说,没有人会嘲笑一个渴望自由的人。”江妱语气温柔且认真。 听闻此言,容清婉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眼,深呼吸后,才慢慢张嘴:“是,我想要自由。” “这就对了。” 江妱笑盈盈地应了句,“你且放心,只要查出了阁主的身份,我自然知晓如何应付,况且现下还有人帮衬,明日一定逼得她现身。等事成之后,你便可出村,界时若是想做些小买卖,我便差人替你寻个铺子,若是没想好日后的活路,也可先暂时跟着我,不会短你吃穿。” “阿妱,我” 容清婉眼眶泛红,她有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关切了。 村里长老和阁主的吩咐,村民们之间的矛盾,她家母家父去得早,就因担了这村长的职责,就被夹在各路人的中间,从未有人真的从她的角度考虑过。 而今,这个认识不过短短几日,志趣相投的异姓女子,还能替她张罗此后余生,不得不让她有些许动容。 “才说几句,堂堂女子怎么跟个男子一般,动不动就红眼呢?”江妱安抚性地拍了拍容清婉的肩膀,“行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我也乏了,明日还有一出大戏要唱呢。” 说完话,江妱转身准备回去。 容清婉一边小跑跟上,一边忙喊住她:“等等我,你方才说明日还有人帮衬,到底是谁呀?” 江妱停下脚步,转过身,朝她露出一抹浅笑,“明日你便知晓了,你就别担心了。” 容清婉见状,心中稍稍放松。 翌日,天色蒙蒙亮,整座桃源村就陷入寂静中。 “咚——咚——咚——” 钟鸣声悠扬传遍每一户人家,敲响了新的一日。 桃源村村长容清婉带领着村民聚集在祠堂,她扫视着众人,沉吟了半晌,最终开腔:“南灵之死与祭祀礼未曾礼完有关,今日重启祭祀仪式,一则宽慰南灵在天之灵,二则抚慰河神的怒气,请河神护佑我们村庄平安顺遂。” 第237章 献祭被破坏 “不一定?上次不还说是因为南灵要强势用外村人献祭,把河神惹怒了才就此作罢吗?” “说不定南灵的死,就是河神给咱的警告。” “可不是吗?现下死了一个南灵,咱们若是还不吸取教训,恐怕遭殃的人更多。” “唉,说来都怪那两个外村人,若非他们擅闯我们村里,哪至于闹得这样。” “就是啊” 容清婉皱紧眉头看向众人,“肃静!” 众人纷纷噤声,不再多议论。 “今天我们就依照先前的规矩,将这两人供奉河神,以祈求河神的庇佑。” “这、这不太妥?” “对,前头已经有一个教训了,这是犯忌讳的事,我反对。” “” 容清婉环顾一周,冷静地道:“我是一村之长,此事当由我定。” “一村之长又如何?” 站出来的人大步走到中央位置,她身材略高一些,此刻正居高临下俯视容清婉,“你身为村长自然是有权力决策,但别忘记你这个村长若是当不好,咱们大家也是可以换的,在没有拿出足够证据,证明南灵的死与献祭外村人无关之前,我反对。” 容清婉眼睛眯起,“你什么意思?” 她双手握拳,垂于两侧,果然如她所料,这祭祀的事情现下突然进行,会让村民们感到惶恐不安。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村长你,要么把南灵的死因调查清楚了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要么先按以往从村民中选两个年轻男女献祭,您若是一意孤行用这两个外村人充数,惹闹了河神给咱村带来大麻烦,那咱们可不同意。” 说话人叫赵秀苎,是村西头的裁缝,平日里不怎么跟人往来,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着实令众人意外。 容清婉目光沉冷地扫过众人,见她们均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便知道她们心中早已认同赵秀卿的观点,此时只不过碍于情面和她这个一村之长才保持缄默而已。 她微微抿唇,冷冷地盯住赵秀苎。 赵秀苎毫不示弱,直接回瞪回去,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村长,既然大家伙儿都觉得应该用村里的年轻男女献祭,您看——” “呵——”容清婉冷笑一声,“我若是不允呢?!” “你” 赵秀苎恼羞成怒,正欲继续争辩,却被一道苍老且沙哑的声音打断。 “够了。” 众人抬眸,见说话的竟是一个村里最权威的长老。 “长老——“ 赵秀苎立马转头恭敬唤道。 容清婉也双手抱拳,退后一步表示尊重。 “都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长老语气虽不严厉,但显然很生气。 “婉儿你一向是咱们村里最聪慧最有主见的人,所以大家才推崇你做村长,可你怎么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 “长老——”容清婉皱着眉头喊。 长老摆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即扭头对着底下众人说道:“既然大家一致反对,婉儿你作为一村之长也不能执迷不悟,听从大家的建议。至于这两人暂时扣在村里,南灵之死一日未查清,便一日别放她们走。” 第237章 献祭被破坏 “不一定?上次不还说是因为南灵要强势用外村人献祭,把河神惹怒了才就此作罢吗?” “说不定南灵的死,就是河神给咱的警告。” “可不是吗?现下死了一个南灵,咱们若是还不吸取教训,恐怕遭殃的人更多。” “唉,说来都怪那两个外村人,若非他们擅闯我们村里,哪至于闹得这样。” “就是啊” 容清婉皱紧眉头看向众人,“肃静!” 众人纷纷噤声,不再多议论。 “今天我们就依照先前的规矩,将这两人供奉河神,以祈求河神的庇佑。” “这、这不太妥?” “对,前头已经有一个教训了,这是犯忌讳的事,我反对。” “” 容清婉环顾一周,冷静地道:“我是一村之长,此事当由我定。” “一村之长又如何?” 站出来的人大步走到中央位置,她身材略高一些,此刻正居高临下俯视容清婉,“你身为村长自然是有权力决策,但别忘记你这个村长若是当不好,咱们大家也是可以换的,在没有拿出足够证据,证明南灵的死与献祭外村人无关之前,我反对。” 容清婉眼睛眯起,“你什么意思?” 她双手握拳,垂于两侧,果然如她所料,这祭祀的事情现下突然进行,会让村民们感到惶恐不安。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村长你,要么把南灵的死因调查清楚了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要么先按以往从村民中选两个年轻男女献祭,您若是一意孤行用这两个外村人充数,惹闹了河神给咱村带来大麻烦,那咱们可不同意。” 说话人叫赵秀苎,是村西头的裁缝,平日里不怎么跟人往来,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着实令众人意外。 容清婉目光沉冷地扫过众人,见她们均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便知道她们心中早已认同赵秀卿的观点,此时只不过碍于情面和她这个一村之长才保持缄默而已。 她微微抿唇,冷冷地盯住赵秀苎。 赵秀苎毫不示弱,直接回瞪回去,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村长,既然大家伙儿都觉得应该用村里的年轻男女献祭,您看——” “呵——”容清婉冷笑一声,“我若是不允呢?!” “你” 赵秀苎恼羞成怒,正欲继续争辩,却被一道苍老且沙哑的声音打断。 “够了。” 众人抬眸,见说话的竟是一个村里最权威的长老。 “长老——“ 赵秀苎立马转头恭敬唤道。 容清婉也双手抱拳,退后一步表示尊重。 “都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长老语气虽不严厉,但显然很生气。 “婉儿你一向是咱们村里最聪慧最有主见的人,所以大家才推崇你做村长,可你怎么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 “长老——”容清婉皱着眉头喊。 长老摆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即扭头对着底下众人说道:“既然大家一致反对,婉儿你作为一村之长也不能执迷不悟,听从大家的建议。至于这两人暂时扣在村里,南灵之死一日未查清,便一日别放她们走。” 第238章 凶手的证据 “难道长老是想包庇这两人不成?” 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一名穿着蓝色袍子的老妇人缓缓迈步而出,脸色沉郁,浑浊的眼里满是戾气。 见到此人,容清婉眼皮跳了几下。 现下,光是村民与长老都让她头痛不已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南玉娥,这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今日瞧着,这献祭怕是成不了了,那位神秘的阁主怕是也引不出来了。 容清婉无可奈何地与被人押在角落的江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南玉娥目露嘲讽之意,猛然转向长老,声泪俱下:“长老,您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妖女拿下,为我南灵还一个公道?” 闻言,老者脸上闪过不耐之色,蹙了蹙眉心,侧身背过去不再看她。 南玉娥急了,厉喝道:“长老!” “南玉娥,你不要病急乱投医,你自己也不清楚南灵的死是不是因为献祭外村人,惹怒河神受的诅咒,凭什么要大家为了你想要泄愤的私欲,再次触怒河神大人?这次是南灵,如若你还要继续用这两个献祭,那么下次呢?下次这样的诅咒会落到谁身上?你也别太自私了。” 赵秀苎冷笑着指责南玉娥,同时这话也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谁也不愿成为下一个南灵。 双方僵持着,老者夹在其中也十分为难,一时间竟有些举棋不定。 但只有一直未曾说话的江妱看得明白,老者的天秤隐约间已经倾向赵秀苎那边,这行径与她那日与容清婉的谈话相差甚大,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产生如此改变? 或者说是什么人让她态度如此前后不一?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锐利,老者似乎察觉到了,朝她看了过去,眉头微皱。 江妱嘴角轻轻扬了扬,却很快收敛。 老者的犹豫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做出决断:“都散了” “慢着!” 南玉娥突兀地站了出来,目带狠色:“既然这样,我也就实话告诉各位,我已经找到杀害南灵的凶手了。” 此话一出,祠堂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所有人均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望着南玉娥,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你可别为了泄私愤,害了咱们村。”赵秀苎忍不住问道。 “对啊,没证据就别胡说。” 村民们纷纷附和赵秀苎。 “呵。”南玉娥嗤笑一声,“我当然亲眼所见,至于证据嘛——” 南玉娥抬高左手,举起手臂,另一只手在小手臂上点了点:“那日我赶来祠堂的时候,我女儿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在我耳边最后一句话说的便是凶手的小手臂上,有一颗血痣。” 话音刚落,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便又是嘈杂声不绝于耳,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南玉娥,仿佛在询问真假。 赵秀苎心下大震,露出了惊讶万分的表情:“什、什么血痣?我从未听过这种事。” 第238章 凶手的证据 “难道长老是想包庇这两人不成?” 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一名穿着蓝色袍子的老妇人缓缓迈步而出,脸色沉郁,浑浊的眼里满是戾气。 见到此人,容清婉眼皮跳了几下。 现下,光是村民与长老都让她头痛不已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南玉娥,这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今日瞧着,这献祭怕是成不了了,那位神秘的阁主怕是也引不出来了。 容清婉无可奈何地与被人押在角落的江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南玉娥目露嘲讽之意,猛然转向长老,声泪俱下:“长老,您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妖女拿下,为我南灵还一个公道?” 闻言,老者脸上闪过不耐之色,蹙了蹙眉心,侧身背过去不再看她。 南玉娥急了,厉喝道:“长老!” “南玉娥,你不要病急乱投医,你自己也不清楚南灵的死是不是因为献祭外村人,惹怒河神受的诅咒,凭什么要大家为了你想要泄愤的私欲,再次触怒河神大人?这次是南灵,如若你还要继续用这两个献祭,那么下次呢?下次这样的诅咒会落到谁身上?你也别太自私了。” 赵秀苎冷笑着指责南玉娥,同时这话也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谁也不愿成为下一个南灵。 双方僵持着,老者夹在其中也十分为难,一时间竟有些举棋不定。 但只有一直未曾说话的江妱看得明白,老者的天秤隐约间已经倾向赵秀苎那边,这行径与她那日与容清婉的谈话相差甚大,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产生如此改变? 或者说是什么人让她态度如此前后不一?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锐利,老者似乎察觉到了,朝她看了过去,眉头微皱。 江妱嘴角轻轻扬了扬,却很快收敛。 老者的犹豫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做出决断:“都散了” “慢着!” 南玉娥突兀地站了出来,目带狠色:“既然这样,我也就实话告诉各位,我已经找到杀害南灵的凶手了。” 此话一出,祠堂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所有人均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望着南玉娥,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你可别为了泄私愤,害了咱们村。”赵秀苎忍不住问道。 “对啊,没证据就别胡说。” 村民们纷纷附和赵秀苎。 “呵。”南玉娥嗤笑一声,“我当然亲眼所见,至于证据嘛——” 南玉娥抬高左手,举起手臂,另一只手在小手臂上点了点:“那日我赶来祠堂的时候,我女儿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在我耳边最后一句话说的便是凶手的小手臂上,有一颗血痣。” 话音刚落,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便又是嘈杂声不绝于耳,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南玉娥,仿佛在询问真假。 赵秀苎心下大震,露出了惊讶万分的表情:“什、什么血痣?我从未听过这种事。” 第239章 凶手浮出水面 “你听没听过重要吗?”容清婉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现在南玉娥的证据摆出来了,你还有什么理由阻挠祭祀礼完成?” “我” 赵秀苎平日便不善言辞,也不怎么与人打交道,今日能说出这些话已是让人诧异,哪里还说得出辩驳的话。 祠堂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咳咳。”老者清了清嗓子,走到南玉娥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带关切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玉娥点头,不明白长老为何这般问。 “那么,照你的说法,你如此肯定这姐弟俩是凶手,也就是说你口中的血痣存在于这姐弟俩人身上?” “那是自然。” 南玉娥笃定地回道,“若是不信,你们大可验证。” “好!”老者应了一声,转而对旁边两个年轻男女吩咐道:“你们去把这姑娘押过来,咱们现场验证,玉娥口中所说的‘血痣’是不是存在。” “是。”那二人齐齐答道。 见状,容清婉忍不住皱起眉头,“长老,这样不妥”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敢忤逆不听了?”长老沉着脸色看向容清婉,语气很是不悦。 “不敢。” 容清婉低垂着脑袋,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想来,江妱说的帮手,便是南玉娥了,南玉娥这么说,想必心中定有把握。 这么一想,容清婉便眼含笑意与江妱对视上,可对上的却是江妱疑虑的眼神。 江妱浅浅地摇了摇头,容清婉眼底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难道她猜错了? 容清婉咬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片刻后,几名女子押解着江妱走到众人中间。 长老踱步到她跟前,两侧的村民也纷纷让道,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妱。 “抬起手。” 长老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目光落在江妱脸上,此刻,江妱脸色微变,紧攥的双手垂于两侧,根本没有要照做的意思,反而看着有些异样。 她的不配合,显然让精明的长老察觉到了端倪,但她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朝押解着江妱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便心领神会,抓着江妱的左手猛地一抬,袖摆褪至肘弯处。 “哈哈!哪里来的血痣,我就说南玉娥是胡扯的,你们偏偏不信,结果怎么样?”赵秀苎指着江妱的右臂,道:“瞧瞧!你们大家伙儿都给瞧瞧,哪儿来的血痣?” 江妱抽回手臂,见不得小人得志的样子,一脚踢在赵秀苎的膝盖弯,直接就让她单膝跪在地上。 “你——!” 赵秀苎怒视他,正欲发作,被南玉娥接下来的话打断:“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就急吼吼地随便抓人,我说是她了吗?那儿不还站着一位呢,你们全都眼瞎看不见怎么的?” 闻言,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转而看向南玉娥指的方向。 “你说的,该不会是阿四?” 容清婉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少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询问。 第239章 凶手浮出水面 “你听没听过重要吗?”容清婉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现在南玉娥的证据摆出来了,你还有什么理由阻挠祭祀礼完成?” “我” 赵秀苎平日便不善言辞,也不怎么与人打交道,今日能说出这些话已是让人诧异,哪里还说得出辩驳的话。 祠堂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咳咳。”老者清了清嗓子,走到南玉娥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带关切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玉娥点头,不明白长老为何这般问。 “那么,照你的说法,你如此肯定这姐弟俩是凶手,也就是说你口中的血痣存在于这姐弟俩人身上?” “那是自然。” 南玉娥笃定地回道,“若是不信,你们大可验证。” “好!”老者应了一声,转而对旁边两个年轻男女吩咐道:“你们去把这姑娘押过来,咱们现场验证,玉娥口中所说的‘血痣’是不是存在。” “是。”那二人齐齐答道。 见状,容清婉忍不住皱起眉头,“长老,这样不妥”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敢忤逆不听了?”长老沉着脸色看向容清婉,语气很是不悦。 “不敢。” 容清婉低垂着脑袋,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想来,江妱说的帮手,便是南玉娥了,南玉娥这么说,想必心中定有把握。 这么一想,容清婉便眼含笑意与江妱对视上,可对上的却是江妱疑虑的眼神。 江妱浅浅地摇了摇头,容清婉眼底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 难道她猜错了? 容清婉咬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片刻后,几名女子押解着江妱走到众人中间。 长老踱步到她跟前,两侧的村民也纷纷让道,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江妱。 “抬起手。” 长老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目光落在江妱脸上,此刻,江妱脸色微变,紧攥的双手垂于两侧,根本没有要照做的意思,反而看着有些异样。 她的不配合,显然让精明的长老察觉到了端倪,但她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朝押解着江妱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便心领神会,抓着江妱的左手猛地一抬,袖摆褪至肘弯处。 “哈哈!哪里来的血痣,我就说南玉娥是胡扯的,你们偏偏不信,结果怎么样?”赵秀苎指着江妱的右臂,道:“瞧瞧!你们大家伙儿都给瞧瞧,哪儿来的血痣?” 江妱抽回手臂,见不得小人得志的样子,一脚踢在赵秀苎的膝盖弯,直接就让她单膝跪在地上。 “你——!” 赵秀苎怒视他,正欲发作,被南玉娥接下来的话打断:“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就急吼吼地随便抓人,我说是她了吗?那儿不还站着一位呢,你们全都眼瞎看不见怎么的?” 闻言,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转而看向南玉娥指的方向。 “你说的,该不会是阿四?” 容清婉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少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询问。 第240章 验身 “正是他!” 南玉娥冷漠的视线从容清婉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少年身上,“我的女儿,与他缠斗时将他的袖摆扯破,你们大可仔细瞧着,他的手臂上是否有一颗血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少年身上。 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任凭他们如何审视,亦无惧怕之态。 “这”长老犹豫了。 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这南玉娥抽什么疯,非认定了杀死她女儿的凶手就是这少年郎,也不知她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若不是阁主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两人性命,自己何苦这般为难。 见长老犹豫不定, 南玉娥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些许,“这又怎么了?” “这”长老张了张嘴巴,迟疑了一阵,道:“玉娥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也知道,阿四只是个男子,他哪来的力气与女子抗衡,你会不会悲伤之余听岔了” “我听没听岔,只需验证即可,你们大可瞧瞧,他手臂上有没有那血痣。”南玉娥语气坚决。 众位村里说得上话的老人互看几眼,最后还是直接越过长老,点头应允。 很快有人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乌苏阿里尔的手腕,不料一道身影横挡其前,出声喝止:“住手!” 江妱柳眉微挑,目光凌厉地射向那人,“你想做甚?” 那人被瞪得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挺直腰板:“你若是不心虚,便让我等一看究竟。” “我呸!” 江妱绕着那人走了一圈,挽起袖子上下打量,眼神中充满鄙夷,嗤笑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我们姐弟俩受困了,便想欺着我们,顺便占一占我弟的便宜,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告诉你——没门!” 也不知南玉娥为何不按约定的出牌,非要验什么血痣。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江妱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好胡搅蛮缠。 那人脸色微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但仍旧梗着脖子争辩,“哼!你若是光明磊落,又岂会藏着掖着,不敢当众展示给我等查看,还不就是心虚!” “呵!” 江妱又是一声轻蔑的嘲笑,“我堂堂朝廷官员,会心虚?你怕是不知道‘心虚’二字该如何写,今日我就教教你。” 指尖银针泛寒光,只差一步便能扎进对方的皮肉。 肩上却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往身旁拉开了些许。 乌苏阿里尔抬起右手,轻拍她胳膊,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嗓音低语道:“让他们验。“ 说完,他缓慢的转过身,面朝着屋外众人,目光平静而幽深,令人捉摸不透。 “男子不便当众验身,还请长老安排几位公子上前。” 淡然无波的语调,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空气骤降,令人窒息。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去。” 南玉娥与乌苏阿里尔视线一碰,抢在长老之前便吩咐身边一名青衫男子,扭头对乌苏阿里尔道:“你今儿个倒是硬气,只希望一会儿别吓尿裤子。” 青衫男子倒是个有礼数的,将乌苏阿里尔领进屏风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莫过去半柱香的功夫,青衫男子返回到众人跟前,“禀告各位长老,此男确实有血痣。” 听闻答案,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南玉娥。 此刻,除了江妱,再无人注意到赵秀苎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眸子里隐忍着愤怒。 第240章 验身 “正是他!” 南玉娥冷漠的视线从容清婉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少年身上,“我的女儿,与他缠斗时将他的袖摆扯破,你们大可仔细瞧着,他的手臂上是否有一颗血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少年身上。 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任凭他们如何审视,亦无惧怕之态。 “这”长老犹豫了。 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这南玉娥抽什么疯,非认定了杀死她女儿的凶手就是这少年郎,也不知她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若不是阁主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两人性命,自己何苦这般为难。 见长老犹豫不定, 南玉娥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些许,“这又怎么了?” “这”长老张了张嘴巴,迟疑了一阵,道:“玉娥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也知道,阿四只是个男子,他哪来的力气与女子抗衡,你会不会悲伤之余听岔了” “我听没听岔,只需验证即可,你们大可瞧瞧,他手臂上有没有那血痣。”南玉娥语气坚决。 众位村里说得上话的老人互看几眼,最后还是直接越过长老,点头应允。 很快有人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乌苏阿里尔的手腕,不料一道身影横挡其前,出声喝止:“住手!” 江妱柳眉微挑,目光凌厉地射向那人,“你想做甚?” 那人被瞪得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挺直腰板:“你若是不心虚,便让我等一看究竟。” “我呸!” 江妱绕着那人走了一圈,挽起袖子上下打量,眼神中充满鄙夷,嗤笑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我们姐弟俩受困了,便想欺着我们,顺便占一占我弟的便宜,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告诉你——没门!” 也不知南玉娥为何不按约定的出牌,非要验什么血痣。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江妱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好胡搅蛮缠。 那人脸色微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但仍旧梗着脖子争辩,“哼!你若是光明磊落,又岂会藏着掖着,不敢当众展示给我等查看,还不就是心虚!” “呵!” 江妱又是一声轻蔑的嘲笑,“我堂堂朝廷官员,会心虚?你怕是不知道‘心虚’二字该如何写,今日我就教教你。” 指尖银针泛寒光,只差一步便能扎进对方的皮肉。 肩上却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往身旁拉开了些许。 乌苏阿里尔抬起右手,轻拍她胳膊,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嗓音低语道:“让他们验。“ 说完,他缓慢的转过身,面朝着屋外众人,目光平静而幽深,令人捉摸不透。 “男子不便当众验身,还请长老安排几位公子上前。” 淡然无波的语调,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空气骤降,令人窒息。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去。” 南玉娥与乌苏阿里尔视线一碰,抢在长老之前便吩咐身边一名青衫男子,扭头对乌苏阿里尔道:“你今儿个倒是硬气,只希望一会儿别吓尿裤子。” 青衫男子倒是个有礼数的,将乌苏阿里尔领进屏风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莫过去半柱香的功夫,青衫男子返回到众人跟前,“禀告各位长老,此男确实有血痣。” 听闻答案,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南玉娥。 此刻,除了江妱,再无人注意到赵秀苎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眸子里隐忍着愤怒。 第241章 你恢复记忆了? “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别是框我的,给我瞧瞧。”赵秀苎气急败坏地几步上前,走到从屏风后面出来的男子跟前,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手腕。 乌苏阿里尔一个闪身,直接躲到了江妱身后,委委屈屈地抓着她的胳膊:“姐姐,我害怕” 江妱打从南玉娥指认凶手的时候就一直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直到乌苏阿里尔被带去屏风后面验身,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此刻,在乌苏阿里尔一声声姐姐中,她才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拍了拍抓着胳膊上的手,宽慰道:“别怕!” “现下证据确凿,江小姐,你怎么说?” 长老这话,是给了江妱余地,也是给了她自己余地,只看江妱为了求生,有没有这本事说服村民了。 “我——”江妱刚要张嘴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姐姐,这件事情你也不知情,为免连累你,还是让我来说。”乌苏阿里尔带着鼻音,怯怯地说道,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可怜兮兮的模样。 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乖巧懂事的小公子,居然会做出杀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别害怕,姐姐相信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大胆告诉她们。” 江妱安抚着乌苏阿里尔的情绪,同时也在警告着那群愤怒至极的村民。 “我是冤枉的,真的,是,是南灵她非要我委身,我不堪受辱才用花瓶砸晕了她,又害怕她醒来更加猖狂,所以我在香炉里加了毒药。我不是有心要害人的!”乌苏阿里尔抬眸,一脸无辜而惶恐地望着众人,似乎很害怕她们责怪他。 “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乌苏阿里尔白嫩的小脸上,立马浮现出五个指印。 南玉娥满脸通红,气得浑身颤抖:“你还敢狡辩!“ “我说的,绝无虚言。”乌苏阿里尔捂着被抽痛的左边小脸,眼眶通红,语气哀戚:“请长老给我和姐姐一条活路。” “混账东西——” 南玉娥再想动手,却被赵秀苎拎着衣脖一把拽回去,“哟哟哟,说出你女儿的臭德行,这就气急败坏了?人小公子虽然动手了,可也是你女儿欺辱在先,即便再错,也罪不至死。按我说,就应该把小公子他们姐弟俩放了。” “这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将两人禁足在屋里,容我想想再做定夺。” 长老沉吟一番之后,最终决定放弃处罚两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南玉娥还哭天喊地地拍着自己大腿嚎啕不止,恨不得将整个村里的人全部骂上个遍。 “行了,别嚎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南玉娥闻声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不由哆嗦了一下,这哪里是个男子,分明比女子还凶悍。 “阿四小公子可有发现?”南玉娥忍住内心的惧意,强作镇定地问道。 “赵秀苎和长老,二人皆不对劲,你且跟着赵秀苎,莫要露出马脚。” “那长老那边呢?” “自有我暗中探查。” 南玉娥点点头,见对方转身离开,忙追上去,谄媚地笑着:“阿四小公子,你这脑子真灵,今儿若不是你,光指着你姐怕是找不到阁主的眼线。” 这话不提江妱还好,一提,乌苏阿里尔便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一直未作声。 他回过头去,正好撞上江妱探究的眼神,还站在原地定定望向他。 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他,视线未曾移开,直到走到他跟前,才冷声问道: “你们商量好的?” “嗯!” “你恢复记忆了?” 第241章 你恢复记忆了? “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别是框我的,给我瞧瞧。”赵秀苎气急败坏地几步上前,走到从屏风后面出来的男子跟前,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手腕。 乌苏阿里尔一个闪身,直接躲到了江妱身后,委委屈屈地抓着她的胳膊:“姐姐,我害怕” 江妱打从南玉娥指认凶手的时候就一直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直到乌苏阿里尔被带去屏风后面验身,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此刻,在乌苏阿里尔一声声姐姐中,她才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拍了拍抓着胳膊上的手,宽慰道:“别怕!” “现下证据确凿,江小姐,你怎么说?” 长老这话,是给了江妱余地,也是给了她自己余地,只看江妱为了求生,有没有这本事说服村民了。 “我——”江妱刚要张嘴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姐姐,这件事情你也不知情,为免连累你,还是让我来说。”乌苏阿里尔带着鼻音,怯怯地说道,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可怜兮兮的模样。 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乖巧懂事的小公子,居然会做出杀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别害怕,姐姐相信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大胆告诉她们。” 江妱安抚着乌苏阿里尔的情绪,同时也在警告着那群愤怒至极的村民。 “我是冤枉的,真的,是,是南灵她非要我委身,我不堪受辱才用花瓶砸晕了她,又害怕她醒来更加猖狂,所以我在香炉里加了毒药。我不是有心要害人的!”乌苏阿里尔抬眸,一脸无辜而惶恐地望着众人,似乎很害怕她们责怪他。 “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乌苏阿里尔白嫩的小脸上,立马浮现出五个指印。 南玉娥满脸通红,气得浑身颤抖:“你还敢狡辩!“ “我说的,绝无虚言。”乌苏阿里尔捂着被抽痛的左边小脸,眼眶通红,语气哀戚:“请长老给我和姐姐一条活路。” “混账东西——” 南玉娥再想动手,却被赵秀苎拎着衣脖一把拽回去,“哟哟哟,说出你女儿的臭德行,这就气急败坏了?人小公子虽然动手了,可也是你女儿欺辱在先,即便再错,也罪不至死。按我说,就应该把小公子他们姐弟俩放了。” “这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将两人禁足在屋里,容我想想再做定夺。” 长老沉吟一番之后,最终决定放弃处罚两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南玉娥还哭天喊地地拍着自己大腿嚎啕不止,恨不得将整个村里的人全部骂上个遍。 “行了,别嚎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南玉娥闻声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不由哆嗦了一下,这哪里是个男子,分明比女子还凶悍。 “阿四小公子可有发现?”南玉娥忍住内心的惧意,强作镇定地问道。 “赵秀苎和长老,二人皆不对劲,你且跟着赵秀苎,莫要露出马脚。” “那长老那边呢?” “自有我暗中探查。” 南玉娥点点头,见对方转身离开,忙追上去,谄媚地笑着:“阿四小公子,你这脑子真灵,今儿若不是你,光指着你姐怕是找不到阁主的眼线。” 这话不提江妱还好,一提,乌苏阿里尔便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一直未作声。 他回过头去,正好撞上江妱探究的眼神,还站在原地定定望向他。 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他,视线未曾移开,直到走到他跟前,才冷声问道: “你们商量好的?” “嗯!” “你恢复记忆了?” 第242章 最烦男人哭哭啼啼 乌苏阿里尔低头沉默不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冷厉幽深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子微微皱着,显然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形感到无措。 无措? 他一个狡诈狠厉的西域王子,会感到无措? 江妱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可笑,也是,她一个堂堂女子竟然被他戏耍一通,会出现这没脑子想法也挺正常。 只有像自己这样傻子才会相信他这种人说的话…… 什么姐姐,什么失忆,呵! 她抬眸看向前方脸色阴晴难辨的男人,紧抿着薄唇,径直绕开他大步往前走去。 腕上一股拉力让江妱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眸光闪烁间透露出几分厌恶。 “你要去哪儿?”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或许还带着几分讨好,不过这对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她来讲已经毫无意义了。 甩掉他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去,她不想和这种心怀鬼胎的男人多待一刻钟。 “回房,我有话问你。”江妱清冷的嗓音响起,却依旧能听得出隐含的愤怒。 回房? 她这是愿意听他解释的意思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步跟上她,在她身后小声地询问道:“真的愿意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我们之间各自的阵营不同,所以有矛盾,我这样也是怕你” 被念叨得不胜其烦的女人终是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前进的脚步一顿,猛地一个转身,直接让追上来的男人撞上。 “啊——!” 痛呼的闷哼声从他嘴角溢出,他捂着疼痛的额头看向身下被自己冲倒在地上,满脸愤怒的女人,刚要反驳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右手覆盖的柔软触感令他心神荡漾。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滚开!” 她冷声喝道,伸出另一只手将男人推开,站稳之后立马整理好衣服和凌乱的发丝,再次抬头时又恢复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冷漠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扫过,随即越过他朝前走去。 呆傻的男人也不知是被扇的,还是被羞的,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虚空的手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等到女人纤细的背影消失,他似乎才缓过劲来,摸了摸火辣辣的半边脸,喃喃自语般说了句:“她怎么这样啊?” 一路晃晃悠悠,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来到了门口。 “愣着做什么?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跟个傻子似地站门口不动?” 屋里传来一阵暴吼声,吓得他浑身一颤,匆匆进屋,看见桌旁端坐的女子,他咽了咽口水,心底生出一丝惧意。 “嘣——!”素手猛地往桌上一拍,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满脸怒气瞪视自己的女子,心跳不由加速,结结巴巴地唤了声:“姐、姐……”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 “……哦、哦……”他讷讷点头应着,不敢抬眼看她,更别提与她对视了,他怕他一抬头就会看见她脸上那抹嘲讽的表情。 她看着男人怯懦的表情,眉宇间的怒气越积越重,“等出了这村,你便滚,若是还跟我作对,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可,可我已经不那样了。” 男人被她的话激得语不成句,泪水盈满眼眶却死活憋不回去,只能倔强的咬牙忍耐着,任它划过脸颊,抬起袖摆胡乱在脸上擦着。 “最烦男人哭哭啼啼。” 第242章 最烦男人哭哭啼啼 乌苏阿里尔低头沉默不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冷厉幽深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子微微皱着,显然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形感到无措。 无措? 他一个狡诈狠厉的西域王子,会感到无措? 江妱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可笑,也是,她一个堂堂女子竟然被他戏耍一通,会出现这没脑子想法也挺正常。 只有像自己这样傻子才会相信他这种人说的话…… 什么姐姐,什么失忆,呵! 她抬眸看向前方脸色阴晴难辨的男人,紧抿着薄唇,径直绕开他大步往前走去。 腕上一股拉力让江妱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眸光闪烁间透露出几分厌恶。 “你要去哪儿?”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或许还带着几分讨好,不过这对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她来讲已经毫无意义了。 甩掉他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去,她不想和这种心怀鬼胎的男人多待一刻钟。 “回房,我有话问你。”江妱清冷的嗓音响起,却依旧能听得出隐含的愤怒。 回房? 她这是愿意听他解释的意思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步跟上她,在她身后小声地询问道:“真的愿意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我们之间各自的阵营不同,所以有矛盾,我这样也是怕你” 被念叨得不胜其烦的女人终是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前进的脚步一顿,猛地一个转身,直接让追上来的男人撞上。 “啊——!” 痛呼的闷哼声从他嘴角溢出,他捂着疼痛的额头看向身下被自己冲倒在地上,满脸愤怒的女人,刚要反驳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右手覆盖的柔软触感令他心神荡漾。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滚开!” 她冷声喝道,伸出另一只手将男人推开,站稳之后立马整理好衣服和凌乱的发丝,再次抬头时又恢复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冷漠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扫过,随即越过他朝前走去。 呆傻的男人也不知是被扇的,还是被羞的,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虚空的手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等到女人纤细的背影消失,他似乎才缓过劲来,摸了摸火辣辣的半边脸,喃喃自语般说了句:“她怎么这样啊?” 一路晃晃悠悠,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来到了门口。 “愣着做什么?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跟个傻子似地站门口不动?” 屋里传来一阵暴吼声,吓得他浑身一颤,匆匆进屋,看见桌旁端坐的女子,他咽了咽口水,心底生出一丝惧意。 “嘣——!”素手猛地往桌上一拍,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满脸怒气瞪视自己的女子,心跳不由加速,结结巴巴地唤了声:“姐、姐……”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 “……哦、哦……”他讷讷点头应着,不敢抬眼看她,更别提与她对视了,他怕他一抬头就会看见她脸上那抹嘲讽的表情。 她看着男人怯懦的表情,眉宇间的怒气越积越重,“等出了这村,你便滚,若是还跟我作对,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可,可我已经不那样了。” 男人被她的话激得语不成句,泪水盈满眼眶却死活憋不回去,只能倔强的咬牙忍耐着,任它划过脸颊,抬起袖摆胡乱在脸上擦着。 “最烦男人哭哭啼啼。” 第243章 你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 本就委屈得紧,偏生还让她更嫌弃。 乌苏阿里尔生来骄傲,从未像现下这般慌乱过,他骨节分明的十指在脸蛋上摩挲了几遍,眼泪顺着脖颈流淌在雪白的衣襟上,晕染出淡淡水痕,衬得胸腹坚韧的线条若隐若现。 “没,没哭。” 乌苏阿里尔哽咽地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抬起袖子擦了擦泪痕:“真的没哭……” 可那张精致的小脸儿早已经被泪水打湿,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呵!明明是你诡计多端地瞒骗于我,怎的?委屈成这样,难不成还是我逼着你耍心计了?”江妱冷笑道,眸中闪过一丝阴戾,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乌苏阿里尔咬住唇瓣,半晌都不敢肯吭声,现下在她面前,好似已经不论他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 对面的男人不吱声,只是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江妱微怔,随即轻哼一声:“别以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便会放过你!” 乌苏阿里尔身形颤抖了两下,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见状,江妱怒火攻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跟前,脚尖勾过凳子将他重重摁坐在上面,双手压在他的肩上,恶狠狠质问道:“说,为什么骗我?打的什么主意?” 女人秀美的脸蛋凑到跟前,鼻尖被她说话间的热气喷拂,乌苏阿里尔整个人完全相当于被她锁在怀里,耳根有些发烫,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加速,连带呼吸也急促起来。 怕她看出异样,男人别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我哪有打什么主意,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见他松口,可说话的声音跟蚊子似的,不细听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于是,江妱又凑近了几分。 等别过脸的男人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一回头,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那张放大数倍的漂亮脸孔。 唇上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被吞噬殆尽袭击着他所有神经末梢。 骄傲的西域王子,还从未被哪个女人亲吻过。 此时,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他脑袋顿时空白,浑身僵硬得犹如石化了般,呆滞地站在原地,愣愣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江妱心中咯噔一下,虽是无意中触碰到的,但他到底是男子,总是吃亏的。 心中隐隐生出些歉疚感,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但随时,又想到这货诡计多端,可不像寻常男子柔弱,于是,那一丁点儿的歉疚感瞬间烟消云散。 “喂——”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江妱眉毛拧了拧,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用力捏紧他的下颚,强迫他转过头与之直视:“不要借此装傻,说话。” “你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 乌苏阿里尔双手十指纠缠在一起,低头喃声道:“反正反正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你作对的。” 第243章 你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 本就委屈得紧,偏生还让她更嫌弃。 乌苏阿里尔生来骄傲,从未像现下这般慌乱过,他骨节分明的十指在脸蛋上摩挲了几遍,眼泪顺着脖颈流淌在雪白的衣襟上,晕染出淡淡水痕,衬得胸腹坚韧的线条若隐若现。 “没,没哭。” 乌苏阿里尔哽咽地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抬起袖子擦了擦泪痕:“真的没哭……” 可那张精致的小脸儿早已经被泪水打湿,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呵!明明是你诡计多端地瞒骗于我,怎的?委屈成这样,难不成还是我逼着你耍心计了?”江妱冷笑道,眸中闪过一丝阴戾,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乌苏阿里尔咬住唇瓣,半晌都不敢肯吭声,现下在她面前,好似已经不论他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 对面的男人不吱声,只是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江妱微怔,随即轻哼一声:“别以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便会放过你!” 乌苏阿里尔身形颤抖了两下,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见状,江妱怒火攻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跟前,脚尖勾过凳子将他重重摁坐在上面,双手压在他的肩上,恶狠狠质问道:“说,为什么骗我?打的什么主意?” 女人秀美的脸蛋凑到跟前,鼻尖被她说话间的热气喷拂,乌苏阿里尔整个人完全相当于被她锁在怀里,耳根有些发烫,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加速,连带呼吸也急促起来。 怕她看出异样,男人别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我哪有打什么主意,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见他松口,可说话的声音跟蚊子似的,不细听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于是,江妱又凑近了几分。 等别过脸的男人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一回头,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那张放大数倍的漂亮脸孔。 唇上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被吞噬殆尽袭击着他所有神经末梢。 骄傲的西域王子,还从未被哪个女人亲吻过。 此时,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他脑袋顿时空白,浑身僵硬得犹如石化了般,呆滞地站在原地,愣愣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江妱心中咯噔一下,虽是无意中触碰到的,但他到底是男子,总是吃亏的。 心中隐隐生出些歉疚感,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但随时,又想到这货诡计多端,可不像寻常男子柔弱,于是,那一丁点儿的歉疚感瞬间烟消云散。 “喂——”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江妱眉毛拧了拧,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用力捏紧他的下颚,强迫他转过头与之直视:“不要借此装傻,说话。” “你都这样了,还要我说什么?” 乌苏阿里尔双手十指纠缠在一起,低头喃声道:“反正反正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你作对的。” 第244章 表错情,会错意 什么叫你都这样了??? 江妱被他这羞答答的语气给弄懵了,不确定地再次审视眼前的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 心悦于我? 最后四个人字,江妱没好意思说出口,怕自己会错意。 不过,且不说他们各司其主,但就他这般工于心计的男子,她是断不敢收的。 “嗯!” 她的话没说完,男子咬了咬唇,轻轻应了一声,微微低下头,那张红透的小脸儿几乎能滴出血来,他何其聪明又岂会不知江妱未尽的话语中藏了什么深意? “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江妱曲着食指,往自己脸上点了点,表情似笑非笑,眸光却有些冷淡:“你以为我会蠢到被你愚弄一次又一次?” “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是真的失忆了,后来也是因为那日听见你和容清婉的谈话,慌乱之下被凳子绊倒,磕着头了才慢慢一点一点恢复的记忆,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乌苏阿里尔急切的解释,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拉扯江妱的袖摆,生怕她不信自己,又继续道:“我知道要你一下接受我很难,但是我母亲说过的,我的婚事能由得我自己做主,她最是疼爱我,若是知晓我心悦你,断然不会横加阻拦。” “你,你信我,等我们出去,我,我就” 这话让男子开口,总归有些难为情,但是谁叫他心悦的女人是这般的身份,他亦是毫无办法,只能哄着骗着先让她接受自己,剩下的便是走一步算一步。 他这算盘打得精细,可惜落在江家大小姐的耳朵里,全当成了耳边风。 她嗤笑出声,将自己的袖摆从他手中扯出来:“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且不说你这颗心几分真,几分假,行啊,我当你所言即是,可又怎么样呢?你这样的男子,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有几个女人有胆娶你?我江妱尚且惜命,敬谢不敏,还请乌苏阿里尔王子另择佳妻。” “你住口,你住口!” 乌苏阿里尔猛地起身,连带身后的凳子也跟着晃荡了两下,他瞪圆了双目,愤怒而悲凉地看向江妱,江大小姐这番话,直把他贬到尘埃里,他满腔热情与诚挚,如今却是一朝化作冰水淋头,心凉得彻底。 “我若是这般不堪,那打一开始我们双双坠落桃源村的时候,你为何要救我,你还谎称我是你家弟,对我多加照拂,你心里就,就一点没有” “没有!” 未曾等男人将话说完,江妱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坚决。 这个世上的男人千千万,长相俊美者甚多,比起他来,那些温润如玉的小公子们才值得娶进家门?至少他们懂得体贴,懂得以妻为主。 而眼前这个人 江妱不晓得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地想法,实在有些可笑:“救你的是容清婉,不是我。至于我谎称你是家弟也只是为了打个幌子,以免让人知晓我朝廷官员的身份。而我对你那些不值钱的表面关切,不过是为了在人前看起来更有个做姐姐的样子罢了,你怎会想到那里去?” 第244章 表错情,会错意 什么叫你都这样了??? 江妱被他这羞答答的语气给弄懵了,不确定地再次审视眼前的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 心悦于我? 最后四个人字,江妱没好意思说出口,怕自己会错意。 不过,且不说他们各司其主,但就他这般工于心计的男子,她是断不敢收的。 “嗯!” 她的话没说完,男子咬了咬唇,轻轻应了一声,微微低下头,那张红透的小脸儿几乎能滴出血来,他何其聪明又岂会不知江妱未尽的话语中藏了什么深意? “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江妱曲着食指,往自己脸上点了点,表情似笑非笑,眸光却有些冷淡:“你以为我会蠢到被你愚弄一次又一次?” “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是真的失忆了,后来也是因为那日听见你和容清婉的谈话,慌乱之下被凳子绊倒,磕着头了才慢慢一点一点恢复的记忆,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乌苏阿里尔急切的解释,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拉扯江妱的袖摆,生怕她不信自己,又继续道:“我知道要你一下接受我很难,但是我母亲说过的,我的婚事能由得我自己做主,她最是疼爱我,若是知晓我心悦你,断然不会横加阻拦。” “你,你信我,等我们出去,我,我就” 这话让男子开口,总归有些难为情,但是谁叫他心悦的女人是这般的身份,他亦是毫无办法,只能哄着骗着先让她接受自己,剩下的便是走一步算一步。 他这算盘打得精细,可惜落在江家大小姐的耳朵里,全当成了耳边风。 她嗤笑出声,将自己的袖摆从他手中扯出来:“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且不说你这颗心几分真,几分假,行啊,我当你所言即是,可又怎么样呢?你这样的男子,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有几个女人有胆娶你?我江妱尚且惜命,敬谢不敏,还请乌苏阿里尔王子另择佳妻。” “你住口,你住口!” 乌苏阿里尔猛地起身,连带身后的凳子也跟着晃荡了两下,他瞪圆了双目,愤怒而悲凉地看向江妱,江大小姐这番话,直把他贬到尘埃里,他满腔热情与诚挚,如今却是一朝化作冰水淋头,心凉得彻底。 “我若是这般不堪,那打一开始我们双双坠落桃源村的时候,你为何要救我,你还谎称我是你家弟,对我多加照拂,你心里就,就一点没有” “没有!” 未曾等男人将话说完,江妱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坚决。 这个世上的男人千千万,长相俊美者甚多,比起他来,那些温润如玉的小公子们才值得娶进家门?至少他们懂得体贴,懂得以妻为主。 而眼前这个人 江妱不晓得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地想法,实在有些可笑:“救你的是容清婉,不是我。至于我谎称你是家弟也只是为了打个幌子,以免让人知晓我朝廷官员的身份。而我对你那些不值钱的表面关切,不过是为了在人前看起来更有个做姐姐的样子罢了,你怎会想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