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主母杀疯日常》 第1章 四五个丫鬟够用吗 “夫人,将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万嬷嬷急匆匆闯入随风园报信时,阮云罗正坐在铜镜前发怔,眼睛红红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端庄华贵的模样,一动不动。 直到万嬷嬷担心地又唤了两句,她才回过神来。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快步来到了迎客堂。 等亲眼见到迎客堂内身着白衣楚楚可怜的姑娘时,她才敢相信,自己确实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她人生悲剧的。 上一世,她傻兮兮地将尹筱柔当做亲妹妹疼爱,见她跟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叔子走得近,本以为她会成为自己的妯娌…… 却没想到,尹筱柔心里真正中意的,竟然她的丈夫! 这何其荒唐?! 阮云罗自然极力反对! 却没想到她的反对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自己成为了不懂爱情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最后落得个被丈夫厌弃,郁郁而终的下场。 直到她临死那刻,所有人都还在逼她认错。 当时,病床上的她颓败地只剩下一把骨头,已然预感到自己的死期。 作为一个被众人厌弃的可怜虫,她识趣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想安安静静地从人世离开。 可就在这时,已经成为将军府平妻的尹筱柔却忽然大着肚子闯进房里,跪在病床前哭哭啼啼不停落泪,扰得她不得安宁。 阮云罗实在是烦了,便抽回手道了句滚。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她一手养大的小叔子小姑子立刻维护在尹筱柔身旁,居高临下地责问她:“嫂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固执着不肯接受筱柔?你真是太令我们失望了!” 她的夫君则爱怜地捉住了尹筱柔的手指,低声安慰了一会儿,然后厌倦地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发妻,皱着眉道:“云罗,以前我以为你温柔端庄识大体,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这么多年,柔儿对你处处忍让,知道你怀不上孩子甚至打算把孩子生下来送给你养,可你呢?怪不得你怀不上孩子!” 他顿了顿,又恨铁不成钢地直叹气,“阮云罗,如今你落到这个下场,还不知错吗?” “我错?” 阮云罗嗓子一阵腥甜。 她努力抬起目光,一个个向着他们望去,当对上一双双木然无情的眼睛时,她脑海中的所有执念骤然崩塌,身体一片冰凉。 不值,真不值。 阮云罗心中暗恨自己多管闲事,她作为将军府主母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现在看来,全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临死前,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心想,如果这一切能重来多好。 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吃饱撑的再去拯救任何人!相反,她要成全那些脏东西!成全他们伟大的爱情! 压住内心的激荡,阮云罗从回忆里抽身,缓步来到迎客堂内。 堂中央站着两男一女,其中玄黑劲装风尘仆仆的男人,便是她的夫君萧重景。 他此刻正低着头,目光无奈而又温柔地看着尹筱柔,低声安慰着她的不安。 见阮云罗过来,他松了口气,“你来了正好。” 示意阮云罗上前,萧重景为她介绍:“这是筱柔和她的弟弟文煜,在西北打仗时他们曾救我一命,这次来京是为了寻亲。在找到亲人之前,暂时会住在府里。” 萧重景没有跟阮云罗商量的意思,自顾自对她提着要求,“你安排个宽敞干净的园子给他们,再拨四五个丫鬟过去,别怠慢了。” “四五个丫鬟?” 阮云罗闻言惊讶地望了尹筱柔一眼。 尹筱柔脸色立刻涨红,她连忙摇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垂眸对萧重景道:“萧大…萧将军不必,我与文煜有手有脚饿不死的,还是不打扰了。” 言罢,她拉起身旁的小少年便要离开。 “等等!”萧重景连忙上前想拉住尹筱柔的手腕,但瞥了眼阮云罗,手指像是被烫到似的又缩了回去,转而拉住了尹筱柔的弟弟,关切道:“你不为自己但也得想想文煜,天色晚了,你一个姑娘带着他在外面不安全。” 说完这话,他又皱眉看向阮云罗,责备道:“你今天怎么了,一点小事而已,这么大反应?” “我怎么了?” 阮云罗一脸无辜。 她责备地看向萧重景,表情十分不赞成地反问,“你觉得四五个丫鬟够用吗?” “啊?” 萧重景有些发懵,不明白阮云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尹筱柔跟文煜则是面面相觑,一脸不安。 阮云罗看向尹筱柔,温柔一笑,悦耳的声音仿佛春风拂过,打破了满堂寂静,“既然柔姑娘是将军的恩人,那便也是整个将军府的恩人,如此贵客,怎可随意打发?” “来人。” 她唤来管事嬷嬷,大笔一挥地下令,“即刻派人将笼烟阁收拾出来,挑十个伶俐的丫鬟,再从公中支一百两银子过去,给柔姑娘零用。” 说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又缓缓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戴到了尹筱柔腕上。 “夫人……” 尹筱柔心中愈发不安,连忙推辞道:“夫人不可……” “怎么,柔姑娘嫌弃?” 阮云罗一句话便堵住了尹筱柔的嘴巴。 见尹筱柔讷讷不再说话,她笑了笑,转而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万嬷嬷,嘱咐道:“记得递话给膳房,今晚的饭菜做的丰盛些,别慢怠了贵客。” “是。” 万嬷嬷连忙答应,同时目光不自觉在尹筱柔腕上扫了一眼。 她暗自稀奇,这镯子可是十几年前夫人刚成亲时将军送的,是将军初次上战场时带回来的战利品。夫人对这镯子向来宝贝,三小姐几次想要都不舍得,怎么忽然会送给一个刚见面的外人? 三小姐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想起萧沁棠那令人头疼的大小姐脾气,万嬷嬷整个人头都大了,今晚上这顿饭,恐怕是吃不安生啊…… 第2章 既方便又僻静 醉雪亭。 伴随着微凉的晚风一起,萧沁棠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大哥!” 看见萧重景果然坐在亭子里,她加快脚步,提着石榴红的裙子,一团火似的冲了进来。 挤在萧重景身边,她抱着他的胳膊便开始左摇右晃地撒娇,“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家嫂子天天逼我读书,我都快憋屈死了。” 萧重景笑。 他征战在外不常与家人联系,此刻陡然与妹妹相见,心中自然欢喜。 所以此时虽然明知道这妹妹是在耍赖,他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就仗着你嫂子好说话。” “我哪有……明明是嫂子太古板了。” 萧沁棠扁了扁嘴不服气,一抬眼,正好对上了旁边尹筱柔好奇的目光。 两个人年龄相仿,尹筱柔又有意迎合,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迅速熟络起来。你逗逗我我笑笑你,很快便好的如胶似漆。 萧沁棠还献宝似的拿出了今日逛街得来的战利品——一个面人儿。 她抬手将面人儿塞进尹筱柔手里,大方道:“就当是见面礼,送你了。” “这怎么行?” 没等尹筱柔说话,阮云罗先摇头表态。 “怎么不行?”萧沁棠大咧咧满不在乎,“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大嫂你别这么小气?” 萧重景也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看向阮云罗,“云罗,一个面人儿而已。” “将军说的对,一个面人儿而已,哪够分量做见面礼?”阮云罗对萧重景一脸赞同,语重心长地教导萧沁棠道:“三妹妹,若是普通客人便也罢了,但筱柔姑娘她可是你哥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怠慢?” “我……我哪怠慢了?!” 萧沁棠心里既委屈又冤枉,即便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也瞬间没了胃口。 “我不吃了!” 她筷子重重一放,耍起了小姐脾气,等阮云罗哄她。 可今天阮云罗却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仅没有理她,反而一脸关心地看向尹筱柔姐弟,“你们怎么样,没吓到?” 尹筱柔摇了摇头。 她怯怯看了眼萧沁棠气鼓鼓的样子,又满脸无措地看了萧重景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棠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感受到尹筱柔的不安,萧重景立刻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低声命令,“快,给柔姑娘道歉。” “我不。” 萧沁棠梗着脖子忍不住瞪了尹筱柔一眼, 尹筱柔眼眶一红,连忙卑微地摇头,“不,不用。” “棠儿脾气不好,柔姑娘见谅。”阮云罗有些歉意地笑笑,然后看向萧沁棠,温声提点:“三妹妹,我记得你屋里还有几匹雨丝锦,正好筱柔姑娘初来乍到没带什么衣裳,要不,你大方一点,把它们送给筱柔姑娘当做见面礼。” “凭什么!” 萧沁棠急了,“那是去年过生辰的时候,汐妃姑姑特意送给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几匹布而已,你看你……” 阮云罗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 上一世她被尹筱柔夺走了一切,萧沁棠始终劝她大度,今天只不过让她送几匹布而已,却这么大反应…… 真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不必了夫人。” 尹筱柔见气氛越发不对,连忙出声表态,“夫人,我有衣服穿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萧沁棠的衣角,安慰道:“好妹妹别哭了,夫人跟你开玩笑呢,当不得真。我才不稀罕什么雨丝锦,只想要你送的面人儿。” “谁哭了。” 萧沁棠有些别扭地嘟囔。 她心里刚略微消气,一低头,却看见了尹筱柔腕上的镯子。 “这是你从哪弄的?!” 她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了尹筱柔的手腕,质问道:“这明明是我大嫂的镯子,怎么在你手上?!” “痛。”尹筱柔面色一白,求助的目光看向萧重景。 “够了!”萧重景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冲萧沁棠怒道:“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你大嫂怎么教的你!还不快给我松手!” “三妹妹快松手。”阮云罗身子动都没动,面上却一脸担忧,“三妹别闹,这是我送给筱柔姑娘的见面礼。” “见面礼?” 听见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萧沁棠心态一下子崩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大嫂,委屈地几乎快哭出来,“嫂子,这镯子我要了几次你都不舍得,现在你竟然送给一个外人?到底我们俩谁才是你一手带大的亲妹妹?!” “净说孩子话。” 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大嫂不是不舍得,实在你毛毛躁躁地不适合戴玉。不像筱柔姑娘,温柔娴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再说,大嫂也是心疼筱柔姑娘。她年纪轻轻一个人带着弟弟来京城寻亲,无依无靠……你啊,懂事点,别跟她争。” “大嫂!” 萧沁棠气得想骂人。 “你嫂子说的对!”萧重景点了点头,阮云罗的一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不悦地看向萧沁棠,“棠儿,吃饱了就回屋歇着,不许再为难筱柔姑娘。。” “谁为难谁啊!” 萧沁棠爆炸委屈。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抹着眼泪,跑出了醉雪亭。 “棠儿妹妹……”尹筱柔连忙起身想追。萧重景摆了摆手阻止,“别理她,她就是小孩子性子,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阮云罗,“府里除了笼烟阁,还有其他空园子吗?最好离棠儿远点。” “有。”阮云罗垂眸抿了抿茶,面不改色道:“瑶春园还空着。” “瑶春园?” 萧重景皱着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就笼烟阁。”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反应,她早已料到这个答案。 瑶春园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太偏。 萧重景可不舍得尹筱柔住那么偏的地方,不方便培养感情。 还是笼烟阁好,既方便,又僻静。 第3章 劝她大度 随风园。 萧重景洗漱后换了身衣服端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又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他按耐不住地站起身,先咳嗽一声,再对阮云罗道:“那个,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得去趟书房。你辛苦一天就先歇着,不用等我。” “书房?” 坐在梳妆台前的阮云罗似乎想到了什么,取簪的手指顿了一下,她抬头,状若无意地看向镜子里的萧重景,笑道:“那里离笼烟阁挺近?” “你什么意思?” 镜子里,萧重景的面色一僵。 他有些恼了,低声怒道:“我去书房是为了公事,跟笼烟阁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个小姑娘的醋都吃?!” “你想到哪儿去了?”阮云罗惊讶地望着镜子里的萧重景,不解道:“筱柔姑娘才多大?她在我心里跟三妹妹是一样的,我怎么会吃她的醋?” “那你好端端提笼烟阁做什么?” 松了口气,萧重景有些不自然地问。 “我想给笼烟阁送些东西,见你顺路,想托你带过去。” 阮云罗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万嬷嬷抱着两床锦被走了进来。 将锦被放到萧重景手边,她笑着解释,“这被子是今年新打的,正经的西域棉花芯子,云锦的被面。本打算留着给将军用的,但夫人说秋夜天凉怕贵客冻着,便让先紧着笼烟阁那边……哪成想夫人一片好心,竟惹得将军多心了。” “我……” 萧重景老脸一红。 他挥了挥手让万嬷嬷先出去,有些愧疚地走到阮云罗身旁,弯腰握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歉,“夫人,是我错怪你了。” “无妨。” 阮云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站起身,将锦被塞进萧重景怀里,十分懂事地催促道:“既然你有公事,那就别耽误了,赶紧去。” “不急。” 望着烛光下阮云罗端庄温柔的面庞,萧重景忽然不舍得走了。 他又想起从前年轻的时候。 当时阮云罗作为阮氏宰相嫡女,才十五六岁便已有了几分娴雅豁达的模样,是京都世家大族们最中意的儿媳人选。他当时为了娶她,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十八岁和他成亲那天,他还特意带着接亲队伍在京都多转了两圈,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阮云罗是他萧重景的妻子…… 可结婚不到一年,一切就都变了。 父亲战死,母亲悲恸之下难产,刚出生的龙凤胎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将军府的大梁陡然砸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重振将军府,他只能去从军,从此,开始了与阮云罗聚少离多的日子。 离别的时间久了,心里的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一年前,就在他对西北战场的血腥和孤独早已经麻木时,却无意中瞥见了一抹纤弱洁白的身影…… 心里一颤,萧重景连忙掐断自己的绮思。 他将被子放回到桌子上,侧身避开阮云罗道:“两床被子而已,让下人送过去便是了,我去像什么话?” “你不是顺路?” 阮云罗满不在意,“再说,又没让你亲自去送,直接让小厮交给文煜那边就是了,有什么好不像话的。” 萧重景无言以对。 他有些烦躁地挟起锦被,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送还不行吗?我亲自送总行了!” 说完,气冲冲便走了。 好似真的很不情愿似的。 万嬷嬷心里着急,连忙进屋来到阮云罗身边,担忧道:“夫人,将军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您怎么还把人往外撵啊,看把将军给气的……” 气?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萧重景大步流星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阮云罗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她看向万嬷嬷,问,“三小姐那边怎么样,消气了吗?” “没。” 万嬷嬷摇了摇头有些发愁,“三小姐她正在屋里摔东西呢,说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干脆把她的东西全送走算了。还说不要当将军府小姐了,要让柔小姐当…… 夫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依我看,这三小姐跟柔小姐天生犯冲,还是隔开点好,别把她们往一块凑了。” “不。” 阮云罗笑着打断了万嬷嬷。 上一世,萧沁棠总嫌她对尹筱柔不够好,这一世她倒要看看,换做是萧沁棠自己,能不能做到心无芥蒂地把夺走自己一切的入侵者当做好姐妹。 “三小姐只是被惯坏了,派人多劝她大度就好,不用太当回事。” 阮云罗无所谓地交待,困得打了个哈欠。 “可夫人……” 万嬷嬷忧心忡忡地还想再劝,但看见阮云罗眼中的困意,还是止住了话头。 伺候着阮云罗歇下,她悄声退出了屋外。 关上门,抬头望了眼笼烟阁的方向,她无声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嘟囔,“真不知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有必要对她那么好吗?送手镯不说,连两床被子都还让将军亲自去送,也亏得夫人睡得着……” 书斋旁,萧重景正站在角门处犹豫,忽然打了个喷嚏。 “爷,是不是有人在想您啊?”小厮讨好着搭话,挟着被子察言观色道:“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文煜少爷和筱柔小姐适不适应,冷不冷。” “多嘴。” 萧重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抬起脚步,穿过角门向笼烟阁走去。 刚走进笼烟阁,正好撞见了气势汹汹的萧沁棠。 第4章 见识情种 “棠儿?” 皱眉打量一眼自己妹妹气冲冲的样子,萧重景怎会不明白她的来意?于是脸一板,表情严肃地呵斥,“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 “我……” 萧沁棠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见所有下人都看向自己,她自觉失了面子,逞着强嘴硬道:“没什么,随便逛逛。” 她说完,忽然察出不对。 于是狐疑的目光落在萧重景身上,她满脸好奇:“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 “胡闹!” 萧重景立刻打断萧沁棠,目光凌厉地扫了眼周围聚过来的下人。 见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吱声,才缓了缓脸色,一脸无奈地道:“还不是你大嫂,说夜里凉,担心文煜年纪小受风生病,所以特意让我送两床被子过来。” “嫂子倒是大方。” 瞥了眼小厮挟着的锦被,萧沁棠心里直冒酸水。 她嘟着嘴,不由得赌气抱怨,“心眼那么偏,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嫂子!” “当然三小姐的。” 尹筱柔从屋里走出,含笑来到萧沁棠身旁,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地道:“夫人只是可怜筱柔罢了,三小姐不要误会。”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萧沁棠撇嘴。 萧重景脸色瞬间一沉,但尹筱柔却没有生气。她笑着,有些忧伤地袒露了自己的过往,“八岁时,我爹失踪。那之后没多久,我娘也病故了。从此我便只能和文煜两个人相依为命……” “直到去年遇见了萧将军……”尹筱柔说着,眼眶微红地看向萧重景,哀声道:“像我这样的微末之人,能有幸结识将军,暂住在将军府,便已是万幸,又怎敢奢望其他?” 萧重景心中一震,险些失态。 尹筱柔连忙狼狈地收回视线,继续安慰萧沁棠道:“三小姐,夫人只是可怜我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夫人。” “谁误会她了?” 萧沁棠有些不自在。 “三小姐没有误会,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尹筱柔笑着顺从,握紧萧沁棠的手期盼道:“三小姐,我很羡慕你的豪爽,很想成为你的朋友,就是不知道三小姐会不会嫌弃我出身卑贱……” “交朋友跟出身有什么关系?” 萧沁棠满脸不同意。 她出身将军府,从小爱好舞刀弄枪,心中早有个锄强扶弱爱恨随心的侠士梦。只可惜她身边整日接触的都是世家子弟,根本找不到实现梦想的机会。如今见尹筱柔这么可怜,心里不得发挥的正义感瞬间便爆棚,一下子便起了怜悯之心。 只是…… 正当她想一口答应成为尹筱柔的朋友时,却瞥见了她手腕上的玉镯,心里一阵膈应。 尹筱柔等不到回应,面色一黯,脸上的笑容也几乎维持不下去。 “当然可以。” 看见尹筱柔失落的样子,萧重景开口解围,“棠儿说的对,交朋友和出身有什么关系,最重要是人品要好。” 他鼓励地看向萧沁棠,欣慰道:“你今天能交到筱柔姑娘这样的朋友,大哥很高兴,这说明你已经懂事了。 这样,大哥给你放个假,明天不必念书,直接从府里支三十两银子,你们姐妹俩带着文煜一起出去逛逛,别跟你嫂子似的整天闷在府里憋着,小心憋出病来。” “真的吗?!” 萧沁棠眼睛一瞬间亮了。 见萧重景点头,她高兴地一下子蹦了起来。 兴奋地抓着筱柔的手指,她神秘兮兮地道:“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这阵子我二哥常去,肯定很好玩!” “嗯!” 尹筱柔重重点头,笑着跟萧重景对视一眼,又连忙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笼烟阁里欢声笑语,随风院内却冷冷清清。 阮云罗闭目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下一步打算。 按照时间,明天就是尹筱柔与萧钦宇见面的日子。在凌霄园,萧钦宇会救下尹筱柔并对她一见钟情,从此,他心甘情愿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即便后来尹筱柔成了他大哥的平妻,也痴心不改。 为了尹筱柔,他将阮云罗的养育之恩抛之脑后。甚至就连阮云罗临死的时候,他都在维护尹筱柔,逼着阮云罗认错。 “哼。” 回想自己前世临终时的场景,阮云罗不由冷笑。 既然他那么爱,那这一世,她这个当大嫂的便助他一把,也让世人都见识见识他这个情种! 第5章 你哥就非得先救你? 帽儿街是京都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与其他遍布三教九流的杂乱街道不同,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各个都是有背景有能耐的大人物。 而凌霄园,坐落在这条街的中心,远远地就显出了非凡的气派。 但稀奇的是,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闹事。 就在凌霄阁门口,闹事的,起哄的,看热闹的,密密麻麻挤成一团,将整个帽儿街堵得水泄不通。 “停。” 见此情况,万嬷嬷叫停马车。 边指挥着小厮过去打探消息,她边倾身对着马车内的人道:“夫人,前面好像有人闹事,把路堵了,要不咱们换条路绕过去?” 阮云罗一听,便知跟前世一样,萧家老二又在英雄救美。 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她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淡淡道:“不急,先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是,夫人。” 万嬷嬷没有意见。 反正今日夫人出来只是想逛逛书肆,买几幅字画,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不怕耽搁。 只是……看着周围越堵越多的马车,她还是不免担心。 正打算让车夫驱使马车先往旁边巷子里让让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个跑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 “不好了夫人!” 他扑过来跪在马车旁,对着车里焦急地大喊,“夫人,二少爷和三小姐在里面,快坚持不住了!” “什么?!”万嬷嬷大惊,“你没看错?少爷和小姐怎么会在里面?” 小厮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去帮忙啊!”万嬷嬷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指挥着小厮们上去帮忙,一边跑到轿子旁急的直跺脚,“夫人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快扶我下去。” 阮云罗知道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连忙扶着万嬷嬷下轿走向人群中心。 在万嬷嬷的护送下,她刚站定,便看见其中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举起了木棍,分别打向了萧沁棠和筱柔…… “柔姑娘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阮云罗喊出了筱柔的名字。 萧钦宇听闻立刻反应,回身一把将筱柔拉入怀中,同时抬腿踢飞了那个打手。 而萧沁棠则躲避不及,肩膀狠狠挨了一下,吐血扑在了地上。 “柔儿,你没事?” 阮云罗全当看不见她,快步走向了筱柔。 萧钦宇和文煜也连忙跟上,在旁边关切地询问着筱柔的伤势,为她手上的破皮而心疼。 而萧沁棠抿唇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等到。 最后还是万嬷嬷发现了她的难堪,连忙上前搀扶。 “别碰我!” 萧沁棠一把甩开万嬷嬷,自己爬了起来。 她堂堂将军府的三小姐,即便再落魄,也用不着奴才可怜! “三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感觉到萧沁棠的不悦,筱柔抬头望了她一眼,看见她竟吐了血,瞬间大惊失色。 担心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次破碎,她连忙快步走到萧沁棠身边,抓住萧的手,一脸心疼地问:“很疼?” “废话!” 萧沁棠烦躁地推了她一把。 筱柔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萧钦宇连忙上前扶住,然后皱眉看向自己的龙凤胎妹妹,“萧沁棠,你有火回家发去,对人家姑娘耍什么脾气?亏得人家还关心你,愿意跟你做朋友呢。” “我爱冲谁发冲谁发,关你什么事啊?!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爹!”萧沁棠鼻子一酸争辩,“再说了,谁稀罕她关心,谁稀罕做她的朋友?!我堂堂将军府三小姐,凭什么跟一个吃白食打秋风的做朋友?!” “你……” 听见姐姐挨骂,文煜气的刚要反击,却被筱柔死死捂住了嘴巴。 筱柔惨白着脸道歉,“三小姐,对不起……” “干嘛跟她说对不起?!” 看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被自己妹妹欺负成这个模样,萧钦宇又心疼又生气,“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个疯脾气。等回家再说,看我大哥怎么收拾她!” “萧钦宇!” 萧沁棠快气疯了,她忍不住质问,“萧钦宇!刚才那么危险你救别人不救我!在你心里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 “我……” 萧钦宇心中有些愧疚。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好像确实没有担负起作为兄长的责任。 “当然三小姐是亲妹妹。” 见萧钦宇不说话,筱柔连忙替他解释,“你二哥他只是觉得你武功高强不像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才……” “你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沁棠直接打断。 对目前的她而言,筱柔的安慰如同炫耀般刺耳,只会让她心里的火气更大。 但却让萧钦宇心里舒服了些。 他觉得筱柔说的有道理,于是更加觉得萧沁棠无理取闹,故意让自己丢人。 抬头看了眼周围正在竖着耳朵看乐子的各色人等,他面色一沉,压低声音对着萧沁棠警告,“萧沁棠,有话回家再说,这么多人呢,你再给我耍个脾气试试!” “是啊棠儿,别那么小气。” 等萧钦宇把狠话说完,阮云罗才淡淡开口,火上浇油地安慰道:“傻丫头,是你哥就非得先救你?” 第6章 最多做妾 “傻丫头,是你哥就非得先救你?” “我是她亲妹妹,不救我救谁?!” 萧沁棠不服气地反问。 “男人嘛,长大了总要成家的。”阮云罗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棠儿,你要是总这么想,以后你哥成亲了,你可怎么办?” “这不是还没成嘛……” 萧沁棠嘟囔着瞥了筱柔一眼,嚷嚷道:“而且她还不是我嫂子呢!” 想进将军府的大门,哪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比不上阮云罗的家世才学,多少也得是个世家贵女。像尹筱柔这种身份不明的女人,最多也就是个妾…… 萧沁棠这么不服气地想着,看向尹筱柔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嘲讽,“柔姑娘,你觉得呢?” “我……” 尹筱柔面色涨红。 她张嘴正要解释自己并不稀罕做什么嫂子,但一想到萧重景,又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感受到周围人看笑话的目光,她只能红着眼无助地站在原地。 “有缘总会在一起的。” 最终,还是阮云罗给她解了围 她风轻云淡地笑笑,目光看向一旁正无奈着干着急的萧钦宇,调侃道:“二弟,你说是。” 萧钦宇面色一红。 他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尹筱柔一眼,又连忙快速低下头,平时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此时却细如蚊蚁:“是……嫂子说的是。” 围观众人看他这样,哪里还猜不到他的心思,立刻全都暧昧地哄笑起来,街道上散发出欢快热闹的气息。 可尹筱柔却笑不出来。 她想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跟谁解释…… 是她吗? 尹筱柔探究的目光看向阮云罗,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在目前没有指名道姓的情况下,自己如果贸然开口,不仅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显得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倒不如…… 尹筱柔略一思考,选择忽略刚才的插曲,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倒在地上的打手们。 “夫人。”她一脸担忧地看向阮云罗,建议道:“这里恐怕不安全,咱们还是先离开。” “嗯。” 阮云罗笑着答应。 她知道,面对这条街上的人精,很多事情点到为止便好。 剩下的,便让他们自己去猜。 自己挖掘出来的轶事总归是比干巴巴的结论更有趣些。 就当是给京都的贵族们解闷了。 “至于诸位……” 临走时,阮云罗居高临下地看向了那些打手,忽然想给萧重景找个事儿做。 于是她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淡淡道:“无论你们受谁指使,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今天的事,没完!” 说完,她冷着脸转身离开。 围观众人连忙收起笑容,让出道路。 “站住!” 就在阮云罗上了马车,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绸缎的绿豆眼跳了出来。他捂着自己肿的老高的腮帮子,指着萧钦宇愤愤道:“萧老二,你他大爷的打了人就想跑,你当我花威威是泥捏的吗?!” 花威威? 萧钦宇得罪的人竟然是他?! 围观众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连忙往后又退了退。 这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镇国公府的独苗苗,皇后娘娘的亲外甥,萧钦宇怎么敢的呀? 这下将军府怕是要糟了…… 萧钦宇也没想到花威威竟然会主动跳出来。 本来如果只是私下打架,大不了被他报复回来就是,长辈们未必知道,知道了也未必会跟他一个小辈计较。但花威威大庭广众地跳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再加上刚才阮云罗的那番话…… 萧钦宇眉头一跳,心里一阵发虚。 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咬牙硬撑,扬声道:“花少爷,刚才我只是听见呼救急着救人而已,并不是有意为之。再说,你的人不也打伤了我妹妹吗?” “救人?”花威威嗤笑,“你给我装什么犊子?” 他抬手指着尹筱柔,冷声道:“明明是她自己闯进包厢,别说的跟强抢民女似的。萧老二,这么多人听着呢,你再敢往我头上泼脏水试试!” 闯进包厢? 众人咂摸着这几个字,探究的目光看向尹筱柔。 尹筱柔面色一白,连忙解释,“我是不小心走错的,我告诉你了,你不听……” “我管你小不小心!” 花威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蛮横道:“反正我的包厢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坏了我花威威的规矩,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你到底想怎么样?”萧钦宇皱眉挡在尹筱柔身前,对花威威放话道:“打伤你确实是我不对,你要打要罚我认,别磨磨唧唧的。” “我想怎样?” 花威威转着绿豆眼想了会,然后捂着腮帮子冷笑看向萧钦宇,扬着下巴道:“萧老二,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把人给我留下,你滚。” “不行!” 萧钦宇立刻拒绝。 文煜冷着脸,也立刻挡在尹筱柔身前。 萧沁棠冷笑看着他们,捂着伤口正想嘲讽,却忽然听见旁边马车内传来了阮云罗的声音。 阮云罗没说别的,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第7章 还是夫人明事理 “好。” 阮云罗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但此刻正是花威威和萧钦宇谈判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结果,这时候阮云罗开口,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等回过味来明白她说的话意味着什么时,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低声的议论。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很不解阮云罗怎么会当众说出这种蠢话。 即便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这么说出来,将军府成什么了? 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哈哈,还是夫人明事理。”花威威对着阮云罗的轿子嚣张道。 然后他得意地瞥了眼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打手,又冲着尹筱柔抬了抬下巴……打手们立刻迈步,小流氓一样笑嘻嘻颠着棍子,围着向尹筱柔逼近…… 尹筱柔被吓得腿软,连忙抓紧萧钦宇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求助,“萧二爷,求你救救我……” “别怕,有我呢。” 萧钦宇立刻心疼地护在她身前,面对着几位打手,咬咬牙拔出了长剑。 天子脚下,万事总有规矩。 拳脚斗殴是一回事,持械打杀又是另一回事:杀没背景的其他人是一回事,杀国公府上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他的对手只是国公府的打手,但如果大庭广众见了血闹出人命,那也是要掉一层皮的。 若是平时,萧钦宇定然不会这么冲动,但此刻被尹筱柔拽着衣角,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心想,只要能救下尹筱柔,掉一层皮又何妨。 再说,花威威未必就敢动真格的! 果然,打手们看见他亮剑,立刻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花威威等待命令。 “你敢威胁我?”花威威绿豆小眼一转,立刻明白了萧钦宇的打算,他冷哼一声看向众人,道:“大家伙可都看见了啊,是他先冲我亮的家伙,我总不能不还手?” 说着,他手一抬,对着打手命令道:“拔剑,给我上!” 打手们立刻扔下棍子,拔剑冲了过去。 “慢着。” 就在两方即将交手的一刻,马车里,阮云罗及时开口阻止了这场闹剧。 透过车帘,萧钦宇听到了她有些责备的声音,她道:“二弟,我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花少爷?你忽然又拔剑做什么?快把剑收回去,小心别伤了人。” “大嫂!” 萧钦宇急了,忍无可忍道:“俗话说长嫂为母,您又从小教养我长大,按理有些话我不该说,但你今天也实在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把将军府的贵客送给花威威……这让将军府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抬得起头来?!” “怎么抬不起头?”马车内,阮云罗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不过是去国公府做个客而已,有什么好抬不起头的?” “做客?有这么做客吗?!”萧钦宇觉得阮云罗是在装傻,于是逐渐免了耐心,冷声道:“大嫂,说出这种话,你自己信吗?筱柔姑娘一介女流,如果被花威威带走发生什么意外,你能负责吗?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能啊。” 阮云罗答应的十分痛快。 她淡淡地,说出的话却让人意想不到,“国公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带着筱柔姑娘去坐会儿而已,怎么会有危险?” “对啊,二少爷你都想哪儿去了。”万嬷嬷责怪地看了萧钦宇一眼。她又看向尹筱柔,做了个请的姿势,“筱柔姑娘,快先上车,别让国公夫人久等。” 尹筱柔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马车,连忙福身答是。 眼见她真往马车方向走去,花威威一下子慌了。 这怎么还带找家长的啊? 他今天可是逃学出来的,这要是被家里知道,恐怕又要啰嗦…… “算了算了,小爷我今天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老子酒还没喝完呢,没工夫跟你们瞎耗。” 花威威嚷嚷着,一转身,带着打手又重新钻进了凌霄园。 看热闹的人哄笑一声,也很快散了。 马车旁,萧钦宇有些尴尬地对着车里的阮云罗道:“大嫂你也不早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阮云罗语气有些受伤,“二弟是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就是那样的人?” “嫂子我不是……” “算了,回府。” 阮云罗打断萧钦宇的解释,下令道。 “是,夫人。” 万嬷嬷立刻示意车夫掉头,一行人缓缓离开了帽儿巷。 尹筱柔没来得及上车,只能跟文煜尴尬地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背影发愁。 这下好了,她跟弟弟可怎么回去?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看向萧沁棠。萧沁棠冷哼一声,掀帘进了自己停在凌霄园门口的马车,连理都没理她直接走了。 最后尹筱柔姐弟只能跟着萧钦宇一起,牵着马走路回到了将军府。 …… 将军府。 萧重景心事重重地刚下马,便发觉了小厮的脸色不对。 “怎么了?”他皱着眉有些烦躁,“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回将军,家里出事了。” 见萧重景生气,小厮连忙下跪汇报,“今天三小姐和柔小姐到凌霄园遇见了国公府的花威威少爷,多亏二少爷和夫人在场才没出大事……但三小姐和柔小姐都受了伤……” “什么!” 听见尹筱柔受伤,萧重景立刻急了。 他将紧握在手里的玉佩往怀里一揣,连忙快步来到了迎客堂。 一进门,他便看见了尹筱柔,和站在她身边一脸关心的萧钦宇。 顿了下脚步,他走到阮云罗身边坐下。 等慢慢喝了口茶,他才看向自己的弟弟,“钦宇,你不好好在太学读书,怎么会在这里?” “我……” 萧钦宇一阵心虚,连忙可怜巴巴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阮云罗。 以往只要他做出这种姿态,阮云罗总会帮他说话,但这次,她却没有理会。 不仅没有理会,她还火上浇油,“对啊二弟,你不是该在太学吗,怎么会出现在凌霄园?” 第8章 你是在撵我? “我……” 萧钦宇红着脸支支吾吾。 他心里暗自埋怨,嫂子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替他找补一下。 这不是成心想为难他吗? 阮云罗就是在诚心为难他。 她看着热闹,等到萧重景把萧钦宇骂的差不多了,才缓缓放下茶杯开始做好人。 “将军,消消气。”阮云罗看向萧重景,温声道,“二弟逃学的确是错,但也多亏了他,否则今天筱柔姑娘可就危险了。 今天筱柔姑娘能平安回来,二弟可是功不可没。” 她笑笑,看向尹筱柔,“是,筱柔姑娘?” “夫人说的是。” 尹筱柔温顺地点头。 她一脸诚恳地看向萧重景,解释道:“今天在凌霄园我走错地方,要不是碰见二少爷,我就……”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感激地冲着萧钦宇屈膝一福,“谢二少爷。” “不用不用。” 萧钦宇俊脸瞬间红了。 他正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萧重景一声冷哼,“是个人都会做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是。” 萧沁棠凉凉附和。 她上下打量一眼自己二哥,不屑道:“功夫那么差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学人家英雄救美呢……今天如果是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我哪功夫差了?”萧钦宇不服气。 “你就是功夫差!”萧沁棠赌气。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妹两人自小没少打架,此刻当然谁也不让着谁,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这时候,萧重景一拍桌子,“都闭嘴!” 他看向萧钦宇,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你看你,哪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以后哪个姑娘肯嫁给你!” “不肯嫁就不嫁呗。”萧钦宇不服气地嘟囔,“那些庸脂俗粉,我还不稀罕娶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阮云罗忽然开口,问的萧钦宇满脸通红。 “我……”他偷眼瞥了下尹筱柔,又连忙窘迫地收回视线,“我也不知道。” “他哪懂什么喜不喜欢?” 萧重景不满地瞥了阮云罗一眼,然后看向萧钦宇,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谁家好姑娘会愿意嫁给你?等今年科举你能考出个名次再说。” “你当初娶我嫂子的时候,不也什么都不是吗?” 萧钦宇不服气。 当初追求嫂子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公子王孙,她不还是嫁进了将军府? “你……” 萧重景哑口无言。 他不由看向阮云罗,想看她是什么反应,却发现她喝着茶,似乎根本毫不在意。 这让他心里不舒服。 直到吃过饭回到随风园后,这点子不舒服才逐渐消失。 阮云罗坐下卸妆,看见镜中碍眼的男人,心里一阵膈应。 “今天不用去书房吗?”她十分贴心地提醒,“公事要紧,别耽误了。” “嗯。” 萧重景点头。 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又看了阮云罗一眼,忽然问:“你是在撵我?” “啊?” 阮云罗一怔。 她好像没听清似的看向萧重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萧重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想当初阮云罗为了嫁给他,连王府的求亲都拒了。后来为了让他能放心去西北,她一个刚成亲才不过一年的新妇,竟然把小姑子小叔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她为了他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舍得把他往外撵? 她只不过是太贤惠了,所以才总这样。 萧重景无意识的脑补着,对阮云罗忽然有些愧疚。 他站起身走向阮云罗,正要去碰她的肩膀……阮云罗放下簪子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拿起茶杯,她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萧重景,问:“将军,你觉得筱柔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萧重景心里一虚,语气也变得不悦起来,“你闲的没事总提她干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阮云罗喝着茶一脸八卦,“二弟好像很喜欢她。之前我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他还看了她一眼呢,脸羞得通红……” “是吗?” 萧重景松了口气。 他喝口茶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神一黯,摇了摇头反对,“门不当户不对,不行。” “怎么不行?”阮云罗故意跟他唱反调,“这交友也好,娶妻也好,家世背景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人品。” “筱柔姑娘人品那么好,错过了你让钦宇到哪里去娶这么好的妻子?” “别说了!” 萧重景忍无可忍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说不行就不行”,便离开了随风园。 来到笼烟阁门口,他心事重重握着玉佩刚要进去,却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他手里拿着瓶伤药,正红着脸往尹筱柔手里塞。 “多谢二少爷,不过我只是破了点皮而已,没有大碍的。而且我已经上过药了。尹筱柔连忙缩着手拒绝。 “我的药更好。” 萧钦宇完全没看出尹筱柔对他的客气,仍是一根筋地道。 尹筱柔没有办法,正要伸手接过药膏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萧重景。 “萧将军!” 尹筱柔立刻笑着跑了过去。 “哥,你怎么来了?” 忽然看见自己哥哥,萧钦宇心里发怵,这该不会是特意来逮他的,会不会揍他啊? 不过还好,萧重景并没有揍他的打算,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把他刚才的问题又抛了回来,“你呢,大半夜你在这干什么?” “送药。” 萧钦宇晃了晃手里的药讷讷道。 “府里缺你这点药?”萧重景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快去睡觉,明天回太学要是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了。” 萧钦宇嘟囔着回答。 最后忍不住又看了尹筱柔一眼,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尹筱柔根本没给他任何眼神,她心里只有萧重景。 她站在萧重景面前看了他好一会,等意识到自己入了神才连忙害羞地低下头,小声道:“将军,你找我?” “嗯。” 看着月光下她红透了的耳尖,萧重景心里一软。 “什么事?” 尹筱柔低着头声音细细地问。 “之前你托我的事……”萧重景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艰难道,“我已经找到你爹了。” 第9章 皇上乳母 “我已经找到你爹了。” “真的吗?!” 尹筱柔惊喜。 她连忙拉着萧重景的衣袖,脸上露出焦急和紧张的表情,期待地问:“萧大哥你没跟我开玩笑?真的找到了吗?他是谁?他怎么说?他怎么不来见我?” “他……” 萧重景有些为难。 他拍着尹筱柔的肩膀等到她冷静下来才低声解释,“这件事有点难办,你真不知道你爹是谁?” 尹筱柔一愣,她摇了摇头,“我娘只说爹爹不要她了,不许我们提他。” “他……他到底怎么说?”尹筱柔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眼圈一红,无助的目光看向萧重景,“他是不是真的如我娘所说,不肯要我们了?这么多年我们和娘亲从没换过住所,为什么爹爹不回去找我们?” “不是,他有他的难处。”萧重景连忙解释,“你爹他不是不要你们,是他太忙了,他身份特殊,没办法去见你们……” “萧大哥你又在安慰我。” 尹筱柔苦笑着低下头去,如同一朵开的正好的白莲迅速枯萎在萧重景面前,让他心里一颤,连忙抱着她恳求,“柔儿,别这样,还有我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吗萧大哥,你不会也是在骗我?” “怎么会?” 面对尹筱柔不安的目光,萧重景笑着安慰。 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今日在宫里的场景。 当时他手里把玩着玉佩,正恭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待召见,正好当时福公公也在,瞥了他手里的玉佩一眼,立刻诶了一声,奇道:“这不是陛下的玉佩吗?丢了好多年了,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公公快别开玩笑,这玉佩虽然料子不错,但您看看这做工,怎么可能会是陛下的东西?” 萧重景一边说,一边笑着将玉佩递到福公公面前,让他看看清楚。 谁想到福公公仔细看过之后,更笃定了,“这就是陛下的东西。陛下还是小皇子的时候有阵子特别喜欢雕刻,亲手雕了不少的小玩意。有一次先皇还为此大发雷霆,命人将那些小玩意全摔了,就剩这一个,还是陛下偷偷藏下的呢……” 福公公谈起过去的事情一脸感慨,萧重景却全听不见了。 他只好奇,既然这玉佩是皇上的东西,那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北? 难道…… 陛下当年在西北当质子的时候,竟然有过孩子?! 萧重景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到,脸上却面不改色,只是笑着附和了福公公两句,便自然而然地收回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进了御书房以后,他边述职,边小心观察皇上的反应。 果然,皇上很快发现了他腰间的玉佩。他明显怔了一下,才问:“萧爱卿这玉佩不错,哪里得的?” 萧重景心中一喜,连忙跪下回话,“臣在西北曾受重伤,万幸被一姑娘所救,这玉佩,就是那姑娘的东西。” “姑娘……”皇上脸上短暂地露出了回忆的表情,但很快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犀利地打量着萧重景,似笑非笑道:“萧将军艳福不浅啊。” “不,不是。” 萧重景身上一阵冷汗。 他生怕皇上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微臣拿着这玉佩只是为了帮她寻找父亲而已,并无别的意思。” “她既然生在西北,为何要到京城来找父亲?” “尹姑娘说,她的母亲去世前总喜欢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再加上她记得父亲的口音,应当就是京城人士。” “嗯。” 皇上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回过神来看向萧重景,赞赏道:“将军大善。”又赏了他些东西,便让他退下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出要与尹筱柔相认的打算…… 萧重景想着当时皇上的态度,心中暗自叹气。又安慰了尹筱柔一会,便匆匆离开了笼烟阁。 等到他走远,尹筱柔眼神恢复忧虑。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文煜立刻冲上来打听,“怎么样?有信儿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宫?” “嘘。”尹筱柔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文煜的嘴巴,低声提醒,“小声点儿。” “没人,丫鬟都已经打发了。”文煜掰开尹筱柔的手指,一脸地无所谓,“再说了,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 “再等等。” 尹筱柔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安慰道:“我知道寄人篱下不舒服,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又要等?”文煜有些生气地埋怨,“等了那么多年,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他分明是把我们忘了!他嫌我们丢人,根本不会认我们的!” “不会的。”尹筱柔笃定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道:“他一定会认!” “真的吗?”文煜听见她笃定的语气,眼神一亮,连忙抓着她的手问:“姐,你有办法了?” “嗯。”尹筱柔点了点头,忽然考他:“你知道惠国夫人吗?” “知道。” 文煜点了点头,在凌霄园里的时候,姐姐打听过这个名字。 听说是皇上的乳母,在皇上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可是…… 文煜皱起眉毛不解:“咱们连见都没见过她,她凭什么帮咱们?” “等着。”尹筱柔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 随风阁。 阮云罗看了会书刚要歇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看向万嬷嬷。“今秋惠国夫人的请帖到了吗?” “算算时间,快了。” 万嬷嬷笑着回答。 她不明白阮云罗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想了一圈,觉得自从将军带着筱柔姑娘回来以后,夫人就总是怪怪的。恐怕这次仍是与筱柔姑娘有关。 于是试探着问:“用不用知会两位小姐和少爷一声?给他们做两件新衣裳?” “不用,他们不喜欢那种场合。” 阮云罗抿了口茶,淡淡拒绝。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宴会,尹筱柔救下了惠国夫人的孙子,一跃成为了惠国夫人的救命恩人。也因此,在她和文煜恢复身份的时候,惠国夫人没少出力。 但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给尹筱柔这个机会! 第10章 只负责煽风点火 醉心亭。 尹筱柔泄气地坐在亭子中央。 这几日她已经打听过了,想接近惠国夫人,最近赏秋宴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她能顺利进入宴会,她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但可惜的是,那宴会并不是谁都能去的,必须得有请帖。 否则,恐怕连门槛都摸不到。 “唉……” 她叹了口气,将情绪收敛起来,起身刚准备回笼烟阁,却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丫鬟。 那丫鬟手里端着的,是个请帖模样的东西。 仔细一看,上面还盖着云国夫人的印戳咧! 看见那印戳,尹筱柔心里怦怦直跳,一种强烈的惊喜从她心底里爆发开来,让她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硬撑着等那丫鬟离开,她立刻回到笼烟阁,将门窗一关,立刻拉着文煜激动道:“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咱们很快就能恢复身份了!” “真的吗?!” 尹文煜面上一喜,连忙问怎么回事。 等听明白怎么回事以后,他皱起了眉头,“可那是阮夫人的请帖,他怎么会带着咱们?” “我有办法。” 尹筱柔十分自信地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自觉已经摸清了阮云罗的性格——那就是一个贤惠古板的蠢女人罢了。 从送镯子那事就能看出来,当初萧沁棠明明已经很生气了,她还在火上浇油,好像生怕不吵起来似的。 她以为那样是在显示热情?愚蠢! 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想到萧沁棠现在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尹筱柔叹气。罢了,反正萧沁棠早晚得嫁出去,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 至于阮云罗……既然她愿意显示热情和贤惠,想必会很愿意邀请客人一起参加赏秋宴…… 于是尹筱柔耐起性子等待起来。 可接连等待三天,她却始终没等到阮云罗的邀请。 终于,她坐不住了,拿着个绣了一半的手帕来到了随风园,正要进去,却正好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是萧重景的声音。 他站在阮云罗面前似乎有些生气,“我管他喜不喜欢,这次赏秋宴他必须得去!” 阮云罗眉目温柔如锦,正窝在躺椅里看书,闻言笑了一下,淡淡道:“将军既这么说,那便让二弟告假回来,我没有意见。” 萧重景一哽。 看着阮云罗这散漫的态度,他心里莫名地不舒服,他现在跟她讨论的可是他弟弟的终身大事,她怎么能这么无所谓?!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还有事吗?”见萧重景愣在原地不动弹,阮云罗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微微抬了下自己手里的古籍,“你挡着光了。” 萧重景脸色一沉。 他目光在阮云罗认真看书的侧脸顿了一下,哼地一声,甩袖离开。 阮云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让万嬷嬷在身边点上熏香,继续看自己的书。 “夫人,刚才筱柔小姐果真来了,但在外面站了一会,没有进来。而且将军一出去,她就立马躲开了。”万嬷嬷将熏香点好,又在阮云罗手边倒了杯茶,添了些果干。将一切都忙好后,她担忧地看向阮云罗,“夫人,那个柔姑娘不对劲。” “无碍。” 阮云罗拍了拍万嬷嬷的手背,安慰她:“我心里有数。” 于是等到傍晚萧钦宇过来要求参加赏秋宴的时候,她直接问,“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 萧钦宇很高兴大嫂这么贴心。他直截了当地道:“柔姑娘也一起。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难得有热闹的机会。” “不行。” 阮云罗拒绝。 她给了萧钦宇一个选择,“你要去的话可以,但只能你自己去,不能带着她。” “为什么不能?!”想到自己刚才答应尹筱柔那么痛快,现在却做不到,萧钦宇急了。他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食言,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失落,于是口不择言道:“大嫂,你该不会是瞧不起她,觉得她身份低微嫌弃她丢人?” “二爷!”万嬷嬷语气一肃,“夫人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也不希望大嫂是那种人,但事实就是这样啊,否则有什么理由不让柔姑娘参加宴会?” 萧钦宇梗着脖子跟阮云罗对峙。 “没什么理由。既然你想当着筱柔姑娘的面相亲,那你就带她去,我不拦着。” 阮云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淡淡道。 但萧钦宇一下子懵了。 他仔细想了想阮云罗的一番话,忽然大惊,“你要在宴会上给我相亲?!” “是将军。”万嬷嬷看不惯他什么都往阮云罗身上推,忍不住替自己的夫人喊冤,“将军得了老夫人的信,说她在菩雨山找人算过,您今年必须结婚,否则以后将有血光之灾……” “一派胡言!”萧钦心里憋气,说话的嗓门也越来越大,“什么血光之灾,那些老尼姑八成又是在糊弄她!” 他又看向阮云罗,愤愤道:“大嫂,你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我信不信无所谓,你娘信就行。” 阮云罗对此不置一词。 在他们一家人眼里,反正她无论付出再多,始终都是外人。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外人,她只负责煽风点火就行,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忙活去。 她看向萧钦宇,淡淡道:“事实如何我已经跟你说了,去不去你自己决定,我不插手。” “大嫂,这么离谱的事情,你怎么能不管呢?你可是将军府的主母啊!” 萧钦宇一脸着急。 他已经答应了尹筱柔,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食言,更不想去相什么亲,只能寄希望于阮云罗能帮他一把。 可阮云罗只是凉凉一笑,“二弟回去,我这种人管不起你的事情。你若是有意见,自可以去书房找你大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钦宇听出阮云罗话里带刺,俊脸臊的通红。他想要解释但又拉不下脸来,于是只能憋屈着走了。 随风园门口,尹筱柔一看他这模样,心里一沉,“怎么样?她不答应?” 萧钦宇摇头,“不是……” 尹筱柔疑惑,“那她答应了?” 萧钦宇又摇头,“也不是……” “你一定要去那个宴会吗?”萧钦宇顿了一下,试探性地跟她提议,“要不我带你去其他地方?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你等着,我去找我哥试试。” 萧钦宇见尹筱柔毫不动心,心一横准备直接去找自己大哥,让他绝了相亲的打算。 “别!”尹筱柔连忙拉着他阻止,“不许找他!” 第11章 遇见前世妯娌 “不许找他!” 尹筱柔忽然间略带命令的语气让萧钦宇惊讶,他十分不解她的反应,“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找我哥?” “因为……” 尹筱柔眼神躲闪,抿着唇,难堪地低下了头。 她小声哀求,“钦宇,求你了,我不想给将军添麻烦。” “你怎么会是麻烦?” 萧钦宇立刻心疼起来,暗自责怪自己刚才太过鲁莽。 人家柔姑娘孤苦伶仃地带着弟弟从西北那么远来到京城,借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也怪不得她刚才那么着急,肯定是怕他万一为了她跟大哥吵起来,大哥对她有意见。 本来她家世就不好,万一再被大哥嫌弃,以后就更不可能嫁进将军府了。 还是姑娘家心细。 萧钦宇心里一暖,看向尹筱柔的目光也更加温柔,“你放心,我会想到别的办法,不会让大哥大嫂误会你的。” “嗯。” 尹筱柔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对萧钦宇所谓的其他办法不置一词。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会再把希望放在不靠谱的人身上,于是借口自己累了,便跟萧钦宇道别回了笼烟阁。 “成了吗?” 尹文煜坐在书桌旁练字,看见她回来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问。 “没。” 尹筱柔摇了摇头,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我打听了,阮云罗根本连萧家兄妹都不打算带着,何况是我?萧钦宇还亲自去找她了,一点用也没有。” “怎么不去找萧重景?他应该会同意?” 尹文煜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抄近路。 “不行,不能找他。” 尹筱柔摇头。 她不能让萧重景看出她对赏秋宴的主动。 否则等到她跟惠国夫人交好的时候,他就会怀疑她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而她承受不起那些怀疑。 于是就这么着,直到赏秋宴当天,她仍是没找到新的办法,只能目送着阮云罗离开的马车暗自焦急。 而马车上,阮云罗却是心情很好。 来到赏秋宴,她对每个人都笑盈盈的。尤其当她看见了惠国夫人的外甥女乔施然时,看见她娉娉袅袅巧笑倩兮的样子,更是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前世,乔施然是她的妯娌,也是她在绝境里唯一能说话的人。 她很聪明,嫁进将军府没多久,便识破了萧钦宇对尹筱柔的心思。还记得那天她大闹了一场,撂下和离书,直接就回了娘家。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被送回来了。 她怀上了萧钦宇的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她认命了,从此整日整日地不愿见人,只自己躲在院子里给孩子做衣服。 但就这样一尊泥菩萨,当她知道阮云罗病倒了的时候,却是唯一一个来探望的。 她毫不嫌弃地将阮云罗枯瘦的手指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说道:“别倒下,孩子很快就要生了,我不希望他干娘病恹恹的。” “谁稀罕。” 阮云罗撇着嘴不屑一顾。 但放在乔施然肚子上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放下来。 那天之后,她像是又找到了奔头,不仅吃饭喝药比往日勤快好多,有时如果天气好,她甚至会跑到乔施然园子里串门。惹得乔施然时常嫌弃。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她难产的时候,阮云罗却帮不了她。 那天尹筱柔忽然莫名动了胎气,所有的稳婆全在她房里守着,一直守到了第二天凌晨。而乔施然,也就疼到了第二天凌晨。 她是被活活疼死的。 临死的时候,她紧紧抓着阮云罗的手,空洞的眼睛默默流泪,喃喃地只重复一句话,“娘,我不嫁……” “阮夫人?” 发现阮云罗望着自己出神,乔施然有些奇怪。 她确信自己与这位将军夫人素不相识,至多只远远地见过几次,哪值得这么大的反应? “乔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看出了乔施然的疑惑,阮云罗平静思绪,淡笑着解释,“许久没见,乍一见有些恍惚,乔姑娘莫怪。” “怎会?” 乔施然微微一笑,往茶轩做了个请的动作,“姨母已等着夫人了,请跟我来。” 说着,带着阮云罗穿过花园,绕过假山,走过行廊,来到了一个幽静淡雅的茶轩。 茶轩里,惠国夫人正慈眉善目逗弄着自己怀里的小孙子。看见阮云罗,她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小孙子抱给身边的丫鬟,嘱咐道:“带晟哥儿到花园里玩一会,小心别让他摔着。” “是。” 丫鬟恭声答应。 她正准备伸手接过晟哥儿,他却歪头一躲自己下了地,小短腿倒腾着一颠一颠地跑了。 小丫鬟见状哪敢耽搁,立刻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晟哥儿这么机灵,一个丫鬟哪里看得住?”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惠国夫人打趣,“园子里那么多人,他要是躲着,保管大家伙急破头也找不着。” “哪至于?” 惠国夫人笑笑,不仅没当一回事,反倒觉得阮云罗太过杞人忧天。 这整个园子里那么多人,哪个不认识晟哥儿?这就是自己家,在自己家还缀着那么多丫鬟干什么? 况且,晟哥儿也不喜欢。 看出惠国夫人不当一回事,阮云罗微微有些无奈。 还好,她已经提前安排万嬷嬷守在了池塘边。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那孩子再次失足落水,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且……阮云罗总隐隐有种感觉,只要尹筱柔不出现,晟哥儿就不会落水…… “夫人。” 乔施然沏了一杯茶放在阮云罗手边,笑盈盈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茶轩。 等到她走远,惠国夫人才慢悠悠看向阮云罗,笑道:“老夫人身体好些了吗?还在菩雨山?” “还是那样,什么法子都想过了,总也不见好。” 阮云罗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地诉苦,“近日婆母还来了信,说让我多操心弟弟妹妹的婚事,可二弟三妹如今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只是个当嫂子的,如何插手的了?” “阮夫人言重了。” 惠国夫人笑着安慰,心里却有些恼了。 她是看在已逝老将军的面子上,才接下萧老夫人的信笺,答应让施然与将军府相看。现在倒好,她带着施然来了,萧钦宇却面都没露! 这分明是不把她这个惠国夫人放在眼里! 看出惠国夫人面色不善,阮云罗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她帮施然离萧钦宇远远地,她总不会再嫁给他了? 看着茶轩外乔施然坐在石凳上研究棋谱入迷的样子,阮云罗嘴角刚要翘起……却在这时,猛地看见萧钦宇走了过去…… 第12章 踹进池塘喂鱼 “下这里。” 萧钦宇瞥了眼乔施然的棋谱,伸手在上面点了一下,“这里能解。” 乔施然怔了一下,又瞥了眼棋谱上他刚才手指的位置,见果真能解,面上不由得一喜。 “这本谱子你研究过?”乔施然坐在石凳上,仰头好奇地看向身边英俊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儿时见过。” 萧钦宇不置可否地道。 儿时他住在随风园,阮云罗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他跟在旁边看着,多少也学了些皮毛。 不过这些经历他跟乔施然也说不着,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这些贵族小姐下棋喝茶的。最重要的是找到筱柔,否则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看向乔施然的目光中便带了些焦急,“你看没看见一个叫尹筱柔的姑娘?” “尹筱柔?” 听见是个姑娘的名字,乔施然目光一黯。她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清楚,便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棋谱。 萧钦宇不屑地看了眼她冷淡的样子,撇了撇嘴,扭头便走了。 茶轩里,阮云罗看着萧钦宇的背影,手脚一片冰凉。 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两个人为什么还是遇见了? 难道那些事情又要重来一次? 回想起前世种种,阮云罗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 惠国夫人吓了一跳,心想这青天白日的,阮云罗该不会是疯了? “我身体不舒服,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找个时间,我一定亲自向老夫人告罪。” 阮云罗匆匆说完这番话,立刻快步离开。 既然萧钦宇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尹筱柔肯定也在,她绝不能让落水事件重演,绝不能让她再次成为惠国夫人的恩人! 望着她焦急的脚步,惠国夫人莫名有些不安。 她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还是吃错什么药了? 或者是……有什么阴谋? 秉承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原则,惠国夫人坐不住了,她猛地也站起身,急匆匆跟着阮云罗的背影追了出去。 “姨母?” 望着阮云罗和自家姨母急匆匆的背影,乔施然一头雾水。 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连忙将棋谱交给丫鬟,自己也匆匆追了上去。 于是,赏秋宴上便出现了一幅奇景。 三个主子连同十来个丫鬟,如同糖葫芦似的一个跟着一个,穿过行廊,绕过假山,来到了花园。 忽然,齐齐望向花园另一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侧身背对着他们,正蹲在池塘边的石板上捉金鱼。而他的身后,一个背影纤细的姑娘站在那里,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就在众人以为他是在紧张那孩子的安全时,她忽然伸手一推。 咚—— 孩子落进了水里。 尹筱柔连忙收回手指,她看着池塘里不断扑腾的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立刻一边喊着“救命,有孩子落水了”,一边也跳下水去。 正当她想抱着晟哥儿上岸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从天而降,从她怀中一把抢过了晟哥儿。 等她反应过来,怀里已经空了。 而那个男人抱着孩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便向着岸边游去。 看着他的背影,尹筱柔心里着急,她费了那么多力气冒了那么大风险,怎么能为他人做嫁衣? 不行! 她咬咬牙,立刻跟着男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孩子没事?”刚一爬上岸,尹筱柔立刻挤到惠国夫人身边,见她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低头正抹眼泪,连忙自告奋勇道:“夫人,小少爷这是呛水了,必须得立刻把肚子里的水排出来才行,否则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要不……您让我试试?” “你试?” 惠国夫人低低笑了,笑声压抑着恨意。 她抬头,用淬了毒的目光看向尹筱柔,喝令道:“来人,把她给我踹进池塘里喂鱼!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上来!” “是!” 几个婆子立刻得令,立刻押着尹筱柔将她一脚踹进了河里。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救他!” 尹筱柔立刻慌了,她拼了命地挣扎想游上岸,但每次靠近岸边却都被打了回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阮云罗。 她大喜,连忙在水里扑腾着面向阮云罗,大喊,“夫人,夫人救我!”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阮云罗。 阮云罗目光沉静,不急不躁地看向惠国夫人,解释道:“她是萧重景从西北带回来的姑娘,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我更不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做出这种事。” “就是!” 万嬷嬷这时候才从惊吓中回神,见自己家夫人遇到麻烦,连忙站出来解释,“这件事情跟我家夫人绝对没有关系!” “先看看孩子” 这时候,旁边的浑身湿透的男人忽然开口。 众人一看,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三皇子,连忙纷纷附和,“对对对,先看孩子,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 惠国夫人一声不吭,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像是抱着命根。感觉到小孙子的身体越来越凉,她将脸埋在他小小的身上,闷声流出绝望的眼泪。 “要不我试一下?” 这时候,阮云罗忽然开口。 她回想着前世尹筱柔的办法,又想到名医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的办法,终于略有些底气。 于是她目光看向一个侍卫,命令道:“你将晟哥儿放平,用手按动他的胸口试试,也许有用。” “这……” 那侍卫有些为难地看向惠国夫人。 小公子身娇体贵,他贸然去按,按出毛病可怎么办? “姨母,这办法我在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中看到过。虽然书中写,这是个救治自缢之人的办法,但这种时候,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强。” 乔施然跪在惠国夫人旁边,心疼地望着自己面容青紫的小表侄,压低声音着急地道:“姨母,您仔细想想,她要是真想害人,刚才就不会那么急匆匆跑过来了。明摆着她是想救人!” “姨母,这边园子每年只用一次,没大夫的……现在拼一拼或许还有机会,如果再拖……”乔施然哽咽着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听闻此言,惠国夫人的身体颤了一下,反倒坚强起来。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晟哥儿交给侍卫,命令道:“快,照着阮夫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做!只要能救回晟哥儿,重重有赏!” “是!” 侍卫心中一震,立刻接过晟哥儿放置在地上,依照阮云罗所言,开始一下一下按动他的胸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人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结果。 又过了一会,就连阮云罗也紧张起来。 毕竟上一世,尹筱柔有惠国夫人的信任,她一上岸立刻便对晟哥儿开始了救治,没有任何耽误。而这一世,因为尹筱柔刚才的那几声夫人救命,她丧失了惠国夫人的信任。 耽搁了这么久,她已经不确定这方法到底还管不管用…… “大嫂?” 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候,萧钦宇懵懵然走到了阮云罗的身边。 他望着众人凝重的表情,不解地挠了挠头,不甚关心地问: “你看见筱柔姑娘了吗?” 第13章 一点眼力劲没有 “你看见筱柔了吗?” 萧钦宇刚说出这句话,立刻被万嬷嬷用眼神阻止。 万嬷嬷心里慌张极了,心想自己今天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随夫人出来赴宴,竟然这么倒霉被尹筱柔牵连了。 那尹筱柔也是,胡乱攀扯什么? 做了那样狠毒的勾当竟然还厚着脸皮喊夫人救她,真是不知死活。 还有眼前这二爷,也不知道被那尹筱柔灌了什么迷魂汤,好端端一个将军府二公子,整天筱柔姑娘长筱柔姑娘短的,一点没有正形, 这样下去,将来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会肯嫁给他? 一点眼力劲也没有,这么多人眼巴巴等着小公子活过来呢,他张嘴就问筱柔姑娘。 幸亏惠国夫人不知道尹筱柔的名字,否则听见他一口一个筱柔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萧钦宇对万嬷嬷的眼神莫名其妙。 他没有理会,看向阮云罗正要再问一遍……阮云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目光紧紧盯着晟哥儿毫无生气的小脸,心中一阵揪心…… “晟哥儿……” 惠国夫人承受不住悲痛,眼前一黑正要昏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咳咳…!” 晟哥儿呕心呕肝地吐出了几口水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姨母,晟哥儿醒了!” 乔施然面色一喜,连忙扶着惠国夫人从侍卫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晟哥儿。 所有人都一脸庆幸地围了上去,萧钦宇在旁边看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是惠国夫人的小孙子落水了。 幸亏救的及时,否则…… 萧钦宇摇着头感慨着,正打算离开这里继续去找尹筱柔,却隐隐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号。 “萧二爷!”尹筱柔被堵在池塘里逐渐没了力气,恍惚间看见人群里萧钦宇的背影,她连忙求救,“钦宇救我!” “筱柔姑娘!”萧钦宇循着声音很快发现了眼筱柔,见她单薄的身体在池塘里拼命挣扎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大喊,“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边说他边跑向池塘,一把推开拦在池水边的婆子,纵身跳了下去。 “二爷!” 万嬷嬷急的跺脚。 她正想过去拦着萧钦宇,却见阮云罗摇了摇头,叹气道:“让他去,否则又要怪我这个当嫂子的心狠了。” 又? 众人听见这话,陡然想起了前几日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情。 据说将军府新冒出来个漂亮姑娘,在凌霄园为了她,萧钦宇不惜拔剑对峙花威威,还当众指责自己的长嫂…… 京城圈子里谁不知道,萧钦宇父亲早亡母亲身体不好,他和双胞胎妹妹全都是阮云罗一手养大的。 俗话说长嫂如母,作为小叔子,萧钦宇本就该将阮云罗当做长辈尊敬,更何况她还付出了这么多,怎么现在却落得这样? 难道将军府已经没大没小到这种地步? 惠国夫人抱着失而复得的晟哥儿缓了缓情绪,抬起头,疲惫地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她摆了摆手先让乔施然带着晟哥儿回去换衣服休息,然后对三皇子君弋祯行了一礼,哑着嗓子感激道:“大恩不言谢,三皇子您救了晟哥儿,就是救了我的命。” “哪的话?” 三皇子全身衣服湿成暗色却不显半分狼狈,他连忙扶起惠国夫人,安抚道:“您既是我的长辈,晟哥儿便是我的后辈。我救他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应该的,” “哪里,多亏三皇子良善才是。” 惠国夫人心里一暖,对这个向来低调的三皇子又多了几分喜欢。 她是当今皇上的乳母不假,诸位皇子见了她也向来恭恭敬敬的,但是这只限于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记起晟哥儿…… 感激地又看了眼君弋祯,惠国夫人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湿衣服竟然还没换,于是连忙唤小厮带他去换衣服。 等到君弋祯走远,惠国夫人目光复杂地看向阮云罗。 她此刻已然清醒,心知晟哥儿的落水跟阮云罗绝无关系。顶多她可能从哪里听说了些风声,所以在茶轩时才旁敲侧击地提醒她给晟儿多带几个丫鬟……可惜,她当时竟然没当回事。 还好她跟着阮云罗赶来的及时,否则今天晟哥儿还不定怎么样呢…… 心中一阵发颤,她紧紧抓着阮云罗的手。正要开口道谢,却忽然听见一阵大喊大叫。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抬眼看过去,原来竟然是萧钦宇。他抱着尹筱柔湿淋淋地从池塘里走到岸边跪下,正边晃着她的肩膀边向着人群大喊,“来人啊,快喊府医!快点!” 看着他疯狂着急的样子,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萧钦宇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花威威,现在又为了另一个女人得罪惠国夫人,他是非要把京城里的人全都得罪个遍才甘心? 以前没听说过他是这种花心浪荡的人啊…… “这个女人……”人群中,有人觉得萧钦宇怀中昏迷不醒的女人有些眼熟,想了想忽然道:“上次凌霄园也是她!上次要不是她莫名其妙闯进花威威的包房,也不至于闹得要拔剑的地步!” “哦~”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更觉得尹筱柔不是一般人。 两次出现都闹出了这么大的热闹,这次还推惠国夫人的小孙子下水,冒这么大风险,她图什么啊? 该不会是汐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府医?!” 就在所有人都思绪万千的时候,萧钦宇眼见没人动弹,急了。 他生怕耽搁,连忙抱着尹筱柔站起身来,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不屑道:“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是这种人,表面一团锦绣,内里冷漠不堪,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今天但凡出事的不是柔儿而是一个世家小姐贵公主,你们上赶着救人恐怕比谁都起劲!” “哼,什么小姐什么少爷,都是些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俗人,我早该看透你们!” 萧钦宇把话说完,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众人一眼,抱着尹筱柔抬脚便向着花园出口走去, “站住!” 就在这时,惠国夫人开口了。 她看了旁边的婆子一眼,几个婆子立刻快步小跑来到萧钦宇身边,一把将他怀里的尹筱柔撕了下来…… 第14章 喝谁的乳水长大? “啪!” 没等萧钦宇反应,几个婆子照着尹筱柔的脸便甩起了巴掌。 尹筱柔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她们的九族全诛了,但形势逼人,她只能暂时强忍着。 虽然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但她心里很清楚,八成是自己刚才推孩子的那下被撞破了。 否则惠国夫人无论如何都没理由这么大火气。 所以,在找到开脱的办法之前,尹筱柔别无选择的,只能先装死。 她期待着萧钦宇能把她先带出去,却没想到还是被拦住了。而且惠国夫人竟然丝毫不顾及体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让人打她…… 这简直欺人太甚! 尹筱柔咬着牙忍住脸上的剧痛,暗暗发誓,等到她未来恢复身份,一定首先就报复这个惠国夫人! “你们给我住手!” 终于,萧钦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掀开几个婆子,心疼地抱住了尹筱柔。 望着她脸上的红肿,他抬头,目光恨恨地看向惠国夫人,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大庭广众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还有大嫂!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气愤地又看向阮云罗,提醒道:“筱柔姑娘她可是大哥的救命恩人,你带她过来又不肯护她,就不怕我大哥生气?!” “二爷,您这话就不对了。” 万嬷嬷见萧钦宇脑子糊涂也就算了,还把枪头对准自己家夫人,被气得直接当着众人便反驳起来,“您光知道生气,您知道筱柔姑娘她刚才做了什么事儿吗?她把惠国夫人的小孙子推进水里了!” “晟哥儿他才多大?!” “您现在自己掺和进去还不算,还想让夫人也掺和进去,您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把整个将军府都拖下水吗?!” “还有!”万嬷嬷想起萧钦宇刚才的一番话,郑重道:“筱柔姑娘并非夫人带过来的,请二爷您说话慎重。” “你……” 萧钦宇脑子瞬间懵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瞪着万嬷嬷警告:“你个老虔婆休要胡说。你把这么多脏水泼到筱柔姑娘身上,你是何居心?!” 老虔婆? 万嬷嬷目光闪过一丝受伤,她眼角湿润了一下,自嘲道:“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只是不想让她连累你和将军府罢了。” “你胡说!” 萧钦宇还是不肯相信。 就在他指着万嬷嬷又要骂的时候,阮云罗忽然走上前去,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在萧钦宇震惊的目光中,她淡淡问道:“你忘了从小喝谁的乳水长大了?” “我……” 萧钦宇面色涨红。 他没想到阮云罗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其他人有些尴尬的同时也立刻了然,原来万嬷嬷竟然是萧钦宇的乳母,怪不得阮云罗会忽然打他,该打! 惠国夫人感同身受地看了万嬷嬷一眼,当目光再次回到阮云罗身上时,眼中便多了几分亲近。 不想让阮云罗为难,她看向萧钦宇道:“今儿的事儿不光是万嬷嬷看见,在场的一大半都看见了,各个都能作证,你若是不信尽管报官来查。” 说着,她也不管萧钦宇听没听懂,直接挥了挥手道:“来人,送客。” 侍卫们立刻上前对萧钦宇做了个请的手势,“萧二爷,把人留下,您请便。” “我……” 萧钦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的只有一张张嗤笑冷漠的面庞。这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哥还没当上将军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他无论在哪都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像现在。 他低头,心疼地又看了尹筱柔一眼,然后将她紧紧抱住,抬头看向了惠国夫人,“如果你一定要让她留下,那我也留下。” “你什么意思?”惠国夫人面色一冷,“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怕屈打成招而已。” 萧钦宇理直气壮道。 他看出自家大嫂并没有拉尹筱柔一把的打算,于是打算逼她一下。他就不信,她真敢把自己留在这里。 “好。” 阮云罗点头答应。 她面对萧钦宇目瞪口呆的面庞,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知道即便强拉着你回家,你心里也不安生。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正好能陪着筱柔姑娘,省得你担心地胡思乱想。” 说完,她又看向惠国夫人,“您觉得如何。” “就这样。” 惠国夫人点了点头,同意了阮云罗的提议。 左右不过多管几顿饭而已,既然他自己愿意,她还有什么好说。 于是, 就这么着,萧钦宇稀里糊涂地被留了下来。 “夫人,这样能行吗?”回将军府的路上,万嬷嬷忧心忡忡地道:“万一将军责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我自有办法。” 阮云罗笑着安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三皇子的身影。 他真是变了,小时候胖嘟嘟那么可爱,长大了心眼子却那么多。 当时她看的清清楚楚,尹筱柔都已经把晟哥儿抱怀里了却愣生生被他一把推开,抢走了这个功劳。 万嬷嬷守株待兔那么久都没他迅速…… 还有后来回应惠国夫人的谢意,他每句话每个字都精准地砸进了惠国夫人的心窝里…… 真不愧是“她”的孩子。 …… “你竟然自己回来了!” 随风园,萧重景提高嗓门质问,“你作为将军府的主母,在关键时刻竟然连自己的小叔子和自家客人都护不住,我要你何用?!” “你们阮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去!立刻把他们给我接回来!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第15章 客人所图不小啊 “去!立刻把他们给我接回来!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听着萧重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指责,万嬷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夫人她自从嫁进将军府,不仅孝敬婆婆,还将年幼的小姑子小叔子一手抚养长大。你在西北打仗顾不了家里,这全家上下里里外外不全都是夫人一手操持的吗? 至于今日之事,谁让咱们理亏呢,夫人能有什么办法?” “我……” 萧重景哑口无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话过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心虚地移开视线,嘴硬道:“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嫁进来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以后咱们将军府可全指着钦宇了,他可不能出事。还有筱柔姑娘,她一个弱女子在京城里无依无靠的,将军府不为她做主谁还能为她做主?她可救过我的命,我总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呢?” 阮云罗瞥着他义正辞严的样子,心中不屑。 上一世他便是以无所出为由,八抬大轿地将尹筱柔娶为平妻。这一世他又来了。 不同的是,再次听他提起这三个字,她心中已经没有了愧疚,只剩庆幸。 懒得去看萧重景惊讶的表情,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钦宇他自己想陪着筱柔姑娘,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这是什么态度?!”看着阮云罗不急不躁的样子,萧重景怒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有什么可急的,惠国夫人对小辈向来慈爱,还能吃了他们不成?”阮云罗慢悠悠地说了两句风凉话,然后瞥了萧重景一眼,淡淡道:“将军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自己过去看看。正好,我听说筱柔姑娘是你亲自送进宴会里的,也许你能帮她解释解释。” “你……不可理喻!” 萧重景气急败坏,知道自己说不过阮云罗,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气冲冲刚出了随风园,便望见了等在前方拐角处的尹文煜。想到尹文煜的真实身份,他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走了过去,温声道:“文煜,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快回去歇着。” “夫人她不肯去接我姐吗?”尹文煜十分失望地看了眼随风园,然后抓着萧重景的衣袖,眼睛红红地问:“将军,我姐会不会死啊?” “怎么会?” 萧重景一哂。 他弯腰耐心地安慰了尹文煜一会,忽然扶着他的肩膀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文煜,今天早上你说姐姐很羡慕夫人能出去玩,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我听见的。”文煜歪着头想了想,道:“姐姐说宴会里那么多人,也许爹爹也在。她想亲眼看见爹爹,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认我们。” “如果他真不想认……”尹文煜青涩的脸上显现出倔强的神色,“那姐姐就带着我回西北去,我们也不要他了。” “别说傻话。”萧重景叹了口气安慰,“你们的爹只是有难处,再等等,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 “你跟我爹很熟?你知道他是谁吗?”尹文煜一脸好奇。 “知道。”萧重景点了点头,无奈道:“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事关皇嗣,在陛下没开金口之前,他不能擅作主张。 筱柔和文煜都太年轻,万一知道这件事以后沉不住气闹将开来,吃亏的反而是他们。 “行了。”解决掉心中的疑问,知道尹筱柔今日前往赏秋宴并非别有用心,萧重景心中的大石头也便落了地。他揉了揉尹文煜的头发,笑道:“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你一起床,应该就能见到你姐姐了。” “真的吗?” 尹文煜高兴。 “真的,快去。” 萧重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晚风萧萧,他紧握着玉佩静静站了一会,然后令小厮备马,直接奔向惠国夫人府上去了。 来到惠国夫人面前,他先坐下来寒暄了几句,才终于进入正题,笑着道:“听说今日在宴会上,钦宇和筱柔姑娘与老夫人您闹了些误会。这不,萧某下了值一听说这事儿,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这样,您把他们先叫出来……” “别给我来这套!”惠国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萧重景的话头,冷冷道:“萧重景,那个叫尹筱柔的贱人,是你亲自送到宴会里的,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家晟哥儿!” “误会,都是误会。” 萧重景连忙解释,“我只是见筱柔姑娘在府里闲得无聊,所以才带她来见见世面。本想着有云罗在应该出不了岔子,谁想到……。我敢保证,今天宴会上的事一定都是误会,筱柔姑娘心地善良,无冤无仇地干嘛要害一个孩子?” “她不是想害人,是想救人。”惠国夫人保养良好的面庞上,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她嗤笑看向萧重景,嘲讽道:“当了你萧大将军的救命恩人还不够,还要来当我的救命恩人,萧重景,你的这位客人所图不小啊。” 萧重景心中一震。 他迅速回想着自己与尹筱柔相遇的细节,然后很快摇了摇头,“不是的,萧某与筱柔姑娘的相识只不过是个意外,夫人您想多了。 我知道您心疼晟哥儿,但听说他当时本身就蹲在池塘边玩水,也许筱柔姑娘只是想拉他一把,被你们远远地看成推了呢?也许她只不过是绊了一下,不小心撞到晟哥儿了呢?而且她也立刻就下去救了,这说明她没有害人的打算。 她既没有害人心思,也没有因为救人的行为而得到好处,甚至还被您关着……老夫人,这还不够吗?” “不够!” 惠国夫人冷笑看向萧重景,面带嘲讽,“随便萧大将军你怎么想,我只知道她差点害死我的晟哥儿,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来人,送客!” 惠国夫人端起茶杯,不再理睬萧重景。 “萧将军,请。”旁边的嬷嬷做出了请的手势,恭敬中带着不屑道:“萧二爷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这就送您二位出去。” “你果真不肯放人?” 萧重景站起身,无奈看向惠国夫人。 惠国夫人冷笑,“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萧将军请回。” “好。”萧重景点了点头,又道:“好!” 他抬起手,傲然将一块玉佩递到惠国夫人面前,问道:“老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这是……”老夫人看见玉佩,面色陡然一变! 第16章 陪嫁的千年人参拿出来 “这是……” 老夫人看见玉佩,面色陡然一变。 她连忙挥手屏退下人,接过玉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终于再次看向萧重景,“你从哪弄的这东西?” 萧重景淡淡一笑,反问:“你说呢?” 惠国夫人面色一震,“那个贱……她是陛下在西北的时候……?!” 紧紧捏着玉佩,惠国夫人一切都明白了。 她冷笑一声,将玉佩扔回给萧重景,扬声道:“来人,送萧将军和那二位离开。” 萧重景心中一喜,连忙拱手,“谢老夫人。” “不必。”惠国夫人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冷冷道:“萧将军自己不后悔便好。” “我……” 萧重景闻言皱眉,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惠国夫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被刚进门的嬷嬷扶着,直接离开了。 一来到内室,她便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老夫人!” 嬷嬷们吓了一跳,连忙扶着惠国夫人来到榻上。乔施然此刻端了杯醒神的清茶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了自己的姨母喝下…… 终于,惠国夫人悠悠转醒。 她摆了摆手,等下人全都离开才狠狠将茶杯摔了个粉碎,咬着牙打着哆嗦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姨母,身体要紧。”乔施然一边轻拍着惠国夫人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劝,“那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您想收拾她有的是法子,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 “你不懂。”惠国夫人摇了摇头,颓然道:“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就敢对晟哥儿下手,等她以后真成了公主,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我收拾她有多狠。” “那便让她成不了公主,便是了。”乔施然淡淡道。 “怎么,你有办法?” “依我看,她本来也成不了公主。”乔施然回想着自己刚才在客堂屏风后听到的一切,对惠国夫人分析道:“您想,萧将军既然敢拿着玉佩来找您,说明他已经确认尹筱柔的身份。他是怎么确定的?跟谁确定的?” “福公公!”惠国夫人立刻反应过来,杂乱的思绪也清晰了些,“我印象里,那玉佩是皇上小时候亲手雕的。那是他前往西北做质子之前的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除非是陛下身边的老人!” “如今陛下身边的老人除了您,就只剩下福公公了。” “对!”惠国夫人点头,眼睛也亮了起来,“以福公公的性格,他既然看见了这东西,就一定会跟陛下汇报。陛下既然没有动静,那说明……陛下根本没打算认她!” “或者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认。”乔施然小声道。“否则她也不必再来设计要成为您的恩人了。” “哼,她想得倒美!” 惠国夫人冷哼一声,心里却轻松起来。 她明白了乔施然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往宫里放话,就说我病了,病的很严重。” “嗯。”乔施然笑着答应。 将军府。 萧重景抱着浑身是伤,连脸上都受了伤的尹筱柔急匆匆闯入随风园,砰地一声踢开房门,大喊道:“云罗,快把你陪嫁的千年人参拿出来,有急用!” 阮云罗从睡梦中惊醒。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又被萧重景连声催促了两三遍。 后来他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将尹筱柔放在躺椅上之后,竟然走到床边抓着阮云罗的胳膊,粗鲁地把她往下拖。同时着急地催促,“动作快点,否则来不及了!” “所以你就直接带人踹开我的房门?!”阮云罗坐在床上身着亵衣,抬头看向萧重景冷冷地质问。然后她又将目光看向已经迈入自己门槛的萧钦宇,嗤笑着问他,“二弟,你还当你小呢?” “我……” 萧钦宇面色涨红,低头连忙退了出去。 萧重景此刻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妥。他连忙松开阮云罗的胳膊,将头偏了过去。 焦急地等阮云罗将衣服穿好,又等她唤来下人将屋子收拾了一通,他这才急道:“你陪嫁里不是有一颗千年人参吗,能不能借给我一点?筱柔姑娘受了重刑,要是没有人参吊着恐怕撑不过去。” “这……恐怕不行……”阮云罗为难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行?!”萧重景急了,他没想到向来贤惠懂事的阮云罗竟然连个人参都不肯借,“这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 “不是我不肯借,而是它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阮云罗一本正经道。 “那是你的嫁妆,不属于你属于谁?!”萧重景怒,感觉阮云罗简直是在把他当傻子,“你不必编瞎话诳我,大不了你开个价,那人参值多少钱,我花钱买就是了!” “你上哪买去?”阮云罗笑了,眼神闪过一丝嘲讽,“你以为千年人参是街边的白菜,想买就能买?” “你……” 萧重景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用手指着阮云罗半天,才咬着牙道:“筱柔姑娘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将军府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 “对啊大嫂,我求求你,你就把人参拿出来!” 门外,萧钦宇急的直跺脚,他简直恨不得直接给阮云罗跪下。 “我都说了,那人参早已经不属于我。”阮云罗淡淡道:“早在三年前,它已经被我添进了二弟的聘礼单子,只有我未来的弟妹才有资格动它。” “什么?!”萧重景大喜,“你不早说!” 萧钦宇在门外也大大松了口气,他高声地催促道:“嫂子,那既然这样,您就赶紧把人参取出来,别耽误了筱柔姑娘。” “我说了,那是我未来弟妹的东西。”阮云罗疑惑地看向萧重景,笑着问他,“筱柔姑娘是我弟妹吗?” “是!”没等萧重景开口,门外的萧钦宇已经坚定地回答,“嫂子,您信我,您这人参一定没有便宜外人!” “是吗?” 阮云罗看向萧重景,笑着逼问。 萧重景脸色瞬间黑成了猪肝,他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与阮云罗对视,“这种事,你问我干什么?” 第17章 对着铜镜面容扭曲 “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 “你是一家之主,不问你问谁?”阮云罗理所当然地道:“我之前不是问过你吗,你自己说的,门不当户不对。” “你……” 萧重景哽住。 “大哥,你真这么说过?”门外的萧钦宇不敢置信,“筱柔姑娘她可是大哥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在他心中,自己的大哥可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曾亲眼看见萧重景与手下的将士同吃同住没有丝毫架子……真看不出他骨子里竟然这么在意门第,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瞧不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重景有苦说不出,又不好直接挑明尹筱柔的身份,只能叹气。 “哥你同意了?”听出自家大哥语气中的松懈,萧钦宇心中一喜,连忙在门外大喊,“嫂子你听见了吗,我大哥不是那种意思,他不反对的。” 他催促道:“大嫂,赶快把人参拿出来。再拖下去,你弟妹就撑不住了。” “好,那你们等着,我去拿。” 阮云罗无视萧重景欲言又止的表情,笑盈盈默认了尹筱柔的弟妹身份。 径直来到小库房,阮云罗找到其中特意分给萧钦宇的那一块区域,从里面拿出了自己陪嫁的人参。 与普通人参不同,这人参足有半人多高,是外祖母传给母亲,母亲又传给她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过,这人参可以吊命。尤其女子怀孕生产时,只需要切下小小一片含在舌下,便能保母子平安。 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怀孕,所以除了在自家婆婆生产时给她用过一次,后来就再没有用过。 这几年年纪大了,她觉得也许命中注定自己这一辈子无法怀孕,与其把人参闲置在这里落灰,不如添给萧钦宇当做聘礼。 毕竟萧钦宇由她一手养大,对她而言相当于半个儿子。 但没想到后来这人参却被他悄无声息拿给了尹筱柔。 否则那天乔施然难产的时候,如果能含一片这人参,也不至于…… 再次回忆起前世乔施然的惨死,阮云罗心中一痛。 她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已成人形的人参,心中下定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脏东西沾染它一分一毫! 果断将自己的千年人参收起,她从萧钦宇的聘礼中又挑了个百十年的,用剪子将底部一绞便拿了出去。当做是从千年人参上面绞下来的一大块。 一炷香之后,一碗新鲜出炉的百年参汤便被丫鬟们端到了萧重景的面前。 “味道怎么这么大?” 萧重景还没接过参汤,便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他诧异,果然千年人参就是不同凡响,比普通人参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阮云罗笑笑,没有说话。 一整个百年人参才熬出了这么一碗,能不香吗? 这一碗喂下去,别说尹筱柔,哪怕是头牛估计也得流鼻血…… “大哥,快点。”门外萧钦宇急的直跺脚,恨不得进屋亲手把药喂到尹筱柔嘴里。可惜,这是阮云罗的房间,她不发话,萧钦宇只能干着急,“哥你再磨蹭一会,筱柔姑娘就没命了!” “知道了。” 萧重景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参汤喂给了尹筱柔。 一碗人参刚下肚,尹筱柔便感觉火烧似的难受,整个人浑身发痛,全身的伤口像是被烙铁烫了似的,简直要冒火。 她猛地睁开眼,弹簧一般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披头散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筱柔你怎么了?!”萧钦宇在门外看见这场景,急的额头直冒冷汗,“筱柔你没事,你说句话啊!” “可能是千年人参的药力太大了。” 萧重景回想起刚才那碗参汤浓重的香味,心里直呼后悔。早知道刚才就少喂点了,现在这样可怎么办…… 阮云罗安安稳稳地坐在一边,看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心里直想笑。 她慢悠悠喝着茶,直到看够了热闹才开始送客,“带着她回去,路上吹吹夜风就好了。” “是啊是啊。”万嬷嬷心惊胆战,生怕尹筱柔忽然发疯摔了自家夫人的东西。“赶紧带筱柔姑娘回笼烟阁歇歇,让她好好睡一觉,等明天睡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萧重景望着尹筱柔发疯的样子,心想也是。 “那你继续休息,我们先走了。”萧重景头也不回地对阮云罗说了一句。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尹筱柔,正要抱起她的时候……尹筱柔忽然疯了似的尖叫起来。 “啊!!!!” 尹筱柔面对着铜镜面容扭曲。 泛黄的铜镜里,她娇弱水灵的脸侧,竟突兀地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本已经结痂的伤疤因为她的大叫重新撕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狰狞的血肉和猩红的血水…… 第18章 露出了吃屎的表情 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萧重景也不由得一愣。 他自从十九岁父亲去世后便开始从军,从将士到将军,他花了十八年。这十八年来,无论是怎么样的惨状他都见过,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受过不少明枪暗箭。但没有任何一次,给过他这么大的震动。 太可惜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西北战场上看到的那抹纤弱洁白的身影,心想,太可惜了。 这种可惜一直持续到翌日一大早府医从乡下回来,才终于到达了顶点。 翌日,笼烟阁。 “其他伤口倒是没什么,只是脸上的这道……”老府医皱眉看着尹筱柔侧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摇了摇头,“这道伤口恐怕要留疤。” “不,不可以留疤!” 尹筱柔摇着头满脸惊恐。 她可是公主,公主的脸上怎么可以有疤?!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姐,她脸上不可以留疤的!”尹文煜也急了。 他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他就不该去求萧重景,不该让他带姐姐去什么赏秋宴。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和惠国夫人交好,反而交恶了。 这下不仅恢复身份遥遥无期,就连姐姐的容貌也毁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萧钦宇喃喃自语。 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急地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忽然,他鼓起勇气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尹筱柔床边,心疼地抓着她的手道:“筱柔你放心,就算你的脸治不好,我也不会抛弃你的,我……” “二公子你说什么啊……” 尹筱柔对萧钦宇的鲁莽感到异常尴尬。 她连忙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萧重景,同时快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萧重景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又嘱咐府医一定要把尹筱柔治好,便上值去了。 “钦宇,你好好照顾筱柔小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阮云罗看够了热闹,起身告辞。 可出了笼烟阁之后,她并没有回自己的随风园,而是绕远来到了海棠阁。 “你来干什么?”一见阮云罗,萧沁棠满肚子火气。 她仍记恨自家大嫂前些日子的偏心,以为阮云罗今日过来是为了道歉,所以打算给她点厉害瞧瞧。 “你筱柔姐姐受伤了,你知道吗?”阮云罗并没有要道歉的打算,反而劝萧沁棠不要再耍小孩脾气,劝她去探望尹筱柔。 “呸,我哪有姐姐?!”萧沁棠更气了。 她真想不明白,那个尹筱柔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她一来,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萧钦宇那个蠢货见色忘义也就罢了,大哥也莫名其妙地向着她!甚至就连嫂子……她气愤不已地看向阮云罗,质问道:“我跟那个尹筱柔,到底谁亲谁疏,你难道分不清吗?!你总向着她干什么?!” “我当然得向着她。”阮云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无奈地看向萧沁棠,“你难道看不出钦宇对她的心思?未来她可是要做你二嫂的,我不向着她向着谁?” “八字还没一撇呢!”萧沁棠更气,“而且尹筱柔那种身份,她凭什么嫁进咱们萧家?!” “但他们是真爱啊。” 阮云罗淡笑着,将前世萧沁棠恶心过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全恶心了回去。 果然萧沁棠露出了吃屎的表情。 但当她忍无可忍想要发火的时候,阮云罗却温柔地笑着,起身告辞了。 告辞前,她还特意提醒,“我记得你有一瓶舒痕膏,听说对疤痕非常有用。如果你能懂事点把它送给筱柔姑娘,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做梦!” 第19章 藏佛像后面 “她做梦!” 萧沁棠急了,恨恨道:“那是爹在我出生前就送给我的战利品,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就算扔了也不会送给她!” “三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阮云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火上浇油道:“连一瓶小小的药膏都不舍得,三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才失望呢!” 萧沁棠简直快气疯了。 她摔着茶杯把阮云罗撵了出去,扑在床上狠狠哭了一通,然后冷着脸对自己园子里的丫鬟命令,“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萧钦宇尹筱柔和我大嫂进来,听见了吗?!” “听见了!” 丫鬟们知道萧沁棠的脾气,连忙恭敬地答应。 萧沁棠点了点头,踹门回房,从床头里把舒痕膏拿了出来,叹了口气! 连大嫂都知道她有舒痕膏,萧钦宇一定也知道。他现在没过来索要只是因为没有想到罢了,等他想到的时候,肯定第一个就过来找她。 得在他来之前把东西藏起来! 萧沁棠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但她握着舒痕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试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找到一个满意的藏匿地点。 作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龙凤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萧钦宇更了解她。 她把东西藏的再隐蔽也没用,到时候,他只要在屋里转上一圈,肯定就能把东西翻出来…… “抱月!” 萧沁棠想了想,忽然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喊了进来,问她道:“如果我让你藏一个东西,谁都不能发现,你觉得藏到哪里最保险?” “多大?”抱月好奇道:“如果太大就不好藏了。” “只有拳头那么大。” “拳头……”抱月攥着自己的拳头看了一会,忽然灵光乍现道:“佛堂!小姐,藏到佛像后面,保管谁都想不到!” “好抱月,真有你的!” 萧沁棠目光一亮,嘱咐了抱月必须保密之后,便快步离开海棠阁,向着老夫人的园子那边去了…… 醉雪亭。 “二弟?”阮云罗远远地看见萧钦宇,一脸惊讶,“你不是在笼烟阁照顾筱柔姑娘吗?怎么会在这?” “有救了,筱柔姑娘有救了!”萧钦宇一脸激动,恨不得跟全天下分享自己的喜悦。 “什么有救了?”阮云罗看起来一头雾水。 “舒痕膏!沁棠有一瓶舒痕膏你记得吗?就是她特宝贝的那瓶!” “记得。”阮云罗点头道。 萧钦宇和萧沁棠全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他们有什么东西,她比谁记得都清楚。 也因此,她才能先他一步去警告萧沁棠。 想到刚才萧沁棠的反应,阮云罗嘴角不动声色地翘起,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摇了摇头看向萧钦宇道:\"二弟,如果你是想借舒痕膏的话,不必去了,沁棠她不肯的。\" “怎么?”萧钦宇面色一变,语气也骤然急促起来,“大嫂,你怎么知道她不肯?” “我刚从海棠阁出来,她发了好大的火呢。” “她还说……”阮云罗表情有些受伤。 “她说什么?!”萧钦宇着急。 “他说……就算把舒痕膏扔了也不会给筱柔姑娘用。” “她真这么说?!”萧钦宇又是气愤又是不敢置信。 当得到阮云罗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整个人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咬牙说了句“她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之后,便气冲冲向着海棠阁去了。 刚到海棠阁门口,他便撞见了萧沁棠。 “你去哪儿了?”见自己妹妹有些慌张的样子,萧钦宇皱着眉质问,“舒痕膏呢?” “什么舒痕膏?”萧沁棠装傻。 “萧沁棠,别给我来这套!趁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把舒痕膏给我拿出来!” 第20章 萧钦宇,你往这儿打! “萧沁棠,别给我来这套!趁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把舒痕膏给我拿出来!” “凭什么!”萧沁棠不服气,“那是爹送给我的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凭什么给别人?!” “你……” “你什么你?!”冷笑看着自己的哥哥,萧沁棠不屑道:“萧钦宇,你自己愿意跟在尹筱柔屁股后面犯贱我管不着,但你休想用我的东西讨好她,我不愿意!” “萧沁棠,你别给脸不要脸!” 萧钦宇被激怒,指着萧沁棠的脸警告。 “咱们俩到底谁不要脸啊?”萧沁棠震惊地看向萧钦宇,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哥哥,“我再不要脸我有抢过你的东西吗?你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亲妹妹这么恶毒?你还是个人吗?” “你干嘛总针对筱柔姑娘?!”萧钦宇不理解。 筱柔姑娘那么漂亮,她无父无母一个人带着弟弟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所有人还要去为难她? 萧沁棠生来就是将军府的三小姐,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从没吃过半点苦头,老天爷已经待她够好的了,为什么她就不能知足一点,谦让一点呢? “我什么时候针对她了?” 萧沁棠觉得不可理喻。 难道不捧着尹筱柔就是针对她?难道尹筱需要什么她就必须双手奉上才行? 可笑! 她堂堂将军府的三小姐,凭什么这么作贱自己?! 尹筱柔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人人都围着她转?! 而萧钦宇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力逼着她去讨好尹筱柔? 这么想着,她理都不想再理萧钦宇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气冲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还没来得及坐下,她便听到了萧钦宇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闯入她的房间,毫不客气地便开始搜查起来。 “二少爷住手……” 抱月和一众丫鬟见自家小姐吃亏,连忙冲上来阻拦。 可她们毕竟只是丫鬟,不敢真的拉扯萧钦宇。再加上萧钦宇毕竟是个练家子,哪是她们这几个小姑娘能对付得了的?于是没一会,便全军覆没了,哭哭啼啼地跪了一地。 “行,萧钦宇,你真行!”萧沁棠扫视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屋子,听着自己丫鬟委屈的哭声,哼地一声笑了。她扬着下巴不屑道:“你爱翻就翻,随便翻。你要是能翻到,我萧沁棠随你姓!” 说完,抱起胳膊便坐下了。 丫鬟们见状也连忙止住哭声,起身齐齐站在了萧沁棠的身后,同她一起看向萧钦宇。 萧钦宇翻找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萧沁棠,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对。 “你把东西藏起来了!”萧钦宇明明是在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他眯着眼,仔细盯着萧沁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告诉我,你藏哪儿了?” “问我干什么,你有本事就自己找。” 萧沁棠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冲萧钦宇翻了个白眼。 “你……”萧钦宇咬着牙扬起拳头。 “想打我?”萧沁棠冷笑着把自己的侧脸凑了过去,无赖道:“来来来,往这儿打。萧钦宇,你往这儿打。” “你等着!”萧钦宇咬着牙收回拳头,指着萧沁棠的鼻子威胁道:“等大哥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切。”萧沁棠满不在意。“大哥回来又怎么样,他还能打我不成?” 不能。 确实不能。 萧重景下了值回到家,看着自己面前如同滚刀肉一般软硬不吃的妹妹,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想骂她……,骂她等于骂自己。 想打她……,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下不去手。 但筱柔……。想到尹筱柔肤如凝脂的面庞上竟然多出了个伤疤,萧重景心中一痛。他看向站在角落的阮云罗,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阮云罗摇了摇头。 她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看看戏而已,不故意捣乱就不错了。还想让她出谋划策?做梦! “我来试试。”尹筱柔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她站在海棠阁门外的海棠树下,青丝如墨,白衣胜雪。巴掌大的小脸此刻被素帕遮住了半边,只露出一双带着愁绪的漂亮眉眼,让人见之则怜。 “筱柔姑娘,你怎么来了?”萧重景见她弱柳扶风的样子,忙关心。 “筱柔你回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呢。”萧钦宇连忙过去扶着尹筱柔,恐怕她被风吹走了似的。 “咳咳,我没事。”尹筱柔咳嗽了两声,被扶着走到了萧沁棠面前。 “三小姐,我知你一向不喜欢我。本来我也不该来你这儿碍眼的,但那舒痕膏对我实在重要,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她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竟然流下泪来。“只要您愿意交出舒痕膏,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给你跪下了。”她说着,便要弯下膝盖。 “别!”萧重景心中一惊,连忙将尹筱柔扶起。然后瞪着自己的妹妹,着急道:“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把东西给我拿出来!” “我没闹!”萧沁棠油盐不进,“明明是你们要抢我的东西,是你们在闹!” “筱柔她都要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样?!”萧钦宇急了,“不就是一瓶破膏药吗,有什么好稀罕的?!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买十瓶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 萧沁棠梗着脖子摇头,眼角红红的。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来抢她的东西,为什么非要抢! 明明他们有那么多东西,以后整个将军府都会是他们的,而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瓶舒痕膏!娘说过,那瓶膏药是爹特意从战利品里扒拉出来留给她的! 爹那时候还不知道娘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他说:“我缴获了那么多战利品,如果是个男娃子,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如果是个女娃子,她不喜欢那些刀刀棍棍的怎么办?我下次得再弄点女娃子喜欢的东西。” 然而下一次,爹没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爹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很喜欢她,一定能给她带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爹要是能活着回来,娘就不会一直在菩雨山不肯回家。爹要是能活着回来,今天哥哥肯定不敢为了外人欺负自己。爹要是能回来…… 第21章 敢惹我,小心烧死你! 爹回不来了——萧沁棠红着眼睛想。 她恨恨地看向萧钦宇,讨厌他把自己的东西说的那么轻巧。 还十瓶…… “我不稀罕你的十瓶,我只要我自己的一瓶。”萧沁棠冷道:“你既然这么不稀罕,那你别抢我的东西啊?当哥哥的帮着外人抢妹妹的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萧沁棠!”萧钦宇被自己的妹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尹筱柔的面骂的狗血淋头。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指着萧沁棠的鼻子警告道:“你-别-逼-我。” 萧沁棠无所畏惧地也指着萧钦宇的鼻子, 一字一顿道:“萧钦宇,是你逼我!” 这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这副样子,看呆了丫鬟,看傻了小厮。就连阮云罗看了都暗自惊讶。 上一世萧沁棠吵着要下嫁给那个穷书生的时候,都没闹得这么凶。这一世为了个舒痕膏,没想到竟然闹成了这样,简直奇闻。 真看不出来,老将军在她心里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萧重景用手扶着脑袋,头疼。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说服自己妹妹把舒痕膏交出来的时候,尹筱柔忽然抬脚走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丫鬟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奴婢抱月。”丫鬟忙行了一礼回答。 “抱月,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吗?” “奴,奴婢不知。”抱月摇着头连忙跪下,同时求助的目光看向萧沁棠。 萧沁棠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把将抱月拖到身后,瞪着尹筱柔质问:“你想干嘛?谁许你欺负我的丫鬟?!尹筱柔,你算什么东西?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筱柔只是看见她发抖,好奇而已。”尹筱柔一脸委屈地控诉,“三小姐你何必说话那么难听……” “嫌难听?嫌难听你别招惹我啊!”萧沁棠对着尹筱柔哼了一声,抱臂冷冷地警告,“尹筱柔,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你记住,我萧沁棠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敢惹我,小心我烧死你!” “沁棠!” 萧重景听不下去了。怕她真得罪了尹筱柔,忍不住便想教训两句。却在这时,看见尹筱柔不急不恼地点了点头。 “三小姐,我记住了。”尹筱柔微笑着,边十分懂事地回应,边伸手强制性地拉过萧沁棠的衣袖,帮她拂去袖子上的灰尘。 同时状若无意地感叹道:“三小姐袖子上好多青灰啊。” “干你屁事?!”萧沁棠连忙夺回衣袖。她将胳膊往后面一背,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爱穿脏衣服,你管得着吗?” “小姐……”抱月小小声,一脸无奈。 她连忙在身后偷偷拉了拉萧沁棠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但很显然,从尹筱柔发现萧沁棠衣服上的青灰开始,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整个将军府,有可能出现青灰的地方,只有一个。 “佛堂!” 萧钦宇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海棠阁门口与自己妹妹撞见时的场景。 当时萧沁棠过来的方向,就是庆寿园! 而且……萧钦宇努力回想着,发现自己当时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那正是佛堂礼佛所用的贡香! 萧重景三人心中一喜,于是浩浩荡荡地,所有人便来到了庆寿园。 庆寿园里,虽然因为老夫人常住菩雨山的缘故空置已久,但一花一木一桌一椅,仍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应人等,规规矩矩。 萧重景一见,便知这是阮云罗的功劳。 他于是十分欣慰地看向阮云罗,夸奖道:“夫人将府里安排地如此妥帖,真是辛苦了。” “嗯。” 阮云罗淡淡回应,表示知道了。 同时心底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勤劳了。等寻个机会,把这些差事全丢出去才好。 萧重景:“……” 他本以为听到自己的夸奖,阮云罗会很欢喜呢,没想到她这么冷淡…… 真是无趣。 萧重景在心中暗自吐槽,看向尹筱柔的目光愈发温柔了些。只是当这温柔的目光触碰到尹筱柔身边亦步亦趋的萧钦宇时,却又连忙收了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佛堂,等萧重景对着佛像拜了两拜之后,萧钦宇才走过去开始寻找舒痕膏。 他目光首先看向了香灰炉。 但取下上面插着的檀香,他伸手在里面找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有些奇怪地把香插了回去,又忙掀起了地上的蒲团,也是什么都没有。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身上。 “三小姐还真是百无禁忌。” 尹筱柔心情放松下来,调侃着看向萧沁棠。见她绷着脸明明很紧张却还假装无所谓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随即,在萧沁棠刀子般的目光中,她移开视线,目光灼灼地继续盯着萧钦宇的动作。 萧钦宇信心满满地将手伸向佛像后面,先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似乎没摸到什么东西,他着急地又摸了两下。到最后,他甚至将整个佛像都搬了起来…… “怎么会……”看着空空如也的供桌,尹筱柔喃喃着不敢相信。 “再找找!”萧重景皱着眉边命令,边低声安慰尹筱柔,“你放心,那东西又没长腿,它肯定还在这个屋里。” “哥说的对!”萧钦宇气愤地瞪了萧沁棠一眼,对着尹筱柔保证道:“只要那东西还在这个房间,我哪怕掘地三尺也会帮你把它找出来!” 说着,他便吆喝着人手一寸寸地找了起来。 萧沁棠默不作声,暗暗回想着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心中早已经惊涛骇浪。 不见了! 明明舒痕膏是她亲自放在佛像后面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难道是抱月…… 萧沁棠怀疑的目光看向抱月。抱月憋着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一副小姐藏得真好的狗腿表情。 萧沁棠:“……” 她一脸无语地将目光从抱月身上移开,在人群中一个个看去,忽然,她目光定在了阮云罗身上…… 第22章 给他找点新麻烦 萧沁棠目光落在阮云罗身上……难道是她…… 她怀疑的目光在自己大嫂身上转了一圈,但想起之前阮云罗对尹筱柔的偏心,又觉得不是。 毕竟如果她真的拿到了舒痕膏,肯定早就交出来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那会是谁呢…… “萧沁棠,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萧沁棠正纳闷呢,萧钦宇又开始逼问她舒痕膏的下落。 她只能回答:“不知道。” 她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可是萧钦宇不信。 他觉得萧沁棠就是在故意玩儿他,于是开始反复不断地逼问。终于,他把萧沁棠给问烦了,她脖子一梗,索性光棍起来,“对对对!我就是藏起来了,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玩你呢!” 她说着,又挑衅地看向尹筱柔,恨恨道:“想抢我的东西,你死了这条心!我就算砸了,扔了,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萧沁棠!” 萧重景震怒。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妹妹骄纵,但没想到她竟然骄纵到这种地步! 为了区区一瓶舒痕膏都闹成了这个样子,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以后嫁人了这还得了? 这怕不是得被婆家打死? 想到这里,他觉得今天无论如何得给自己这个跋扈的妹妹一点教训。 于是他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萧沁棠怒道:“好!萧沁棠,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从今天开始,不许你离开佛堂半步!什么时候你把东西给我交出来了,什么时候才许你走出佛堂!” “什么!”萧沁棠又惊又怒。她鼻子一酸,梗着脖子反驳,“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就凭我是你哥!” 萧重景短短几个字,彻底打破了萧沁棠心底的幻想。 她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佛堂大门缓缓关闭,心中涌出了一股浓烈的恨意! 而尹筱柔告别众人,回到笼烟阁之后。当她看着镜子中自己脸上的伤疤时,脸色也同样阴沉起来……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随风园,阮云罗坐在自己崭新的躺椅上把玩着舒痕膏,目光温柔地看向万嬷嬷。 她知道自己重生后的诸多变化虽然瞒得过外人,但肯定瞒不过身边人。今天自己骤然出手,万嬷嬷心中定然有许多的疑惑等待解答。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万嬷嬷却笑着摇了摇头。 她十分豁达地道:“夫人做什么自然有夫人的道理,我只管听夫人的就行,其他的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又出不了主意。” “你呀……”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么着,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遮了过去,继续过她们的清闲日子。 而萧沁棠就惨了, 自那日萧重景发话开始,她便一直被拘禁在佛堂里面,只有中秋家宴的时候被放出来一回。刚一吃完月饼,立刻就又被关回去了。 至于尹筱柔,经过老府医的妙手回春,她身上的伤口早已痊愈,脸上的伤口也好了大半。只是脸上到底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淡淡地横在眼尾下方,白璧微瑕,让人见了直呼可惜。 但奇怪的是,萧钦宇不仅没有因此嫌弃尹筱柔,反而对她更殷勤了。 他知道尹筱柔因为脸上的伤疤心情不好,所以每次常假从太学回来,总会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万花筒啊小木鸟啊小糖人啊,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哄得尹筱柔片刻开心,他都积极得很。 而与他相比,萧重景就安分了许多。 也许是在书房睡得腻了,这天刚一下值,他便直接来到了随风阁,直到阮云罗卸了妆都准备要睡觉了,他都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看着他大爷一样躺在自己的躺椅上,阮云罗觉得,是该给他点找点新麻烦了。 于是她忽然又问起了那个问题,“将军,你觉得筱柔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提起尹筱柔,萧重景立刻皱起眉头警惕起来,“好端端地,你忽然提她做什么?” “你没看出钦宇的心思?”阮云罗一脸惊讶地反问。 “他……”萧重景明显回避这个问题,“他能有什么心思?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罢了。” “闹着玩?”阮云罗笑了,她摇了摇头一脸反对,“你知道吗,二弟把他的玉坠都送出去了,你还觉得他是闹着玩的吗?” “什么?哪个玉坠?!” 萧重景面色一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他从小戴着的那个。”阮云罗笑着一脸感叹,“你忘了?二弟小时候身子弱总是生病,娘在菩雨山诚心诚意地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求到的那个玉坠。大师说了,那玉坠能保他一世平安。娘也说过,那玉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他摘下来。没想到……” “其实这样也好。”阮云罗笑着看向萧重景,“难得二弟这么真心喜欢一个姑娘,要我说,咱们不如找个时间探探筱柔姑娘的口风,如果她愿意,就趁这次机会直接把事情定下来,也省的娘总为二弟操心。” “你懂什么?!” 萧重景脸色难看地瞪了阮云罗一眼,腾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扔下一句“这件事情你不许插手”之后,便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 刚一走到书房门口,他便看见了尹筱柔的身影。 她仍是戴着面纱,柔柔弱弱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衣袂轻飘,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飞走似的。 “你怎么在这?”看见她如此单薄,萧重景心中一软,“夜深露重,快回去歇着。” “我只是想看看月亮,顺便……”面纱下,尹筱柔抿了抿唇,看向萧重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哀怨,“萧将军近日很忙吗?怎么……最近不常看见将军了呢?” “我……”萧重景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明白了……”尹筱柔点了点头眼圈泛红。她盈盈冲萧重景一福,倔强而又脆弱地道:“萧将军,其实筱柔今日前来,是为了告辞的。将军保重。” 说着,她深深看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 第23章 人能图我什么啊? “慢着!” 萧重景快步上前,一把将尹筱柔拥入怀中。 他无奈地看着尹筱柔水汪汪的双眼,柔声叹息,“你真舍得离开?你……你不找父亲了?” “不找了。” 尹筱柔含着泪摇头。 月光下,她仿佛被雨打湿的洁白梨花,娇嫩干净,惹人怜惜。 她楚楚可怜地道:“反正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人人都嫌弃我,连你都……爹一定也嫌弃的……” “谁说我嫌弃你?” 萧重景隔着面纱刮了刮她的琼鼻,怜惜道:“我只是最近太忙了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真的吗?”尹筱柔惊喜地抬头望向萧重景。 忽地一阵夜风吹来,面纱掉落,她眼尾本该是伤疤的地方,一朵梅花红钿灵动昳丽,让人不觉心中一动。 萧重景立刻便痴了。 他直直地盯着尹筱柔的俏脸好一会,就在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他脑海中浮现起萧钦宇的身影。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后跟,萧重景连忙将尹筱柔放开。 在尹筱柔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才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你先回去。我还有公事要办。” 说完,也不等尹筱柔反应,急匆匆便进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冥思苦想了一整晚,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第二天,便带着尹文煜的书法,直接进了皇宫。 “爱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啊?” 御书房,君邑光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询问萧重景的来意。 “臣……” 萧重景跪在御书房中央,心中酝酿了一夜的冲动迅速褪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汗流浃背地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臣见陛下今日气色不是太好,所以特来请安。” “爱卿有心了。”君邑光抬了抬手示意萧重景平身,随即笑着宽慰道:“朕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事,爱卿不必过于忧心。” “是,陛下没事就好。” 萧重景连忙恭敬地道。 他如芒刺背地在御书房中央站着,又没话找话地关心了几句,才终于自然而然地跪下告辞。 就在他后退着即将退出御书房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状若无意地将尹文煜的书法从袖子里漏了出去。 然后当做没看到似的,快速转身离开。 “萧将军?”福公公从地上捡起书法,连忙想要喊住萧重景。 “别喊了。”这时君邑光放下朱笔,淡淡命令,“拿过来。” “是。” 福公公连忙恭敬地将书法摊开,送到君邑光面前。 君邑光垂眸看去,心中一动。纸上写着的竟然只是一首稚嫩简朴的小诗。没用什么华丽的词句,内容也并不高雅,可偏偏却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西北时那些粗茶淡饭的平淡日子。 虽然当时过得很辛苦,但现在回首望去,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伸手,手指触摸着纸上青涩的笔触,忽然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那两个孩子,现在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了呢? “陛下,惠国夫人求见。” 就在君邑光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福公公提醒。 “嗯。” 君邑光回过神来,等福公公将书法收起之后,才点了点头让惠国夫人进来。 “老身参见陛下。” 惠国夫人一进来,便笑容满面地行礼请安。 “老夫人快快请起。”君邑光笑着刚一发话,福公公立刻上前将惠国夫人扶起。顺便按照老规矩给她安排了椅子坐下。 “谢陛下。” 惠国夫人笑着,先谢过恩之后,这才坐下。 一坐下,她便关心起了君邑光的身体,“听皇后说,陛下这阵子睡得不好,太医怎么说?” “偶感风寒而已。”君邑光笑。“倒是老夫人,听说这阵子大病一场,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身……”提起这事,惠国夫人满肚子委屈。她眼圈一红,当即便从椅子上跪了下去,伏身道:“陛下,您可得为老身做主啊。” “老夫人快请起。” 君邑光见自己乳母又跪下了,连忙冲福公公摆了摆手。 “是啊老夫人,您先起来再说。”福公公连忙上前将惠国夫人搀起来坐下,语气带着七分安慰三分责怪,“老夫人您说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您好好说,陛下在这儿呢,有委屈还能不给您做主?” “福公公说的是。” 得了皇上的保证,惠国夫人见好就收。 她边抹着眼泪,边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前些日子赏秋宴,老身满心欢喜地带着晟哥儿一块儿,本想着让他见见世面,没成想……他却被人推到水里,险些丧命!” “什么?” 君邑光面色一变,“在赏秋宴上公然推一个小孩入水,是谁这样狠毒?” “陛下,这还不是最毒的!”惠国夫人又抹了把眼泪,愤愤道:“老身亲眼所见!那姑娘把晟哥儿推下水后,又装好人去救晟哥儿!幸亏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否则我岂不是要将仇人认做恩人了吗?” “她先推了晟哥儿,又去救晟哥儿?”福公公不愧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一下子便听出了不对劲。他小心提醒,“那人该不会是另有图谋?” “这谁知道?”惠国夫人摇着头一脸不解,“老身只是个糟老太婆而已,没权没势的,整天不过爱赏个花喝个茶而已,人家能图我什么啊?” “老夫人,您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福公公笑着跟自家主子对视了一眼。 君邑光也笑着摇了摇头,但脑子里却清醒得很,他明白,那人也许是冲他来的。 于是他问,“那个人你审过了吗?她怎么说?” “别提了。”一提起审讯,惠国夫人更加委屈,委屈中还含着说不清的憋屈,“我这边刚开始审,那边萧将军就找上门来了,非说那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直接就把她带走了!” “萧重景?”君邑光目光一沉,心中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他连忙看向自己的乳母,问道:“那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叫……尹筱柔!” 第24章 还不如把花铲了呢 “她叫……”惠国夫人思考片刻,肯定地答,“叫尹筱柔!” “尹筱柔?” 听见这三个字,君邑光眉心一跳,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从沉默中回神,审视的目光看向惠国夫人,问:“你既然肯定那姑娘是故意要害晟哥儿,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继续审问?怎么萧将军找上门说两句,你就把他放走了?” “对啊,老夫人。”福公公附和,也好奇地看向惠国夫人。 他印象里,这位老太太可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 “陛下您有所不知……”惠国夫人苦着脸,一言难尽地道:“老身其实也不愿意就那么把人放走,但一则萧将军他毕竟是朝廷重臣,二则……” 惠国夫人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君邑光的脸色。 “二则如何?”君邑光意识到后面的话可能才是重点,脸色一正,立刻催促。 “老夫人,您快说。”福公公附和着也连忙催促。他看出惠国夫人心有顾虑,特意宽慰道:“有陛下在这儿给您做主,您怕什么啊?” “福公公说的是。”惠国夫人感激的目光看了福公公一眼,随即下定决心,一脸憋屈地对君邑光道:“萧将军当时威胁我,说那位姓尹的小姐是我惹不起的人,说我动了她会后悔的。我怕她万一跟哪位皇亲国戚有什么牵扯,所以……” “哦?”君邑光嗤笑一声,饶有意味瞥了眼叠放在自己桌角的书法。然后他笑眯眯地看向惠国夫人,问道:“那老夫人觉得,那姑娘跟皇亲国戚有没有关系?” “当时我觉得有。”惠国夫人不好意思地看了君邑光一眼,解释道:“因为她姓尹,老身自作聪明,还以为是哪位皇亲的化姓呢。” “那现在呢?”君邑光面带笑意地问。 “现在?”惠国夫人陪着笑更加不好意思,“老身后来派人去查过,那姑娘自从到了京城,一直居住在将军府。她一共出过两次门,一次是在凌霄园闯进了花小少爷的包厢,另一次便是在赏秋宴推晟哥儿落水。两次都没有接触什么皇亲国戚,反倒是与萧家的二少爷交往甚密……” “所以老身猜测,萧将军可能是为了弟弟,才故意说那种话。” “花威威?”听见这事儿竟然还牵扯了皇后那边,君邑光脑袋一痛。他又安抚了惠国夫人几句。打发了她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对福公公叹道:“把那东西烧了。” “是。” 福公公恭敬答应,连忙照做。 将军府。 得知惠国夫人已经进宫的消息之后,阮云罗从重生起便一直吊在半空中的整颗心,才终于沉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才敢确定,尹筱柔这一世,无论如何都当不成公主了。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信任惠国夫人,她只是信任皇上罢了。她相信一个多疑的君主,不会容忍任何人用那么狠毒的方法接近自己,即便那个人是他的亲女儿。 “夫人,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花园有两株墨菊开了,要不我扶您去看看?”看出阮云罗心情正好,万嬷嬷笑着提议。 “好,”阮云罗正好也想出去松快松快,于是笑着答应。 可两人相携刚一来到花园,远远地,便看见了萧钦宇的身影。 他正忙着指挥小厮铲菊呢。 “来,就是这两盆墨菊,给我把它们移到笼烟阁去。”萧钦宇指着花园里开的正好的两株墨菊,嘱咐小厮道:“慢着点,千万别伤着根。” “诶,等等!”万嬷嬷连忙小跑着过去阻止。 她一把抢过小厮手中的小铲,同时有些气愤地看向萧钦宇,“这墨菊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夫人特意嘱咐种下的,就是为了秋天的时候花园里能多一分颜色。它现在好不容易才开第一回花,夫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呢,你好端端铲了它干嘛?” “谁说我要铲了它?”萧钦宇莫名其妙,“我只不过是见它开的漂亮,想把它移到笼烟阁而已。” “那还不如铲了呢。”万嬷嬷没好气,“你把它移到笼烟阁,别人怎么看?” “到笼烟阁去看呗。”萧钦宇一脸地理所当然。他又笑嘻嘻地看向阮云罗,理直气壮道:“大嫂,你说是?” 阮云罗笑了笑,先示意万嬷嬷放平心态。 她摆了摆手先让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后,才又看向萧钦宇,问他,“你是真的喜欢筱柔姑娘,还是在逗她玩儿?” “当然是真的!”萧钦宇听见自家大嫂质疑自己对尹筱柔的感情,十分不满。 “那,你跟筱柔姑娘谈过吗?”阮云罗一脸好奇地问,“还是说你只是给她送东西,什么都没跟她说过?” “我……”萧钦宇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嘟囔道:“她应该明白的……” “你不说她怎么明白?”阮云罗笑,“也许她只当你是对客人热情,或者觉得你只不过是花花公子而已呢?” “我不是!” 萧钦宇急了。 他连忙看向阮云罗否认,“大嫂,我不是花花公子,我是真的喜欢她。”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得筱柔姑娘自己知道才行。”阮云罗笑着皱眉调侃萧钦宇,“莫非你还想让人家姑娘主动不成?” “我不是……” 萧钦宇愁眉苦脸地正要否认,但当他看见阮云罗带笑的双眸,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大嫂!”他连忙双手抓住阮云罗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情道:“大嫂你帮帮我。” “我掺和你们小孩子的事情做什么?”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过几日重阳节,你自己去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 “重阳节?”萧钦宇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就重阳节!” “那大嫂,你帮我把她约出去好不好?”萧钦宇求助的眼光看向阮云罗,可怜巴巴地地道:“求您了。” “那我试试。”阮云罗一脸为难地答应,笑意却不达眼底。 想到自己前世在重阳节那天所看到的一切,她决定,这一次,要让萧钦宇也尝尝那种被背叛的滋味。 第25章 撕烂谁的嘴? “萧大哥!” 醉雪亭,尹筱柔守株待兔了好久,才终于等到萧重景的身影。 正当她一脸惊喜地准备上前搭话的时候,萧重景却忽然想到了萧钦宇,想到自己今日在御书房留下的书法…… 他脚步一顿,第一次没有回应尹筱柔的热情,只深深看她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 萧重景的本意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但他的行动放在尹筱柔眼中,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尹筱柔觉得,萧重景或许是变心了…… “纳妾?”就在尹筱柔红着眼睛望着萧重景的背影,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万嬷嬷的声音。万嬷嬷正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真要给将军纳妾?” “这还能有假?” 阮云罗走到亭中坐下,瞥了眼柱子后面飘出的裙摆,对着万嬷嬷一脸无奈道:“你也知道,我与将军迟迟没有子嗣,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去过继别人家的孩子,不如直接纳妾算了。到时候生出来抱在我身边养着,也是一样的。” “夫人说的是。”万嬷嬷见阮云罗已经都打算好了,便立刻道:“那我便放话让牙婆留意着了?” “不必。”阮云罗笑笑,“府里的丫鬟那么多,咱们留点心,若谁有这方面的想法,成全便是了。” “是。” 万嬷嬷笑着答应。 阮云罗让她坐下,两人在醉雪亭赏着湖景喝着茶,别提多惬意了。 而尹筱柔躲在柱后,却满肚子心酸。 本来她为了刚才萧重景的态度已经够伤心了,现在听见阮云罗这番话,更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她的嘴。自己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柱子后是不是有人?”就在尹筱柔沉浸在气愤中的时候,阮云罗忽然猝不及防点出了她的位置,“看这衣裳……莫非是筱柔姑娘吗?怎么不过来?躲在柱子后面做什么?” “是,是我。”尹筱柔心里一慌,连忙笑着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她整理心情对阮云罗先行了行礼,才道:“我见夫人与嬷嬷好像有事要谈,生怕打扰,本想自己悄悄离开的,没想到竟然还是惊动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 阮云罗笑着免了尹筱柔的礼。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盈盈看向尹筱柔,问她:“过几日重阳节,京城有个灯会很热闹,二弟三妹都要去,你也一起去。” “是吗?” 尹筱柔笑着附和,心里却恹恹地。 她自从来到京城一共就出去两次,两次却都出了大丑。这次再出去,谁知道又要碰见什么是非?万一要是被花威威或者惠国夫人府上的人认出来怎么办? 就在她心里发怵打算拒绝的时候,忽然,她想到了萧重景。 手指无意识地绞了绞手帕,她好奇地看向阮云罗,试探道:“所有人都去吗?” “当然不是,只带着贴身的几个丫鬟就可以,其他的守在家里。” “我说的不是丫鬟,是……”尹筱柔有些着急,险些说漏嘴,“是,是您,您和萧将军也会去吗?” “将军不去,他向来不爱那种地方。”阮云罗笑。很快,她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尹筱柔“我还是不去了”的回答。 随风园。 萧钦宇焦急等待了半天,终于等到阮云罗回来。 “怎么样?”他兴冲冲连忙迎了上去,眼巴巴等着阮云罗的回答。 阮云罗叹了口气看向万嬷嬷。万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筱柔姑娘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愿意出去。说到时候让文煜出去放放风便够了。” “什么?!”萧钦宇如遭雷劈。 他刚才一个人等在随风园,已经恨不得把他跟尹筱柔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现在却发现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立刻蔫了。 “你这是做什么?”阮云罗笑着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鼓励道:“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你这还没跌倒呢,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怎么站呐?”萧钦宇苦着脸,“她不肯出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山不来找你,你就不能去找山?”阮云罗笑着提醒,“大过节的,筱柔姑娘一个人呆在府里该有多孤独啊?你到时若能跑回来陪她,她一定很开心。” “对啊!”萧钦宇眼睛一亮。 既然筱柔姑娘不想出去,那他回来陪她不就好了吗? 到时候他带着花灯回来,她一定会很开心,很感动的! “大嫂,你真是个天才!”萧钦宇激动地抓着阮云罗的衣袖晃了两下,满脸兴奋地道:“嫂子,到时候我们成亲那天,我一定给您敬酒!” “嗯,一定。” 阮云罗笑眯眯地回答。 萧钦宇,希望等到重阳之后,你还能保持现在的乐观。 终于,重阳这天。 天刚擦黑,将军府门口灯笼便已经亮了起来,车马也整装待发。 “姐姐,你真的不一起去?”尹文煜站在自己的马车前,依依不舍地拉着自己姐姐的衣袖,想让她也一起去。 “我身体不舒服,不太想去。”尹筱柔揉了揉自己弟弟的脑袋,往他手心里悄悄又塞了点碎银子,嘱咐道:“你自己玩的开心点,千万别乱跑,知道了吗?” “放心。”旁边一直竖着耳朵的萧钦宇此时凑了过来。他搭着尹文煜的肩膀,笑着对自己的心上人表忠心,“有我呢,保证丢不了他。” “谢谢。” 尹筱柔听他这么说,笑着放下心来。 在红红的灯笼下,在长长的官巷内。被自己的心上人带着笑意相望,萧钦宇心里别提多甜了。 正当他美滋滋还想再多说几句的时候,忽然萧沁棠冷哼一声,十分扫兴从将军府内也走了出来。 “装模作样!” 她凉凉瞥了尹筱柔一眼,对着旁边的老管家道:“崔叔,你留在家里多长个心眼,别稀里糊涂的。某些人喜欢惦记别人的东西,别到时候被人把家给偷了,还要帮她数钱呢!” 第26章 让狗男女臭一辈子 “某些人就是喜欢惦记别人的东西,别到时候被她把家给偷了, 还要帮她数钱呢!” “够了!”看见自己的心上人被挤兑,萧钦宇心里一阵窝火。他冷冷看向自己的妹妹,警告道:“你少说几句废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既然是废话,那你急什么啊?” 萧沁棠毫不畏惧地与萧钦宇针锋相对。 “该不会……”她故意拉长声音,戏谑的目光先颇有暗示意味地打量了尹筱柔一眼,然后不屑道:“该不会是有人做贼心虚了?” “你……”萧钦宇气得扬起了巴掌。 “你打!”萧沁棠非但丝毫不怕,反而还冷笑着威胁自己的二哥。“萧钦宇,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动手打自己的亲妹妹,我让你们这对狗男女臭一辈子!” “你敢!”萧钦宇气得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萧沁棠扬着下巴,一脸的无法无天。 看她这样嚣张,萧钦宇扬着的巴掌,反而不敢落下了。 自己的孪生妹妹,没人比他更清楚萧沁棠的脾气。因为父亲早亡和母亲身体不好的缘故,她从一出生开始便被交由大嫂抚养长大。虽然大嫂教养的很用心,但毕竟萧沁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很多事情还要顾虑婆婆和丈夫的想法,所以便养成了萧沁棠无法无天的性子。 她喜欢谁,对方再坏她都喜欢。她讨厌谁,对方再好她也讨厌。她想做什么,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都要做! 真把她惹急了,她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说别的,只是爱写信到菩雨山告状这件事,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筱柔姑娘家世本就不好,万一她再写信给母亲添油加醋几句,那…… 想到这里,萧钦宇已经萌生退意。可巴掌已经扬起,要是不打下去,自己在萧沁棠面前,还有半点兄长的威严可言吗? “二少爷,算了。”就在萧钦宇犹豫不决的时候,尹筱柔十分及时地劝道:“三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她还小?!”萧钦宇收回巴掌嗤笑一声看向自己的妹妹,嘲讽道:“别人像她这样的年纪,有的都已经嫁人了!哪像她……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 “你……” 萧沁棠再怎么样,毕竟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被自己的哥哥拿这种事奚落,她脸色腾地便涨红起来。眼圈一湿,气冲冲地便走了。 阮云罗在马车里静静喝着热茶听着热闹,见热闹散场时间也不早了,才终于下令出发前往帽儿巷。 今日的帽儿巷相比往日更加热闹。 很多不常出门的官太太官小姐借着这次重阳节的机会,也都出来凑趣。逛花灯,猜灯谜,斗棋艺,捏糖人,好不热闹。 甚至凌霄园门口还特意搭了个高高的台子,上面表演着一些舞蹈琴乐戏曲杂耍,吸引了不少围观者前去驻足。 但萧钦宇显然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他一心只想着自己今晚的计划。带着尹文煜简单逛了一会,买了两个花灯之后,便急匆匆将尹文煜交给了阮云罗。 阮云罗倒也不推辞,交待小厮看护好尹文煜之后,便放萧钦宇离开了。 “他上哪去?” 见自己二哥忽然离开,萧沁棠心中莫名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二哥和大嫂肯定有事在瞒着自己。 “他……”阮云罗似乎被问的慌了一下。她顿了顿,才遮遮掩掩道:“没什么,你哥他就是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歇一会罢了。你继续玩你的,不必管他。” “身体不舒服?” 萧沁棠望着自己二哥那行动如风,难掩兴奋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这样要是不舒服,这天下就没有舒服人了! 他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哎呦!”这么想着,萧沁棠立刻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三妹,你这是怎么了?”阮云罗见她这样子,差点没憋住嘴角的笑意,连忙担忧地问,“是不也是吃坏肚子了?” “对!”见阮云罗竟然主动给自己找理由,萧沁棠心中一喜。一边暗道大嫂好蠢,一边苦着脸哀求,“大嫂我真的好难受,我们赶紧回家好不好?” “这……”阮云罗刚一犹豫,萧沁棠立刻又开始喊疼。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对所有人道:“既然三小姐身体不舒服,咱们还是早早回去,别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是,夫人。” 众人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便也跟着回了。 将军府。 萧重景站在醉雪亭中,望着澄澈平静的湖水发愁。 自从那日他将尹文煜的书法故意落在御书房中,已经有些时日了,宫里怎么还没动静? 难道…… 萧重景正沉沉思考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接近。 “谁!”他大喝一声,立刻条件反射地回头一掐……正当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对方脖子的时候,却发现来者竟然是尹筱柔! 他连忙收回攻势,后怕地看向尹筱柔,“怎么是你?” “我……”尹筱柔惨白着脸刚想回答,却腿一软,倒进了萧重景怀里。 “你怎么了?!”萧重景面色一变,连忙接住尹筱柔。正当他打算直接抱着她去找府医的时候,她红着脸,面若桃花地低声道:“我,我没事,只不过刚才被将军吓到了,所以才……” “你真没事?”萧重景松了口气。 “嗯。” 尹筱柔不胜娇羞地点了点头,眼尾的樱粉桃花钿随着她的羽睫轻轻颤动。 月光下,萧重景看的痴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尖仿佛被一只蝴蝶的翅膀轻扫了一下,整个心脏都麻酥酥的。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在萧重景怀里,尹筱柔红着脸躲避他的视线。她满脸窘迫地捏着自己的手帕,没话找话道:“你这样抱,抱着我,不累吗?” “累。”被尹筱柔风情而又无措的样子可爱到,萧重景忍不住便想逗逗她。他故作苦恼地颠了颠怀中的姑娘,听着她小声的尖叫,憋笑道:“真没想到,筱柔姑娘竟然这么重。” “我重?”尹筱柔嘟着嘴不服气。她气呼呼一把揽住萧重景的脖子,扬着下巴挑衅道:“是萧将军太弱了?” 萧重景失笑。 他惩罚性地又故意颠了她两下,然后抱着她在亭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直到她小脸都快白了,才终于肯放过她。他弯腰,笑呵呵拍了拍她的后背,“行了不逗你了,下来。” “我就不!”尹筱柔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耍赖,气哼哼道:“我就要累死你!” “是吗?”萧重景无奈,干脆抱着她在倚栏坐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调侃,“你舍得?” “我……”尹筱柔不施粉黛的俏脸飞上一片红晕。她摇了摇头,目光深深地看向萧重景,十分大胆地道:“我不舍得。” 萧重景心中一震。 望着怀中尹筱柔诚挚单纯的目光,他不知不觉呼吸急促起来。 察觉到他的变化,尹筱柔俏脸腾地一下红的滴血。但她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羞怯而又勇敢地扬起了俏脸,闭上了眼睛。 萧重景呼吸更加急促,他望着尹筱柔桃花似的唇瓣,忍不住用带茧的手指碰了一下。感觉到上面柔软温暖的触感,他一直绷紧在脑子里的某根弦瞬间断了,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尹筱柔揉进了自己怀里。 而此时,萧钦宇提着花灯正巧路过醉雪亭…… 第27章 你爹不气你偷人? 而此时,萧钦宇提着花灯正巧路过醉雪亭。 当他趁着月光,看见亭子里两个人坐在倚栏上呼吸交错的身影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但花灯掉落的瞬间,他分明清晰地看见了他们惊慌失措的面庞。 “钦宇?!”萧重景看见自己的弟弟,整个人瞬间懵了。他连忙推开尹筱柔,站起身艰难而又无力地解释,“我,她……钦宇,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萧钦宇红着眼睛质问萧重景,“你说!如果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我应该怎么想象?!” “我……”就在萧重景面对着自己的弟弟手足无措的时候,尹筱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 她站在萧重景身边,满脸不解地看向萧钦宇,“二少爷,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虽然我比重景小了一些,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祝福我们,好吗?” “祝福?”萧钦宇嗤笑地看向尹筱柔,声音哽咽,“你让我祝福?” “对啊。”尹筱柔一脸无辜地道:“我们是朋友啊,我需要你的祝福……” “朋友?”萧钦宇自嘲地笑了。他摇了摇头,眼眶湿润,“不,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从来不是!” “钦宇,你先冷静一下……”萧重景见他情绪不对,连忙安抚。但这看在萧钦宇眼中,却更像是一种背叛之后的怜悯。 他红着眼恨恨地瞪着萧重景,咬牙道:“哥,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你明明知道我……” 萧钦宇指着尹筱柔,正要继续质问萧重景的时候,正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也并没有质问的权利。 他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于将军府而言,同样什么都不是,谁会在意他的想法呢?再逼问下去只会自找难堪罢了。 这样自嘲地想着,他不舍而又委屈地最后看了尹筱柔一眼,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二弟!” 萧重景心里一紧,连忙去追。 刚追了没两步,便撞上了拐角里看热闹的阮云罗等人。 “云罗?你怎么……”他瞪大眼睛看着阮云罗,又看了看阮云罗身边的一众人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三妹肚子疼,我们就提前回来了。”阮云罗淡淡道。她瞥了眼尹筱柔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上下打量一眼萧重景凌乱的衣衫,不由皱起了眉头,“将军,你明明知道二弟他……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萧重景面对着自己的妹妹和周围的一众下人,涨红着脸说不出话。 活了小半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难堪。 “夫人,这不怪将军!”见萧重景不发一言,尹筱柔连忙上前跪在阮云罗面前,流着泪恳求,“夫人,我跟将军是真心的,求求您,成全我们!” “既然是真心,何不光明正大地早跟我说?干嘛要背地里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阮云罗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萧重景,“将军,筱柔姑娘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抬进门做个良妾,你偏要……你这不是在作贱她吗?” “我……” 萧重景既难堪又自责。 筱柔她可是个公主,他怎么可以…… “夫人前几日还念叨着给将军纳妾呢,没想到将军这么等不及,竟自己……”万嬷嬷不屑地瞥了萧重景和尹筱柔一眼,凉凉道:“这下倒好,也省的我们夫人费心了。” “既然这样……”阮云罗看着尹筱柔惊恐的目光顿了顿,不甚在意道:“既然将军喜欢,那便收着。正好你也缺一个姨娘……” “不,我不做姨娘!”尹筱柔见阮云罗竟然真要安排自己做妾,连忙大惊失色。 她红着眼抓住萧重景的手指,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地对着他拼命摇头,“将军,婚姻这种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此次来京是要寻爹的,爹还没找到,我怎能随意许人?” “是啊!”尹文煜心中一紧连忙附和,“这种终身大事,怎能如此随意处置?我爹以后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做妾哪有那么多讲究?”阮云罗奇怪道。她也不跟尹筱柔姐弟废话,直接看向萧重景,问,“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筱柔姑娘不清不白,连个妾都不是地继续这样下去?” “那以后她要是怀了孕可怎么算啊?”萧沁棠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地看向尹筱柔,“你爹既然那么明理,他怎么光生气你做妾,不生气你偷人吗?” 第28章 情难自禁罢了…… “你爹既然那么明理,他怎么光生气你做妾,不生气你偷人吗?”萧沁棠一脸无辜,故意地说着刺耳的话。 臊得尹筱柔和萧重景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就连尹文煜,也沉下了脸。 可萧沁棠却恍然不觉,仍旧继续质问:“尹筱柔,我大嫂对你可不薄啊。自从你来到将军府,她对你可比对我都好,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还能认你吗?” “我……”尹筱柔跪在地上面色惨白。 她仰头泪蒙蒙地看向阮云罗,一脸愧疚地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有想跟你抢什么,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罢了……” “对不起夫人,我对不起你……” 尹筱柔满脸泪水地对阮云罗磕头,然后一脸决绝地看向众人,苦笑道:“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晚了。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但请相信,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这不是我的本意……” “还有萧将军……”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萧重景,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保重”。随即便以一种毅然求死的姿态冲向了醉雪湖…… “筱柔!”萧重景目光一震,连忙也冲了过去,在湖边紧紧抱住了尹筱柔。 尹文煜也冲了过去,抓住了尹筱柔的衣角。 只见三个人纠缠在湖边,一个哭着哀求“将军求求你让我死”;一个霸道地不允“我不许你死你不许死”;另一个呜呜哭着大喊“姐姐你死了我怎么办”…… 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简直比唱戏还要热闹。 可惜并没有人接戏。 阮云罗淡淡看着不发一言。萧沁棠抱着胳膊嗤嗤冷笑。万嬷嬷皱着的眉头能活活夹死一只苍蝇。其他人更是低着头只敢偷偷瞧热闹,没人敢上去凑热闹。 可巧,就在这出戏越演越僵的时候,尹筱柔却突然晕倒了。 “筱柔!”萧重景见状连忙紧张地将她抱起,和尹文煜一起,边喊着府医边步履匆匆向笼烟阁去了。 “大嫂,现在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了?”望着三人急匆匆逃离的背影,萧沁棠嗤笑一声看向阮云罗,得意道:“我早说了,那个尹筱柔根本不是好人,你们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现在怎么了?”阮云罗一脸疑惑地看向萧沁棠,不解道:“不就是纳个妾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我就正打算给将军纳妾呢,正好省得麻烦了。” “大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萧沁棠不敢置信地看向阮云罗,心想她是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你没看出来吗,那个尹筱柔野心大着呢,她可瞧不上妾室这种名头,人家想当的是正妻!” “不会……我看筱柔姑娘不像是那种人啊……”阮云罗仍旧一脸怀疑的样子,把萧沁棠气的够呛。 “你爱信不信!” 萧沁棠一摆手,直接气冲冲走了。边走边咬牙切齿地低声痛骂,“蠢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阮云罗满不在意地笑笑,也转身离开了。 等回到随风园,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拿了本古籍便坐在躺椅里静静地看。 万嬷嬷却坐不住,她一颗心像是被煎熬在油锅里,恨不得阮云罗立刻下令她干点什么!可阮云罗偏偏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让她更加焦急,忍不住地直打转。 “别转了,转的我头晕。”阮云罗放下书,无奈地看向万嬷嬷。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真不急啊?”万嬷嬷终于可以说上话。她苦着脸,十分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夫人,“难道您就什么也不做吗?难道就任由那个尹筱柔装模作样?” “当然不是。” 阮云罗淡笑着,顺手从小桌上捏了块桂花糕细细品尝。静静思索了片刻,她看向万嬷嬷,嘱咐道:“放话出去,就说我病倒了,府里有什么事就让他们直接去找萧重景,别来打扰我养病。” “哎!”万嬷嬷乐呵呵地答应。 她以为阮云罗这是想通了,打算给萧重景一点厉害瞧瞧,好教他回心转意。但其实阮云罗并不在乎萧重景转不转意——他最好别转,转了只会更让她更加恶心。 她只是懒得再管这个将军府了。 说到底,这个将军府又不姓阮,凭什么她要劳心劳力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做工? 有那功夫,多给自己找找出路不好吗? …… 阮云罗“生病”的前几天,萧重景并没有当回事。因为这些年她立下的井井有条的规矩,将军府也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手下王副将家中老母忽然去世,他这个当上司的得体恤。顶头上司徐老元帅的孙女要出嫁,他这个当下属的得表示。快过年了,族里的祠堂又到了翻新的时候,他作为族长得牵头。 他还得上朝,上值,还得操心冬至祭天大典的安全事宜…… 还有萧钦宇!他自从那日起已经半个多月没去太学了,整日地喝酒赌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追着,正在萧重景被下人们堵在将军府出口不得安生的时候,萧沁棠蹦蹦跳跳心情很好地从门外回来了…… “站住!”萧重景立刻严厉地叫住她,“萧沁棠你给我过来!” “干嘛?”萧沁棠不情不愿地站住。 “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看着自己妹妹花枝招展的样子,萧重景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下人,径直来到萧沁棠身边。离近一看,才发现她脸上竟然还涂了脂粉。 “你从哪儿回来的?!”他目光一凛,立刻抓着她的胳膊质问,“你该不会一整夜都没回来?!” “关你什么事?!” 萧沁棠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怎么不关我事!”萧重景冷着脸一把抓住她,“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爹!”萧沁棠翻了个白眼甩开了萧重景的手指,“再说了,你自己都那样了,凭什么我连出去玩一会都不行?只许你州官放火,凭什么不许我百姓点灯?!” “就是!” 萧钦宇被小厮扶着,醉醺醺从门外进来。他嗤笑一声看向萧重景,“大哥,你既然州官放火,凭什么不许我们百姓点灯?” 第29章 只许州官放火 “大哥,你既然州官放火,凭什么不允许我们百姓点灯?” “你,你们……”萧重景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萧钦宇,又看了看萧沁棠。见他们对自己冷笑着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一阵冰寒。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这将近二十年来在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在此刻全都化为了虚无。 “好!”他点了点头手指发颤,“好!”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从今天开始,你们俩爱放火放火,爱点灯点灯,我全都不管了!但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别借我将军府的光!要是被我发现你们俩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说完,他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一眼,甩袖便走了。 “将军~”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小厮连忙跑过去小声提醒,“这是去随风园的方向,您还得上值呢。” “就说我病了。” 萧重景冷冷道。 他长驱直入地来到随风园,推开丫鬟踹开房门,直接来到阮云罗的房间。 阮云罗被万嬷嬷伺候着正在梳洗,听见踹门声,她皱眉看了过去,“将军这一大早的不去上值,这么大火气来我这儿干嘛?” “什么你这儿我这儿?”萧重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爽,“这里是我家!我想在哪就在哪!” “将军是来找我吵架的?”阮云罗面无表情地反问。 她随即看向万嬷嬷,“既然将军看咱们不顺眼,那咱们就不在他家待着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我陪嫁的庄子先住些日子……” “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萧重景头疼。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的谁都要来怼他几句?明明他是过来有正事的,怎么正事还没办,就又被怼了一通? “你也该消气了?” 萧重景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阮云罗,“你再生气,别的可以不管,总该管管钦宇和沁棠两个?他们俩现在一个喝酒赌钱,一个夜不归宿,你这个当大嫂的就一点都不着急?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点都不管?” “我怎么管?”阮云罗一脸奇怪地反问,“莫说我现在还病着,即便我没病,难道还能做得了自己小姑子小叔子的主?” “他们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怎么做不了主?”见阮云罗不肯松口,萧重景有些不耐烦,忍不住便开始找茬,“再说了,他们现在这副样子,难道你就没有责任?从小到大你到底是怎么教养他们的?怎么把他们养成了那副样子?!” “将军,这怎么能怪夫人?!” 万嬷嬷不敢置信地看向萧重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么无耻。“二少爷和三小姐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小时候,夫人但凡对两个小主子严厉点,您和老太太就让夫人不要插手,您现在都忘了吗?!” “胡说,我什么时候不让夫人插手了?!”萧重景见区区一个下人都敢质疑自己,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万嬷嬷,你别仗着小时候奶过主子就不分尊卑!再这么狂妄下去,你家夫人也保不住你!”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夫人委屈罢了!” 万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人,是两位主子的乳母,是阮云罗的身边人。这么多年,她在府中一向地位超然,但最近却接连两次没脸,真是…… 她脸色瞬间便涨红起来,但仍是不卑不亢地道:“每次夫人让三小姐读书,您和老太太都说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说让她开开心心地就好。每次夫人教育二少爷明理,您和老太太又说这些事情自有先生教育,夫人一介女流,只管他吃饱穿暖就好,旁的不要插手。” “将军,这些都是您亲自说过的,夫人全部都一一照做,现在您又怪夫人没有好好教养两位主子,您不觉得……”顶着萧重景刀子似的目光,万嬷嬷将头又低了低,咬了咬牙继续道:“您不觉得您对夫人太苛刻了吗?”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萧重景阴沉着脸看向万嬷嬷,语气森然的地道:“我跟夫人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奴婢知错。” 万嬷嬷心里一凉,立刻就要跪下。 “你有什么错?你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阮云罗拉住万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放心,将军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不会为了几句实话就乱发脾气的。” “对,将军。”她说着,笑吟吟看向萧重景。 萧重景不悦地瞥了阮云罗一眼,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没再追究。 他没心情再继续待下去,于是站起身,也不管阮云罗愿不愿意,直接用命令的语气道:“我还有事,二弟和三妹那边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他们要还是不改,我拿你是问!” 阮云罗想了想,觉得萧重景既然自找麻烦,她没有理由不奉陪。于是便笑着答应了。 送走萧重景,她直接就来到了竹林园。 “你怎么来了?”竹林里,萧钦宇正醉醺醺地舞剑。看见阮云罗,他十分扫兴地扔开剑,“他叫你来的?” “是,也不是。” “怎么?还有别的事?” 萧钦宇瞥了阮云罗一眼,不甚在意地 躺在台阶上又开始喝酒。 在他心里,阮云罗就是个可怜的贤妻良母而已,只会管家和照顾人。她这次前来,肯定是要劝他别喝酒别赌钱,听大哥的话,别总想着筱柔姑娘…… 但出乎预料,阮云罗开口,说的却是,“二弟,我们合作。” “合作?”萧钦宇终于正眼瞧向阮云罗。他嗤笑一声,有些好笑地道:“怎么合作?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你又为什么和我合作?” “因为筱柔姑娘。” 望着萧钦宇骤然变色的面庞,阮云罗淡淡道:“她毕竟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并不知道委身一个大自己十多岁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做妾是什么意思,我不希望她稀里糊涂地就这么毁了自己一辈子……” 阮云罗看向萧钦宇,“你也不希望,对吗?” “可她自己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萧钦宇半是无奈半是试探地道。 “你有!”阮云罗笑着看向萧钦宇,“他们俩的事能不能成,关键在你身上。我不像你,我的身后没人支持,但你有!” “你的意思是……我娘?” 第30章 他肯纳妾,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你的意思是,我娘?” 萧钦宇眼睛一亮,但想了想,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行。”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娘如果知道这些事情,她会不喜欢筱柔的。到时候他得不得她,难道我就能得到吗?” “你说的有道理。” 阮云罗点了点头同意。 她于是非但没有继续劝他, 反而开导他起来,“其实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美德。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本来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钻牛角尖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你到底站在哪头啊?!” 萧钦宇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叫停阮云罗。 他心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刚才还说要合作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开始向着萧重景说话了? “他们俩……你就一点都不生气?”萧钦宇好奇,“你来找我不是想拆散他们?” “我为什么要拆散他们?”阮云罗失笑。她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道:“我跟你哥成亲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本来族里就有许多闲话,现在他肯纳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怎么……”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颓废下去而已。”阮云罗一脸心疼地看向萧钦宇,语重心长地道:“对我而言,纳不纳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家不能散。你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他又是我的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 “所以你还是向着他,对吗?”萧钦宇红着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阮云罗,“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干嘛还装模作样地来给我出主意?你只不过是想说服我成全他们而已,对吗?!” “当然不是。” 阮云罗有些惊讶地看着萧钦宇,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耐心地解释,“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接受他们俩个在一起,从此忘记筱柔姑娘,别再这样继续颓废了。要么,你干脆拆散他们,像个男人似的担当起来,排除一切阻碍,自己给她幸福。无论怎么选,都比你这样自暴自弃地强。” “你说的简单。”萧钦宇不服气,“把我娘牵扯进来,即便拆散了他们,难道我娘就能同意我跟她在一起吗?” “那这就是你自找的了,怨不得别人。” 阮云罗面色一冷,看向萧钦宇的目光更加失望,“怪不得筱柔姑娘看不上你,你这样张口喊娘闭口喊娘的样子,哪个女人看得上你?你连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跟母亲抗争的胆量都没有,她就算真喜欢你又能怎样?以她的身份,你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她嫁给你的,对吗?你其实从来都没有拥有她的能力,也从没有思考过你和她的未来,对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招惹她,凭什么在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做出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呢?” “我……” 萧钦宇脸色涨红,瞪着阮云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阮云罗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钦宇难堪的样子,嗤笑道:“萧钦宇,我奉劝你,以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最好不要出现在筱柔姑娘面前,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她会很庆幸,庆幸自己选择的不是你。” “像你这种没胆量,没气魄,没担当的毛头小子,没能力给任何一个女人幸福!” “我……” 萧钦宇愣住。 他想反驳阮云罗,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太天真了。以筱柔的身份,无论她有没有跟萧重景的事情,娘亲都不会同意她做萧家二奶奶的。 他一直自诩喜欢她,却连这种最根本的事情都不为她考虑,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怪不得,怪不得她宁愿给萧重景做妾也不看他一眼。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他不可靠……? 萧钦宇痛苦地抱住头,连阮云罗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觉。直到天色渐暗,他才踉跄地回到书房,拿起纸笔,言辞激烈地往菩雨山写了一封书信。 而阮云罗,则又来到了海棠阁。 “三妹有事出去?”见萧沁棠特意穿着一身雨丝锦,阮云罗笑着打趣,“三妹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吗?” “关你什么事?”萧沁棠哼了一声。 她还记仇之前阮云罗偏心的事情,仍旧不愿意搭理她。 “没什么。”阮云罗也并不在意她的冒犯。而是语重心长地关心她,“只不过我听说你这几日总是晚上出去,清晨才回来……我这不是担心吗,所以特意找了几个有力气的婆子,让她们跟着你,省得你被人欺负。” “小姐好。” 随着阮云罗的话,她身后几个粗壮的婆子走上前来,笑着对萧沁棠行礼。 “大嫂,你疯了?!”萧沁棠上下扫了几个婆子一眼,嫌弃地皱起鼻子。 别人家大小姐出门带的都是水灵灵的小丫鬟,她出门凭什么要带婆子?! 带这么多婆子出门,别人怎么看她?! 还不够丢人的呢!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要是出什么事……” “够了够了……”阮云罗还想再说,萧沁棠却不耐烦地打断。她一脸傲气地抬起下巴看向自己的大嫂,自信道:“你忘了,我从小可是学过武的。你与其杞人忧天担心我的安全,倒不如担心担心别人。” “我担心的倒不是那方面。”阮云罗笑,“我当然知道你武功高强,外人一般伤不了你。但你心思单纯,我怕你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被人骗。” “你什么意思?!” 萧沁棠终于听出了不对劲。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阮云罗,警惕道:“你派人跟踪我了?” “我只是了解你。”阮云罗淡淡着。她先是挥退下人,然后以一种谈心的姿态拉着萧沁棠坐下,意有所指地问:“那是个男人,对吗?” 第31章 欺软怕硬的命令 “那是个男人,对吗?” “男人又怎么样?男人就不能做朋友了?!”萧沁棠面色腾地一下红了,嚷嚷着反驳。 “当然可以,但关键他是谁。你天天跟着他出去,了解他吗?万一他是个坏人呢,你怎么办?” “我怎么不了解?!” 听见阮云罗质疑自己的朋友,萧沁棠急了。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讲起自己和陆一通的相遇…… 而这段相遇,阮云罗其实前世也听过。 据说,前一阵重阳节那天,有一个小乞丐闯入了帽儿巷,正好被市监给逮住了。按照规矩,市监必须将小乞丐在帽儿巷得到的所有钱全部没收。 小乞丐自然是不愿意,所以就哭着下跪求饶,说那钱是留着给亲娘治病的,希望市监放过。 市监不肯,还说了些“这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之类的话,引得路人十分气愤。这时候,一个叫陆一通的举人站了出来,不仅仗义执言地表示应该对乞丐开放帽儿巷,还要替小乞丐交罚款。 只不过他囊中羞涩,银钱实在不够…… 这时候萧沁棠站了出来,帮陆一通补足了银钱。而这笔钱,陆一通自然执意要还……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只不过前世他们的认识是一个巧合,这一世他们的相识却是阮云罗有意为之。 重阳那天她特意将禁足在佛堂里的萧沁棠一起带上,其实不单单是为了让她看萧重景和尹筱柔的热闹,更是为了不耽误这对有情人的相识。 只不过萧沁棠对阮云罗的“帮助”一无所知,她此时还沉浸在陆一通勇救小乞丐的故事里,不能自拔。 等故事结束,她才终于看向阮云罗,“所以大嫂,你别再狗眼看人低了!陆大哥他只不过是家世差了点,但他既是举人,又那么善良,他能是坏人吗?” “他真那么好?” 阮云罗满脸惊讶地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 一个规定的产生自然有其道理。帽儿巷之所以不许乞丐进去,一方面是不想让贵人们看了心烦,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那些乞丐呢? 十年前,帽儿巷曾发生过一件小事——一个乞丐要饭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位公子的脚,被那个公子当街活活地打死了。 按理说,当街打死人,是砍头的罪过。 可那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无波无澜地就过去了。 因为那位当街打人的公子,他姓花,是花威威的亲叔叔,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更因为那位被打死的人,他只是个乞丐。 没人会异想天开地觉得皇上的小舅子该给乞丐偿命。 哪怕是乞丐自己也不敢这么觉得。 所以从那之后,市监所就下了命令,不再允许乞丐踏入帽儿巷。 这当然是一种欺软怕硬的命令,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命令。 据阮云罗所知,当时的市监所管事其实是个很负责任的官员。乞丐事件以后,他曾很积极地配合大理寺,希望能为那位惨死的乞丐讨个公道,但是蚍蜉岂能撼树?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还只是个市监所的管事。 对于这种事,萧沁棠不接触朝堂看不懂,但陆一通作为一个举人,他不该不懂。 如果他不懂,那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是他眼界不够;要么他是在装不懂,他有所图!——那天重阳节上女眷很多,想要俘获女人的心,英雄救美和英雄救弱是最好的选择。 英雄救美就别想了,能出现在帽儿巷的女眷,哪个不是一堆仆妇和丫鬟跟着?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只有英雄救弱才有点希望。 这不,钓上了萧沁棠这个糊涂蛋。 她也不想想,陆一通那个全身上下连乞丐罚款都交不起的穷举人。他不趁着过节时间多找找关系给自己搞个肥缺,蹭着自己的同窗跑到帽儿巷来做什么? 就那点钱,还不够他在帽儿巷买个糖葫芦呢。 就算他是闲逛,那他的钱不够交罚款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的同窗借? 就算同窗不在,他也可以问了地址,过后凑钱还到将军府即可。约着人家小姐私下见面,这像是什么话? 他分明是想小饵钓大鱼! 阮云罗心中依旧保持着前世对陆一通的评价,但嘴上却装作好奇的样子看向萧沁棠,“你不怕他是为了你的身份故意接近你?” “怎么会?”萧沁棠连忙摇头,不满地看向阮云罗,“大嫂,你别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将军府的小丫鬟呢,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哦?” 阮云罗惊讶了一瞬,随即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看着萧沁棠身上流光溢彩的雨花锦,她忍不住笑了,“照你这么说,那位陆举人还真是个心地善良,品格正直,不慕名利,侠肝义胆的绝世好男人了?” “那当然!”萧沁棠与有荣焉,满足地笑了。她高高兴兴地挽住阮云罗的手臂,小声地撺掇,“所以啊大嫂,你不光不该阻拦我出去跟陆大哥见面,你反而应该帮我!陆大哥人品那么好,我多跟他接触,肯定能学到好多好东西的!” “只要你愿意,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阮云罗犹豫着,有些为难地看向萧沁棠,“只是你大哥那边,我没法跟他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他又不是我爹!”萧沁棠冷哼。 “但他可是将军。”阮云罗满脸担忧,她小声地提醒萧沁棠,“你那位陆大哥,他还没谋到缺?” “呃……”萧沁棠哑口无言。 谁教这是京城呢? 僧多粥少的京城。 一共就那么几个肥缺,状元榜眼探花关系户还不够分呢,怎么能轮到一个举人? 别说肥缺了,哪怕是不肥的缺也轮不到他啊。 那些进士贡士还眼巴巴等着呢…… “这可怎么办啊……”萧沁棠无助的目光看向阮云罗,期望她能给个办法。而阮云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前世萧重景愿意帮助陆一通,是因为当时阮云罗正激烈反对他跟尹筱柔的事情,萧钦宇也在为这事闹脾气……全家只有萧沁棠支持他们,他自然向着她。 但这一次……他现在烦萧沁棠还来不及呢…… 所以阮云罗很好奇,这一世,如果陆一通得不到萧重景的助力,他还会像前世似的,心甘情愿地捧着萧沁棠吗? 第32章 等老太婆回来 “大嫂你就帮我想个办法,求求你了。”听到自己的任性可能会影响到陆一通,萧沁棠急了,她摇晃着阮云罗的胳膊开始耍赖,“大嫂~” “真是拿你没办法。” 阮云罗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着萧沁棠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这段日子你大哥心情不好,你先安稳着点,别惹他注意。等你的陆大哥谋到职位以后,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萧沁棠苦着脸。 谋缺这种事又不是在帽儿巷买东西,怎么说得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谋到职位?他要是一年都谋不到呢?我难道一整年都不见他?”萧沁棠丧气地丢掉阮云罗的胳膊,觉得她净出馊主意。 “怎么会?”阮云罗惊讶,“你的陆大哥那么善良那么优秀,他怎么可能谋不到职位?你还是他的朋友呢,难道连你都不相信他的才华?” “我……” 萧沁棠一哽。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阮云罗,但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漏洞。 她心想,大嫂说的好像也没错啊。陆大哥那么善良那么有才华,他怎么可能谋不到职位? 但是,她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了。”阮云罗见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谈心似拍了拍萧沁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是真把那个陆一通当做朋友,就别总操心他职位上的事情,这对你们不好。” “怎么?好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萧沁棠不解,“如果一个人明知道好朋友有困难却不帮忙,那还是好朋友吗?” “你也知道是互相?”阮云罗笑着看向萧沁棠,“如果你也是男人,你们俩互相在职位上帮忙,那没有问题,这叫同党。但你偏偏是女人。你帮了他,他却没法在任何地方帮你,他会很羞耻的。” “啊?”萧沁棠傻眼了,“会吗?” “他那么善良,怎么不会呢?”阮云罗反问。看着萧沁棠动摇的目光,阮云罗再接再厉道:“而且,你也不愿意他那么善良正直的人被你哥看成是吃软饭的?” “当然不!”萧沁棠立刻摇头。 陆大哥那么好,她才不愿意别人那么看他。 “所以啊,别瞎掺和,小心适得其反。万一到最后闹得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就太可惜了。” “那难道我作为朋友,除了等以外,什么都不能做吗?”萧沁棠有点别扭地嘟囔,“这算什么朋友嘛。” “朋友就是要相信他啊。” 阮云罗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萧沁棠:“你真得学学筱柔姑娘。筱柔姑娘她那么招人喜欢,你就从没有想过原因?” “尹筱柔?”听见阮云罗又提起自己讨厌的名字,萧沁棠皱起了眉头,不屑道:“她有什么好的?” “她要是不好,你哥和钦宇会那么喜欢她?” “你看是你喜欢她!”萧沁棠愤愤不平,“你就会偏心!她都要爬上我哥的床了,还偏心!” “她都那样了,还这么招人喜欢,你不是更得跟她学学了吗?”阮云罗笑着,起身离开了海棠阁。 她离开后,萧沁棠发了好一会脾气。 “抱月!”终于发完脾气,萧沁棠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气鼓鼓地质问,“那个尹筱柔,她真就那么招人喜欢吗?!你也喜欢她?!” “怎么会?” 抱月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 自从上次舒痕膏的事情,她对尹筱柔可谓是既厌又怕,主子明明是知道的啊…… “那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喜欢她!”萧沁棠说着,心里一阵委屈涌了上来,眼眶立刻就红了,“凭什么啊……” “您说两位少爷?”抱月小心翼翼地问。见萧沁棠点头,她心中不觉松了口气。 原来小姐这是吃醋了啊,她还以为又发生什么了呢。 “小姐,恕奴婢直言,像筱柔姑娘那样的,真的很难有男人不喜欢……” “为什么!”萧萧沁棠不服气,看向抱月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你也喜欢她?” 抱月连忙摇头,“我又不是男人。” “那凭什么男人就得喜欢她?!”萧沁棠愈发不服气。难道陆大哥见了尹筱柔,也会喜欢她吗? “她年轻漂亮,又总是弱不禁风的,是个男人都想保护她,被她崇拜?”抱月竟还真找出了个理由。 “而且……”抱月怕自家小姐不理解,还压低声音特意举了个例子,“小姐,您想想汐妃,不也总是楚楚可怜的吗?陛下多喜欢她啊……” “呸!她也配跟我汐妃姑姑比?” 萧沁棠十分不屑。 但静下来思考了一会之后,她还是让抱月拿来笔墨,给陆一通写了封信。 在信中,她先说明自己忽然得了风寒,近日无法与他见面。中间则十分崇拜地赞扬了陆一通的才华。最后在末尾,她还不忘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相信和鼓励。 ‘他一定会很感动?’将厚厚的信笺塞进信封,萧沁棠美滋滋地想着,立刻迫不及待地让抱月将信送了出去。 可她光想着模仿尹筱柔,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陆一通跟萧重景并不是一类人。 以陆一通的窘迫,他此刻并没有余力去享受崇拜,他只是迫切地想要往上爬。 所以当他看见萧沁棠满纸的废话时,眼神立刻便沉了下来。 可他偏偏还不能表现。所以只能掩饰地笑了笑,又关心了萧沁棠几句之后,这才作罢。 …… “辛苦你了。” 随风园,萧重景回府,得知了自己弟弟妹妹的变化之后,感叹地对阮云罗道:“这将军府还真是离不开你啊。” “是啊,要不我怎么会累的病倒了呢?”阮云罗知道他是想把管家的活计重新甩给自己,所以根本不上当。她捧着书,懒洋洋坐在躺椅里,咳了两声才继续道:“这不,今天强撑着身体给将军办事,着了凉,病的愈发严重了。” 言下之意:老娘为了给你擦屁股病的这么重,你但凡要点脸,就别给我得寸进尺。 萧重景自然听出了她的推辞。 他老脸一红,硬着头皮又没话找话了几句,见阮云罗实在没心情搭理他,这才急匆匆离开。 “哼。” 望着萧重景渐行渐远的背影,阮云罗冷哼一声,心想:等着。 等老太婆从菩雨山回来,有你们头疼的时候。 第33章 她哪来的脸告状? 菩雨山顶的菩雨寺中。 “来人,备车回京!”席老夫人将信笺冷冷拍在桌子上,扬声命令。 “现在吗?” 听见自己主子的命令,樊嬷嬷一愣。 就在昨晚,老太太还念叨着自己身体有恙,让她送信说今年过年不回去了,这怎么今天就变卦了呢? 难道是二爷…… “哼,我不回去能行吗?!”席老夫人冷笑着,将信笺扔到樊嬷嬷面前,“你自己看,我要是再不回去,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怎么会……”樊嬷嬷笑着从地上捡起了信笺。只瞥一眼,她便被信里面的内容惊到了。 这信笺,整整三页,全是控诉萧重景霸道不讲理的内容。 还说他诱骗少女,骗着人家二九年华的少女给他做小妾…… “这……”看着信笺上萧钦宇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迹,樊嬷嬷手指一颤。 但她还是不敢置信萧重景会这么大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老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先写封信回去问问夫人。如果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夫人怎么会连一封信都没有呢?” “她理亏!” 席老太太不屑地嗤了一声,“她嫁进将军府都将近二十年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生出来,她有什么资格管老大纳妾?还给我写信……哼,她哪来的脸告状?” “您说的是!”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樊嬷嬷立刻吩咐备车。只带了些细软和得力的婆子仆役,一行人当天便回往京城。 到了第五天清晨,天还没亮,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将军府门口。 “娘?”萧重景穿着官服刚准备上朝,一出门正好撞见自己母亲的轿子。他一愣,连忙上前问候,“娘,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您……” “你巴不得我不回来?” 轿子里,席老太太冷哼一声,被抬着在他身边连停都没停,直接便进了府。 萧重景皱着眉愣了一下。 他低声想了想,最近府里发生的大事似乎只有他和筱柔…… 筱柔! 萧重景心里一慌,连忙嘱咐小厮给自己告假之后,立刻便转身回到了府里。 庆寿园。 席老太太沉着脸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子许久,然后目光落在他的官服上。 樊嬷嬷立刻笑着看向萧重景,“大爷,您这一身儿站着算是怎么回事?还是先去把官服换下。” “嗯。” 萧重景点头答应,心里松了口气。 他来到隔壁,边换衣服边咬牙切齿地想揍萧钦宇一顿。那小子,准是他又在胡说八道地告状,所以才把娘都惊动了! ‘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狠’萧重景边气愤地想着,边很快换好了衣服。 “娘,其实……” 当他重新又站回到自己的母亲面前,一脸头疼地准备解释时。“啪”地一声,他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樊嬷嬷一巴掌。 萧重景瞬间怒了,他脸一沉,杀人般的目光瞪向樊嬷嬷。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樊嬷嬷面无表情地解释,“大爷,老将军把将军府交到你手里,想的是让你保家卫国,可不是让你横行霸道,欺辱姑娘的!” “我什么时候横行霸道欺辱姑娘了?!” 萧重景又怒又冤又委屈,他忍着怒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您不能只听萧钦宇一面之词!我也是您儿子!难道在您心里,我就是个横行霸道欺辱姑娘的无耻之徒吗?!” “那你说!你有没有欺压钦宇?!” “没有!” “你有没有带回来一个叫尹筱柔的姑娘?!” “有!”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席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茶盏叮当直响,“你还说你没有欺辱人家姑娘!”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欺辱!” “你多大年纪?人家多大年纪?人家还是个孤儿呢!”席老夫人气,“人家爹娘在天有灵若是知道,能愿意吗?!” “怎么不愿……”萧重景话说到一半,如遭雷劈般又止住了话头。 他苦笑,她爹可是皇上啊,怎么可能愿意?就连她自己,如果她未来知道自己的身份,那…… “我愿意!” 就在这时候,尹筱柔冲了进来。 她与萧重景深情对视一眼,然后毅然跪在席老太太面前,情深意切地道:“老夫人,您的好意筱柔心领了。但是筱柔跟萧将军在一起,绝不是一时糊涂!筱柔是真的仰慕他!” “至于筱柔的爹娘……”尹筱柔失落地缓缓低下了头,但随即又乐观地抬起,“他们如果知道筱柔的真心,一定也会支持的!一定!” “哕!”萧沁棠拉着阮云罗急匆匆赶来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站定,看笑话似的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一旁的萧钦宇,“二哥,枉做小人了?听见了吗,人家愿意~” “你闭嘴!” 萧钦宇红着眼狠狠瞪了萧沁棠一下。咬牙道:“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萧沁棠翻了个白眼,“以你的脑子,无非就是告诉娘你也喜欢她。让娘要么成全你们,要么拆散他们呗。” “呵,还成全呢……”她看傻子一样看了萧钦宇一眼,不屑地问:“现在是人家尹筱柔自己愿意,娘怎么成全?” “成全是以后的事,先拆了再说。” “你这话倒……有点道理。” 萧沁棠听他这么干脆,反而赞同起来。 但她还是觉得萧钦宇愚蠢,“你想拆散他们是没错,但你就这么生拆啊?我要是尹筱柔,我非恨死你不可。还想让她你在一起?呵,别做梦了。” “关你屁事!” “我有个办法,既能拆散他们,还能不让她恨你,最关键的是……”萧沁棠笑着斜了萧钦宇一眼,“我还能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哼。”萧钦宇冷笑,“就凭你?” “对。”萧沁棠自信满满,“就凭我!” “你真有办法?”看着自己妹妹自信的样子,萧钦宇不由得信了几分。 他眯起了眼睛“你有什么条件?” “现在还没想好。但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帮我一个忙。” “成交!” 第34章 哥,你够不要脸的 “娘!” 得到了萧钦宇的承诺后,萧沁棠一脚将碍事的尹筱柔踢开,“砰”地一声扑跪在了自己母亲膝前。 她抱着席老夫人的膝盖,张嘴便嚎,“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您不在家的日子,我被他们欺负的好惨!呜呜呜……” “棠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说话!” 席老夫人眼中满是怜惜,连忙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起来。 樊嬷嬷也连忙劝慰萧沁棠,“小姐,您有有委屈尽管直说,今儿有老夫人做主,谁也欺负不了您!” “嗯!” 萧沁棠哽咽着点了点头。 她难得被这么安慰,一直被压抑在心里的委屈,此刻真情实感地涌了上来,眼睛瞬间就红了。 “娘,女儿真的好苦啊!”萧沁棠倚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低着头委屈巴巴地道:“自从这个叫尹筱柔的女人来到府里,家里所有人全都向着她,跟她一起欺负我……” “萧沁棠,你就不能懂点事吗!”萧重景刚扶起尹筱柔,就听见她在告状。他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娘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歇呢,你在娘亲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谁欺负你了?谁能欺负你啊?!你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你都这么吼我了,还说没有欺负我!”萧沁棠气不过,她红着眼睛质问萧重景,“你敢说没有为了尹筱柔骂我?!你敢说没有帮尹筱柔抢我的东西?!你敢说没有为了她把我关在佛堂?!” “你光说我骂你,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骂你?谁养的你这么自私的性子?为了瓶舒痕膏,竟然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毁容!我罚你在佛堂静思己过,难道还罚错了吗?!” “呸!” 萧沁棠怒极反笑。“哥,你真够不要脸的啊!” “我自己的东西不肯给别人就是自私,你呢?!你跟尹筱柔在醉雪亭都那样了,你不自私?你从头到尾考虑过我大嫂的感受了吗?我大嫂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你尊重她了吗?你这么无私你跟我大嫂道歉了吗?你做那么多恶心事,怎么不罚自己在佛堂禁闭啊?!” “我……”萧重景头一次被这么顶撞,头脑一片空白。 “好!好!”萧重景缓了缓,才点着头咬牙道:“萧沁棠,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是!行!以后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再也不会管你了!” “你本来也没管过我!”萧沁棠冷哼,“我是我娘生的,是大嫂养的,你一年到头在西北待着,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几天?!” “我……” 萧重景心中一寒。 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家在西北拼死拼活,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够了!”席老夫人见情况不对,连忙板着脸制止了他们。 她心疼地拍了拍萧沁棠的手背,然后皱眉看向萧重景,“你妹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为了这个叫尹筱柔的女人,把沁棠关到佛堂?” “是,不过那是因为她耍脾气……” “那她为什么耍脾气?”席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尹筱柔一眼,质问道,“要是没有人欺负她,她会无缘无故地耍脾气?!” “她……”萧重景有些理亏,“当时我也是太着急了,所以……” “所以你就为了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妹妹?”席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重景,你爹把将军府交给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家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吗?” “我……”萧重景哑口无言。 他低头看向尹筱柔,闭了闭眼睛,直接也跪在了席老夫人面前,“娘,我错了。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儿子绝无怨言。” “你欺压手足当然要罚,但娘知道,这事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席老夫人说着,打量的目光落在尹筱柔身上,意有所指地缓缓道:“毕竟老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老夫人您说的对。”樊嬷嬷笑着附和,“再好的爷们,他也架不住有些狐媚子往上贴啊~” “夫人……”尹筱柔面色难堪。 “娘,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筱柔半点关系都没有,您别误会她。”萧重景见情况不妙,连忙解释。 “误会?我看不是?”席老夫人目光瞥向尹筱柔,冷笑,“尹姑娘模样果然水灵,这才来将军府多久啊,就撺掇着重景连亲妹妹都不顾了。这要再继续下去,是不是连我也容不下了?” “老夫人您怎么这么想?!”尹筱柔震惊,她流着泪不停摇头,“不是的老夫人,筱柔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 “你有没有是你的事,但你确实不能继续留在将军府了。”席老夫人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淡淡命令,“来人,带尹小姐收拾收拾,今天落日之前,送她离开将军府。” “是。” 樊嬷嬷点头答应。她正准备招呼人架着尹筱柔离开的时候,萧钦宇忽然站了出来。 “住手!” 萧钦宇拦住樊嬷嬷。 他走上前跪在尹筱柔身边,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义正辞严地道:“娘,您不能就这么撵走筱柔姑娘!” “怎么不能?”席老夫人垂眸,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筱柔姑娘她是我哥的救命恩人,您这么把她撵出去,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吗?”萧钦宇连忙解释,“再说了,沁棠被关佛堂那是我哥的主意,跟人家筱柔姑娘有什么关系?您不能为了偏心大哥,就把责任全推人家姑娘身上啊……” “是吗?”席老夫人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看向了站在角落的阮云罗,“云罗,你是主母,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置?” “我?” 面对席老夫人的突袭,阮云罗表面惊讶,心里却没有丝毫意外。 第35章 乔姑娘?我们娶定了! “我?” 面对着席老夫人的突袭,阮云罗表面惊讶,心中却毫不意外。 她这个婆婆,别看身体不好,但玩弄人心却很有一套。 前世这个时候,尹筱柔的公主身份已经板上钉钉。老太婆不想得罪她,便故意把阮云罗这个儿媳妇拖下水,让阮云罗给她当枪使。 那时候阮云罗也是气糊涂了,她竟然还真的以为老太婆跟自己一条心,当即便表态要撵尹筱柔出府。 结果被萧重景萧沁棠联手羞辱不说,就连当时跟她同病相怜的萧钦宇,也为了维护尹筱柔而反过来指责她。 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老太婆呢?她作为始作俑者,眼见形势不对,竟然调转枪头,也跟着指责起阮云罗了。 到最后,他们一家人一条心,阮云罗反倒里外不是人…… 不过这一次,阮云罗不会再那么傻了。 面对席老夫人扔过来的包袱,阮云罗打了个太极,又轻轻巧巧地扔了回去,“娘,您是老夫人,有您在,哪有儿媳妇说话的份儿。您说怎样,自然便是怎样。” “你倒省事儿。” 席老夫人不满地瞥了阮云罗一眼。 她沉吟片刻,觉得尹筱柔既然自己愿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她看向尹筱柔,“如此,那你便留下。只是你有生辰八字吗?” “生辰八字?” “就是你出生的日子。”樊嬷嬷笑着提点尹筱柔,“老夫人这是打算给你个名分呢,还不赶紧叩谢?” “名分?”尹筱柔面色一喜,但立刻反应过来。她震惊地看向樊嬷嬷和席老夫人,“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做妾?” “不然呢?”席老夫人蹙眉,看向尹筱柔的目光像是看一个傻子。 “就凭你的身份和你惹出来的那些事,能让你做妾,已经是老夫人心善了,你还想怎样?”樊嬷嬷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她忍不住嗤笑,“你该不会还想做正妻?你把我们大奶奶当什么了?” “是啊!”萧沁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冲阮云罗嚷嚷,“大嫂你看,有人惦记你的丈夫还不够,还要惦记你的正妻之位呢!亏得你还对她那么好,呸,白眼狼!” “我……”尹筱柔脸色发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有想过这些。” “娘,这事不急,还是让筱柔先想想,等过阵子再说。”萧重景想到尹筱柔的公主身份,连忙喊停。 “对啊娘,让筱柔姑娘再想想,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萧钦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成了这样,心里一阵后怕。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着?”席老夫人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气的笑了。 她探究的目光看向尹筱柔,“尹姑娘,你既不想离开,又不想做妾,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来将军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尹筱柔低着头像个受气小媳妇,嗫嚅着不敢说话。 “娘,筱柔姑娘人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是为了找爹的。现在爹没找到,她哪有心思想这些?”萧钦宇见尹筱柔不敢说话,连忙替她解释。解释完还不忘冲尹筱柔邀功一笑,“筱柔姑娘,是?” “嗯。”尹筱柔硬着头皮连忙点头,丝毫不敢跟席老夫人对视。 “罢了,随便你们。”席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很快隐藏了下去。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命令,“除了老大夫妇之外,其他人都退下。” “是。” 众人磕头告退。 很快,偌大的房间内便空荡下来,只剩下了萧重景阮云罗二人。 “娘,您还有什么事?”萧重景望着自己娘亲严肃的神色,心中忐忑。 “你说我有什么事?”席老夫人反问。 想到刚才萧钦宇看向尹筱柔的眼神,她心中一凛,“你这个当哥哥的,光顾着自己潇洒,一点也不管弟弟妹妹的死活,是吗?钦宇都多大年纪了?他连个定亲的对象都没有,你们夫妻俩就一点不着急?!” “不是的娘……”萧重景听见原来是这事,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笑着解释,“前一阵子赏秋宴,我还特意让云罗带着钦宇一起,就是为了这事……” “哦?”席老太太来了兴趣,连忙问:“钦宇有没有遇见合心意的?” “这……”萧重景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关心过这事。他心中一愧,连忙看向阮云罗,“云罗,那天钦宇跟哪家姑娘见的面?人家怎么说?” “只见了乔施然乔姑娘。”阮云罗淡淡提醒,“她是惠国夫人的外甥女。” “是吗?!” 席老夫人惊喜。 她只不过尝试着给惠国夫人寄了封信而已,没想到她竟真应了! 听说那个乔施然可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要是她能嫁进将军府,那以后钦宇的前程…… 席老夫人美滋滋地想着,连忙看向阮云罗,“那人家乔姑娘怎么说?打算什么时候定下?聘礼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这……”阮云罗为难地看了萧重景一眼,“乔姑娘没说,但我恐怕,她应该是不同意的……” “她凭什么不同意!”席老夫人急了,“她区区一个吏部尚书的女儿,我将军府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她吗?” 阮云罗一脸为难:“这……”当然是配不上了。 人家乔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萧钦宇那个不学无术的,凭什么跟她比? 还将军府的儿子…… 老将军十九年前早死了,他现在充其量也只是将军府的弟弟。 能沾光是没错,但他自己有什么地位和本事吗?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他长了个好皮相,再加上前世尹筱柔救晟哥儿的面子,乔施然才嫁到了这个狼窝。 可这一世赏秋宴闹得那么难看,乔施然即便是个傻子,也不会再选他了…… 萧重景也是同样的想法。 虽然一开始他并不知道乔施然是谁,但提起惠国夫人,他立刻想起了晟哥儿的事情! 怕这事又被翻出来,他慌忙看向自己的母亲,劝道:“娘,好人家的的姑娘多的是。既然她不愿意,那咱们换一家就是了……” “你懂什么?!” 恨萧重景竟然在这个时候拖后腿。席老夫人瞪他一眼,直接便拍了板,“这个乔姑娘,我们钦宇娶定了!” 第36章 这次,让萧家身败名裂 “这个乔姑娘,我们钦宇娶定了!”席老夫人自信满满。 “娘……”萧重景心中暗暗叫苦。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出实情,但又怕自己的母亲迁怒到尹筱柔,于是只能闭嘴。 甚至为了替尹筱柔遮掩,他还把问题全推到乔施然身上,劝自己的母亲道:“娘,我听说那个乔姑娘眼高于顶,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钦宇那么单纯的性子,要是娶了她,能有好日子过吗?我看还是算了……” “是吗?” 席老夫人听闻此言,果然犹豫。 但转念一想,眼高于顶又怎样,不安分又怎样,那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成亲而已。等成了亲嫁到将军府,府门一关,还不是照样老老实实?在萧家的地盘上,难道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 一个小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 再说了,被养成那样的性格,恰恰说明她在娘家受宠。 娘家人如果心疼女儿想让女儿过得好,他能不善待女婿?他敢不善待女婿? 到时候怕不是还要反过来讨好女婿呢…… 席老夫人这么想着,心里美滋滋的。她摆了摆手制止了萧重景的啰嗦,直接来到书桌前,大笔一挥,又给惠国夫人写了封信。让她带着乔施然三日后在水云茶楼相见。 “娘,我看还是算了,她们肯定不会去的,您又何必白费心思?”萧重景看着信笺心里着急,恨不得直接把信抢过来撕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应邀?” 听见这话,席老夫人不开心了。 她是萧家老将军的夫人,是萧家如今将军的娘亲。她的丈夫为国殉身,她的儿子为国奋战,就连她自己也是常年吃斋念佛……她比那些整日锦衣玉食只会听曲享受的贵妇人差哪儿了?凭什么她们敢怠慢她。 “我……” 萧重景分明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准备说服自己的母亲,但见她似乎动了真火,又犹豫着顾忌起来。 他心想,自家母亲一向身体不好,他作为儿子不能宽慰也便罢了,怎么还能上赶着惹她生气呢?便由着她,反正惠国夫人已经知道筱柔的身份,应当不会再提那件事了。 正好母亲被拒绝一次,以后也省的再惦记那位乔小姐……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多话。直接唤来小厮,帮席老夫人把信送了出去。 …… “萧家的信?” 听到萧家给自己送信,惠国夫人满脸嫌恶。她本来正在品茶,闻言直接将茶杯扔到桌上,十分不耐烦地道:“萧家这是疯了?平白无故给我寄信做什么?想讨骂不成?” “姨母别气,为那种人,不值当的。” 乔施然笑着安慰,从下人手中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她目光越来越沉。 “怎么了?”看见自己外甥女愈发冰冷的脸色,惠国夫人心中一紧。她连忙抢过信笺一看,脸色瞬间气得黑了。 她冷哼一声,拍着桌子大骂,“这萧家,真是欺人太甚!害了我的晟哥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然儿……咳咳,他们这是非要把我们吃干抹净不可啊!” “姨母您注意身体……” 乔施然连忙上前安慰。 “他们这都算计到你头上了,我能不气吗?!” 望着乔施然娴静懂事的样子,惠国夫人心疼地眼泪差点掉下来。 “还是身体重要。”乔施然笑着安慰,眼圈却不知不觉地红了,“姨母,我娘去世的早,我爹自从娶了续弦之后也不大管我。只有您才是我的亲人,您要是被气出个好歹,然儿以后……” 乔施然哽咽着,眼泪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哭的姨母心疼……”望着乔施然与自己死去妹妹极为相似的面庞,惠国夫人顿时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哀和怜惜。 她连忙拉着乔施然坐在自己身边,如同母亲一样紧紧地抱着她。边不停地给她擦眼泪,边自己不停地掉眼泪…… 娘俩抱着哭了一会,惠国夫人拍着乔施然的后背保证,“你放心,姨母说什么也不会把你许给那种下三滥的人家,姨母这就让他们滚蛋!” “别!”乔施然连忙拦住惠国夫人。她擦了擦眼泪,坚定道:“姨母,答应他们!” “什么?!”惠国夫人吓了一跳,她连忙看向自己的外甥女,“然儿你可别犯糊涂啊,那天在赏秋宴你也看到了,萧钦宇和那个尹筱柔他们俩……” “我知道,我不在乎他们俩的关系。” 乔施然边微笑安抚自己的姨母,边耐心解释,“但无论我在不在乎,难道咱们就任凭他们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吗?姨母,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们也该给萧家一点教训了。” “听说,萧钦宇曾经为了那个尹筱柔,当街对花威威动剑呢。” “你的意思是袁……”惠国夫人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乔施然的意思。她冷笑,“你说得对!既然这萧家给脸不要脸,那咱们也不必给他们留面子了!这次,我非要让萧家身败名裂不可!” 第37章 哪来的那么阴损的主意? 将军府,庆寿园。 当萧重景得知惠国夫人竟然答应了自己母亲的邀约之后,他整个人立刻警惕起来。 回想起那日在惠国夫人府上发生的事情,萧重景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整个萧家的厌恶。 她绝不会同意乔施然与萧家联姻的! 萧重景无比笃定。 可她为什么…… 萧重景思考着,忽然心中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心中咯噔一声,他连忙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有问题,您先别……” “能有什么问题?” 席老夫人心里正美着,听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扫兴,顿时不耐烦起来。 她皱起眉头看向萧重景,“钦宇的人生大事,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想着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一直拆台啊?你莫非诚心不想让钦宇好过?” “我怎么会!”萧重景瞠目结舌,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就你做的这些事,你想让我怎么想你?”席老夫人不悦。“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是称职,钦宇和沁棠至于那么委屈巴巴的吗?我还至于大老远回来吗?” “我……” “行了行了。”席老夫人懒得听他解释。她大包大揽地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和云罗呢,出不了差错。” “是。” 萧重景赌着气答应,和阮云罗一起退下。 等出了庆寿园,他气的狠狠踹了墙壁一脚,然后气愤地看向阮云罗,“你刚才哑巴了!作为当家主母,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将军想让我说什么?”阮云罗惊讶地反问:“筱柔姑娘推晟哥儿落水的事情是可以说的吗?你不怕娘又撵她走?” “谁让你说这个了!” 萧重景又急又气又无奈。 他之前没觉得阮云罗这么蠢啊,怎么现在……她还没老呢,怎么就糊涂了?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阮云罗一脸无辜地看向萧重景,“娘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说话都没用,难道我说话就有用了?” “那难道就什么都不管吗!你就不怕惠国夫人有什么阴谋?” “她能有什么阴谋?” 阮云罗一脸奇怪,“惠国夫人虽然地位超然,但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陛下的乳母罢了,又没有实权。朝堂上她奈何不了你,朝堂下……最多只不过打几句机锋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万一人家真的青眼二弟,想跟将军府联姻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萧重景愣住。 他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有点过于草木皆兵了。 正如阮云罗所言,惠国夫人她又没有实权,在朝堂上肯定奈何不了自己。至于筱柔……她可是公主。一个乳母而已,能拿她怎么样? 她这次答应相看,顶多不过嘴上占些便宜,说到底也奈何不了什么。 而且……借着这个机会,让娘长个教训也好,省的她以后总是异想天开…… “那二弟那边你怎么说?他能愿意?”萧重景心里的火气已经下去,但他不愿意就这么放过阮云罗,于是质问,“到时候他要是不肯去,难道你还能把他抬过去?” “这就得看你的了。” “你什么意思?” “将军,你不明白吗?”阮云罗笑着看向萧重景,“这件事我说话没用,你说话也没用,甚至娘说话都没用。现在这整个将军府,他只会听一个人的话。” “你是说筱柔!”萧重景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阮云罗,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那就没办法了。” 阮云罗倒也不执着。 她告了辞,便直接带着万嬷嬷离开。 随风园。 万嬷嬷久久不能回神。 她看向自己的主子,不敢相信她竟然能想出那么刁钻的主意。 她于是好奇,“夫人,您是怎么想出来那么损的主意的?” “书上看的。”阮云罗笑着胡说。 “那将军会照做吗?” “这谁知道?”阮云罗又笑。 但她心里清楚,萧重景是一定会照做的。 因为这就是他们前世自己的主意…… 第38章 凑齐仇人,尽情报复 前世? 前世因为尹筱柔公主的身份,席老夫人奈何不了她。但又因为看出了萧钦宇的心思,她也一直对尹筱柔没什么好脸色,经常当众给尹难堪。 所以后来,尹筱柔为了讨席老夫人欢心,便利用自己对晟哥儿的救命之恩,拼命地撮合萧钦宇和乔施然——萧钦宇其实并不喜欢乔施然,但是为了尹筱柔,他妥协了。 可怜乔施然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即便她拥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但她怀了孕,娘家没办法接受她。惠国夫人年事已高疾病缠身,也帮不了她。 最终,她只能又被送回到这个狼窝里,白白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前世在这个时候,阮云罗还沉浸在被所有人背叛的悲痛中。她无力也没有心思帮助乔施然…… 这件事成了她后来唯一的遗憾。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已经改变了乔施然的命运! 并且接下来,她还即将帮助乔施然凑齐仇人,让她在这一世尽情地报复! 笼烟阁。 萧重景心事重重到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萧钦宇在给尹筱柔擦眼泪…… “萧钦宇,你来这做什么!” 萧重景脸色一沉,当即将尹筱柔拉到自己身后。他满脸不爽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你不在自己的竹林园待着,来笼烟阁做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怎么不该来?” “你说你怎么不该来!”萧重景冷笑,“我没猜错的话,娘是你找回来的?明明筱柔这么惨都是你害的,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钦宇冷冷敷衍。他不愿意搭理萧重景,反而十分温柔地看向尹筱柔,体贴道:“我先走了,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你记住,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 尹筱柔感动地点了点头。 等目送着萧钦宇远去,她才重新看向萧重景,眼圈红红有些愧疚的样子,“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你永远不是麻烦。” 萧重景心中一软,连忙抱着心爱的人安慰。 安慰了好一会,等尹筱柔终于笑了,他才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筱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尹筱柔微笑着一脸好奇,“你一个大将军还需要我帮忙?” “是钦宇。” 萧重景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尹筱柔的表情,“娘亲想让他见一个姑娘,他不肯见。我想……他应该愿意听你的话。” “他怎么会听我的话?”尹筱柔有些不自在。 “别管听不听,你做就是了。” 萧重景笑着,语气却不容置疑。 作为大哥,他可以接受萧钦宇年纪小犯糊涂,但他绝不能接受尹筱柔三心二意。 如果她连这种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那说明……萧重景缓缓将尹筱柔抱得更紧,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忽然问,“难道你不肯让他死心?” 第39章 心满意足地看戏 “难道你不肯让他死心?” 萧重景的话让尹筱柔一怔。 “什么?”她抬起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重景,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萧重景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失望,“只是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我当然愿意了。” 尹筱柔连忙回答。 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地仰头看向萧重景,笑着道:“虽然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能说服二少爷,但我愿意为了你试一试。大不了被他骂一顿好了。” “放心,他不会骂你的。” 萧重景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显然,她的决定让他十分开心。 但萧钦宇就没那么开心了。 当他知道尹筱柔第一次来到竹林园,竟然是为了劝他去见另一个女人时,他整颗心像是被浸泡过盐水的棉花堵住,闷闷的,湿湿的,咸咸的。让他呼吸都变得不痛快。 他用一种怪异的,悲伤的目光看向尹筱柔,嘴角却扯着笑意,“你真的想让我跟别人成亲,你真的想让我去见那个乔姑娘?” “你总是要成亲的。” 尹筱柔抿了抿唇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竟不敢直视萧钦宇了。 “好,我去。”萧钦宇轻轻地点了点头,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但在见她之前,你得陪我玩个痛快。” “这怎么可以?”尹筱柔惊讶。 “怎么不可以?”萧钦宇反问。 他语气甚至有些委屈,“我只不过想在成亲之前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这也不行吗?” “这……”尹筱柔犹豫。 “既然你不答应,那就走。”萧钦宇失望地不再看她,“还有告诉他,我不是畜生,只要你们真的在一起,我自然会离你远远地。让他不必这么急着算计我的婚事。” “不是他……” 见萧钦宇误会了,尹筱柔连忙想要解释。 但萧钦宇哪里想听? 在他的眼中,此时此刻尹筱柔所有的解释,全是为了帮助萧重景开脱而已…… 到最后尹筱柔没有办法,她一急,跺了跺脚,“好,我答应你,但你对我必须以礼相待。而且三天后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见乔姑娘。” “好。”萧钦宇点了点头,笑着有些悲哀地看着她。“成交。” …… “钦宇他人呢!” 到了约定要见面的日子,席老夫人却找不见自己的儿子了。 她站在竹林园,又急又气地看着萧钦宇的小厮们,“连自己的主子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樊嬷嬷一边小声安抚席老夫人,一边板着脸教训跪在地上的小厮,“连个二少爷都看不住,将军府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今天要是耽搁了老夫人的正事儿,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嬷嬷,我们真不知道……”小厮们苦着脸解释,“二少爷这几天早出晚归,不允许我们跟着……不过今天临出去之前,二少爷说过不必找他,水云茶楼那边他自己会过去。” “他真这么说?”席老夫人连忙问。 “千真万确。” …… “二少爷,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回龙坡,尹筱柔坐在草地上耐着性子陪萧钦宇看完日出,转头见他叼着草叶仍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二少爷,时间差不多了,你要是再不赶紧下山……” “你就这么急?” “不是我急,是……” “好好我知道了。” 萧钦宇有些心烦地打断了尹筱柔。 他扔掉草叶,起身上马,在马上冲着尹筱柔伸出了手…… “做什么?”尹筱柔一脸茫然,“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萧钦宇无奈,“而且在没见到她之前,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不是吗?” 尹筱柔无话可说。 她只能认命地上了马,和萧钦宇一起,向着水云茶楼的方向而去。 水云茶楼,三楼。 席老夫人没有等到萧钦宇的身影,反而先把惠国夫人等来了。 望着面色不虞的惠国夫人和她身旁明显正看热闹的袁老夫人,席老夫人心中暗自叫苦。 这个惠国夫人,她怎么把袁老夫人也带过来了! “快请坐。” 阮云罗没有理会自家婆婆的苦恼。她微笑着跟惠国夫人一行人打过招呼,便顺理成章地引着她们在包厢坐下。 特意将袁老夫人安排在紧靠窗户的位置之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看戏。 “萧二呢,他不会还没来?” 果然,最先开口的是袁老夫人。 她刚一坐下,浑浊的目光在包厢内一扫,立刻板着脸不满起来,“哼,让我们几个老太婆等着他,萧二爷好大的威风。” “当然不是。”樊嬷嬷头皮一麻,连忙陪着笑解释,“我们家二爷早来了,只不过……刚才我们老夫人身体不舒服,所以他回府取药去了。” “是吗?” 袁老夫人怀疑的目光看向席老夫人。 “是。”席老夫人笑着点头。 她不想与这位横行无忌的皇后乳母多做纠缠,也不愿得罪她背后的花家。于是话题一转看向了乔施然,“你就是施然?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呢。正好,我家钦宇对这些方面也颇有些造诣,等会你们可以多聊聊……” “萧二能有什么造诣?”袁老夫人嗤笑一声,很是不屑。“他要是有造诣,早考上状元了,哪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白身?” “钦宇他才十八……” “哦?都已经十八了?听说人家有天分的,十七八岁就已经是状元了。”袁老夫人说起话来,专往人心窝里捅,“哪像你家萧二,只会逃学打架……” “钦宇什么时候逃学打架了……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席老夫人笑着瞥了眼乔施然的反应,见她笑容不达眼底,连忙阻止袁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就是。”樊嬷嬷连忙附和,“袁老夫人,您可别听外人嚼舌根子。那都是旁人胡说八道而已,做不得真。” “这些都是我们家花少爷亲口说的,怎么做不得真?”袁老夫人不满地看向席老夫人,“席夫人,我知道你爱面子,但这种事情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你怎么能撒谎呢?而且萧二又不是没有优点。听说他打架厉害,说不定未来可以跟他哥一起上阵杀敌,不照样光宗耀祖嘛~” “这……” 席老夫人哑口无言,只能把锅甩给阮云罗,“我身体不好,家里的事情向来都是云罗操心。她是书香世家,自然希望钦宇多读书……” 第40章 从不沾花惹草…… “这竟是我的过错了。”阮云罗瞥了眼窗外,笑着接过话,“我光知道读书好,却没想到,原来这书也不是谁都能读的……唉,早知如此,我就让他跟他哥去上战场了……” “他才多大就上战场?”席老夫人心中不满。 “先学着嘛。”阮云罗笑,“反正有他哥护着,想来也没什么大碍。而且……” 阮云罗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而且我总觉得,做武将的比那些文官好多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说,内宅也干净。” “这话不错!”席老夫人赞许地看了阮云罗一眼,笑着对惠国夫人和乔施然道:“我们萧家,从老将军,将军,到钦宇,个个都是专一端正的性子,从不沾花惹草……” “是吗?” 袁老夫人撇了撇嘴,顺着阮云罗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忽然,她眼睛一亮,“诶,那不是……萧二!” “钦宇来了?”席老夫人面色一喜。 “来是来了,不过……”袁老夫人回过头,表情怪里怪气地看向席老夫人,“你不是说他专一吗?他怎么光天化日地就跟个姑娘在街边抱上了?” “什么!” 席老夫人一愣。 她连忙上前往楼下望去,果然,就在水云茶楼对面,萧钦宇正抱着尹筱柔,半天都不肯撒手呢。 “席老夫人,你不是说萧二回去给你拿药了吗?”惠国夫人黑着脸,到了此时才第一次开口。“怎么,那姑娘是你的药?” “不,误会,这肯定是误会。”席老夫人头皮发麻。 “什么误会能抱这么久?”袁老夫人啧了一声,撇了撇嘴,“是被浆糊粘在一起了吗?” “这……”席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眼楼下仍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压着怒火看向樊嬷嬷,咬牙道:“还愣着干嘛!都是死人呐!还不快下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拉开!” “是!” 樊嬷嬷连忙带人下去。 没一会,尹筱柔和萧钦宇便被拖着跪在了包厢中央。 “砰!” 席老夫人将茶杯狠狠摔在尹筱柔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勾引主子!你不想活了!” “娘你干什么!”萧钦宇被吓了一跳,连忙护在了尹筱柔身前。 “对啊席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袁老夫人不屑地瞥了眼萧钦宇,凉凉道:“我刚才可看的真真儿的,不是人家姑娘抱你家萧二,是你家萧二非要搂着人家姑娘不放……要说勾引,那也是你家萧二勾引人家姑娘……” “就是!”萧钦宇点着头望向自己的母亲,“娘,明明全都是我的错,你冲筱柔发火做什么?而且筱柔她是客人,不是奴才!我不是她的主子,她也没有勾引主子!” “呦,原来不是奴才?” 袁老夫人冷笑。 她浑浊的眼睛凉凉地又瞥了尹筱柔一眼,想不通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萧二这么疯狂。先是为了她当街对花少爷拔剑不说,现在又为了她当众顶撞自己的母亲…… “不是奴才也差不多。”樊嬷嬷连忙解释,“她就是个孤儿,母亲早亡父亲跑了,她一个人带着个弟弟……将军看她可怜才收留她,本想着等她找到父亲以后就送她离开,没想到……” “找什么父亲?想来也只是借口罢了!”席老夫人气的发抖恨不得直接撕了尹筱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却不得不保持体面。她陪着笑对惠国夫人解释,“你放心,我这次绝不容她,我这就让他们姐弟俩离开……” “离不离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惠国夫人淡淡道。“这是将军府自己的事情,席夫人自己看着办便是。” “就是。”袁老夫人附和。 “你……”席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惠国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你答应了我……” “我答应你什么了?”惠国夫人冷笑反问。“我答应出来见你,只不过是想让你们萧家别再白日做梦而已,你以为是什么?” “我,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惠国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她站起身,咄咄逼视着席老夫人,指着尹筱柔质问,“你知道她做过什么吗!她在赏秋宴上把我孙子推进池塘,差点害死我的晟哥儿!” “什么!”席老夫人瞪大眼睛看向尹筱柔。 “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尹筱柔连忙哭着解释。 “你给我闭嘴!”席老夫人简直气疯了。她上前狠狠扇了尹筱柔一巴掌,然后连忙回过头跟惠国夫人解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话早就把她撵出去了……” “你是不知道,但你的两个儿子可清楚的很!”惠国夫人冷笑指着萧钦宇,“真可惜,你没看到他当时有多维护那个贱人!你但凡看到一点,今日就不至于给我写信来自取其辱!”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袁老夫人冷冷看着热闹,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你要是不信,回家问你大儿子去。我听说,这女人可是你大儿子亲自到惠国夫人府上接回去的呢。他难道连这都没跟你说?” “没,没有……” “那他们可真孝顺。”袁老夫人笑的脸上褶子都展开了。 她嗤笑地打量了萧钦宇一眼,赞扬道:“萧二少爷还真是不同凡响,为了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街对花少爷拔剑不说,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好了,现在你母亲颜面扫地,你和你哥满意了吗?” 第41章 看不透儿媳妇了 “好了,现在你母亲颜面扫地,你和你大哥满意了吗?” “我……” 萧钦宇张着嘴哑口无言的样子,让席老夫人愈发来气。 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维护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把她这个母亲当傻子般糊弄不说。甚至明知道她今日会被羞辱,却一点都不提醒。还任由她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奇耻大辱! 简直奇耻大辱! “二位夫人……”她忍着怒火看向惠国夫人和袁老夫人,厚着脸皮哀求,“你们看,今天的事能不能……” “放心,今天这么热闹的事,我老婆子一定会昭告天下,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袁老夫人笑,“尤其是宫里。近日皇后娘娘闲来无聊,对宫外的事情尤其好奇。今日这事儿,正好可以当笑话讲给皇后娘娘逗闷,她听了一定很开心。” “这不太好……”席老夫人听闻此言面色惨白,她求助地看向惠国夫人,拉拢道:“今日的一切毕竟跟乔姑娘的终身大事有关……她一个姑娘,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面,不好……” “呸!” 袁老夫人对着她差点没翻白眼,“席榕,你少胡乱攀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萧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关人家乔姑娘什么事儿?人家乔姑娘从头到尾搭理你了吗?没有!人家就是来看个热闹而已,你还惦记上人家终身大事了……你扪心自问,你们家萧二他配吗!” “我……” 席老夫人被骂的狗血淋头,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众人坐着马车急匆匆回到了将军府。 “怎么回事!” 萧重景从营门急匆匆赶回,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自家母亲,又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萧钦宇和尹筱柔……他连忙询问阮云罗,“到底怎么了,娘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样子?” “府医说是急火攻心……” 阮云罗顿了顿,小声道:“今日袁老夫人也在场,正好撞见二弟和筱柔姑娘抱在楼下,所以……” “什么!” 萧重景不敢置信地看向低头坐在角落里的萧钦宇和尹筱柔。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尹筱柔一说话,眼圈先红了。 她一脸委屈地看向萧重景,解释道:“二少爷说让我陪他看日出,他才肯见乔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就和他抱在一起!” “没有,我没有!”被萧重景吓到,尹筱柔流着泪摇头。“我真的没有,我推他了,只是推不开……” “她没有!” 萧钦宇受不了她这么委屈,立刻对萧重景解释,“哥,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跟她没有关系……” “你还有脸说!” 萧重景怒了,他指着萧钦宇的鼻子咬牙切齿,“你明知道娘和惠国夫人就在楼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想害死筱柔?!” “我没有……”萧钦宇连忙解释,“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萧重景的额头青筋直跳,“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下大祸了!” “怎么会……” 萧钦宇低着头不服气。他小声嘟囔,“大不了我去跪祠堂呗,又不是没跪过……” “你去跪祠堂,那筱柔呢!” 萧重景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己的弟弟,见他到了此时还不知悔改,失望道:“你是萧家的亲儿子,你当然可以跪祠堂了事,你有没有想过筱柔怎么办!本来娘对筱柔就有偏见,你还……你这不是害她吗!” “我……”萧钦宇看向尹筱柔一愣,“我没想到这些……” “哼,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萧重景没好气地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弟弟,“你知道袁老夫人是谁吗?” “不知道。”萧钦宇摇了摇头,“没听说过那个大家族姓袁……” “蠢货!她是皇后娘娘的乳母!” “什么!”萧钦宇震惊,“她是花家的人?!” “不然呢!” 萧重景没好气。 他早觉得上次凌霄园的事情,萧钦宇处理的太过鲁莽,只不过花家那边没什么动静,他也就没再过问。但谁能想到他们竟然那么记仇…… 还有惠国夫人,她既然不愿意与萧家结亲,那直接拒绝便是了,何必把花家也拉扯进来? 现在好了,萧家名声受损不说,莫名把筱柔也拖下了水。 陛下本就迟迟不肯下圣旨恢复筱柔的身份,若是被他知道了今天这事儿,那…… “老夫人您醒了!” 正在萧重景忧心忡忡的时候,席老夫人醒了。 她被樊嬷嬷喂着先喝了药,然后目光如刀刮过屋内的每一个人。 “好啊,你们好啊!” 她笑,咬牙切齿地指着尹筱柔,“她差点害死晟哥儿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们一个个地瞒着我,是故意地想让我出去丢人现眼,对不对?!你们故意想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故意想让我死,对不对?!” “娘……”萧钦宇垂着头想要解释。 “你闭嘴!” 席老夫人懒得理他。 她心里清楚,萧钦宇虽然糊涂,但不至于故意让自己这个娘亲出丑。他只是脑子不好,没想到那么多罢了。 但老大夫妇不同,以他们两个人的心机,不可能想不到惠国夫人对萧家的怨恨。 他们想到了,只是不肯说罢了。 萧重景之所以不肯说,是因为他色迷心窍,不想揭穿尹筱柔之前的丑事,怕她被撵出府去…… 那阮云罗呢? 她审视的目光忽然看向阮云罗,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儿媳妇了。 “你早就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对?” 她紧盯着阮云罗的眼睛质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今天在水云茶楼,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阻止我?你装聋作哑,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42章 我想找你杀一个人 “你装聋作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阮云罗有些慌张地指了指自己,委屈道:“娘,我能有什么目的啊?”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 “我不是瞒着您,我是不敢……” 阮云罗一脸难堪地道:“娘,我嫁给重景已经十九年了,一直也没本事给萧家添个一儿半女……这么多年虽然您和重景不说,但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愧疚。现在重景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女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破坏他们呢?” “云罗,你……”萧重景一脸感动地看向阮云罗。 “所以你为了讨好丈夫,就眼睁睁看着我这个婆婆出丑?!”席老夫人气的全身发颤,她咬牙指着阮云罗痛骂,“你个废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选你做萧家主母!就你也配!” “云罗辜负了娘的期望,云罗有愧。”阮云罗丝毫不与她顶嘴,直接借坡下驴。“不过幸好云罗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前些日子,我已经将管家之权交给重景了。” “什么!” 席老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像在看一个傻子。 这古往今来的女子,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要管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管家之权往外送的,阮云罗她是疯了不成? 或者说,她只是在欲擒故纵? 呵,她肯定在欲擒故纵! 席老夫人心里这么想着,看向阮云罗目光也便轻蔑起来。 堂堂一个主母,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竟然要通过这种方式彰显存在感,真是可怜。 她也不想想,老大是肯受人威胁的性子吗?别到时候玩火自焚,管家权收不回来,那可就惨了。 “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懒得再搭理阮云罗,席老太太的冰冷目光终于落在尹筱柔身上。 她盯着尹筱柔,扬声命令,“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撵出去,永远不许她再踏入将军府半步!如有违背,家法伺候!” “是!” 樊嬷嬷立刻躬身答应。 但她正要招呼众人上前的时候,却被萧钦宇拦住了。 “娘!”萧钦宇拦着樊嬷嬷,连忙跪下求情,“娘,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跟筱柔没有关系。求求您放过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还带着个弟弟,在外面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是啊娘。”萧重景也连忙附和。“这件事情其实全都怪我。是我让筱柔劝二弟去见乔姑娘的,她本不想掺和……全都是我的错。” “那又是谁让她去惹花威威的!是谁让她推晟哥儿下水的!这也是你们俩的错吗!”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仍旧在为尹筱柔遮掩,席老夫人既生气又失望,“你们为了个女人,难道连是非都不分了?!” “我不是故意的!” 尹筱柔流着泪连忙解释,“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包厢而已,而且我真的没有推晟哥儿……” “我管你推没推!” 席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 她冷冷看着尹筱柔,斩钉截铁道:“我只需要知道,你的存在,给萧家带来了无尽的麻烦,这就够了!” “娘……”萧重景和萧钦宇一脸不忍。 “闭嘴!”席老夫人冷冷瞪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俩要是再敢废话,立刻就给我跪祠堂去!” “不,不要!” 尹筱柔哭着摇头,“老夫人您说的对,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走就是了,您千万不要牵连二位少爷。” “哼,我自己的儿子,用得着你求情!”席老夫人冷笑一声,随即看向樊嬷嬷,“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这个贱人和她弟弟收拾包袱滚蛋!” “是,老夫人!” …… 官巷尽头。 尹筱柔和尹文煜屈辱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包袱一步步离开了官巷。到了晚上,他们才终于在京城边缘租了个简陋的民房住下。 “姐,接下来怎么办?” 一边啃着发硬的馒头,尹文煜失落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姐,我们是不是失败了?我们会死吗?” “怎么会?”尹筱柔心酸地揉了揉自己弟弟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的。我会帮你登上那个最高最高的位置,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不可能的,他不会再认我们了。” 尹文煜泄气地摇了摇头。 他虽然才十多岁,但也不是傻子,最近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现在他和姐姐的名声已经臭了。 以那个人虚伪无情的性格,肯定巴不得离他们这两个污点远远地,怎么可能会与他们相认? “不,他只是不会认我。” 尹筱柔看向自己的弟弟道:“现在我的名声已经脏了,但你的还没有。记住,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是我自作主张,你不懂,你也不清楚。明白了吗?” “姐……”尹文煜眼圈一红。 “没关系。”尹筱柔一脸地无所谓,“反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等你以后坐上那个位置,我照样是公主,对吗?” “当然!”尹文煜重重点头。他如果能当皇帝,当然要让姐姐当公主。 只不过…… “姐,咱们都已经被将军府撵出来了,还能有机会吗?” “有。”尹筱柔狠狠啃了口馒头,笃定道:“有!” “什么机会?”尹文煜好奇。 “过些日子就是冬至,京城会举办祭天大典。大典开始之前,为彰天威,皇帝皇后会坐辇巡游。到时候我们站在最前面,你一见到他就大声喊爹,喊大声一点,知道吗?” “可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不。”尹筱柔笑了,“他不能不认。” “好,我听你的。” 尹文煜没再问为什么,吃过饭后,很快便回屋睡去。 尹筱柔一个人静静坐在院子里,忽然,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壮硕的身影,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夏赫~” 尹筱柔无奈地拍了拍自己脖子上的大手,笑着吐槽他,“从小到大,你怎么就只会这一招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 夏赫嘿嘿一笑来到尹筱柔对面。大大的身躯往小石桌旁一墩,抓起桌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你就吃这个啊?”他嚼了两口,皱着眉瞥了眼发硬的馒头,随手掏了两张银票放在桌上,然后好奇地问,“你找我有事儿?”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将银票收起,淡淡道:“我想找你杀一个人。” 第43章 刺杀皇上,你敢吗? “我想找你杀一个人。” “谁?” 尹筱柔的话并没有引起夏赫的任何惊讶。 反而他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开始猜测自己要杀害的对象,“是萧重景的那个正妻吗?她挡你路了?” “不是,她对我没什么妨碍。”尹筱柔摇头。 “是那个老太婆,萧重景他娘?”夏赫好奇。 “也不是,她不值得你冒险。”尹筱柔又摇头。 “那是谁?”夏赫想不出来,便也就不猜了,“反正我听你的,你给我个名字就行。” “君邑光。”尹筱柔淡淡说出了一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名字。她挑眉看向夏赫,“刺杀当今皇上,你敢吗?” “这有啥不敢的。” …… 冬至。 祭天还没开始,街道两旁早已经被老百姓围挤的水泄不通。 阮云罗一行人顺着官道来到了预留给将军府的位置,却发现,他们的位置被另一帮人占了。 “喂,你们是哪家的,没看到这是将军府的位置吗?”萧钦宇年轻气盛又加上最近心情不好,说话自然而然便带了几分火气,“赶快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呦,这是哪家的小爷这么厉害?”萧钦宇话音刚落,对面一个老嬷嬷便站了出来。 她扬声挑衅道:“一个将军府的位置而已,我们应安侯府占便占了,你又能怎地?要怪就怪你们萧家大爷狗眼看人低,竟然连我们姚老太君的位置都没留,活该!” “你,你这个死老太婆……” “钦宇!” 席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瞪了眼萧钦宇让他闭嘴。然后陪着笑上前解释,“这位嬷嬷,烦请您告知姚老太君,我萧家绝没有看低应安侯府的意思。重景最近为了祭天事宜忙的焦头烂额,应当只是不小心疏漏了而已,您放心,等祭天结束之后,我老婆子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这还差不多。” 那位嬷嬷白了萧钦宇一眼,转身没再搭理他们。 席老夫人松了口气,让樊嬷嬷又找了个稍后的地方站定,这才开始教训萧钦宇,“你知道刚才那是谁吗,就敢跟人家那么说话?” “不管是谁也不能让她抢咱们的位置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你啊……” 席老夫人看着萧钦宇这狗屁不懂的样子,气的又开始头疼。 她责怪的目光看向阮云罗,“你是怎么教的他?他不知道袁老夫人也便罢了,怎么连姚老太君都不知道!” “不是您说的吗?二弟的教育自有先生们管着,我一介女流,只负责让他吃饱穿暖就好,旁的不能插手。”阮云罗委屈地看向庞老夫人,“姚老太君毕竟是女眷,我怎好多嘴?” “姚老太君她是一般的女眷吗!”席老夫人气。“她身上有诰命!而且……” “有诰命怎么了?您不是也有诰命吗,怕她做什么?”萧钦宇不解。 “不一样。”阮云罗远远望着姚老太君的位置,眼睛里满是尊敬,“娘还有你,有重景。这位姚老太君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在二十年前全部捐躯战场,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是吗?” 萧钦宇心里一惊,很快明白了席老夫人和阮云罗的忌惮。 虽然同样是诰命,但萧家毕竟有后,人家应安侯府可是满门忠烈啊。 别说是萧家,哪怕是花家,甚至是陛下本人来到这位姚老太君面前,都必须得给她三分薄面。 否则不是等着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现在明白了?”看着他后怕的表情,席老夫人没好气,“刚才要是真跟人家吵起来,把事情闹大了,你想想别人会怎么议论你!要是被人扣上欺负忠烈遗属的帽子,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谢谢娘。” 萧钦宇正了正神色,感激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现在知道娘是为你好了?”席老夫人拍了拍萧钦宇的后背,语重心长地道:“你记住,这天下所有人害你,娘都不可能害你。娘不让你得罪的人,你千万别得罪,娘不让你接近的人,你也千万别接近。就像那个尹筱柔,她有什么好的,你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娘,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萧钦宇皱着眉一脸无奈。 “管她一码事两码事,反正你给我记住,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让她踏入萧家半步!”席老夫人冷着脸警告自己的儿子,“你给我少惦记她!” “知道了知道了。” 萧钦宇嘟囔着,满脸不耐烦地换了个位置,来到了阮云罗的身边。边念叨着尹筱柔的名字,边伸长脖子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尹筱柔的身影。 阮云罗被他念叨的心烦,或者说她今天本来就心烦。 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她一大早刚起来,右眼皮就不停地直跳,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呢? 根据前世的经验,今天的祭天大典并没有什么特别啊。 难道是尹筱柔…… 阮云罗这么想着,在人群中的不远处,竟然还真看见了尹筱柔的身影。 与周围热闹欢快的人群相比,她和尹文煜看起来明显有些紧张。他们目光死死地盯着帝辇即将到来的方位,身体紧绷着,如同即将离弦的箭一般,仿佛随时都要冲出去似的。 他们这是想拦驾?阮云罗心中疑惑。可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怎么会…… 难道……阮云罗的目光陡然一凛。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二弟。”阮云罗沉思片刻,笑着看向萧钦宇,用眼神示意他尹筱柔的方向。萧钦宇一脸茫然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神陡然一亮,“尹……” “嘘。”阮云罗轻轻摇了摇头。 “嗯嗯。”萧钦宇连忙闭上嘴巴。 他感激地对阮云罗拱了拱手,趁席老夫人暂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见他缠到了尹筱柔身边,阮云罗终于稍微地松了口气。 不管尹筱柔等会要做什么,有萧钦宇在的话,应该多少能绊住她一点。 反正只要不让尹筱柔恢复身份,这辈子她就不可能输! 第44章 姐,我想要一个诰命 “筱柔,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钦宇穿过人群,终于挤到了尹筱柔的身边。 他一脸高兴地拉着尹筱柔,有无数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最近怎么样?你现在住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了知道了。” 尹筱柔敷衍着打断。 眼见着帝后的车辇即将到达,她无心继续与萧钦宇纠缠,于是干脆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萧钦宇,你是个好人,但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你这样只会让你母亲误会。” “你还在生气对吗?”萧钦宇紧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尹筱柔的脸色,给她道歉,“对不起,我娘她只不过是太担心我了,她其实没有恶意的……” “我不在乎!” 见萧钦宇仍旧不肯离开,尹筱柔心中有些不耐烦,“你娘说的对,我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我就是配不上你们萧家!我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行吗, 我不想又莫名其妙被你娘羞辱!” “我……” 萧钦宇心疼地看着尹筱柔,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咚”地一声锣鼓忽然响起。 开道的锣鼓一响,四下霎时变得寂静。只剩下帝后驾辇的沉重车轮声,被萧重景一行人护卫着,从远处缓缓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中,无论官眷还是百姓,老人还是幼童,全都一齐低头跪下。 萧钦宇也跪下了。 刚一跪下,他心中便是一紧。 因为他发现尹筱柔和尹文煜竟然没跪。 不但没跪,他们反而呆立在原地,直直地看向陛下的御面。 这可是大不敬啊! 萧钦宇头皮发麻,他连忙拉着尹筱柔的衣角想要提醒的时候,却又听到尹文煜大喊了一声——“爹!!!” “轰!” 人群立刻躁动起来。 所有人伸长脖子,好奇地向尹文煜眺望过去。 就连阮云罗都忍不住望了过去。 不过她望的不是尹文煜,而是尹筱柔。 她不明白,难道尹筱柔竟然天真到了这种地步,以为这样当众喊两声就能让君邑光心软吗? 他只会心更硬…… 果然,君邑光面无表情地瞥了萧重景一眼。 萧重景诚惶诚恐地领命。 当他走到尹筱柔和尹文煜面前,正打算下令逮捕他们的时候,忽然,一帮黑衣人从人群各处窜出,与萧重景等人缠斗起来。 “有刺客,快跑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百姓们立刻如同潮水般四散奔逃。 没人注意,潮水中有几个不起眼的小水滴被人群挤到了帝后的车辇旁边。他们手起刀落,很快结果了几个驾车的侍卫…… “护驾!” 君邑光见势不妙,连忙冲萧重景大喊。 “是!” 萧重景咬牙硬挨了黑衣人一剑,反手将他杀死后,片刻不停地就冲向君邑光……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刺客已然突破重围,亮出了长剑,直取君邑光首级…… “爹!” 千钧一发之际,尹筱柔忽然扑上驾辇,为君邑光挡了一刀。 “筱柔!” 君邑光连忙上前抱住尹筱柔。 父女两个四目相对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只听见“噗嗤”一声,阮云罗黄雀在后,从后背一箭穿心结果了那个刺客。 “陛下娘娘请坐好!” 阮云罗大喊一声跳上马车,抓住马车的缰绳,掉头便往皇宫方向奔去。 边驾着马车她还边不忘回头看了尹筱柔一眼,见她面色惨白血流如注的样子……她回头,悄悄给自己也来了一刀。 等进了皇宫大门,她将马车一停,二话不说,直挺挺地便晕了过去。 尹筱柔:“……” 见阮云罗晕的那么痛快,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后知后觉地也晕了过去。 …… 阮云罗再次醒来,是在如懿宫。 “醒了?”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的自家妹妹,懿贵妃不由得冷笑,“多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怎么了?”阮云罗一脸无辜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我最讨厌你这样。”懿贵妃不屑地瞥了阮云罗一眼,“你这副样子,骗骗别人可以,骗我?省省。说正经的,你和萧重景到底怎么回事,他作为你的丈夫,这种时候不守在你身边,守在那个尹筱柔身边做什么?” “你说呢?”阮云罗反问,“一个男人舍弃自己的妻子守在别的女人床边,你说是为了什么?” “他……”懿贵妃皱了皱眉,“他知道那个尹筱柔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阮云罗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我要是坐以待毙,就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阮云罗苦笑。 “倒也是。”懿贵妃瞥了眼自己妹妹的伤口,撇了撇嘴,“你从小就是这样,一旦心里有了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只是……”懿贵妃拉长了声音看向阮云罗,“二十年前我让你进皇室帮我,你不肯,你那么急匆匆地嫁给萧重景的场面,我都还记得呢。现在风水轮流转,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帮你?” “因为你是我姐。”阮云罗厚着脸皮笑着讨好。“你是我亲姐,我是你亲妹,自从娘去世以后,自从爹娶了续弦以后,我们俩在天底下就只有彼此了。” “你知道我只有你了,为什么当初不愿意帮我?” “当时先皇还在,现在的这位又不受宠……而且皇室内宅那么乱……” “没进皇室也没见你多幸福!” “是是是,我眼瞎,我眼拙。”与前世的针锋相对不同,这一世,阮云罗丝毫不与自己姐姐顶嘴。 因为前世她最无助的时候,眼前这个心冷口冷的姐姐,曾经拼了命也想拉她一把。 只不过她前世太过执着,没能理解她的苦心……这一世不会了,这一世即便被骂脸皮厚,她也要紧紧抱住姐姐大腿。 “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果然,对于阮云罗忽然的示好,懿贵妃满脸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说,你这出苦肉计是为了什么?你想要什么东西?” “姐,我想要一个诰命。” 第45章 她的身份,怎么能做妾? “姐,我想要一个诰命。” “诰命?”懿贵妃阮云绮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上下打量一眼阮云罗,似乎是第一次见识她似的,“你不是向来清高吗?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和离呢。”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和离,但陛下他会同意吗?” 前世皇上没有遇刺,阮云罗没有救驾之功,他尚且害怕骂名,不肯为了自己的女儿让阮云罗和离。这一世阮云罗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他更不可能同意了。 否则他这个皇上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了吗? “你倒是想的清楚。”阮云绮赞许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丢掉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之后,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很多。” “人总要学着现实一点。” 阮云罗苦笑,她没想到自己嘴里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前世尹筱柔恢复身份要求跟萧重景在一起的时候,阮云绮曾经劝她现实一点别清高。让她趁着皇上心有愧疚的时候,赶紧要一个诰命的身份留个退路。 可那时候她骤然得知尹筱柔真正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巨大的背叛感包围了她,她满脑子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愤怒…… 所以她不仅没有接受阮云绮的建议,反而还与她大吵一架,嫌弃她市侩,嫌弃她不理解自己…… 她激烈地要求着要和离,结果呢?无论是皇上还是萧重景还是尹筱柔,都不愿意背上欺辱原配的骂名。 到最后,她两手空空,和离也没成,诰命也没成。反而尹筱柔恢复了公主身份,又成了平妻,从此处处压她一头。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阮云绮本想继续嘲讽自己的妹妹两句,但看见她眼神疲惫面色惨白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将扬了扬下巴,示意阮云罗先把床头的东西喝了,“天山雪莲,弋祯特意孝顺我的,便宜你了。”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阮云罗笑着,美滋滋就喝了。 “不害臊。”阮云绮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弋祯最近不在京城,否则非得让他讹你这个小姨一笔才行,才算解了我心头之恨。” “放心,他已经讹过了。” 想起那日在赏秋宴上君弋祯的表现,阮云罗不觉失笑。 同时心中暗自遗憾,自己前世死的实在太早了。要是能等到下一任皇帝登基之后再死,也许还能帮帮自家姐姐和外甥。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指望弋祯自己争气了。 …… 慈宁宫。 皇上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母亲,“母后,您说这一双子女,朕到底该不该认?” “不该。”老太后闭目养神,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佛珠,淡淡道:“若只有一个尹筱柔便罢了,她是个姑娘,不妨碍什么。但尹文煜……皇上,这可是关系江山的大事,万一有个差错……” “这倒不会。”君邑光摆了摆手,“朕离开西北的时候,虽然文煜还小,但他肩膀上有个胎记,做不得假。而且太子已定,皇位也轮不到他身上。” “你既然都想清楚了,那还犹豫什么?” “是筱柔,她现在的名声实在是……”君邑光叹了口气,索性将尹筱柔和花威威,惠国夫人,萧家兄弟之间的恩怨全说了一遍。然后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是怕她连累文煜。” “她竟是这种作风?” 太后皱着眉头睁开眼,拨弄佛珠的手指也立刻停下,“既然这样,那便只认一个。只这一个就足够天下哗然的了,要是再多一个她,这天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呢。” “是,母后您说的对。”君邑光心中一松。 听闻尹筱柔和阮云罗都已经醒了,他不再犹豫,直接下令将有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人全都带了过来。 众人一进屋,立刻跪下开始见礼。 又是千岁又是万岁地磕了好一会儿头,太后才慈眉善目地发话让众人起来。 “你就是文煜?” 太后目光掠过众人,笑着对尹文煜招了招手。 尹文煜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太后。 “你多大了?”太后慈祥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问,“可读过书?” “十三。”尹文煜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只读了些四书五经之类的。” “好孩子。”太后目光愈发慈爱。 她笑着看向君邑光,“正好我闲来无事,这孩子以后就跟我,也省你操心了。” “这当然好!”君邑光正发愁怎么安排尹文煜呢,听太后这么说,他立刻眼睛一亮,笑着看向尹文煜,“煜儿,还不快谢谢皇祖母?” “谢皇祖母!” 尹文煜连忙跪下谢恩。 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明摆着告诉了所有人,皇上只承认尹文煜。 而尹筱柔,已经被舍了。 虽然早已经预料这个结果,但事情发生在眼前,尹筱柔还是不由自主地难堪起来。 她垂着眸不与任何人对视,直到皇上问她“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才跪下来缓缓开口,“陛下,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文煜在皇宫能平平安安地就好。” “这算什么要求?”君邑光摇了摇头笑了,“除了这之外呢,你还想要什么?” “我……”尹筱柔抿了抿唇,目光不觉与萧重景对视。她恳求的目光看向君邑光,“陛下,奴婢想一直留在萧将军身边,求陛下成全!” “这……”君邑光皱眉。 他头疼地看了萧重景和阮云罗一眼,正无奈的时候,阮云罗忽然惊讶地站了出来,“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 皇后看戏正起劲,闻言不满道:“萧将军内宅空旷子嗣单薄,众人皆知。如今筱柔姑娘既然有心,阮夫人该高兴才是,何必这么霸道?” “云罗不是霸道,是不敢……”阮云罗一脸为难地看向尹筱柔,又看向君邑光,无奈反问,“以筱柔姑娘的身份,她怎么能做妾呢?” “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 她犹豫着,咬了咬牙跪在君邑光面前, “陛下,求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46章 敬过茶,就是尹姨娘 “陛下,求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为免对筱柔姑娘大不敬,臣妇愿自请下堂,给筱柔姑娘腾位置。” “什么!”君邑光全身一震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 “就是。” 听见阮云罗竟然想离开萧家,皇后娘娘皱着眉不满起来。 在她心里,尹筱柔来历不明还冲撞花威威,不是什么好东西。阮云罗是阮云绮的亲妹妹,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个人最好在萧家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于是她道:“筱柔姑娘愿意做妾,是筱柔姑娘的事情,跟阮夫人有什么关系?她既然自愿,就称不上什么不敬。” “是,懿贵妃?” 她笑着抿了口茶,目光看向了阮云绮。 “话不能这么说。” 阮云绮笑吟吟地看向皇后娘娘,“筱柔姑娘身份在那儿摆着,要是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那便免不了要多想一些。与其到时候莫名其妙地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乖乖把位置腾出来。也省的别人惦记不是?” “只不过……”阮云绮有些委屈地看向君邑光,“陛下,云罗她毕竟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想给她讨一个恩典。您不如给她封个诰命,省得她孤家寡人地遭人欺负。” “姐姐,下堂了哪还有诰命?”阮云罗连忙诚惶诚恐地拒绝。 “那你一介女流,和离以后总得有个活路?难不成要去死?” “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阮云罗苦笑。 “笑话!”阮云绮扬声责怪,“你前脚刚立功救驾,后脚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你这让天下人怎么想陛下?你要真这么做,那才是真真正正地大不敬呢!” “是这道理!” 生怕阮云罗冲动之下真去做姑子,君邑光连忙劝她,“你放心,筱柔是个明事理的,她既然选择了要留在萧家,自然会做好她的本分。至于你……念在你救驾有功又受了委屈,朕便给你一个诰命的身份,也省得你胡思乱想。” “真的吗陛下!”阮云罗惊喜。 “陛下金口玉言这还有假?”阮云绮笑着催促,“还不快谢谢陛下。” “谢陛下隆恩。” 阮云罗得偿所愿,立刻跪下谢恩。 “起来。”君邑光松了口气让阮云罗起身。顿了顿,他目光又看向尹筱柔,“筱柔,你确定要留在萧家?你不后悔?” “不后悔。”尹筱柔笑着摇了摇头。她深深地看了萧重景一眼,然后对君邑光道:“陛下,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奴婢甘愿做妾……” “行了!” 虽然君邑光已经决定了不认尹筱柔,但毕竟她也是自己的血脉,而且这满屋子的人也都知道她是自己的血脉! 现在她口中说出这么自甘下贱的话,听在他耳中无异于是在当众打自己耳光…… 他闭了闭眼,只说了句好自为之,便看也不再看她,直接摔袖离开了。 众人被皇太后敲打一番,答应了保密尹筱柔的身份之后,也都各自离开。 将军府。 一听到马车的声音,萧钦宇第一个跑了出来。 “筱柔!”见尹筱柔从马车里惨白着脸色出来,他连忙跑上前,“筱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伤的重不重?来,我背你……”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背对着尹筱柔蹲了下去。 “不用……” 尹筱柔连忙想要躲开萧钦宇,求助的目光看向萧重景。 萧重景叹了口气,正要上前的时候……忽然,席老夫人大喊一声“站住”,从将军府走了出来。 她望着萧钦宇在尹筱柔面前卑微讨好的样子,心底如同被扎了根刺,呼吸瞬间血淋淋的。她身体发颤,眼睛喷火,一步一步走到了萧重景面前。 “娘……”萧重景低声正要解释,却脸上一痛,狠狠挨了一巴掌。 “我跟你说过什么!” 席老夫人狠狠指着萧重景的鼻子,咬着牙质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许这个贱人踏入萧家半步!你现在带她过来,是巴不得我死吗!” “娘!” 萧重景面庞火辣辣的疼,语气也不耐烦起来,“我既然这么光明正大地带她回来,就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先别生气,等先回了家我再跟您解释,行吗!”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席老夫人强压着怒火回府。 庆寿园 “现在可以说了!” 席老夫人拍着桌子质问萧重景,“你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能让你连我的命令都不顾?!萧重景,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怪我家法伺候!” “是陛下……”萧重景有气无力地解释,“娘,这是陛下的旨意。” “胡说八道!”席老夫人大怒。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萧重景,“好啊,你为了个女人,竟然连陛下都敢编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娘,我没……”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 “贱人,你也给我闭嘴!” 席老夫人冷冷地打断了萧重景和尹筱柔,转而看向了旁边角落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阮云罗,命令道:“你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啊嫂子。”萧钦宇也好奇地看向阮云罗,“你们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一天一夜才回来?皇上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赏你什么东西啊?” “我们之所以呆了那么久,是因为受伤了。” 阮云罗微笑着回答,淡淡地抛出了一个炸弹,“至于陛下他赏了什么……陛下同意了筱柔姑娘的请求,允许她留在将军府做妾了……” “什么!” 席老夫人和萧钦宇均是一震。 “是真的。” 迎着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阮云罗笑着又扔出了一个炸弹,“等过几日敬过茶,咱们就可以正式称呼筱柔姑娘为尹姨娘了。” 第47章 聪明点,少管娘家的事 “等过几日敬过茶,咱们就可以正式称呼筱柔姑娘为尹姨娘了。” “她还要敬茶!” 席老夫人被气的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指着尹筱柔,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老夫人!” 众人瞬间慌乱,边大喊着叫府医,边连忙去扶……只有萧钦宇一动不动,他失魂落魄地看了眼混乱的周围,又看了眼尹筱柔,踉跄着逃了出去。 …… 傍晚,庆寿堂。 “大嫂,我娘她怎么了!” 萧沁棠从外面跑回来,看见自己母亲昏迷不醒的样子,气得直跺脚,“都是那个尹筱柔,她怎么又回来了!” 心疼地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她咬牙,“那尹筱柔真是个祸害!明明都已经把她撵出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敢回来!我只不过一时没有在意,她竟然把我娘气成了这样……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去!” “三妹,我劝你还是别惹她了。” 阮云罗叹了口气制止萧沁棠,“你还不知道?昨日陛下祭天遇刺,是筱柔姑娘救的驾。而且文煜是陛下早年在西北时留下的亲生骨肉……” “尹文煜是……皇子?!” 萧沁棠不敢置信。 那个从西北过来打秋风的小穷酸竟然是皇子! “那尹筱柔是什么,她是公主?” “不对!”萧沁棠紧接着摇头,“尹筱柔如果真是公主的话,怎么可能做妾?” “她是文煜的丫鬟。” 按照在皇宫里约定的说法,阮云罗笑着解释,“陛下念她救驾有功,所以满足了她的愿望,让她留在萧家。” “原来是个丫鬟啊~”萧沁棠松了口气。她不屑地轻嗤一声。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阮云罗,“大嫂,你当时既然在场,为什么不阻止她啊?让她这样直接攀上我哥,你甘心?” “甘心又怎么样,不甘心又怎么样?”阮云罗摇了摇头,笑容苦涩,“人家是皇上金口玉言赐下来的。她敬的茶再苦,我硬着头皮也得喝啊。” “她还想敬茶?” 听到自己母亲都气病了,尹筱柔竟然还想敬茶,萧沁棠气的鼻子都歪了。她眼睛一转,对阮云罗道:“敬茶那天我也要去。到时候你别说话,看我怎么收拾她!” “三妹你别乱来。”阮云罗一脸紧张。 “行了你别管了。”萧沁棠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次日,随风园。 阮云罗端坐在主位,等待吉时。 万嬷嬷照规矩先教育了尹筱柔一通,然后冲旁边奉茶的丫鬟点了点头,“吉时已到,开始。” “是。”丫鬟答应着,立刻将茶送到尹筱柔面前,恭敬道:“尹姨娘,请。” “嗯。” 听见“尹姨娘”三个字,尹筱柔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自己明明是公主,现在却沦落到给人做妾,尹筱柔恨不得直接把茶盏摔了。但残存的理智却让她只能忍着怒火,缓步上前将茶奉到了阮云罗面前。 她期待地看着阮云罗,希望她识相点赶紧把茶喝了,好结束这场该死的仪式。 但事与愿违,阮云罗刚掀起茶盖拂了拂茶沫,萧沁棠就闯了进来。 “慢着!” 萧沁棠阻止了阮云罗的动作。 她上前一把抢过茶盏,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茶泼到了尹筱柔的脸上。 “啊!” 尹筱柔惊呼一声连忙用衣袖挡着,但却没有完全挡住。热茶被溅到脸上,烫的她白嫩的脸蛋霎时间便红了。 “三小姐你是不是疯了!”尹筱柔痛地有了火气,看向萧沁棠的目光也一冷再冷,“三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做人做事这么上不得台面?” “我上不得台面?” 萧沁棠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冷笑,“尹筱柔,你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啊。” “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就是恶人了?” “无冤无仇?”萧沁棠冷哼,“尹筱柔,你忘性可真大啊。” “不就是舒痕膏的事吗,我又没拿到……” “你没拿到是你自己蠢,关我什么事?难道因为你没拿到,我遭的罪就一笔勾销了?这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再说了,即便没有舒痕膏的事情,也不妨碍我讨厌你!”萧沁棠不屑地瞥了尹筱柔一眼,“因为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沁棠别胡说。”阮云罗笑着打圆场,“尹姨娘哪里厚颜无耻了?我怎么没发现?” “她还不厚颜无耻?” 萧沁棠指着尹筱柔,夸张地哀嚎了一声,“远的就不说了,大嫂你想想,她明明只是文煜的丫鬟,为什么要骗咱们说是姐姐?依我看,她分明早就知道文煜的身份,想沾光!她肯定想着,万一陛下要是心一软,把她也认做公主就好了。只可惜啊……” 萧沁棠拉长声音走到尹筱柔面前,挑衅地看着她,“只可惜丫鬟就是丫鬟,野鸡就是野鸡,无论怎样都变不成凤凰。也就我哥犯傻才收留你,否则凭你的家世人品,给我萧家做妾都不够格!” “是吗?” 尹筱柔气到极点反而笑了。 她低声凑近萧沁棠耳边,嘲讽道:“可三小姐,无论我配不配,终究也是皇上赐下来的,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你……” “我什么?” 尹筱柔瞧了萧沁棠身后的门口一眼,翘着嘴角小声道:“其实三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迟早要嫁出去,聪明点,还是少管娘家的事。否则等我生了孩子成了萧家的主人,谁知道你还回不回得来呢?” “贱人!” 意识到尹筱柔在威胁自己,萧沁棠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又踹了一脚,将她踹倒了。 她咬牙指着尹筱柔的鼻子警告,“尹筱柔,你别以为当个姨娘就能威胁我!别说我还没嫁人,即便我嫁了,也照样是萧家的三小姐!别说你没怀孕,即便你真怀了,那也得抱到我嫂子房里养!否则跟着你这种贱人,谁知道要养成个什么贱样子!” “你……” 尹筱柔气的面色发白,眼泪婆娑。 她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门外,“将军……” 门外,萧重景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阴沉着脸扫视了所有人一圈,进屋,弯腰抱起了尹筱柔。 先狠狠瞪了眼萧沁棠,他偏过头,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阮云罗身上…… 第48章 明目张胆摆烂 望着阮云罗无动于衷的样子,萧重景莫名觉得别扭。 他最近常常有这种感觉,感觉自己不像是她的丈夫,而像是戏台上的戏子。 因为只是个戏子,所以关于他的事,她都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不在随风园过夜可以,他亲近尹筱柔可以,尹筱柔走了可以,尹筱柔回来也可以,尹筱柔敬茶可以,尹筱柔挨打也可以。 她不为这些事高兴,也不为这些事难过,像一个戏台下冷漠的看客,让人一面对她就总是显得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让萧重景厌恶。 所以他冷笑看向阮云罗,质问道:“你看戏看够了吗?” “看戏?”阮云罗一怔,“看什么戏?” “你说看什么戏!”见她还在装傻,萧重景怒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萧沁棠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你坐在这没看到?” “看到了。” “看到了为什么不管!” “我管了啊。”阮云罗一脸无辜,“我刚才打圆场了,他们不听,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也过去吵?” “你为什么不能!” 萧重景气,“我能管住她们,你这个当主母的为什么不能!” “那……可能是我没能力。”阮云罗十分摆烂地道:“否则我也不会把管家权交给你了。” “你……” 萧重景气结。 这时,门外一个丫鬟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 “夫人!封诰命的圣旨到了!” “是吗?” 阮云罗心中一喜。 她没再理会萧重景,站起身和万嬷嬷一起,急匆匆地来到了前院跪下。 萧重景一行人也随后赶过来跪下。 等福公公将圣旨宣读完毕之后,阮云罗谢过皇恩,这才终于接过赐服,站起身来。 将赐服小心交给万嬷嬷,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皇上赐下的金银田契,立刻先将准备好的金锭送到福公公手中。 福公公悄然收下,先恭喜了阮云罗几句,这才瞥了眼跪在一边的尹筱柔。 见她身上有茶渍脸上有红肿,他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阮云罗,“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公公误会了。” 阮云罗无奈地小声解释:“是沁棠……因为筱柔姑娘要进门的事情,老夫人气的晕了,到现在还没醒来。沁棠也是着急,她不知道筱柔姑娘的身份,所以就……不过刚才将军已经教训过了,您放心,有将军在,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就好。” 福公公笑着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眼萧沁棠的状态,见她委屈巴巴瞪视着尹筱柔的样子,便知道阮云罗没有说谎。于是转过头又嘱咐了萧重景几句之后,他便没再多说,告辞离开。 让万嬷嬷将赏赐收入私库,阮云罗拿着圣旨,在众人忌惮和艳羡的目光中,也直接走了。 “大嫂真是厉害,这么不声不响地,竟然把诰命拿到手了。” 望着阮云罗的背影,萧沁棠羡慕不已。 想到她以后不仅身份不容辱没,还能像母亲一样可以吃皇粮拿俸禄,萧沁棠暗下决心,自己日后一定也要当诰命! “一个诰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尹筱柔酸溜溜地嘟囔。“真是没见过世面。” “你一个做姨娘的,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萧沁棠噗嗤笑了,“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就你这种人,你又能见过什么世面?即便你见了,那也只是见见而已,你又没资格争。” “哼,狗眼看人低。” 尹筱柔生闷气。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堂堂的公主,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才狗眼!” 萧沁棠被骂了不服气,正要反驳,却被萧重景无奈地打断。 “你们俩够了。” 萧重景烦躁地制止了两个人的拌嘴,冷冷看了眼阮云罗离开的方向,转身拂袖离开。 “将军……”尹筱柔惦记着今天的洞房之夜,连忙跟了上去。留萧沁棠一个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 夜晚,笼烟阁红烛摇曳。 尹筱柔难得穿了件水红色的裙子,眼尾一朵红梅,娇艳欲滴地走向萧重景。 她抬手勾住萧重景的脖子,雾蒙蒙的眼睛欲语还休地望着他,既委屈又高兴地开口,“将军……” “嘘——” 萧重景竖起手指,爱怜地轻点她樱桃般的嘴唇,“叫我夫君。” 尹筱柔点了点头,瞬间红了脸颊,“夫君……” “欸。” 萧重景欣赏着眼前人的羞怯,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直到深夜,两人洗了一次,才终于安生。 “夫君,” 趁着萧重景心情好,尹筱柔枕着他的胳膊嘟着嘴抱屈,“你能不能跟三小姐说说,让她别再针对我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哪儿还有安生日子?” “委屈了?” 萧重景垂眸,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尖。 “不委屈。”尹筱柔捏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但是她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我当然也明白。”萧重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沁棠她什么脾气你也知道,我越是为了你说她,她恐怕越是会针对你。真把她惹急了,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咱们干嘛要惹她呢?”尹筱柔翻身抱住萧重景的腰,抬着下巴不解地望着他,“只要让她顾不上针对咱们不就成了?” “哦?”萧重景笑着刮了刮尹筱柔的鼻尖,“你有办法?” “嗯。”尹筱柔点了点头看向萧重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夫君,以三妹妹的年纪,咱们也是时候该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别耽误了三妹妹。即便咱们心疼她,还想留她两年,但也该给她准备嫁妆,相看人家了,否则到时候急匆匆的,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这我倒没考虑过……”萧重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件事还得再等等,等娘亲的身体稍微好些再说。” “可是……” 尹筱柔恨不得萧沁棠明天就嫁出去,哪里还等得了? 她垂眸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阮云罗今日风光无限的身影。于是她敛了敛心神道:“可是娘亲她常年待在菩雨山,对京城里的事情未必熟悉。我看这事儿不如交给夫人去办,她为人和善又新得了诰命,人家肯定愿意给她面子。” “好主意!”萧重景乐地吻了吻她的唇瓣,“正好,也省得她整日无所事事了!” 第49章 拆了她的骨头 随风园。 看着萧重景离开的背影,万嬷嬷又是生气又是焦急。 她不解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真就这么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么办?”阮云罗笑着看向萧重景的背影,淡淡道:“人家明显有备而来,准备一石二鸟呢。” “什么一石二鸟?” “你想想昨天,就知道了。” 阮云罗说着, 摆手拒绝了丫鬟送过来的药汤。 她虽然给了自己一刀,但只是皮外伤,继续将养两天也便好的差不多了,哪需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夫人,您怎么又不肯喝药?”万嬷嬷无奈地接过丫鬟手中的漆盘,哄着阮云罗道:“府医说了,您这伤虽然不严重,但总归得按时吃药才能好得快。而且我还特意准备了蜜饯,你看……” 万嬷嬷将漆盘送到阮云罗面前,示意她看一眼汤药旁边的瓷碟。 细薄晶莹的白色瓷碟里,几个玛瑙般漂亮的蜜饯小山一样摞在上面,看得人心里痒痒。 甚至不由觉得,为了它,即便吃些苦头,也无妨了。 无奈地看了万嬷嬷一眼,阮云罗接过汤药,苦涩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回忆起前世缠绵病榻的那些日子…… 皱了皱眉,她闭目将汤药一饮而尽。 “来,夫人。”万嬷嬷见她这么痛苦,连忙心疼地递过蜜饯。 “不必了。” 阮云罗将药碗递给万嬷嬷,任由苦涩的气味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回忆着那些过往的不堪痛苦和恐惧,阮云罗忽然站起身,给萧重景的顶头上司徐老元帅的儿媳妇去了个帖子。 先夸赞了她儿子一番,随即邀请她与自己和萧沁棠同行到灵昭寺上香。 “夫人,您这是……” 见阮云罗竟真接下了萧重景的任务,万嬷嬷心惊,“夫人,上次二爷在水云茶楼那件事,已经让老夫人对您多有不满了,您何必还要管三小姐的婚事呢?吃力不讨好不说, 万一再出个什么差错,您可不好交代。不如等老夫人身体好些,让她自己决定?” “等?” 阮云罗笑。 她将帖子交给万嬷嬷,忽然考她,“刚才我说一石二鸟,你想明白是哪两只鸟吗?” “是……您和三小姐?” “对。” “可为什么啊?三小姐打了笼烟阁那位,您又没打谁。” “我打了。” 阮云罗笑。 以萧重景唯我独尊的性格,她前世反对他是在打他脸,今生无视他,也是在打他脸。 他既然铁了心要借萧沁棠的婚事给她找麻烦,她躲也没用。 倒不如借这次机会再给他点教训,顺便……萧沁棠跟陆一通,也该有进展了。 海棠阁。 阮云罗刚一进门,正好撞见了准备出门的萧沁棠。 “你这一身……”阮云罗上下打量一眼萧沁棠,见她竟然穿着小厮的衣服,不由感叹,“你堂堂将军府三小姐,为了出门,竟然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不是你说的吗,在陆大哥谋到缺之前,得低调点。不能让我大哥发现。” “你跟陆一通还有联系?”阮云罗惊讶地看着萧沁棠,“我还以为你只是闹着玩呢。” “谁闹着玩了?” 萧沁棠不满。“大嫂,这天底下是有矢志不渝的爱情的。你自己命不好,娘死的早自己又不讨人喜欢,这是你的事。我可不一样,我跟陆大哥可是认真的。” “是吗?” “当然!” “那就好。”望着萧沁棠笃定的样子,阮云罗一脸艳羡,却又不由自主露出愁容,“三妹你能找到自己的良缘,大嫂真是为你高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阮云罗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萧沁棠疑惑。她急,“大嫂,你话怎么只说一半就停了?你倒是说啊。” 阮云罗叹气,“只不过,我恐怕你们有缘无分呐。” “你说什么?” 萧沁棠气的跳脚,“大嫂,你少胡说八道!我跟陆大哥好好的,怎么会有缘无分?你是不是嫉妒我,巴不得我过得不好你才满意?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活该我哥不喜欢你,活该你生不出孩子!” “你还不知道?” 阮云罗丝毫不在意她骂自己。 前世更剜心的话她都听过,这才哪到哪啊。 她只是怜悯地看着萧沁棠,“你哥今天一大早特意来找我,责怪我疏忽你的婚事,让我尽快给你安排相看呢。” “什么!” 萧沁棠一下子炸锅了,立刻气冲冲就要去找萧重景算账。 阮云罗连忙拦着她,“你大哥已经去上值了,你上哪儿找他去?而且你去找他,怎么说?” “当然是去骂他!”萧沁棠瞪大眼睛理直气壮,“他是我哥又不是我爹,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婚事!我娘还没发话呢,他算老几!哼,不就是昨天打了尹筱柔一巴掌吗,他至于……” 提到尹筱柔,萧沁棠忽然顿住。 她看向笼烟阁的方向,张着嘴恍然大悟,“好啊,我说他怎么莫名其妙忽然操心我的婚事,原来是要给他的小心肝出气呢!” 她咬牙,“这八成是那贱人的主意!怪不得昨天说什么嫁不嫁的,她这是早想好了,琢磨着嫌我碍事,要除了我呢!” “贱人!看我今天不拆了她的骨头!” 她大骂着翻出剑来,气势汹汹就要找尹筱柔算账。 “你就算杀了她又有什么用?”阮云罗无奈,“你这样只会让你哥更生气,更迫不及待地把你嫁出去。” “他敢动我一下试试!”萧沁棠冷笑,“等我娘醒了,看我娘不收拾他!” “即便你娘醒了,难道就能同意你嫁给你的陆大哥?”阮云罗反问。 她将萧沁棠的剑拿开,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对吗?即便老夫人醒了,她也不会觉得给你相看有什么不妥,顶多她亲自给你操办而已。” “那我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萧沁棠泄气。 “谁说让你任由他们欺负了?” “那你……”萧沁棠正要再抱怨,却忽然反应过来阮云罗似乎话里有话。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大嫂,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阮云罗笑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三日后,灵昭寺,徐元帅的孙子会跟你见面。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陆一通,万一他一时冲动也去了灵昭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那可就糟了。” “你的意思是……”萧沁棠眼睛一亮。 “我能有什么意思?” 阮云罗淡笑着撇清关系,“陆一通是聪明人,你把利害说清楚,他自然就懂得进退了。” 第50章 疯狗斩鸳鸯 四方戏园。 陆一通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久,始终不见萧沁棠的身影。 他正失落地打算离开之际,眼睛却忽然被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 “棠儿!” 陆一通心中一动,连忙回身捉住萧沁棠的手指,满脸惊喜地望着她,“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我……”萧沁棠害羞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细着声音道:“我答应过你的。” “嗯!” 陆一通笑着重重点头。 他护着萧沁棠避开周围的三教九流,两人回到看台位置坐下。 本来萧沁棠满心惦记着灵昭寺的事儿,但不知是谁,在这时候点了出西厢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看过的戏其实不少,每当府里过节或者有人过寿,阮云罗总会请个戏园子来府里热闹热闹。但那唱的都是些喜庆吉祥的故事,倒是这西厢记,她从没看过。 于是一时竟迷了。 直到看见崔莺莺与张生成了眷属,她才松了口气看向陆一通。 正巧,陆一通也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全都羞地低下了头。 过了会,萧沁棠才细着声音问,“谋缺的事,有着落了吗?” 陆一通摇了摇头,面露惭愧地道:“对不起棠儿,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萧沁棠连忙摇头安慰他,“我怎么会对你失望?我要失望也是对那些眼瞎的酒囊饭袋失望。你这么有才华他们都不用,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反而去重用那些纨绔……陛下真该把他们全砍了!” “嘘。” 陆一通连忙看了看左右。 见所有人都认真看戏,他这才松了口气,苦笑着对萧沁棠道:“其实我倒无所谓,反正我本就不喜欢官场里的尔虞我诈,自在惯了。” “只是……”他苦恼地,深深地看了萧沁棠一眼,“我只怕耽误了你。” “这怎么是耽误?” 萧沁棠连忙摇头。 她伸手,在桌下偷偷抓住了陆一通的手指,对着他认真地道:“陆大哥,我从没觉得你耽误我。而且,我现在有一个主意,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了。” “什么主意?” “三天后,我大嫂要带着我到灵昭寺相看人家。到时候你也去,把我们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风言风语,就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 “这……” 陆一通低头仔细一想,对萧沁棠摇了摇头,“这样做你太委屈了。闹得那么大,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不管!”萧沁棠决心已定,“反正我要嫁的人是你,只要你不嫌弃我,其他人怎么样我无所谓。” “那你的家人呢?” “他们肯定会生气……不过早晚都会原谅我的。” “可我不舍得你这样……”陆一通心疼的目光看向萧沁棠,叹了口气道:“不过,既然你真的心意已决,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萧沁棠眼睛一亮,连忙催促。 “这个办法是……”陆一通说到关键处,突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怎么能教你这种事情,我成什么人了?” “陆一通!”萧沁棠有些生气,“我让你说你就说!” “唉!”陆一通重重叹气。妥协地凑近了萧沁棠,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说的萧沁棠心花怒放。 她瞪着陆一通,不由得埋怨,“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早说!” “早也想不到啊。”陆一通无奈,“还不是被你逼的?” “好了好了对不起……” 萧沁棠对他好一番安慰,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府里。 笼烟阁。 尹筱柔摇着头拒绝了萧重景的亲近。 “怎么了?”萧重景奇怪地看着尹筱柔委屈的表情,无奈,“是谁又欺负你了?沁棠?” “不是。” 尹筱柔摇了摇头。 “沁棠她竟然没来找你?” 萧重景更加奇怪。 “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尹筱柔不满地捶了捶他的胸口,“她不找我,难道你还失望了?” “怎么会?”萧重景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又不是不知道沁棠的性格,她疯起来不管不顾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再说,她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谁知道阮云罗有没有按我的话做事?” “那你可要催催夫人,千万别让她偷懒~” “这么迫不及待?” 萧重景捏了捏她的鼻尖,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将军~”尹筱柔撒着娇推了下萧重景,让他看自己换过药的伤口,害羞道:“昨天你……伤口都裂开了……府医说不可……行动激烈。” “是吗?” 萧重景笑,低头吻了吻她胸口上弥漫着草药味道的纱布,然后在她耳边暧昧道:“那今天我们玩点不激烈的……” …… 三日后。 灵昭寺。 阮云罗带着萧沁棠刚下轿,便看见了候在香堂门侧的徐万仇。 不同于徐老元帅的高大健壮,他一身暗蓝,身姿笔挺单薄,更多了些文人的风骨。 “阮夫人,萧小姐。” 他很有礼数地拜见之后,才向前领路,带着阮云罗和萧沁棠往香堂里去。 看着他行动洒脱的背影,阮云罗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在前世竟然被称为“疯狗”。 不过,那件事说到底也怨不得他。 要怨得怨那太子嘴贱,竟然因为徐老元帅抱病不参加他的宴席就大发雷霆,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大骂他是不识抬举的老东西。而且还派人在元帅府门口泼粪。 害的老元帅怒火攻心,直接丧命。 按理说这么严重的罪过,皇上该重重罚他。可不知怎地,皇上他竟然雷声大雨点小地,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只是给徐万仇从大理寺少卿升成了大理寺卿,当做安慰。 据说徐万仇在朝堂上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个补偿。但谁也没想到,他从那以后,竟然开始暗中搜罗太子专擅威权,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证据。 在皇后被查出谋害皇嗣的关键时刻,他甩出证据,直接废了太子,将太子一党从头撸到尾。 就连陆一通,也因为收了些太子党的好处,差点被削了官职。 最后还是萧沁棠回娘家狠哭了一通,让萧重景厚着脸皮去徐家攀了攀关系,才保住了他的乌纱。 所以,以徐万仇谨慎隐忍而又记仇的个性,阮云罗很期待,等会儿当他发现萧沁棠和陆一通的算计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51章 按规矩,她必须嫁我! 香堂。 不同于前院的人声鼎沸,这里清净雅致了不少。 孙夫人正在上香,看见阮云罗进来,先欣赏地打量了她一眼,才关心地问,“阮夫人身体已经可以行走了?” 阮云罗立即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于是笑着点了点头,“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孙夫人让阮云罗先坐下,自己上过香后,也坐在了她的旁边,感叹道:“阮夫人能乱军丛中救驾,可真是女中豪杰。这要换了我,肯定当时就晕了。” “那倒未必。” 阮云罗笑,“且不说您娘家父亲孙御史曾死谏先帝,将还是质子的陛下从西北保回来。单说徐老将军他征战沙场那么多年,难道功劳会少吗?您作为孙家的女儿徐家的儿媳,难道身上会没有本事?只是云罗碰巧走运, 这才稀里糊涂撞上了个功劳罢了。” “哈哈。” 孙夫人笑着摇头。“阮夫人倒也不必如此菲薄自己。这京城,谁人不知你阮夫人的英勇?听说你得了诰命,大家可都羡慕坏了。” “各人有各人的运道。”阮云罗笑着看向徐万仇,道:“依我看,孙夫人的运道恐怕就应在了儿孙身上。有徐贤侄这么优秀的儿子,您还怕日后挣不上诰命?” “承您吉言。” 孙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她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万仇,还不快谢谢阮夫人?” 徐万仇点了点头,笑着向阮云罗拱手,“谢阮夫人,阮夫人谬赞。” “好啦好啦。”孙夫人摆了摆手,“我与阮夫人投缘,想多说几句。你既然无事,便带着沁棠小姐出去逛逛,别怠慢了人家。” “是。” 徐万仇点了点头,看向萧沁棠。 “啊?”萧沁棠神思不属,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脸色一红,连忙冲孙夫人和阮云罗行礼告退。 和徐万仇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两人没话找话地聊了一会,她抿了抿唇看向徐万仇,“我还没去过灵昭寺的前院呢,你带我去前院看看?” “前院?” 对于萧沁棠的这个要求,徐万仇有些为难,“萧小姐,灵昭寺香火鼎盛,前院熙来攘往,恐怕唐突了小姐……” “没事。”生怕徐万仇不同意,萧沁棠连忙摇头。她俏脸一红,“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 徐万仇有些惊讶地看着萧沁棠,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 不过想到自己那个成日里舞刀弄枪喊打喊杀的妹妹,他也就释然了。 武将家庭嘛,规矩总是比那些文臣家庭要少一些,养出来的女儿也更直率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萧沁棠的请求,带着她来到了灵昭寺的前院。 前院的香客果然很多。 周围除了排队上香拜佛的人群,还有卖香的,卖符的,解卦的,各色人等来来回回,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沁棠的目光在人群中到处寻找,始终找不到陆一通的身影,也没看见他们约定的荷花池。 于是她只能求助徐万仇,“听说这灵昭寺有个荷花池很漂亮,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荷花池?” 徐万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本以为她来前院是好奇灵昭寺鼎盛的香火和各地的香客,亦或是对小贩手里的那些小玩意感兴趣。可她对那些却根本不屑一顾…… 她到底在找什么? 徐万仇心里起了好奇,他点头答应了“好”,便护着萧沁棠穿过人群,来到了荷花池旁。 穿过重重人墙,这下,萧沁棠终于见到了陆一通。 见他身着布衣一本正经拿着香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 憋住了笑,她看向徐万仇,又提出了自己第三个要求,“你能送我一个平安符吗,就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 “符?” 徐万仇忍不住笑了。 他回头打量着刚才走过来的距离,点了点头,向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丫鬟和小厮招手。 “哎?” 萧沁棠拉着他的衣袖连忙摇头,“别让他们过来,我不喜欢他们跟着。反正这么近呢,你快去快回就行。” “好。” 徐万仇眯眸看她一眼,笑着转身入了人群。 萧沁棠松了口气,连忙回头去找陆一通。 见他守在池边冲自己点了点头,她便立刻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池子里。 几乎同一时间,陆一通也跳了进去。 正当他奋力游向萧沁棠,打算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忽然“咚”地一声,又一个人跳入水中,激起了一阵水花。 “小姐别怕,俺赵大柱来救你了!” 赵大柱边说着,边凭借着强壮的身体,一把将陆一通扒拉到了一边,自己游向了萧沁棠。 萧沁棠心里一惊。 她连忙大喊着“滚开”,同时奋力地向着陆一通游去。 可惜她衣着繁复沉重,又浸了水,于是没游两下,便被赵大柱抓了只手。 她惊叫一声,差点直接晕过去。 好在这时,陆一通回过神来,也连忙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跟赵大柱拉锯起来。 于是两个人男人在水中,就这么一左一右地抓着她,谁也不肯放手。 萧沁棠在中间无法划水,很快失了力气,往水下沉去…… 到这时,目瞪口呆的人群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边大喊着救命,边到处寻找竹竿好捞他们上来。 “小姐!” 一直守在远处的抱月终于察觉不对跑了过来。 她连忙上前拨开人群,见自家小姐竟然被两个男人左拉右扯,她急的直跺脚。 这时候,有人找了竹竿过来,她立刻一把抢过竹竿,对准陆一通和赵大柱的脑袋,挨个把他们乱打一通。 等到两个人都抱着脑袋躲开,她正打算跳水去救的时候……萧沁棠自己拍了下水醒了。 她呛了一通水,已经昏昏沉沉,可到底还记得自己的打算。于是连忙一手抓住抱月递过来的竹竿,另一只手拉了陆一通一把,顺利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少爷!” 徐万仇的小厮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了自家少爷身边。 将刚才水池里两男争一女的场面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他看着自家少爷嘴角含笑无动于衷的样子,忽然打了个冷战,“少爷,您不去救萧小姐吗?” “我去干嘛?” 徐万仇嗤笑一声,淡淡道:“请两位夫人过来。” 于是,当阮云罗和孙夫人急匆匆过来,看见的便是萧沁棠陆一通赵大柱三个人被众人围观着,徐万仇在旁边淡笑看戏的场面。 “夫人!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见众人为阮云罗和孙夫人让开了道路,赵大柱立刻十分机灵地跪下,磕着头大声道:“刚才可是我先拉的那位小姐的手,按规矩,那小姐就是我的人了,她必须得嫁给我!” 第52章 那不然休了我? “按规矩,她必须得嫁给我!” “你胡说!” 萧沁棠大怒。 光天化日被这样的无赖缠上,她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屈辱。 于是她也顾不上什么小姐不小姐,体面不体面,直接一把抢过抱月手中的竹竿,冲着赵大柱便打了过去。 嘴里胡乱骂着流氓无赖之类,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杀人啦!” 赵大柱立刻跳着吱哇乱叫。 他不但叫,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喊着谋杀亲夫之类的浑话,惹得围观男人一阵哄笑。 这哄笑声如此刺耳,让萧沁棠瞬间进退两难。 她站在人群中心,手里握着竹竿瞪着赵大柱,继续打他也不是,停下来也不是。她发火让所有人都闭嘴,可人群的笑声却更欢快了。 巨大的无力和难堪逼得她俏脸涨红,直接扑进抱月怀里哭了起来。 “哎呦呦,小娘子怎么还哭了?” 赵大柱嬉皮笑脸地还想上前调戏,这时,陆一通拦了过来。他计划被破坏,强忍着怒火,彬彬有礼对赵大柱道:“兄台,君子不趁人之危,你这样当众为难一位小姐,实在不妥。” “狗屁!” 赵大柱十分不雅地啐了一声。 他抖着腿歪着头,滚刀肉似的向陆一通质问,“老子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君子?” “你不是君子,总归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你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 赵大柱理直气壮。 他嬉皮笑脸地上下瞥了陆一通一眼,忽然嘶了一声,“诶?这关你什么事啊?我一小人留在这捡便宜很正常,你一君子舔着脸留这儿干嘛?该不会是想把我忽悠走,好抢我媳妇?” “你再给我胡说!” 萧沁棠急了。 她忍无可忍抽出旁边小厮的佩剑,一剑便捅了过去。 “沁棠!” 关键时刻,阮云罗厉声阻止了萧沁棠的动作。 她下令小厮将剑拿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萧沁棠悄声道:“你疯了?大庭广众杀人,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以为你姓花吗!” “可是……”萧沁棠红着眼,不甘地瞪视赵大柱。 “交给我。” 阮云罗淡淡道。 然后抬眸,目光看向了赵大柱和陆一通,笑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见义勇为。二位若是赏脸,可否随后过府一叙?也便将军好好谢谢二位。” “这……” 赵大柱明显心动,但又有所忌惮。 他虽然没读过书,但却有一种朴素的狡猾。于是他眼睛一转,叉着腰大声地对众人嚷嚷道:“大家伙可都听见了啊,人家将军府说要请俺吃饭呢。到时候俺赵大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诸位老少爷们可得为俺做主啊!” “那是自然!” 众人巴不得看戏,哄笑着应了。 见事情已定,阮云罗歉意地看向孙夫人,为今日的麻烦道歉。 孙夫人连忙也自责徐万仇没能照顾好萧沁棠,两人简单道别几句,这才分开。 等到阮云罗一行人走远,她收敛笑容看向自己的儿子,“万仇,这是你的手笔?” “是。”徐万仇笑着,坦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孙夫人不解,“人家萧小姐今天才第一次见你,怎么惹到你了?” “第一次见我,就拿我做筏子,她不尊重我。” “筏子?”孙夫人更糊涂了,“什么筏子?” “鸳鸯筏。” 徐万仇意味深长道:“萧小姐与那位姓陆的早就认识,他们两个鸳鸯想借我这条筏子过明路呢。” “什么!”孙夫人惊讶。“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聪明。” 徐万仇笑,“而且她演得也不高明。” 在人群中转身,当他看见萧沁棠与陆一通对视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他没有阻止,而是随手抓了个路人,用一块碎银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虽然那个赵大柱意外地过于贪心,但没关系,就当是他对萧家额外收的利息了。 而且,有那么个垃圾作对比,说不定萧家反而会同意他们呢。 “你啊。” 孙夫人无奈地摇头。 她不再提起萧沁棠,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大理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 “好多人还没谋到缺,现在上任太招摇了,半个月以后再说。” 将军府。 萧重景急匆匆进门,看见萧沁棠,扬手就是一巴掌。 “蠢货!”萧重景恨铁不成钢地怒骂,“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掉进池子里!还被那么多人看见!萧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萧沁棠哭的委屈。“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荷花而已,是地滑,又不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抱月呢,她怎么没扶着你!” “她……” 萧沁棠瞥了眼抱月哆哆嗦嗦跪下求饶的样子,撒了个谎,“我让她去买东西了,她正好不在。” “这也正好那也正好,怎么没正好把你淹死!”萧重景气,“淹死也省的丢人了!” “还有你!” 他愤怒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阮云罗,“你是干什么吃的!才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嫂子的是死了吗!我看你自从得了诰命,整个人就飘飘然了是!不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了是!家里你不管,孩子你没本事生,好不容易管点事儿还捅出了这么大篓子,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不然你休了我?” 第53章 七出之罪连犯两条 “那不然你休了我?” 阮云罗有恃无恐地问。 她倒巴不得萧重景休了自己呢,他能吗? 前世她那么诚心诚意想要和离,他和皇上为什么死活不肯答应?还不是忌惮名声? 不说别的,光她侍奉婆婆怀孕生产坐月子,和一手养大小姑子小叔子的功劳,萧重景就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否则这将军府还要不要脸了? 只是可笑,前世造成她无法和离的阻碍,在今生,却局势反转,成了她的法宝。 “你以为我不敢?!” 看阮云罗破罐破摔的样子,萧重景暴怒,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阮云罗,你别不识好歹!这么多年你膝下无子,犯下七出,我什么时候同你计较过?不光没同你计较,甚至这十几年来,我连妾都没纳过!唯一一个筱柔还是最近陛下赐的!这么多年,我已经够对得起你了!换了别人,你以为能容忍你到这种地步?!” “你是没纳妾,但你在外面可没少花眠宿柳。还不如纳妾呢,至少我还放心些,不用担心染病。”阮云罗凉凉嘲讽。她无所谓地看向萧重景,十分大度地道:“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拿这件事当做我善妒的证据。无子加上善妒,七出我犯了两条,你现在就可以写休书。” “你……” 萧重景瞪视着阮云罗,拳头发抖。 “将军冷静。”阮云罗淡淡瞥了眼萧重景的拳头,笑道:“我身子骨弱,可受不得拳脚。要是有个破皮流血,怕是会忍不住到处哭诉。万一因为这种事情损坏了将军你的赫赫威名,让人误会你是那种遇事只会打女人出气的窝囊废,就不好了。” “嘶……” 萧沁棠倒吸一口凉气,连哭都忘记了。 满屋的丫鬟小厮紧缩肩膀低着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震惊的同时又生怕发出半点声音。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萧重景愤怒到极致,压抑到极致,呼吸急促到发颤的声音。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暴怒,会大吼,甚至有可能会对阮云罗挥拳。 但出乎意料的,萧重景却什么都没做。 因为此时,万嬷嬷轻轻将一卷圣旨放在了阮云罗手边。 那是阮云罗被封诰命的圣旨。 有了这卷圣旨,她即便是杀人,也得交由皇上定夺。由皇上夺了她的诰命之后,律法才能进一步处置。 在此之前,任何人侮辱责罚她,都是对皇上的不敬。 除非她自己不追究,否则这种事可大可小,总归是官场上的一个把柄。 “你早就算计好了?” 望着阮云罗手边的圣旨,萧重景忽然问。 他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阮云罗,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难道那天你在陛下面前自请下堂只是以退为进?难道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诰命?你的心机……未免过于歹毒可怕……” “将军这是什么话?” 阮云罗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看向萧重景。“陛下天威隆隆,谁能在陛下面前说谎算计?你这样恶意揣测……难道你做过?” “放屁!” 萧重景迅速否认,连脏话都控制不住了。 “那就好。” 阮云罗抿了抿茶笑道:“既然将军暂时还没动休妻的念头,那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外面那两位估计都等的烦了。” “你倒是会着想。” 萧重景冷笑着讽刺。 他坐下一拍桌子,森然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两个厮带上来!” “是!” 小厮立刻高声答应,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 没一会,推搡着赵大柱和陆一通走了进来。 “跪下!” 小厮厉声呵斥,踹了下赵大柱的膝窝。 赵大柱正为了将军府的怠慢而气闷,没有防备,于是咚地一声,膝盖磕在地面上,跪了个结实。陆一通就比较识相,没用小厮动手,自己便恭恭敬敬跪下了。 “是谁说的要娶我妹妹?” 萧重景阴着脸扫视一眼膝下两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赵大柱身上。上下打量一眼赵大柱粗糙的皮肉,他轻蔑地问,“是你?” “……是。” 赵大柱硬着头皮回答。 从人声鼎沸的灵昭寺来到了这寂静无声的将军府,跪在堂前,被将军那双森然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是他完全不熟悉的经历。 他想活泛起来,叫嚷起来,如同在灵昭寺那般泼皮起来,像往日似的,先讨个哄笑当做彩头。但他不敢。 不仅不敢,他连自己的手脚该往哪放,眼睛该往哪看都不知道。 他直觉不能用平常的招数对付这里,直觉周围鹌鹑似的丫鬟小厮不会附和自己,直觉头顶上视线的主人不会像那些羞怯的女人似的跺脚哭泣…… 他心中有了怯意。 但回想着踏入官道,踏入将军府这一路阔气,他又不甘心。 爷爷的,这将军府的朱门那么厚,门槛那么高,脚下的石板那么干净,丫鬟的裙摆那么漂亮……这要是能住上一晚,死了也值…… 爷爷的,豁出去了! 第54章 五十个板子,打成两截 爷爷的,豁出去了! 赵大柱这么想着,陪着笑,缩着脖子,偷眼看向了萧重景。 见萧重景阴着脸不说话,他心里打着鼓连忙解释,“将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小的说那些话,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哦?”萧重景觑了他一眼,“什么原因?” “将军您想啊,这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赵大柱自问自答,”是贞洁啊。” “您家妹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俺……不过俺可不是故意占便宜啊, 俺是想救您妹妹的命!” 赵大柱特意将“救”“命”两个字咬的重重的,提醒萧重景自己可是萧沁棠的救命恩人。 可惜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只能又硬着头皮继续,“小人的意思是,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俺摸了小姐……的手。”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将头低了又低,继续道:“那么多人看见了,小姐她哪怕是九天玄女下凡也难再嫁出去。俺不是怕小姐没人要嘛……正好俺还没娶媳妇,也不嫌弃……” “我呸!” 萧沁棠忍无可忍,上前对着赵大柱狠狠就是一脚,“痴心妄想的下贱东西!就你这样的货色,给本姑奶奶提鞋都不配!你还不嫌弃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她边踹边骂越骂越踹,恨不能将今日在灵昭寺所遭受的羞辱全踹回去。 陆一通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跪在原地,目光看向被打到吐血的赵大柱,长长叹了口气,“兄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早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肯,现在怎样?人家萧小姐出身将门,为人直爽,怎么会在乎那些世俗规矩?萧将军沙场征战官场浮沉,怎么会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现在好了?本来救人性命,多好的一件事,现在被你弄成了这样……” “你个穷酸书生少放屁!” 挨着萧沁棠的打,听着陆一通的风凉话,反而让赵大柱找到了以往在街头菜场打架骂架的熟悉感觉。 他蜷起身体抱着头,“嗬”地将血一吐,扯着嗓子便骂了起来。“你个臭书生,老子再怎么不济至少也敢作敢当!哪像你,明明心里巴不得攀上高枝,嘴上却还满口仁义道德……哼,你要是不惦记着想要好处,那死皮赖脸跟着来将军府做什么?你直接走啊!你不舍得?你也想刮点好处对?我呸!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人!” 赵大柱骂的兴起,忽然一把抓住萧沁棠的脚抱在怀里,咬牙道:“反正老子救也救了,摸也摸了!既然都被老子摸了,那不嫁给老子嫁给谁!你要是敢嫁给别人,老子就告御状!老子让全京城都知道你们这些丑事!让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杀了你!” 萧沁棠被抱着脚挣脱不开,怒急攻心,直接抓起萧重景手边的剑,就要往赵大柱心口刺……电光石火之间,萧重景皱着眉伸指一弹,剑飞了出去。 旁边的小厮也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掰开赵大柱的胳膊,将萧沁棠的脚释放了出来。 丫鬟们连忙扶着肝胆俱裂的萧沁棠在旁边坐下,忙中有序地给她抚气,喂她喝茶。 赵大柱被反掰着胳膊跪在地上,却望着飞出去剑哈哈大笑。 他像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嘿嘿笑着望向萧重景,“萧将军,既然你不敢杀我,那……” “啊!!!” 话没说完,他被撂倒在地,手指断了一根。 紧接着,又断了第二根。 第三根…… 萧重景的贴身小厮平时唯唯诺诺,此时却很是利落。他单膝压住赵大柱的身躯,一只手固定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来回划动着“锯”他的手指。 当他面无表情,将匕首放在赵第四根手指上时,赵大柱终于从疼痛中找回了点语言。 可惜没找回神智。 所以他惊恐中竟然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告御状!!!” “告御状?你也配?” 萧重景垂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尽管去告。等你敲了登闻鼓,我会关照着侍卫那边使点劲,保证五十个板子,正正好好能把你打成两截。” “你……” 想到自己腰股糜烂,被断成两截的惨状,赵大柱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就不怕丢人?”赵大柱嗫嚅着问。 “跟你这种人结亲,那才是真丢人。” “而且……”萧重景凉凉地瞥他一眼,“我丢人,你丢命,很公平。” “你,你想杀我?” 到了这时,赵大柱才真正感觉到生死一线的恐惧,他连忙警告,“灵昭寺好多人都知道我在将军府,我要是死了,整个京城都知道是你杀的!我全家都不会放过你!” “怎么个不放过?” 萧重景嗤笑,“也去敲登闻鼓吗?” “你……” 赵大柱绝望地望向自己血淋淋割下来的三根手指。现在,他的第四根手指也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 接下来是什么?第五根第六根第七根……手指之后是什么?手掌?手臂? 想到自己即将被分割成一块一块,赵大柱想到了两个字——凌迟。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闻到了尿骚。 他尿裤子了。 “咚。”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路一条的时候,一锭银子砸在了他身上。 “滚。” 萧重景淡淡道:“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出京城,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啊?” 赵大柱怔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他抱着白花花的银子,恐惧,后怕,惊喜,涕泗交加…… 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他嘴里念叨着一定一定,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将军府。 全然没注意,自己身后还远远地缀了个小厮…… 将赵大柱解决,萧重景又看向了陆一通。 “你呢,你想要什么?”他问。 “对啊,你想要什么?”萧沁棠回过神来,忙期待地看向自己的情郎。 “学生……”陆一通看着地上还残留的断指,手脚冰凉。他哪里还敢再提什么要求,于是拱了拱手道:“学生别无所求,只是担心那个赵大柱耍无赖,所以特地来做个见证。未来他若是在外面胡说八道,学生也能解释一二。” “是吗。” “刚才经历了那种事情,萧将军不信在下,也是自然。”陆一通十分通情达理地道。他站起身拱了拱手,“将军,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 “陆一通!” 见自己的情郎竟然真的告退,萧沁棠急了。 她连忙一手拉住陆一通,同时着急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大哥!今天这事情闹成了这样,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不如……就让我嫁给他!他为人仗义还考了举人,他真的很好……” “举人?” 萧重景锐利的目光忽然逼视萧沁棠,“你怎么知道他是举人!” “我……” 萧沁棠连忙捂住嘴,面色惊恐地看向陆一通。 真是个蠢货! 陆一通心中暗骂,慌乱的目光立刻看向萧重景。 他张嘴想要解释,但事已至此,萧重景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萧沁棠,抬起一脚,将陆一通踹飞了出去。 一个小小的举人竟然敢算计到自己的头上,竟然敢把整个将军府玩弄于股掌之中,竟然敢觊觎他萧重景的妹妹……真是找死! 第55章 你死了,萧家反而光荣 堂堂大将军,被一个低贱之人算计,弄得整个家族颜面扫地,这糟糕的感觉让萧重景出离愤怒,甚至起了杀心。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陆一通面前。 足尖挑起地上的长剑,他正要动手。萧沁棠忽然扑了过来,大喊着不要,张开手臂挡在了陆一通面前。 “滚。” 萧重景阴沉沉地盯着陆一通,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不!我不许你杀他!”萧沁棠死死护着陆一通,倔强地对萧重景道:“你要杀就先杀我,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就杀!” 萧沁棠说着,主动伸长了脖子。梗着脑袋与萧重景对峙。 气氛霎时间降入冰点,正当众人对此手足无措之际,一个丫鬟闯到了门口。 她满脸焦急,甚至来不及为眼前的场景吃惊,便直接看向萧重景道:“将军,老夫人醒了,正在对筱柔姑娘……” “什么?” 听见尹筱柔有危险,萧重景皱眉。 他下令先把陆一通关到柴房,然后收起剑,强行带着萧沁棠来到了庆寿堂。 阮云罗惦记着看热闹,也慢悠悠地跟着去了。 众人一进庆寿堂,便听见了尹筱柔的哀哀的哭声。她被摁着跪在地上,脸已经被樊嬷嬷抽红了。 “筱柔!” 看她这凄惨的样子,萧重景心中一紧。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屋里,劈手狠狠给了樊嬷嬷一巴掌,然后心疼地将尹筱柔抱进怀里。 “娘!” 他红着眼,愤怒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您这几天昏迷不醒,一直都是筱柔在主动照顾。您若是不领情,让她走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你说为什么?” 席老夫人满脸病容地倚靠在榻上,看向萧重景的目光却亮的惊人。“你们别以为一点点苦肉计就可以讨好我,告诉你们,我老婆子只要活着一天,这贱女人就一天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娘……” 萧重景无奈。 他知道自己母亲一时半会忘不了水云茶楼的事情,于是也就不再纠缠。他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娘,无论您怎么想,筱柔她都是陛下赐下来的,您不能这么对她……” “哥,你也太偏心了!” 萧沁棠对萧重景的双标不满,“尹筱柔只不过被打了几巴掌你都不愿意,那你刚才还把陆大哥打成那样?” “什么陆大哥?” 席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女儿,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 萧沁棠有些犹豫,怕席老夫人不同意。 但转念一想,事情既然已经闹成了这样,再瞒着又能有什么意义? 陆一通已经被关进柴房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 倒不如试一试,也许娘会心软呢? 这么想着,她噗通跪在席老夫人面前,动之以情道:“娘,陆大哥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今日女儿在灵昭寺落水,多亏了他舍命相救,否则您现在可能就见不到女儿了!” “什么!” 席老夫人震动不已。 “是真的!”萧沁棠连忙道。 “对,是真的。” 萧重景不阴不阳地接过话,冷冷看向自己的妹妹,“萧沁棠,你骗我也就罢了,现在你连娘都要骗?” “我……”萧沁棠心虚地大喊,“谁骗你了?” “你说呢?”萧重景冷笑着质问。“你跟那个陆一通分明早就认识!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你们俩分明早就串通好了!萧沁棠,你自己犯蠢被男人骗也就罢了,还把整个萧家拖下水来陪你丢人,你是不是疯了!” “谁骗你了?”萧沁棠嘴硬,“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骗你?” “证据?”萧重景嗤笑。 他懒得搭理萧沁棠,而是直接看向自己的母亲道:“娘,陆一通现在就在柴房,您如果不信,可以直接去审他。严刑逼供,不怕他不说实话。” “不行!”萧沁棠连忙反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许你这么对他!” “行,我不动他。”萧重景答应的十分痛快,“那就审你的丫鬟,搜你的房间。但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早就认识,我就直接杀了他,可以吗?” “……”萧沁棠不敢答应。 “够了!” 事已至此,席老夫人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她先狠狠瞪了萧沁棠一眼,然后对萧重景道:“这件事你亲自处理,务必把那个陆一通的嘴给我堵住!别让他在外面胡说八道!” “我这就去……” “不行!” 萧沁棠大叫。 她心中慌乱, 上前一把抽出萧重景的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红着眼圈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你不许动他,你要动他我就死给你看!” “沁棠!” 见自己女儿为了男人这个样子,席老夫人又急又气,“有话好好说,先把剑给我放下!” “我不放!”萧沁棠倔得很,“我不管!你们要是敢动陆大哥,我就给他陪葬!” “那你直接死!” 萧重景咬着牙冷冷看着自己的妹妹,声音森然道:“与其让你去倒贴那个姓陆的,我倒宁愿你直接死了。你死了,萧家反而光荣!” “你……”萧沁棠委屈地瞪着萧重景,握着剑的手发颤。 “你说那些干什么!”席老夫人不满地瞪了萧重景一眼,然后着急地哄着萧沁棠道:“沁棠!先把剑放下!你有什么话,放下剑好好说,别把自己伤着!” “我不!” 萧沁棠倔得很。她委屈地流着泪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我是真的喜欢陆大哥,我是真的喜欢他!娘我求求您,您就成全我!” “沁棠你糊涂!他一个大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你,定然会发奋上进凭能力和诚意娶你!他用这种毁你名声的方式,分明是不安好心!” “我不管!”萧沁棠赌气,“别说陆大哥不是那种人,即便他是,我也认了!我就是喜欢他!我非他不嫁!” “你……” 席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 见事情始终僵持,阮云罗垂眸想了想,道:“这样,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将军这边先把陆一通放了,三妹妹这边也先别急着嫁,咱们把这事儿先放一放。那个陆一通不是举人吗,咱们且先看他能不能谋到职位。以三妹妹现在情况,如果他真能谋到个像样的职位,也不是不能嫁。” “好!” 萧沁棠连忙同意,然后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席老夫人和萧重景。 “就这样。” 萧重景正犹豫,席老夫人却叹着气答应了。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可以把剑放下了?” “嗯!” 萧沁棠立刻把剑一扔,欢欢喜喜地去释放陆一通了。 警告过这事不许外传,萧重景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狐疑地看向阮云罗,质问道: “你为什么忽然替那个陆一通说话,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第56章 滥好心给小叔子捐官? “为什么忽然替那个陆一通说话,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什么!”席老夫人震惊地看向阮云罗,“你早就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 阮云罗不慌不忙地反问,“而且,我哪里替陆一通说话了?” “你还说没有?” 萧重景不爽,“陆一通那种人本就该直接杀了,你留着他,万一真被他谋到职位怎么办?难道还真同意沁棠嫁过去?” “他好歹是个举人,说杀就杀,你不怕出事?”阮云罗反问,“而且你杀了他,三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重景不屑,“她难道还真敢寻死?” “寻不寻死我不知道,但她会恨你一辈子是肯定的。” “她爱恨便恨!” 萧重景咬牙,“反正她嫁给谁都行,绝不能嫁给那个陆一通!” “我也没说让她嫁。” “那万一他谋到职位,你怎么说?” “为什么会有这个万一?” 阮云罗疑惑地看向萧重景,“你好歹是个将军,这么点事儿都搞不定吗?” “对!” 席老夫人立刻明白了阮云罗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看向萧重景,命令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我无论你用什么样的办法,必须把那个陆一通谋缺的路给我彻底堵死!” “嗯。” 萧重景点了点头。 他此时恢复了理智,也意识到自己身为将军,想对付一个小小的举人,办法有的是。 阮云罗说的对,现在风头火势,直接杀掉一个举人太惹眼了。还是再等等,等这件事过去之后,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能要他的命! 心里有了主意,众人心情都轻松不少,这时候,席老夫人忽然想起了萧钦宇。 “钦宇他现在怎么样了?” 席老夫人饮了口茶,奇怪地看向萧重景,“他不在家吗,今天这么大事怎么都没看见他?” “他……” 提起萧钦宇,萧重景支支吾吾,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席老夫人抬高了嗓门质问,“自打我晕倒这都多少天了?钦宇他是死是活你竟然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光顾着跟那个尹筱柔腻歪,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在乎了是?!再这样下去,以后连我的死活你都不用管了!” “我这就派人去找!” 萧重景被说的面皮发烫,正准备去找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旁边阮云罗的声音。她道:“不用了,二弟他没事。” “那他现在怎么样?住在哪?”席老夫人连忙急切地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不太好。” 想起自己前世找到萧钦宇时他的样子,阮云罗叹了口气道:“他在外面有个宅子,整日地呼朋唤友在宅子里喝酒,太学也不愿意去,过得很颓废。” “什么!” 席老夫人震惊。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现在竟然孤孤零零地这么惨,席老夫人心如刀割的同时,又忍不住愤怒。 她瞪着萧重景咬牙切齿,“你说说你,为了个女人,都把自己的手足兄弟逼成什么样了!你怎么有脸!” “我……”萧重景尴尬。 “我什么我!”席老夫人怒,指着萧重景的鼻子命令,“就现在,你亲自去把钦宇给我接回来!接不回来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我这就去。” “慢着。”萧重景正要出发,又被阮云罗给拦住了。 她看向席老夫人,劝慰道:“娘,依我看,还是先让钦宇冷静一段时间。毕竟将军和筱柔姑娘才刚……他回来可能更不舒服。”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么继续颓废下去吗?” “当然不是。”阮云罗笑,“其实刚才陆一通的事情,我就在想。如果二弟身上能有个官职,是不是会好一点?也许有个正经事儿做,忙起来,他就没工夫苦恼那些杂事了。” “有道理!” 席老夫人眼睛一亮,十分认同阮云罗的点子。 她不满地看向萧重景,“你看看你!一个亲哥哥,竟然还没有云罗这个嫂子操心!” “可是这职位哪是那么好弄的?” 萧重景叹气,“如果不考科举,那就只能捐官,得花不少钱呢……” “那就花!” 席老夫人斩钉截铁地道。 她心里很清楚,萧钦宇对科举没兴趣,即便再读几年,也很大可能是浪费时间。 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直接一步到位给他捐个官,也省得他读书那么辛苦了。 “可是这银子……”萧重景犹豫。 最近他接手管家,才发现家里的财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这府里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每天光吃喝拉撒就不少钱,再加上迎来送往上下打点之类的,每月也剩不了多少。 “怎么,不舍得?”席老夫人不满。 “不是。”萧重景摇头解释,“娘,要光是捐官的事倒也没什么,但这两年沁棠和钦宇也大了,他们两个的嫁娶大事也需要不少银子呢……” “这有什么可操心的?” 席老夫人撇了撇嘴望了眼阮云罗,“这么多年,云罗早已经把他们的聘礼和嫁妆攒出来了。到时候你只管宴请就行,能花几个银子。” “现在啊,想办法让钦宇回归正途,才是萧家的头等大事。” “是。” 萧重景答应着,和阮云罗一起出了庆寿堂。 犹豫再三,他停步看向阮云罗,“你不是很恨我,巴不得我休了你吗?为什么刚才还替我说话?” “有吗?” “有!” “你觉得有就有。” 阮云罗无所谓地笑笑。 反正等过几天他银子全都打水漂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厉害了…… 第57章 新买的官职,热乎! “你觉得有就有。” 阮云罗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让萧重景心中不悦。 他不明白,一向贤惠持家,百依百顺的妻子,怎么忽然间变成了这样? 难道就因为筱柔? 可她这么多年无所出,他纳个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真是矫情。 萧重景这么想着,看向阮云罗的目光也愈发不耐,“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什么了?” “你说你闹什么了?”萧重景不爽,“你自己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的主母像你似的,一生气就撂挑子连家都不管了?我一个大男人,整天为公务操劳不说,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还要处理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阮云罗,我对你已经够忍耐的了,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是不管,是管不了。”阮云罗有理有据地道:“娘不是说了吗,我是废物,根本不配做主母的。” “你别用娘做借口!娘那是在水云茶楼气急了才那么说。”萧重景不耐烦地揭穿,“而且你这主母都做了将近二十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管不了了?” “那能一样吗?”阮云罗打定主意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以前你和娘常年在外,府中只有我和二弟三妹两个小孩,人员简单,只需要管着他们吃饱喝足就好。现在二弟三妹长大了,娘也回来了,又多了个筱柔姑娘……过两年再加上女婿妯娌亲家之类的关系,恐怕会更加难以招架……” “我实在能力有限,将军你还是另请高明。” “我上哪去另请高明!”萧重景气。 “娘不是回来了吗?府里筱柔姑娘不也闲着?或者将军若是有心,再纳两个有能力的妾室,也无妨的。” “你……” 萧重景被堵的哑口无言,气得咬牙切齿地威胁,“阮云罗,你别后悔!” “怎会?” 阮云罗笑。 只不过摆脱了一项繁重又没有俸禄的差事而已,有什么可后悔的? 若还跟前世似的,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和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继续呕心沥血,那才要后悔呢。 不仅后悔,而且愚蠢。 …… “员外您小心。” 扶着满面红光的杨员外走出被看招,陆一通顺势将准备好的银票塞到了对方手里。 杨员外一捏银票,眼神瞬间清明了许多。他终于正眼瞧了下陆一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谢员外夸奖。”陆一通连忙弓着腰感谢之后,才期待地问,“那,谋缺的事……” “包在我身上。” 杨员外一拍胸脯,直接便应了。 反正那么多职位呢,除了预定的那些不能动,其他杂缺,给谁不是给? 与其把职位给那些没有眼色不会来事的人,倒不如多提拔这种知进退懂规矩的。能捞笔好处是一回事,最重要以后同朝为官的时候,多少也能舒心些。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杨员外笑眯眯地问。 “学生陆一通。” “什么!”杨员外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你再说一遍!” “学生……陆一通。” “你就是陆一通?”杨员外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随即将银票往地下一扔,冷哼道:“好你个陆一通,竟然敢行贿本官!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 “我什么我!念在你是初犯,本官这次暂不追究,要是被我发现你还有下次……哼哼!” 杨员外冷哼两声,直接掀帘进轿,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 只剩下陆一通愣在路旁,好半天才终于回神。 他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他得罪了什么…… 萧重景! 陆一通恍然大悟。 这才明白,为什么萧重景会突然松口放他离开,还放话有了职位就能成全他。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那个萧重景,恐怕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要封死他的青云路了。 然后呢? 等他求官无路,等到灵昭寺的风声渐渐过去的时候,萧重景还会做什么? 杀了他吗? 冷风吹过,陆一通打了个寒颤。 他阴着脸捡起地上的银票,心想,自己这下真是无路可退了。 他必须搞到职位,必须娶到萧沁棠。 否则以萧重景这么阴险记仇的性格,如果他没有官职和萧沁棠护着,未来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思虑着,他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给萧沁棠写了封信。 拿到信的第一时间,萧沁棠是开心的。 她本以为陆一通忽然来信,是因为谋职的事情有了进展。结果打开一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竟然是一封诀别信。 他说“一别两宽”,他要同她分手! 这怎么能行! 萧沁棠着急。 之前灵昭寺的事情,她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如果不能嫁给陆一通,那她还能嫁给谁? 恐怕只能嫁给那些妄图攀附的势利眼了…… 不行! 萧沁棠这么想着,急匆匆出了海棠阁,去向随风园。 随风园。 萧重景从冷风里走来,进入暖烘烘的屋子。 看见阮云罗不知从哪弄了个摇椅,边喝茶边看书的惬意样子,他不由得气闷,“这么早就烧起地龙了,你倒是会享受。” “夫人惧冷。” 万嬷嬷正坐在一旁剥栗子,见萧重景进来,忙站起身替阮云罗解释。 “放心,没花公中的银子。” 阮云罗捏了颗栗仁咬了一口,品尝到甘香糯甜的味道,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我没说你花钱。”萧重景闻言更气。 这女人,怎么说的他好像克扣她,不舍得让她花钱似的? “那你来有什么事吗?”阮云罗直截了当地问。 她对他的情绪并不在意,只希望他有话快说,说完就赶紧走。 别在这碍眼,扰她的清净。 “没事我不能来?” “当然可以,自便。” 阮云罗不理会他的找茬,自顾自看书,不再理他。 反正有事的是他,坐不住的是他,她着什么急? “你……” 萧重景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拿出了张盖着章的收款条子,“你走一趟,把这张条子带给钦宇。让他抓紧时间到吏部,去取他的敕碟和官印……” “一个条子而已,随便找个小厮不行吗?” 阮云罗瞥了眼窗外的身影,笑着道。 她没想到萧沁棠竟然来的这么巧,这刚买的官职还热乎着,就被她撞上了。 挺好,这反而省事儿了…… 第58章 可你很像废物 “一个条子而已,随便找个小厮不行吗?” “不光为送条子。” 萧重景叹了口气,从怀中又掏出了两张银票,和条子一同递到阮云罗手边,“他一个人在外面,你这个当嫂子的该去探望一下,看看他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顺便……顺便劝劝他,别再意气用事了,早点回家。” “这话由你来说,不是更合适?” “我,最近忙。” 见阮云罗明知自己和萧钦宇关系尴尬,还如此不懂事地为难自己,萧重景脸上瞬间结了霜,“你到底去不去!” “我……”阮云罗面露犹豫地瞥了眼窗外。 “我去!” 萧沁棠终于憋不住从门外跳了进来。主动请缨道:“哥,让我去!我最近在府里都憋死了!” “你怎么在这!” 萧重景蹙眉,警惕地盯着她。 “我来找我大嫂啊。” 萧沁棠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她走到桌前,好奇地拿起条子,“这是什么东西?大理寺丞?六千五百两……这么贵!” “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重景立刻从萧沁棠手中抢过条子。他板着脸,再次看向阮云罗,“你去不去?” “去。” 阮云罗这次回答的倒痛快。 反正这个热腾腾的官职萧沁棠已经知道,萧重景也已经知道萧沁棠知道。 那之后发生什么,可就跟她无关了。 将军府门口。 看着阮云罗的轿子离开,萧重景回过身瞥了眼萧沁棠,特意嘱咐门房,“打起精神,这几天无论如何不许三小姐出府。” “是。”门房弓着身答应。 “哼!”萧沁棠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转身离开。 心知那门房认真起来,再想用小厮的衣服出去,肯定瞒不过他。萧沁棠想了想,来到了府中角落的一棵树下。 这棵树挺直高大,有一根树枝刚好伸出墙外。 正适合用来翻墙。 凭着她三脚猫的功夫轻盈地落地之后,萧沁棠没有犹豫,直接向着阮云罗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她追到的时候,正看见阮云罗在萧钦宇的院子里,刚下轿。 下了轿,阮云罗还没开门,便闻见了屋内的阵阵酒气。 进了屋,酒气更浓。 望着萎靡在地面上形容邋遢的男人,阮云罗嫌弃地蹙起眉头,命令道:“去,端盆凉水过来。” “是。” 听到命令,立刻就有人去打水。 很快,凉水打了过来。在阮云罗的示意下,整盆泼到了萧钦宇的脸上。 凉到砸手的井水激到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谁!找死吗!” 萧钦宇满脸暴戾地抬起头,看见是阮云罗,一下子愣住,“大嫂?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 阮云罗下令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才打量他颓废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扮相?打算演苦肉计,让筱柔姑娘心疼?” “大嫂,你别激我。”萧钦宇一副看透所有人的模样,冷哼道:“我知道,肯定是我哥让你来劝我的。你告诉他,让他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 “谁说我要劝你?”阮云罗笑,“筱柔姑娘那么好,你忘不了她,很正常。” “那你来干嘛?” “跑腿。” 阮云罗说着,将收款条子和两张银票一并递到他面前,“你哥给你捐了个官职,大理寺丞。你抽空,尽快去领一下敕碟和官印。” “这算什么?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慰问?” 萧钦宇冷笑,看向阮云罗的目光十分失望,“大嫂,我向来知道你只是个古板俗气又无趣的普通女人。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庸俗到了这种地步!你觉得感情是可以被利益买断的吗?” “我庸俗?”阮云罗忍不住笑了,她好奇地看向萧钦宇,“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还用问吗?”萧钦宇皱眉,似乎觉得她问出这个问题,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哪个文雅高贵有趣的女人,会天天唠叨着多吃点这个少吃点那个,多穿点衣裳少穿点衣裳,烦都烦死了。” “是吗?” 阮云罗垂眸。 原来管着他的吃喝拉撒就叫做庸俗,可她也不是从出生就那么庸俗的。 不懂感恩的人,真是好可恶。 阮云罗这么想着,决定再给萧钦宇一个教训。 她将纸条和银票放地上,推到他面前,引诱道:“其实,你当然可以将它看做安慰,但更可以将它看做机会。” “什么机会?”萧钦宇自嘲,“我哪里还有机会?” “当然是证明你自己的机会。”阮云罗不解地看向萧钦宇,“难道你不想让她刮目相看,让她后悔,让她知道自己选错了吗?你这样颓废有什么用?只会让她庆幸自己没有选择你这个废物。” “我不是废物!” “可你现在很像。” 阮云罗毫不客气地道。 她手指点了点那张价值六千多两的纸条,轻声点燃他的希望,“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看你自己选,你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当然,你没胆量的话,撕了它也可以。” “我怎么没胆!” 萧钦宇一把抓住纸条,“等着,我非得让你们所有人刮目相看!我要让你们都后悔!” “我等着。” 阮云罗笑笑。 见目的已经达成,她没再逗留,直接坐着轿子离开。 萧沁棠躲在墙角,见阮云罗走远,连忙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看见萧钦宇落魄潦倒的样子,她满脸嫌弃,“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关你什么事?”萧钦宇面无表情。 “怎么不关我事?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萧沁棠吃惊地瞪大眼睛,“难道你为了那个三心二意的尹筱柔,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认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萧钦宇不耐烦。 他知道萧沁棠讨厌尹筱柔,不愿意同她废话。 “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萧沁棠不满,“我可是你的债主呢。” “什么债主?”萧钦宇皱眉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她又是在发什么疯。 “你忘了?娘刚回来那天,我可是帮过你大忙呢。”萧沁棠提醒,“当时你可是答应了,以后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帮我一个忙。” “可你又没起作用。” “怎么没有?”萧沁棠不服气,“本来那天尹筱柔说了她愿意之后,娘已经打算让大哥收了她的。是因为我,他们当时才没能在一起。而且我确实给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啊。之后的事情是你自己不争气,关我什么事?” “好了好了。”萧钦宇头疼。“那你现在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能帮你什么?” “你能!” 萧沁棠斩钉截铁地,破灭了萧钦宇的希望,“我要你大理寺丞的官职!” 第59章 如若负心,不得好死 “我要你大理寺丞的官职!” “你?”萧钦宇上下打量自己的妹妹一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要官职做什么?你一个女的,又做不了官。” “我有用。” 萧沁棠将自己与陆一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娘和大哥已经答应了,只要陆大哥能谋到官职,就可以成全我们。” “不行。” 萧钦宇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男人更懂男人。 他只这么一听,就直觉陆一通这个人不靠谱。于是对萧沁棠道:“换个要求。那个陆一通,我不会帮他。他分明是个想攀龙附凤的势利眼,配不上萧家。”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萧沁棠气。 “直觉。” “狗屁直觉,你分明是想出尔反尔!”萧沁棠又无语又愤怒,“你凭什么这么瞧不起陆大哥,难道就因为他家世穷吗?尹筱柔还穷呢,你不照样为了她神魂颠倒?你说陆大哥配不上萧家,难道她就配了?” “他怎么能跟筱柔比?”萧钦宇皱眉不满。 “好,那就不跟尹筱柔比,跟你比。”萧沁棠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陆大哥家里是穷,可是他家里那么穷还能考上举人。你呢?你从小读书这么多年,到现在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怪不得尹筱柔看不上你,是我,我也不选你。” “萧沁棠!” “吼什么啊?恼羞成怒了?” 萧沁棠翻了个白眼,“萧钦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告诉你,别惦记了,人家尹筱柔现在跟大哥恩爱着呢。就算你真当上了大理寺丞,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官,跟大哥仍旧是没得比,尹筱柔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而且,用一个买来的六品官证明自己,萧钦宇,你不觉得这有点可笑吗。” “闭嘴!” 萧钦宇忍无可忍。 他阴着脸,狠狠将一张纸团摔到萧沁棠脸上,怒喝,“滚!” “谢谢哥。” 萧沁棠毫不在意地捡起地上的纸团,将它摊开抚平。 待确认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她便眉开眼笑地离开。 转头便将纸条交到了陆一通的手里。 “这是什么?” 陆一通看着萧沁棠递过来的皱皱巴巴的纸条,心生疑惑。在萧沁棠期待的目光下,他接过纸条一看,眼睛瞬间瞪大! “这,这是……?”压抑住心中的狂喜,陆一通十分矜持地看向萧沁棠,“这是你从哪弄的,买它做什么?” “你别管。”萧沁棠一句都没敢提这条子的来历,生怕陆一通不肯接受,或者不敢接受。为防夜长梦多,她抓住陆一通的衣袖嘱咐,“尽快去吏部领敕碟和官印,尽快。” “好,我现在就去。” 陆一通立刻点头。 可就要出发的时候,他却被萧沁棠拉住。 “怎么了?” 陆一通疑惑地回头。 等看见萧沁棠不满的神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着急了,于是笑着连忙哄她,“看我,光顾着执行你的命令,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他温柔地拉过萧沁棠的手,担忧地低头问她,“你最近怎么样?你哥没有再为难你?唉,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那主意不妥,竟然也没拦着。现在弄得你跟家里的关系那么僵,都是我不好……” “我不怪你。”萧沁棠连忙抓住陆一通的手,脸红道:“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行了。” “沁棠你放心。”陆一通连忙揽着她的肩膀,深情地道:“我陆一通绝不是那等负心薄幸之人,断不会辜负你这一片深情。如若不然,叫我不得好死。” “好。” 萧沁棠满意地点头。 她看向陆一通道:“记住你的话,以后若你敢欺我辱我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自然。”陆一通连忙笑着应下,“沁棠你放心,等我这边把官印领到手,立刻就会去将军府提亲。我呀,真是迫不及待想让你成为陆夫人呢。” “你说什么呢。” 萧沁棠再次红了脸。 跟陆一通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才终于回了家。 三日后。 随风园。 看着站在面前的萧重景和尹筱柔二人,阮云罗懒洋洋的不想说话,“什么事?竟然劳动你们俩一起来了。” “取东西。”萧重景凉凉道:“你不是不想管家吗,那就别霸着对牌账本和库房钥匙。把东西交出来给筱柔。筱柔不是我,没有那些东西,她使唤不动家里的下人。” “夫人,筱柔没有别的意思。”尹筱柔像是生怕阮云罗生气,连忙解释,“将军说您身体不好,筱柔才……等您什么时候身体好了,筱柔立刻还把管家权还给您。” “不必了。”萧重景哼地冷笑,“管家这么重要的事情,岂能交给一个不负责任的主母?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撂挑子。” “对。” 阮云罗点头同意他的意见。 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她目光看向了万嬷嬷,让她带人把准备好的东西全搬出来。 将对牌和钥匙交给尹筱柔,将东西一摞摞全都卸在萧重景和尹筱柔身前,阮云罗笑着道:“你们来到正好,这十几年的账本这么多,我正愁怎么给你们送过去呢。现在好了,你们回去的时候自己搬着便好。” “哦,还有。” 阮云罗抬了抬下巴,让万嬷嬷又交出了两把钥匙,递给尹筱柔,“刚才那一把是公库的钥匙,这两把是二弟和三妹的私库钥匙,里面放的是他们的聘礼和嫁妆。现在既然你管家,那便都交给你保管。” 这两天她趁着有空,将自己的嫁妆重新归置了一遍。 不仅将之前添给萧钦宇和萧沁棠的东西全都收了回来,还将他们的东西搬出了自己的库房,另外找了两个库房放着。 就等着萧重景带着尹筱柔过来,正好可以把这烫手的山芋甩出去。省得萧沁棠成亲的时候,又要闹幺蛾子。 萧重景特意过来,本来是为了给阮云罗一个教训,想告诉她别太自视甚高,这将军府并非没她不行。结果没想到,她却一副巴不得撇清的样子,似乎萧家主母这个位置,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正当他想要发火的时候,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大理寺丞求见。” “钦宇?”萧重景目光一喜,连忙对尹筱柔道:“快,去通知老夫人,钦宇回来了。” “我这就去。” 尹筱柔连忙答应。 她知道,萧重景让她去报告这个好消息,是特意在帮她。 老夫人看她一向不顺眼,借着这次萧钦宇当官回府的喜事,也许老夫人一高兴,就既往不咎了…… 第60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钦宇你可算回来了,娘她……” 萧重景满脸笑容地进入客堂,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背对着自己,很自然便以为是萧钦宇。 他正奇怪自己弟弟怎么神神秘秘的的时候……忽然,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来,竟然是陆一通的容貌。 “怎么是你!” 看着转过身来的陆一通,萧重景目光一震,面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上下打量陆一通的官服,冷声质问,“你怎么会穿着大理寺丞的官服?” “怎么不能是我?” 陆一通明知故问,“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我谋到职位,就成全我和沁棠小姐。” “现在……”陆一通笑着张开双臂,让萧重景看清自己身上的官服,“将军,现在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你找死!” 萧重景眉心狂跳。 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银子竟然给这货做了嫁衣,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被这厮耍弄……他怒不可遏,直接伸手掐住了陆一通的脖子。 陆一通这次却丝毫不慌。 他被掐的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翘着嘴角着看向萧重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大舅哥,冷静。虽然我现在地位低微,但大小也是个官,要是不清不楚地死在萧家,你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我早就该杀了你!”萧重景咬着牙后悔莫及。 “杀了我,沁棠小姐会伤心……”陆一通装模作样,语气调侃。 “你找死!” 萧重景即便不喜欢萧沁棠,但也无法容忍萧家的女儿被这种人轻视。 他握拳,狠狠一拳打在陆一通的腹部。 对着他瘫软在地上的躯体,萧重景压低声音怒道了声“滚”,随即踢门离开,怒气冲冲来到了海棠阁。 “萧沁棠她人呢!”海棠阁里,萧重景阴着脸问。 “小姐她,在庆寿堂。”丫鬟连忙哆嗦着回答。 …… 庆寿堂。 萧沁棠心里清楚,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旦暴露,萧重景定然饶不了自己。 这整个将军府,能救她的只有自己母亲。 所以为了安全,她这几日干脆住在了庆寿堂,专门防备着萧重景找她麻烦。 可是今天,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老夫人,二少爷他回来了,还当上了大理寺丞!”尹筱柔十分欢喜地跑到庆寿堂,给席老夫人报信。 “是吗!”席老夫人喜上眉梢,连忙伸长脖子向外探望。“钦宇他人呢?现在到哪了?” “他……好像在客堂。” 尹筱柔说着,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客堂?他在那儿干什么?” 席老夫人也疑惑。 “他……”萧沁棠正想干脆说出实情,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大理寺丞是她的陆大哥。 但张了张嘴,又莫名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犹豫着,这时,萧重景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兜头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打得她面庞火辣辣的,站立不稳差点晕倒。 “沁棠!” 席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萧沁棠的胳膊,愤怒地看向萧重景,“你疯了!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打的就是她!” 萧重景咬牙切齿。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萧沁棠的鼻子,“娘,您问问她自己!问问她该不该挨打!” “不该!” 席老夫人心疼地碰了碰萧沁棠发红的脸颊,张嘴便道:“你是当哥哥的,有什么事都该跟妹妹好好说,跟她讲道理。即便她不懂事真做错了什么,你也该让让她……” “她占了钦宇的职位!” 萧重景忍无可忍,“她把钦宇的职位给了那个陆一通!刚才钦宇根本没回来,来的是陆一通!他穿着大理寺丞的官服,来萧家耀武扬威呢!” “陆大哥已经穿上官服了?”萧沁棠惊喜。 “你还有脸问!” 见萧沁棠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口一个陆大哥,萧重景额头青筋直跳。 他忍不住抬手,又给了萧沁棠一个巴掌,咬牙切齿地骂,“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今日,我就该直接把你头发剃了,送你去做姑子!” “你……!” 萧沁棠震惊地看着萧重景,“哥,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那么恶毒的方法你都能想得出来,你还是人吗!” “对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可以不做人!” “你凭什么说我吃里扒外!”萧沁棠满脸不服,“等我跟陆大哥成了亲,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你怎么能说他是外人?” “……” 萧重景气的指着萧沁棠的鼻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 萧沁棠自觉有理,心中刚有些得意,脸上“啪”地一声,又挨了一个大嘴巴。 这次是席老夫人。 萧沁棠长这么大,这还是席老夫人第一次打她。 然而席老夫人并不后悔打了她这一巴掌,反而后悔这一巴掌打的太晚了。 但凡从小能对她严厉一点,也不至于惯的她这么无法无天! “是谁给你的胆子!六千多两银子啊,就这么便宜一个外人……”席老夫人心在滴血,咬着牙质问萧沁棠,“说,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还有你!”席老夫人又看向萧重景,“你是怎么办事的!那条子怎么会落到外人手里?” “我也不知道……”萧重景有些尴尬,“我最近忙,这件事是云罗办的。” “阮云罗?” 席老夫人冷哼,目光如刀子般向着角落里的阮刺了过去,明摆着向她要解释。 六千多两银子,要是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定要让阮云罗吃不了兜着走! 第61章 你的意思是,绝食? “我最近忙,这件事是云罗办的。” 萧重景轻飘飘一句话,将责任全都推了出去。 所有人目光立刻看向了阮云罗,等着她给出解释。 “我也不太清楚……” 阮云罗凉凉地瞥了萧重景一眼,淡淡道:“那纸条,我是亲自交给了二弟的。至于为什么流落出去,我也不清楚。或许,我们可以报官试试,也许是那个陆一通自己偷的呢?” “你胡说!” 萧沁棠连忙打断。 她生怕这件事会影响陆一通的前途,连忙看向席老夫人解释,“娘,这件事跟陆大哥无关。那纸条是我二哥亲手给我,我又送给陆大哥的。陆大哥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席老夫人忍无可忍。 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了个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十几年来血脉相连的亲人,难道还不如个刚认识的男人重要? 若是个门当户对心肠好的男人也就罢了,那个陆一通,他分明就是攀龙附凤的骗子! 那张条子,萧沁棠不懂事,不知道其中的价值也便算了。陆一通身为举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张条子,且不说花了多少钱打点,光其中的人情,便难以计算。 那个陆一通,他收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手难道一点不软,心里难道一点没嘀咕吗? 哼。 除非他是个跟萧沁棠一样的蠢货! 深吸一口气,席老夫人看向自己的蠢女儿,“你二哥为什么把纸条给你?还有,你是怎么出去的?谁帮的你?谁把纸条的事儿告诉你的?” “哪有人帮我?”萧沁棠捂着脸有些委屈,“事情都是我自己偷听到的,也是我自己想办法跑出去的。” “至于我二哥他……” 提到萧钦宇,萧沁棠犹豫了一下。 生怕自己又挨打,她没敢说出全部实情,而是委屈巴巴把目光投向了萧重景,“还不是因为我大哥……” “跟我有什么关系?”萧重景皱着眉威胁,“萧沁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还扇你!” “谁胡说了!” 萧沁棠连忙两只手将脸全部捂住,理直气壮地道:“我二哥不想收你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俩现在可是敌人,他不想被你可怜,不想被尹筱柔看不起呗。” “这跟筱柔有什么关系?”萧重景皱眉。 “怎么没关系?”萧沁棠不服,“本来这件事就是因为尹筱柔啊……” “好了!” 席老夫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瞪了眼萧重景身边楚楚可怜的尹筱柔,然后颓然地叹了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重景,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不能把钦宇的官职要回来?或者,能不能再给他捐一个?” “这怎么可能?” 萧重景苦笑。 人家陆一通那边官服都已经穿上了,难道还能给他扒下来? 就算能扒下来,那官职也不属于萧钦宇了,只能是便宜其他人。 再捐一次倒还是个办法,但哪还有钱呢? 六千多两银子啊,再加上打点和人情的费用,他这次可是花了上万两。 这上万两银子,已经是掏空了府里的公库。再捐一次,恐怕将军府就要成空壳子了。 “唉……”席老夫人叹气。“那钦宇怎么办?” “要不等下次……?” 萧重景正寻思着再攒攒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但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钦宇的贴身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夫人,二少爷他……” “二少爷怎么了!” 席老夫人被他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地连忙站起来催促,“你快说啊,二少爷到底怎么了?” “二少爷他……失踪了……” 小厮苦着脸,将一张纸呈了上去。声音带着哭腔道:“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二少爷忽然说他饿了,想吃城北状元楼的烧鹅。小的心里高兴,还以为二少爷是想通了,连忙马不停蹄地就去买,谁想到……谁想到一回来,却发现少爷他人不见了。只留下这么一张纸……” “什么!” 席老夫人全身一震,连忙上前抢过信纸。 只见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勿找”两个大字,确实是萧钦宇的字迹。 “二弟他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萧重景皱眉看了眼信纸上的字迹,心里并不太当一回事。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安慰道:“娘,您别担心,他这只不过是闹脾气呢。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等他想通的时候,自己就回来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席老夫人气,“萧重景,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要是不把钦宇给我找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还有你!” 席老夫人瞪着眼睛又看向尹筱柔,“等钦宇回来以后,你给我离他远远地!要是被我发现你又吊着他,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筱柔不敢。” 尹筱柔连忙红着眼圈答应。然后和萧重景一起,夹着尾巴快步离开了庆寿堂。 萧沁棠也被萧钦宇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吓了一跳。她心里一虚,连忙借着阮云罗告退的功夫,也一同溜了出去。 随风园。 阮云罗进了屋坐下,奇怪地看向跟着进来的萧沁棠,“有事?” “嗯嗯!” 萧沁棠点了点头,满脸期待地蹲在阮云罗摇椅旁边,扒着她的椅子问,“大嫂,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 “我怎么会有办法?” “你有的,你肯定有的!” 萧沁棠晃着阮云罗的摇椅耍赖。 “你求我有什么用?”阮云罗笑,“这件事的关键其实在你自己,只要你自己是真的想嫁,这整个将军府,谁又能拦得了你?” “我娘啊。你看她今天气的,她肯定不会答应。” “她再生气,也是因为心疼你。”阮云罗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气道:“其实,真要是较起劲来,这天下的父母,哪有能拗得过子女的?当娘的一心疼,就什么都妥协了。” “心疼?” 萧沁棠一愣。 她低头琢磨着,忽然眼睛一亮,激动地看向阮云罗,“大嫂,你的意思是,绝食?” 第62章 借遍京城来娶你 “大嫂,你的意思是,绝食?” “什么?” 阮云罗一脸惊讶,“我只是想让你好好跟娘谈谈而已,你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谈能谈出什么?” 萧沁棠不屑地嗤了一声。 交待阮云罗不许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后,她转身便回了海棠阁,宣布要绝食。 一开始,所有人都忙着寻找萧钦宇,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大家都低估了萧沁棠的决心。 等到她饿的晕了过去,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一次,萧沁棠真的不是在虚张声势。 她是真的认准了陆一通。 “蠢货!” 望着自己女儿半死不活的样子,席老夫人怒骂。 她实在不明白那个陆一通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迷得自己女儿这么死心塌地,这全天下难道就他一个男人了吗? “你就不能争口气!”席老夫人咬牙切齿地瞪着萧沁棠,“这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娘给你找个更好的不行吗?怎么就非那个陆一通不可了?你们俩才认识多久,至于的吗?” “怎么不至于!” 萧沁棠嘴唇苍白,虚弱地反驳,“陆大哥心地善良长得又好看,光这一点,他就比那些纨绔子弟好得多。而且,他为人正直,绝不会三妻四妾,绝不会去烟花柳巷,他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的!” “愚蠢!这天底下哪有一心一意的男人!” “有!一定有!” 萧沁棠梗着脖子十分笃定。“而且,我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他凭什么不对我一心一意!” “娘~”萧沁棠委屈地拉着席老夫人的衣袖,哀求道:“娘,事已至此,您就成全了女儿。否则以女儿如今的名声,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这个,女儿至少喜欢。” “不行!”席老夫人叹气,“这个人不行……” “我不管!反正如果不能嫁给陆大哥,那我这辈子都不嫁了!您就等着养我一辈子!” “你在威胁我?” 席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这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十岁,“沁棠,我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愿意你嫁错人。” 养一辈子? 尹筱柔猛地听见这话,不由得心惊肉跳。 就萧沁棠那个骄横跋扈的脾气,她要是在萧府待一辈子,那自己还有活路吗? 怕不是烦都要被她烦死……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于是她鼓足勇气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对席老夫人道:“老夫人,既然三小姐这么坚持,您不如就成全了……” “放肆!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席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又冷冷地瞥向萧重景,“管好你的姨娘!别惯的她没有规矩!” “娘我知道了。” 萧重景脸色难看地答应,连忙示意尹筱柔别说话。 但尹筱柔抿了抿唇,非但没有闭嘴,反而继续道:“老夫人,筱柔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该多嘴。但有句话该说还是得说。萧家这段时间风口浪尖,已经太惹眼了,如果这件事情再不尽早解决,万一传到陛下耳中,以后将军在朝堂上还怎么立足?” “而且,那六千两银子花都已经花了,如果三小姐嫁过去,倒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如果三小姐不嫁,那不就彻底打水漂,便宜外人了?” “对啊对啊!” 萧沁棠连忙点头。 她满脸期待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撒娇道:“娘,就当是为了萧家,您就成全我~” “好……。” 席老夫人终于松口。 她深呼吸,看向自己的女儿,“既然你一定要嫁,那就嫁。但作为萧家的女儿,你必须嫁的风风光光。你告诉陆一通,该给你的体面,他必须给!该给你的聘礼,他一分都不能少!” “好!” 萧沁棠生怕自己的母亲反悔,连忙点着头答应。 “你啊……” 看自己女儿这高兴的样子,席老夫人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接过抱月手里的吃食,她坐在床边苦笑,“喏,小祖宗,现在可以吃饭了?” “嗯!” 萧沁棠重重点头。 她乖乖地喝了碗粥吃了点清淡的小菜,终于心愿达成,安安生生地睡下了。 看着她恬静安然的睡颜,席老夫人叹了口气。嘱咐过抱月好好照顾后,她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庆寿堂,开始为萧沁棠的成亲做打算。 她看向阮云罗,“云罗,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这……” 阮云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推辞道:“娘,现在将军府是尹姨娘在管家,我越俎代庖,不太好?” “什么?” 席老夫人皱起眉瞥了眼尹筱柔,她觉得阮云罗简直是疯了。“这管家向来是主母的责任,哪轮得到一个姨娘来逞威风?” “这怎么能是逞威风呢,这是能者多劳。”阮云罗笑,“尹姨娘既然能得将军的信任,那自然有她的本事,为什么不给她展示的机会呢?” 她笑着看向萧重景,故意激他,“是将军?” “那是当然!” 萧重景冷哼,“至少筱柔她认真负责,不会三天两头地生病撂挑子!” “筱柔也不想僭越的。”尹筱柔红着眼圈也连忙解释,“只是将军公务繁忙,夫人身体又总不好,所以……” “行了行了。” 席老夫人身心俱疲,没有心思再理会他们之间的纠葛。 她只问了尹筱柔能不能办好,得了她的军令状后,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四方戏园。 陆一通得知了萧家妥协的消息,本来欣喜若狂,但一听说“聘礼”二字,他整个人又瞬间冷静起来。 他为难地看向萧沁棠,“沁棠,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 “我什么我?”萧沁棠皱着眉不满,“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半条命都快没了。现在只不过想要个风风光光的昏礼而已,这都不行?” “当然行。” 陆一通见萧沁棠来了脾气,连忙哄着道:“只要沁棠你愿意嫁给我,别说是聘礼了,你要我的命都行。你等着,我立刻就回去把祖宅给卖了来娶你!要是还不够,我就去借!我借遍整个京城,我哪怕要饭也要娶到你!” “好,我等你。” 第63章 嫁妆能不能借? “什么。你要卖祖宅?” 听说陆一通竟然要动家里的宅子,赵老太不干了。 “不行,绝对不行!”她皱着眉直摇头,“那祖宅,是你们陆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是陆家的根。这要是被你把祖宅卖了,以后九泉之下,我怎么有脸见你爹?” “娘,不是卖,是当。”陆一通连忙解释,“等儿子以后有了钱,早晚还能把宅子赎回来。” “你什么时候能有钱?”赵老太撇撇嘴立刻反问,“你娶了那么娇气的媳妇,以后还有可能攒的下钱吗?你能不能养得起她都两说呢。” “娘……” “你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 赵老太瞥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来气。 她操劳了一辈子,伺候了陆家人一辈子。 好不容易儿子长大,中了举人当了官,终于到了自己享清福的日子,他却非要娶回来一个祖宗。 这还没嫁过来呢,就要卖祖宅。 等她嫁过来,这陆家还能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吗? 这么想着,赵老太越发坚定了决心。 只是她也不好太过驳斥自己的儿子,于是想了想,从衣箱底部取出来个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揭开手帕,将里面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块稍大点的银子,全都拿给了陆一通。 自己只留着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她佝偻着腰,粗糙温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一通,这就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了,都给你,你拿去给那个小姐。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一定会体谅你的。” “唉。” 陆一通叹气。 他见自己母亲这么坚决,也不好再劝。 让赵老太将银子全部收起来,他回房,拿出了之前送给杨员外的那张银票。 到钱庄将五十两银子全换成碎银,又往里掺了不少铜板之后,他再一次约见了萧沁棠。 “沁棠你看。” 一看见萧沁棠,陆一通便兴高采烈地递上包裹。 “这是什么?”萧沁棠好奇地接过,打开包裹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满满当当全是碎银子。她奇怪地望向陆一通,“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聘礼啊。” “什么!” 萧沁棠脸色瞬间变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陆一通,“你就用这些东西给我当聘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萧沁棠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低贱的人吗?” “你先别生气……” 陆一通连忙拉着她哄,“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爹死的早,我娘一个女人能把我拉扯长大供我读书,已经很厉害了。她上哪还有钱给我娶媳妇呢?就这些钱,还是我厚着脸皮一家一家借的呢。” “你不是说卖祖宅?” “那祖宅能值几个钱?”陆一通叹气,“而且,那么老旧的宅子,就算我愿意卖,一时半会也没人愿意买啊。” “那怎么办?你就打算用这些又脏又臭的碎银子给我当聘礼?” “当然不是?这些碎银子怎么配得上你?”陆一通连忙道:“其实我都想好了,这些银子你先保管着,我继续再去借。一家不行我借两家,一天不行我借两天,总有一天我借够钱,一定能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 “那你得借到什么时候去?” “不管借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借!”陆一通抓着萧沁棠的手指,深情地道:“沁棠,只要你愿意嫁,哪怕七老八十我也娶!” “七老八十……” 想到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花白着头发还在候嫁的样子,萧沁棠一阵恶寒。 她心中莫名地开始有些后悔。 如果陆一通连聘礼都出不起,那自己以后嫁过去,他能养得起吗?难道她以后要跟他一起过苦日子? “沁棠,你怎么了?”见萧沁棠变了脸色,陆一通忙问。 “没什么。” 萧沁棠摇了摇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陆一通,“陆大哥,你会永远对我一心一意,对?” “当然。”陆一通立刻表忠心,“我之前不是发过誓吗,如果我陆一通负了你,教我不得好死。” “好。” 听陆一通这么说,萧沁棠重新坚定了决心。 她将整包碎银子还给陆一通,让他回家等信。 而她自己,则转头回了将军府。 随风园。 萧沁棠急匆匆还没进门,便被拦住了。 她皱眉看着胆敢拦住自己的万嬷嬷,十分不爽地质问,“老货,你瞎了?竟敢拦我!” “三小姐恕罪。” 万嬷嬷连忙苦着脸赔罪。“三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夫人最近也不知是怎的,忽然得了风寒,成天成宿地咳嗽,恨不能把肺给咳出来。为防晦气,夫人她特意嘱咐,随风园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往其他院子里去。其他院子里的人,同样一个都不许进随风园来。尤其是海棠阁……” “海棠阁怎么了?”萧沁棠不解。 “海棠阁没怎么,但是三小姐,您最近可是正逢喜事,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办?我们夫人这不也是为您着想吗?” “原来是这样……” 萧沁棠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她稀里糊涂正要离开,又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可是我见大嫂有要紧事!” “什么事?”万嬷嬷一脸好奇,“不如您说给老奴,老奴进去帮您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萧沁棠支支吾吾地,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你帮我问问大嫂,她,她的嫁妆,能不能,借,借给我?” “嫁妆?” 万嬷嬷惊讶。 她没想到,萧沁棠竟然真能张开这个口。 别说是京城大户人家了,普通乡野人家的小姑子,都没这么不懂事。 压下眼中的不快,她笑着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继续按照阮云罗的嘱咐道:“三小姐您的嫁妆和二少爷的聘礼,其实早都已经单独搬出去了,现在全都在尹姨娘手里保管。您要想进库房看嫁妆,不如去找找尹姨娘?” 第64章 聘礼有问题 “您的嫁妆和二少爷的聘礼,其实早已经单独搬出去了,现在全在尹姨娘的手中保管……” 万嬷嬷长长地说了一段话,但听入萧沁棠耳中的,却只有“聘礼”二字。 想到库房里有现成的聘礼,她心中一喜,暗想自己真是糊涂。 既然府里有,那直接拿就是了,干嘛还要跑这里来借。 借了还得想办法还,多麻烦啊…… “行,我这就去找尹筱柔。”萧沁棠说着,还特意警告万嬷嬷,“我刚才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大嫂,否则……” “不会的,三小姐。” 万嬷嬷连忙恭敬地道。 等眼见着萧沁棠去往笼烟阁,她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对阮云罗心服口服地叹道:“夫人,您真是神机妙算。” “哪有?” “怎么没有?” 万嬷嬷不同意,“前两日您忽然称病,说让我注意三小姐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今天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您早就料到了她要作妖,早早地防着呢。” “就像刚才,要是不拦着三小姐,被她进到屋里,直接对您说出借嫁妆的那番话,夫人您得多麻烦? 借,不还可怎么办。 不借,又得罪了三小姐。 不如干脆不让她进来,省的脏了夫人的耳朵。” “哪有那么神?” 阮云罗笑着摇头。 借嫁妆这种事,前世没发生过,她今生怎么可能凭空猜到? 她只是料到了陆一通肯定没钱,给不出聘礼。而萧沁棠,肯定又要跑过来来找她出主意。 其实,主意可以出。 阮云罗巴不得成全她和陆一通。 但是出主意之前,她得先把自己给摘干净。 所以特意不让萧沁棠进门,只是防止她做蠢事的时候牵连自己,并没有预防她借嫁妆的打算。 借嫁妆这事,也是赶巧了。 “夫人,您让我跟三小姐说的那番话……”万嬷嬷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围,欲言又止,“难道她真的敢……” 好歹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姐,难道真的能倒贴到这种地步? 真不知道外面那个姓陆的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药…… “敢不敢的,我也说不定。”阮云罗摇椅轻晃,笑着道:“反正等那个陆一通来下聘的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腊八这天,京城下起了清冷的小雪。 但萧家门口却闹腾腾的,一片喜气洋洋。 众人们围在将军府旁边,看着赵老太身后的一长串聘礼,震惊地直咂舌。 “这到底是哪一家贵人,这么有钱,怎么从没听说过?” “什么贵人,她儿子只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没什么特别的。哼,真不知道萧姑娘看上他什么了。” “唉……都是前阵子灵昭寺那事儿闹得。估计萧家小姐也是实在嫁不着什么好人家了……” “诶?萧家怎么还不开门啊,就让亲家母这么等着?” “嘿嘿,下马威呗。”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听在耳中,赵老太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此时,吱呀一声,萧家朱红色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管家崔叔站出来,将赵老太一行人迎了进去。 让送聘人员留在外院之后,将聘礼和赵老太又一同送入了内院的迎客堂。 迎客堂内。 席老夫人看见赵老太缩手缩脚的样子,打量她一眼,才笑着道:“请坐。” “欸。” 赵老太僵硬地点头,连忙照做。 今日来送聘之前,她想过将军府应该是个大户人家,但没想到是这么大户的人家。 一路穿堂过院的,都快把她绕晕了。 这要让她一个人过来,找一天她也找不到正地方。 一通攀上这样的人家,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赵老太心中暗叹,试探着主动跟席老夫人搭话,“老夫人您看着可真精神。” “嗯。” 席老夫人强笑着点了点头。 她是真不愿意跟这种小门小户做亲家,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女儿不争气,铁了心要嫁呢? 现在人家诚心诚意地把聘礼都送来了,她也不好太拂人家面子。 毕竟再尊贵的女儿,结了婚还是得到人家家里生活。现在把关系搞得太僵,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孩子。 这么想着,她也笑着邀赵老太喝茶,并主动介绍,“你尝尝这君山银针,是宫里的贡茶,满京城一共也不到十斤。托汐妃娘娘的洪福,给我这儿也匀了几两。平日里我也不舍得喝,今儿这不是你来了,咱们正好一块品品。” “嗨呦,这竟然还是贡茶!”赵老太望着茶惊讶。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席老夫人,“您还认识宫里的娘娘?” “当然。” 席老夫人隐隐有些骄傲。 她巴不得让这位亲家知道自己女儿的高贵,于是道:“汐妃娘娘也姓萧,是沁棠的亲姑姑。” “是,是吗……” 赵老太手里一哆嗦,差点把茶都泼出去。 想到隔壁的那些稀里糊涂的聘礼,她心中后悔莫及。 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该同意这桩婚事!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该接受那笔来路不明的聘礼!早知道她今天说什么都不该来这送聘! 人家可是将军的妹妹! 人家可是汐妃娘娘的侄女! 自己小门小户地,哪里高攀地起人家? 这要是被他们发现隔壁那些聘礼的来历,自己这条命,还能保住吗? 这么想着,她全身又是一阵寒颤。 连忙椅子也不敢坐了,茶也不敢喝了,起身就要告辞。 “怎么了?” 席老夫人见她急慌慌的样子,觉得奇怪。 刚才还聊得好好地,这就要走了? 她倒不是想挽留,只不过毕竟是自己女儿的人生大事,场面上总得过得去。 “没,没事,我就是,头有点晕。” “头晕?” 席老夫人皱了皱眉,连忙看向身边的樊嬷嬷,“快,去请府医。” “不,不用!”赵老太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我这其实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回去歇歇就好。” 她说着,边急迫地往外走,边回头对席老夫人告别,“您,您忙,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扰了……” 但这时,门外一个丫鬟急匆匆闯了进来。她凑近樊嬷嬷的耳朵,语速飞快地说了些什么…… 樊嬷嬷脸色立刻变了,她凉凉瞥了赵老太一眼,凑近席老夫人的耳边,小声道: “老夫人,聘礼有问题。” 第65章 用嫁妆充聘礼 “老夫人,聘礼有问题。” “什么?” “尹姨娘说,聘礼里面的东西,大多跟二少爷和三小姐的聘嫁礼单重合。 她最近新接手管家,刚清点过库房,对这些东西都有印象。绝对是咱们府里的东西!” 樊嬷嬷边低声快速地对席老夫人汇报情况,边使眼色让旁边的丫鬟拦住了赵老太。 赵老太忽然被拦住,心里一紧。 她哆哆嗦嗦,正想问为什么的时候, 席老夫人忽然冷着笑问她,“赵老夫人,你单独一个女人,能把儿子养这么大,还供他读书考中举人,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你还能眨眼间拿出那么丰厚的聘礼,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哪,哪里……” 赵老太额头直冒冷汗,忍不住解释,“其实那都是家里传下来的东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恐怕不是?” 席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质问。 同时,尹筱柔已经带人,将有问题的聘礼全都搬到了堂前。 她绕过赵老太,径直来到堂中央,恭敬对席老夫人道:“夫人,除了那些糕饼鸡鸭和布匹绸缎。聘礼里但凡值钱点的玉器金器名玩字画之类,全都出自咱们府中。” 她说着,又拿出了阮云罗之前交接给她的聘嫁单子。单子上与陆一通聘礼重合的地方都已经做好了记号,方便席老夫人比对。 席老夫人扫了眼聘嫁单,心头一震。 这单子上但凡值钱的,容易被携带的东西,竟然全都被标上了记号,成了陆一通的聘礼! 望着堂前满院的聘礼,再看一眼赵老太畏畏缩缩的样子,席老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狠狠将两张聘嫁单子,摔在了堂中央。 咬牙切齿地瞥了赵老太一眼,她先质问尹筱柔,“这是怎么回事!库房的钥匙不是在你手里吗?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你竟然不知道?!” “请老夫人恕罪!” 尹筱柔暗骂一声萧沁棠,连忙跪下来委屈道:“前几天三小姐的确来找过筱柔一趟,说是要查点自己的嫁妆。筱柔没有办法,便拿出钥匙陪她一起……可能就是那天,她接触了钥匙,所以才……” “废物!” 席老夫人怒骂着,又冷冷看向赵老太,“所以,你竟然用我萧家的东西当聘礼,来娶我萧家的女儿?你和陆一通你们母子俩,是不是也欺人太甚了?” “这……” 赵老太陪着笑,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装模作样地捡起地上的单子看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其实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能是巧合……。” “巧合?” 席老夫人冷笑看了樊嬷嬷一眼。 樊嬷嬷则立刻去到堂前,在敞开的聘礼堆里,随便拿了件字画。 将字画打开,她指着左下角的印章看向赵老太,轻蔑道:“赵老夫人, 认字儿吗?” “不,不认识。” 赵老太瞥了眼印章上萧老将军的大名,连忙摇头。 同时心中暗怪萧沁棠,都说了不能直接拿这些东西做聘礼,得卖了重新买。 她非不肯。 现在好了,弄得她下不来台。 还有这萧家也是,管是谁的东西,反正不都给全须全尾地给他们送回来了吗? 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有了气。 于是蔫蔫地站在堂前,她干脆坦白道:“老夫人,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不是不想,是确实拿不出那么多聘礼。沁棠她也是懂事,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想着先对付过去再说…… 反正这东西都一样不少地给您送回来了,您高抬贵手,就别太较真了。 本来这说到底也都是沁棠的东西,她愿意给我们家使使,也没什么毛病。 这以后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 席老夫人来气。 她心想,这都还不是一家人呢,就这么多心眼。要是以后真成了一家人,那还得了? 就萧沁棠那蠢货…… 想到萧沁棠,席老夫人头疼。 要不是因为那么个蠢女儿,她也不至于自降身价,跟这种人废口舌…… “怎么不是一家人?” 听见席老夫人要撇清关系,赵老太不干了。 她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忙瞪大眼睛争辩,“且不说这满京城都知道三小姐在灵昭寺跟我儿子抱在一起,就光今早我来送聘,也不少人作证。哦,聘礼你收了,女儿又不肯嫁,哪有这种道理?” “你还敢提聘礼!”席老夫人怒,“这聘礼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不管。” 赵老太撇了撇嘴,蔫蔫地揣起袖子道:“反正那么多人都能给我作证。要么你把聘礼还给我,要么你把三小姐嫁给我,否则……否则我就不走了!” “你……”见赵老太耍无赖的样子,席老夫人气得头晕。 “不走正好!” 这时候,尹筱柔忽然开口。 她知道自己被萧沁棠连累,为了将功补过,只能迎合席老夫人,做起了先锋官。 对赵老太怒道:“你既然想耍无赖,那咱们就报官!” “报官就报官!” 赵老夫人撇着嘴,十分光棍的样子,“你们要是不怕丢人,就报。” “丢人算什么,顶多被笑话一阵子。被你们这种人缠上,那可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尹筱柔满脸嫌恶,继续道:“而且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也让全京城都知道你儿子是什么东西,看他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混得下去!” “就是!” 席老夫人立刻附和。 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这桩亲事已经结定了,但结亲归结亲,怎么结亲又是另一回事。 借着今天占理,她必须得磨磨陆家人的性子。 否则这么荒唐的事情,她要都轻拿轻放,以后陆家还会把萧家和她放在眼里吗? 怕不是要骑在她脖子上拉屎! 这么想着,她凉凉瞥了眼赵老太,然后皱眉看向樊嬷嬷,“没听见尹姨娘的话吗?去,请大理寺来评评理。” “这……” 樊嬷嬷惊讶。 她正要再确认一次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萧沁棠的声音。 她着急地大喊:“不许报官!” 第66章 你知不知夜晚的菩萨多恐怖! “不许报官!” 萧沁棠大喊着冲进迎客堂。 她护在赵老太面前,着急地对席老夫人道:“娘,你报官做什么?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拿给陆大哥的。他不想要,是我非要给……” “你给我住嘴!” 见自己的女儿竟然过来拆台,席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她指着萧沁棠怒骂,“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谁教你的规矩?!” “唉……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老太一见自己的帮手来了,立刻眉开眼笑。 她边贴心的抚了抚萧沁棠的背,边语重心长地道:“这毕竟是是沁棠的人生大事,她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席老夫人,您未免对孩子也太苛刻了……” “我对自己的女儿怎么样,用得着着你管!” 席老夫人恼怒。 她看着自己女儿护在别人母亲身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愤怒,和无力。 “滚。”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都滚。” “娘……” 萧沁棠见她这样,心里一阵慌乱。 她连忙先让抱月送赵老太离开,然后揣着手小心地走到席老夫人身边。 “娘~” 她拽着自己母亲的袖子,正想撒娇的时候,席老夫人却冷冷将她推开,冷冷道:“我让你滚,没听见吗?” “我……” 萧沁棠呼吸一窒。 她呆愣了好一会,见自己母亲起身要走的样子,莫名一慌。 “娘!” 她扑到席老夫人脚边,拉着她的衣摆连忙跪着道歉,“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敢了!我是想过直接把二哥的聘礼拿走,但我这不是没做吗?我只是……我的嫁妆都太大了,不好拿,所以才借他的东西凑个数,这不都已经全部还回来了吗?” “三小姐,你以为这只是聘礼的事?”寂静中,尹筱柔忽然开口。 “那还有什么事?” 萧沁棠不解。 “你太小瞧一个母亲了。”尹筱柔叹气,“其实,老夫人富贵了一辈子,怎么会在乎一点点聘礼? 她只不过是希望你嫁的好,希望夫家重视你,希望你以后能出入有仆,衣食无忧而已。 但你联合陆家偷用嫁妆来充当聘礼,却是对老夫人明晃晃的看低。你的行为,更会让陆家也看低咱们萧家。 你刚才护着别人的母亲,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 萧沁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看着自己母亲冷冰冰的面庞,忽然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恐惧和窒息。 她连忙更加用力地拉住席老夫人的衣角,慌乱道:“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那么多,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所以你连想都不用想,就和外人站在了同一边?”席老夫人垂头,失望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我真是白养了你。” “娘……” “别叫我娘。” 席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你不是喜欢那个姓赵的吗?以后只当她的女儿就好。” 说着,她瞥了尹筱柔一眼。 尹筱柔立刻很有眼色地扯开萧沁棠,扶着席老夫人的手恭敬道:“老夫人,筱柔这就扶您回去休息。” “嗯。” 席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这时候,萧沁棠忽然擦了擦眼泪,梗着脖子质问,“娘,您说您白养了我?我倒想问问,您何时养过我?” “小姐!” 樊嬷嬷着急。“老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说这些做什么?” “我没养你?!” 席老夫人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女儿,眼圈瞬间红了,“的确,我没有亲自养你,但那是因为我难产!为了生你,我差点丢了性命!” “您是为了生我,还是为了生我二哥!” 萧沁棠视线朦胧,声音发颤,仍旧倔强地道:“其实您根本不在乎我对吗?” “我哪里不在乎你了?” “您说哪里!” 萧沁棠情绪忽然激动,“这么多年,我给您写了那么多信。我每次受欺负都写信求您回来,您有一次回来的吗?您有一次是为我回来的吗?您每次都是因为萧钦宇,每次都是!”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母亲,“您知道吗,因为舒痕膏,我被大哥二哥欺负的时候,其实我想过给您写信的。但是我又一想,您肯定不会为了我回来。顶多写封信,责怪一下也就算了。没什么用不说,还害得我总被大哥二哥当成告状精……” 她说着,忽然笑了笑,有些抱复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您知道我二哥为什么愿意把大理寺丞的位置让出来吗?” “为什么?” “您看!一提到萧钦宇的事情,您就关心!” 萧沁棠委屈地擦了下眼泪,愤恨道:“因为是他欠我的!” “他欠你什么?” “您刚回府的时候,不是想过要成全尹筱柔和我大哥的吗?其实那时候,我二哥可紧张了。我就跟他说,我有办法让他英雄救美。我跟您说了我被关佛堂的事情,我知道您会为了我撵走尹筱柔……但我也知道,只要我二哥一句话,您就会放过她。” “果然。” 萧沁棠笑着咽了咽嗓子,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她含着泪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哽咽,“娘,我多希望自己是错的……” “沁棠……” 萧重景面色复杂地从门外走进来,“你想的太多了,娘没有那个意思……在娘心里,你跟钦宇都是一样的。” “你别说话!” 萧沁棠紧闭了下眼睛厌恶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我是你哥……” “哥?” 萧沁棠失笑。 她深呼吸擦了擦眼泪,然后才冷冷看向萧重景,“以前或许是,但自从你为了尹筱柔把我关进佛堂里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沁棠……” “别叫我!” 萧沁棠疯了似的尖叫。 发泄了一通之后,她呼吸急促地看向萧重景,像是看一个仇人,“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被关在佛堂里的时候,我有多怕!我有多恨! 你知不知道夜晚的菩萨有多恐怖!” 第67章 填嫁妆,削开支 “你知不知道夜晚的菩萨有多恐怖!” “我……” 萧重景张了张嘴面色有些惭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时只是太着急想要挽回尹筱柔的容貌,没有想那么多……而且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谁能想到她竟然自己藏了这么多心思? “这就是你吃里扒外的原因?” 忽然,席老夫人开口。 她两鬓斑白,眼眶微红,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即便因为身体原因,我对你有所疏忽,但我是你的亲娘,我还能害你吗?” “你不害我,但你也不在乎我。”萧沁棠委屈道:“整个将军府,其实根本就没人在乎我……” “我不在乎你?” 被自己的女儿这么说,席老夫人只觉万箭穿心。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就当我不在乎你,那陆一通呢?他难道就在乎你?” “他当然在乎我!” “蠢货!” 席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见自己的女儿依旧执迷不悟,于是更加直白地质问:“你确定他是在乎你?他是在乎你,还是在乎你的身份?” “无所谓。” 萧沁棠倔强道:“别说陆大哥根本不是那种人,即便是,那又怎样?我的身份难道不也是我的一部分? 那些门当户对的人,难道就不看重我的身份? 他们也看中的,对? 那既然都看中,我为什么不选一个合心意的? 至少陆大哥可以承诺对我一心一意,即便我以后人老珠黄了,他也不会忽然带个女人来恶心我。” “你……” 席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震惊于自己的女儿竟然想的那么多,又遗憾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天真。 竟然以为低嫁就能获得一心一意…… 真是愚蠢透顶。 可这么蠢的女儿偏偏是自己生的,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那你的嫁妆怎么办?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的嫁妆是聘礼,等到你出嫁的时候,用什么做嫁妆?” “没有那我就不要嫁妆了。”萧沁棠抿了抿唇道:“反正有没有嫁妆,都不耽误陆大哥娶我。” “废话!” 席老夫人头疼,“你自己丢的起这人,萧家丢的起这人吗?被人传出去我们萧家的女儿嫁人没有嫁妆,我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随即看向尹筱柔,叹气道:“你抓点紧,赶快去置办点像样的东西给她填补嫁妆,婚礼就快到了,别弄得太寒碜。” “这……” 尹筱柔没想到还有这出。 她看向席老夫人,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回老夫人,没钱。” “没钱?怎么会没钱?” 席老夫人皱眉。 以前阮云罗可从不会跟她说没钱。 “是这样的……” 尹筱柔抓紧机会,连忙提醒,“最近捐官不是还花了一大笔钱吗?上万两呢,已经把府里都掏空了。剩下的积蓄除了日常开支和人情往来,还得给三小姐举办昏礼呢,到时候摆席请客的钱总得留着……” “行了行了……” 席老夫人听的肉疼。 她摆了摆手,“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搞,反正该有的嫁妆得有,该摆的酒席得摆,该保住的体面得保,不能让人家看笑话。” “可是……” “别跟我说可是,没有可是!” 席老夫人强硬地打断,“你既然接手了管家,那这些事情毫无疑问就是你的责任,你若办不了,就只能说明你自己无能。 毕竟,云罗管家的时候,可从没到我面前叫过穷。” “……” 尹筱柔哑口无言。 她想说阮云罗毕竟有丰厚的嫁妆可以填补亏空,但又莫名觉得耻辱。 按理说,她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身份比阮云罗可尊贵的多,嫁妆也该比阮云罗多的多。 但是现在,她却成了一个小妾! 她本以为,接下了管家的权力,自己的地位能稍微上升一些,也许能借机架空阮云罗这个主母也说不定……谁曾想,刚接手管家还没热乎,遇见了萧沁棠这么个蠢货! 偷嫁妆连累她挨骂不说,还得连累她收拾烂摊子! 又要嫁妆又要酒席还要体面,倒是给钱啊!没钱说什么废话!她是能变出钱来吗!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活计! 尹筱柔后悔莫及。 她浑浑噩噩出了迎客堂,不知不觉来到了随风园。 在随风园门口站立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今儿必须把这个管家权还给阮云罗! 可刚准备进去随风园,她却被拦住了。 “万嬷嬷。” 尹筱柔笑着,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我有事想见夫人一面,麻烦通传一声好吗?” “这恐怕不行。”万嬷嬷十分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们夫人最近得了风寒,不想见人。” “我是有正事……”尹筱柔眼见着连面儿都见不着,有些急了,“嬷嬷,劳您通传一声,告诉告诉夫人,我是来还管家权的。” “什么管家权不管家权?” 万嬷嬷幽幽叹气,“我们夫人这次病的严重,能不能挺过来都还两说呢,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这怎么可能,她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还病的那么重……” 尹筱柔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蹊跷。 她将最近的事情全都串到一起,忽然心中一震,“你们该不会早就知道萧……” “知道什么?” 万嬷嬷心中一紧,连忙若无其事地问。 “没,没什么。” 尹筱柔摇了摇头。 她自问没有证据,不愿仅凭一段猜测出来质问。万一事情真如自己所想,岂不打草惊蛇? 别蛇没打到,反而自己被蛇咬了。 这么想着,她没再继续纠缠,而是十分体面地道:“既然夫人不便见客,那筱柔就不强求了。愿夫人早日康复,筱柔随时候着,归还夫人的管家权。” “尹姨娘果然心善,老奴替夫人先谢过姨娘了。” “应该的。” 尹筱柔说着,便要离开。 这时候,随风园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在万嬷嬷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万嬷嬷一听,连忙叫住尹筱柔。 她笑,“尹姨娘,今儿迎客堂发生的事儿,我们夫人也听说了。夫人说,她现在的身体,也帮不了你什么。但如果你实在没法子的话,可以按照夫人以前的旧例行事,应当出不了大错。” “旧例?”尹筱柔眼睛一亮,“什么旧例?” “其实很简单。”万嬷嬷叹气,“以前府上也有紧巴的时候,夫人要么用自己的嫁妆填补,要么就东拼西凑,削一削府里的支出……” “削支?”尹筱柔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削谁的?” 第68章 太岁头上动土 “削谁的?” 尹筱柔瞪大了眼睛,诚心诚意地发问。 “削谁的?我哪知道削谁的?”万嬷嬷嗨了一声,摆了摆手,“现在既然是你管家,自然由你自己决定。实在拿不准的话,你看看府里的旧账不就懂了?” “好,多谢嬷嬷提点。” 尹筱柔心里有了主意,道谢后立刻回了笼烟阁。 万嬷嬷在冷风中望着她离开,很快也搓了搓手臂回到了随风园。 随风园里,屋内和屋外简直两个世界。 屋外冷风萧瑟枯叶飘零,屋内却暖烘烘热腾腾的。 阮云罗只着单衣坐在摇椅内,正一派悠闲地吃着果子看着书,哪里有半分病态? “夫人,来,喝点热的。” 万嬷嬷接过丫鬟送过来的茶盅,递到阮云罗手边。见阮只是点了点头,全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她无奈,“夫人,这屋内地龙烧的这么旺,本来就干燥,您又吃了那么多干燥的果子,不多喝点润的,哪里能行?” “我不爱喝这些苦兮兮的东西……” 阮云罗放下书,苦着脸接过茶盅。 她正要继续抱怨的时候,却忽然闻到了一阵清甜的味道。 打开茶盅一看,水里里面煮着的,竟然不是苦褐色的茶叶,而是玉色的梨肉。 “冰糖雪梨?” 阮云罗惊喜地望向万嬷嬷,“从哪弄的?” “小厨房自己做的。” 万嬷嬷笑着坐下,继续给阮云罗剥松子,“你不是总嘟囔着茶叶苦吗,我让小厨房特意学的,你若喜欢,以后天天都能吃。” “嬷嬷~” 阮云罗心里瞬间软了。 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空茶杯,用勺子给万嬷嬷拨了一半,伸手递到她面前。 “这怎么使得?” 万嬷嬷连忙站起来摆手,“夫人,我想吃,自己便到小厨房去讨了,哪能跟您合吃一盅?” “这有什么的?又没外人。”阮云罗笑着无奈,“从你进府当奶娘到现在,咱们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十九年。”万嬷嬷笑,“说起来,我跟夫人还是同一年进府的呢。” “对。” 阮云罗笑着回忆,“那年我刚嫁进来,老夫人就怀了孕。我一个十八九岁刚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娘子,又要伺候她坐月子,又要照顾二少爷和三小姐两个娃娃,实在忙的脚不沾地。连着请了好几个奶娘,都不省事。唯有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帮我挺过了那段时候……” 可惜,前世她们两个都没什么好结果。 阮云罗摇着摇椅叹了口气,伸手感慨地牵住了万嬷嬷的手臂,“咱们俩啊,是一对苦命的老伙计了,你在我这,还拘什么礼?” “夫人说的是。” 万嬷嬷笑着将茶盅端到阮云罗手里,自己也坦然地端起了茶杯,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着做了个碰杯的姿势,一同享用起来。 待吃饱喝足,阮云罗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她笑着看向万嬷嬷,“这地龙哪里都好,就是暖烘烘的,容易犯困。” “可不是?” 万嬷嬷笑着扶阮云罗来到榻上,边替她卸钗边道:“好在您肩上的担子都卸了,现在啊,想什么时候瞌睡,就什么时候瞌睡,谁也管不了您。而且我估计,他们现在也没工夫管您。” “让他们忙着去,咱们离远远地就行,不必理会。” 阮云罗说着,钻进了被窝。 她打着哈欠,对万嬷嬷继续道:“那冰糖雪梨味道不错,你等会告诉小厨房,让她们多做一点,做一锅,让园子里的小丫头们都解解馋。还有小厨房的嬷嬷,这么大冷的天,厨房的活儿不好做,替我给她们多赏点。” “唉!放心。” 万嬷嬷笑着替大家高兴。 可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她回头,蹲在阮云罗的榻边,担忧地道:“刚才我和尹姨娘说话,她好像察觉了点什么,但又没直说,我不确定……” “哦?” 阮云罗睁开了眼睛。 她支起胳膊看向万嬷嬷,谨慎地问:“你细说说,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对哪句话有的反应?” “她……” 万嬷嬷边回想着,边对阮云罗慢慢道:“她当时想见你,说要还管家权,我就照例跟她说你病了。她当时很惊讶,说这怎么可能,前阵子还好好地,怎么忽然病了,还病的这么重。” “她还说…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万嬷嬷皱眉,“但具体是知道什么,她没说完……”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阮云罗蹙眉想了一会,很快笑了,“她估计觉得我在装病。觉得萧沁棠偷嫁妆的事我早就知情。觉得我让出管家权是为了给她挖坑。” “啊?”万嬷嬷震惊,“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要是去告状的话,怎么办?” “她凭什么告状?她又没证据。”阮云罗笑。“而且,管家权我早就丢手了,时间也对不上。” “那她以后要是总盯着您不放,不也麻烦吗?” “没事,削减开支以后,她很快就没工夫注意我这里了。” 阮云罗对自己并不太在意。 到底她还占着将军夫人的名号,又有诰命,尹筱柔不可能真直接对她怎么样,顶多…… 阮云罗有些担心地看向万嬷嬷,“倒是你,最近注意着点,如果她真的对我怀疑,肯定第一个就从你下手。你这段时间如果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记得都跟我说。” “好。” 万嬷嬷点了点头,忽然好奇,“夫人,你觉得尹姨娘她真的会削减开支吗?她会削哪笔开支?” “她又没嫁妆,不削减开支还能怎么办?”阮云罗放下手肘,重新躺回榻上,“至于削减谁的?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但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敢。” “谁啊?”万嬷嬷好奇。 “你说呢?”阮云罗反问,“都说了按旧例,旧例里,我削过几回开支?” “两回。” 万嬷嬷边回忆着,边道:“一回是几个戏子勾搭着二少爷不干正事,您借口削减开支,把戏园子直接打发了。另一回……” 万嬷嬷说着,忽然一震。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阮云罗,“夫人,难道那个尹筱柔,她真敢太岁头上动土?!” 第69章 爬也给我爬过来! “夫人,难道那个尹筱柔,她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敢不敢的,我也说不好,只是试一试。” 阮云罗笑。 如果尹筱柔不敢,那很正常。 如果尹筱柔敢……那说明,她的野心,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的多。 笼烟阁。 尹筱柔正查阅账册,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从外面回来,忙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最近三小姐有没有去见过夫人?” “去过一次,但……” “但什么?” “但夫人不是病了吗,所以回绝了三小姐。”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 尹筱柔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是自己杯弓蛇影。 阮云罗病的虽然蹊跷,但之前也不是没有预兆。只是这次更重了而已。 其实也能理解,一个女人,谁会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呢?只不过她长年无所出,再加上自己公主这个身份,所以才不得不屈服的? 也是怪憋屈的,怪不得从那以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地生病。 尹筱柔撇了撇嘴,垂眸继续查阅自己手中的旧账。 一直到了傍晚,才终于发现两笔特殊的削减。 一笔是打发戏园子。 另一笔,则意外地跟汐妃娘娘有关。 汐妃娘娘是萧老将军的亲妹妹,是萧重景三兄妹的亲小姑。因为这层关系,每年到了汐妃寿辰的时候,将军府总要备上价值万两的寿礼,以表亲近和思念。 可是四年前,将军府在汐妃寿辰上的开支,却是零。 阮云罗在那一年,竟然什么都没送…… 手指轻轻拂过账本,尹筱柔觉得奇怪。 正当她开口,打算唤人进来询问的时候……却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好主意。 这个汐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听说十分受宠。 那个六皇子,有个受宠的母亲,又有个手握兵权的母族。未来,他对文煜的威胁,想必不小。 得想办法,削弱汐妃跟萧家的关系。 这么思考着,尹筱柔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账本上。 拿起朱笔,她将支出项汐妃的名字,从账本上重重划去…… 庆寿堂。 席老夫人安生了两天,终于歇了歇火气。 想起萧沁棠,她看向身边的樊嬷嬷,头疼地问:“那个祖宗怎么样了?这两天有没有再出幺蛾子?” “三小姐这两天可乖觉地很。” 樊嬷嬷笑。 她知道席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亲女儿,于是道:“老夫人,三小姐这几天常来庆寿园门口转悠,就是不敢进来,您看……” “转悠?”席老夫人嗤笑,“她不是不认我这个娘了吗,来我这转悠干什么?” “小姐她怎么可能不认您?” 看出自己的主子还在赌气,樊嬷嬷忙宽慰道:“三小姐那天的那些话,听着可气,但细想来,也有些道理……” “嗯?”席老夫人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老夫人,您听我说完,就知道有没有道理了。” 樊嬷嬷笑着,边给席老夫人捏了捏肩膀,边道:“您想啊,三小姐还没出生,老将军就去世了。她出生没多久,您也去往了菩雨山。 她从小到大,身边又没有父亲,又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大嫂……。 大嫂再亲,那也不是娘啊。” “她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府里那么多仆妇丫鬟,不也能陪着她?” “大爷跟他们差了二十来岁呢,又常年在西北,哪里顾得了她?至于二少爷,他跟三小姐一般大,从小估计光拌嘴了,又依靠不上。那些仆妇丫鬟只是奴才,就更别提了。” “那这还是我的错了?” 席老夫人不满,“可是一母同胞,钦宇就没……” 席老夫人正要说钦宇就没这么离谱,但又忽然想起他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的事情…… “罢了。” 她叹:“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夫人您日日上香,菩萨一定会保佑的。” 樊嬷嬷安慰。 过了会,等席老夫人情绪稍微平静些后,她才终于提议,“老夫人,三小姐成亲的日子,是不是再改改?” “怎么?” “腊月十八,太仓促了。而且距离汐妃的寿辰也太近了些,到时事情全撵到一块,是不是……” “我知道。” 席老夫人叹气,“我何尝不想再多留她一段时日,可你看她的样子,还留得住吗?我要再留,谁知道她又要做出什么事情? 而且,汐妃寿辰的第二日便是小年,小年之后又是大年,大年之后又是元宵。到时候年前年后事情多着呢,谁哪里还顾得上她?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这个月直接把她嫁了省事儿。” 她捏了捏眉心,继续道:“至于昏礼跟汐妃娘娘的寿辰太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最近就那么一个好日子? 好在银钱早就齐备,到时候珍宝阁那边寿礼一到,咱们立刻就能定下。定下后往宫里一送便罢了,也不费事儿。” “还是老夫人您考虑的周全。” 樊嬷嬷忙笑着回话。 两人又接着聊了些宴请名单之类的事情,很快,时间来到了腊月十七。 这天,是萧沁棠的出阁宴。 也是萧沁棠在萧家的最后一次大宴。 出阁宴当天,尹筱柔正忙碌宴席布置。 听说客人来了,她连忙刚想过去招待,却被席老夫人皱眉拦住。 “怎么是你?” 席老夫人有些嫌弃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皱眉道:“这大喜的日子,你一个小妾跑去去待客,像什么样子?阮云罗呢,她怎么没来?” “夫人她……” 尹筱柔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夫人她不是病了吗,所以我就……” “病了又怎么样?” 席老夫人没好气,“别说病了,她即便是死了,我们萧家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妾去待客!” “筱柔知道了。”尹筱柔低着头。 “知道了还不快走?等会要是跟客人撞见,晦不晦气?” “是。” 尹筱柔咬着唇委屈地离开。 离开时,她听见席老夫人对樊嬷嬷下令,“你亲自去趟随风园,让阮云罗赶紧给我过来。就算病了,爬也要让她给我爬过来!” 第70章 绝不帮女婿升官 “就算病了,她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娘,我来了。” 席老夫人话音刚落,阮云罗便被万嬷嬷搀着,走了过来。 她一身喜庆,面色却煞白煞白地,时不时还重重咳嗽一下……一副病痨鬼的模样,看得人心惊胆战。 这副样子,别说客人了,席老夫人看了都发怵。 “你……” 席老夫人震惊地看着阮云罗,“你怎么成了这样?” “我也不清楚,前阵子明明还好好地……找了府医几次都查不出病灶……” 阮云罗一副伤心不甘的样子,颠三倒四地抱怨了几句。然后强颜欢笑地对席老夫人继续道:“不过幸好,也许是因为三妹妹的喜事,云罗今日舒服多了。母亲您放心,待客的事情交给我就成……咳,咳咳!” “你……” 席老夫人屏住呼吸,连忙用帕子遮住了口鼻。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不由皱眉埋怨阮云罗,“你病的这么重,怎么不早说?都这个样子了,还跑出来做什么?” “今儿是三妹妹的出阁宴,我这个做大嫂的,得待客……咳咳!咳……” 阮云罗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十分负责地对席老夫人保证,“娘您放心,今天待客的事情……咳咳……” “行了行了!” 席老夫人皱着眉连忙摆手,“快快,快回去养病,这儿用不着你。” “是啊夫人,您快回去。” 樊嬷嬷挡在席老夫人面前,也忙道。 “好,那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咳咳……替我跟三妹妹道喜……咳咳!咳……” “好好好知道了,快回去。” 伴随着席老夫人不耐烦的声音,阮云罗依依不舍,一步三咳地远去了。 随风园。 阮云罗洗去脸上惨白的妆容,脱下身上庄重喜庆的衣服,自自在在地坐在摇椅里,翻着书看了起来。 没一会,她放下书,无奈地看向了万嬷嬷, “说。”她叹气,“你想问什么?” “我哪有什么想问的……” 万嬷嬷不好意思地避开了眼睛。 可没一会,她忍不住好奇,又看了向阮云罗,“夫人,今天的出阁宴弄得可真气派,得花不少银子?” “可不是。” “那……”万嬷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夫人您说,尹姨娘她是不是真的削了汐妃那笔开支?” “应该是。” “她真敢?”万嬷嬷震惊,“她不要命了!” “萧重景哪舍得要她的命?” 阮云罗笑。 即便舍得,他也不敢啊。 那尹筱柔,现在虽然没有公主的名分,只是个小妾。但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血脉,皇上对她,多少也有半分情分。 她诰命圣旨颁下来的那天,福公公特意嘱咐的态度,就很能说明情况。 而且,尹筱柔还有个弟弟呢。 尹文煜可是已经被认作皇子了。 虽然君邑光儿子众多,对尹文煜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在意,但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皇帝君邑光对女儿尹筱柔没什么感情,皇子君文煜对姐姐尹筱柔却感情很深。 如果以后君文煜继承大统,那…… “砰——” 阮云罗正思考,忽然,前院里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本以为很快就能停,但没想到却噼里啪啦连绵不绝,听得人头都疼了…… “好家伙。” 万嬷嬷脑袋嗡嗡直响。 她连忙让丫鬟们把门窗全部合上,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道:“这尹姨娘,就算是有了钱,也不至于这么花? 一万两银子虽说不少,但是花在嫁妆上,其实杯水车薪,买不到多少上台面的东西。 与其把钱都花在这种不值当的事情上,倒不如多给三小姐攒两件嫁妆实惠。” “一万两都杯水车薪,这点鞭炮钱够干什么?” 阮云罗笑,“其实,这桩婚事的里子反正早就保不住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买点便宜的凑数。 用盒子装着,谁能看见? 多留点钱把场面撑起来才是正道,至少外人看起来,萧家不至于太过难堪。” “原来她是这个心思……” 万嬷嬷恍然大悟,收了对尹筱柔的轻视。 外院。 萧沁棠的出阁宴相当热闹,从中午一直延续到傍晚才陆续散场。 散场后,全府上下并不得闲。 忙着打扫一直到了深夜不说,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又全都起来,开始准备萧沁棠的出嫁。 一片忙碌热闹的氛围里,萧沁棠这个新娘坐在梳妆台前,反而显得闷闷不乐。 “小姐,你怎么了?” 抱月正在给萧沁棠梳头,看见她愣着出神的样子,不觉一慌。 “没什么。”萧沁棠摇了摇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 席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她拿着个锦盒,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萧沁棠。“这是你汐妃姑姑特意差人送来的贺礼,等会记得戴上。”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娘!” 看席老夫人立刻要走,萧沁棠忙抓住她的衣角,仰着脸有些委屈,“娘,等会我就要嫁人了,您还是不原谅我吗?” 席老夫人叹气。 她回身,将萧沁棠手里的锦盒打开,把里面的簪子取了出来。 “母女俩,有什么原不原谅的。” 席老夫人缓缓将簪子插入萧沁棠的发间,语重心长地嘱咐,“你既然选定了那个姓陆的,就要好好过,以后到了婆家,别再耍脾气了……” 她说着,又看向抱月,“到了陆家,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是,夫人。” 看着自家小姐哽咽的样子,抱月也眼眶一红。 这时,远远地,她听见有唢呐声传了过来,于是连忙提醒萧沁棠:“小姐,快别哭了,那边来接亲了。” “行了,别哭了。” 席老夫人拿出帕子,细细地帮萧沁棠擦着眼泪。 看着自己女儿穿着嫁衣的样子,她声音也有些发颤,“别哭,哭的脸都花了……” “嗯。” 萧沁棠乖乖点头,眼泪却还是不停。 看她这样,席老夫人心里一酸,不由得骂,“死丫头,这不是你自己拼了命想嫁的吗,哭什么?” “……对不起,娘……” 萧沁棠一说话,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怎么劝都劝不住。 还好陆一通很快到了。 他轻声安慰了萧沁棠一会,两人行过礼节,拜别了席老夫人和萧重景之后。便一个打马,一个坐轿,一行人抬着东西,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萧重景正要扶着席老夫人回府……却发现,自己母亲竟然无声无息地,也落泪了。 他叹气,“娘,事已至此,您就别担心了。大不了我以后找找机会,想办法把陆一通的职位再提一提……” “不!” 席老夫人听见这话,立刻恢复了冷静。她肃然看向萧重景,嘱咐道: “为了沁棠,你绝不能帮他升官!” 第71章 感觉像个套儿 “为了沁棠,你绝不能帮他升官!” “可是……” “没有可是!” 席老夫人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 她远远地看着迎亲队伍远走的方向,冷声道:“这个陆一通,明显是个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主儿。他若是好生生地只当个小官,有你威慑着,沁棠的日子或许还能过。若是被他一朝得势,哼,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贱人呢。” “可他若是哄着沁棠来求呢。” “三不五时接济点金银便罢了,旁的不必理会。”席老夫人硬着心肠道:“反正她手里有银子,身边有陪嫁丫鬟,自己还会点儿功夫,饿不死累不着受不了欺负,这便够了。 你若真有心,等她以后有了子嗣,帮她多在孩子身上下点功夫。” “娘说的是。” 萧重景深以为然地答应。 将席老夫人送回庆寿堂后,他转身来到了笼烟阁。还没进屋,便听见屋内凄凄啜啜的哭声。 他皱起眉觉得奇怪,于是问向旁边的丫鬟,“你们姨娘这是怎么了?” “奴婢不知。”丫鬟摇了摇头。“反正姨娘自打昨日从出阁宴上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出阁宴?” 萧重景有些惊讶。 但略一思考昨日宴上发生的事情,便很快猜出了七八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让丫鬟们下去。自己则推开门走入屋内,直接来到了尹筱柔身边。 见尹筱柔扑在床上,哭着双肩颤抖的样子,他不由觉得好笑。 “呦,这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他笑着边调侃,边伸手抬起尹筱柔的下巴。看她双目通红,我见犹怜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 于是他喟叹着,将她心肝宝贝般地抱入怀中,温声地安慰,“别哭了,你该笑才是啊。刚才娘还夸你呢,说你这次把昏礼办的体面,是个靠得住的性子。比阮云罗那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可好多了。” “比她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上不得台面?” 尹筱柔抹着泪,不平又委屈,“昨日三小姐的出阁宴,明明一切都是我操持的,可到了出风头的时候,娘却……” 尹筱柔说着,又开始哽咽。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萧重景连忙安慰。 安慰的同时,也不忘替自己母亲解释,“但娘也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不过日久见人心,你放心,等时间久了,娘肯定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是吗?” 尹筱柔红着眼睛,期待地看向萧重景。 “当然。” 萧重景点头。 他紧紧地抱住尹筱柔,叹气道:“我知道,小妾这个身份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找到机会,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抬成平妻。 或者,阮云罗她现在病的那么重,如果有一天……到时候,我就把你提成正妻。一定不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嗯。” 尹筱柔点头。 她目光深情地看向萧重景,感动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筱柔……” “重景……” 二人目光款款对视,正情动的时候,门外却咚咚咚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 萧重景有些恼怒地看向房门。 “是奴才。”门外,萧重景的贴身小厮连忙回话。“将军,珍宝阁那边来人了,正在客堂等着呢……” “好,我马上来。” 听见是珍宝阁那边的人,萧重景立刻清醒过来。 他正了正身上的衣服,然后伸出手,笑着看向尹筱柔,“掌柜的,快掏钱。” “什么钱?” 尹筱柔一脸不解,“府上现在哪还有钱?” “这笔钱是专门留出来,给汐妃娘娘准备寿礼的。” “这……”尹筱柔为难。 “这什么?” 萧重景有些着急,“别开玩笑了,快让人把钱取出来,人家珍宝阁的人正在客堂等着呢。还有三天就到汐妃娘娘的寿辰了,咱们必须在那之前把寿礼送过去。” “我知道,但是……一定要送那么贵的吗?”尹筱柔可怜巴巴地看向萧重景,犹豫着,终于说出了实话,“重景,公中的账上没钱了。” “这怎么可能……” 萧重景笑着以为她在开玩笑,忽然又觉得不对。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尹筱柔,“那笔钱,你该不会……” “嗯。” 尹筱柔小心地点了点头,连忙解释,“我也是被逼无奈,娘说让我想办法,我上哪想办法去,所以就……” “所以你就动了汐妃娘娘寿礼的钱!” 萧重景大怒。 他咬牙看向尹筱柔,“你哪来的那么大胆子?汐妃娘娘的开支你都敢动?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这么紧急,你让我上哪儿去弄一万两银子给珍宝阁?!” “对不起……”尹筱柔委屈地道歉,嘟囔着辩解,“但我翻过账本,夫人她四年前不也这么做过吗?我也是按旧例行事……” “此一时彼一时,四年前和今天能一样吗!” 萧重景烦躁地叹气,“四年前那是个灾年,北方大旱南方大震,全国上下,民不聊生。陛下当时厉行节俭,别说汐妃,哪怕是皇后,都收敛了很多。那种情况下汐妃娘娘过寿,当然是越朴素越好。 但现在风调雨顺地,哪能还那样?” “原来如此……” 尹筱柔若有所思地,对阮云罗又起了疑心。 她特意让自己回来翻旧例,到底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而故意设的套? 怎么感觉像是个套呢…… 第72章 揭穿兔崽子 “原来如此……”尹筱柔若有所思。 “不然呢!”萧重景来气。“你下次做这么大决定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商量?没这么大的本事,就别拿这么大的主意!” “对不起,我也是想帮你……” 尹筱柔红着眼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人家珍宝阁那边还等着呢,你这让我怎么办!” “大不了,你把这事告诉汐妃娘娘,让娘娘要怪就怪我……”尹筱柔哭,“都是我不好,我可能根本不适合管家,要不我还是把管家权还给你……” “什么还给我?!” 萧重景一听尹筱柔也要推脱管家权,头皮瞬间麻了。 “罢了。” 想到自己管家的那些日子,他叹着气,上前抱住尹筱柔安慰,“娘对你本来就有意见,这件事还是谁都不知道的好。至于汐妃娘娘那边,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嗯。”尹筱柔感动地点了点头,“重景,多亏有你。” “我只盼你这次长点记性,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可不许自作主张了。” “嗯。” 尹筱柔百依百顺地答应。等萧重景走远,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闲来无事,她一边思考着怎样继续挑拨汐妃和萧家的矛盾,一边在园子里慢腾腾地散步。 正入神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一阵骂骂咧咧的吵闹声。 “让万春给我出来!” 偏院小门处,一个满脸胡茬醉醺醺的男人,边不管不顾地往府里面闯,边痛骂,“万春,别光躲在将军府里做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出来啊!你这个不守妇道没有良心的毒妇!你别以为这么躲着我就奈何不了你!你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再不乖乖跟我回家,我把她卖妓院去你信不信!” “你放肆!这将军府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小厮们听见他说话这么不堪入耳,立刻斥责。直接几个人一拥而上,将男人拖着一阵拳打脚踢,扔到了门外。 看着这场面,尹筱柔皱了皱眉,问向自己的丫鬟,“石榴,他口中的万春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您不知道万春是谁?”石榴惊讶,“就是万嬷嬷啊。” “万嬷嬷就叫万春?”尹筱柔惊讶,“她竟然有个这么无赖的丈夫?” “何止无赖,听说这男人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呢。” 石榴撇了撇嘴,“听说万嬷嬷之所以出来做奶娘,就是因为他欠赌债,跑了。人家债主上门追债,万嬷嬷没有办法,只能把孩子寄养在娘家,自己出来挣钱。 现在好不容易债还了,孩子也大了,他又觍个脸回来,真是恶心……” 石榴嘟囔着又骂了两句,尹筱柔听了却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对付阮云罗的方法…… 随风园门口。 万嬷嬷得知自己女儿出事的消息,险些晕倒。 正当她脑袋一片空白,打算立刻往家赶的时候,又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阮云罗要假。于是连忙扭身,踉跄着又回了屋子。 “夫人……”她面色惨白地跪在阮云罗面前,“夫人,行行好,准我几天假……” “怎么了?”阮云罗心里一紧,连忙放下书扶万嬷嬷起来,“你先别急,细说说怎么回事,也许我能帮上点忙呢。” “我女儿……我女儿她病的严重,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要不然来不及了……” “你女儿?” 听到这里,阮云罗明白怎么回事了。 前世这事儿也发生过,万嬷嬷忽然跟她告假,说是女儿病了。结果回去后没多久,便丢了性命。 后来她拼着病体,把事情闹到了官府才知道,原来万嬷嬷的女儿根本没病,是她的丈夫说谎,故意骗她回去。把她所有的积蓄抢光了还不够,还要逼她来将军府骗阮云罗的钱。万嬷嬷不肯,他便丧心病狂地要卖女儿。 两人争执中,万嬷嬷被人从身后用石头砸了一下,死了。而砸死她的人,正是她的亲儿子。 原来,那个兔崽子自从赌鬼父亲回来以后,也跟着染上了吃喝嫖赌的臭毛病,欠了不少外债。债主发话,如果不能把债还上,就要剁他一只手。 所以在自己断手和卖妹妹之间,他选择了卖妹妹…… 前世,事情真相大白之后,阮云罗花了不少银子,给那兔崽子顶格判了个凌迟。但这一世,一切都还没发生,看在万嬷嬷的面子上,她暂时还奈何不了他。 甚至,她明明知道凶险,也不能阻止万嬷嬷回去。 因为那兔崽子一日不暴露真面目,一日就始终是个隐患。 而她不可能在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就让万嬷嬷远离她的儿子。 只能让她自己看清那小兔崽子的本性才行。 “别急。” 这么想着,阮云罗边安慰万嬷嬷,边起身拿了两张银票递给她,“你拿着钱回家看看,若是你女儿真病了,便拿着这钱给你女儿治病。若是她没事,便肯定是那赌鬼诓骗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稳住,把钱藏好,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他让你杀了我都得答应,懂了吗?” “这……”万嬷嬷听了,吓得直摇头,“我哪做得出来那种事儿?” “不是真让你杀,这是为了稳住他。”阮云罗认真地道:“你一定要听我的。如果不听我的,他为了钱,就会打你女儿的主意。你也不想如花似玉的女儿被……?” “不不不……” 万嬷嬷连忙摇头,咬牙切齿地道:“我绝不能让他动我女儿!” “好。等到了晚上,你偷偷把钱拿给你儿子,就说这是你全部的积蓄。让他拿着钱去找那些债主,用钱求他们,到你家,直接把那赌鬼的腿打断。那些人做这种事有经验,又是债主,出不了事儿。” “啊?” 万嬷嬷吓了一大跳。 但细想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那个赌鬼。于是她点了点头,“我,我听您的。” “听我的就好。” 阮云罗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切,如果没有意外,你和两个孩子一定能摆脱那个赌鬼。但如果发生了意外,无论是什么意外,你都要主动提出来回将军府骗钱!你回来,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帮你,明白吗?” “嗯,明白了。” 万嬷嬷点了点头,认真地答应。 然后在阮云罗的指示下,她很不好意思的将鞋袜脱下来,将银票藏在了袜子里面。 做好这一切,她跟阮云罗告别,忐忐忑忑地离开了将军府。 官道附近的茶楼包厢。 看着万嬷嬷离开的背影,夏赫不解地看向尹筱柔,“你既然嫌那个阮云罗碍事,直接用药杀死她不就行了?干嘛绕这么一大圈,算计一个奴才?” “我不是正在杀?” 尹筱柔望着万嬷嬷离开的背影,自信道:“你看,她现在回家,若是答应了那赌鬼的要求,真去偷阮云罗的东西,我就能借这个把柄控制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阮云罗。 若是她不答应那赌鬼的要求,那她没命,阮云罗自然失去一个心腹。 以阮云罗现在病恹恹的样子,你觉得她能承受这个打击吗?” 第73章 当牛做马,不如牛 “你觉得,以她现在病殃殃的样子,能够承受这种打击吗?” 尹筱柔的询问听得夏赫整个大块头一愣。 他大手挠了挠脑袋,“行,反正你聪明,我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尹筱柔点了点头。 正事儿说完,两个人又喝了会儿茶。 临走时,尹筱柔忽然回头问他,“上次刺杀,死了几个?” “你问这干嘛?”夏赫捏着茶杯正喝茶,闻言不解地看向她,“心软?” “他们毕竟是因为我才……” “人嘛,总是要死的,尤其是我们这种人。”夏赫喝着茶无所谓道:“不死在这次,也要死在下次。” “你这话晦气。” 尹筱柔嫌弃地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田家村。 “宝康,你妹子她怎么样了!” 万嬷嬷背着包袱进了家门,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子,连忙着急地上前询问,“双双她病的怎么样?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她……” 田宝康支支吾吾。 他躲避着自己母亲的视线,伸手往旁边小柴房一指,“她在里面呢,娘你自己去看。” “什么!” 万嬷嬷心中一震。 顾不得跟自己的儿子多说,她立刻就要推门进去。但却在这时,发现门上居然还挂了一把锁。 她十月怀胎的女儿,竟然狗一样地被锁在了柴房里! 万嬷嬷捏着锁头,脑子瞬间便炸了。 她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就要往锁上砸。 “娘!”田宝康连忙拉着她,“这锁是我爹上的,你别动,要不然他回来又要发火……” “滚!” 万嬷嬷伸手,狠狠扇了他一个大嘴巴。 她失望地指着田宝康的鼻子痛骂,“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大的个子,连个妹妹都护不住,有什么用!” “可他是我爹,我能怎么办?”田宝康委屈,“我个子再大,总不能对我爹动手?” “你给我滚!” 万嬷嬷不耐烦再听他说话。 她举起砖头,将锁狠狠砸开后,连忙打开了门。 一开门,她首先闻到了一股恶臭。 逼仄的柴房里,田双双正衣衫单薄地蜷缩在角落,面前是一碗见底的浑水和几个发了霉的馒头,不远处则放了个臭气熏天的恭桶。 这也幸亏是冬天,若是夏日,非得长蛆不可。 饶是心里有了预感,但看见这场面,万嬷嬷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她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自己的女儿,但手指刚一碰田双双,她便条件反射地抱着头瑟缩起来,露出了手臂上遍布的青紫。 “那个杀千刀的!” 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手臂上的伤痕,万嬷嬷恨的咬牙切齿。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踉跄沉重的脚步声,杀千刀的田虎强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了。 一见万嬷嬷,他二话不说,冲进柴房便将她踢倒。然后抢过她肩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抖落的到处都是。 直到翻出了最里面的几块银子,才终于罢休。 “就这些?” 田虎强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不满地看向万嬷嬷。 “嫌少?嫌少你自己挣啊!”万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气的咬牙,“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嫁给你这种畜生!” “你爹娘收了我一头牛,你瞎不瞎都得嫁我!” 田虎强瞪着眼理直气壮,“你是老子用牛换来的,当然就得像牛一样干活,不然老子不就亏了!” “你,你才是牛!” 万嬷嬷气的直发抖,“老娘这么多年替你孝顺爹娘,给你生儿育女,给你种田织布,给你还赌债,给你挣钱……这些难道还不值一头牛吗!” “当然不值!” 田虎强理所当然地道:“老子那可是一头母牛,这么多年母牛生小牛,小牛又生小牛,光利息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而且你种的田是老子的田,住的屋是老子的屋,住的村是老子的村,生的孩子是老子的姓,你整个人都是老子的,你挣的钱当然也全是老子的! 这么多年,老子没跟你收租,都算便宜你了!” “你……畜生!” 万嬷嬷忍无可忍,伸手想跟他拼命。 田虎强见她竟然还敢对自己动手,立刻火气更大。 趁着酒劲儿,他对着万嬷嬷一通拳脚相加,直到没劲儿了,才抓着她的头发威胁,“万春,别他大爷的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干就得了,再敢跟老子顶嘴,小心老子打死你!” “爹,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田宝康忽然开口。 他叹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地劝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脾气。她一向吃软不吃硬,你有什么事,软着点说不行吗,就非得动手?” “老子爱怎么说怎么说,轮得到你个小兔崽子管?” 田虎强怒骂道。 不过骂归骂,他到底还是想起了正事儿。 回忆着那天在将军府附近,那个大块头给自己出的主意,他心里一热。 于是嘿嘿笑着,他抓着万嬷嬷的头发奚落,“你个蠢货,守着将军府那么个金山银山,你怎么就不知道往家偷偷拿点儿?害的老子竟然为了百十两银子,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 “拿?”万嬷嬷冷笑着啐道:“那叫偷!” “偷就偷呗,能偷着也是本事。”田虎强振振有词,“有钱人那么多钱,花十辈子也花不完,我替他们花花怎么了?” 他说着,对万嬷嬷命令道:“反正你这次回去,必须给我搞点东西出来,否则………” 他冷哼一声,对万嬷嬷亮了亮拳头。 “你想的倒……” 万嬷嬷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回来之前,阮云罗对她的嘱咐。 看了眼角落里自己女儿昏迷不醒的样子,万嬷嬷叹了口气,话音一转道:“你想的倒是不错,但这事儿太危险,咱们得再商量商量。还有双双,得先给她请大夫。” “一个小丫头片子请什么大夫?”田虎强不屑地瞥了田双双一眼,语气轻飘飘道:“赔钱货,卖了得了。” “爹!双双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田宝康忽然不满地道。 他走到柴房门口先担忧地看了眼田双双,然后又十分体贴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安慰道: “娘,您等着,我这就请大夫去!” 第74章 断腕戒赌 “娘,您等着,我这就请大夫去!” 田宝康说着,急匆匆便出了门。 没一会儿,他将村里的赤脚医生请了过来。 让他给田双双看过病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菜,一直商量到了深夜。 直到田虎强烂醉如泥地趴倒在饭桌上,万嬷嬷才松了口气,拉扯着自己的儿子走了出去。 “娘,怎么了?” 田宝康看着自己面前的水缸,迷迷糊糊带着醉意地问。 “嘘,娘找你有事。” 万嬷嬷捂着自己儿子的嘴巴,边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边把田宝康的脑袋按进了水缸。 数九寒冬,冰水刺骨,田宝康一个激灵,瞬间便醒了。 “唔——” 他连忙挣扎着,将脑袋从水缸里拔了出来。 “你……!” 他全身发抖地瘫坐在水缸边,双目瞪视着自己的母亲,正想发火的时候……万嬷嬷忽然将两张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 田宝康捏着银票,眼睛一亮。 “娘你从哪儿……”田宝康正兴奋地想要询问银票来历,这时候,万嬷嬷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她转头着急地看了屋内一眼,然后瞪着田宝康,小声道:“嘘,闭嘴,听我说!” “好。” 田宝康连忙兴奋地小声答应。 他答应地这么痛快,只是害怕这钱被自己的爹抢走,但万嬷嬷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 她只是欣慰,原来他此前的种种行为,只是懦弱老实害怕而已,并不真的偏心田虎强。 这她就放心了。 这么想着,她按照阮云罗所说,开始向田宝康小声叙述自己的计划。 “什么?”听完自己母亲的计划,田宝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找债主打断我爹的腿?” “对。”万嬷嬷坚定地点头,眼中带恨地小声道,“他这些年是怎么祸害咱们娘仨儿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娘,家家不都这么过的吗?” 田宝康可不想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他连忙劝,“我爹只是脾气大,下次他再动手,您多说几句软话,给他点面子不就行了吗?干嘛总跟他犟呢?” “你不愿意算了!” 听他说话越来越膈应,万嬷嬷冷着脸伸出手,“把钱还给我,我自己去!” “别啊娘……” 一听说她想要回银票,田宝康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他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了不起的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行,既然娘您发话了,我这个当儿子的赴汤蹈火也得给您办。您瞧好。” 说着,他起身,星夜离开了田家村。 数里外,距离田家村最近的集市角落。 这个角落,是白日里最为阴暗冷僻的地方,到了黑夜,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田宝康轻车熟路地穿过喧哗热闹的人群和条条小巷,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听着里面“开大开小”的喊声,他心中热血沸腾,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掀帘进去,忽然,人却被拦住了。 “田宝康,之前的钱可还没还呢,你怎么又来了!就剩半个月期限了,你他大爷的不怕剁手是!” “怕,但我自有办法。”田宝康嘿嘿笑着,神秘道:“很快我就会有一大笔钱,到时候……” “去去去,先把以前的账给我结了再放屁……” 刀疤黑着脸正要撵他,这时候,田宝康十分潇洒地掏出银票。 他得意地将银票一抖,挑眉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进去了?” “你要还钱?” 刀疤简直不敢置信。 这孙子,每回来玩儿都把账记在他赌鬼老爹的名下,让他娘还。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还钱。 “别总还还还的,我娘哪回没还?慢慢攒着,以后继续找我娘还呗。非逼我干什么?她在将军府做活儿,能缺你这点钱?” 田宝康说着,不耐烦地将刀疤推开,“快快快,快让开,这回老子有钱了,凭什么还不让玩儿?老子最近手都快痒死了!” “这孙子……” 看着赌坊人群中,田宝康挥舞着拳头在赌桌前疯狂下注的背影,刀疤皱眉。 他正掀起帘,打算进去把他撵出来,旁边要饭的老头儿却笑了,“呦,都干这行了,还发善心?” “谁发善心了?他欠的钱还没还呢,老子凭什么让他进去玩儿?” “你们这行我还不清楚吗?” 乞丐老头说着,右臂一伸,手腕处却没有手掌。 他满脸可惜地看着自己手腕上,本该属于手掌的位置,叹气道:“别说他欠的钱有人还,就算没人还,他拿着钱来赌,你也得让他进去啊。 同样能得到这笔钱,你让他还账,你们两清。你让他玩儿,他照样还欠你的,而且会欠更多……还不上,剁手呗……” “你倒是清楚。” “我能不清楚吗?” 老乞丐嘿嘿笑了。 说话的功夫,有人路过,往他碗里投了两文钱。 他眼睛一亮,忙抖着破碗数了数里面的铜板。 见够一注了,便起身挤开了赌坊黑油厚亮的帘子,捧着碗步入了人声鼎沸…… 田家村。 万嬷嬷在门口一次又一次地张望。 从深夜张望到黎明,从黎明张望到晌午。 就在她担心自己儿子是不是出事儿了的时候,远远地,田宝康的人影从天那边的村庄走了过来。 他一脸颓败,喝的东倒西歪。 “你这是怎么了?” 万嬷嬷看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她连忙伸手扶住自己的儿子,“你怎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交代你的事儿呢?他们怎么说的?” “娘,差一点,就差一点……” 田宝康抱着头靠着墙根坐下,魔怔似的喃喃道:“明明一开始手气很好啊,明明一开始赢了那么多,怎么会忽然输了?怎么会输?怎么可能……” 他质问了一会,又咒骂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抓住了万嬷嬷的裤腿,“娘,你还有没有钱?你还有钱对不对!快,快再给我点!我能翻本!我能发财!我差一点就能发财了!我……” “你个畜生!” 万嬷嬷狠狠地将田宝康一脚踹开。 她看着自己儿子这人不人鬼不鬼,跟田虎强如出一辙的死样子,咬着牙转头,猛地冲进了厨房。 随即,她旋风般冲了出来,一只手死死按住田宝康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了菜刀…… 第75章 儿子还是女儿,怎么选? 提着菜刀,她冲出来死死地抓住了自己儿子的左手腕,高高举起了菜刀…… 就在菜刀即将落下来的一瞬,田宝康猛地一个激灵。 他用尽全力狠狠蹬了万嬷嬷一脚,转身屁滚尿流地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大喊着让田虎强救命。 “爷爷的,喊这么大声想死啊!” 堂屋里,田虎强一拍桌子,昏昏沉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黑着脸活动着自己发酸的脖子,一边骂万嬷嬷竟然没把他扶到床上,一边往院子里走去…… 可刚一走到堂屋门口,他就被逃命而来的田宝康撞了个满怀! “小兔崽子,你皮又痒了是!” 田虎强被撞地踉跄了一下。他一把拧住自己儿子的衣领,作势正要扇他……可田宝康却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他连忙迅速钻到自己父亲身后,扒着田虎强的肩膀,惊恐地指着万嬷嬷大喊,“爹,我娘疯了,她要杀我!” “啥玩意?” 田虎强迷瞪着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看见万嬷嬷举着刀杀气腾腾的样子…… 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但被田宝康推着,一时竟躲不开。 “兔崽子!” 田虎强急的直骂,转身立刻把他一脚踹开,同时动作利索合上了手边的门板。 “砰!” 万嬷嬷狠狠一刀砍在了门板上。 她一遍遍回想着刚才田宝康为赌癫狂的丑态。回想着自己嫁入田家村以来,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过往…… 忽然感觉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的容忍,她的希望,这一刻,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她拼了命养活长大的儿子,竟然也成了和他爹一样的人……那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给畜生生小畜生吗? 不! 万嬷嬷不甘心。 她宁愿同归于尽,宁愿都死了算了! 菜刀用尽全力一下下砍在门板上,腐朽破旧的门板很快有了裂缝……万嬷嬷一脚将破门踹开,举着刀杀进了屋内…… 屋内,田虎强和田宝康父子俩,各自拿着条凳在门后严阵以待。 看见万嬷嬷进来,田虎强提着条凳对着她的小腿狠狠一扫……等她摔倒,田宝康慌忙举着条凳砸了过去…… 慌乱之下,他竟然砸向了万嬷嬷的脑袋! “娘!” 千钧一发之际,田双双猛地冲过来扑住万嬷嬷,用瘦弱的肩膀替她挡了一下。 “双双!” 万嬷嬷简直要疯了! 她抱着吐了血的田双双,边大喊着让她坚持,边起身准备去找大夫。 却在这时,被田虎强一脚踹翻。 “贱人!” 田虎强狠狠甩了她两个大嘴巴“你他爷爷的敢拿刀对着老子,想死是!”他说着,又伸手掐住了万嬷嬷的脖子,“想死老子成全你!” “等等!” 田宝康连忙阻止。 他小声地提醒着自己的父亲,“爹,你别忘了咱们昨天的计划……” “什么狗屁计划!”田虎强闻言更气,“这贱人都要拿刀杀老子了,老子凭什么还信她!” “能信能信!” 想到昨天夜里的两张银票,又想到自己和田虎强身后的一屁股赌债,田宝康忙不迭地替万嬷嬷解释,“爹,娘不是想杀你,是发现我赌博的事儿了,想砍我手……” “是吗?” “当然,借我娘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动你啊!”田宝康见自己父亲态度松动,连忙继续地拍马屁:“她要是敢动你一下,不说官府,咱这村里的大叔大伯哪个能放过她?” “说的也是……” “本来就是!” 田宝康连忙趁热打铁地道:“爹,你要实在担心,咱们手里不还有双双吗?只要她在,我娘哪敢不听话?” “真的?” “真的!” 田宝康生怕自己父亲不信。 他连忙一脚踢开地上的菜刀,蹲在万嬷嬷面前,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娘,你知道我爹的脾气。半个月之内,如果你不拿点好东西回来,我爹肯定不会放过双双的……娘,你也不想让双双卖身……” “畜生!”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女人,万嬷嬷听见“卖身”二字,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高高举起手臂,想要给田宝康一巴掌,但却被他一把抓住。 不耐烦地将万嬷嬷的手甩开,他冷冷地低声威胁,“娘,昨天你的那些计划,不想被我爹知道?” “不……” 万嬷嬷打了个寒颤。 以田虎强的脾气,如果知道了她的计划,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死了不要紧,但双双…… 万嬷嬷心疼地看了眼虚弱倒在一旁的田双双,又回想着之前阮云罗的交代…… 终于,她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们弄钱,我能弄好多好多钱……但你们不许动双双!” “当然,双双可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 “娘,不要!” 田双双连忙打断田宝康的花言巧语。 她忍着疼爬到自己母亲身边,抓着她的手慌乱道:“娘,您教过我的,做人最重要是对得起良心,您明明不是那种人……” “闺女,这就是命……” 万嬷嬷叹着气,欣慰而又心疼地抱紧了自己的女儿。 在田双双耳边,她悄悄说了句“等我”之后,便起身离开了田家村,急匆匆回了将军府。 随风园。 阮云罗忧心着万嬷嬷的境遇,正思考要不要派人去田家村打探的时候,万嬷嬷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咚。” 一进门,她直接狼狈跪在了阮云罗面前。 抓着阮云罗的衣角,她声音悲恸地哀求,“夫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可以。” 听了万嬷嬷这两天的遭遇,阮云罗答应地十分痛快。 “但是……” 阮云罗忽然话头一转,缓缓道:“嬷嬷,你的两个孩子,我只能救一个。 儿子还是女儿,你自己选。” 第76章 用赝品,救女儿 “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万嬷嬷毫不犹豫地道。 “但田宝康可是你的亲儿子,你舍得?”阮云罗好奇,“你不指望他传宗接代,给你养老?” “我一个女人,连家都没有,传什么宗?至于养老……” 万嬷嬷苦笑看向阮云罗,“夫人,我受了田虎强这么多年的苦,比任何人都知道赌的可怕,更比任何人都清楚,赌徒是不会改的。砍手砍脚卖儿卖女都不会改的。指望一个赌徒给我养老,他还指着我给他钱呢。” “可以给他娶个媳妇啊,让媳妇给你养老。” “我自己当牛做马还不够,还要再拉一个女人进来?”万嬷嬷不解阮云罗怎么会出这种缺德主意。 她摇了摇头坚定道:“夫人,我决定了,我只要女儿! 至于儿子……宝康他是男人,有房有地有力气。就算他不争气,把房和地全都赌进去,至少也能去当乞丐。 但双双不行,她一个姑娘家,什么都没有,连当乞丐的资格都没有。她爹和她哥正丧心病狂地想把她卖了……我要是不救她,就没人能救她了。” “好,那就救女儿。” 阮云罗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万嬷嬷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和散乱的头发,阮云罗心疼地叹了一下,然后让丫鬟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 万嬷嬷好奇地一看,原来是个画盒。 一个古色古香,很漂亮的画盒。 盒子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镶嵌着漂亮的宝石和贝壳,一看就很上档次。 打开画盒,里面是一卷古朴泛黄的画轴。 画轴里的内容,是一幅行笔潇洒的山水图。 万嬷嬷看不懂图,但看着那图上的印章,和印章上家喻户晓的名字,万嬷嬷知道,这张图一定价值千金。 而面对这价值千金的宝贝,阮云罗却道:“你把它拿回家,换你的女儿。” “这怎么能行!” 万嬷嬷吓了一跳,她连忙摆着手推辞,“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是假的。”阮云罗笑着打断,“是赝品。” “什么?可这上面明明刻着章啊。” “萝卜章。” 阮云罗笑,“不信你闻闻,可能还有萝卜味儿呢。” “真的?” 万嬷嬷竟还真闻了一下。 倒是没闻出什么萝卜味儿,但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墨香。 像新出炉的。 确定这是假货,万嬷嬷心里松了口气。 心里惦记着女儿,她利落地卷起画轴,迫不及待地跟阮云罗告辞:“那夫人,我这就回去把双双先带出来……” “别急。” 阮云罗不慌不忙从她手里拿过画轴,重新放进盒子里,然后才递给她。 “不行不行。”万嬷嬷连忙摆手,“夫人,这盒子这么漂亮,上面还那么多宝石,这太贵重了……” “也是假的,都是些便宜的边角料。” “是,是吗?” 万嬷嬷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见阮云罗点过头后,她才松了口气。又细细听了会自家夫人的交代之后,她胸有成竹地带着东西回到了田家村。 进了屋,她按照阮云罗的交代,将盒子往桌上一放。果然,华贵漂亮的宝石盒子,立刻就吸引了田家父子的注意。 “娘,这什么啊?” 田宝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漂亮盒子,手指不自觉地摸向盒子上的宝石…… 但还没碰到宝石呢,他的手便被田虎强扇到了一边。 “兔崽子,别用你的脏手乱碰,把这宝贝碰坏了怎么办!”田虎强嫌弃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宝石盒子上面。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边缓缓打开盒子,边嘴里嘟囔,“爷爷的,这将军府果然是富裕,连个装东西的盒子都这么漂亮。发财了发财了,里面肯定装着好多金银……” “这是什么?” 终于彻底掀开盒子,田虎强看着面前的画轴一愣。 “什么啊?” 田宝康忙从盒子背后走过来看,也是一愣。 “这什么狗屁玩意儿!”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金银财宝,田虎强生气。 他拿起画轴,正要发泄地往地下摔去,这时候,万嬷嬷连忙阻止。 她大喝一声“住手”,然后十分宝贝地抢过画轴,对着田虎强鄙夷道:“有眼无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敢摔!” “不就一张纸吗!” 田虎强满不在乎地瞥了眼万嬷嬷手里的画轴,将目光又落在了宝石箱子上。 “一张纸?你说的轻巧。” 万嬷嬷嗤笑一声,将画轴递给田宝康,“儿子,既然你爹不稀罕,那这纸就给你。等以后你留着当传家宝。” “传家宝?” 田宝康听见这话,心中一动。 他到底读过几年书,知道相比于金银财宝,有时候,名流字画可能更有价值。 于是打开字画,他连忙看向落款。 看见落款上的小章和章上的名字,他眼睛猛地就瞪大了,“这,这,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田虎强虽然不懂一张纸能有什么价值,但是见自己儿子这么惊讶,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于是他连忙将宝石盒子放在一边,急匆匆也过来看画轴。 “别碰!” 见自己老爹伸手就要过来摸,田宝康连忙阻止。“爹,这可是古物,而且还是大师作品,价值连城的!你别给弄坏了!” “什么谷物,明明就是一张破纸嘛。” 田虎强切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没碰。 “什么破纸!这纸可比你那破盒子值钱多了!有了这纸,帽儿巷都能买下来!” “帽儿巷?” 听见这话,田虎强瞪大眼睛又看那纸,“你说真的?这纸真这么值钱?” “如果是真的,那肯定值钱……”田宝康犹豫,“但就怕是假的。” “将军府还能有假的?” 万嬷嬷看傻子一样看向田家父子,“你俩真是没见过世面,人家用那么贵的盒子装着的,能是个假玩意儿?” “说的倒也是。” 田家父子点了点头。 想到将军府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两个人心里更加眼热,也更加地不满足起来。 这时候,万嬷嬷叹了口气,“唉,将军府的库房里,好东西都堆成山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一个人搬不过来,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我去!”田宝康自告奋勇,“娘,我去帮你!” “不行。”万嬷嬷摇头,“我的关系都在后院,你一个男人,不方便。” “那就让双双去!”田虎强也出主意。 “双双她还得养病呢,累坏了怎么办?”万嬷嬷满脸不同意。 “什么累不累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累个屁。”见万嬷嬷不同意,田虎强反而更加坚定。 但这时,田宝康却忽然直觉不对劲。 他胳膊肘碰了下自己的父亲,连忙小声提醒,“爹,我娘带着田双双,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第77章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爹,我娘带着田双双,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田宝康忽然间的一番话提醒了田虎强,令他瞬间防备起来。 “万春,你给我少动歪脑筋!”他警告地看向万嬷嬷,威胁道:“你要是敢又躲在将军府里当缩头乌龟,老子大不了去报官!到时候把你偷东西的事情全都抖落出去,看你怎么办!” “田虎强你还是人吗!” 万嬷嬷闻听此言,满脸的惊恐和气愤,“这东西那么贵重,如果被发现,我九条命都不够还!你这是想让我死吗?!” “娘,我爹没这意思,他就是怕你进了将军府就不回来了。”田宝康怕把万嬷嬷逼急眼,连忙笑着打圆场,“现在你可是咱家的财神爷,只要你肯按时回来,我爹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把你抖落出去?” “就是。” 田虎强嘿嘿一笑,也哄着万嬷嬷道:“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把你这个财神爷往大狱送?” “有什么可怕的,我还能在将军府待一辈子?”万嬷嬷冷着脸不满,“就算我愿意,人家将军府愿意吗?再说,我还有儿子呢,我可就宝康这么一个儿子,还能一辈子不见他?” “是是是。” 父子两个人连连点头,终于对她彻底放心。 但田双双却不愿意。 “娘,偷东西是要坐牢的!” 病床前,拉着自己母亲的手,田双双满脸着急地小声道:“娘,趁着没人发现,您快把东西还回去!人家将军府里的人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早晚都会被发现,瞒不长的! 再说了,我爹和我哥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到时候如果事情败露,他们肯定把罪责全往您身上推……会没命的……” “娘心里有数,你别管了。” 万嬷嬷简单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物,不顾田双双反对,强制性把她带到了将军府。 等进了将军府,来到随风园,亲眼见自己母亲跪在阮云罗面前,感激涕零的高兴样子,田双双这才恍然大悟。 她立刻高兴地也跪下来给阮云罗磕头,“谢夫人大恩大德,谢夫人大恩大德……” “行了行了。” 阮云罗连忙把母女两个都扶起来。 看着田双双瘦小虚弱的样子,她有些感慨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 “又?” 田双双满脸不解,“夫人,您见过我?” “没有。”阮云罗笑。 至少今生没有。 不过前世,万嬷嬷去世后,她们倒是见过一面。 当时,阮云罗身在病中,总盼着万嬷嬷赶紧从田家村回来。但派人去问了一次,听田家父子说田双双病重需要照顾,便没再着急。 结果几天后,一个叫做田双双的青楼女子,却打通关节,递给她一个条子。 条子里,她将万嬷嬷去世的消息和其中的疑点全告诉了她,哀求她帮忙报官…… 于是才有了后面田家父子的结局。 事情结束后,阮云罗见了田双双一面,本准备了银子给她赎身,但田双双却拒绝了。 她给阮云罗磕过头后,又回到了妓坊。 当夜,妓坊大火,田双双不知所踪…… 回想着当时的惨烈,阮云罗叹了口气。她笑看向田双双,“你的床铺已经准备好了,跟你娘一个房间。先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儿,等你养好伤以后再说。” “可是,我爹和我哥那边怎么办?”田双双担心地看向阮云罗,“如果他们总是在将军府门口闹事儿,会不会给您惹麻烦?” “没事,我会交代护卫不让他们靠近。”阮云罗摸着她的脑袋,笑着看向万嬷嬷,“只要你不心软就行。” “夫人您放心,为了双双,我也得硬下心肠。”万嬷嬷连忙表态。 “好。” 阮云罗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梳妆台拿起了一对玉镯递给了万嬷嬷母女俩,让她们戴上。 “夫人,您这是……” 万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夫人,您已经帮了我们娘俩够多了,我怎么还能要您的东西?” “你当我是夫人,就听我的。”阮云罗笑着帮她把镯子戴上,“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你不用问,戴着就是。” “这,这也太贵重了,做活不方便。”万嬷嬷看着自己手腕上通透漂亮的镯子,心惊胆颤。“要不我还是找个盒子装着,别碰碎了。” “哪就那么脆弱?” 阮云罗笑着调侃了句,随即让田双双也戴上了镯子…… 能不能硬下心肠,不是靠说的,她必须自己确认。 确认她们即便有了好东西,也不会去接济田家父子。 与此同时,庆寿园。 吃着回门宴,陆一通端起酒杯,满脸惭愧地对席老夫人和萧重景道:“娘,大哥,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我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犯糊涂,竟然没有拦着沁棠……” “行了。” 席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你只须好好对待沁棠就是,别的不必再提。” “是,是。”陆一通连忙点头。“我一定好好对待沁棠。” “娘,你别这么凶~” 萧沁棠撒着娇替陆一通说话,“陆大哥对我可好了,他为了让我住的舒服,特意打算换房子呢!” “你高兴就好。” 席老夫人面无表情。 她懒得再搭理自己家这个傻姑娘,匆匆吃过饭后,便立刻送萧沁棠夫妻俩走了。 等他们走后,她看向萧重景,这才问,“汐妃那边寿礼送过去了吗?” “送了。” 萧重景有些心虚。 虽然他已经掏空了私库,但这次的寿礼相比往年还是轻了一些。 不过汐妃小姑姑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想来应该不会介意…… “送了就好。”席老夫人叹气,“希望汐妃娘娘见了寿礼,能明白咱们萧家的心意,千万别起了芥蒂……” “什么芥蒂?”萧重景不解,“是汐妃娘娘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席老夫人无语。 “我怎么了?”萧重景不解。 “你说怎么了!” 见萧重景茫茫然一无所知的样子,席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许你随随便便往家里领人!领个普通人也就算了,竟然还领了个皇子……你这让汐妃娘娘和六皇子怎么想!” “什,什么怎么想?”萧重景全身一僵。 “你说呢!” 席老夫人没好气地打量了萧重景一眼,皱眉道:“我真不知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还是你本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即便你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北打仗,但打仗难道不用看兵书吗?战场上韬略你都懂,怎么交际上的你就不懂了呢?这点人心你都揣测不到?” “我……”萧重景哑口无言。“以前宫里那边都是阮云罗负责,我没往那边想过……” 第78章 谁亲谁疏,心里没数 “我……”萧重景哑口无言。“以前宫里那边都是阮云罗负责,我没往那边想过……” “你还有脸说!” 席老夫人气得咬牙,“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想,你成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警告,以后不光是你,就连尹筱柔也给我离尹文煜远点! 六皇子可是你亲姑姑的儿子,尹文煜呢?他只不过是你小妾的旧主!谁亲谁疏,你心里最好给我有点数!” “是……” 萧重景汗流浃背地答应。 但他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尹筱柔和尹文煜从来都不是主仆关系,他们是姐弟!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尹筱柔不可能答应跟尹文煜保持距离。甚至如果有需要,她一定会站在尹文煜那边! 或者……她可能已经站在尹文煜那边了…… 想起削支的事情,又想起汐妃寿礼的事情,萧重景心底里一阵发寒。 他不确定,这一切,她到底是凑巧,还是刻意为之…… 如果她是刻意利用寿礼的事情挑拨萧家和汐妃的关系,那…… 萧重景感觉一阵眩晕。 他开始怀疑尹筱柔不做公主,留在自己身边的目的。甚至,他开始怀疑,尹筱柔起初救他,跟着他从西北来到京城的目的……还有赏秋宴上的事情…… 这一切,真的全都是凑巧吗? 萧重景一遍遍质问着自己…… 随风园外。 万嬷嬷带着田双双去府医那里看了伤取了药,正往回走着,却忽然碰见了尹筱柔。 “尹姨娘?” 万嬷嬷将田双双搂紧,有些警惕地看向尹筱柔,笑着道:“今儿不是三小姐回门的日子吗,你怎么在这儿?没陪着?” “我来看看万嬷嬷。”尹筱柔笑。 “看我做什么?”万嬷嬷不解地皱眉,不明白尹筱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万嬷嬷现在过得怎么样……”尹筱柔说着,目光落在了万嬷嬷的手腕上。 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尹筱柔眼睛一亮。 她边说着“好漂亮的镯子”,边伸手便要去碰…… “镯子有什么好看的?” 万嬷嬷皱着眉,连忙将手腕缩到了身后。 她本意是觉得镯子贵重,怕尹筱柔一不小心给碰碎了。但没想到,这番动作看到了尹筱柔眼里,却换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心虚什么?”尹筱柔笑,“胆子这么小,就别戴在手上啊。阮云罗还没死呢,你就不怕她看见?” “你才死了呢!” 万嬷嬷听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咒阮云罗,立刻回嘴。 她气得想打人,简直搞不懂尹筱柔这是在干什么,讨打吗? 只不过当了个姨娘,拿了个管家权而已,竟然就敢跑到随风园门口来骂人,她疯了吗? “别装了,这又没外人。” 看着万嬷嬷气愤非常的模样,尹筱柔冷笑着不屑道:“你看你这表面上忠心护主的样子,装的真好。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现在整个将军府,最想让阮云罗死的人,恐怕就是你?” “你胡说什么!” 万嬷嬷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直接撕了尹筱柔。但看在尹筱柔眼里,她这却像是恼羞成怒。 “嘘,小点声,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尹筱柔皱着眉,对她的嘴硬很不满,“我劝你还是低调一点,别戴着镯子到处招摇。要是偷东西的事情被发现,我可保不住你们……” “谁偷东西了!” 万嬷嬷气得脑子一片空白,终于忍无可忍骂了起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大晚上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万春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来说我,但你凭什么胡乱诬陷人!你有证据吗就胡说!” “嘴还挺硬!” 尹筱柔冷笑,“你就不怕我告诉阮云罗?她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你猜会怎么对付你?” “你有本事就告!” 万嬷嬷又骂了句神经病,拉着田双双气冲冲便回了随风园! “怎么了?”随风园里,看着万嬷嬷怒气冲天的样子,阮云罗惊讶,“谁把你惹成了这样?” “还不是那个尹筱柔!” 万嬷嬷憋着怒火,竹筒倒豆子似地,将刚才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然后愤愤不平地道:“她说我偷东西也就算了,她竟然还咒您!” “她特意找你,然后说你偷东西?” 阮云罗并不在意什么咒不咒的,只是觉得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偷东西的事情?难道……” “夫人,偷东西这事儿,该不会一开始就是她的主意!” 万嬷嬷顺着阮云罗的想法,惊恐道:“莫非她跟田虎强是一伙的?!” “偷东西,主意……” 田双双听见她们的分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连忙道:“夫人,娘。我爹和我哥曾经嘟囔过,说偷东西的主意是一个大块头告诉他的……那个大块头会不会跟刚才的姨娘有关?” “大块头?” 阮云罗挖掘着自己脑海中的回忆,却并没有任何跟大块头有关的东西。 将这件事情记在心底,她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尹筱柔的手笔,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什么!” 万嬷嬷震惊,“她出主意逼我偷东西,图什么啊?想撵走我?” “应该不是。”阮云罗笑,“她要是想撵走你,刚才就直接进来揭穿你了。她压下这件事,可能是想当做把柄。” “把柄?她要我把柄做什么?” “你说呢?” 阮云罗笑着,目光渐冷,“她出主意逼你偷东西,如果你不肯,田家父子肯定不会放过你,甚至很有可能杀了你。如果你肯,那她就可以把这事当做把柄,胁迫你背叛我。 无论如何,我都会失去你这个可信之人……” 既然她这么狠…… 阮云罗目光一冷,对万嬷嬷道:“你明儿差人,以尹筱柔的名义,去给尹文煜送点儿东西……” 第79章 脂粉味儿的竹笔 “你明儿差人,以尹筱柔的名义,去给尹文煜送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万嬷嬷好奇的同时,又抠抠搜搜的不舍,“夫人,咱们干嘛给尹文煜送东西?这也太便宜他了?” “放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云罗笑着,翌日,派人去杂货铺子,买了根竹笔和一些廉价的脂粉。 “这是什么?”看着被削成尖尖的竹子,万嬷嬷奇怪,“这东西这么硬,也能写字?” “当然可以。” 阮云罗说着,执笔,将笔尖送到万嬷嬷面前,“你看,这笔尖中间劈了一道,有韧性。上面还有个孔洞,正好可以储墨,让墨水顺着这道劈开的缝隙流下来。” “还真有!” 万嬷嬷伸手在笔尖处一按,果然,笔尖便从中间多了条出墨的缝隙。 她折服地看向阮云罗,赞叹道:“夫人,您懂的可真多。” “只是见过罢了。” 阮云罗笑。 前世,尹筱柔和萧沁棠交好的时候,曾经给萧送过一支这样的笔,说其实西北那边用不惯毛笔,用的都是这种竹笔。 尹文煜既然在西北长大,想必也用不惯毛笔…… 阮云罗这样想着,让万嬷嬷端来了一小盆水。 将廉价的脂粉全部倒进水里之后,她又将竹笔也泡了进去。 将竹笔浸泡在脂粉水内整整一天,到了傍晚,阮云罗拿出竹笔擦干。让万嬷嬷差人以尹筱柔的名义,将竹笔送进了宫。 慈宁宫。 尹文煜又被罚了抄写。 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正烦躁着手里的毛笔不好用,这时,却忽然收到了宫外送来的一根竹笔。 他大喜,将毛笔一扔,换上竹笔后,果然速度又提高了不少。 往日直到深夜才能写好的功课,今日竟然早早地便完成了。 完成功课后,他宝贝地将竹笔放进了文具匣,剩下的时间又背了会儿明日的功课。将功课全部背完之后,才终于放心地在宫人的伺候下,沉沉睡去。 翌日,上书房。 经过昨夜的努力,尹文煜再次被太傅提问时,果然对答如流。 “不错,煜皇子进步很大。” 太傅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坐在尹文煜旁边的六皇子身上。见六皇子昏昏沉沉的样子,他不由皱眉,“六皇子昨夜没睡好?” “不是。” 面对向来严格的太傅,六皇子连忙摇头。 他强撑着精神听课,同时心中暗自奇怪,尹文煜身上怎么总有一股脂粉味儿? 味道昏昏沉沉,闻着让人恶心…… 强撑着直到散学,等太傅离开以后,他不耐烦地踹了踹尹文煜的桌角,“喂,你一个男子,身上怎么那么重的脂粉味道儿?” “什么脂粉味儿?”尹文煜皱着眉警惕地看向六皇子,“你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 六皇子不满。 他的鼻子向来灵敏,怎么可能认错?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脂粉味儿?” 旁边其他的皇子和伴读闻言围了过来。 都是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爱凑热闹的时候,他们一脸好奇地看向六皇子,“你刚才说的什么脂粉味儿?这可是上书房,怎么可能会有脂粉味儿?” “怎么不可能?” 接连被质疑,六皇子不满,“我的鼻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闻到脂粉味儿了,而且还是特别难闻的脂粉味儿,给我熏得……我今儿在课上昏昏沉沉的,就是因为这股味儿!” “是吗?” 听六皇子说的这么肯定,众人忍不住也抽动鼻翼,在空气中仔细去闻。 果然,在尹文煜附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儿。 顺着这股脂粉的味道,众人找到了尹文煜文具匣里的竹笔。 “就是它!” 六皇子拿起竹笔闻了一下,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就是这个东西的味道,难闻死了!” “确实难闻。”众人也跟着附和。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伴读,还调侃了句,“煜皇子,这笔看着像是西北的样式,该不会是你在西北的相好送的?” “怪不得一股脂粉味儿。” 众人哄笑。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尹文煜羞恼地抢过竹笔,“这是我姐送的!” “你姐?”众人不明所以,“你还有个姐姐?” “你说的那个姐姐,该不会是我萧表哥的小妾……” 六皇子比旁人知道的到底还是多了一点。他有些嫌弃地看向尹文煜,“你虽然出身乡野,但好歹也是父皇的儿子,竟然认一个小妾当姐姐……” “是萧家的那个小妾吗?”众人好奇,“听说那小妾前阵子先是闯进了花威威的包厢,后又差点害死惠国夫人的小孙子,还跟萧家二少爷不清不楚的……啧啧,想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们胡说!” 听见自己的姐姐被众人奚落,尹文煜脸色涨红。 “人家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你急什么啊?”提起尹筱柔和萧家的关系,六皇子本就警惕,又见尹文煜这么着急,他更觉得奇怪。 于是上下打量尹文煜一眼,他意味深长地忽然问,“你跟那个所谓的小妾姐姐,该不会也有一腿?” “你放屁!” 尹文煜听见这话,勃然大怒。 他挥起拳头,照着六皇子便打了过去。 “你敢打我?” 六皇子不敢置信。 他立刻狠狠地也给了尹文煜一拳,两个人很快打成了一团。 虽然尹文煜比六皇子大两岁,也强壮不少。但六皇子毕竟有伴读和亲信在旁边拉偏架,所以最终还是尹文煜多吃了点亏。 还好有人机灵,连忙去请了太傅过来,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平乐宫。 汐妃正望着萧家送来的寿礼沉思,这时候,六皇子气冲冲地回来了。 “呦,谁惹你了……” 汐妃笑着正要打趣自己的儿子,抬眼却看见了六皇子脸上的乌青。 她面色一变,连忙拉着六皇子查看伤势,满脸着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除了那个野皇子,还能有谁?” 六皇子捂着自己的脸生闷气,“他拿了根脂粉味儿的竹笔来到上书房,熏得我一整天昏昏沉沉,我都没跟他计较。刚才我只不过说了一个丫鬟几句,他就忽然动手打我,跟疯了似的……” “丫鬟,什么丫鬟?” “就是那个叫什么柔的,我萧表哥的小妾。” 六皇子说着,嗤笑一声,“竹笔就是那个女人送的。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口口声声姐姐姐姐的,对她那么亲……切,一个丫鬟而已,又不是亲姐姐……” “亲姐姐?” 第80章 夫人,您要撵我? “亲姐姐……” 汐妃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 汐妃喃喃着,目光落在了萧家敷衍送来的寿礼上面,终于明白了萧重景忽然怠慢她的底气。 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面庞,她冷笑,“这是想两边下注吗?好,我倒要看看,那野种到底有什么本事!” …… “怎么样,值多少钱?” 当铺里,田虎强父子满脸贪婪地看向掌柜,“这盒子上那么多宝石,怎么也得值个百两?还有那画,得值好几千……不,好几万两……” “好几万两?” 掌柜看傻子一样看向田虎强父子,指着面前的东西道:“这画盒做工不错,可以当一两。这画,假的,一文不值。” “怎么可能!”田虎强父子不敢置信,“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不可能,我这双眼睛不可能错。” “你肯定是错了!” 田虎强父子十分坚持。 他们坚信,从将军府里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 “二位爷,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错。”掌柜十分骄傲地道:“我从八岁便开始看柜台,几十年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是真是假,我打眼一扫就知道。您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以换一家当铺试试。” “换一家就换一家。” 田家父子切了一声,上前将画轴重新放回画盒里,用衣服将画盒一裹,悻悻然便走了。 可一连又找了好几家当铺,得到的却都是一样的结果。 “爷爷的,今儿真是中了邪了……” 田虎强父子嘟囔着仍不死心,正想再换一家当铺试试,却在小巷子里,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连忙想回头跑,巷子的另一边,却也被堵住了。 这帮人中,领头的是赌坊的看场,刀疤。 他是来要债的。 可田虎强父子哪里有钱还债? 他们只能笑着打哈哈,“刀疤哥,这不还没到半个月吗?您着什么急啊……” “是没到半个月,但快过年了。” 刀疤把玩着匕首来到了田家父子面前,淡淡道:“老规矩,旧账不过年,你们别让我难做。” “可,可是我们现在没钱……要不……” 田虎强父子心虚着,连忙将手里的画盒和画轴递了过去,“要不用这个抵?这个东西可是将军府里弄出来的,可值钱了……” “少他大爷的给我放屁!” 刀疤冷冷骂了一句,手下立刻上前将田虎强父子踹倒,并拽出两人的右手。 从田宝康开始,刀疤举起匕首,干净利落地正要落下…… 这时候,田宝康急地大喊,“刀疤哥,这钱能还!” “哦?” 刀疤手腕一偏,将匕首落在了田宝康的指缝里。他笑,“你小子该不会又要坑你娘?” “自,自己家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田宝康嘿嘿陪着笑脸。 “对啊,我自己家媳妇,不花她的钱花谁的钱?” 田虎强也连忙附和。 见刀疤没有反对,两个人心中一喜,哆嗦着连忙从地上爬起。 然后,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将军府。 但因为阮云罗的交代,一行人离将军府远远的,便被护卫拦了下来。不管田虎强父子怎么说,都不让他们靠近。 “行了行了。”刀疤不耐烦,“我没工夫在这儿陪你们耗。你们现在要是有钱,就利索拿出来。要是没钱,我就把你们的手剁了交差。你们自己选。” “有钱有钱……” 田虎强父子连忙陪着笑。 两人低声嘀咕了一会,忽然,田宝康想了个好主意。 他将主意连忙说给田虎强,田虎强瞬间眼睛一亮。 “你个小兔崽子!” 田虎强笑着骂了一句,然后扯着嗓子便嚷嚷起来,“万春你个臭b子,谁给你的胆子给老子戴绿帽!是不是那个姓萧的! 你跟那姓萧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 果然,这么骂了没一会,万嬷嬷按捺不住,满脸涨红地出来了。 她抢过门口护卫的长刀,冲着田虎强便劈了过去…… 田虎强吓了一跳,连忙边跑边喊救命。 两人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好一会,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你,你以后要是再敢来找我,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万嬷嬷喘着粗气,用刀指着田虎强正威胁…… 这时候,田宝康却忽然从她身后偷袭了一下,要抢她手上的玉镯。 万嬷嬷心中一惊,连忙两只手护住玉镯。 母子两个人你争我抢,正僵持着,这时候,田虎强忽然也扑了上来。 他没轻没重地,竟然把镯子给撞碎了! 三个人望着碎掉的镯子,陡然一愣。 “我的镯子!” 万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她气的抓起长刀,狠狠给了田虎强大腿一下。然后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碎镯,气冲冲回了将军府。 “娘,您怎么了?” 田双双气势汹汹抄着扫帚刚到门口,看见万嬷嬷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娘您是不是受伤了?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我要受伤倒好了。”万嬷嬷欲哭无泪地望着自己手上的碎镯,“可惜,受伤的是它……” “啊?” 两个人心疼地望着碎镯,齐齐叹气。 随风园。 阮云罗喝着冰糖雪梨,忽然发现,万嬷嬷手上的镯子不见了。 她皱眉,“你的镯子呢?怎么不戴?” “我……” 万嬷嬷心虚。 她本想说实话,却又怕阮云罗怪罪,只能支支吾吾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田家父子又来了,是吗?” 阮云罗有些失望,她本以为万嬷嬷为了双双可以不心软的,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替儿子还债…… 她终究还是没经住考验…… 阮云罗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拿了两张银票,递给了万嬷嬷,“你带着双双走,离开京城,别再拿去给田家父子还债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用这些银子买个小宅,开个小铺,重新开始……” “夫人,您,您要撵我?” 第81章 签下卖身契,彻底摆脱 “夫人,您,您要撵我?” 万嬷嬷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眶。 “不是我要撵你,是我留不住你。” 阮云罗长长叹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自己狠不下心,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我只劝你最后一句,多为双双想想。这些钱千万自己留着,别再肉包子打狗了……” “夫人,您要撵我……” 万嬷嬷委屈。 “不是撵你……” 阮云罗无奈,“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呢,没那么多精力处理你和田家的事情……而且你这么心软,继续留在京城,早晚被田家父子吃干抹净,你得为双双多想想……” “夫人,您撵我……” 万嬷嬷恍惚着,根本听不进阮云罗的话。 “不是撵……” 阮云罗看她这样子,十分无奈。 正不知该怎么安慰,这时候,田双双却忍不住笑了。 “夫人,您等我一会儿。” 田双双说着,跑回偏房拿了个盒子回来,递给了阮云罗。 “这是……?” 阮云罗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碎掉的玉镯。 “夫人,您误会了。” 田双双笑着解释,“夫人,我娘没有心软。只不过她跟我爹和我哥争抢的时候,不小心把镯子弄碎了……因为是您亲自送的,又太贵重,所以我娘才没好意思说……” “原来是这样……” 看见碎镯,阮云罗明白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不免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尴尬。 她笑着拍了拍万嬷嬷的肩膀安慰,“一个镯子而已,碎就碎了,有什么好不能说的?现在倒好,弄得我反倒要给你赔罪了。” “不不不……” 万嬷嬷连忙摆手,有些别扭地道:“赔罪倒不用,就是夫人您别撵我就行。” “你只要不心软,我撵你做什么?”阮云罗笑。 “夫人,您放心,我不是糊涂虫。” 万嬷嬷连忙解释,“以前我替田虎强还债,是因为当时双双和田宝康年纪小,我怕债主伤害他们……但现在宝康成了那副样子,田家村我也不打算回去了,我还管他们做什么?两个赌鬼,根本就是无可救药,我对他们心再软也没有用,只会把自己和双双也拖下水。还不如心硬一点,先保住能保住的再说。”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阮云罗笑,“可是他们这样三天两头地来将军府闹事,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万一惊动了萧重景和老夫人,就糟糕了。” “这……”万嬷嬷理亏。 像今日似的,如果田家父子再来几次,确实是个问题。 烦人不说,要是这事儿传到将军或者老夫人耳中,恐怕到时候还会给夫人惹麻烦…… “你想不想彻底摆脱他们?”阮云罗看着万嬷嬷,给了她一个选择,“如果你愿意彻底摆脱他们,那你就留下。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我当然愿意!”万嬷嬷眼睛一亮,“夫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有。” 阮云罗说着,拿出了一新一旧两张卖身契。新的递给田双双,旧的则递给了万嬷嬷。 “你们如果愿意留,就签下它。有卖身契在,以后你们就彻底是我的人,不必再担心田家父子的骚扰。如果不愿意,我会给钱让你们离开,你们走的远远地,只要躲好点,以后同样不必再担心田家父子。看你们自己怎么选,我都支持。” “我当然是留下,但双双……” 万嬷嬷有些犹豫地看向田双双。 让自己的女儿加入奴籍,这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我当然跟娘在一起。” 田双双毫不犹豫地接过卖身契,笑着道:“这世道险恶,身为女子,无依无靠地在外面又能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留在夫人身边,我觉得夫人比外面的人靠谱多了。” 田双双说着,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万嬷嬷没再多说,很快,也签下了名字。 “好。” 阮云罗收起卖身契,笑着对万嬷嬷母女道:“下次田家父子再过来,你们不必躲着,直接出去便是。到时候一次性把这件事情解决,我保管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们。” “是!” 万嬷嬷母女期待地答应。 果然,没过几天,田虎强父子又来了。 只不过相比于上次的四肢健全,这次,他们每人都断了一只右手。 “爷爷的,那刀疤可真不是东西!” 田虎强心疼地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骂骂咧咧地道:“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连几天都不愿意宽限,竟然还真剁了老子的手……还他爷爷的是右手! 这让老子以后还怎么摇筛盅啊!” “就是!” 田宝康望着自己的伤口,也十分懊恼。“都怪我娘,她要是不骗我们,现在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真不知她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有发财的路子却不走,当奴才上瘾了吗?” “你还没看透吗?你娘跟咱们根本不是一条心。” 田虎强冷笑,“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呆在将军府,说不定早有相好的了。她有发财的路子,肯定跟相好的一块做,怎么会便宜咱们?”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田虎强瞪着眼反问,“否则她干嘛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要?” “这……说的倒也是……” 田宝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爹,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哼。” 田虎强抬头,冷冷地看向将军府,“她既然想当缩头乌龟,那咱们就掀开她的丑事,让她在将军府里待不下去!等她被这府里撵出来,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着,他站定,冲着将军府便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这次,万嬷嬷母女很快便出来了。 只是身后还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护卫…… 第82章 狗咬狗 果然,没一会,万嬷嬷母女便出来了。 身后还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护卫。 看见田虎强父子,护卫们立刻冲了上来。拎着棍子,一人敲断了他们一条腿。 “啊!” 田虎强父子抱着腿哀嚎。 他们痛地在地上打着滚直喊救命,待疼痛缓和了些,又开始面目狰狞地威胁,“老子要告你们!老子要上官府告你们!” “去告。” 万嬷嬷看也不看田虎强,目光在田宝康的断腕上扫了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嘴。 手一挥,将两人往小巷子里一扔,便带着人离开了。 翌日,果然她和田双双收到了官府的传唤。 “害怕吗?” 将卖身契递给她们,阮云罗笑,“丁籍已经给你们都办好了,用不用我差人跟官府那边再打个招呼?” “不必了夫人。” 万嬷嬷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已经够麻烦您了,剩下的我和双双能解决,您放心。”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笑着让她们去了。 官府县衙。 田家父子断着腿,可怜巴巴地瘫跪在地上。 两人苦着脸大喊一声青天大老爷,便指着万嬷嬷开始告状,“这贼妇,仗着自己在将军府当嬷嬷,勾结奸夫,打断了我和我儿子的腿……大人,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 “是吗?” 县太爷目光扫了眼田家父子的断腿,然后皱眉看向了万嬷嬷,“你可有什么话好说?” “大人,您别听他胡说八道,奴婢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奸夫……” “你胡说!” 田虎强立刻打断,“你要是没有奸夫,干嘛一直不肯回家!你要是没有奸夫,谁给你的胆子打断老子的腿!” “我为什么不回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万嬷嬷十分气愤地瞪视着田虎强,“自从二十多年前嫁给了你,我孝顺公婆,任劳任怨,全村上下谁不说我是个好媳妇? 可你呢! 你滥赌成性,为了赌钱甚至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打! 双双刚出生的时候,你为了逃避赌债,一个人跑了,是我给你亲爹亲娘养的老送的终!是我赚钱养家抚养一双儿女长大! 这两年赌债好不容易还清了,你却回来了,还把宝康也教成了赌鬼…… 你花我的钱还打我,还要卖我的女儿……我敢回去吗!” 万嬷嬷说着,眼眶一红给县太爷磕了个头,“大人明鉴,哪怕是为了女儿,那个家我也万不能回!” “原来是这样……” 县太爷瞥了眼田虎强父子断掉的手腕,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过了会儿,他忽然又问,“那他们的腿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个是你的丈夫,一个是你的儿子,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动用私刑打断他们的腿啊!” “就是!”田家父子立刻附和。 “大人,奴婢和女儿是签过卖身契的,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田家父子三番四次地来将军府打扰,还要抢人,将军府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误伤了他们的。”万嬷嬷连忙解释,同时,将卖身契拿出来,递给了衙役。 县太爷从衙役手中接过卖身契,又点了点头。 本来对这桩案子他还打鼓,担心不好跟将军府交待。 但现在既然有证有据,那他自然也就不再犹豫,拿起惊堂木正要宣判…… 这时候,田虎强不满地大喊,“不可能,她不可能签卖身契!她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同意,她凭什么签卖身契!” “你这么多年为了逃债音讯全无,我一个女人,不卖身当奴才怎么养活孩子?”万嬷嬷立刻反驳,“我倒是想征求你的同意,我找得到你人吗?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你!” 听见万嬷嬷竟然诅咒自己,田虎强急得直喘粗气。 他连忙给县太爷磕了个头,皱着张脸哀求,“青天大老爷,卖身契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情,求老爷您销去她们母子俩的卖身契!” “这怎么可以?” 县太爷捋了捋胡子摇头,“人家将军府买人,那可是正儿八经花了钱的。若都跟你似的,一不满意就要销契,这天下岂不乱套?” “老爷……” 田虎强着急地还要再说,但这时候,县太爷却没了耐心。 他一敲惊堂木,警告过田虎强父子不许再骚扰万嬷嬷母女之后,便结束了这桩官司。 一瘸一拐地走出县衙,田家父子又是憋屈又是生气。 “你们等着!” 田虎强指着万嬷嬷母女咬着牙威胁,“你们母女俩把我们父子害成了这样,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腿又不疼了是?” 万嬷嬷冷着脸瞥了眼他们的断腿,低声威胁道:“你们俩再敢靠近我和双双试试,下次就不止一条腿了。” “就是。” 田双双附和,“而且你们别搞错,害你们的从来都不是我和我娘,而是你们自己……哦,还有那个大块头……” 田双双说着,忽然灵光一现,有些嘲讽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你们还不知道,那个大块头其实是将军府里尹姨娘的人。 那个尹姨娘,她早知道我娘有卖身契,她是故意利用你们呢……不过谁让你们蠢呢,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 田家父子面面相觑。 知道自己被人涮了,两个人怒不可遏,当天便跑到将军府门口又骂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骂的却是尹筱柔。 笼烟阁。 “姨娘,门外有两个姓田的人正在骂您,这怎么办啊……” “什么!”尹筱柔一头雾水,“他们骂我什么?” “他们……” 石榴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们骂的可脏了,说您是贱,贱人,勾结什么大块头害他们,不得好死……” “够了!” 尹筱柔面色一沉,下令道:“给我立刻把他们撵走,立刻! 还有,给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 石榴连忙小跑着离开。 没一会,将田家父子撵走以后,尹筱柔急匆匆便出了将军府…… 随风园,笑声阵阵。 “夫人,您是没听见,我爹和我哥把那个尹姨娘骂的可狠了……” 田双双捂着嘴偷笑,眼睛狡黠地弯起,“那个尹姨娘,她现在肯定要气死了!” “活该,谁让她先欺负咱们。”万嬷嬷大感痛快。“正好让他们狗咬狗。” “谁说不是呢。” 阮云罗笑笑,目光闪过一丝期待。 她很好奇,那个大块头为了尹筱柔能做到什么地步。 敢杀人吗? 如果他能直接杀了田家父子,就好了…… 第83章 佛像变邪像 将军府外,茶楼包厢。 “今晚可以吗?”尹筱柔有些着急地看向夏赫,“田家父子多嘴多舌,不能再留了。” “放心。” 夏赫点了点头,“田家父子那边我自会派人处理地干干净净,你不必操心。倒是你,一个人在将军府里多多小心。多防备着点那个姓阮的,从削支和田家这两件事,我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 尹筱柔有些烦躁地抿了抿茶,“我没想到万嬷嬷母女竟然签了卖身契,怪不得他们那么忠心……不过你放心,签卖身契有签卖身契的弱点,我会想办法随机应变。” “你心里有数就行。” 夏赫喝着茶,叹了口气看向了皇宫的方向,“也不知道文煜怎么样了。你待在将军府都这么难过,他一个待在皇宫,恐怕更不好受。” “他待在慈宁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 尹筱柔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只是别的皇子都是在皇宫长大,有娘亲有母族,他就一个人,还是从西北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受委屈……” “你放心,咱们在皇宫里的人会尽快想办法跟他联系。” “总说尽快,这都多久了?” “他待的是慈宁宫,铁桶一块,这才多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混进去的?” “唉……” 尹筱柔叹气。 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宫。 慈宁宫。 在身边奴才的建议下,尹文煜投皇太后所好,也在隔间供了个佛像,日日焚香叩拜。 “主子,这佛像都供了这么多天,您打算什么时候让皇太后知道啊?” 边伺候着尹文煜上香,小李公公边有些好奇,“主子,您怎么不跟皇太后一样,也用檀香啊?用檀香多好?皇太后见了肯定高兴。” “你这是什么话?” 尹文煜有些不满地看向身旁的小李公公,一本正经地道:“我供佛像,是求内心安静,又不是只为了讨好皇祖母。你这样说话,不仅不尊重佛祖,也是对皇祖母的不敬……以后不许再这样说,知道了吗?” “奴才知罪。” 小李子连忙跪下来请罪。 “知罪就好。” 尹文煜点了点头。 心想这小李子能想到供奉佛像的主意,的确是有些小聪明,但也只是小聪明罢了。 他要是真聪明,就不该催着他到皇太后面前邀功。 姐姐曾说过,越是想要的东西,越不能被人看出来,被人看出来就掉价了。得吊,得找机会让他们自己发现。 而今天,恰恰就是个好机会。 今日是六皇子随汐妃来到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日子。尹文煜借着居住在慈宁宫的便利,便紧挨着六皇子,陪奉左右。 等待着六皇子发现他身上的香味。 果然,六皇子很快便好奇地看向了皇太后,“皇祖母,您佛堂里换香了吗?” “没有。” 皇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一直是檀香。” “那就奇怪了……” 六皇子嘟囔着,不解地瞥了尹文煜一眼。 “怎么了?”皇太后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孙子,嗅觉向来异于常人,于是好奇,“你闻见什么了?” “是啊,你倒说给皇祖母听听,闻见什么了?” 汐妃笑着,也一脸好奇。 “孙儿闻见的是沉香。”六皇子说着,瞥了眼旁边的尹文煜,“孙儿是从煜皇兄身上闻见的。” “别胡说。” 汐妃连忙笑着打断,“你煜皇兄年纪轻轻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沉香?” “就是有啊……”六皇子委屈。“不信您问问他自己。” “是吗?” 皇太后目光看向尹文煜,有些不解,“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用起沉香了?” “这……” 尹文煜有些犹豫和羞涩地小声道:“孙儿可能是今早上香的时候,不小心染了些味道。” “上香?”皇太后好奇,“上什么香?” “孙儿在房内供了尊佛像,所以日日上香。” “哦?” 皇太后有些好笑,“你小小年纪,供奉佛像做什么用?” “孙儿见皇祖母您供奉了佛像,心想这佛像一定很灵,孙儿想……”尹文煜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头,“孙儿想求佛祖保佑,让皇祖母和父皇长命百岁……” “是吗?”皇太后笑,“亏得你有这孝心。” “孙儿的娘亲走得早,从小孤苦伶仃,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父皇,有了皇祖母……” 尹文煜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过往受过的诸多委屈,声音不禁哽咽,“孙儿,孙儿想永永远远地跟皇祖母和父皇在一起。” “好孩子……” 皇太后心里一软,冲尹文煜招了招手。 “皇祖母……” 尹文煜红着眼眶,连忙跑到了皇太后跟前。被皇太后爱怜地摸着脑袋,他眼中不禁露出喜色。 这时候,汐妃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门口。 见小李子点头,她笑着看向尹文煜,忙夸赞,“真是个好孩子,怪不得皇太后疼你。” “这话说的,都是我的孙子,我个个都疼。” “是是是。”汐妃连忙笑着附和,“老祖宗,念在煜皇子的一份心意,要不咱们去他的小佛堂看看?正好让炆儿也跟着学学,长长见识。” “是啊,皇祖母,孙儿还没去过煜皇兄的房里呢。”被自己母妃瞥了一眼,六皇子连忙笑着撒娇。 “那咱们便去看看。” 皇太后心情很好地答应。 因为距离近,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尹文煜的房间。 “皇祖母,佛像就供在这个小隔间。”尹文煜说着,笑着打开了隔间门,“里面有点小,皇祖母您别嫌弃。” “怎会……” 皇太后捻着佛珠,笑着正要走进佛堂,抬起头,却面色一变。 那供台上哪里有慈眉善目的佛像?分明是个全身漆黑,凶神恶煞的邪像! 第84章 逐出慈宁宫 皇太后走进佛堂,笑着看向供台…… 那供台上哪里有慈眉善目的佛像?分明是个全身漆黑凶神恶煞的邪像! “天呐!” 汐妃吓得惊叫,连忙捂住了自己儿子的眼睛。 她一脸惊慌地看向尹文煜,“你佛堂里供的就是这个?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我……” 尹文煜看着供台上的邪像头皮发麻。 他连忙跪下来想要解释,但汐妃哪里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老祖宗,这里恐怕不吉利,咱们还是先出去。”汐妃边忧心忡忡地劝着皇太后离开,边顺手给尹文煜上了眼药,“煜皇子在西北那边待的久了,供的可能是西北的佛像,应当也不是故意的,母后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她又看向了尹文煜,“只是煜皇子,咱们这里是中州上国,不信西北的这些玩意儿。煜皇子以后要拜可以私下拜,千万少拿出来……” “什么私下!” 皇太后听不下去了。 她瞪了汐妃一眼,没好气道:“这邪魔歪道的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 “是是是。” 汐妃连忙附和,笑着有些尴尬地道:“臣妾这不是惦念着煜皇子刚从西北回来,怕猛地改变他的习惯,他不适应嘛…… 听说煜皇子来到皇宫这么久,用的还是西北的竹笔,想来应该对西北很有些感情……” “什么竹笔?”皇太后皱眉。 “太傅教过,竹笔在西北那边常用,笔尖是竹子做的……” 六皇子看出来皇太后这是要处置尹文煜了,心里一乐,连忙拿起了尹文煜文具匣内的竹笔,递给了皇太后身边的嬷嬷。 就着嬷嬷的手,皇太后瞥了一眼。 见那笔尖果真不同寻常,她心中一惊,不由皱眉看向了尹文煜,“你写字竟然还在用西北的笔?” “孙儿……” 尹文煜满头大汗,连忙磕磕绊绊地解释,“孙儿能用毛笔,就是写不快,所以才……” “这是理由吗!” 皇太后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尹文煜,隐隐有些怒意,“作为我中州大国的皇子,你用着西北的笔,拜着西北的坲,你干脆把这皇宫都送给西北算了!” “孙儿不敢!” 尹文煜惊地连连磕头,甚至都忘了辩解佛像的事情。 “你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皇太后冷哼着睥睨他一眼,威然下令,“来人,将煜皇子搬出慈宁宫,送到凤阳殿禁足!等他什么时候改了这一身的西北习气,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是。” 太监们答应着,不再给尹文煜说话的机会,直接捂着他的嘴一拖,便将他拖出了慈宁宫…… …… 将军府。 得知尹文煜被逐出慈宁宫和被禁足的消息,尹筱柔急得差点晕倒。 “这是陷害,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文煜!”紧紧抓着萧重景的衣袖,尹筱柔红着眼眶委屈地道:“将军,你是知道文煜的。文煜他向来懂事,怎么可能去拜什么邪佛?怎么可能去用什么竹笔?他一个人在宫里,就算想用,又上哪儿去弄这些东西!” “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 尹筱柔流着眼泪愤愤不平地道:“这一定是陷害!” 她慌乱地抓着萧重景的手,“重景,你一定要帮我,我们一定要查出真相,还文煜一个清白!” “宫里的事,我怎么查?” 萧重景皱眉,觉得尹筱柔简直是疯了。 “当时汐妃娘娘不也在吗,你帮我问问汐妃娘娘好不好?或者你帮我把这些疑点告诉陛下,求陛下好好把这事儿查一查,千万别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帮我跟皇上见一面,我去求求皇上……” “你去见皇上?” 萧重景皱眉,“你以什么身份去见?” “我……” 尹筱柔被当头一棒,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萧重景,忽然发现他竟然一直在皱着眉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重景,你这是怎么了?” 尹筱柔心里一慌,连忙拉着萧重景的手,温言软语地询问,“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一直皱着眉头……你,你最近这几天怎么都不来我这儿了……” “没事,我只不过公务繁忙……” “你撒谎!” 尹筱柔委屈地流泪,“你不想跟我说就算了,不要骗我。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如果连你也骗我,嫌弃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她流着泪就要往外跑。 “筱柔……” 萧重景连忙拦着她。 将她抱在怀里,萧重景叹了口气,“我不是骗你,也不是嫌你,我是……我是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在西北,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公主的身份?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惠国夫人?还有削支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想借我的手把文煜送到皇宫?是不是故意想挑拨萧家和汐妃的关系?你们……” 萧重景望着尹筱柔美丽的面庞,将自己的声音低了又低,“你们的目标,是不是那个位置?” “这怎么可能?” 尹筱柔震惊地看着萧重景,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重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不得不这么想你。” “那我告诉你,不是,统统不是!” 尹筱柔摇着头坚定地道:“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从悬崖上掉下来,我怎么故意? 我爹在西北一直使用的都是另一个名字,我才八岁他就失踪了,从没有人给我说过他的身份,我怎么知道自己是公主?我要是知道,早来找他了,何必等到如今? 还有惠国夫人,我那时刚来京城,连惠国夫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接近她做什么? 至于削支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四年前发生过灾荒?我只不过被娘逼得没有办法了而已!否则你自己说,我上哪弄钱给你三妹置办嫁妆和婚礼!” “我,我不知道……” 萧重景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只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他一会儿觉得什么都是巧合,一会儿又觉得什么都是阴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无法面对尹筱柔的眼泪,也不敢再面对尹筱柔的眼泪。 于是竟然夺门而出,逃了。 漫无目的地在将军府转了一圈,最终,他竟然来到了随风园…… 第85章 还没脚趾头聪明 萧重景漫无目的地在将军府转了一圈,最终,竟然来到了随风园…… “将军。” 得知了萧重景往随风园这边过来的消息,万嬷嬷急忙在门口把他拦住。 她行了个礼,“将军,您怎么忽然来了?” “我不能来?”萧重景皱眉,“我做什么,还得给你汇报?” “这倒不是。”万嬷嬷笑着赔罪,“只不过自从夫人病了,您确实一直也没来过,冷不丁一来,倒真让人有些不适应……要不将军您还是回去,夫人现在大病未愈,万一不小心把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 “多嘴。” 萧重景不耐烦地瞥了万嬷嬷一眼,直接便进了屋。 但奇怪的是,屋内的摇椅上,却并没有阮云罗的身影。 “是谁?” 内室的床幔后,阮云罗虚弱的声音传来。 床幔里,她半倚着在床头,不紧不慢地用妆粉将面庞抹的惨白,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了个药囊放进怀里。又咳了两声,才幽幽怨怨地问,“是将军吗?” “是我。” 走入内室,闻见淡淡的草药味道,又听见阮云罗虚弱的声音,萧重景心下一软。 他边问着“你的病怎么样了”,边伸手便想撩开绣帘…… “别……” 阮云罗连忙虚弱地制止,又咳了两声,才一副自卑而又哀怨的样子道:“将军,我现在的这副样子,不想被你看见……” “这有什么的?”萧重景心中更软。 他连忙边安慰着“我不嫌弃”,边撩开了床幔…… 昏暗无光的床幔内,阮云罗面色惨白,一脸病气地看着他。一张口,刚说了句“将军”,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看着渗人…… 萧重景皱了皱眉,连忙放下帘子。 有些尴尬地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之后,他劝道:“别激动,你不让我看,我不看就是了……” “嗯。” 床幔内,阮云罗的咳嗽声渐渐停止。 她冷笑,这萧重景,还是老样子,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嫌弃的要死。 装都不会装。 “你别乱想。” 听阮云罗在床幔内不出声了,萧重景莫名有些愧疚。 他不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于是变着法子想夸阮云罗几句,“以你如今的年纪,能保养成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能总跟筱柔那种小姑娘比,她才多大……” “是啊,三四十岁的人了,得多无耻才能觊觎人家年轻小姑娘的青春美貌?”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重景皱眉,总觉得阮云罗话里有话似的,听着让人别扭。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阮云罗不耐烦跟他继续兜圈子,直接道:“我累了,需要休息。” “没事我就不能来?” 萧重景皱眉。 心想这随风园还真是主仆一心,一个两个的,说话都这么不讨人喜欢。 “将军愿意来当然欢迎。”阮云罗在床幔内又咳了两声,虚弱地道:“只是我身体不舒服,就不奉陪了。你自便。” “啧,你急什么?” 萧重景叹了口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他有些犹豫地问,“其实,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筱柔……她怎么样?” “筱柔?筱柔挺好的啊。” 阮云罗在床幔内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张口就来地道:“人家筱柔姑娘年轻漂亮温柔善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说,还是个公主。她那么高的身份却愿意给你做小妾,这是你的福气,也是萧家的福气,你得珍惜……” “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重景很有压力地皱了皱眉。 他叹了口气,尝试着跟阮云罗探讨,“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我掉下悬崖,立刻就被人救了,救我的人还是个公主。而且这个公主还不知道自己是公主!还有她推晟哥儿落水那件事,如果没有被发现,她不就成了惠国夫人的救命恩人了吗?还有削支,她为什么偏偏要动汐妃娘娘的那笔支出……” “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云罗惊讶,她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似的,“将军,你怎么能把筱柔姑娘想的这么坏?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她可是公主啊!她今年才十八,一个小姑娘而已,而你都快四十了!一个三四十岁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你说你被一个单纯善良的十八岁小姑娘算计?你觉得这合理吗?” “而且你为什么要污蔑筱柔姑娘?虽然从远处看,确实晟哥儿是被筱柔姑娘推下的,但万一她是想拉晟哥儿呢,万一她是不小心绊倒了才推了晟哥儿呢?你又没在现场,怎么能妄下断言?” “我……”萧重景无言以对。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这种话,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个背信弃义,朝三暮四,无理取闹的男人。” 床幔内,阮云罗靠在床头扒拉着手指严肃地说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教育他:“你说文煜在宫里出事儿了?其实这种时候,你更应该好好安慰筱柔姑娘,呵护筱柔姑娘,而不是像这样怀疑她,臆测她,让她难堪……” “我知道了知道了……” 萧重景心烦意乱地打断阮云罗。 不耐烦她继续再提尹筱柔,萧重景换了个话题,问起了汐妃娘娘的事情,“我经常不在家,宫里汐妃娘娘那边一直都是你在联系……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介意寿礼和文煜的事儿吗?” “会。” 这个问题,阮云罗倒是答的痛快。 其实但凡长了个脑子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 为了那个位置,从古至今多少人打的头破血流?六皇子身在其中,本就因为年纪偏小有点吃亏,偏偏萧重景还又送进去一个,年纪还比六皇子要大两岁…… 这…… 被自己的亲侄子背刺,汐妃不气死才怪了……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一听阮云罗回答的这么干脆,萧重景立刻就急了“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早说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现在才说!你是想害死我是!” 第86章 你竟然想动我娘的嫁妆! “那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萧重景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怎么晓得你连这都不知道?” 床幔内,阮云罗倚靠在床头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早你也没告诉我煜皇子的真实身份啊,我上哪儿提醒你去?” 萧重景:“……” 萧重景:“那你过后也该劝劝我啊。” “你是一家之主,你决定的事情自然有你自己的道理,我怎么好随意辩驳?”阮云罗委屈,无聊地掰了掰手指,“我还以为你打算两边下注,或者干脆转而支持煜皇子呢……” “我……” 萧重景欲哭无泪,捂着额头只觉得阮云罗愚蠢,“我就算两边下注,也不会选他啊!他一个西北回来的,年纪小不说,在宫里在宫外在朝堂都没有任何根底,我疯了我下注他?我有自己的亲姑姑,有自己的亲表弟,我下注他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把他往宫里送?” “我……” 萧重景深吸一口气,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门,后悔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脑浆子都捶出来。 “原来你不是想支持他啊?” 阮云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为了报答筱柔姑娘的救命之恩,打算帮她们姐弟俩一把呢。而且你跟筱柔姑娘可是真爱,真爱面前,姑姑算什么……” “你糊涂!” 萧重景气,“筱柔要是能恢复身份也就罢了,以后她要是成了长公主,整个萧家都能名正言顺地跟着沾光。但她现在只是个小妾!日后即便煜皇子……他也不可能把一个小妾认作姐姐!她甚至会成为他的污点……” “可你们是真爱啊,真爱还要计较这些吗?”阮云罗撇了撇嘴不解地问。“况且她对你还有救命之恩,难道这份恩情不该回报吗?” 萧重景:“……别再提那四个字……” 阮云罗:“哪四个字?救命之恩吗?” “你给我闭嘴!” 萧重景气得咬牙。 他深吸一口气,怒其不争地骂,“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张口真爱闭口真爱,张口救命之恩闭口救命之恩的,你不觉得这种话可笑吗?你以为你还小呢!” “可这不都是你自己说过的吗?” 床幔内,阮云罗委屈地翻了翻白眼,“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而已……而且经过这场大病,我觉得这些话更有道理了!我们不该那么物质,那么现实,我们该怀有感激之心,爱人之心,要拥抱美好……” “行了行了,你等会再拥抱。” 萧重景不耐烦地举起手,叫停了阮云罗的感性倾泻,“你现在别的都不用想,你就给我想一个办法,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消除萧家跟汐妃娘娘的嫌隙。” “方法?” 阮云罗想了想,笑着问,“送礼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些年来,我大多数时间都在西北,娘更是基本待在普雨山,全家只有你跟汐妃娘娘交道的多。你得告诉我,她喜欢什么?省得又白做功夫。” “这还用问吗?”阮云罗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点翠头面,象牙雕件,苏绣缂丝,只要是好看的精致的昂贵的,你尽管买就是了,汐妃娘娘统统喜欢。” “就,就没有便宜点儿的?” 萧重景听着阮云罗报出来的东西,心里一阵滴血。 “汐妃娘娘的身份,她会喜欢便宜的东西?”阮云罗反问。“汐妃娘娘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便宜的东西,你送的出手吗?你就算送的出手,汐妃娘娘也看不上眼啊。不如不送” “贵又不代表好。” 萧重景不甘心,“再说了,送礼送的是心意,价格哪有那么重要?” “将军,你是想消除嫌隙还是想扩大嫌隙?” 床幔中,阮云罗冷笑。 这萧重景,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在尹筱柔面前自以为是,在她面前自以为是,在汐妃娘娘面前,竟然还想自以为是…… 因为她们是女人吗?所以他才不把她们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 难怪他到现在都还在纠结尹筱柔是否故意…… 摇了摇头,阮云罗对萧重景道:“汐妃娘娘虽然比你大不了两岁,但她也早就不是小姑娘了。她在王府,在皇宫,这么多年腥风血雨,你想拿些小玩意糊弄她?你当她傻吗? 你那些便宜的小玩意,留着送给筱柔,你们是真爱,她应该会很开心。 至于汐妃娘娘……对于她而言,除了金钱地位和名利这种实打实的利益,其他所谓的心意,不值一提。你若实在想送心意,可以附一封信,但记住,不能只有信。” “那……”萧重景咬了咬牙,“把东西送过去就可以了吗?汐妃娘娘不会再继续介怀了?” “只要你跟煜皇子保持距离,应当就不会了。” 阮云罗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煜皇子毕竟是西北回来的,在京城里没有根基。只要你不跟着掺和,他对汐妃娘娘便没什么威胁。” “而且……” 阮云罗笑容更加灿烂,“而且她又不知道煜皇子和筱柔姑娘的关系,没理由抓着不放。” “那就好。” 萧重景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想起来自己没钱。 于是想了想,他看向了床幔,“云罗,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公中已经没钱可挪了……这马上就要过年,府中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的吃喝拉撒不说,月钱,过节钱,亲戚们迎来送往和同僚们互相走动的礼钱……这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上哪儿再去弄一笔钱给汐妃娘娘啊?” “你私库没钱了吗?” “汐妃娘娘寿辰的时候,已经都花的七七八八了。” “那娘那边呢?”阮云罗提醒,“万把两银子,对于娘,应该不难?娘这么多年待在菩雨山,自己有俸禄不说,还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应该能攒下不少银子。再加上她老人家的嫁妆……” “你疯了!” 听见阮云罗竟然打席老夫人的主意,萧重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想动我娘的俸禄和嫁妆?” 第87章 一份工,两份利 “你疯了!” 萧重景震惊,“你竟然想动我娘的俸禄和嫁妆!这要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将军府还要不要脸了!” “将军教训的是,这次是我糊涂了。” 阮云罗从善如流地认错,“也是,将军这么英武正直的大男人,怎么可能跟那些不知廉耻的窝囊废似的动女人的嫁妆?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不合适,确实不合适。” “你知道就好。” 萧重景有些憋气地道。 被阮云罗这么往高台上一架,他想要挪用她嫁妆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真抱歉无法为将军分忧。” 床幔内,阮云罗自责地打了个呵欠,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我相信,以将军的英明神武,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什么?” 听见阮云罗的声音渐渐消失,萧重景不自觉皱起眉头。 “她……” 他指着床幔,不敢置信地看向万嬷嬷,“她这是睡着了?” “是。” 万嬷嬷一脸悲伤地即兴发挥:“其实,夫人自从患病以来,整日都疲惫不堪昏昏沉沉的,今儿还是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将军,这也就是您,换了其他人,夫人断不会如此强撑……” “是,是吗?” “当然了将军。” 田双双连忙笑着帮腔,“将军,您若还想跟夫人说话,不如坐下来喝杯茶等等?等到夫人下一次清醒,自然就有精力跟将军您说话了。” “下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不清楚。”田双双皱着眉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但根据以往来看,少则个时辰,多则要一两天呢。” “一两天?” 萧重景震惊。 他怎么可能在这儿坐着等阮云罗一两天? 汐妃娘娘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他哪有这闲工夫? 这么想着,他放弃了对阮云罗嫁妆的打算,被田双双送着,转身很快离开了随风园。 “将军慢走。” 眼见着萧重景走远,田双双转身正想回园子的时候,却眼尖在墙边看见了一截裙角。 “是谁!” 田双双面色一变,从边上捡起块观景石便冲了上去…… “是我!” 尹筱柔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今日过来,只不过是好奇萧重景来找阮云罗说话的目的,以便于后续行动。但自从阮云罗生病以来,随风园的防范比往日严密许多,她竟然连进都进不去。 躲在随风园外,她什么都没听到不说,还被田双双给抓了个正着…… “尹姨娘?” 看见是尹筱柔,田双双颠着观景石惊讶,“你这么鬼鬼祟祟的,来随风园做什么?你想偷听?” “当然不是!”尹筱柔连忙否认,“我是想来看看夫人而已。” “看夫人?”田双双笑,“那好,我现在就去通报……” “别!”尹筱柔连忙拉住田双双,“还是别打扰夫人了。我只是想问问夫人的情况,知道夫人没事,我便放心了。” “那你想问什么?”田双双好奇。 “我想……” 尹筱柔正要说话,忽然瞥见了田双双手腕上的镯子。她皱眉,“你怎么还戴着这镯子?不怕被夫人发现?” “这有什么好怕的?” 田双双说着,心中忽然一动。 她嗤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夫人都病的下不来床了,她哪还顾得了这个?” “她病的这么重?” 尹筱柔心中一喜。 望着田双双手腕上的镯子,她想了想,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递给了田双双,哄着道:“双双,这个给你,你告诉我刚才将军和夫人说话的内容,好不好?” “那你想知道那一部分内容?” 田双双接过玉佩。 宝贝似的将玉佩系在自己腰间,她满意地晃了晃,“将军和夫人说的话多了去了,我哪能全都记住?” “内容……” 尹筱柔犹豫着想了想,“只要是与我有关的,与宫中有关的,都可以。” “那可就多了。” 田双双抱着胳膊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 在尹筱柔期待的目光中,她忽然叹气,“可惜,我刚才一直在打瞌睡,所以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田双双苦恼地叹了口气,对尹筱柔道:“园子里还有活儿呢,要不我先回去?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去找你呗。” “诶你等等!” 尹筱柔一把拉住田双双,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在玩儿我?” “你有什么好玩儿的?” 田双双撇了撇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要去扯自己腰间的玉佩,“你要是不信我,那这玉佩还给你算了,破玉佩,谁稀罕啊……” “不必。” 尹筱柔连忙止住她的动作。 压住心中的恼意,她想了想,笑着对田双双道:“其实,夫人病的这么重,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到时候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据我所知,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 尹筱柔意味深长地看向田双双,傲然道:“你也知道,将军府现在的管家权在我手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和你娘,乃至于整个随风园内的所有人,都将由我发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田双双面露惊慌,“你想要怎么样?” “放心,我不让你做什么。” 尹筱柔安抚地拍了拍田双双的肩膀,笑盈盈的目光与她对视,“我只不过想要你竖起耳朵做我的耳朵,瞪大眼睛做我的眼睛,仅此而已。” “你,你想让我做内奸?”田双双更加惊慌。 “不,你只是提前为我效力罢了。” 尹筱柔诱哄,“反正夫人她这个样子,你早晚都要落在我的手里,早晚都要听我的命令。与其等到那时候再讨好我,倒不如现在提前给你自己留条后路。反正我又不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有什么可怕的?” “这……” “这什么?” 见田双双犹豫,尹筱柔立刻引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只需要做一份工,却能领两份好处,何乐而不为呢?你要是做得好,日后,我甚至可以帮你解契,帮你脱离奴籍……” “真的吗?”田双双一脸惊喜。“你真的可以让我脱离奴籍?” “当然。” “那……” 田双双看起来十分心动。她犹豫了一会,终于对尹筱柔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 第88章 内应中的内应! “那,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 尹筱柔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终于让田双双离开。 田双双把观景石一扔,便大摇大摆回了随风园。 刚一进屋,就被万嬷嬷拎住了耳朵。 “嘶——” 田双双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抢过自己的耳朵,一溜烟跑到了正在洗面的阮云罗身后。 揉着耳朵,她哀怨地揪着阮云罗的衣角,“夫人,疼~” “你还知道疼?” 万嬷嬷将巾帕递给阮云罗,然后冷哼一声,对田双双没好气道:“你别以为躲在夫人身后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跟我老实说,刚才跑哪儿去了?送个客而已,怎么半天不回来?” “我没跑哪儿……”田双双委屈,“我就是碰见那个尹姨娘了,所以跟她聊了几句……” “你跟她聊?” 万嬷嬷听了更气,“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聊正事儿。” 田双双说着,笑嘻嘻看向阮云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夫人,那个尹姨娘让我给她做内应呢,要不我答应她?” “内应有什么好做的?” 阮云罗用巾帕将脸上手上都擦干净,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个玉佩。” 田双双说着,将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撇了撇嘴,嫌弃地扔到了一边。 然后委屈巴巴,继续揪着阮云罗的衣袖撒娇,“夫人,她还威胁我,说等您……我就会落到她的手上。等到那时候,她就要捏着我的卖身契欺负我……” “她那么坏,你还要给她做内应?”阮云罗笑着调侃。 “我跟她是假内应,跟您才是真的。” 田双双举着手指发誓,“我这叫内应中的内应,内中内!” 阮云罗:“……” “夫人,这主意不错。”万嬷嬷听了也觉得有意思,“要不,就让双双试试?” “不急,这事我再想想。” 阮云罗心知这是个好主意,但却没办法立刻答应。 大块头到底是什么人还没个着落,田家父子是死是活也没有音讯,贸然让双双去接近尹筱柔,未免对她太不负责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去。 直到这天,田家村传来了田家父子醉酒溺亡的消息,阮云罗才确定,尹筱柔背后的力量,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甚至那次刺杀…… 阮云罗回忆着前世并不存在的那场刺杀,回忆着那日刺杀之前尹筱柔的表现……终于敢确定,那场刺杀,应当也是尹筱柔的手笔。 借着那场刺杀,尹文煜向前一步成了皇子,尹筱柔退后一步成了将军府的小妾……可她想不通,那些刺客得到了什么呢? 刺杀皇帝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们制造了一场必败的刺杀,牺牲了那么多同伴的性命,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仅仅是想要把尹文煜送进宫吗? 这其中,会不会跟西北有什么关系? 阮云罗脑海中千头万绪,但又没办法立刻验证,只能将此事暂时放在心里,转而先解决当前的问题。 毕竟再怎么硬下心肠,田宝康也是万嬷嬷的亲生儿子。 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一条狗也该有几分感情,更别说是亲儿子了。人性如此,她总得给万嬷嬷两天丧假,让她回去把人给埋了。 “谢夫人。” 万嬷嬷感激地磕过头后,便红着眼眶回田家村奔丧去了。 至于田双双,她自己不愿意回去,阮云罗和万嬷嬷便也没有强求。 只是等万嬷嬷离开以后,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了田双双,“你不想见你父兄最后一面?” “我早就没有父兄了。” 田双双撇了撇嘴,“而且说不定他们还是被我害死的。我回去,万一被他们缠上了怎么办?” “哦?” 阮云罗更加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那天不是提了大块头吗?” 田双双揪着自己衣服上的飘带,撇了撇嘴解释,“我提了大块头以后,他们竟然没有再来找尹姨娘的麻烦,我总觉得不对劲……我觉得,这事儿可能跟那个大块头有关……” 说到这里,她抿唇看了阮云罗一眼,“夫人,您说,这事儿跟那个大块头有关吗?” “你很聪明。”阮云罗赞许地看向田双双,安慰她,“不过你也别太难过,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他们自作自受罢了。” “夫人,我不难过。”田双双摇了摇头。“我就是在想,那个尹姨娘那么心狠,还有个能杀人的帮手……我当内应的时候,得更加小心才行。” “你还想着当内应啊?”阮云罗笑着有些无奈,“你不怕?” “不怕。” 田双双摇了摇头。 她期待地看向阮云罗,“夫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对?” “对。” 阮云罗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您救了我,我当然愿意,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田双双有理有据地道:“夫人,既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那我就得帮您赢。要不然那个尹筱柔那么狠,她不光不放过您,也一定不会放过我和我娘的……” 她说着,抿了抿唇,跪在了阮云罗面前,目光灼灼地道:“夫人,让我帮您,我们一起赢。” “但你可能会很危险。” “您如果输了,我照样危险。” 田双双头头是道地反驳,“到时候不光是我危险,我娘也会有危险。” “你是个好孩子。” 垂眸看着她诚恳的目光,阮云罗终于点头,“好,你帮我,但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好!” 田双双兴奋地点了点头,“那夫人您说,需要我给那个尹姨娘带什么消息?” “全部。” 阮云罗毫不犹豫。 她很好奇,当尹筱柔得知萧重景对她的态度,对尹文煜的态度,和对汐妃娘娘的态度之后,会是什么感受。 她会用什么手段继续离间萧重景和汐妃呢? 第89章 你想毒死他? “全部。” 阮云罗回答的毫不犹豫。“而且除了这件事,我需要你再告诉尹筱柔一件往事。” “往事?” 田双双一愣,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什么往事?” “你先起来再说。” 阮云罗让田双双起身坐下,然后才淡淡地,讲述起了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时候,萧重景还不是将军,但已经有了小小的官职。 偶然一天,他在街上,发现竟然有人倒卖战士们的棉服。 萧重景立刻想要上报,但人家却找上了门,给了他一打银票,买他闭嘴。 因着那时候萧家缺钱,萧重景便妥协了。 最后,还是阮云罗收到钱后发觉不对,鼓励他把这件事情报了上去。 也因此,他得到了徐元帅的赏识,后来一步步才成了将军…… “萧将军竟然还有过这样的事。”田双双听的目瞪口呆。但同时她也疑惑,“夫人,您让我跟尹姨娘说这些做什么?” “萧家不是又缺钱了吗?”阮云罗笑,“我想送给她一个把柄。” 笼烟阁。 尹筱柔听完田双双的讲述,不敢置信地皱起眉头,“他真嫌我是小妾?” “嗯。” 田双双十分肯定地点头,“将军说,你要是能恢复身份也就罢了,但你现在只是个小妾,会是煜皇子的污点,以后煜皇子不会认你的……” “诶?不对啊……”说到这里,田双双一脸好奇地看向尹筱柔,“尹姨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你不是煜皇子的丫鬟吗?” “关你什么事?” 尹筱柔没好气。 她本以为,自己主动提出给萧重景做小妾,会换来他的真心对待和全力支持。 没想到,换来的竟然只有轻蔑。 他表面上感动,实际上竟然一直在掂量她的价值。 他觉得她的身份永远无法见光,因而轻视她。可他却不想想,她跟文煜之间,骨肉相连一母同胞的关系。 即便她无法见光,但因为她的付出,文煜照样会对她好,对她的丈夫好,对她的孩子好。 她的孩子会是文煜实际上的亲外甥! 而六皇子呢? 六皇子只是他姑姑的儿子! 姑姑的儿子,呵,这关系本就已经隔了两层。 以后呢?就更别说了。 等到了下一代,他这个表哥的儿子,在六皇子面前只是个表侄子而已,有什么分量? 正常人谁会拿表侄子当回事儿啊? 呵,蠢货!怪不得是武将世家! 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尹筱柔看向田双双,“他说要给汐妃送礼是吗?你们家夫人给了他多少?” “我们家夫人哪还有钱?” 田双双撇了撇嘴,“你管家才这么短的时间,府里就穷成这样。夫人管家那么多年,嫁妆恐怕早填完了……要不她不管家了呢?” “是吗?” 尹筱柔点了点头,怪不得阮云罗丢手管家权的时候那么痛快,原来是没钱了啊…… 这就好。 没有她在中间搅和,萧重景手里没有钱,自然就会歇了讨好汐妃的心思。 过段时间等他消了气,她再找机会点明利害,也许…… “尹姨娘,你在想什么?” 田双双好奇地看向尹筱柔,“你在替将军操心吗?” “啊?” 尹筱柔愣了一下,笑着道:“是,我当然是在为将军操心。” “这有什么好操心的?” 田双双睁大眼睛惊讶,“将军既然是将军,他怎么可能会缺钱?当官的嘛,有的是办法弄钱。” “你知道的倒挺多。” 尹筱柔满不在意地敷衍。 “那当然了。” 田双双骄傲地说着,忽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对尹筱柔道:“我娘跟我说过,十年前,将军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就收过人家一笔钱……” “是吗?” 尹筱柔眼睛一亮,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打算太过保守。 也许,她可以试着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爱信不信。” 田双双不甚在意的样子,笑嘻嘻摊出了手,“诶,尹姨娘,我的好处呢?说好的一份工两份利,你可别想糊弄我。” “怎么会?” 对田双双带来的消息十分满意,尹筱柔笑着就要拔自己头上的发钗…… “我不要你用过的。” 田双双皱着眉嫌弃,“玉佩也就算了,发钗也给我二手的……我要银子,我要自己买新的。” “……好。” 尹筱柔笑容僵住。 她压下心中的不悦,掏出块银子递给了田双双。 “这还差不多。” 田双双宝贝般接过银子,满意地颠了颠,转身,高高兴兴便走了…… 茶楼包厢。 夏赫一整个大块头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喝着茶,听着尹筱柔抱怨。 等她抱怨地差不多了,他才无奈地安慰,“其实,你从一开始选他,不就是图他自大无脑吗?你说过,这样的人好控制……” “关键他现在不听我控制!” 尹筱柔气急败坏。 她整天温言软语做小伏低地,什么苦都受了,结果呢?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萧重景还越来越失控了…… “总会有办法的。” 夏赫喝着茶不紧不慢,“软的不行的话,大不了来硬的。你不是说他收过贿赂吗?他既然能收第一次,就一定能收第二次。” “对!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尹筱柔十分自信地道:“虽然我现在处境不好,但只要能抓住他的把柄,咱们照样能控制他。” “放心。” 夏赫点了点头,“咱们之前布下的棋子,正好能派上用场。” “我知道。” 尹筱柔说着,沉默想了一会,忽然道:“下次你再过来,把那个东西带给我,我也许有用。” “你要那个做什么?”夏赫皱眉不解,“你想毒死他?还没到鱼死网破的程度?” “不是他……” “那是谁?阮云罗?” “也不是……”尹筱柔无奈,“她也配用那个?” “那你想给谁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90章 保命符 是夜,被看招。 萧重景与手下们在包厢里喝酒,正尽兴时,一个商人打扮,体型跟不倒翁似的男人敲响了包厢门。 “谁啊?” 王副将站起身将门打开。 看见原来是不倒翁,他哈地一乐,“钱掌柜,你怎么才来?” “来来来,快进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钱掌柜进门来到萧重景面前,笑着介绍,“将军,您看,这就是钱掌柜。前阵子我娘去世,他可帮了我不少呢。” “哪里哪里。” 钱掌柜连忙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在座诸位都是征战沙场,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材。正因为有你们在前线浴血搏杀,才有我这种小老百姓的安稳生活。为着这份恩情,帮点小忙又算什么?” 他说着,亲近地拍了拍王副将的肩膀,笑着一脸无奈,“王副将,何足挂齿啊?” “说得好!” 萧重景赞许地看向钱掌柜,对众人笑道:“看来,这天下人也不全是瞎子嘛。” “就是!” 众人闹哄哄地附和,“世人总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其实读书管个屁用!人家大刀砍过来的时候,总不能用书去挡?那些文官整天就会之乎者也地躲在背后算计人,真干实事,还得是咱们武将!” “谁说不是呢。” 钱掌柜坐下来,很快融入了众人。 他笑着附和,“依我看,这读书人除了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厉害,其他样样不如咱们武将。但可惜啊,战场卖命的,总是不如溜须拍马的讨人喜欢。” “唉……” 众人叹气,喝酒都没了滋味。 “行了行了,别总发牢骚。” 萧重景笑着安抚了众人,然后很有好感地看向不倒翁,“钱掌柜,你做的什么生意,怎么这么有感触?” “鄙人做的是粮食生意。” 钱掌柜苦笑,“诸位有所不知,每次一旦有天灾人祸,我们卖粮食的总是最先遭殃。就譬如今年夏日,连月的大雨把好多人的粮仓都给冲垮了……唉,好好的粮食,如今贱卖都卖不出去……” “哦?” 萧重景心中一动。 但他没有声张,直等到深夜酒散,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才笑着看向钱掌柜,“钱掌柜没醉?” “在下不敢醉。” “为何不敢?” “将军,您明明知道……”钱掌柜苦着脸,“小人的那些粮食,都快烂在仓里了。要是再不赶快找到买家,恐怕小人这一家老小,连年关都过不去……” “嘁,我管你一家老小作甚?” 萧重景饮了口酒,审视的目光看向钱掌柜,“你知道军粮以次充好是什么罪吗?你找上我,不怕我杀了你?” “怕。” 钱掌柜苦笑着放下酒杯,“将军有所不知,小人为了屯粮,其实欠了不少钱。今年之内,那些粮食若是卖不出去,债主逼上门来,本来也难逃一死……小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起了王副将……不过将军放心,王副将知道的并不多……” “行了。” 萧重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王副将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是是是。”钱掌柜连忙赔笑。 “你的那些粮食,打算赚多少?”萧重景沉思片刻看向钱掌柜,“那些粮食,坏到什么程度了?” “小人不指望赚,少赔点就行。” 钱掌柜说着,颤巍巍竖起了三根手指,要了个极低的价格。 “这么低?” 萧重景震惊,“你那粮食到底坏成了什么样?” “就是发了点儿霉而已,没什么大事儿。” 钱掌柜连忙解释,“小人知道这事儿不地道,所以不敢多要。只要能把债还了,凑够回老家的路费就行……” “你要回老家?”萧重景疑惑,“你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 钱掌柜一脸无奈地叹气,“小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勤勤恳恳,结果赔成了这副样子。要是再做下去,怕是连命都要赔进去呢……” “唉……” 萧重景叹气,安慰了钱掌柜几句。 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没有劝他留下。 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自愿回老家,倒也省得他提心吊胆了…… …… 三日后,茶馆包厢。 夏赫将三样东西放在了尹筱柔面前。 一张是营门购粮的契券,上面写着十万石粮食,一万五千两银子。 这是正常的价格。 而另一个粮铺账本,最后一页却写着,出货十万石,三千两银子。 这是真实的价格。 两个价格一对比,是个人都知道,这批粮食绝对有猫腻。 绝对有人中饱私囊。 放下契券和账本,尹筱柔的目光望向桌子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一把黯淡发黄的大米。 她抓起大米一闻,果然,一股刺鼻的霉味儿…… “这不会吃出人命?”尹筱柔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夏赫,“咱们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万一吃出人命,我怕收不了场。” “放心,顶多上吐下泻而已。” “那就好。” 尹筱柔放了心。 将大米小心地装进荷包,连同契券和账本一起收起来,尹筱柔心里一松。 这些东西,既是萧重景的把柄,也是她的保命符。 有了这些东西,她才能放手去做接下来的打算。 “想什么呢?”夏赫好奇地瞥了她一眼,从怀中又掏出了两个瓷瓶递给她,“喏,你要的东西。” “你怎么敢把这两个东西放在一起?你不怕死啊?” 尹筱柔吓了一跳,连忙接过瓷瓶。 这瓷瓶里,是西北特有的一种蝰蛇的骨粉。一瓶是雌蝰蛇的骨粉,另一瓶,是雄蝰蛇的骨粉。 两瓶骨粉分开的时候,只有轻微的幻毒,持续七天,也就散了。 可这七天内,如果中毒的人又沾到第二瓶粉末,就会身中剧毒。 轻则癫狂,重则吓死。 “你用这东西,到底要对付谁?”夏赫不解地看向尹筱柔,“你该不会是想杀那个人?” “我当然想杀他,但不是现在。” 尹筱柔无奈瞥了夏赫一眼,“别说我没机会接触他,即便有,在文煜没有成为太子之前,谁死了他都不能死。” “那你要对付谁?这东西挺贵的,就剩这么点了,你省着点用,别用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放心,绝对值得。” 第91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天。 萧重景捧着副点翠头面,得意地来到了随风园。 “你看看,这件礼物怎么样?汐妃娘娘会不会喜欢?” 萧重景站在床幔外,边说着,边将头面小心翼翼地往床幔里面探。 方便自己不看见阮云罗的同时,还能让阮云罗看见头面,“你看看,这头面上的南海珍珠颗颗饱满,个个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过几日就是宫宴了,汐妃娘娘到时候若是能戴上它,一定会光彩照人。” “不错。” 床幔内,阮云罗倚在床头瞥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实话实说地道:“汐妃娘娘本就漂亮,若是再戴上这么漂亮的头面,一定能艳冠群芳。只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哪里刮着了?” 萧重景以为阮云罗发现了什么瑕疵,连忙将头面拿出来,放在光线下仔细地瞧。 还没等瞧出个什么问题,这时候,阮云罗咳了两声,淡淡问:“不过这东西挺贵?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这你就别管了。” 萧重景捧着头面,有些别扭地侧过身子,敷衍道:“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阮云罗好奇地追问。 忽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十分吃惊地问:“你该不会是收了什么不该收的银子?” “你胡说什么呢!” 萧重景又气又虚,连忙标榜自己,“我萧重景做人做事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就好。” 床幔内,阮云罗嗤笑一声,关切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将这东西送进宫,汐妃娘娘见了一定喜欢。” “我打算再附一封信,想问问你怎么写合适……”萧重景说着,有些试探地道:“你文采好,要不,你帮我写?” “我哪里还提得起笔?”阮云罗重重咳嗽了两声,婉拒道:“将军你还是自己写,或者让尹姨娘帮你写也行……” “让她写?你怎么想的?” 萧重景一听阮云罗的主意,立刻皱起了眉头,嗤之以鼻。 尹筱柔之前的事情还稀里糊涂呢,他哪敢再让她掺和汐妃娘娘的事情?万一又得罪了汐妃娘娘,他上哪再去找银子送礼去?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见阮云罗实在没有什么用处,萧重景便也没有心情继续再待下去。 正要离开,忽然,他想起了如今即将过年,按旧例,皇上会在年前举行一次宫宴。 时间应该是七日后。 心知阮云罗恐怕是没法参加,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今年的宫宴,你能参加吗?” “应当是不能了。” 床幔内,阮云罗又咳了两声,憋着笑给他出主意,“实在不行的话,将军要不带着筱柔姑娘过去?” “废话!那种场合,我带一个小妾过去,像话吗?” 萧重景心想阮云罗真是糊涂了。 不好跟一个病人计较,他气得一摔袖子,捧着头面直接便离开了随风园,向着书房方向大步走去…… “夫人,他走了。” 见萧重景走远,田双双回屋将阮云罗从床榻扶起。 洗过脸后,阮云罗笑着看向田双双,“你去趟笼烟阁,把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跟尹筱柔说说去,顺便赚点银子。” “知道啦。” 田双双乐呵呵地点头。 笼烟阁。 尹筱柔前脚刚将东西藏好,后脚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谁啊?” 她吓了一跳,连忙快步回到书桌旁。 装模作样地拿起本书,听见门外田双双应答的声音,她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进来。” “怎么这么慢?” 田双双边抱怨着,边进了门。 一抬头,她看见尹筱柔正襟危坐在书桌前,捧着书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她目光在屋里打量一眼,忽然笑着看向尹筱柔,调侃她,“喂,你书拿反了。” “啊?” 尹筱柔一愣,连忙聚神看向自己手上的书籍。 “没反啊……” 她心里正奇怪,却听见噗嗤一声,田双双笑了。 “我逗你玩儿呢。” 田双双捂着肚子,笑着摆了摆手。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边将萧重景花大价钱给汐妃买礼物的事情告诉了尹筱柔。 尹筱柔静静听完,知道自己行动的时候到了。 她强装镇定地给了田双双一笔银子,送她离开,随即拿着个瓷瓶,也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假山后,亲眼看见尹筱柔进了书房,田双双往旁边一绕,再次回了笼烟阁。 回想着尹筱柔看书时慌张的神色,以及自己在门外时听见的细小脚步声,田双双来到了书桌旁边的一个画筒前。 在画筒里摸了一圈,正当她以为自己找错了的时候,却忽然灵机一动,将画筒里面的画轴逐个摸了一遍。 当发现其中一个画轴明显粗了一圈时,她立刻打开画轴,将卷在里面的账本和契券拿了出来。 看了一眼后,她想了想,又将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将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笼烟阁…… 随风园。 田双双刚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办完丧事回来了。 安慰了自己母亲两句,她随即便将自己发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阮云罗。 万嬷嬷在旁边听着,忽然好奇,“那些证据呢,你没拿回来?” “没有。” 田双双摇了摇头,笑着看向阮云罗,“因为我觉得夫人可能并不需要,所以就把那些证据又放回去了。” “哦?” 阮云罗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不需要?” “因为这种事情,不一定非得是账本才能作为证据,粮食也是证据啊。”田双双笑,“军营里的十万石粮食,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如果夫人愿意,随时都可以把它捅出来当做证据。” “你倒聪明。”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确不需要那些证据。 一方面正如田双双所言,证据可以自己想办法查,另一方面,她不希望为了这么点儿东西,把田双双给暴露出来,置她于险地…… 想了想,阮云罗站起身来到了书桌前,提笔将这件事情写了封信。 然后,让万嬷嬷派人,连夜将信送到了三皇子府上。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这个当小姨的,没理由把功劳送给外人而不送给自己的外甥…… 第92章 礼仪学到狗肚子里 三皇子府。 君弋祯接到阮云罗的来信,一脸奇怪。 他这个小姨,从前也许是为了避嫌,怕夫家和汐妃娘娘介意,与他向来没什么接触,怎么会忽然给他来信? 转性了? 君弋祯目光疑惑地打开信笺,一看,更加疑惑。 他这个小姨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贤惠。作为以夫为天的典范,她怎么会忽然揭发自己的丈夫? 真转性了? 君弋祯不明所以。 拿着信想了想,趁着天还没黑,他动身,直接来到了如懿宫自己母妃的住处。 “天色不早了,你来做什么?” 懿贵妃正喝着花茶,打算休息,看见君弋祯进门,她一脸的嫌弃,“你要是真这么闲,就多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再这么光棍下去,人家哪个小姐还敢要你?” “母妃,我有正事儿。” 君弋祯无奈。 早知道自己母妃是这个态度,他还不如不来呢…… “什么正事儿?”懿贵妃好奇地打量自己儿子一眼,“你主意那么大,竟然还会有事儿跟我商量?” “这不是您妹妹吗,忽然写信给我。我拿不准,所以来问问您。” 君弋祯说着,拿出信递给自己的母妃。 “什么我妹,这是你小姨!” 瞥了眼信封上的字迹,阮云绮拿起信便给了自己儿子一下。 骂了句“没大没小”之后,她打开信封,垂眸看向里面的内容。 当看到萧重景竟然贪赃枉法,挪用粮款的时候,懿贵妃目光一沉…… “怎么样母妃?” 说到正事,君弋祯的目光也严肃起来,“这事儿能信吗?” “当然能。” 懿贵妃无奈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你把你小姨当成什么人了?她即便再糊涂,也顶多是跟你保持距离,总不会故意拿假消息害你。” “您现在倒是会说……” 君弋祯忍不住吐槽,“也不知从前是谁,天天跟我抱怨小姨糊涂,抱怨小姨心狠,还从小耳提面命地不许我跟小姨接触……因为您的这些嘱咐,前阵子我在赏秋宴好不容易碰见小姨一次,连招呼都没敢跟她打……” “什么?” 懿贵妃听见这话,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一把揪起君弋祯的耳朵,气的直咬牙,“好啊,我说你小姨心怎么这么狠,这么多年也不跟我联系,原来是你小子在从中作梗啊!你个当晚辈的,见了长辈竟然不主动打招呼,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唉,她肯定以为是我的意思……” “本来就是您的意思……” 君弋祯被拎着耳朵,无奈地吐槽。 再三保证了以后一定尊敬小姨,礼待小姨,主动跟小姨打招呼之后,他才终于救回了自己的耳朵。 借口去查萧重景贪污的事情,他一溜烟,便离开了如懿宫。 平乐宫。 瞥了眼萧重景再次送过来的礼物,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打开附送的信笺,将里面萧重景的解释看了一遍,知道他并非两头下注,她才松了口气。 “娘,怎么了?” 六皇子散了学回到宫里,好奇地凑了过来。 接过信纸正要看,忽然,他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这什么味儿啊?” 六皇子皱眉,将信纸扔到了一边。 “味儿?” 汐妃一愣。 她捡起信纸一闻,却除了墨香,什么都没闻见。 “也许是墨的味道。” 汐妃没当回事。 她边嘱咐着六皇子过几日宫宴的事情,嘱咐他看见萧重景时记得礼貌一点,边起身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燃尽。 “我知道了……” 六皇子皱着眉答应。 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味道,他借口要做功课,转身躲进了书房。 七日后,宫宴当天。 与其他官员拖家带口的打算不同,萧重景注定形单影只。 倒不是他不愿意拖家带口,实在是席老夫人不喜热闹不愿意去,阮云罗身体不好不能去,尹筱柔身份低微不配去…… “唉……” 萧重景叹气。 心想这大过年的,他身边竟然连个能带出门的人都没有……真是有点子凄凉…… “将军不开心吗?” 尹筱柔正帮着萧重景整理衣服,听见他的叹气声,她笑着好奇,“将军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不想去参加宫宴?” “不是。” 萧重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因着七天前尹筱柔在书房的主动示好,再加上汐妃的事情毕竟也解决了,萧重景没有再追究过去的事情。 但不追究并不代表全然的忘记,他与尹筱柔之间,终究是有了心结,无法再十足地信任了…… “你明明在叹气,怎么会没事?” 尹筱柔好似察觉不到萧重景的疏远似的,一脸担忧。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拎出来一个喜庆精致的香囊送到了萧重景面前,献宝似的笑道:“呐,我把这个香囊送给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你自己做的?” “嗯。” 尹筱柔重重地点了点头,随手便要将香囊系在萧重景腰间…… “留着改日再用。” 萧重景伸手挡住了尹筱柔,无奈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六皇子嗅觉敏感,不喜欢香味。今儿我连衣服都不熏香,又怎么能挂香囊?” “图个吉利而已,里面没有香料,是棉花。” 尹筱柔说着,拎着香囊送到萧重景面前,噘着嘴有些不开心地道:“不信你自己闻闻。” “是吗?” 萧重景捏了捏圆滚滚的香囊,果然,里面是棉花。 他十分谨慎地又闻了闻,果然,没有味道。 于是他终于放了心,见尹筱柔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他无奈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把香囊给我系上……” “嗯。” 尹筱柔重重点头。 她拎着绳子,将香囊小心地系在了萧重景腰间,然后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角,笑着道:“将军,多谢了。” 第93章 谋害皇嗣 “将军,多谢了。” “谢什么?” 萧重景直觉今天的尹筱柔有些奇怪。 他皱着眉,低头抬起尹筱柔的下巴,“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 尹筱柔有些感慨地拥住萧重景,抬着下巴仰头笑道:“可能是快过年了,回想这一整年,筱柔好像给将军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心里感激而已。谢谢将军。” “你知道就好。” 萧重景心中一暖,伸手将她抱紧。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一会,他叹了口气,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子,“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别再那么糊涂了好不好?咱们好好过日子。” 尹筱柔笑着没有答话。 她松开萧重景,又帮他理了理衣服,然后温柔地道:“将军,时间到了,快去。” “嗯,等我回来。” 萧重景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即动身离开了将军府,来到了皇宫。 宫宴上。 比较庆幸的是,大臣和女眷并不同席,这让形单影只的萧重景不至于太过凄凉寒酸。 但不幸的是,因着之前将军府发生的一切,萧家现在简直人见人避。就连他的老上司徐老元帅的儿子徐万仇,都因为萧沁棠的事情,对他十分生疏…… “唉……” 萧重景轻轻叹了口气。 正躲在角落里喝着闷酒,发愁着该如何将今晚对付过去。这时候,他看见六皇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萧表哥。” 六皇子笑着,主动跟萧重景打了个招呼。 “六皇子。” 萧重景笑着,连忙也打了个招呼。 心知道汐妃娘娘确实是消气了,他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面对六皇子也更加亲切起来。 看见六皇子眼周有些黯色,他担忧地皱了皱眉,关切道:“六皇子近日休息不好吗,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做噩梦。” “做噩梦?” “嗯。” 六皇子苦着脸低声抱怨,“你别告诉我母妃啊。我现在睡觉,天天都能梦到太傅让我背书,烦都烦死了……” 正说着,六皇子声音一顿,忽然发现萧重景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萧表哥,你身上怎么一股墨味儿?” “什么墨味儿?” 萧重景一脸奇怪,连忙看向自己身上。 “好像是这个……”六皇子好奇地摸了摸萧重景挂在腰间的香囊。 摸过香囊,他捻着手指放在鼻尖一闻,立刻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就是它,一股墨味……” 说着,他有些嫌弃地看向萧重景,“表哥,你怎么会用这么难闻的香囊啊?” “难闻?” 萧重景不解地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香囊,无奈地笑,“你闻错了,这里面塞的是棉花,没味儿的。” “分明就有……” 六皇子皱着眉嘟囔。 这时,他心中一悸,莫名有些不适。 “你怎么了?” 看出六皇子脸色不对,萧重景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 疑惑地又看了萧重景腰间的香囊一眼,六皇子快速告辞离开。 等回到汐妃娘娘跟前时,他才小声地诉苦,“母妃,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汐妃关切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见他果真情况不太对,她连忙“不经意”往自己身上泼了杯水。借口换衣服,带着六皇子立刻回到了平乐宫。 边打发所有人都在外面守着的同时,又赶紧让亲信去请太医。 她正嘱咐,“记住,请绍太医……” 一回头,却发现六皇子面色惨白地倒下了。 “炆儿你怎么样?” 汐妃心中一紧,连忙挥手让亲信立刻去请太医。而她自己,则亲自扶着六皇子来到榻上。 边关切地帮他擦着额头的冷汗,她边低声地询问,“炆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忽然成了这幅样子?是吃错东西还是怎么了?” “表哥,是表哥……” 六皇子昏昏沉沉,意识已然不清,又重复了几句“香囊”“墨香”之后,便开始糊涂起来,闹腾着要做功课。 “香囊,墨香,萧重景……” 汐妃皱着眉,正思索着其中的关系,这时候,绍太医急匆匆赶来了。 看见六皇子的情况,他二话不说,连忙上前搭脉…… “怎么样?” 见绍太医神情严肃,汐妃心中发慌,不由皱眉发起了脾气,“你快说啊,炆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真是要急死我……” “六皇子中毒了。” 绍太医皱着眉边说着,边按着六皇子便开始施针,“娘娘,这毒奇怪的很,微臣实在没有见过,只能先用银针暂时稳住。若是能找到毒药的源头,或许有解。” “中毒?” 汐妃面色大变。 心里默念着萧重景的名字,她忽然想起萧重景七天前送来的那一封信。 当时她烧信的时候,六皇子曾经说,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可那味道她也闻了,那信她也碰了,怎么她没有事?这几日除了总做噩梦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难道,还有蹊跷…… 汐妃心中一寒,连忙走到外间,唤来了六皇子的贴身宫女。 稳住心神,她看向宫女,“我问你,今儿六皇子都接触了什么人?” “回娘娘,六皇子今儿接触的人有花家少爷,阮家少爷,徐家少爷……还有萧将军。” “哦?” 汐妃压抑着怒火,面无表情地命令,“六皇子跟萧将军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许落,立刻说给我听。” “是。” 那宫女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道:“萧将军说六皇子气色不好,六皇子说近日总做噩梦……哦,六皇子还摸了摸萧将军的香囊……” “香囊……” 汐妃心中一震,险些跌倒。 她一把抓住那宫女,指尖泛白,咬着牙命令,“去!立刻想办法把萧重景给我带过来!” 第94章 混淆皇室血脉 从宫宴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一路躲避,萧重景来到了平乐宫。 等看见汐妃,他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抱怨,“娘娘,您有什么事带个信儿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见面?这多危险啊……” “危险?你还知道危险?” 汐妃娘娘坐在椅子上,冷笑着一抬手,萧重景腿上立刻重重挨了一下。 闷哼一声,萧重景被压着,单膝跪在了地上。 “娘娘?” 萧重景皱着眉,跪在地上不明所以地望向汐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汐妃娘娘冷哼一声,让绍太医之外的所有人全部离开。 等人都离开后,她红着眼眶咬着牙看向萧重景,低声质问,“我还想知道你怎么了!你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对皇子下毒!你不要命了吗!” “什,什么毒?”萧重景不明所以。 “哼,别装了。” 汐妃冷冷看向萧重景,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看在大家都姓萧的份儿上,我劝你立刻将解药交出来!否则,等我将这事儿上报给皇上,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什么解药?” 萧重景皱着眉更加迷惑,“娘娘您先冷静一点,先说清楚,六皇子他到底怎么了?真中毒了?” “你还敢问!这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儿!” “我?我怎么会……” “你还敢狡辩!” 见萧重景死不承认,汐妃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低吼道:“六皇子晕倒前都跟我说了,你身上的香囊和之前信里的墨汁全都有毒!他甚至都闻到那毒的味道了!” “什么!” 萧重景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他连忙将香囊拽下来又使劲闻了闻,然后皱着眉摇头,“不可能啊,这香囊里只是棉花,根本没味儿!而且,如果它真有毒,我怎么好好的?” “我闻闻。” 绍太医立刻上前抢过香囊。 将香囊放在鼻尖一闻,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 汐妃立刻期待地看向绍太医。 见他皱着眉不说话,她心里一急,连忙站起身也要去拿香囊…… “娘娘不可!” 绍太医立刻将香囊拿远。 捏着香囊又分辨了一会儿,他确认地点了点头,“六皇子说的没错,这香囊里的确有毒,但毒性并不强烈。六皇子这副样子,想来应该别有蹊跷……我听说西北有一种秘药,两种药分开,只有轻微的毒素。但如果两种药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剧毒!轻则癫狂,重则……” “重则怎样?”汐妃急得差点跺脚。 “重则……丧命。” “什么!” 汐妃全身一震,险些倒下。 她连忙一只手扶着桌角,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绍太医的衣袖,眼中闪过祈求和无助,“绍轩,能救吗?” “这……” 绍太医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拱手沉重地道:“微臣尽量。” “尽量?” 汐妃踉跄着坐下,眼泪不自觉滴落。 她推开绍太医,怒目看向萧重景,沉声命令,“来人,去把皇上给我请过来!” “不!” 萧重景心中一惊,连忙跑出门拦住了宫女。又急慌慌进屋,膝行跪在了汐妃的脚下。 抓住她的衣角,萧重景恨不得举手发誓,“娘娘,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没下毒!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表弟下毒!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真要下毒,也不可能蠢到把毒药放在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萧重景声音陡然顿住。 忽然间,他想起了今日尹筱柔送他离府时的场景……心中悚然一惊! 怪不得! 萧重景如遭棒喝! 怪不得她要说谢谢! 更怪不得……那日她会忽然来到书房道歉,还亲自给他磨墨,为他叠信…… 原来这一切是她设计好的! 萧重景倒吸一口凉气……她竟然敢谋害皇子,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到了什么!” 看见萧重景神情恍惚,汐妃连忙抓住他的衣襟质问,“你给我说明白,到底是谁害了我的炆儿!” “莫非……”回想到刚才绍太医说毒药来自西北,汐妃目光一凛,“是不是你那个小妾!” “是……” 萧重景嗓子发紧,“应当是她……” “怪不得……” 汐妃恍然地点了点头,冷笑道:“她这是想一箭双雕啊。既毁了我的炆儿,又逼得你不得不跟她站到一起……可她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汐妃皱眉不解地看向萧重景,“只要我把你交给陛下,她的算盘不就全部落空了?到时候你成为阶下囚,她能不能脱身都还两说,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不!” 听见汐妃竟然要舍了自己,萧重景立刻吓了一跳。 他连忙求情,“娘娘,您要想报仇,有的是其他办法,何必劳烦陛下?我再怎么说也都是您的亲侄子……那两样毒,全都经过我的手,如果陛下追查下来,尹筱柔怎么样不一定,但我可脱不了干系……” “我管你!” 汐妃一脚将萧重景踹开,恨恨质问,“你也知道那毒经过你的手!你也知道你脱不了干系!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俩野种带到京城!你活该!我真是后悔,怎么没早点舍了你!” “娘娘!” 见汐妃软硬不吃,萧重景怒了。 他扔开汐妃的衣角,站起身,冷着脸威胁,“娘娘,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管不了您了。” “你什么意思?” 汐妃皱眉,不明白萧重景哪来的胆子。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敢跟她大呼小叫。 “我什么意思?” 萧重景冷笑瞥了绍太医一眼,低头用最小的声音在汐妃的耳边道:“娘娘,您刚才问我,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其实,我也想问您,混淆皇室血脉,又是什么罪?” “你……” 汐妃目光一颤,强压着心慌,冷冷看向萧重景,“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萧重景笑,“娘娘,我什么意思,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十三年前,陛下还没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您曾经让我去抓过一副药,还记得吗?” “什,什么药?” “一副堕胎药。” 萧重景笑着,小声地道:“当时,我还奇怪,陛下又不在王府,怎么会有人怀孕……结果,没多久陛下回来,汐妃娘娘您怀孕了……” 第95章 三天之内杀了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汐妃皱着眉争辩,“当时我身边有一个宫女怀孕了,那药其实是给宫女的!” “宫女?” 萧重景冷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就当那药是给宫女的……可是娘娘,刚才那香囊,所有人闻出不来味道,却偏偏六皇子和绍太医能闻出来…… 您说,这巧不巧……” 萧重景低声质问,望见汐妃眼神中的慌乱目光,他暗自松了口气。 心想着不能逼得太紧,他退后一步,妥协道:“娘娘,六皇子的事情,您既然清楚与我无关,又何必逼人太甚呢?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您放我一马,给我个投桃报李的机会,不是更好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娘娘,这秘密我已经保守十三年了,只要您不把我逼到绝路,这秘密我可以一直保守下去。而且,如果您今日愿意放我一马,帮我把这事儿瞒住,那我必然全力以赴帮您找出解药,保六皇子平安!” 汐妃沉默。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闭目压下心中的愤怒,她睁开眼,直勾勾盯着萧重景的眼睛命令,“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杀了她,并且把解药拿过来。否则大家鱼死网破,谁都别想活!” “谢娘娘恩典。” 萧重景如释重负,立刻告辞离开。 硬撑着等他走远,汐妃腿一软,险些跌倒…… “娘娘小心!” 绍太医连忙上前想要扶着,却被汐妃抓着桌角推开。 望着汐妃沉默不语的样子,绍太医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刚才,他说的,是,是真的吗?六皇子他……” “你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忽然又问这些做什么?”汐妃皱着眉不耐,“你只需要知道,炆儿是我的孩子,就够了。其他的,你不要想,也不要问。” 说着,她挺直脊背,恢复了自己威然的仪态。淡淡道:“绍轩,做个死人,你才能活着。” “是,微臣明白。” 绍轩立刻跪在汐妃脚下,沉声道:“娘娘放心,六皇子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即便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定会保他平安。” “行了,下去。” 汐妃不甚在意地挥手让他离开,随即来到桌前,提笔,给席老夫人写了封密信。 派人将密信送出去后,她疲惫地来到六皇子的病床前。 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额头,脸蛋……她鼻子一酸,“儿子,放心,娘想尽办法,也会保住你……” 随风园。 刚吃过晚饭,万嬷嬷便带回了三皇子的回信。 信中他一口一个小姨地叫着,表示军粮的事情已经布置妥当,问她现在要不要发作。 阮云罗想了想,起身望向了窗外。 看着园子里张灯结彩新挂上的红灯笼,阮云罗心想,是该来点喜事了。 于是她点头同意,“让那边明日行动。” “是。” 万嬷嬷乐呵呵点头。 望着窗外的一团喜庆,她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下将军府,可算是能过个痛快年了。” “夫人,私吞粮款会是什么惩罚啊?” 听着她们的对话,田双双有些担忧,“到时候处罚下来,会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 “总归不过是那几样,革职,流放,抄家,斩立决……” “啊?” 田双双瞠目结舌,连忙着急地看向阮云罗,“那夫人,咱们岂不是也要被牵连?这可怎么办啊?” “放心。” 阮云罗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只一万两银子而已,还不至于到流放抄家的地步。再说了,西北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作乱,上面那位暂时还离不开他。” “哦~” 田双双恍然大悟。 知道随风园这边不会被牵连,她笑着也开心起来,“那夫人,明儿咱们让厨房再多买点猪肉回来,等过年的时候包饺子吃?” “嗯。”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别忘了再买点红纸,留着写对联。” “好!” 田双双重重点头,随风园里充满着欢声笑语…… 而另一边,萧重景可就没这么开心了。 深夜,萧重景从宫宴里回来,黑沉着脸,径直来到了笼烟阁。 “爷,您回来了。” 石榴远远地看见萧重景,连忙问安的同时,正准备帮他打开房门…… “滚!” 萧重景命令着,一把将石榴推到了一边。 他抬脚狠狠踹开房门,进了屋,二话不说,伸手便掐住了尹筱柔的脖子。 望着她人畜无害的面庞,萧重景阴着脸质问,“尹筱柔,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害我!” “没有……” 尹筱柔摇头。 她被掐着脖子,却并不反抗,反而深情脉脉地望着萧重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重景,我没有害你,我只是希望你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别总惦记着其他选择而已。而且,以后你就会知道,我帮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你少胡说八道!” 萧重景咬牙切齿,低吼着质问,“你知不知道我会死!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知道……” 尹筱柔被掐着脖子,面色涨红,却还是不紧不慢地望着萧重景解释,“但重景,我相信你。你这么多年为汐妃做事,手里多多少少一定有她的把柄,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只是赌了一把,而且……” 尹筱柔说着,目光打量了萧重景一眼,嘴角满意地翘起,“我赌赢了。” “你赢了?” 萧重景不敢置信地看着尹筱柔。 见她死不悔改,他冷哼一声,五指骤然收紧,咬牙道:“尹筱柔,你竟敢拿我的命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不敢。” 尹筱柔笃定地笑。 她虽然被掐着脖子,但还是挤出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对萧重景道: “重景,我的身份暂且不说……那十万石军粮的事情,你不希望陛下知道……” 第96章 可怕的贤内助 “重景,我的身份暂且不说……那十万石军粮的事情,你不希望陛下知道……” “你,你说什么?”萧重景皱眉。 “我说那十万石军粮……”尹筱柔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笑,“发霉的军粮……” “你怎么知道!” 萧重景后退一步,震惊地甩开尹筱柔。 望着她柔弱美丽的面庞,萧重景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你!这一切全都是你设计好的!这全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可你为什么……”萧重景皱眉,“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我也不想的……” 尹筱柔叹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无奈道:“但谁让你三心二意?明明已经有了我,却还要去讨好汐妃那边……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去帮汐妃,然后转身对付我亲弟弟吗?” “我什么时候帮汐妃对付你弟弟了?” “你可能没帮,但至少无视了。” 尹筱柔目光一冷,“重景,文煜被禁足的时候,汐妃也在,你别跟我说是巧合……” “你!” 萧重景伸手指着尹筱柔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苦笑着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敢利用我下毒……你早就想好了是?如果我没本事脱身就舍了我,用军粮的事情让我闭嘴。如果我能够脱身就继续利用我,用军粮的事情让我听话……” “你……”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尹筱柔,恨恨道:“你好毒的算计!” “重景,别这么说……” 尹筱柔上前握住他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有些委屈地道:“我只是太爱你了,只是不希望我爱的人站在我的对立面而已,我有什么错?” “滚!” 萧重景一把将她推开,愤然起身上前,掐着她的脖子怒骂,“贱人,你也配提爱!呸,你真让我恶心!” “重景……” 尹筱柔有些无奈。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掐在自己脖子上,青筋暴起的手指,哄着他,像是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重景,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但你真的不可以杀我。” “我凭什么不能杀你!” 萧重景眼睛猩红,盛满杀意,“不就是军粮那点事儿吗!我杀了你,再掘地三尺,就不信找不出那个钱掌柜!” “人证可以杀,物证可以毁,但粮仓里的粮食呢?你打算怎么办?” 尹筱柔不慌不忙地看向萧重景,笑问:“十万石粮食呢,一时半会吃不完?” “粮仓……” 萧重景手指一颤。 想到粮仓里那十万石发霉的粮食,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心死如灰。 “现在想明白了?” 尹筱柔笑。 她轻轻拿开萧重景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苦口婆心地道:“重景,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当然可以杀我。但是,杀了我,你下毒谋害六皇子和贪污粮款的事情,立刻就会被捅出去。到时候,文煜不会放过你,陛下更不会放过你…… 而不杀我,这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保密,我和文煜将永远跟你站在一起。 未来,如果文煜坐上那个位置,即便我不恢复身份,我们的孩子也会是他事实上唯一的亲外甥。 俗话说得好,娘亲舅大,亲舅舅难道不比什么爹爹的姑姑的儿子更亲吗?” “那……” 萧重景有些心动。 但想起汐妃,他又皱眉,“可汐妃那边怎么办?她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不能把解药和……她会鱼死网破的。” “放心,她不敢。” 尹筱柔笃定地笑,“她今日既然能放你回来,就说明你手上肯定握着她致命的把柄…… 我下的毒其实很轻,要不了命。所以……汐妃娘娘是个聪明人,为了她傻儿子的后半生,她不敢鱼死网破的。” “毕竟……”尹筱柔笑,“她要是死了,她的傻儿子可怎么办?” “你……” 萧重景震惊的目光在尹筱柔身上打量,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般。 终于,他摇着头感叹,“你真是可怕。” “所以……” 尹筱柔笑,用手指暧昧地抚上了萧重景的唇角,摩挲着道:“重景,现在由你选择,到底是让我这个可怕的人做你的贤内助……还是做你的敌人?” “我,我考虑考虑。” 萧重景支吾着,逃也似地离开了笼烟阁。 挨着清晨的冷风,他睡不着,在府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他来到了随风园。 看着随风园里张灯结彩喜庆洋洋的氛围,萧重景心中一暖,浮躁的心情莫名沉静起来。 他心中暗叹,阮云罗虽然不聪明,但好在听话懂事,比尹筱柔那种心眼多主意强的女人,真是省心不少…… “将军,这大早上的,您怎么来了?” 万嬷嬷睡的正沉,听守门说萧重景过来了,连忙跑过来拦着。“将军,夫人她还没醒……” “没事,我就坐着说说话。” 萧重景突逢变故,心里有一肚子话迫不及待地想往外掏,也不顾万嬷嬷如何拦着,死活就是要进。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阮云罗被吵醒了,只能边拉开抽屉往怀里塞药囊,边下令让萧重景进来…… 顺便听听他狗嘴里又要吐什么象牙。 “醒了?” 一进门,萧重景闻见药味儿,有些理亏地隔着床幔客套。 “嗯。” 阮云罗躺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翻了个白眼,故意打了个呵欠,才懒洋洋道:“刚醒。将军大清早忽然来找,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宫宴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有点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 萧重景说着,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解地问:“云罗,你说,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狠起来怎么能那么狠?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吗?” “怎么狠?” 一听这事儿似乎跟尹筱柔有关,阮云罗陡然来了精神。 她联想着萧重景说的宫宴,不由好奇,“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没,没有!”萧重景连忙摇头,“你别乱想,宫宴上什么事都没有,全都好好儿的。我就是忽然有些感慨而已……” “哦~” 阮云罗恍然。 果然是宫宴出了问题。 尹筱柔? 宫宴? 心狠? 她对宫宴里的谁心狠? 阮云罗思索着萧重景话语中的信息,脑海中迅速闪过今日会参加宫宴的各色人等…… 很快,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与尹筱柔有过过节的六皇子和汐妃身上…… “宫宴上看见六皇子了吗?” 忽然,阮云罗笑着问向萧重景,“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你问他做什么?” 萧重景皱着眉立刻警惕起来。 他张嘴正要搪塞她两句,这时候,他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到门外,惊慌失措地大喊—— “将军不好!军营那边出事了!” 第97章 大过年吃霉饭 “将军不好!军营那边出事了!” “什么!” 萧重景皱着眉立即起身,快步来到门口。望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慌张的小厮,他不满,“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将军,是军粮!” 小厮顾不得被责骂的委屈,连忙简明扼要地报告,“新一批的军粮,好多人吃坏肚子,正闹呢……” “军粮?” 许是做贼心虚,一听见这两个字,萧重景心中立刻发紧。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马!” 萧重景说着,立即动身,带着小厮一起,快步离开了随风园。 等到他离开,阮云罗回忆着刚才萧重景的反常,便又让万嬷嬷给懿贵妃送了封信,让她留意六皇子那边有没有异样。 毕竟谋害皇子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可不希望自己被稀里糊涂地牵连进去。 …… 军营里闹哄哄的。 萧重景快马加鞭地赶到时,王副将正满脸焦急地守在营门口。 “将军,您可算是来了!” 王副将心急如焚,没等萧重景下马就直接迎了上去,边为他牵马边汇报情况,“将军,大多数都是老兵在闹,领头的是个百夫长,叫薛敢。” “薛敢?” 萧重景暗自记住这个名字,加快脚步,迅速走到了闹事中心。 “怎么回事!” 萧重景大吼着,立刻止住了众将士的吵闹。 他冷冷地扫视一周,随即目光狠狠地落在领头闹事的几个老兵身上。然后冷着脸大声质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将军,现在是卯时!”王副将在旁边立刻唱和。 “卯时?” 萧重景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一个目光坚毅的百夫长身上,问,“薛敢是?我问你,在军营里,卯时是什么时间!” “回将军,是操练时间。” “那为什么还楞在这!” 萧重景怒而质问,“难道陛下养着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吵架的吗!” “当然不是!” 薛敢果断摇头,但立刻掷地有声地反问:“可陛下知道,战士们吃的是发霉的粮食吗!” 没等萧重景反应,他立刻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饭碗递了过去,“将军,您自己看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兄弟们自从吃了这玩意,整天整夜地窜稀,别说打仗操练了,再这样下去,能不能熬过这个年都两说!” “是啊,这大过年的,怎么能给我们吃这个!” 人群中,陆续有将士们摔碗附和。 “行了!” 萧重景见势不妙,皱着眉连忙叫停众将士的埋怨。 他叹了口气,换了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继续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辛苦,但是这国库里,它也没有余粮啊……咱们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在关键时刻,不能只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考虑上面的难处……” “再有难处也不能让兄弟们吃发霉的粮食啊!”立刻有人不满。 “就是,咱们把头拴在裤腰带上去打仗,好不容易打赢了,回来连口新鲜饭都不给吃吗!” “这大过年的,这是故意膈应人呢!” “我知道……”眼见着战士们起了情绪,萧重景连忙沉着气,更加温和地安抚,“兄弟们的苦和累我都知道,只是……” “你知道什么!” 人群中,有人冷嗤,“同样都是出生入死,我们在前面做炮灰,您在后面当指挥。 同样是打了胜仗,您在将军府里山珍海味,我们连口人饭都吃不上,您能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 眼见着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萧重景皱眉冷哼,“我也是尸山血海里一步步爬上来的,什么苦我没吃过!战场上r肉都敢吃,发了霉的粮食不敢吃? 你们不吃,我吃!” 萧重景说着,抢过薛敢的饭碗,大口大口便吃了起来。 三两口将饭吃尽,他将饭碗一摔,大声道:“我萧重景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兄弟们在军营里吃苦,我萧重景也绝不享福! 从今日起,本将军决定,不离营,不回府,与诸位兄弟们同吃同住,一同过年!” “好!” 沉沉的寂静中,一道孤单的叫好声从军营大门处传来。 君弋祯拍着掌,对着萧重景一脸赞许,“萧将军不愧是武将之后,豪气干云啊!” “三皇子,您怎么来了?” 萧重景看向君弋祯,心中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想要跪地行礼…… “免了。” 君弋祯右手虚抬,免了萧重景的礼,顺势也免了众位将士的礼。 目光在众位将士身上扫过,他笑着道:“再有两日就要过年了,父皇惦记着驻扎在这里的诸位将士,就特意派我过来看看。问问大家睡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 君弋祯踱着步子,边说边向着将士们走近……这时候,他看见了被摔在地上的粮食…… “这好好的粮食,为什么扔的到处都是?” 君弋祯一脸疑惑地望向众人。 见所有人不敢吱声,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粮粒,正要放进口中…… “三皇子,不可!” 萧重景立刻上来阻拦,“三皇子,您贵为皇子,入口的东西怎么能乱吃?” “没事。” 君弋祯豪爽地笑笑,淡然将粮粒放入口中……感受到舌尖的苦味和霉味,君弋祯冷着脸吐出粮粒。 眯眸意味深长地打量萧重景一眼,他笑着问,“萧将军,这粮食怎么是霉的?” “这……” 萧重景额头沁出冷汗。 他正要找借口解释,这时候,三皇子十分贴心地问,“是不是户部那边出了问题?粮款没拨下来?” “这……” 萧重景更加紧张。 “这什么啊,你怎么支支吾吾的?难道是担心户部找你麻烦?” 大庭广众之下,君弋祯十分贴心地堵住了萧重景的所有借口,“将军不必担心,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走,为了将士们,咱们现在就去户部要账……” “别别,先别急!” 萧重景连忙拖住君弋祯,同时赶紧对王副将使眼色,“你愣着干什么!快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粮款到底拨下来了没有!” “拨,拨下来了……” 第98章 今儿非弄死她不可! “拨,拨下来了……” 王副将额头直冒冷汗,支支吾吾地连忙解释,“三皇子,其实粮款早就拨下来了,只是之前粮库里还剩了一点点发霉的粮食……因为不想浪费,所以……” “所以你就让战士们吃?” 君弋祯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叹着气敲了敲王副将的脑袋,“你啊,省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儿。” “是是是。” 王副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个字不敢反驳。 萧重景心中一喜,正庆幸着蒙混过关,这时,君弋祯却又问起了粮仓,“仓里还有多少发霉的粮食?这眼见就要过年了,新粮食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萧重景下意识地附和。 他正想找个借口送君弋祯离开,但这时,君弋祯却悠悠地又给他出了个难题,“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还不快把粮食拉出来,给将士们重新煮饭? 正好,我也沾个光,尝尝这军营里的饭菜……” “这怎么可以?” 萧重景吓得连忙躬身劝阻,“三皇子,您贵为皇子,怎么能跟这些粗人一同吃饭,这不是折煞他们吗?” “对对对!” 王副将连忙附和,“三皇子,您就别折煞小人们了。” “欸,此言差矣。” 君弋祯摇着头扬声道:“这没有战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哪有国家安泰,哪有百姓安居?百姓也好,我也好,陛下也好,心里感激众将士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 他说着,笑着看向萧重景,目光隐隐带着威压,命令道:“萧将军,别磨蹭了,将士们都还饿着呢。” “这……” 萧重景躬身站君弋祯面前,将头垂地更低。 他顺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往回瞥,见将士们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自己的样子,后脊一阵发凉,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顿饭好弄,但能喂饱三万将士的一顿饭,让他上哪儿弄去? 三万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呢,粮仓一旦打开,他这个萧将军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将士们?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皇上? “怎么磨磨蹭蹭的?” 三皇子知道萧重景不敢吭声,于是也不耐烦等他,而是直接看向了他身后的三万将士,豪气道:“战士们,粮仓呢?” “那边!” 薛敢第一个响应,立刻为君弋祯带路。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便不再顾忌萧重景往日积累的威压,陆续兴奋地为君弋祯带路。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众人拥着君弋祯来到了粮仓门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粮仓开启,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开仓!” 望着仓门,君弋祯目光一肃,沉声下令。 “是!” 几个离得近的战士齐声应答。 他们从旁边瑟瑟发抖的库郎身上抢过钥匙将锁打开,齐力正要推门…… 这时候,萧重景飞奔而来,喊了声“住手”后,噗通便跪倒在君弋祯的脚下。 他抱着君弋祯的脚刚一开口,“三皇子……” “滚!” 君弋祯一脚将他踢开,紧盯着仓门继续下令,“开!” 见君弋祯正气凛然丝毫不退的样子,众将士不由得心中一震,边答应着“是”,边用力推开了厚重的仓门…… “爷,小心!” 眼见着巨大的霉烟从仓门开启的缝隙中弥散出来,君弋祯的贴身侍卫连忙想要护着他后退。 “不必。” 君弋祯抬手让侍卫们退下,闻着扑鼻的霉味儿,他垂眸冷冷睨了萧重景一眼,“我倒要看看清楚,这满仓的新粮,到底在哪儿!省的看漏了,冤枉了好人!” “三皇子……” 萧重景跪着,额头抵地,讷讷无言。 “走,进去看看!” 见仓门大开,君弋祯冷哼一声,带着薛敢等几个老兵,亲自进入了粮仓。 将粮仓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薛敢震惊,“这足有十万石粮食,竟然全都是发霉的……这打算让我们吃到什么时候去?” “至少得吃一个月!” 旁边一个老兵皱眉破口大骂,“爷爷的,这是想让老子拉稀拉到死啊!” “嘘,三皇子在这儿呢。” 见自己的同伴语言粗俗,薛敢连忙提醒。 “无碍。” 见那老兵臊脸,君弋祯笑着为他宽心,“将士们性格豪爽,嫉恶如仇,见到可恶的地方骂两句,也是真情真性,没什么好遮掩的。别说你们,见了这场景,就连我,也想骂两句呢。” “三皇子真是豪爽。” 老兵挠着头憨笑,“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当官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当官的?” 君弋祯惊讶地笑。 见那老兵憨厚的样子,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好,你既说我是当官的,那我就是当官的。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今儿我这个当官的,就替你们做一回主……” “来人!” 君弋祯目光看向面如死灰的萧重景王副将和库郎三人,扬声道:“把他们全都给我带走,押进宫,交由陛下审问!” “是!” 侍卫们得了令,立刻行动起来。 除了萧重景职位较高,没有上绳,另外两人全都被捆得个结结实实,塞进了临时找来的破旧马车里。 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君弋祯松了口气。 他沉下心,目光在面前乌泱泱的将士们身上转了一圈,朗声道:“诸位放心,我这就回宫禀告陛下,立即彻查此事!到时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一个也跑不了!” “好!” 薛敢兴奋地带头鼓掌。 “至于大家的口粮……”君弋祯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继续安抚,“你们放心,这大过年的,陛下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战士挨饿受冻!” “好!” 三万将士奋然鼓掌,欢呼声瞬间在军营里炸开…… 此时,与军营里火热的氛围不同,将军府里寂然而又阴沉…… 尤其是庆寿园,席老夫人手里捏着汐妃的密信,脸色简直阴沉如墨。 “贱人!” 席老夫人怒骂一声,咬牙切齿地对樊嬷嬷命令,“去,多带几个人,咱们往笼烟阁一趟,今儿我非弄死她不可!” “是!” 见自己主子怒火冲天的样子,樊嬷嬷不敢多问,立刻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去往了笼烟阁…… 第99章 毒药往嘴里倒 笼烟阁里。 石榴正在为尹筱柔擦药。 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石榴皱着眉有些担忧,“昨日将军是怎么了,竟然下手这么狠?” “没什么。” 尹筱柔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他只是发发脾气而已,很快就能想通了。” “可是……” “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出去。” 尹筱柔不欲再说,挥手让石榴离开。 想到自己一夜没睡,她打着哈欠上床,盖着被子,正想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这时,咣当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伴随着凛冽的寒风,樊嬷嬷一行人快步涌了进来。 七手八脚地将尹筱柔拽下床,几个人压着她跪下,照着她的脸狠狠便扇了几个巴掌。 尹筱柔正头晕目眩,这时,席老夫人走到她面前,阴着脸冷声喝问:“说!解药在哪!” “什,什么解药?” “不肯说是?” 见尹筱柔装傻,席老夫人嗤笑一声,命令道:“来啊!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解药找出来!” “是!” 樊嬷嬷等人齐齐点头,立刻行动。 虽然她们并不明白自家主子好端端地,忽然要什么解药……但既然主子下了命令,那无论如何,她们都得想办法,把该找的东西找出来。 于是众婆子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架后面找到个秘格。在秘格里找到了两个瓷瓶。 想起汐妃密信中的内容,席老夫人心知,这两瓶应当都是毒药。 于是她皱眉看向尹筱柔,“解药呢?” “老夫人……” 尹筱柔捂着脸,有些头疼地想要解释,但又知道这种事不好被外人知晓。于是只能劝,“老夫人,不如先让这些婆子出去,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哼,我可没话跟你说!” 席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冲樊嬷嬷使了个眼色。 樊嬷嬷立刻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捏着尹筱柔的两腮,便将瓷瓶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倒…… “咳咳……” 尹筱柔被呛的咳嗽,这时候,席老夫人阴着脸又问,“解药呢?” “我这儿没有解药……” 尹筱柔无奈地刚一开口,席老夫人立刻又向另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二话不说,拿着瓷瓶上前,拽着尹筱柔的头发,又把毒药往她嘴里倒…… 两种毒药发生反应,尹筱柔立刻心中一悸,捂着胸口蜷缩倒地。 “少给我装!” 瞥着她这副样子,席老夫人冷斥一声,随即下令,“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关进柴房里饿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等什么时候她肯交出解药,什么时候再说!” “是!” 众婆子齐声答应,立刻便拖着尹筱柔往柴房去了…… 阴沉望着尹筱柔被拖走的身影,席老夫人正要离开,这时,樊嬷嬷却悄然又交给她一个东西。“老夫人,这是奴婢刚才从画筒里发现的,您看看。” “这是……” 席老夫人瞥了眼樊嬷嬷递过来的契券和账本,连忙接过。 她颤着手来回翻看着账本和契券,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她心想,怪不得萧重景对尹筱柔那么百依百顺,原来是有把柄在她身上…… “这贱人……” 席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骂着,连忙收起了账本。 正待嘱咐樊嬷嬷此事不可外泄…… 这时,门外屁滚尿流地跑过来一个小厮,跪着慌张道:“老夫人不好了!将军他牵扯军粮贪污,被三皇子押进宫了!” “什么!” 席老夫人心脏狂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随风园。 万嬷嬷刚得到了懿贵妃递回来的消息,正在给阮云罗汇报。“夫人,懿贵妃来信儿,没听说六皇子那边有什么异样。唯一有点奇怪的是,他今儿告假,没有去上书房读书。” “告假?” 阮云罗蹙眉觉得奇怪。 昨儿刚宫宴,今儿就告假,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阮云罗正琢磨,这时候,田双双从门外进来,笑着道:“夫人,樊嬷嬷求见。” “樊嬷嬷?” 阮云罗又是奇怪又是好笑,“她不在庆寿园待着,忽然找我做什么?” “她说府里如今就剩您一个主子了,请您务必出马稳住将军府。” “就剩我一个?不至于?” 阮云罗奇怪。 即便萧重景因为贪污的事情被押走,席老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倒下,但不是还有个尹筱柔吗? 她不至于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尹筱柔呢?”阮云罗好奇,“她那边怎么了?” “听说刚才老夫人带人闯进笼烟阁,把她好一通折腾……” 说起八卦轶事,田双双来了兴致,十分兴奋地小声道,“这大冬天的,听说她只穿了件单衣就被拖进了柴房,现在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老夫人还说了,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尹姨娘出来。还,还说要让尹姨娘交出什么解药……” “解药?” 听见这两个字,阮云罗眼睛一亮,瞬间将所有事全都串了起来。 她想,昨日宫宴,尹筱柔一定是通过某种方法,对六皇子下了毒。 所以今日清晨萧重景才会感慨尹筱柔心狠。所以六皇子才会忽然告假。所以席老夫人才会去笼烟阁逼问解药…… “怪不得,怪不得……” 阮云罗喃喃着,但忽然,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想了想,她明白过来,是汐妃那边的反应有点奇怪。 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儿子被下了毒,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禀报皇上,而是选择私下处理…… 难道……她有什么把柄握在萧重景手里? 可什么样的把柄,竟然能让一个母亲忍下毒子之仇呢…… 阮云罗正思索,这时候,田双双提醒—— “夫人,樊嬷嬷还在外面等着呢,您说,要不要答应她?” 第100章 瓮中捉鳖 “要不要答应她?” 田双双的问题让阮云罗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虽然懒得搭理将军府这些破事,但是萧重景贪污军粮的事情泄露出去之后,那个大块头肯定会紧盯着将军府这边,担忧尹筱柔的处境。 如果他知道尹筱柔发了疯被关进柴房,那…… 阮云罗想着,心中有了主意。 她点了点头看向田双双,“你去告诉樊嬷嬷,让她专心照顾老夫人便可,至于将军府,我自会拼尽全力稳住。” “是。” 田双双答应着,立刻行动起来。 阮云罗也站起身,边往脸上抹着妆粉,边对万嬷嬷道:“放出风去,就说尹姨娘被席老夫人收拾一通,忽然疯了。这大冷的冬天被关进柴房,连床被子都没有,还不给吃饭……你自己发挥,把她说的惨一点就好。” “好。”万嬷嬷点着头先答应,然后才不解地问,“夫人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吗,否则为什么要替她卖惨?” “嗯。”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我准备钓鱼。” “钓鱼?” 万嬷嬷更加不解,“钓什么鱼?” “那个大块头你还记得吗?” “大块头?” 万嬷嬷皱着眉思索,忽然灵光一闪,“哦,就是给田虎强出主意的那个?您说过,他是尹姨娘的人……” “对,就是他。” 阮云罗笑着点头,“你传令下去,在护卫中抽调一批身手好的,埋伏在柴房周围。 今日,我要来个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万嬷嬷奇怪,“但这可是将军府啊,他敢闯进来吗?” “敢!” 阮云罗笃定道。 连给皇子下毒都敢的人,区区将军府,有什么不敢闯的? “行,我这就去安排。” 见阮云罗这么肯定,万嬷嬷不再犹疑,立刻迅速地行动起来。 等到了晚上,阮云罗守在距离柴房不远处,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废弃房间里。 她正喝着冰糖雪梨,门外忽然有护卫来报,“夫人,鸟已进笼了。” “嗯。” 阮云罗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道:“稳着点,煮熟的鸭子,小心别让他飞了。” “是!” 护卫点头答应,起身撤退。 然后,他静悄悄来到柴房外围,和同伴们一起,继续等着柴房里面的动静…… 而柴房里面,夏赫正被发着疯的尹筱柔,狠抡着王八拳…… 夏赫被打的没有办法,又不好还手,只能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单手无奈地将尹筱柔按在墙上。 然后叹了口气,摇着头不由得嘟囔,“幸亏那药本就不多,否则你命都没了,哪还有精神这么虎虎生风?” “虎!和芜湖!看我挥舞的战斧……” “行了行了!” 夏赫头疼地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伸进怀里,拿出了个瓷瓶。 拨开瓶塞,他刚倒了颗解药进她嘴里…… 这时,锐利的破空声响起,一支羽箭精准地穿过窗格,射进了柴房…… “有埋伏!” 夏赫目光一厉,扔掉瓷瓶,反手抬着尹筱柔的下巴,强逼着她先咽下解药。 另一只手同时拔刀,一刀斩断了羽箭。 他拖着尹筱柔正要离开,却这时,砰地一声,柴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护卫打扮的好手提着刀剑冲了进来,堵着夏赫便是一阵围攻。 夏赫连忙接招。 他仗着自己势大力沉,先舞着刀将护卫们逼退,随即看准时机,拎着尹筱柔便往外冲。 刚一冲出柴房,猛地,他抬起头! 头顶一张巨大的渔网撒了下来,将他和尹筱柔劈头盖脸地罩在了里面。 同时,护卫们立刻上前,对着渔网里的夏赫又是一阵群攻。 纵使夏赫武力超群又人高马大,但受制于渔网的同时又要护住尹筱柔,他很快左支右绌,被护卫们抓住时机,狠狠地在大腿捅了一刀,又砍掉了右臂。 咣当一声,重刀连带着右臂同时摔落在地。 护卫们心中一喜,连忙又挥起刀,齐齐向着夏赫的两只腿砍去…… “住手!” 这关键时刻,一声呼哨响起,一个黑布蒙脸的不倒翁从墙外跳了进来,二话不说,抬手先冲护卫们撒了把石灰。 趁着护卫们睁不开眼,他一剑斩开渔网,本去想拉夏赫的胳膊,却拉了个空,这才想起他没胳膊了。 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又退而求其次,拉着他的裤腰带往外逃。 “是你?” 夏赫惊讶地看了不倒翁一眼,“你不是说这行动草率,不同意来吗?” “我不来怎么见证你的狼狈?” 不倒翁翻着白眼拉着他,边拼命往外墙那边逃,边没好气地冷嗤,“快跑,这么多废话!” “站住!” 护卫们虽然暂时看不清楚,但听着声音,还是追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剑便刺…… 眼见着他们即将刺中尹筱柔,夏赫边跑边连忙身子一侧,将尹筱柔护在了怀里。同时,将自己的后心暴露给了护卫们…… “蠢货!” 尹筱柔此时醒来,看清情况,见他竟然这么不要命,不由得骂了一句。 随即在他怀中,用力狠狠地踹了他腹部一脚。 夏赫痛的闷哼一声,曲起身子躲过了要害。但终究后肩中剑,踉跄一下,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拎着他走啊!” 尹筱柔从夏赫怀中跳下,旋身拦在他身后,面对着护卫们,回头着急地对不倒翁大喊,“快走!” “还用你说!” 不倒翁冷嗤一声,双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拎着夏赫跳上了围墙。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向了尹筱柔,“丫头,你这么鬼,不会轻易死?” “滚,废话真多。” 尹筱柔不耐烦。 在她心里,自己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顶多是席老夫人老眼昏花搞不清楚状况而已,等萧重景回来,自然就会帮她脱困,根本用不着夏赫。 即便她中毒,他把解药送过来也就罢了,拎着她走干什么玩意儿? 她好不容易才动摇了萧重景,眼见着就要说服他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她离开了,文煜一个人在宫里,不更孤掌难鸣? “好,你自己小心。” 不倒翁不再废话,拎着夏赫跳出了围墙,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而尹筱柔则被婆子们押着,带到了阮云罗面前,“夫人,尹姨娘放走了那两个杀手,您看该如何处置?” “处置?” 阮云罗笑着瞥了尹筱柔一眼,淡淡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第101章 不能怀孕的原因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什么!” 尹筱柔瞪大眼睛。 她看着坐在自己前方不远处,面色苍白却又悠然自得的阮云罗,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竟然敢私自处置她。 于是她问:“阮云罗,你这么对我,不怕被将军问罪?” “尹姨娘,还是先顾好你自己。” 见她竟然敢直呼阮云罗名讳,万嬷嬷心中不爽,故意挤兑道:“将军因为军营里的粮款问题,今早被押进宫里,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哪里有功夫管你?” “而且……” 万嬷嬷说着,上下扫了尹筱柔一眼,冷笑道:“即便将军他回来了,知道你勾结外男,生气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护你?到时候,恐怕他第一个不容你!” “粮款问题?” 尹筱柔皱着眉心里一惊。 她来不及跟万嬷嬷掰扯什么外不外男,连忙着急地追问,“粮款怎么了?” “没怎么。” 阮云罗见她这么着急,越发气定神闲,“只是不知道哪个没脑子的,竟然侵吞粮款,贪污战士们的口粮。闹得战士们群情激奋,险些出了大事…… 不过还好,现在这事见了光,已经闹到了陛下面前,想来真相很快就会大白了。” “怎么可能……” 尹筱柔不敢置信。 这种事情,萧重景怎么能让它见光? 他是蠢货吗,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 尹筱柔皱着眉心烦意乱,抬头看见阮云罗悠然自得的样子,十分恼火。 于是她故意找茬,不满地质问,“将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担心也就罢了,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当然高兴。” 阮云罗笑着,又是另一番道理,“侵吞粮款这种杀头的事情都敢做,这种人留在军营里,留在将军身边,迟早会成大患。现在事情被揭开,正好可以将那些害群之马一网打尽。这对将军来说,对天下百姓来说,对皇上来说,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你……” 当着众人的面,尹筱柔不好明说萧重景就是那个害群之马。 她只能又换了个说法质问阮云罗,“你就不怕这事连累将军?”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怕什么连累?” 阮云罗笑着一点也不在意,“即便如你所说,将军真受了连累,那也无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陛下心里知道将军的人品便好。” “你……” 见阮云罗格局这么大,尹筱柔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跟阮云罗详细解释这其中内情,只是心疼,自己的保命符这下彻底没了! 老天! 没有了粮款的事情来做威胁,她上哪再去找办法拿捏萧重景? 甚至,如今这种情况,萧重景自保都难,她还有必要再去拿捏他吗? 拿捏他还有用吗?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她拉出去埋了?” 见众婆子犹豫着不敢动手,万嬷嬷皱着眉不耐,“夫人身体不好,别留她在夫人面前心烦。” “是!” 众婆子见万嬷嬷催促,连忙答应着,开始行动起来,拖着尹筱柔准备离开。 “住手!放开我!” 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扯着,尹筱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这才发觉,现如今并不是操心萧重景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么想着,尹筱柔边拼命地在婆子们手下挣扎……边抬头,望向了坐在房屋中央,风轻云淡的阮云罗。 看见阮云罗,她脑海中迅速想起了一些东西…… 笑了一下,她忽然问:“夫人,您这么多年没有孩子,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孩子?” 阮云罗皱眉,终于瞥了尹筱柔一眼。 挥手令婆子们全都出去,她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尹筱柔,“你说,为什么?” “夫人……” 关门前,万嬷嬷皱眉瞥了尹筱柔一眼,有些不放心,“夫人,她这个人惯会装神弄鬼耍花招,您千万别被她骗了。” “我心里有数。” 阮云罗淡笑着点了点头。 等万嬷嬷也离开后,她看向尹筱柔,抬了抬下巴,“你继续。” “我当然可以继续,但是……” 见阮云罗感兴趣,尹筱柔眼珠子一转,拉长了声音,开始跟她谈条件,“夫人,我把真相告诉你,是不是你就能放过我?” “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阮云罗不由失笑。 见尹筱柔面色实在难看,她笑着淡淡安慰,“其实,放不放过你是我的事,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好。如果你说的东西实在有价值,我放过你,也未尝不可啊。” “毕竟……” 阮云罗意味深长地看向尹筱柔,妆容憔悴温和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毕竟我们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你做事实在离谱,我也没有理由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这倒是……” 尹筱柔在心里暗自想了想,自己似乎确实没跟阮云罗结过什么仇。 无非是她勾引了萧重景,当了萧重景的小妾而已…… 但这种事情对一个大户人家的主母而言,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至于为一个小妾喊打喊杀。 即便阮云罗真的不快,那大部分问题也都在萧重景身上。一个三四十岁的老男人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很明显他在见色起意啊。 他一个大将军,自己不动歪心思,她还能强了他不成? 事到如今,她对萧重景都还一口一个将军,毫不记仇呢,哪就非得置她于死地了? 除非…… 想起自己设计陷害万嬷嬷的事情,尹筱柔有些心虚。 但又一想,田双双既然愿意给自己这个她的杀父仇人当内奸,就说明阮云罗应该并没有察觉那件事情。 既然没有察觉,自然也就没有理由非要对付她。 那么,正如阮云罗所言,只要自己给出来的消息足够有价值,或许真的可以保住性命…… 终于说服了自己,尹筱柔定了定神,笑着看向了阮云罗,“夫人,还记得我刚进府的时候,您送给我的那个镯子吗? 导致您这么多年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镯子!” 第102章 设计让亲儿子绝后 “导致您这么多年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镯子!” “镯子?” 阮云罗蹙眉回忆了一会儿,待想起她说的是哪个镯子之后,她望着尹筱柔,不由觉得好笑,“我送给你的那个镯子,你知道是谁送给我的吗?” “夫人,我当然知道,是你不知道罢了。” 尹筱柔不慌不忙地,笑着对阮云罗从头讲起,“当时,你把镯子送给我后,我很快就发现了那镯子有问题。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确定你什么意思,所以就没有声张。后来,我侧面向将军打听才知道,原来那镯子竟然是他送的。我觉得不对劲,又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那镯子是老夫人见你持家辛苦,特意找来,让将军送给你的。” “是吗?” 阮云罗心中震惊。 原来,她曾经视若珍宝的,萧重景唯一送给她的礼物,竟然就是害得她无法生育的罪魁祸首! 那种东西,竟然还要特意借萧重景之手给她,真是杀人诛心…… 阮云罗闭了闭眼睛收敛戾气,然后看向尹筱柔,继续问:“可你是怎么发现那镯子有问题的?” “因为我发现,那镯子在暗处时,竟然隐隐发光。” 尹筱柔解释,“西北那边,有一个很古老的故事。传言,这世间有一种很漂亮的玉石,在暗处时会发出淡淡的荧光,曾让这世间不少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但后来才发现,经常佩戴那些玉石的人,竟然统统都生不出孩子……”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点。” 阮云罗蹙眉看向尹筱柔的手腕,和她手腕上自己送的镯子。 正要质问她为什么明知道那镯子有问题,还天天戴着。却发现,她手上的镯子似乎并非自己送的那只…… 阮云罗心中一沉,隐隐有些信了她的鬼话。 但她又不解,于是看向尹筱柔,“假设真如你所说,那她为什么要设计自己的儿子绝后?” “这……” 尹筱柔被问住,她也想不通这点。 蹙眉思考了一会,她看向阮云罗,忽然提出了个交易,“你留我一命,我会向你证明我的推测。” “证明?” 阮云罗好奇地望着她。“你打算怎么证明?” “你只需要告诉她,我怀孕便可。” “好。” 阮云罗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交易。 反正,对于萧重景,君邑光一时半会应该还取舍不了,还有时间。 等到验证过这件事情的真假之后,再杀她也不迟…… “来人。” 阮云罗扬声将外面的人唤了进来,下令道:“将尹姨娘送回笼烟阁,除了不许她随意出入以外,一切照旧。” “是。” 虽然有些惊讶于阮云罗的善变,听到命令,众婆子还是快速行动起来,将尹筱柔请回了笼烟阁。 等所有人都走了,阮云罗看向万嬷嬷,“这些婆子,你等会敲打一下,让她们把嘴闭上。还有护卫那边,该打赏的记得打赏。有受伤的,就给他们放几天假,月钱照发,都从公中出。” “知道了夫人。” 万嬷嬷答应着,和田双双一起,扶着阮云罗起身。 一行人打着灯笼正要离开,忽然,阮云罗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柴房走去…… 柴房里。 看着摔碎在地上的瓷瓶,阮云罗心中一动,连忙垂目找了起来。 万嬷嬷和田双双见状,也连忙低头去找。 最终,还是田双双眼疾手快,在柴禾缝里找到了一颗药丸。 “夫人,您是要找这个吗?” 捏着药丸,田双双好奇地递给阮云罗。 阮云罗点了点头。 她接过药丸看了看,见没什么特别,便收了起来。 揉了揉田双双的脑袋,阮云罗笑着看向万嬷嬷,“双双今儿可算是立了个大功,明儿除夕夜别忘了多奖励她几个饺子。” “是。” 万嬷嬷笑着正要点头,这时,更声响起。 梆——梆——梆—— 一共三声,意味着“今天”已经结束,“除夕”已经到来。 “砰!” 更声结束,烟花炸开。 然后,一簇紧接着一簇,仿佛这全天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年底的更声似的,整个天空瞬间被烟花攻陷,成了一片炽热绚烂的火海…… 只有将军府,是这炽热中的冰冷,绚烂中的漆黑。 四四方方地寂静着,直至翌日清晨,席老夫人从庆寿园醒来。 醒来后,她皱着眉头疼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晕倒前得知的消息,于是连忙问樊嬷嬷,“重景怎么样了?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 樊嬷嬷愁眉苦脸地摇头,详细道:“将军被押进宫里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也没有消息。奴婢倒是派人问过汐妃那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一点儿信儿也没回。” “汐妃?” 提起汐妃,席老夫人的整颗头更疼。 六皇子还晕着呢,汐妃娘娘现在恨萧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来送信儿? 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 心里叹气,席老夫人闭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贱人呢,怎么样了,有没有交出解药?” “没有。” 樊嬷嬷摇头。 她想了想,躬腰对席老夫人小声道:“夫人,那尹姨娘好像不简单啊……昨儿个您晕倒以后,她疯了一整天,但半夜的时候,却忽然来了两个男人救她。幸好夫人提前埋伏,才没让她跑了……” “男人?”席老夫人皱眉,“什么男人?” “奴婢也不太清楚……反正其中一个块头很大,武功很高。被护卫们断了一条胳膊后,又被另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救走了……” “那贱人,还真是花样百出……” 席老夫人皱着眉想了一会,但实在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她起身,“走!去柴房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她,她不在柴房。”樊嬷嬷连忙禀报,“夫人已经下令让她回到笼烟阁了……” “什么!” 席老夫人瞪大眼睛,拍着桌子怒喝,“去!把阮云罗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几个胆子,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第103章 她怎么可能怀孕! “娘,您好些了吗?” 阮云罗一脸病弱地来到庆寿园,一进门,便十分关切地问向席老夫人。 可席老夫人却并没有回答。 她威然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阮云罗。 心里不明白,自己这一向懂事听话的儿媳妇,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违抗她的命令。 “听说……你把尹筱柔放回笼烟阁了?” 席老夫人说着,端起茶盏垂眸抿了抿,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质问阮云罗,“你知不知道,她是我亲自下令关进柴房里的?” “知道……” “知道你还把她放出来!” 席老夫人将茶盏往桌上一撂,拍桌怒道:“阮云罗!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 “咳咳……” 阮云罗虚弱地咳嗽两声,才缓缓解释,“娘,云罗不敢,只是……只是尹姨娘她毕竟怀有身孕,这大冬天的关在柴房里,实在不妥……我担心对孩子不利,所以才……” “什么!” 席老夫人猛地扬起声音,不敢置信地紧盯着阮云罗,质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云罗不敢?” “后面的!” “哦……”阮云罗恍然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娘,您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吗?尹姨娘她怀孕了。” “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 回想着尹筱柔整日戴在手上的镯子,席老夫人皱着眉脱口而出。 但随即她意识到不妥,于是忙又紧跟了一句,“她那种人,老天爷怎么可能让她怀孕!” “儿媳不知……” 阮云罗一脸不解地附和着。 但看席老夫人的表现,她心中了然,尹筱柔的推测,八成是中了。 所以,害得她前世今生没有子女的真凶,不是命运,不是老天,也不是她自己不争气,甚至都不是萧重景不行……而八成是她的婆婆在从中作梗…… 可为什么…… 阮云罗不解。 那镯子,是她新婚第二年,萧重景初次上战场回来后给的。 当时,她刚伺候完婆婆坐月子,全身心正扑在萧钦宇和萧沁棠两兄妹身上,全无一点私心。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会被这样算计? 为什么? 就在阮云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她心中一震,福至心灵…… 难道,这一切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她一直没有私心,一直地照顾萧钦宇兄妹? 这怎么可能…… 阮云罗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婆婆,无法相信,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人。 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萧家的主母。再怎么说,她也是萧重景的亲生母亲。再怎么说,她也是她的婆婆! 作为一个主母,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婆婆,她竟然会陷害自己的儿媳绝育吗? 这真是耸人听闻…… 为了试探,阮云罗收敛心中的震撼。 她笑着看向席老夫人,故意刺激道:“其实娘,不管尹姨娘到底是什么人,老天爷既然让她怀孕,那便是她的造化,也是咱们将军府的造化。您也知道,我和将军多年无子,盼一个孩子,已经许久了。不管她之前到底如何惹怒了您,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娘,放她一马,别计较了……” “你懂什么!” 阮云罗的一番话,席老夫人越听越是来气。 但她又不好提汐妃的事,更不好提镯子的事,于是只能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回你的随风园去,好好养病,没事别出来添乱!” “是。” 阮云罗答应着,很快,便听话地离开了庆寿园。 只是她并没有回到随风园,而是来到了笼烟阁。 在尹筱柔房间的隔壁,静静等待着席老夫人上门…… 御书房。 萧重景犹自不肯认罪。 他和王副将和库郎三人,一同跪在御书房中央。 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着坐在上首的君邑光解释,“陛下,对于军粮的事情,罪臣真的一无所知……军营里整日那么多事,臣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偶尔有些疏漏,也是难免……” “疏漏?” 一直站在旁边的君弋祯忍不住了。 见自己父皇坐在上首,闭着眼睛迟迟不语的样子,君弋祯垂眸思索片刻,站了出来。 他平心静气,垂目看向萧重景,一脸好奇地问:“萧将军,如果真是疏漏,那你应该并不知情才对。可既然你并不知情,那昨日开仓之时,又为何要百般阻挠呢?” “是啊。” 君邑光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对萧重景道:“你也不知情,我也不知情,那到底谁知情呢?总之那些发霉的粮食,不是自己跑到粮仓里去的?” 他说着,看向萧重景,声音别有深意地顿了一下,“萧将军,你有责任呐。” “是,是……” 萧重景尴尬地点了点头。 正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忽然,他灵机一动,发现了一些事情。 皇上只是说他有责任,却并没说他有问题! 也许……皇上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并不是一定要追根究底。而是事情闹得这么大,他需要有人知情! 怪不得…… 萧重景心中一震。 怪不得自己在这儿解释了那么久,陛下却一句话都不说。 原来这是在等他交人啊…… 想到这里,萧重景心中一松。 但是,交谁呢…… 萧重景第一时间看向库郎,但随即心中暗自摇头。 一个库郎单靠自己,怎么可能做成这么大的事情? 这未免也太敷衍了点…… 况且,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一个区区库郎,怎能平息将士们的怒火? 现如今,能平息将士们怒火的,除了他的命,那就只有…… 萧重景目光看向王副将,心中略微有些不忍。 王副将是他的老部下,跟随他多年,一向忠心耿耿……他今年又刚丧了母…… 唉,罢了! 萧重景心中暗自叹气,心想王副将被带到这里,反正都已经逃不掉了。牺牲他一个人,总比拔出萝卜带出泥,同归于尽,要来得好。 大不了,事后多给他家人一些好处,也便是了…… 这么想着,萧重景不再犹豫,磕头道:“陛下说的对,这件事,罪臣的确有责任!罪臣疏忽大意,没有早早发现王副将的种种不妥,盲目信任他,这才让他钻了空子。又因为心软,顾念旧情,所以才对三皇子处处阻挠……” 说到动情处,萧重景竟然哽咽起来……他毅然磕头,额头抵地,十分担当地道:“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王副将:“……” 第104章 封王了,讨好小姨 王副将:“……” 看着萧重景这番表演,王副将欲言又止。 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甚至想骂他两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骂不出来。 想了想,这事儿他确实有份儿参与,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与其把萧重景拉下水,倒不如让他欠下自己这个人情,也好给妻儿子女留条后路…… 想到这里,他闭起眼睛,毅然磕头,认命道:“陛下,此事全系罪臣一人所为,与将军无关……求陛下明鉴!” “你还有脸说!” 扫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君邑光冷着脸怒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朕信任你们,厚待你们,把你们当成栋梁栽培!可你们呢!好好的栋梁不做,非要在背后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怎么?吃不起饭了?!朕亏待你们了?!” “没,没有……”王副将和库郎连忙摇头否认,将身体匍匐地更低。 萧重景也连忙低头,讷讷不敢多言。 “没有?” 君邑光冷哼一声,将手边朱笔狠狠摔在萧重景面前,拍着桌子质问,“那你们好好的栋梁不做,为什么要做贼!” “罪臣该死……” 被猩红的朱砂墨汁溅到脸上,萧重景跪着缩成一团,忙哆嗦着回答…… “是该死。” 君邑光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萧重景一眼,冷声下令,“来人!把王副将和库郎给我拖出去,斩立决!” “是!” 侍卫们得令,立刻便把王副将和库郎往外拖去…… 此时,也许是愧疚使然,萧重景哆嗦着,偷偷瞥了王副将一眼。 恰好,王副将也正紧盯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瞬,萧重景有些闪躲地点了点头,连忙又重新收回视线,等待皇上发落。 但到了这个时候,君邑光却为难起来。 他打心眼里想给萧重景一个革职处分,好挫挫他的骄横,给他长长教训。 可想想,他带兵打仗又确实是把好手,西北那边还需要他……而且,太过打压他,六皇子那边不好平衡不说,汐妃也没脸…… 君邑光正左右为难,这时,福公公小声传话,“陛下,汐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君邑光头疼,“让她回去。有什么事等我把这边处置完了再说……” “汐妃娘娘说,她就是为了这事儿求见……” “她到底想干嘛!” 君邑光不耐烦地低斥。 过去,因着汐妃温柔小意,又是潜邸时的老人,他向来愿意多给她几分体面,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她把手伸到朝前…… 君邑光心中不爽,看向萧重景的目光陡然一冷,下令道:“萧重景,你滥用职权,纵容包庇手下贪污,证据确凿!现今将你革职,以儆效尤,留待后效!” “臣,谢主隆恩。” 萧重景不敢多言,连忙磕头认罚。 “至于弋祯……” 见事情差不多了,君邑光又看向了自己的三儿子,目光柔和了些,“你这次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为父皇做事是儿臣的本分,儿臣怎能讨赏?”君弋祯笑着想了想,“不过,父皇若是实在高兴,不如赏将士们一顿饭。” “一顿饭?” “是。” 君弋祯笑着点了点头,“父皇,将士们这几日吃了发霉的粮食,肚里没有油水……今儿又正好是除夕,您不如赏将士们一顿年夜饭,也好让将士们感念您的皇恩浩荡。” “这主意不错!” 君邑光笑着点了点头,积攒了一天一夜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赞许地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今年也二十多了?” “回父皇,过了年,正好二十一。” “也是时候了……” 君邑光想了想,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朕就给你封个王爷。取个……睿字,睿王,怎么样?” “儿臣谢父皇隆恩。” 君弋祯笑着连忙磕头谢恩。 又领了许多赏赐之后,才笑着离开了御书房。 见事情彻底解决,君邑光站起身,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萧重景一眼,也走出了御书房。 往外走了一会,他忽然想起来汐妃,于是问福公公,“你不是说汐妃来了吗,她人呢?” “她……” 福公公四周围看了一眼,抬手招来了一个小太监,问他,“汐妃娘娘呢?” “汐妃娘娘已经走了。” “走了?” 君邑光蹙眉。 正思索着要不要过去哄哄,这时候,小太监又道:“汐妃娘娘说了,萧将军出了这种事情,有负皇恩。她过来,本来是想求陛下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但冷静了一会,又觉得这种朝廷大事,陛下自有圣裁。她一个后宫妃子前来多嘴,反而不美,于是又回去了。” “她倒识大体。” 君邑光笑着,心情更加畅快。 他正要发话摆驾平乐宫,这时候,福公公在旁边小声提醒,“陛下,汐妃娘娘这两天在敬事房的牌子撤了,应当是身子不方便……” “是吗。” 君邑光倒也没有多想,又另点了个牌子,便罢了。 如懿宫。 得知自己儿子被封为了睿王,阮云绮心中得意。 她喝着君弋祯新孝敬的燕窝,翘着嘴角炫耀,“怎么样,你小姨没害你?你先前还怀疑你小姨骗你……” “哎呦母妃,您怎么又提起那事儿了……” 君弋祯苦着脸笑,连忙给阮云绮揉肩膀,“母妃,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小人之心度我小姨君子之腹,我夏天的虫子看不懂我小姨冬天的冰,我坐在井里误解了我小姨这片天…… 我目光短浅,我孤陋寡闻,我有眼不识泰山……” “行了行了,什么跟什么啊……” 阮云绮无奈地笑,“你现在这样子,千万别让你小姨看见,她肯定嫌弃你。” “怎么会……” 君弋祯委屈,“娘,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呗,别让我小姨跟我一般见识。” “光说啊?”阮云绮白了君弋祯一眼。 “当然不是……”君弋祯笑着讨好,“您说说,我小姨喜欢什么,我送还不行吗……我使劲送!” 与此同时,将军府。 席老夫人带人,再次气势汹汹来到了笼烟阁。 望着尹筱柔纤细平坦的小腹,她冷笑,“听说,你怀孕了?” 第105章 被迫上吊 “听说,你怀孕了?” “是啊,我怀孕了。” 想着阮云罗就在隔壁听着,尹筱柔不慌不忙地回答。 她心想,等会阮云罗亲耳听见了事情的真相,肯定要闹。一旦这事儿闹起来,她的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果然,冷冷地打量她手腕上的镯子一眼,席老夫人冷哼,“贱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骗的了我?哼,你根本不可能怀孕!”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可能怀孕!” 尹筱柔心中一喜,立刻反问。 怕这油浇的不够多,她还特意扬起手腕,笑着挑衅,“是因为这个镯子吗?” “你怎么……” 席老夫人皱眉惊讶,不明白这镯子的事,尹筱柔怎么知道。 “好奇我怎么知道?” 尹筱柔笑着看向席老夫人,语气故意有些嘲讽,“老夫人,您知不知道这个东西,它产自西北。自从我发现它在夜里会发光的时候,就已经把它换了。我手腕上戴着的这个,是假的……”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席老夫人看了看左右的婆子们,压住心中的怒火,连忙撇清干系。 但尹筱柔哪会让她这么轻易脱身? 见席老夫人不肯承认,她反而逼得更紧,“老夫人,你怕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这个镯子送给阮云罗,为什么不允许自己的儿媳妇生下孩子?说实话,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 听见“目的”二字,阮云罗屏气凝神,静静地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面,等待着席老夫人说出答案。 但是,席老夫人却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冷笑,“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不相信你这种人,也配生孩子罢了。” 说完,她阴着脸迅速转移了话题,“尹筱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解药在哪!”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见席老夫人不肯继续,尹筱柔有些着急。 她连忙进一步逼问,“老夫人,说实话,你不让阮云罗怀孕,是不是想让她一直替你养孩子?这样,你就能偷懒了,一个人躲在菩雨山,不知道有多清闲……” “你胡说什么!” 席老夫人面色涨红,连忙瞥了左右婆子一眼。 婆子们连忙低头掩饰震惊,恨不得什么都没听见。 她又看向樊嬷嬷,皱眉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打烂她的嘴!” “是。” 樊嬷嬷回过神来,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尹筱柔的头发,抡起胳膊便扇…… “啪!” 尹筱柔挨了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目光着着急地看向隔壁,心想阮云罗到底怎么回事,都这种地步了,她怎么还不跳出来与这死老太婆对峙! 再不跳出来,她的脸可就保不住了! 而隔壁。 阮云罗丝毫没有跳出去对峙的打算。 她听完有用的信息,没犹豫,直接便从后门悄悄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自然也没有听见,她离开后,尹筱柔狗急跳墙地大喊,“阮云罗!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你难道不恨吗!不想自己站出来,问个为什么吗!” “阮云罗?” 席老夫人心中一惊。 她连忙看向樊嬷嬷,示意樊嬷嬷到隔壁去看看。 樊嬷嬷点了点头,立刻行动。 她将隔壁,连同笼烟阁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然后才回来,对席老夫人摇了摇头,道:“夫人不在。” 听见阮云罗不在,席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然后她亲自动手,狠狠扇了尹筱柔一巴掌,“贱人,又给我耍花招!” “来人!” 她怒不可遏地大喊,“给我把白绫挂上去!” “是!” 婆子们拿着白绫立刻行动。 熟练地把白绫穿过房梁,在空中打了个环。 然后众人抱起尹筱柔的小腿,押着她,把她的脖子往环里套…… 看着眼前晃荡的白绫,尹筱柔摇着头,连忙拼命闪躲。 同时,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死老太婆,你敢杀我!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信不信文煜早晚让你给我偿命! 你个蛇蝎心肠的老毒妇,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萧重景三四十了,到现在还没个孩子,好不容易我怀孕了,你却要害死我,害死他的孩子! 你好毒的心呐,害死这个孩子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难道诚心想让将军府绝后吗!” “你给我闭嘴!” 席老夫人气的咬牙。 她想不明白,尹筱柔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哪来的这么多自信,难道还真以为煜皇子是她弟弟了? 哼,可笑。 席老夫人冷笑一声,瞪着眼睛看向婆子们,怒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别听她胡说八道!赶紧给我动手!” “是!” 众婆子们不敢怠慢,连忙行动。 她们利索地将尹筱柔的脖子套进白绫圈,然后齐齐放手…… 尹筱柔脖子一扽。 她被吊在半空,全身都在往下坠,唯有脖子,被白绫的力量勒着往上提。 她张着嘴想求救,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她踢着腿想落地,脚尖在空中却什么也够不着。很快地,她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这时候,她听见了萧重景的声音…… “住手!” 萧重景在门外思索了片刻,终究是踹开了房门。 他上前正准备将尹筱柔放下,这时候,席老夫人皱眉阻拦,“你做什么!” “娘,您没听见吗,她怀孕了。” “她说你就信?” “信不信的,等府医来了再说。” 萧重景说着,执意将尹筱柔放了下来。 等待府医的空隙,席老夫人冷哼着瞥了尹筱柔一眼,“哼,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 “谁说我没有反应?” 尹筱柔不满。 她生怕再被席老夫人吊上去,连忙抓着萧重景的胳膊,试图说服,“重景,其实我最近爱吃酸,还总有点犯恶心……而且我这个月的葵水到现在都还没来……肯定是怀孕了……” “别吵,一切等府医来了再说。” 第106章 老夫人起杀心 “别吵,一切等府医来了再说。” 萧重景语气不耐。 他在皇宫里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惶恐,好不容易回到家,又见了这一出,实在很难有好脾气。 于是挣开尹筱柔的拉扯,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先喝杯茶缓了会儿,才淡淡道:“放心,如果你真有孩子,这十个月,谁也动不了你。但如果你没有,哼……” 萧重景冷笑一声,其意义不言自明。 尹筱柔打了个寒颤,不再说话。 其他人看出情况不妙,也不敢吱声。 所有人沉默着,静静等待府医到来。 很快,府医来了。 搭过尹筱柔的脉后,他给出了答案,“恭喜将军,尹姨娘确实是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席老夫人皱眉不满地看向府医,“你是不是弄错了,她那肚子一点形状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怀孕?” “没错的,老夫人。” 府医笑着连忙解释,“尹姨娘身子本就柔弱,再加上月份小,不显怀也很正常。等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看出来了……” 说着,他来到书桌前,开了副安胎的方子递了过去。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退了。 见府医都这么说,席老夫人没了办法。 她只能冷哼一声,对着尹筱柔警告,“你别以为怀了孕就万事大吉了,这天底下能怀孕的女子到处都是,不缺你一个……” 说着,她又看向萧重景,“你跟我出来!” “是。” 萧重景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席老夫人一同来到了另一个屋里。 “汐妃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屏退众人,席老夫人皱眉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她那边可还等着,再不把解药交上去,你不怕她鱼死网破?” “别提她了。” 听见自己母亲提起汐妃,萧重景不爽,“今儿在宫里,她但凡肯想办法说两句好话,我也不至于落得个被革职的下场……” “那六……”席老夫人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小声道:“那六皇子的事情,难道咱们就不管了?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你不怕……” “娘您放心。” 萧重景叹了口气为席老夫人宽心,“我有把握,她不敢把这件事往萧家扯。” “你这么肯定?” “我就是肯定。” 萧重景无奈,“娘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我怎么能不管!” 席老夫人着急。 她将尹筱柔在柴房被人搭救的事情告知萧重景,然后低声警告,“这个尹筱柔可不简单,你留着她,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娘,我还有的选吗?” 见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萧重景头疼欲裂,“她怀了孩子啊,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而且,她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她……” “她怎么了?” “她……”萧重景咬着牙说出了实话,“她是煜皇子的亲姐姐,是皇上的亲女儿!” “什么!”席老夫人震惊。 “嘘。”萧重景连忙压低声音,“宫里的意思,这件事不能往外说,娘您知道就好。” “所以你留她,是为了……” “娘,她的孩子,以后会是煜皇子的亲外甥。”萧重景小声地道:“咱们萧家,并不只有汐妃一个选择。” “你……” 席老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笼烟阁。 萧重景叹了口气,交待石榴好好照顾尹筱柔之后,也转身离开。 随风园。 看着跪在地上的府医,阮云罗笑,“快起来,这次谢谢你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 府医站起身,笑着有些惶恐地道:“前些年,幸好有夫人您的帮助,犬子才有机会到县学念书……这事儿小人一直记在心里,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报答一二,小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 府医说着,十分慎重地提醒,“夫人,怀孕这种事,恐怕瞒不了多久。尹姨娘一来葵水就会发现的……” “没事,她不会拆穿。” 阮云罗笑着,十分肯定地道。 尹筱柔恐怕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一胎是真的,又怎么可能会拆穿? 恐怕,她不仅不会拆穿,反而会极力掩盖。甚至,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借种,也会把这假的做成真的…… 想到这里,阮云罗心情大好。 她看向府医,又赏了些东西之后,便放他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万嬷嬷有些奇怪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这次为什么要救尹筱柔?” “我不是救她,我是需要她。” 笑着来到窗边,阮云罗看向庆寿园的方向,淡淡道:“有一个地方,我缺一个棋子。尹筱柔心狠手辣又聪明算计,放在那里,恰好合适……” 庆寿园。 席老夫人怒气冲冲摔了好几个花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仗着那镯子在,十几年来,她一直稳坐钓鱼台。 本以为老大那边生不出孩子便翻不出什么风浪,谁想到,竟然会突然蹦出一个尹筱柔! 她竟然早就看穿了那镯子的作用,她竟然怀孕了,她竟然还是个公主! 虽然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公主,但谁让她有个弟弟! 即便日后坐不上那个位置,尹文煜也至少是个王爷!尹筱柔的孩子也至少是王爷的外甥!萧重景也至少是王爷的姐夫! 那钦宇呢? 钦宇怎么办? 萧重景有后了,又搭上了王爷,钦宇怎么办? 这整个将军府,还能有钦宇的容身之地吗? 不行! 必须把他们拆了! 席老夫人这么想着,连忙看向樊嬷嬷,抓着她的胳膊低声嘱咐,“你快去!去趟菩雨山!弄点那东西回来!我有用!” “夫人,您是打算……” 樊嬷嬷惊讶。 除了年轻时被妾室挑衅,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席老夫人这个样子了。也很久没听她再提起“那个”了…… 这些年求神拜佛,她甚至都快忘了那要人命而无痕的东西了…… 现在自家主子忽然提起,又这么着急,难道…… 樊嬷嬷惊讶而又奇怪:“老夫人,莫非,您要对尹姨娘下手?可她一个姨娘而已,用不上那东西?” “你别管,去就是了!” 第107章 六皇子,救不救? 大年初一。 一大早,阮云罗便收到了君弋祯的来信。 信里,除了满篇的小姨和拜年的吉祥话之外,最后一段才说到正事儿,“小姨您一个人在萧家待着,实在太过危险。为保护小姨的安危,外甥送给小姨一个姑娘,这姑娘叫万俟拂,武功高强,应当能护小姨无虞。顺便,外甥在睿王府附近新买了个宅子,等小姨恢复自由身之后,也许会用得上……” 看到这里,阮云罗拿起了随信附赠的房契。 见地址闹中取静,又确实距离睿王府不远,她心中不由一暖。 这小子…… 这是担心她和离之后被欺负,打算做她的的靠山呢…… 有些感动地收起房契,阮云罗目光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姑娘。 见她身姿挺拔潇洒,眉目英俊风流,阮云罗不由来了兴趣,“你武功很好?” “是。” 万俟拂点头,十分坦然地承认。 “那你演技怎么样?” 阮云罗笑着,忽然提了个奇怪的问题。 “演技?” 万俟拂有些发愣,她不解地问,“保护您还需要演技吗?” “保护我,就得待在我的身边。” 阮云罗笑着,又欣赏地看了眼万俟拂通身凌厉如剑的气质,无奈道:“你这样,一看就是江湖女子,在内宅里太显眼了。” “那,夫人希望我是什么样?” “你跟着双双先学一阵子。” 笑着给万俟拂安排了任务,阮云罗随即又将一封信和一个瓷瓶交给了万嬷嬷,交待她,“尽快把这两样东西送到懿贵妃手上,她那边应该会很需要。” “是。” 万嬷嬷点了点头,立刻行动起来。 当天下午,信封和瓷瓶便无声无息地送到了懿贵妃的宫里。 “谁的信?” 见自己母妃接到信时翘起的嘴角,君弋祯好奇地张望,“是不是小姨给我回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阮云绮翘着嘴角有些得意,“云罗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然是跟我更亲。你就是个捎带手的,摆正你自己的位置行吗?” 说着,在君弋祯无奈的目光中,她翘着脚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打开了信封。 本以为信中会是些过年常见的吉祥话,但没想到,除了开头的一句过年好之外,信中剩下的内容,竟然全部都与六皇子有关…… “怎么了?” 见自己母妃捏着信陡然认真的样子,君弋祯心中一动,连忙好奇地也凑了上来。 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等看到六皇子中毒的这个消息之后,他目光一震,连忙挥退了下人。 垂眸冷静了一会,他看向了自己母妃,连忙问:“母妃,近日平乐宫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啊。” 阮云绮皱着眉摇头,“这两天,平乐宫那边安静的很。除了请假不去上书房之外,六皇子并没有任何消息。” “那这两天有人见过六皇弟吗?” “也没有。” “这就怪了……” 君弋祯蹙眉不解。 这两天正赶上过年,宫里比起平日里热闹的多,以自家六皇弟的脾气,他该和伴读们一起到处玩儿才是,怎么会一点面都不露? 难道…… “难道他真中毒了?” 阮云绮震惊。 但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如果六皇子真中毒,以汐妃的脾气,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总不会是为了保护萧重景?” “也许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呢?” 看着信纸上阮云罗隐晦的提点,君弋祯十分迅速地领会了意思。“这种事情都能忍,萧重景手里肯定有她的把柄。 那个把柄,或者会要了她的命,或者会要了六皇子的命,亦或者,会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 “把柄?” 阮云绮点了点头,顺着这条思路大胆地推测起来,“她一个有嗣的妃子,能要她命的罪过很少。无非是谋害皇嗣,谋害皇上,造反,还有……混淆皇室血脉…… 造反害皇上她不敢,谋害皇嗣也只会要她自己的命。只有混淆皇室血脉这一条,似乎比较符合……” 说到这里,阮云绮连忙算了算时间。 等把汐妃怀孕生产的时间一算,她心中了然。 怪不得六皇子提前一个多月出生呢,当初以为是早产,现在想来,可能君邑光从西北回来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正好撞上君邑光回来,她索性就没打掉孩子,所以才冒出了现在这桩耸人听闻的事情。 这汐妃,胆子倒挺大。 阮云绮这么想着,拿起阮云罗送来的瓷瓶看向君弋祯,“你说,救不救?” “救是一定要救,只是……” 君弋祯犹豫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母妃,你去趟平乐宫。若是能抓住汐妃那边的把柄,确认六皇弟并非皇室血脉,那就直接把解药给她,咱们也算添一个助力。 如果不能确定,那就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给,省的养虎为患。” “我这就去。” 阮云绮收起解药,立刻便准备出发。 临出门前,她看向自己的儿子,笑着提醒,“小子,你可又欠你小姨一个人情。” “知道了~” 君弋祯笑着无奈,“母妃,您还信不过我吗,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知道就好。” 阮云绮笑着,立刻动身离开了如懿宫,很快,来到了平乐宫。 平乐宫里,汐妃正头疼萧重景怎么还没把解药送过来……这时,她听见亲信急匆匆的脚步声,“娘娘,懿贵妃往这边来了!” “什么!” 汐妃皱着眉头心中一紧。 这突如其来的客人让她颇有些烦躁,于是不由边嘟囔着“好端端的她怎么来了”,边连忙下令拦着点阮云绮。 随即自己也起身,将身上的衣裳快速理了理,连忙笑着出门迎上了阮云绮…… 第108章 滴血认亲 平乐宫门口。 汐妃缓缓行过礼后,笑着,似有若无地挡住了阮云绮的路线,“姐姐平日都不往我这边来的,今儿突然过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吗?” “没什么。” 闻着汐妃身上的汤药味,阮云绮心中又多了些底气。 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有些强势地问:“这大过年的,本宫闲的没事,想找人说说话而已,妹妹不会不欢迎?” “当然不是……” “我想也不是。” 阮云绮笑着拉起了汐妃的手,十分不见外地做起了平乐宫的主张,“走,外面天冷,咱们进屋说去。” “……好。” 汐妃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但奈何位份低了一级,于是只能答应。 两人来到殿里,先聊了会儿没营养的闲话之后,阮云绮话头一转,忽然好奇地问,“今儿大过年的,怎么没看见六皇子?” “他身体有些不适,正休息呢。” 汐妃云淡风轻地回答。 她心想,男女授受不亲,阮云绮一个女子,总不至于非要见个生病睡觉的男孩子…… “是吗?” 阮云绮惊讶着,一脸关切,“听说六皇子已经两三天没去上书房那边报道了,难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病着?看过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怎么大过年还病恹恹的?”阮云绮一脸不解,“皇上和老祖宗那边知道这事儿吗?” “大过年的,怎好拿这种小事烦扰陛下和老祖宗……” 汐妃陪着笑,心烦意乱地搪塞。 她心里正烦躁阮云绮怎么还不走的时候…… 阮云绮站起身,十分不同意地驳斥道:“汐妃妹妹,你糊涂啊!皇子生病,这怎么会是小事!你啊,也太委屈六皇子了……” “这样!” 阮云绮想了想,十分慷慨地道:“汐妃妹妹,不如本宫替你做一回主,帮你一把!” 说着,她看向自己身边的宫女,“阿凫,快,去把皇上请过来……” “别!” 听见阮云绮要请皇上,汐妃心里一紧。 脸上堆着笑,她连声推辞,“姐姐,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为什么不必?” 阮云绮好奇地看向汐妃,等着她服软。 “哪有为什么,只是不值当罢了……” 汐妃陪着笑仍想硬撑。 可她这样,并不是阮云绮想要的。 于是不再理会汐妃的求情,阮云绮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沉声催促,“阿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别!” 见阮云绮这副样子,汐妃彻底明白,她今日是有备而来。 于是一把抓住阮云绮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汐妃扫了周围宫人一眼,目光中盛满无助地小声哀求,“懿贵妃娘娘……” “行了,都退下。” 见汐妃认怂,阮云绮见好就收。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正色看向汐妃,“说,六皇子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怎么……” 汐妃不晓得阮云绮到底知道多少,有些犹豫地不敢回答。 “没怎么?” 见汐妃还想挣扎,阮云绮冷哼一声,凉凉道:“既然汐妃娘娘觉得没什么,那便让陛下过来看看。来人……” “别!” 汐妃吓了一跳,连忙抓着阮云绮的胳膊阻止。 在阮云绮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她闭了闭眼睛,终于跪了下来,“懿贵妃娘娘,不瞒您说,六皇子他……他其实是中毒了……” “唉,不就是中毒吗。” 阮云绮丝毫不惊地抬手让汐妃起身,笑着意味深长地道:“你看,早这么实话实说不就行了?非要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懿贵妃您早就知道?” “对啊。” 阮云绮十分痛快地承认。“其实,我不光知道六皇子中毒的事情,就连你做的那些丑事,我也全都知道。” “我,我做了什么丑事?” 汐妃心惊肉跳。 “你做了什么丑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阮云绮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六皇子为什么弄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还要我说?” “您,您都知道了?” 汐妃如遭雷劈。 “你别忘了,萧家的主母,她姓阮。”阮云绮笑着提醒,“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她!” 汐妃震惊。 她暗恨,这种事情,萧重景合该烂在肚子里才对,怎么能让阮云罗知道! 阮云罗也是,她不是向来跟阮云绮没有联系吗,这怎么忽然又联系上了? 还有阮云绮…… 汐妃苦笑着,无奈地看向阮云绮,“娘娘,您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帮你。”阮云绮笑,“汐妃妹妹,我没兴趣做那种告状的事情。我只是好奇奸夫是谁。你把他解决了吗?” “还,还没。” “那让他过来,我需要证明一些事情。”懿贵妃说着,在汐妃的耳边轻轻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会把解药给你。” “你有解药?” “有。” “好!” 看出阮云绮只是想利用自己,汐妃心里松了口气。她连忙扬声命令,“来人,让绍太医过来一趟!” “是。” 门外宫女答应着,很快,带来了绍太医。 见绍太医到来,阮云绮没有多说,她亲自倒了一杯水,割开了绍太医的手指。随即,又去割开了六皇子的手指。 见两人的血液在杯中融合,懿贵妃心中一喜。 她十分守信地将解药递给了汐妃,并承诺, “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替你保密。” “谢懿贵妃娘娘。” 汐妃连忙接过解药递给绍太医,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阮云绮坐下,好奇地问,“娘娘,这解药也是云罗弄来的?” “是。”阮云绮笑着瞥了汐妃一眼,邀功的意思十分明显,“我妹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想办法给你弄来的这个解药。” “是,这件事真是多亏了云罗。”汐妃陪着笑感叹,“要不是她,臣妾现在还苦苦等着萧重景的回信呢。” “萧重景那边,你就别想了。” 阮云绮叹了口气,顺手给萧重景上了点眼药,“你还不知道。萧重景身边的小妾其实是煜皇子的亲姐姐,人家现在怀孕了。听云罗说,萧重景现在一门心思地站队那边呢,哪还有心思顾你?” “毕竟……” 阮云绮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汐妃的手背,“人家这个舅舅可比表叔亲呐……” 这时,她又瞥了绍太医一眼,一语双关地说了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之后,便离开了平乐宫。 第109章 大年初二回娘家 望着阮云绮离开后的背影,汐妃沉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走近绍太医,和他一起看向自己的儿子,“怎么样,解药是真的吗?炆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回汐妃娘娘的话,解药是真的。六皇子休息休息,过会儿应当就能醒了。”绍太医躬着腰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 汐妃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他这样子,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于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好,你回去。” “是,汐妃娘娘保重。” 绍太医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躬身告退。 出了平乐宫,走到荷花池,他捻着手指的伤口,心知自己这条命已然是留不住了。 与其等着汐妃派人动手,不如自行了断,也省的再生事端,又害了她,也连累家人。 于是借口丢了东西,他将身边太监支开,装作脚滑,跌入了冰冷刺骨的池塘里…… …… 平乐宫。 汐妃心里清楚,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发生,绍太医确实留不得了。 她唤来自己的亲信,正要下令处置的时候,门外却忽然有人疾步传来消息,“娘娘,绍太医回去的路上失足跌入荷花池,现刚捞上来,人已经没了……” “没了?” 汐妃有些发怔。 绍太医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她骤然轻松的同时,也莫名不爽。 她堂堂汐妃,想要谁的命,自会想办法拿,用得着他送吗? 真是,自作主张。 汐妃正气闷,这时候,六皇子终于从昏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喊着,“母妃,母妃……” “炆儿!” 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汐妃心中一震。 她顾不得再去思考别的,连忙上前紧紧抱住了君弋炆,激动而又后怕地地落下泪来…… “母妃,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感觉到自己母妃的眼泪,六皇子心中既着急又不解。他连忙直起身,手忙脚乱地边帮她擦着眼泪边安慰,“母妃别哭,我没事……” “我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摸着自己儿子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蛋,汐妃心中一阵满足。 本来她暗里还有些生气懿贵妃的趁火打劫,生气阮云罗的胳膊肘“向外拐”,但现在看见自己儿子健健康康的样子,她立刻什么也气不起来了。 相比于用自己儿子作为赌注,继续跟萧家这么僵持下去,她宁愿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只要能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知足一点做个王爷,其实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看向自己的亲信,吩咐道:“我库房里那两个南海夜明珠,你取出来,一个送去懿贵妃那边,另一个,你绕过萧家,直接送给阮云罗。还有……” 想到绍太医,汐妃本想找个人,以还钱的名义,给他家里送点钱去。 但想了想,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再横生枝节,多添人命。 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绍太医那边,你看看其他宫里给多少,照着一模一样地给就是了。” “是,娘娘。” …… 随风园。 刚大年初二,阮云罗便收到了汐妃送过来的夜明珠。 将夜明珠放在床头,万嬷嬷笑的合不拢嘴,“夫人,这夜明珠真是不错,比珍宝阁的镇阁之宝都大了一圈呢。以后您晚上看书,就再也不用点蜡烛了。” “就是。” 堂屋里,田双双边教着万俟拂端茶,边伸长脖子凑着热闹,“夫人,您那蜡烛忽忽闪闪的,总那么看书,对眼睛不好。” “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 知道她们这也是关心自己,阮云罗笑着全部应下。 但因为之前镯子的事情,她现在对这种发光的东西实在杯弓蛇影。 于是坚持着,还是让万嬷嬷将夜明珠送进了库房…… 回到堂屋,她刚坐进摇椅里,万俟拂便十分慎重地双手奉上热茶,“夫人,请喝茶。” “多谢。” 阮云罗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 见万俟拂四肢僵硬的样子,她不由得调侃,“柔一点而已,对你来说这么难吗?” “有点。” “何止是有点……” 见万俟拂身量笔直的样子,田双双忍不住吐槽,“拂姐,你没发现吗?这后宅的女人,个个都似花似柳,只有你是棵松柏啊……” “我……” 万俟拂无话可说。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阮云罗,一脸坚毅地保证,“夫人,您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把自己变成柳树!” “不急,慢慢来。” 阮云罗淡笑着安慰。 其实,自从知晓大块头的存在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提着一口气。 现在虽然大块头断了胳膊,暂时没了威胁。但那天来救尹筱柔的,可还有一个呢。 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杀手…… 阮云罗知道,日后,她迟早用的上万俟拂…… “夫人,这府里好清静啊。” 让万俟拂继续练习奉茶,田双双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好奇地问:“夫人,这大过年的,将军府不会连个走亲戚的人都没有?” “别人不清楚。但今儿是初二,三小姐出嫁的第一年……”万嬷嬷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阮云罗,“按规矩,她应该回来的?” “她?” 提起萧沁棠,阮云罗来了点兴趣。 她放下书想了想,但笑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萧家现如今的情况,陆一通怎么可能让她回来……” 第110章 不想活就赶紧去死 陆宅。 当陆一通在萧沁棠的耳边,第八百遍问她“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娘家”的时候,萧沁棠终于急了。 “是!” 萧沁棠将手里的包袱狠狠一摔,强压着烦躁瞪视着陆一通,“我不是早已经回答你了吗?我不是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吗?你还总一遍遍地问什么问!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问,一直问到现在,咱们都要出发了你还在问!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回事?听不见我说话是?把我的话当放屁是!” “你看看你,又生气了。” 陆一通笑着叹气,仿佛一切都是萧沁棠在无理取闹,“我只不过是问问而已,你总急个什么劲儿?你这脾气,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 “受不了你别受!” 萧沁棠推开抱月送过来的茶盏,将东西摔得砰砰作响。 “你看你,又耍脾气。” 陆一通叹着气苦笑,“成亲前你明明挺温柔,挺会为人着想的,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我还想问你呢!” 萧沁棠气的肝疼。 她不明白,明明成亲之前,陆一通对自己百依百顺,怎么成亲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总是对她的话阳奉阴违。 表面上不反对,实际上不作为。 一旦有什么事情他不想干,要么就拖字诀,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她放弃为止。要么就装聋作哑,一次次地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如果是平日里的小事,他这么做也就算了,大不了她忍一忍。但今儿可是她出嫁后的第一次过年! 第一次过年都这么敷衍,以后这还得了? 这么想着,萧沁棠索性也不装什么贤良淑德了。 她冷笑,“陆一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要实在不敢去,那你不去便是了!我没求着你陪我回去!我自己回!” “沁棠,别闹了。” 陆一通皱眉,心中暗自埋怨萧沁棠不懂事,“这大过年的,你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别人看了怎么想?” “你管别人怎么想!” 见陆一通不肯陪她也就罢了,还爱面子不让她自己回去,萧沁棠心里越发烦躁,“陆一通,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连陪我回趟娘家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还是个男人?” “一通怎么不是男人了!” 门外,赵老太偷听到这里,气得立刻大声反驳。 本来顾忌着萧沁棠的背景,她向来不敢得罪……但眼见着萧家成了那副样子,萧沁棠却一点儿也没有眼色,不知收敛,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决定,今天必须得好好教教萧沁棠! 于是推门来到小夫妻俩的房间,站在陆一通身边,她语重心长地拉着萧沁棠教导,“沁棠啊,你嫁到陆家,就是咱们陆家的人了,你得多为咱们陆家想想,多为一通想想。 以萧家如今的情况,咱们躲着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上赶着往上凑?走个亲戚而已,急什么?” “什么亲戚?” 萧沁棠皱着眉不爽地提醒,“我姓萧!” “别管你姓什么,嫁到咱们陆家,就是陆家的人。” 赵老太压抑着心中的火气,继续地好言相劝,“沁棠,你既然是陆家的人,就得多为陆家着想,别总想着萧家。 你想想,一通他廉洁奉公,又在大理寺那种地方当差,跟涉嫌贪污的人走得太近,万一被带累了名声怎么办?” “我哥才没有贪污!” 萧沁棠气的跳脚。 她受不了与自己有关的任何东西被赵老太诋毁,于是连忙澄清,“他只不过被下面的人连累了而已!” “这谁说得准……” 赵老太不屑地撇了撇嘴,把萧沁棠气得直咬牙。 “你!” 萧沁棠指着赵老太刚想骂人,这时候,陆一通连忙拦住了她。 将她拉到一边,陆一通低声无奈地劝,“沁棠,你就不能容忍一点吗,她毕竟是我娘。我爹死的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很不容易,咱们得孝敬她……” “滚!” 萧沁棠忍无可忍。 她一把推开陆一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陆一通,你摸着良心,我对你娘还不够容忍吗! 自从我嫁到你们家,你娘整天地在我耳边嘟囔你怎么怎么出色,怎么怎么招周围姑娘喜欢,我反驳一句了吗! 怎么着,我堂堂将军府三小姐,还配不上你吗! 天天夸别人家媳妇贤惠能干不花钱,夸别人家媳妇襄助丈夫,夸别人家媳妇会伺候婆婆……哼,打量我年纪轻好欺负,点我是!“ “娘没有那个意思……” “那她就该反省,为什么被我听出了那么多意思!” 萧沁棠越说越气,越说越感觉自己委屈。 她一把抓住陆一通的衣襟,索性也不给他脸了,“我告诉你陆一通,能娶我是你高攀,是你家祖坟冒青烟才让你娶了我!否则你买得起宅子?你用得起仆人?” “我儿子怎么用不起仆人!” 见自己的儿子被儿媳妇压制,赵老太气得跳脚,“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当官的,凭什么用不起仆人!” “呸!” 萧沁棠直接啐她脸上。“你儿子的官职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儿子的官职当然是他凭本事得的!” 见自己儿媳妇如此猖狂,赵老太忍无可忍。 她眼睛冒火,愤怒瞪视着萧沁棠,语言极尽刻薄地讽刺了起来,“萧沁棠,我夸我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啊?我个当娘的还不能夸自己的儿子了? 我告诉你!我儿子就是优秀,就是招小姑娘稀罕! 要么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彩礼都不要,倒贴着也要嫁给我儿子呢? 还不是我儿子本事……” “娘……” 陆一通皱着眉,连忙阻止自己母亲。 萧重景那边虽然被革职了,但上面的态度还得再观望一阵,也不能真把萧家得罪狠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萧沁棠,连忙压着声音劝,“沁棠,娘她年纪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年纪大怎么了!” 萧沁棠动了真火,说话越发不管不顾起来,“我家府里年纪大的婆子多的是,谁要是敢跟她似的这么放肆,我早扇她了!” “你扇谁!” 赵老太震惊地瞪大眼睛。 “扇你!” 萧沁棠不动脑子地骂,“你个死老婆子,你就是欠扇!” “你!” 赵老太一把年纪,被自己的儿媳妇指着鼻子骂,气得顿时踉跄起来。 她花白着头发,带着哭腔看向自己的儿子,委屈道:“一通,你听见了?你听见了!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她要打我啊!她要打我!我,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就赶紧去死!” “萧沁棠!” 听萧沁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陆一通怒了。 他护在赵老太面前,瞪着眼睛失望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萧沁棠。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这句话,我还想问问你呢!” 萧沁棠既不解又愤怒地质问,“成亲前你明明那么正义,自己什么都不是,但却可以为了一个小乞丐仗义执言,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连给自己的大舅哥拜个年都不敢,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嫁给了你这么个怂包窝囊废……” “啪!” 萧沁棠话音未落,便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眼睛冒火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陆一通,你敢打我?!” 第111章 陪嫁鞭子,很稀奇吗? “陆一通,你敢打我?!” 萧沁棠捂着自己发烫的面庞不敢置信。 “打,打你怎么了!” 第一次打人,陆一通本来有些心虚。 但周围下人们都悄悄看着,自己母亲在旁边还哭着,作为一个男人,陆一通不允许自己退缩。 他甚至扬起巴掌,更进一步地威胁,“萧沁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些日子,我已经忍你够久的了,你别自己心里没数! 平日里耍耍小脾气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顶撞辱骂我娘,你这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你忍我?” 萧沁棠不敢置信。 成亲这么久,明明是她在处处忍耐,现在被陆一通一说,怎么全反过来了? 还说她猖狂…… 呵。 萧沁棠冷笑,心想事情既然闹到这个地步,那也不必装了。 猖狂就猖狂,总比受欺负强! 这么想着,萧沁棠看向抱月,“去,把我鞭子拿来。” “是!” 抱月重重点头。 她早就看够了自家小姐伏低做小的憋屈样子,现在见萧沁棠又支棱起来,她心里比谁都开心。 于是立马掀开陪嫁的樟木箱子,她将里面压箱底的鞭子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萧沁棠,“小姐,给!” “你……” 见萧沁棠冷着脸拿起鞭子,陆一通心里一紧,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想向往后撤。 但自己母亲在后面挡着,他也不好撒腿就跑。 于是强压着逃跑的本能,他不满地质问,“萧沁棠,你衣裳箱里藏着个鞭子做什么?!” “什么叫藏?” 抱月口齿伶俐地反驳,“我们家小姐出身武将世家,出嫁时陪送个鞭子很稀奇吗?要不是怕出人命,我家小姐还想带剑呢……” “闭嘴!” 听见抱月区区一个丫鬟都敢反驳自己,陆一通心中不爽,“我跟你家小姐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没规矩!” “你才闭嘴!” 见都到了这个时候,陆一通还敢冲自己的人耍威风,萧沁棠忍无可忍。 她狠狠一鞭子抽在陆一通身上,开始给他立规矩,“陆一通我警告你,少给我摆出这种一家之主的派头!你别忘了,你是因为谁才有的今天!” 想到自己砸在陆一通身上的那么多银子,萧沁棠心里滴血。 不等陆一通回过神来,她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不忿道:“本小姐在你身上可是砸了上万两银子!上万两银子啊,本小姐砸条狗,狗都会摇尾巴了,砸你身上却连个响儿都听不见!你娘整日痴心妄想踩在我头上给我立规矩也就罢了,让你陪我回个娘家都不肯! 我要你这么个玩意儿有什么用!” “够了!” 陆一通暴怒。 他忍着生疼,连忙一把抓住鞭尾。 瞪视着萧沁棠,他威胁道:“萧沁棠,你给我适可而止!你……” “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赵老太气得打断陆一通。 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挨了女人的打,她恨得牙根痒痒。 眼见萧沁棠的鞭子已经被自己儿子拽住,她立刻一撸袖子,边喊着“贱人我跟你拼了”,边伸手便扑向了萧沁棠…… 然而,她还没碰到萧沁棠,便被抱月连同几个陪嫁的丫鬟一把推开了。 俗话说丫鬟随主,她们跟在萧沁棠身边这么多年,从小在将军府里,不说是心高气傲,那至少也是横行霸道。 自从来到陆家,眼看着自家主子被陆家人怠慢不算。就连她们自己,也整日地被赵老太当做粗使丫头玩命使唤,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怨气。 如今见赵老太竟然还想打自家主子,她们一半护主,一半泄愤,顺势便跟赵老太撕扯起来。 “娘!” 见自己的母亲被丫鬟们揪着头发打,陆一通目眦欲裂。 他连忙上前想将丫鬟们都扯开…… 这时候,萧沁棠一抖鞭子,直接将他甩到了一旁。 然后挥着鞭子,对着他便是一顿抽。 这下整个陆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抽鞭子的,扯头发的,哭嚎咒骂的,痛苦打滚的……把下人们看的都愣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陆一通气得大喊。 他跑到堂屋,边连滚带爬地躲避着萧沁棠的鞭子,边着急地看向缩在门外的小厮们和丫鬟。 他指着萧沁棠命令,“你们快进来!谁要是能把她手里的鞭子夺走,我重重有赏!” “我看谁敢!” 萧沁棠拎着鞭子睨了缩在门外的众仆人一眼,狠狠将鞭子一甩…… “啪!” 破空声响起。 众仆人听的一阵牙酸,连忙缩着身体跪了下来。 与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不同,他们都是陆家发达后新买来的下人,与陆家既没什么感情,也没经过什么调教,自然就不会有多少忠心。 若萧沁棠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泼妇倒也罢了,众人一股脑地扑上去拿下便是。 但谁让她姓萧,是萧将军的妹妹呢。 如今,虽然萧重景被革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也不是他们这种人能得罪的。 万一人家又东山再起了呢? 况且,他们心里也清楚,陆一通目前就是个吃软饭的,手里没什么钱。 他们的月钱,说到底还是得指望萧沁棠的嫁妆。 把萧沁棠得罪了,万一扣钱可怎么算? 因此,无论陆一通如何地威逼利诱,他们发着抖,将五分的害怕演成了十分,始终不肯上前。 挨着抽,陆一通心中暗恨。 正当他下不来台,也不知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时,萧沁棠忽然小腹一痛,胃里一阵恶心。 她踉跄扶着椅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哕——” 第112章 不团圆的饭(有更改) “哕——” 扶着椅子,萧沁棠一阵干呕。 “小姐您怎么了?” 在内室里听见声音,抱月丢下赵老太的头发,连忙冲过来为萧沁棠顺气。 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坐下,她忙端了杯茶递了过去,“小姐您喝杯茶消消气,我这就派人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 陆一通喘着粗气,趁机抢过萧沁棠手里的鞭子扔开。 冷哼着,他没好气地骂道:“装什么装,挨打的还没请大夫,一个打人的反倒要请大夫了……” “你!” 萧沁棠捂着肚子,既难受,又生气。 她指着陆一通还想再骂,一张嘴,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于是忙扭过身子继续干呕起来。 见她接二连三地干哕,陆一通心里不由地一阵嫌弃。 他指着萧沁棠,本想放话休了他,但却又贪恋着她手里的嫁妆…… 于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了。 这时候,赵老太推开众丫鬟,板着脸,面色惨白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指着萧沁棠,本想命令陆一通休了眼前这个放肆的儿媳妇…… 但作为过来人,看见到萧沁棠一直干呕的样子,她不由心中一动,喜上眉梢,“沁棠,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怀孕?” 听见自己母亲的猜测,陆一通一阵发愣。 但只愣了一会,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心中狂喜——哈哈,总算是捏着萧沁棠的软肋了! 只要这个软肋在,日后,无论萧家能否东山再起,萧沁棠都得乖乖地听他的话。 否则他一句休妻,她就得母子分离! 甚至未来,即便他真的把她休了,她都不敢反抗。 不仅不敢反抗,她甚至还得可怜巴巴屁颠屁颠地求着他,要见他的种,要养他的种呢…… 想到未来萧沁棠狼狈不堪低三下四的样子,陆一通心里一阵暗爽。 他心想着,这一胎必须得保住,于是连忙让下人们请来了大夫。 老大夫一诊脉,果然是怀孕了。 只是萧沁棠今日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动了些胎气。 开了副保胎的方子,老大夫看向陆一通,嘱咐道:“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多休养,少动怒,保持心平气和最为妥当。” “我知道了。” 陆一通点头,让下人们送走了大夫。 笑着来到萧沁棠身边,他正要哄她两句…… 这时候,萧沁棠却皱着眉不满,“我今儿还得回娘家呢。” “嗨呦,都怀孕了,还回什么娘家?” 赵老太笑着怪萧沁棠不懂事,“怀了孕的女人,不好回娘家的,会害的娘家倒霉……” “你才倒霉!” 见赵老太说的自己好像多晦气似的,萧沁棠又要来气。 “沁棠,娘不是那个意思……”拉着萧沁棠,陆一通忙哄。 “那她什么什么意思!” “娘的意思是怕你胎位不稳,贸然回去的话,万一动了胎气,出了事儿怎么办?萧家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这大过年的,你挺着肚子掺和过去,不是添麻烦吗?” “我……” 萧沁棠无言以对,但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陆一通,于是冷哼,“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就是不想陪我回去呗!” “我不是不想回去,是不想给萧家添麻烦。” 为了十个月后的美好生活,陆一通握住萧沁棠的手指,不得不又开始伏低做小。 他哄着萧沁棠道:“沁棠,乖,咱们先好好养胎。等你胎养好了,我保证风风光光地陪你回去!” “是吗?” 萧沁棠将信将疑,“你没有骗我?” “当然。” “那行。” 萧沁棠点了点头,同意了陆一通的提议。 只写了封信让抱月送回去,便将此事罢了。 将军府。 席老夫人眼巴巴等着,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傍晚,始终没等到自己女儿回府的消息。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席老夫人皱着眉不安地嘟囔着,正打算派人去陆家看看的时候,下人通传,抱月求见。 “抱月?” 听见抱月一个人回来,席老夫人心中愈发不安。 她连忙下令让抱月进来,“沁棠呢,她怎么没一块儿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小姐没事。” 抱月连忙回答着,顺势将萧沁棠写的信奉了上去,“夫人,这是小姐写给您的信,您看了就知道了。” “人不回来,光写信有什么用?” 席老夫人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让人把信拿了过来。 打开信一看,她这才明白,原来萧沁棠是怀孕了。 自己的女儿怀孕,作为母亲,席老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她连忙看向旁边的嬷嬷,“快,去趟库房,把那个镶蓝宝石的长命金锁拿出来。那一套里还有两个小金镯,一块都拿出来!” “是。” 嬷嬷答应着,很快便将东西取了过来。 将东西递给抱月,席老夫人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你家小姐在陆家过得怎么样?那个陆一通……对她好吗?” “小姐她……” 提到陆家,抱月心里一肚子委屈。 她本想实话实说,但又清楚,萧家现在的情况已经顾不上萧沁棠,说了也是没用。 只能让老夫人跟着伤心罢了。 于是低头躲着席老夫人的视线,她违着心回答,“挺,挺好的……” “唉……” 见抱月这样子,席老夫人哪里还不明白?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 自己女儿嫁都嫁了,怀都怀了,还能离了不成? 就算是让她离,离了以后怎么办? 一个嫁过人的姑娘,她嫁不到好人家,也回不了娘家,难道要一辈子在庄子里孤独终老吗? 她要是个男人,或许可以。 可她偏偏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没有宗族和男人护佑,很容易就会被一些地痞无赖盯上。 她这个老太婆活着的时候,也许还能护她一下,接济一下。 她死了以后呢? 哥哥们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养她一辈子。侄子们更不可能。 等到失去庇护,等到嫁妆花完,外面的那些风霜刀剑和光棍饿狼能活吃了她! 想到这里,席老夫人打了个冷颤。 叹了口气,她看向抱月,“好丫头,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多劝劝她,既然嫁了,就改改脾气,忍着点,千万别让人家捏出错来。至于别的,等到日后孩子长大就好了。” “是。” 抱月红了眼,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行了,回去。” 忍着伤心,席老夫人让抱月离开。 另一边,得知了萧沁棠怀孕不归的消息,萧重景也颇多感慨。 望着满桌的饭菜和空荡的坐席,他叹了口气,亲自来到了庆寿园。 望着这大过年的,自己母亲坐在堂前黯然无神的样子,他撑起笑容上前安慰,“娘,沁棠虽然来不了,但她怀孕这件事,毕竟是个好消息……您不是也说了吗,陆一通靠不住,孩子才是指望……您放心,等沁棠的孩子生出来,我一定帮她在孩子身上下功夫……” 说到这里,他神色有些疲惫,“娘,今儿是年初二,您就别想那么多了。这大过年的,咱们全家人总该吃一顿团圆饭?” “沁棠回不来,钦宇没下落,我哪有心思吃什么团圆饭?” 席老夫人正难过,根本听不进去萧重景的劝慰,只觉得他聒噪。 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没好气道:“你有心情吃饭,不如多花心思去找找钦宇。 至于沁棠……呵,你现在都被革职了,还能帮她什么?” “我……” 萧重景被怼的哑口无言。 恹恹走出庆寿园,他在冷月下站立良久,怀着最后一丝莫名的期望,又来到了阮云罗所在的随风园…… 第113章 扮演贤惠(已更改) 随风园。 萧重景刚到门口,万嬷嬷便迎了出来。 隐隐拦着他的去路,万嬷嬷笑着抱歉,“将军,夫人的身体确实不好,见不得风,今儿的年饭真的没法参加……” “不碍事。” 无视掉万嬷嬷,萧重景边往屋里走,边不甚在意地道:“她既不方便,那我差人把年饭挪过来便……” 他正要说差人将年饭挪到随风园,一打开门,却意外的看见了满桌的酒菜。 目光一顿,他皱眉瞥向万嬷嬷。 见万嬷嬷低着头不敢吱声的样子,他冷哼,抬步来到了内室。 床幔里,听见萧重景的声音,阮云罗咳嗽,“是将军吗?” “是。” 站在床幔前,萧重景神色不定,语气也带了几分讥讽,“你不是身体不好?哼,吃的倒是挺好……” “只不过求个热闹罢了。” 阮云罗咳嗽着叹气,眼都不眨地搪塞道:“虽然我没有胃口,也没办法参与。但看着下面人喜气洋洋的样子,多少也能沾点喜气,不至于太过冷清……” 说到这里,阮云罗反问萧重景,“今儿不是年初二吗?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忙着招呼三妹妹和妹婿,来我这儿做什么?” “沁棠怀孕了,回不来。” 萧重景没好气地回答。 “哦。” 阮云罗恍然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本意是想冷着他,好让他识趣滚蛋。 但萧重景又是疲惫又是饥饿,呆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他实在不愿意再次走入冷风…… 于是来到外室,望着还没来得及开动的满桌酒菜,他拿起筷子,竟然直接上了桌。 “将军不可!” 眼见萧重景拿起了阮云罗的碗筷,万嬷嬷连忙制止,“将军,这是我们下人吃的东西,都已经动了……您金尊玉贵,怎么能吃我们下人吃过的东西” “没事,我不嫌弃。” 萧重景没有眼色,十分大度地道。“你们也坐下,继续热热闹闹吃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万嬷嬷等人:“……” 阮云罗:“……” “你在场,她们怎么放得开?” 床幔里,阮云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为了恶心他,她故意提议,“将军,你要实在想要热闹,不如去笼烟阁那边看看?这大过年的,筱柔姑娘孤身一人又怀着孩子,肯定特别期待你的关心……” “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听见尹筱柔的名字,萧重景不耐烦地将筷子一摔,彻底没了胃口。 可他越生气,阮云罗就越开心。 她连忙再接再厉,以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继续膈应他,“将军,筱柔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你怎么能对她这个态度? 为了嫁给你,她舍弃了地位,舍弃了家人……她只有你了,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辜负?” 萧重景冷笑。“这关你什么事?” “这怎么不关我事?” 床幔内,阮云罗翻着白眼,语气憧憬地道:“其实,在我心里,你们是不惧世俗,奋不顾身的真爱呢……将军,我一直相信,我是输给了真爱…… 所以,为了真爱,你们一定要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说着,阮云罗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在床幔内点着头哽咽道:“将军,我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千万不要破灭了你们的这份美好……” 萧重景冷笑,“你还是破灭。” “别开玩笑了将军。” 阮云罗保持着我不听我不听你们一定是真爱的态度,十分固执地对萧重景道:“将军,我不相信你是个始乱终弃,忘恩负义的人,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萧重景心烦意乱。 不耐烦再听阮云罗提什么救命之恩,他起身,气冲冲离开了随风园。 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吹了会儿冷风,他心中终于平静了些。 想到尹筱柔毕竟是怀了孕,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来到了笼烟阁。 笼烟阁,堂屋。 尹筱柔刚吃过饭,正要起身,忽然感觉身后不对。 她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白色绣花的裙子上,竟然刺目地多了一处血迹。 她心中一惊,差点以为是孩子掉了。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血迹并不多,也不痛,应当不是小产,而是来癸水了…… 来癸水? 尹筱柔揪了揪裙子,不解地皱眉,她不是怀孕了吗,好端端怎么会来癸水? “姨娘,您怎么了?” 石榴正在和丫鬟们收拾桌子,不经意看见尹筱柔揪着裙子发愣,她好奇,“姨娘,是裙子破了吗?” “没有。” 尹筱柔摇头,忙用手遮住身后的血迹。 后退两步,等到丫鬟们将桌子收完,她强装镇定地命令,“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丫鬟们听令离开。 等她们走远,尹筱柔忙上前将门拴上。 到内室换了身裙装之后,她正要命令石榴打盆水来……这时,已经栓死的房门忽然被人推了一下。 “谁!” 尹筱柔吓了一跳。 “我。” 萧重景皱着眉回答。 他满脸不爽地又推了推门,催促道:“快点。” “马上。” 尹筱柔答应着,慌忙将裙子团成一团塞进了床底。边打了个呵欠,她揉着眼睛开门,故作迷糊地问,“将军,有事儿吗?” “这么早就睡了?” 见尹筱柔衣着整齐却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皱眉,“你穿着衣服睡?” “没睡,就是歪了一会。” 尹筱柔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羞赮地道:“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最近特别容易犯困,坐一会儿都能睡着……” “嗯。” 对于怀孕嗜睡这件事,萧重景也略有耳闻,便没再追究。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会儿,尹筱柔暗自着急,“将军,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吗?我有点困了。” “没有。” 被尹筱柔提醒,萧重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于是他例行公事地问,“你吃饭了吗?要不一块吃点?” “不必了。” 尹筱柔哪还有心思吃饭…… 她撑着笑,做出一副贤惠的样子,对萧重景道:“我怀着孕呢,闻不得荤腥也喝不得酒,去了也是扫兴。你们吃你们的就是了,不必管我。” “嗯。” 走完流程,萧重景离开了笼烟阁。 月夜下,他看着自己静悄悄黑沉沉的将军府,心中一阵厌烦。 让小厮备马,他索性离开了府里,打马向着被看招方向而去…… 而他走后,尹筱柔忙令石榴打了盆水。 将门拴重新插上之后,她从床下拿出了弄脏的裙子。边咬牙切齿不明所以地搓洗着,边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府医没道理撒谎啊…… 除非是有人教唆…… 是谁呢…… 尹筱柔皱着眉阴着脸,将怀孕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之后,蓦然想起了阮云罗的名字…… 第114章 他不能生?(已更改) 憋着一肚子气,翌日,尹筱柔找到了田双双,问起了阮云罗跟府医的关系。 “府医?” 田双双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尹筱柔这是来癸水了。 早有数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她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关系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前些日子你差点死了的那次,夫人忽然给过府医一大笔钱,还让他撒谎说你怀孕了……” “卑鄙,她又骗我!” 尹筱柔气。 她忽然间又想起了那天镯子的事情。 当时,她拼了命从老东西嘴里套话,眼巴巴等着阮云罗跳出来对峙。结果阮云罗竟然理都不理她,直接就走了…… 真是没义气! 尹筱柔气得正磨着牙,这时,田双双在旁边一脸无辜地反驳,“不是姨娘,当时的情况,夫人她明明是想救你啊。你自己想想,那天,如果夫人没让府医撒谎,你还能活吗?” “救我也得说一声!” 想起昨晚,自己癸水突然到来时的尴尬,尹筱柔心里又气又怕。 幸好当时屋里没什么人,否则万一穿帮可就完了…… “别在意那些细节。” 拍了拍尹筱柔的肩膀,田双双大大咧咧地安慰,“你就说救没救?” “……” 无语地望着田双双没心没肺的样子,尹筱柔心中一阵后悔。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选择田双双这么个野丫头来做内应,是不是错了…… “唉……”叹了口气,尹筱柔无力地挥了挥手,“行,你先走。” “我倒是想走,但……” 田双双笑的一脸财迷。 她将手伸到尹筱柔面前,三只手指头轻轻搓了搓,然后理直气壮地摊开,“银子银子……” “好好好知道了……” 尹筱柔受不了地叹气。 她连忙从怀里拿出银子塞了过去,赶鸭子似的驱赶道:“快快快,快走快走……” “谢谢姨娘!” 田双双美滋滋地将银子收起。 临走时,看着尹筱柔一脸烦闷的样子,她笑着举起拳头鼓励,“尹姨娘,要努力哦!” “努什么力……”尹筱柔无力。 “怀孕呀。” 田双双笑着提醒,“别忘了,你的肚子可是假的……要是再不把它弄成真的,岂不就穿帮了?” “这种事情,我说了算吗……”尹筱柔更加无力。 “所以努力啊。” 田双双笑着又鼓励了一句,颠着银子便回了随风园。 随风园内。 田双双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说,尹姨娘她能怀上吗?” “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 见田双双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的样子,阮云罗笑着数落,“好奇心净用在这种没用的地方,你有这心思,不如多读两本书去。” “就是。” 万嬷嬷第一个附和。 她板着脸,连推带撵地将田双双给撵出了屋子。 伸着脖子,等看见自己女儿噘着嘴走远了,她笑着将刚剥好的果仁递给了阮云罗。 同时,十分顺便地问,“夫人,您说,尹姨娘她能怀上吗?” “她……” 笑着瞥了万嬷嬷一眼,阮云罗正要说话。这时候,万俟拂端了杯雪梨茶递了过来。 递完了,她也不走。 退到一旁,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杵着…… 直到发现阮云罗和万嬷嬷好奇的视线,她才有些别扭又理所当然地解释,“夫人,我不是小孩。” “好,你不是。” 憋着笑,阮云罗慢悠悠地吃了两粒果仁,又抿了口雪梨茶。 直到两个人望眼欲穿的时候,阮云罗才终于卖够了关子,善心大发地开口了,“其实,我也不知道……” “夫人!” 万嬷嬷骤然泄气,苦着脸抓心挠肝。 “我本来就不知道……” 阮云罗使了坏,委屈巴巴地笑,“怀孕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的。我又不是送子观音,怎么好肯定?” 边说,她拍了拍万嬷嬷的手背,笑着安慰,“别急,早晚教你知道。” “唉……” 叹了口气,万俟拂有些哀怨地看了阮云罗一眼。端起雪梨茶,她又回到了角落,继续有模有样地练习后宅礼仪。 “你也别急。” 看见万俟拂这么惆怅,阮云罗心中又多了几分不值钱的罪恶感。 拿起书又笑了许久,才将这事儿过去。 七天后,笼烟阁。 尹筱柔急着怀孕,却遍寻不到萧重景。 实在没有办法,她第一次来到了随风园。 在万嬷嬷的故意下,她在园子外面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会,才终于进屋。 进了屋,看着坐在摇椅上病病殃殃的阮云罗,她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夫人,将军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 阮云罗咳嗽两声,目光有些哀怨地道:“你要是有兴趣,自己去烟花巷找找。也许是被看招,也许是牡丹楼,也许是芳泽馆,也许是锦绣春……” “更也许……” 阮云罗笑着,意味深长地瞥了尹筱柔一眼,“更也许,他又救了谁或者被谁救了……这哪说得准呢?” “你记恨我?” 察觉到阮云罗的内涵,尹筱柔嗤笑,“夫人向来宽容大度,我以为您不介意呢……原来还是介意啊……” “不是介意,是提醒。” 阮云罗咳嗽着,目光扫了眼尹筱柔平平坦坦的小腹,笑着道:“你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假胎还没有着落,万一萧重景再领一个真胎回来,你可怎么办啊?” “哼。” 尹筱柔冷笑,“夫人,您是在吓唬我?” “怎么会?” 阮云罗蹙着眉不解地问,“男欢女爱,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是天底下其他女人都不能生,还是…… 他不能生?” 第115章 有干净男人吗? “怎么?是全天下其他女人都不能生,还是……他不能生?” “……” 尹筱柔哑然。 哑然的同时,她也敏感地意识到了阮云罗话语中的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 尹筱柔皱眉打量着阮云罗,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你想提醒我什么?是想挑拨我和将军吗?” “我能有什么意思?” 阮云罗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虚弱地笑了笑,故意扮蠢道:“我时日无多,想看到一代新人换旧人,希望你和我一样的下场而已……” “是吗?” 看着阮云罗病弱无力的样子,尹筱柔失望。 她没想到,阮云罗的内心竟然这么软弱。连报复都只是期望萧重景再找个女人…… 亏她还特意花钱收买田双双,啧,真是抬举她了。 付出那么多,又被男人辜负成这个样子,竟然一点都不恨……哼,光顾着生闷气,竟然能气病了…… 生闷气有什么用?难道要指望着怨气冲天天道循环老天开眼吗? 即便真如她所愿,老天开了眼,又能怎样? 一代新人换旧人,对于萧重景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个女人而已。这么贤惠的祝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她…… 尹筱柔冷笑。 她有自信,即便自己跟阮云罗面对同样的情况,也绝不会跟她似的这么没有气性。 不想着收拾背叛自己的男人,也不想着收拾害自己绝子的婆婆,连诅咒都光盯着她一个人使劲儿…… 真是病得不轻。 这么想着,尹筱柔心中愈发轻视。 她轻蔑地瞥了阮云罗一眼,故意刺激道:“那夫人您可得多喝点清火茶,活久一点。否则,我真怕你活活气死,看不到我未来的风光……” 说完,她嗤笑一声,得意洋洋离开了随风园。 “呸!” 看着尹筱柔离开的背影,万嬷嬷气愤地啐了一口。 她有些着急地看向阮云罗,“夫人,难道您就由着她这么轻狂?” “这就气了?” 起身洗干净脸上的妆粉,阮云罗笑着安抚,“一时的口头输赢有什么好在意的?她要猖狂,那便让她猖狂。不猖狂起来,她怎么会露出破绽?又怎么会甘心给我做刀?” “也对……” 万嬷嬷点头。 她心中当然明白这是阮云罗的计划,只是眼见着尹筱柔这么嚣张,实在气不过罢了…… 等气头过去,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尹筱柔真的会那么做吗?她真的敢?” “她当然敢。” 阮云罗笑容笃定。 尹筱柔这个人,欠缺的品质有很多,比如礼义廉耻道德良心……但唯独勇气和心眼儿,她真是一点儿不缺。 甚至多的有点儿过分了…… 尤其她现在上了萧重景的贼船,又名声坏了跳不下去,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可,咱们自己弄点药不行吗?” 万俟拂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然有些不解。 她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为什么要一定要借尹筱柔的手呢?” “自己动手当然可以,但善后麻烦。”阮云罗笑,“而且,相比于脏自己的手,我更喜欢看狗咬狗的剧情。” 她前世受了那么多苦楚,不一点一点地折磨回去,内心如何平静? 内心不平静的话,她又如何过得好今生? 将脑海中所有的仇人过了一遍,阮云罗看向万嬷嬷,嘱咐道:“尹筱柔和萧重景这边一切正常。席老夫人那边,你注意盯着点,樊嬷嬷这种时候忽然跑去菩雨山,肯定不对劲。” “是,夫人。” 笼烟阁。 正当尹筱柔放弃寻找萧重景,正打算出府时。她得到消息,萧重景回来了。 “是吗?” 眼见着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尹筱柔高兴极了。她忙问石榴:“将军人呢,到哪儿了?” “瑶……”看着尹筱柔的脸色,石榴有些犹豫地回答,“将军……去了瑶春园。” “瑶春园?” 听见这个名字,尹筱柔怔了一下。 她皱眉,萧重景最近不都是在书房吗,怎么忽然搬到瑶春园了? 难道……他想在瑶春园常住? 这怎么行? 因为萧重景这一番明显的冷落,尹筱柔心中暗自焦急。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着落,她连忙动身,秉持着“山不来找我我便向山行”的原则,急匆匆向着瑶春园走去…… 瑶春园。 萧重景醉醺醺地正躺在榻上,忽然一阵馨香袭来,他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个女人。 他笑了笑,一把便将女人拉到胸前,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调侃,“莺歌吗?今儿怎么这么主动?燕舞和浮烟呢,怎么没叫过来一起……” “一起?” 尹筱柔皱眉停住了动作。 望着萧重景轻浮急色的表情,她忽然觉得有些恶心,立刻没了兴致打算起身…… 但这时候,萧重景却忽然变了脸色。 “我让你停了吗?” 一把拉住尹筱柔,萧重景抬着下巴颠三倒四地道:“你们这些女人,我真是给你们脸了……一个个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是公主了……呵,不识好歹的……” “砰!” 萧重景话没说完,脑袋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昏了过去。 将玉雕摆件重新放回床头,尹筱柔皱眉甩开了萧重景的手指。 呸地啐了他一下,尹筱柔出门皱着眉呵斥小厮,“你是怎么伺候的!明知道将军喝了酒会口渴,也不知道在床边放杯水……弄得将军为了倒水摔了一跤,也不知有没有事,你快去看看……” “啊?” 小厮被吓了一跳。 他心里委屈,明明是尹筱柔自己抢着伺候的,怎么现在全赖在他身上了? 他招谁惹谁了……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尹筱柔不耐烦地又说了他两句,将锅全都甩干净了之后,便一脸晦气地离开了瑶春园,动身出府来到了帽儿巷。 在帽儿巷的最角落找到了一个绸缎庄,又在绸缎庄的后院里找到了正在休养,锻炼左手的夏赫。 一见面,她便十分炸裂地问:“有干净男人吗?” 第116章 绝子药提供一下 “有干净男人吗?” 一看见夏赫,尹筱柔便提出了要求,“最好聪明一点,年轻一点,长得别太磕碜……” “啊?” 夏赫被这劈头盖脸的要求砸的发懵。 他将左手的大刀放下,皱着眉好奇,“忽然间的,你要男人做什么?” “你说呢?” 尹筱柔理所当然地反问。 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她闻了闻石桌上正晒着的茶叶。 确认是不倒翁最宝贝的那款,她起身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泡了一壶。 喝着茶,坐在太阳下,她慢悠悠地又扔出了个炸弹,“我要男人,当然是急着怀孕。” “那……” 夏赫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一红。 他本想问萧重景不行吗,但张了张嘴,又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只能含糊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脏的有点过分,我怕得病。” 尹筱柔喝着茶,眼神中流露出嫌弃,“而且,我可以接受一个自大无脑的丈夫,但总不能生一个自大无脑的孩子? 那种人,生命里有一个就够受了,我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倒也是……” 夏赫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也看不上萧重景。 低着头,仔细想了想尹筱柔的要求,他忽然面色一红,强装镇定地问了句,“我可以吗?” “你?” 尹筱柔有些诧异。 她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夏赫一眼,心想着他确实是完全符合要求,就是性子太直了…… 不过好在是自己人,不用操心善后的问题。而且,他在西北的身份,在未来,也许会有用处…… 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你住哪个屋?” “你,答应了?” 夏赫整个大块头僵住。 “为什么不呢?” 尹筱柔不甚在意地笑。 沉思片刻,她放下茶杯看向夏赫,事先声明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如果怀不上,我就得立刻换人。到时候你不许甩脸子,不许弄要死要活的那出。” “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她表情严肃起来,“最重要的是,这段关系只是合作。你记住,它不代表任何感情上的事情,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对你的态度和感情,不会因为孩子的出现而产生任何改变,你不要有任何期待,更不要妄想有任何要求。” “我知道你的性格。” 夏赫苦笑着点头。 “那行。” 尹筱柔起身,干脆利落地走入了夏赫的房门…… 一切都结束后,尹筱柔边低头整理衣服,边不忘嘱咐,“这几天,你想办法弄点绝子药,下次我过来取。” “嗯。” 夏赫挺大个块头坐在床上,目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最终,他只能低头整理断臂上沁血的纱布,红着耳朵点头,“放心。” 庆寿园。 席老夫人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樊嬷嬷从菩雨山回来。 看着樊嬷嬷风尘仆仆的样子,她不满,“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这么这么慢?” “因为是过年,奴婢想起了菩雨山那边的牌位无人照料,便擅自做主,操持着供了些糕点果子,又添了点香油钱,所以才耽搁了……” 樊嬷嬷躬着腰解释,随即跪了下来,“请老夫人恕罪……” “罢了罢了快起来。” 听闻樊嬷嬷是为了牌位才迟归,席老夫人立刻没了火气。 亲自拉着樊嬷嬷起身,她叹了口气,“唉,这段时间事情那么多,弄得我都忘了,难得你却记得……” “奴婢也是见了牌位才想起来。” 生怕席老夫人心情不好,樊嬷嬷忙解释。 随即她拿出个瓷瓶,对着席老夫人询问道:“老夫人,动手吗?” “嗯。” 席老夫人点了点头,十分谨慎地嘱咐,“注意药渣。” “这个您放心。” 说起药渣,樊嬷嬷忙笑着提醒,“老夫人,当初托您的福,我外甥才进了药房当学徒……学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盼着能为老夫人您效力呢……” “哦?” 席老夫人其实早把这一茬忘了,但被樊嬷嬷一提醒,她想了起来,“哦,是你那个死去亲妹妹的孩子对?” “对。” 樊嬷嬷点着头叹气,“我那妹子不争气,死的早。死了还没一年,她男人就又续了一个……这不,人家又有了新儿子,我外甥成多余的了……” 说到这里,她感激地看向席老夫人,“老夫人,多亏了您心地好愿意收留他,否则,他现在还不知要怎的呢……” “阿弥陀佛。” 席老夫人慈悲地感叹。 随即,她慈悲地问,“那孩子现在多大了,在药房学的怎么样?” “都二十五了,还是个学徒……”掩饰着心中的不满,樊嬷嬷一脸愧疚地解释,“老夫人,不是孩子不争气……其实本事已经学了八九成,只是上面有师傅压着,他这个徒弟也没机会施展……” “嗯。” 点了点头,席老夫人陷入沉思。 心想着药房那边有个自己人确实方便,于是拍了拍樊嬷嬷的手背,她笑着鼓励,“别想那么多,你只让他好好做便是了,做得好,府医的位置自然是他的。” “谢老夫人!” 樊嬷嬷心中振奋。 忙磕头谢过之后,她风风火火地便向着药房方向走去…… 随风园。 因着阮云罗之前的嘱咐,万嬷嬷正事无巨细地汇报,“夫人,樊嬷嬷回来了。进了庆寿园后,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去了药房一趟……” “药房?” 阮云罗察觉不对,忙问,“好端端的,她去药房做什么?” “她说身体不舒服,想让药房熬点安神汤。” “安神汤?” 阮云罗蹙眉。 席老夫人的园子里又不是没有小厨房。 以樊嬷嬷的资历,不至于喝点安神汤还得跑药房去领…… 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回想着此前席老夫人对尹筱柔的杀心,阮云罗问:“尹筱柔的安胎药是不是药房那边在弄?” “是。” “这就对了。” 点了点头,阮云罗下令,“你跟府医知会一声,让他把药渣留下。还有……” 联想到自己前世缠绵病榻的经历,阮云罗蹙眉。 她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交代道:“你记得悄悄把药房里的人全都筛一遍。樊嬷嬷选择在药房下手,她肯定有内应。 咱们得把内应揪出来,防着点。” 第117章 断子绝孙的热闹 药房里。 经过连日来的观察,府医季永麟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大徒弟徐克远身上。 当徐克远再次提出要主动收拾药房,主动值夜的时候,季永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行,既然你有这心,那其他人就先回。” “是,师傅。” 学徒们欣喜地答应。 挤眉弄眼地又谢过了徐克远之后,众人便撒了欢地走了。 等众人走远,季永麟看向自己的大徒弟,嘱咐道:“克远,你先把晒在外面的药材收一收,等会儿我找你说点事儿。” “是,师傅。” 瞥了眼放置在炉子旁的药罐,徐克远笑着压下眼里的不耐烦,转身出了屋子。 等他走远,季永麟迅速打开药罐,从里面抓了一把药渣用绢帛包着,同时连忙将药罐恢复了原样。 听到徐克远回来的动静,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药味,转身忙走到了药厨旁。 刚拉开药厨,徐克远便收着药材回来了。 瞥了眼药罐,他将收好的药材放在桌子上,随即也来到了药味纷杂的药厨旁。 “师傅。” 恭敬站在药厨旁,徐克远笑着好奇,“您特意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确实是有点儿事。” 季永麟随手从药厨里面往外抓药,顿了顿,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大徒弟,“克远啊,你跟我多久了?” “有……二十年了……” 徐克远犹豫着回答。 他不明白,季永麟忽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是啊,二十年。” 季永麟有些唏嘘地点了点头。 他手上忙活着不停,将药材称好之后,倒在了一张付子上。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边包着药边笑着感慨,“当初你来到药房的时候,才五岁。现在都二十五了,差不多也该出师了?” “师傅?” 徐克远有些惊讶。 越发不明白季永麟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撵他走,还是要提拔他? 脑海中电光石火地想了想,他只能笑着谦虚,“师傅,徒儿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倒也不必过谦。” 将药材包好,季永麟抬头看了眼药房四周,然后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徐克远,“我老了,这药房,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这……谢师傅。” 徐克远脸上受宠若惊,心中却不以为意。 迟早?迟早是什么事时候? 大夫这一行,越老越吃香。师傅如今才五十来岁呢,若是想等他主动退位,那至少得再熬十年…… 十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现在有条捷径摆在面前,他是傻了才会陪这老东西死耗…… 不过想归想,脸上他却没有露出半分情绪。 见季永麟包药,他甚至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师傅身体不舒服吗?” “嗯,有点上火。” 季永麟说着,随手将药包塞进了怀里。 拍了拍徐克远的肩膀,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药房。 三日后,随风园。 季永麟将药渣交给了阮云罗。“夫人,这是尹姨娘安胎药里面的药渣。我查过了,里面确实多了一种慢性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身体会一天不如一天地垮下去。 外人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但根本找不到病因。除非能拿到药渣,否则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药房里面的人也都查过了,是我那大徒弟徐克远做的。” “徐克远?” 听到这个名字,阮云罗心中一惊。 前世季永麟从将军府告老还乡之后,接任府医的人,可不就是徐克远? 这个徐克远,今生能对尹筱柔下毒,那前世…… 回想着自己前世的病情和刚才季永麟对这药的分析,阮云罗越想越不对劲。 捏着药渣,她忙放在鼻尖闻了闻…… 各种纷繁交织的药材中,蓦然,她闻到了一种熟悉的苦味! 正是前世在病中,她千百次品尝过的味道! 所以…… 阮云罗心中惊讶,所以她前世不是自己生病,竟然是被人给害死的吗? 而害死她的人,不是萧重景,不是尹筱柔,竟然是她的婆婆? 可为什么? 阮云罗不由皱眉。 前世,站在席老夫人的角度,她明明是杆好枪啊…… 当时,席老夫人明明也不赞成尹筱柔嫁入将军府,但碍于尹筱柔的公主身份,又不敢明着反对……那种情况下,有她这个头脑发昏的棋子站出来反对,这难道不是助力吗? 席老夫人又不傻,利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故意害死她? 镯子也好,毒药也好,老太婆怎么光逮着她薅?她是撅了席家的祖坟了吗? 或者,还有什么隐情? 蹙眉将这件事情记下,阮云罗看向季永麟,继续问:“徐克远一个学徒,他是怎么跟庆寿园搭上关系的?” “二十年前,在夫人您嫁入将军府之前,徐克远本就是樊嬷嬷带入府的。具体是什么关系我当时没在意,只记得好像是亲戚……” “樊嬷嬷是徐克远的姨母。” 这时候,万嬷嬷开口补充。 她待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又一直是阮云罗身边的第一人,在嬷嬷们中间自然颇有些人情。找几个老嬷嬷闲话家常几句,自然不难。 不但不难,甚至过于容易了。 那些嬷嬷们生活寂寞,一旦开了话头,那是止都止不住。 嗑着瓜子的功夫,差点没把徐克远的祖宗八辈给扒出来…… 将她们闲话中的废话剔除干净之后,万嬷嬷两句话便将其中的干货说的明明白白,“樊嬷嬷的亲妹妹死的早,妹夫续娶新人生了新儿子,徐克远这个旧儿子成了多余的,正好投靠樊嬷嬷这个没有儿子的姨母。 因此,对于樊嬷嬷而言,徐克远表面是外甥,实际上却是干儿子。” “怪不得她这么用心。” 阮云罗恍然。 想了想这其中的关系,她看向季永麟嘱咐,“既然如此,便索性把尹姨娘那边的事情全权交给徐克远,你别沾手了。别惊动他,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是。” 季永麟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阮云罗沉思片刻,又问了问尹筱柔那边的动静。 听闻那日之后,尹筱柔外出了一次,没再急着寻找萧重景了……她心知,她肯定是找到了其他的怀孕方法。 找的这么快,那人选她八成认识…… 会不会是…… 阮云罗心中一振,她找来万俟拂,“给你一个任务,接下来多留意尹筱柔那边的动静,如果她再次出去,你就远远地跟着。什么都不需要做,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儿就行,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夫人。” 万俟拂痛快点头。 她又看向万嬷嬷,“你也是,如果这两天尹筱柔忽然去找萧重景,记得告诉我一声。” 别的热闹可以错过,这萧重景断子绝孙的热闹,她可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第118章 联手喂药 笼烟阁。 端起桌子上的保胎汤药,尹筱柔随手便倒进了恭桶。 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没有东西,她心里着急,动身再次来到了绸缎庄,找到了夏赫。 事毕之后,她毫不留恋地起身,边整理衣服边看向夏赫,“文煜在宫里怎么样?咱们的人联系上他了吗?” “联系上了,放心,他整日练字读书,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行。” 尹筱柔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被禁足也不错。 虽然委屈了些,但至少安全,暂时不至于被汐妃针对…… 想到汐妃,她心中好奇,“六皇子那边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君邑光还没发现自己儿子废了吗?” “他……” 提起六皇子,夏赫眼神中露出不解。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尹筱柔,“你确定六皇子中毒了吗?宫里的消息,说六皇子根本没事。” “没事?” 尹筱柔惊讶。 她想不通,中了那种毒,六皇子怎么可能没事? 难道他根本没中毒? 也不可能啊……如果他没中毒,萧重景怎么会知道那毒的存在,又怎么会是那种反应? “算了,别想了。” 见尹筱柔想不通,夏赫主动开解,“听说那六皇子鼻子很灵,也许他闻见那毒了……亦或者六皇子年纪小,第一次中毒时反应太强烈,被太医发现了也说不定……” “只是……” 说到这里,夏赫忽然觉得不通,“如果汐妃一早就发现了,而且在第二次下毒时将萧重景抓了个正着,她为什么不把这件事禀报给那位?为什么要隐瞒下来?” “因为她有一个很大的把柄在捏萧重景手里。” “什么把柄?” “我哪儿知道?”尹筱柔白了夏赫一眼,神色有些懊恼,“萧重景不肯说。” “不肯说就算了。” 夏赫想了想,安慰尹筱柔道:“反正他现在被汐妃抛弃,已经没得选了。如果未来六皇子真挡了我们的路,他会说的。”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 将身上衣服整好,她看向夏赫,“药呢?弄到了吗?” “给你。” 从床边抽屉里拿出个瓷瓶,夏赫交给了尹筱柔。“小心点,千万别被他发现。” “还用你说?” 白了他一眼,尹筱柔转身离开了后院。 来到前堂,她顺手挑了两匹顶好的料子,一分钱没付,便在不倒翁的白眼中离开了绸缎庄。 远远地,看清了绸缎庄的招牌后,万俟拂也转身离开……一回到随风园,便将招牌上的名字告诉了阮云罗。 “锦绣祥?” 记下这绸缎庄的名字,阮云罗正思索着下一步动作…… 这时,万嬷嬷急匆匆地进来汇报,“夫人,尹姨娘端着碗醒酒汤,正去往瑶春园呢……” “是吗?” 听到这个消息,阮云罗来了兴致。 忙起身抹了妆粉,她动身,也直奔瑶春园而去。 生怕去晚了看不到热闹。 瑶春园。 萧重景昏昏沉沉地刚睡醒,看见尹筱柔走近,心中一阵厌恶。 他皱眉责怪,“你既然怀孕了,好好在笼烟阁待着便是,跑这么远来找我做什么?” “听说你醉了,我给你送点醒酒汤。” 尹筱柔笑着,端着醒酒汤,一脸贤惠地坐在了榻边。 生怕绝子药沉淀,她特意用勺子将汤药搅了搅。然后顺势盛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了萧重景唇边,哄着道:“来,重景,喝汤了。” 萧重景皱眉。 他后仰着打量了尹筱柔一眼,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劲。 懒得去思考哪里不对,他伸手抢过汤碗放到一边,头疼地催促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 “我……” 看着被放在一旁的醒酒汤,尹筱柔心里着急。 她试探着,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阮云罗忽然不请自来。 看了眼面前的阮云罗,又看了眼身边的尹筱柔,萧重景皱眉冷笑,“干嘛呢?今儿怎么来的这么齐?” “没什么。” 瞥了眼被萧重景放在一旁的醒酒汤,阮云罗咳嗽两声,一脸担忧地解释,“听说你最近整日酗酒,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萧重景像是吃了枪药似的不爽。 冷哼着瞥了阮云罗和尹筱柔一眼,他嗤笑,“你们俩今儿来的这么巧,是商量好来看我笑话的是?我被革职了你们很高兴?想看热闹?” “哪里?” 压下翘起的嘴角,阮云罗蹙眉否定。 又瞥了眼被冷落在一旁的绝子药,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六皇子的事情,他……” “六皇子!” 萧重景心中一惊,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他心惊肉跳,既怕汐妃捂不住事情,将六皇子中毒的消息暴露出去。又担心六皇子病情加重,忽然死了…… 前者,他怕被查到自己身上。 后者,他担心汐妃玉石俱焚。 两厢担心之下,他心中越发着急。于是瞪着阮云罗,他忍不住催促,“你快说啊!六皇子到底怎么了!” 旁边,尹筱柔有些发懵。 她想不通,六皇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的跟快死了似的?阮云罗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 “六皇子他……” 阮云罗话到一半,又叹了口气。 看了眼萧重景满身酒气的样子,她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等你酒醒之后再说。” “等等!” 见阮云罗转身想走,萧重景着急。 他忙端起旁边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看向阮云罗,“行了,我完全醒了,你赶紧说,六皇子他到底怎么了!” 第119章 就那么爱吗? “行了,我完全醒了,你赶紧说,六皇子到底怎么了!” 萧重景急促地喝完醒酒汤,焦灼地等待着阮云罗的回应。 却没看见,他身旁尹筱柔发懵的眼神。 眨了眨眼睛按捺住心中的惊喜,她瞥了阮云罗一眼。心想这窝囊废来的倒挺是时候,正巧还帮了她一把。 只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萧重景因为她的催促而喝下了绝子药,又会作何感想呢? 啧,一定会很后悔…… 可惜,与尹筱柔想象中的不同,阮云罗的心里高兴极了。 见萧重景上钩这么痛快,她便不再继续卖关子,也痛快地敷衍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咱们是不是该从六皇子下手,给汐妃送点东西?求她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帮你早日官复原职……” “就这?” 萧重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他见阮云罗急匆匆过来,又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六皇子真出什么大事儿了呢,原来就这么点儿事儿? “这不重要吗?” 阮云罗蹙眉,一脸无辜地望着萧重景,“你现如今醉生梦死,难道不是为了革职的事情苦恼?” “是倒是,但……” 萧重景张了张嘴,有苦难言。 他没法解释自己跟汐妃之间反目成仇的事情,只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回去养病去,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好。” 阮云罗一脸委屈地点头。 正准备离开,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于是忍不住又膈应萧重景一道:“将军,这新年一过,再有一个来月就是清明了。你作为族长,祭祖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公中也不知还有没有银子,你记得早做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 提起族里,萧重景心中越发来气。 他被革职这么久,又赶上过年,族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探望……哼,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要不是沾着他和他爹的光,那些个泥腿子,一个个能有今天? 背靠着萧家,他们一个个地混上了官职,攀上了权贵,竟开始心有不甘,跃跃欲试地肖想族长之位了…… 尤其是他那个二叔的儿子萧文渊! 那小子自从考上了功名,攀上了二皇子,就嘚瑟的跟个什么似的……明里暗里地挤兑他不说,竟然还想跟他抢族长的位置…… 哼,真是白日做梦! 想到这里,他有些发酸地道:“反正他们现在有萧文渊了,还指望我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去弄,看能弄出个什么样子!” “好。” 阮云罗点头答应。 本来她也不在乎萧家的祭祖,只是单纯想膈应一下萧重景罢了。 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言,痛快离开了瑶春园。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尹筱柔无语。 她不解,阮云罗都病成这副样子了,怎么还天天替萧重景操心?就这么爱吗? 可…… 忍不住打量萧重景一眼,尹筱柔蹙眉不解——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值得爱的? 要专情没有专情,要忠诚没有忠诚,要良心没有良心,要脑子没有脑子。 除了会打仗以外,真是很难想到他的优点。 只能说品味独特…… “你想什么呢?” 见尹筱柔坐在自己身边发愣,萧重景不满,“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怎么还不回去?” “没什么。” 听见萧重景的声音,尹筱柔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笑着对萧重景道:“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萧重景冷笑。 心想着尹筱柔不给他找麻烦就不错了,还能有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 尹筱柔叹气起身,有些心疼地看着萧重景道:“重景,其实你不用再担心,六皇子他没事的。” “哼,你说没事就没事?”萧重景冷哼一声,摆明不信,“我亲眼看见六皇子昏迷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没事?” “真的没事。” 尹筱柔弯腰,深情地摸了摸萧重景的侧脸,叹气道:“其实,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冒险?那毒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只是会让人昏迷几天而已,没什么大碍。 我的目的只是想让你跟汐妃决裂,不是害人……” “真的?”萧重景将信将疑。 “真的。”尹筱柔撒起谎来十分真诚。 她又说了句“不信你自己去打听”之后,便一脸委屈地离开了瑶春园。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萧重景心中一振,终于敢派人去打听六皇子的消息。 当得知六皇子果真没事的时候,他心里一松。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忙让小厮备马,又去到被看招庆祝去了…… 而他走后,尹筱柔也悄悄出了府,再次来到了绸缎庄…… 一个月后。 尹筱柔正考虑要不要换掉夏赫的时候,终于,在一个低调的小医馆内,被诊出了怀孕…… 肚子里有了东西,尹筱柔心中一轻。终于不再频繁外出,而是安心待在笼烟阁,老老实实地养起胎来…… 她安胎药才喝了没两天,另一边,庆寿园却等不及了。 “那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见笼烟阁迟迟没有动静,席老夫人皱着眉不解,“那药她都喝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说着,她怀疑地看向樊嬷嬷,“你那外甥到底靠不靠谱?” “当然,” 樊嬷嬷心里一惊,忙找理由替自己的外甥解释,“老夫人,克远做事向来稳重……可能他怕事情暴露,太谨慎了,所以药量下的有点儿少……” “何止是有点儿?” 席老夫人没好气地瞥了樊嬷嬷一眼。 啧了一声,她低声威胁,“反正十个月之内,尹筱柔必须死。如果你的外甥办事不力,被她活下来,或者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知道我的脾气。” “是,老夫人!” 樊嬷嬷心中发颤,忙磕头答应,并保证让徐克远加大剂量。 “行了行了起来。” 让樊嬷嬷起身,席老夫人叹了口气。 想到这马上就要清明,自己却被绊在将军府,没办法回菩雨山祭拜,心中一阵遗憾。 于是她嘱咐樊嬷嬷道:“你去买点纸钱,等清明的时候,咱们在花园里找个避人的地方,简单祭拜一下。” “是。” 第120章 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清明。 随风园。 阮云罗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疏朗的月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难产而亡的母亲,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如果母亲没有去世就好了,这样的话,父亲就不会另娶续弦,她也不会有一个面慈心冷的后娘…… 若没有那后娘的挤兑,她也不至于慌不择路,急匆匆嫁给了萧重景…… “唉……” 阮云罗叹了口气,心中发闷。 她向来不愿意回想阮家的那一切,今儿因为清明的缘故,竟也多愁善感了起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看见阮云罗心情不好,万嬷嬷十分担忧。 想了想,她试探着提议,“夫人,您戴上帷帽,咱们去花园逛逛,就当散心。” “好。” 阮云罗点头。 她接过田双双眼疾手快递过来的帷帽,笑着道:“你跟你拂姐留着看家,我跟你娘出去闲逛一会,很快回来。” “放心夫人。” 知道阮云罗心情不好,田双双非常懂事地没有掺和。 目送着阮云罗和万嬷嬷向着花园离去的背影,她踮起脚尖搭着万俟拂的肩膀,一脸忧愁地道:“唉,拂姐,你说说,夫人这是怎么了?” “可能,想家了。” 花园里。 当看见假山后面的火光时,阮云罗和万嬷嬷差点以为这花园着火了。 但就在万嬷嬷准备喊“走水了”的时候,阮云罗却摇头阻止。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前世自己也经历过这个场景。 前世,也是清明,也是心里发闷出来逛园子,也是看见了火光…… 当时,她和万嬷嬷吓了一跳,忙大声呼喊走水了的时候。席老夫人和樊嬷嬷阴沉着脸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呵止了她们。 表情……似乎有些慌张……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阮云罗忙摆手示意万嬷嬷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随即自己轻步上前,藏在了假山后面。 从假山后探头往外看,她发现席老夫人和樊嬷嬷一起,竟然是在烧纸钱。 一边烧一边在地上画圈,嘴里还念念有词,“重景,娘对不起你……娘不是故意要害你做孤魂野鬼,娘也是没有办法……” 重景? 孤魂野鬼? 听见萧重景的名字和孤魂野鬼四个字同时出现,阮云罗心中一震,差点惊叫出声。 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一刻都不敢逗留。小心翼翼地出了花园,立刻拉着不明所以的万嬷嬷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随风园,静下心来,阮云罗很快明白,瑶春园内活着的那个,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萧重景,应该早已经死了。 怪不得…… 阮云罗恍然大悟,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瞬间通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绝子,被下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萧重景是个冒牌货,只是因为她撞破了席老夫人烧纸……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对萧家,对席老夫人,对萧钦宇兄妹奉献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丝毫感恩。 因为在席老夫人的眼里,她根本不是家人,不是儿媳,只是一个冒牌货的妻子,一个工具人罢了…… 呵。 想到自己竟然被玩弄了这么多年,阮云罗心里既后悔,又庆幸。 后悔自己前世满脑子三从四德,将恶人当成家人,愚蠢而不自知。 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让她可以洗去耻辱,报仇雪恨! 紧紧捏着茶杯,阮云罗暗下决心。 前世,所有亏欠她的,今生,她必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翌日。 庆寿园。 面对着脸色阴沉的席老夫人,阮云罗仿佛看不懂脸色似的,笑着再次要求给萧重景纳妾。 “纳什么妾!” 席老夫人没好气地呵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给他纳妾?!你先想想革职的事情怎么办!” “革职的事情急不得,但纳妾迫在眉睫。” 阮云罗油盐不进,一脸贤惠地道:“娘,您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没法给萧家传宗接代。尹姨娘倒是有了身孕,但谁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呢?倒不如一次性多纳几个。到时候孩子一多,萧家不就有后了吗?” “有什么后!” 席老夫人心里来气。 他亲儿子一个夭折一个下落不明,冒牌货的房里倒是一个接一个地添人,这还有天理吗! 尤其她昨日清明节的伤心劲儿还没过,此刻又听见阮云罗提起纳妾,这简直像是在往她心里插刀! 但作为名义上的母亲,她也不好明着阻止萧重景开枝散叶,于是只能拉出君邑光做挡箭牌,“陛下给他革职,是让他反思己过,不是让他纳妾享受的!你现在给他纳妾,这不是故意跟皇上作对吗!” “可将军他成日流连烟花之地,更不像话啊。” 阮云罗一脸担忧地跟席老夫人争辩,“再说了,重景如今即便不是将军,那也是老将军的后代,是萧家的族长啊。以他的身份,多纳几个妾,多生几个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他又不是不能生……” 边说着,她又特意提醒,“娘,重景年纪也大了,纳妾生孩子这是早晚的事儿。而且,以他的地位,绝不可能只生一个。 他得多生几个,以后才好挑出最合适的后代来接手将军府,接手萧家。 才好让将军府一直姓萧……” “够了!” 席老夫人眉心狂跳,心血翻涌。 想到萧重景子孙满堂的场面,她心里比刀割还要难受。 她能容忍萧重景这么多年,就是看中这冒牌货打仗的能力,想让他多立点战功,好方便提拔钦宇。 反正,只要冒牌货没有孩子,他所打下的一切,迟早都会是钦宇的。 但是,阮云罗竟然又想给那个冒牌货纳妾! 不仅纳妾,她还想让那冒牌货的子孙接任将军府,接任萧家…… 呵,真是鸠占鹊巢,滑天下之大稽! 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冷冷看向阮云罗,敷衍道:“这事急不得。你先留意着,等日后有合适的人再说。” “是。” 见这油浇的差不多了,阮云罗笑着,起身告辞。 等她走远,樊嬷嬷有些着急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老夫人,这可怎么办?难道您真的要同意给他纳妾?” “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席老夫人闭目长叹。 她明白,阮云罗说的其实没错。 绝大部分男人,只要能生,就不会允许自己没后的。 萧重景也不例外。 现在尹筱柔怀着孕,所以他不着急。 等到再过几个月,尹筱柔和她的孩子死去之后,萧重景一定会再纳的。 唉…… 席老夫人叹气。 这天底下这么多女人,她要是一个个下毒,得下到什么时候去? 要是再有一块玉就好了,直接给那冒牌货戴上,就彻底可以高枕无忧…… 想到这里,席老夫人心中一震,猛地看向了樊嬷嬷—— “快,你去问问徐克远,看有没有什么药,能让男人绝育……” 第121章 双份绝子药 随风园。 回想着阮云罗在庆寿园的表现,万嬷嬷心中不解。“夫人,他不是已经被绝子了吗,您为什么还要再提示庆寿园下药? 您是怕一份药不保险吗?” “不是。” 阮云罗笑着摇头。 她并非特意想让萧重景多喝一份绝子药。只是纳妾这个办法,恰好会导致他多喝一份绝子药罢了。 她也不想的~ 但是,除了纳妾这个理由,很难再有其他的办法,既能逼着席老夫人尽快行动,又能彻底打击萧重景了。 被自己的母亲下绝子药…… 光想着萧重景发现这一切的场面,阮云罗心中就莫名期待…… 为了这件事能顺利进行,她特意交待万嬷嬷,“你去提醒一下季永麟,让他千万不要沾手萧重景那边的东西。把那边全都交给徐克远就行。让他继续留心观察,一旦发现异动,立刻汇报。” “是。” 万嬷嬷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这天,药房。 当萧重景再次宿醉归来,传唤醒酒汤的时候,众学徒痛苦地皱起了脸,一阵嘟囔。 “这么冷的天,瑶春园也太偏了,一来一回,人都冻僵了……” “唉,真是搞不懂,将军怎么忽然跑去瑶春园那边了……” “瑶春园的小厨房什么时候动工啊?等到那边的小厨房弄好,咱们就不用再为了醒酒汤这种小事一趟趟跑了……” “行了行了。” 徐克远笑着打断众师弟的抱怨。 他拿起煎药的陶罐,正准备自己动手的时候……却忽然想到,这种事情风险太大。自己找个机会偷偷把药下进去就行,可千万不能直接沾手。 一旦沾手,这事儿可就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他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小师弟,“良子,你不是新学了醒酒汤吗,今儿要不你试试?” “我?” 被唤作良子的小少年十分惊讶。 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眼神中十分惊喜,“大师兄,我,我可以吗?” “当然,一碗醒酒汤而已,有什么难的?” 拍了拍良子的肩膀,徐克远继续鼓励。 “对啊对啊,醒酒汤有什么难的?” 其他师兄们笑嘻嘻地,也连忙附和。 一方面天这么冷,他们是真的不屑于浪费时间在醒酒汤这种小事上。 另一方面,良子这个小师弟为人机灵懂事,他们也愿意给他机会亲自上手。 “好,那我就试试……” 被所有人鼓励,良子心中一阵激动。 他正要伸手接过陶罐,这时,季永麟从外面走了进来…… 扫了屋内众人一眼,他板着脸看向自己的小徒弟,责怪道:“别胡闹,这醒酒汤可是将军要喝的。万一出了差错,你担得起责任吗?” “我……” 良子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 正当他以为师傅要狠狠责骂自己一顿的时候,季永麟缓了缓语气道:“去,太阳出来了,把药材拿出去晒晒。晒完之后回来,今儿教你个风寒的方子。” “真的吗师傅?” 良子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见季永麟点头,他咧着嘴忙冲徐克远摆了摆手,然后抱着药材,兴冲冲地便出去了。 “这孩子……” 季永麟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徐克远,一脸信任地道:“克远,这毕竟是将军要喝的东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你亲自来。” “是,师傅。” 人在屋檐下,徐克远没有办法违抗师命,只能点头答应。 他心想着熬就熬,大不了熬完药之后,让其他人送过去。 这样即便有个万一,自己也能想办法推脱一二。再加上庆寿园那边护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是季永麟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眼见着徐克远熬好了汤药,他立刻催促,“快,将军那边急等着呢,你赶快亲自送过去。省的其他人毛毛躁躁的,再给弄洒了……” “……是。” 徐克远无可奈何。 他只能迎着寒风,亲自端着药向瑶春园走去…… 瑶春园。 萧重景醉醺醺地正在发怒。 他没想到,清明祭祖,族人们竟然真的没来请他这个族长! 不仅没请,还擅自做主,让萧文渊代替他主持了祭祖仪式! 这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哼,革个职而已,难道他们还真以为他爬不起来了吗! 笑话! 他们也不想想,皇上特意放他一马,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看中他领兵打仗的能力? 别说只是革职了,即便他被下了大狱又怎样?一旦西北闹起事来,皇上还不是照样得用他! 到时,他照样还是将军! “哼。” 因为族人们的短视和怠慢,萧重景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时,徐克远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察觉到萧重景心情不好,他心中一紧,忙恭敬地将醒酒汤递到萧重景手边,语气关心地道:“将军,天冷,您趁热喝。” “你管我趁不趁热!” 萧重景本就生气,被徐克远一劝,满腔的怒火立刻有了出口。 他瞪了徐克远一眼,不耐烦道:“放下汤走你的就是,废话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还管得了老子?” “将军恕罪。” 徐克远心中更紧,忙跪下求饶。 其实他也不想多嘴,只是汤碗留在这里,他不放心,所以才委婉地催了一下。 却没想到,不仅没能拿到汤碗,反而还触了萧重景的霉头,被臭骂了一顿…… 于是连忙也顾不得收碗了,跪着磕了几个响头,听见萧重景骂了声“滚”之后,他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 跑出瑶春园,直到走出老远,他心里的慌乱才堪堪平复。 平复了心情,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瑶春园的方向。 在心中暗啐了一声“活该你断子绝孙”之后。他正要走,却又迎面看见了阮云罗…… “夫人。” 徐克远心中一慌,忙低头行礼。 “嗯。” 咳嗽着受了徐克远的礼,阮云罗十分平易近人地寒暄了两句,“你不是药房的人吗,怎么来瑶春园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给将军送点醒酒汤而已,夫人不必担心。” “哦。” 阮云罗恍然地点了点头。 她生怕自己去的不是时候,于是又仔细地关心了两句。 当得知萧重景还没把药喝进肚子,她有些遗憾地让徐克远离开。 随即放慢脚步,慢悠悠向着瑶春园的方向走去…… 第122章 将军,是绝子药 瑶春园。 萧重景带着醉意又骂了一会,终于,口干舌燥起来。 他端起醒酒汤刚开始喝,这时,阮云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发现自己还是来早了,她咳嗽了两声,特意等萧重景把汤药喝完之后,才一脸焦急地开口,“将军,不,不能喝!” “什么不能喝?” 看着阮云罗急迫的样子,萧重景皱眉。 随手将汤碗放到一边,他不耐烦地责怪,“你不好好养病,总来瑶春园做什么?你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成何体统!” “我没想来瑶春园的……” 阮云罗有些委屈地解释,“只不过今日万嬷嬷去请府医的时候,在路上忽然发现一个药房里学徒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似乎是在往汤药里面倒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阮云罗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万嬷嬷当时只是怀疑,又没有证据,所以不敢随意断定,只能回去跟我说。 我一听他端着药往瑶春园走,心里实在担心,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想要阻止……” “但没想到……” 阮云罗欲言又止。 她目光不自觉瞥了眼被萧重景放置在旁边的汤碗,十分自责地叹气,“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什么!” 萧重景心里一惊。 他目光也看向了被自己放置在一旁的汤碗,不由皱眉,“你是说,他把东西倒在我的汤药碗里了?” “应该是……” 阮云罗一脸担忧地反问,“否则,瑶春园还有其他人有资格唤药吗?” “这……” 萧重景无言以对。 瑶春园除了他,其他人确实没资格让药房送药。 他想了想,虽然自觉身体似乎没什么异样,但既然阮云罗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查一查也是好事。 于是,他唤来了自己的随身小厮,“阿肃,你去趟药房,把刚才送药的那个人给我押过来。 还有,把府医也一道请来。 让他来给我把把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阿肃点头。 他一刻不敢耽误,带着人,立刻便往药房去了…… 药房里。 徐克远笑着将下了料的保胎药刚交给石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咣当一声,药房的门被踹开了,阿肃带着人冲了进来。 看见徐克远,阿肃将手一挥,“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是。” 小厮们立刻上前,直接将徐克远反手按在了地上。 徐克远被押着跪在了地上,心中一阵惊慌。 “各位兄弟……” 他缓了缓心神看向阿肃,陪着笑正想套套近乎……这时候,阿肃冷哼一声,不屑道:“闭嘴,谁跟你是兄弟。” “好好好,不是兄弟……”徐克远压抑着被羞辱的怒火,继续笑着打听,“那能劳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 阿肃冷哼一声,眯着眼,盯着徐克远的表情反问,“小子,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 “我?” 徐克远表面无辜,心里却是一惊。 他暗暗有种预感,觉得事情可能是暴露了……但同时,他又心存侥幸,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于是支支吾吾,他有些心虚地反驳,“我,我什么也没做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话你还是留到将军面前说。” 不再搭理徐克远,阿肃转身又看向季永麟。 他语气缓了缓,“您也跟我走一趟,给将军把把脉,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 季永麟一脸忐忑地答应。 他心知这一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交代其他徒弟继续干活之后,便随着阿肃等人一起,去往了瑶春园…… 而另一边。 石榴端着药,稀里糊涂地回到了笼烟阁。 将药递给尹筱柔之后,她站在一边想了又想,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 满脸疲惫地喝着汤药,看着自己丫鬟神思不属的样子,尹筱柔不由皱眉。 她不爽,自己为了怀孕这么辛苦,这小丫头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不想办法让她舒服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她面前走神儿…… “没什么。” 听出自家主子语气有些不满,石榴忙上前替尹筱柔捏肩。同时笑着解释,“夫人,刚才我在药房碰见将军身边的阿肃了。他不知怎的,竟将给您熬药的那个学徒给抓走了。气汹汹的,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给我熬药的学徒?” 尹筱柔喝药的动作一顿。 她知道,萧重景身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一个小学徒的麻烦。 定然是那学徒做了什么…… 可一个小学徒,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萧重景这么生气呢?这其中,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尹筱柔心中疑惑。 她将手中的汤药一放,起身道:“走,我们去趟瑶春园,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瑶春园。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徐克远,萧重景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而是伸手,将自己的手腕递给了府医,“来,你先给我把把脉。” “是。” 季永麟强装镇定地点头。 他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摸到萧重景的脉搏之后,还是震惊了一下。 他不解,萧重景体内,怎么会有两种绝子药。难道徐克远怕药效不好,特意又多放了一种…… 可,不对啊。 徐克远虽然是个孽徒,但基本的药理知识还是懂的,怎么可能两种毒药掺着下…… 莫非…… 季永麟心中一惊,忙上前拿起旁边的汤药碗一闻。果然,药汤碗底,只有一种毒药。 那另外的一种,是从哪儿来的呢…… “怎么了?” 见季永麟这样子,萧重景再也没法保持镇定,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啊……” “对啊,怎么了?” 阮云罗也一脸焦急地凑着热闹。 她鼓励的眼神看向季永麟,催促道:“你快说啊,将军他到底有没有事?到底被下了什么药?” “将军……” 季永麟有些难以启齿地抿了抿唇。 他低着头小声道:“将军,您体内的是……是绝子药……” “什么!” 萧重景心中一震。 听见绝子药三个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踉跄着,轰然倒在了榻上…… 第123章 逼问幕后黑手 萧重景踉跄着,轰然跌在了榻上。 就这么恍惚了一会,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伸入了自己的喉咙,试图通过呕吐将毒药给吐出来…… “没用的将军。” 季永麟叹气。 萧重景体内可是有两种毒药呢。 即便他能吐出来这一份毒药,另一份毒药也吐不出来啊,结果还是一样的…… 但两份毒药的事情,他又不好直说。 一方面,他不确定那毒是不是阮云罗的手笔,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 可他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他。 萧重景不愿意接受自己被绝子的事实,他自顾自吐了一会,执拗地将手腕再次塞到季永麟面前,催促道:“快,你重新再把把脉,看有没有办法……” “是。” 季永麟无法拒绝,只能再次把脉。 然后小声地,为难地对萧重景道:“将军,真的不行,毒药已经蔓延至五脏六腑,神仙也难救了……” “怎么可能!” 萧重景气的大吼。 他猛地抽回手腕,愤怒地将旁边的桌几踹倒,瞪着季永麟大骂庸医。 季永麟毕竟五十来岁了,又是靠本事吃饭,在圈里多少有些名气。被萧重景这么指着鼻子大骂,面色不自觉有些难堪。 但他又不好跟主家顶嘴…… 于是叹了口气,他正打算告老还乡的时候,阮云罗站了出来。 她咳嗽两声,对着萧重景道:“将军,这事儿怨不得府医,要怨只能怨下毒的人太狠了。你想,人家既然连绝子药这么阴损的招数都想的出来,又怎么会给你医治的机会?” “就是。” 门外,尹筱柔的声音传来。 她将目瞪口呆的石榴往众人视线之外一推,让她和守在外面的万嬷嬷凑在一起。 然后捧着还没显形的肚子自己进了屋。 见绝子药的事情有人背锅,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将军,这次下药的人真是太可恶了,你一定得彻查此事,千万得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都给我闭嘴!” 见尹筱柔也凑了进来,萧重景不耐烦地大吼。 他喘着粗气缓了缓心神,目光终于落在了跪在角落的徐克远身上。 一步步向着徐克远走近,他揪着徐克远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解药呢?你把解药放哪了!” “什,什么解药……” “你说什么解药!” 萧重景怒不可遏。 他一把将徐克远掼在地上,屈膝上前捏住他的喉咙,咬着牙低声威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药呢!” “将军,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克远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地道。 他心里清楚,自己如果承认这件事情,那将必死无疑。只有咬紧牙关,等待姨母和老夫人过来,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但可惜,萧重景并不打算给他生机。 他伸手,接过阿肃递过来的匕首,直接一刀削去了徐克远的左耳。 然后,他用膝盖压制着痛苦挣扎的徐克远,将冰凉腥腻的匕首又贴近他的右边耳朵,阴着脸继续质问,“解药呢!” “我……” 徐克远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刚想说我不知道。 但感觉到自己右耳的疼痛,他心中一紧,实话脱口而出,“没,没有解药!” “什么!” 萧重景心中震愤。 他眼里冒火,气的狠狠削去徐克远的右耳还不够,又狠狠给了他大腿根一刀。 听着徐克远的惨叫,他缓了缓,又将刀子放在了徐克远的鼻子下方。 刀尖缓缓刺入他的鼻腔,萧重景的声音比刀尖更冷,“说,谁指使的你!” “我……” 徐克远心脏狂跳,左右为难。 感觉到鼻腔内的冰冷和血腥,他绝望地瞪大眼睛,整个人濒临崩溃…… 这时候,一声“住手”响起,席老夫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望着满地的血腥和脚下的耳朵,席老夫人皱眉不满地看着萧重景,“你疯了吗?光天化日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 萧重景咬了咬牙,“娘,您先别管,我在审一些东西,等会儿就好。” “审什么审成这样?” 席老夫人明知故问地看向萧重景,一脸的不解。 她就不信,对于绝子药的事情,萧重景他说得出口…… 的确,她猜对了。 萧重景果然难以启齿绝子药的事情。 他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憋了半天,最终也只说了句,“没什么,这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点重要的东西,我正在审问而已。” “审也不是这么审的啊。” 席老夫人皱着眉,语重心长地教育萧重景,“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情怎么能亲自动手?亲自动手也就罢了,竟然还闹得这么大动静,连我都惊动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我……” 萧重景无力。 他骑虎难下,正思索着怎么办才好,这时候,席老夫人又开口了。 她叹了口气规劝,“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在审什么,但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太过张扬。 就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如果传到外面,人家会怎么说你?陛下会怎么想你? 万一一个暴虐不仁的帽子扣下来,你可怎么解释?” “我……” 萧重景有苦难言。 于是叹了口气,他将匕首扔到一边,起身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这就对了。” 席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瞥了眼惊魂未定的徐克远,她侧目看向樊嬷嬷,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人先关进柴房啊。先饿他几天,等重景想通了怎么治他,再过去好好审问!” “是!” 樊嬷嬷点头。 压下眼底的心疼,忙令人将徐克远拖了下去。 徐克远走后,席老夫人心里暗自松气。 她象征性地又教育了萧重景几句,因为惦记着徐克远那边的事情,于是没再逗留,很快便离开了瑶春园…… “唉,那种下人,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府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阮云罗轻声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就是。” 尹筱柔凑着热闹附和,“一般人进了府里都是当小厮,哪有机会当学徒学手艺? 他肯定是有关系!” 第124章 吃顿断头饭 “他肯定是有关系!” 尹筱柔的一句话提醒了萧重景。 想到幕后黑手还在虎视眈眈,他定了定神,收起心中的颓丧看向阿肃,“这件事情交给你。顺藤摸瓜,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徐克远背后的关系,找出幕后主使!” “是!” 阿肃点头答应,快步出门行动起来。 他走后,萧重景看向阮云罗和尹筱柔等人,阴着脸威胁,“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 “放心。” 阮云罗痛快答应。 她见好戏看的差不多了,于是想了想,忽然瞥了尹筱柔一眼,然后看向了季永麟。 她叹气,有些担忧地对季永麟道:“那徐克远这么狠毒,也不知有没有对别人下手…… 你随我去趟随风园,把我的那些药都检查一遍……” “是。” 知道阮云罗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季永麟连忙顺阶而下。 向萧重景告辞之后,便随着阮云罗,迫不及待地走了。 他们走后,回想着阮云罗莫名其妙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尹筱柔心里一阵奇怪。 这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心里。 直到她回了笼烟阁,看见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半碗汤药…… 她心里一惊,忙看向石榴,“你之前说,是谁给我熬的药来着?” “是……徐克远……” 石榴艰难地吐出了徐克远的名字。 回想着自己在瑶春园堂屋门口所听到的一切,又看了眼桌子上被尹筱柔喝了一半的保胎药,她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姨娘,您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 望着放置在自己面前的汤药,尹筱柔心里发冷。 她之前以为自己最近精神不振是因为怀孕,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确定了。 于是找了个瓷瓶,她将汤药灌进去一点,又嘱咐石榴保密萧重景的事情之后,便急匆匆出了将军府…… 另一边,随风园。 谢过阮云罗之后,季永麟回想着今日在瑶春园内她的最后一句话,忽然有些担忧,“夫人,您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为了帮我,但万一被尹姨娘听进心里怎么办?这会不会打乱您的计划?” “不会的。” 阮云罗摇头。 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雪梨茶,她笑了笑,安慰季永麟道:“徐克远被抓,尹筱柔那边的药本来就要断了,跟我帮不帮你没有关系。 而且,现在的情况,如果她能发现那药的问题,对我反而有利。” “那就好。” 见自己没有坏事,季永麟松了口气。 本想着就此告辞,但犹豫着,他还是叹了口气,问向阮云罗,“夫人,我那孽徒……” “那得看庆寿园那边了……” 庆寿园。 跪在席老夫人脚边,樊嬷嬷不住地哀求,“老夫人我求求您,您一定得保住克远,一定得保住他啊……” “怎么保?” 席老夫人面色不虞地反问。 她皱着眉,有些头疼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樊嬷嬷,语气不善地道:“你那个好外甥。我只不过让他借着职务之便做一点点小事而已,他就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竟然还有脸让我保他?你是不想把我也拖下水!” “奴婢不敢!” 樊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抹了抹眼泪解释,“奴婢也不想给主子您惹麻烦。只是克远他毕竟是我死去妹妹唯一的孩子……老夫人,我总不能扔下他不管……” “好了……” 见樊嬷嬷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席老夫人无奈。 她缓了缓语气,对樊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道:“你啊,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感情,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但现在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他做的那事儿被发现,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 死在咱们手里,他还能痛快点。 要是等那冒牌货回过神来,他指不定用什么办法对付你外甥呢……” “还有你……” 席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看向樊嬷嬷,“你跟你外甥的关系,真要想查,那是瞒不住的。趁着现在来得及,我还能保你一命,但是再拖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等到他受了刑,你能保证他嘴里永远不吐出你的名字?” “我……” 樊嬷嬷哑口无言。 回想着今日萧重景在瑶春园的手段,她心里一阵哆嗦。 她清楚,如果那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徐克远是撑不住的。 如果徐克远把她给供出来,那样的手段施展在她身上,她也是撑不住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席老夫人就绝不会再保她。 甚至为了让她闭嘴,会毫不犹豫第一个要她的命…… “行了。” 见樊嬷嬷不再说话,席老夫人屈尊拉了她一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背,席老夫人叹着气安慰,“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我的心里又何曾好受呢?但是为了保住你,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这样,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派其他人去做……” 席老夫人说着,便准备喊其他嬷嬷进来。 这时候,樊嬷嬷摇了摇头,“罢了,还是我去。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也好,趁那冒牌货还没反应过来,你设法把咱们守在柴房外的人撤了,偷偷进去一趟……” 席老夫人很轻易便答应了樊嬷嬷的请求,这倒不是心软,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以后。 以后,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压不下去,只有樊嬷嬷一个人的话,会更容易推脱一些。 否则庆寿园里,一个又一个的嬷嬷参与进去,这实在不好解释…… 当晚,柴房。 徐克远满耳朵满脸的血,缩在柴房角落,正心惊胆战的时候……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樊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姨母!” 终于看见亲人,徐克远心中既惊喜,又委屈。 他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连忙迫不及待地看向樊嬷嬷求问,“姨母,您又来救我了吗?您什么时候能带我走?我真的好疼啊……” “快了。” 躲避着徐克远的视线,樊嬷嬷回头将柴房门关上。 在徐克远期盼的目光中,她满脸疲惫地拎着食盒走近,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 心疼看了眼徐克远被割去的耳朵,她抹了抹眼泪,将手里的筷子递了过去,“克远,晚饭还没吃? 来,快吃点东西垫垫……” 第125章 明摆着断子绝孙 “来,克远,快吃点东西垫垫。” “嗯。” 徐克远点头。 他接过樊嬷嬷递过来的筷子和饭菜,低头刚吃了一口,忽然感觉不对。 他默不作声,仔细分辨着饭菜当中的味道……蓦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冷如寒冰…… 他抬头,强撑着镇定看向樊嬷嬷,鼻子发酸,声音发颤,“姨母,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樊嬷嬷抹去眼泪,摇了摇头。 心疼地摸了摸徐克远的脑袋,她叹气,“孩子,别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与其让你落在萧重景手里受尽折磨,倒不如我亲自动手,你还能痛快点……” 说着,她接过徐克远手里的筷子,给他夹了块鸡腿,颤声劝道:“孩子,吃。吃的饱饱的去见你娘,别做饿死鬼。” “姨母……” 徐克远心情复杂。 他心知樊嬷嬷说的有理,他心知自己落在萧重景手里绝对生不如死,但莫名还是一股怨气郁结于心…… 于是狠狠咬了樊嬷嬷胳膊一口,他抢过筷子,流着泪扒起饭来…… 瑶春园。 萧重景不敢置信地看向阿肃,“你说什么?你确定?” “确定。” 阿肃十分肯定地点头。“这事儿我不光问了府医,还特意问了些府里的老人,据他们所说,徐克远确实是樊嬷嬷的亲外甥。 当初徐克远能够进入药房做学徒,靠的就是樊嬷嬷的关系。” “樊嬷嬷……” 提起这个名字,萧重景不自觉皱眉。 他不解,樊嬷嬷可是自己娘亲身边最贴身的嬷嬷啊,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这件事怎么可能跟她有关? 无冤无仇的,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还有…… 萧重景皱眉思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于是犹豫着,他问向阿肃,“樊嬷嬷和徐克远的关系,我娘知道吗?” “当初应该知道。” 见这件事关乎着萧重景的娘亲,阿肃掂量着语言,十分谨慎地回答,“当初,樊嬷嬷只是个大丫鬟,没有老夫人的点头,徐克远肯定进不了药房…… 但是,现在二十年过去了,老夫人她贵人多忘事,大概率早已经忘记徐克远这个小人物了……” “也是。” 萧重景点头,暗自责怪自己多心。 以自己娘亲那不问世事,一心烧香的性子,她肯定早就将徐克远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也难怪她今日看见徐克远的时候,面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跟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 不过…… 娘亲她作为将军府的老夫人,对一个二十年前随手帮过的学徒没有反应很正常。 但樊嬷嬷这个亲姨母,怎么对自己的亲外甥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想着今日白天,樊嬷嬷看见徐克远之后的冷淡表现,萧重景皱眉觉得不对。 按照常理,作为亲姨母,樊嬷嬷眼见着自己的亲外甥被割了耳朵,她难道不该震惊,不该求情吗? 可她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句…… 想到这里,萧重景心中一阵猛跳,他豁地站起身,带着阿肃,连夜向着柴房而去…… 来到无人看守的柴房,萧重景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庆寿园把人领过来,怎么会不设看守? 他皱眉,看了阿肃一眼。 阿肃忙走上前,一脚将房门踹开,然后快步走进去一看…… 果然,徐克远全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嘴唇发紫,已经凉了…… 看见这个场景,阿肃心中一沉。 他屈膝,忙跪向萧重景请罪,“对不起将军,都怪我失职,竟然忘了派人来柴房看守……” “罢了。” 萧重景叹了口气没有追究。 他知道,这事儿也并不能全怪阿肃。 阿肃忙着去查徐克远的来历,这边的事情,他应该再派个人的。 只不过他当时沉浸在痛苦里,没有想到那么多。更没有想到,庆寿园里竟然也不干净,也有内奸…… 夜风吹来,萧重景心中一阵冷意。 于是看向阿肃,他沉声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来今晚都有谁来过这里……还有,查查到底是谁调走了庆寿园的看守……” “是。” 阿肃点头答应,当即便开始了行动。 笼烟阁。 石榴端着新领的保胎汤药放在桌子上,劝慰尹筱柔道:“姨娘,您放心,这次的汤药是我亲自盯着熬的,肯定没事。” “嗯,放那。” 尹筱柔笑着点头。 等到石榴离开之后,她起身,毫不犹豫地将汤药倒入了恭桶。 一方面,以她的处境,并没有办法信任这将军府里的任何一人,包括石榴。 另一方面,即便石榴说的都是实话,可她一个不懂药理的小丫鬟,盯着又能盯出什么? 她又看不懂…… 目前,安胎药的事情未定。 在夏赫那边给出结果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 她必须保证这一胎平安生产,这样,她的孩子,就将是萧重景此生唯一的孩子。 从今以后,萧重景就彻底跟她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相反,如果这一胎保不住,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萧重景已经知道他绝育的事情,她未来没有第二次机会再去怀胎了…… 想到这里,尹筱柔不由生气。 那徐克远也真是的,下药就下药,手脚也不知道麻利点。 偏偏被萧重景给发现了…… 唉,老话说福祸相依,果然不假。 徐克远下毒的事情,虽然使得她的这次怀孕再没有失败的余地。但同时,也提醒了她,保胎药可能有问题…… 尹筱柔暗自奇怪,这将军府里,到底是谁这么憎恨萧重景啊? 一边给萧重景下绝子药,一边在她的保胎药里面做文章,这明摆着是想让萧重景断子绝孙啊…… 是她吗? 尹筱柔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了阮云罗。 但回忆起今日在瑶春园内,阮云罗的暗中提醒,她又觉得不是。 阮云罗那种贤妻良母,她怎么可能舍得对萧重景做那种事? 不可能不可能…… 翌日,瑶春园。 听着阿肃的汇报,萧重景皱眉,“你的意思是,调走看守的人,是樊嬷嬷?” “是。” 阿肃点了点头。 为了谨慎,他想了想又道:“但是,昨日樊嬷嬷下了令后,也跟着看守们一起回去了,并没有留在柴房。” “那她之后有没有再过去?” “这……” 阿肃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再去柴房。但我问过,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好像谁都没有再看见她……” “这么巧……” 萧重景皱眉沉思片刻。 忽然,他阴着脸站起身,“走,咱们去趟庆寿园看看。” 第126章 就是要让她误会 庆寿园。 萧重景给席老夫人请过安后,喝着茶,忽然看向了樊嬷嬷。 望着樊嬷嬷红肿着眼睛疲惫的样子,他笑意不达眼底,“樊嬷嬷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 樊嬷嬷犹豫着,心想着萧重景忽然过来,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跟徐克远的关系。 于是顿了顿,她有些难为情地苦笑道:“不怕将军您笑话,我昨儿刚大哭了一场,所以精神可能不太好……” “哦?” 萧重景喝着茶愈发好奇,“樊嬷嬷一把年纪了,好端端地,忽然哭什么?” “将军您有所不知……” 樊嬷嬷的脸色越发为难。 她叹了口气,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对萧重景道:“那个被您关在柴房里的小偷,其实是我死去妹妹的孩子…… 当初看他小小年纪就丧了母,可怜,还是我带他进的府呢…… 唉,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真是给我那死去的妹妹丢人……” 说到这里,她抹了抹眼泪,有些哀求地看向萧重景,“将军,偷东西这事儿是他不对,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外甥…… 您行行好,让我去柴房看看他可以吗? 我过去劝劝,兴许他愿意把东西还回来呢……” “劝?你上哪劝?” 萧重景冷哼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樊嬷嬷,“你不知道吗,昨儿晚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什么!” 樊嬷嬷一脸震惊。 见萧重景不吭声,她缓了缓,强撑着笑道:“将军,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克远他只不过是偷点东西而已,即便是报官,也不至于要命啊……” “我没要他的命,他是中毒死的。” “中毒!” 樊嬷嬷又是一脸震惊。 见萧重景还是不吭声,她不愿陷入沉默,于是试探着猜测,“我这个外甥,他从小胆子就小……他是不是心里害怕,畏罪自杀了?” “胆子小?” 萧重景冷笑。 胆子小的人,会敢做那种事吗? 依他看,这徐克远的胆子明明大得很! “重景,你到底什么意思?” 见樊嬷嬷难以应付萧重景的问话,席老夫人皱眉开口。 她一脸困惑地询问,“重景,你这气势汹汹地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徐克远他到底是偷了什么啊?他怎么好端端忽然死了?看你的意思……他不是畏罪自杀?” “什么!” 樊嬷嬷配合着,惊讶地看向萧重景,“将军,克远他原来不是畏罪自杀吗?您的意思……他是被人给害了?!” “你说呢?” 萧重景冷着脸反问。 “我……” 樊嬷嬷无法回答。 她噗通一声,忽然双膝跪在地上,一脸悲愤地对萧重景道:“将军,您一定要为我们克远做主啊! 他要是自杀,我也就认命了,可他竟然是被害死…… 将军,您一定要抓住幕后黑手啊……” “幕后黑手我自然会抓,可……” 萧重景眯着眼,低头望着樊嬷嬷痛不欲生的样子,一字一句地问,“樊嬷嬷,我很好奇,昨儿晚上,你为什么要撤掉柴房的看守?” “我……” 樊嬷嬷经过一夜,早已经想到了应对的答案。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对萧重景道:“将军,因为昨日您丢东西那事儿,我担心庆寿园也有内贼,因此就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全部查了一遍……我只是想保证庆寿园的安全而已,没想到会害了克远…… 唉,一个偷东西的小事儿,谁能想到会有人杀人灭口啊……” “那检查之后呢,你在哪里?” 萧重景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又问,“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为什么所有人都没能再看见你?” “我……” 樊嬷嬷心里一紧,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故作回忆地拖延了一会,她目光不由得看向席老夫人,忽然灵机一动。 于是她对萧重景道:“那之后天色便黑了。吃过饭,就到了老夫人烧香诵经的时间,我自然是在佛堂里陪着……” “对。” 席老夫人笑着点头。 她看出来萧重景对樊嬷嬷的怀疑,也不满樊嬷嬷忽然拖自己下水,于是紧接着又道:“当时,我在佛堂里面诵经,樊嬷嬷一直在外面守着,应当是没离开过……” “对,对……” 樊嬷嬷不敢争辩,陪着笑点头。 这时候,席老夫人抿了抿茶,不解地看向萧重景,“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了个小偷劳心劳力不说,现在竟然还怀疑上了樊嬷嬷? 放心,樊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品性我最了解,她没胆子做杀人那种事的…… 包括徐克远偷东西的事情……她手脚向来干净,肯定也不知情……” “嗯。” 萧重景点头。 见自己娘亲一心维护樊嬷嬷,他没再多说,起身告辞。 离开庆寿园后,他交待阿肃,“你派人盯着点樊嬷嬷,她如果有问题,最近一定会跟幕后的人联系……” “是。” 阿肃沉声答应。 随风园。 听闻萧重景忽然去往庆寿园的消息,阮云罗心中一动。 她沉思片刻,抬眸看向万俟拂,“你现在出发,去一趟菩雨山。” “菩雨山?” 万俟拂一愣。 不明白阮云罗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想到菩雨山。 旁边,田双双也好奇,“夫人,您让拂姐到菩雨山,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做做样子。” 阮云罗神秘一笑,让万嬷嬷找来了一张将军府的牌子。 让万俟拂将牌子挂在腰间,阮云罗交代,“到了菩雨山之后,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到处翻一翻,找一找就行。 能不能找到可疑的东西无所谓,关键你要装成是萧重景派过去的人,你在调查樊嬷嬷和席老夫人,明白吗?” “您是想让席老夫人误会,觉得萧重景已经盯上她了?” “对。” 阮云罗点头。 她就是要让席老夫人误会。 让她觉得,因为樊嬷嬷的缘故,萧重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第127章 了不得的把柄 “你伪装成萧重景的人,去趟菩雨山。” “好。” 万俟拂干脆地点头。 她毫不犹豫,当即便动身出发,快马向着菩雨山而去…… 与此同时,尹筱柔为了保胎药的事情,再次来到了锦绣祥绸缎庄。 当知道那保胎药果真有毒的时候,她又是生气又是后怕,心里恨得直咬牙。 “幸亏你发现的及时,大夫说了,那保胎药若是再喝一段时间,不仅孩子危险,就连你也……” 说到这里,夏赫的面色愈发冰冷。 他整个大块头坐在椅子上,目光担忧地看向尹筱柔,“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动手的是个药房学徒,叫徐克远,他……”尹筱柔沉思着,声音顿了一下,“听说他是樊嬷嬷的亲外甥。” “樊嬷嬷?” 听见这个名字,夏赫目光一皱。 他不解,“樊嬷嬷不是那老夫人的人吗?那老夫人疯了?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孙子?” “因为萧钦宇那事儿,其实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再加上汐妃的事情,她想杀我也不奇怪。只是……有一个地方,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什么?” “那老婆子想杀我,或者想杀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惊讶。但是,她为什么要给萧重景下绝子药啊?” 尹筱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抬眸,疑惑的目光看向夏赫,“一个母亲,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会设计自己的儿子断子绝孙啊?” “这……” 夏赫被问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对尹筱柔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个情况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萧重景一定还不知道。” “嗯,萧重景绝不知道。” 回想着那日瑶春园内,萧重景对席老夫人的态度,尹筱柔同意地点了点头。 顺着夏赫的思路,她有些兴奋地道:“所以,如果咱们能把这个秘密挖出来就好了。” “这个秘密对我们有用?” “当然。” 尹筱柔理所当然地点头,边思索边分析地道:“一方面,我有预感,这个秘密对于萧重景,对于席老夫人,对于萧家,都会是个了不得的把柄。 另一方面,自从汐妃的事情之后,萧重景对我防范心就变得很重。如果这次我能帮他一把,或许就能打破我们俩之间的僵局。” “嗯。” 提起萧重景,夏赫捏了捏茶杯点头。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抬头看向了尹筱柔,“你打算怎么查?” “很简单,我找个理由把樊嬷嬷弄出府,你们守在府外,找机会把她掳走便是。” 仗着有夏赫的势力做帮手,尹筱柔解决问题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到时候严刑拷打,不怕她不招。” “可她是席老夫人身边的人,你能使唤她出府?” “这你就别管了。” 低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尹筱柔十分自信地说了句“等我消息”之后,便起身离开了锦绣祥,回到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后,她想了想,直接来到了随风园。 随风园里。 得知尹筱柔在门外等候,万嬷嬷皱眉呸了一声,有些生气地道:“哼,她上次耍威风还不够吗?又过来想做什么?” “估计是查出来保胎药的问题了。” 阮云罗笑着起身,边在脸上涂抹着妆粉,边对万嬷嬷道:“你去请她进来。正巧我也好奇,她会怎么对付樊嬷嬷和那位呢。” “是。” 万嬷嬷点头答应。 见阮云罗妆粉抹的差不多了,便动身,将尹筱柔请了进来。 尹筱柔进屋,一看见摇椅上病恹恹的阮云罗,立刻笑着行礼,同时十分嘴甜地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免了。” 阮云罗淡淡回应。 笑着打量尹筱柔一眼,见她这乖觉的样子,她不禁调侃,“怎么?尹姨娘这次忽然过来,是又想让我看看你的风光?” “怎么会……” 尹筱柔心虚。 想到自己上次在阮云罗面前撒过的野,尹筱柔满脸后悔,“夫人,上次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次来啊,其实是想道谢的……” “哦?” 阮云罗咳嗽两声,不甚在意地问:“好端端地,谢我做什么?” “之前在瑶春园的时候,您不是提点过我保胎药的事情吗?” 尹筱柔边笑着,边有些好奇地试探,“夫人,您不是很讨厌我吗,又为什么忽然帮我?” “别误会,我可不是帮你。” 阮云罗演出一副别来沾我的清高样子,目光却有些感慨地看向了尹筱柔的小腹,叹气道:“以将军如今的情况,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保住。我只是担心这孩子罢了。” “原来是这样……” 尹筱柔心中不屑,面上恍然。 她一边好奇,以阮云罗这贤妻良母的德性,如果知道她给萧重景戴了绿帽,会是什么反应。 一边又笑着,十分感激地对阮云罗道:“无论如何,夫人您毕竟是帮了我们母子……以前将军总夸您贤惠大度,我还不信,现在我才是真信了……夫人,怪不得您能做将军府的主母呢……” “咳咳……” 阮云罗咳嗽着,打断了尹筱柔的马屁。 见尹筱柔迟迟不肯说明来意,她心中有些不耐,于是催促道:“尹姨娘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去……” “别啊夫人。” 见阮云罗没了耐心,尹筱柔心里着急。于是终于犹豫着,开始提起正事儿。 她瞧着阮云罗的脸色,有些试探地道:“夫人,您这么一说,其实,我还真想起来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事儿啊,跟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以为阮云罗很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尹筱柔便故意拿孩子说事儿,“昨儿个,我夜里做梦,忽然梦见一尊送子观音。那观音问我,说她给我赐了孩子,我为什么不去还愿? 她还说……” “说什么?” 阮云罗目光关切地看向尹筱柔,好奇她还能怎么编。 第128章 嬷嬷她何德何能啊 “她说……” 尹筱柔欲言又止。 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似的,提起裙摆,忽然噗通,跪倒在了阮云罗面前。 然后红着眼睛,满脸害怕和哀求地看着阮云罗,哽咽着道:“夫人,那送子观音说,我这孩子是她匆忙送下的,没来得及启发神智……七天之内,若我再不去菩萨面前还愿,这孩子的神智便永远也无法启发了…… 到时候即便生出来,也会是个傻子……” “什么!” 阮云罗满脸震惊。 她咳嗽着,一脸着急地催促,“既然这事儿这么要紧,那你直接去做了便是,还特意来找我干什么?你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光我一个人去哪行?” 尹筱柔苦笑。 她叹了口气,有些自怜地抿了抿唇,“夫人,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妾……我这样福薄命薄的人,怎有资格在观音菩萨面前还愿? 得找一个福气厚,地位尊的长者,才能镇得住啊。” “你毕竟也是公……又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呢?” 见尹筱柔演的这么投入,阮云罗忍不住拆了拆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尹筱柔心如刀绞地叹气。 回想起自己已逝去的公主身份,尹筱柔面上的苦笑更加逼真,“夫人,那些事情,我早就不想了。现在,我只是将军府的一个小妾,只想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满足了……” “唉……” 阮云罗有些感慨地叹气。 她十分同情地看了尹筱柔一眼,仍有些不解地道:“那按理,这件事情你该找老夫人啊。我整日疾病缠身,哪有什么福气?” “我知道,但……” 尹筱柔说着,面色忽然有些难堪,“但是夫人您也知道,因为钦宇的事情,老夫人对我一直很有意见。我在她面前,哪里说得上话呀……” “那你可以去找将军啊。”阮云罗说到这里,故意有些吃味地道:“将军不是很疼你吗?” “将军……” 尹筱柔犹豫着瞥了眼万嬷嬷。 她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道:“因为徐克远的那件事,将军他已经够烦了,我这时候找他,不太好……” “也是……” 阮云罗沉思着,同意了尹筱柔的顾虑。 沉默片刻,她看向尹筱柔,“这件事,容我想想,你先回去。” “谢夫人!” 尹筱柔高兴地点头。 又给阮云罗行了个礼后,这才转身离开了随风园。 看着尹筱柔离开的背影,万嬷嬷眯着眼睛直觉不对劲。 她于是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尹筱柔这好端端的,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她是打算对老夫人下手?” “应该不是。” 阮云罗沉思着摇了摇头。 对于席老夫人害的萧重景绝育这件事情,如果尹筱柔有证据,那她当然做什么都可以。 但关键是,她没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席老夫人就还是萧重景的母亲。 母亲跟姑姑,跟表弟可不一样。 尹筱柔对六皇子和汐妃下手,萧重景只是害怕和生气,感情上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但如果她敢对席老夫人下手,那对于萧重景而言,感情上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有的选的条件下,尹筱柔完全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她大可以先从樊嬷嬷下手…… 想到这里,阮云罗完全明白了尹筱柔的打算。 她不禁想笑。 樊嬷嬷何德何能啊。 小小的一个嬷嬷,她盯着,尹筱柔盯着,萧重景肯定也在盯着……就连席老夫人那边,在得知了菩雨山的消息之后,也会盯着…… 菩雨山脚下。 万俟拂本想直接上山,但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的劲装打扮,却总感觉有些不妥。 想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次上山,不是去杀人,是去骗人的…… 夫人说过,骗人得用计谋,用计需要演技。而她这一身男装太过扎眼,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哪里有偷偷摸摸打探消息的样子…… “唉……” 万俟拂正发愁,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转身一看,是个卖木炭的大爷。 他身上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短打棉服,弯着腰,挑着两大筐木炭,看样子正准备上山呢…… 万俟拂灵机一动。 她上前一把将大爷拉到角落,笑着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大爷,您这上山一趟也太辛苦了,不如把这些炭卖给我,正好我家缺炭。” “这……” 老大爷望着万俟拂手里的大锭银子,被吓了一跳。 他忙摆手,“这,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 万俟拂说着,一把将银子塞给了大爷。 然后截过老大爷手里的扁担,笑着道:“这锭银子,不仅买您的这些炭,也买您这全套的家伙事儿……” “啊?” 老大爷回过味儿来,直觉不对劲。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万俟拂一眼,忽然指着她审问,“你小子……你该不会是算计我,想抢我的生意?!” “我……” 万俟拂无话可说。 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裳,无奈地看向老大爷,“大爷您看,我是吃这碗饭的人吗?” “这……” 老大爷又看了眼万俟拂。 见她穿着打扮虽不奢华,倒也英俊倜傥干干净净的,的确不像是这碗饭的人…… 知道自己的饭碗无忧,老大爷便放心了。 于是也不多问万俟拂的打算,他很利索便舍了自己的家伙事儿,高高兴兴地拿着银子走了。 倒是万俟拂,看了眼大爷身上黑乎乎的棉衣,眼中有些不舍…… 但这大冷的天儿,她再狠心,也不忍让一个好端端的老人家脱了棉衣受冻。于是便自己回客栈一趟,找了个小伙计,随便买了套旧棉衣凑数。 当天傍晚,她将旧棉衣一穿,挑着两大筐炭,直冲冲便上了菩雨山…… 菩雨山上。 万俟拂刚一上去,便被一个小丫鬟给逮住了。 那小丫鬟厉害得很,一手揪着她的棉衣,另一只手拢作喇叭,立刻向着左前方大喊,“钱嬷嬷,钱嬷嬷,卖炭的人来了,卖炭的人来了!” “来了来了!” 左前方,伴随着回应的声音,一个小脚的嬷嬷颠颠跑了出来。 一边跑,她还一边对着其他家跑出来的嬷嬷大喊,“都回去都回去!这一挑子木炭,我们将军府包圆儿了!” 第129章 找个好姑娘,赘了吧 “都回去都回去!这一挑子木炭,我们将军府包圆儿了!” “包圆儿?你们用得完吗?” 旁边不远处,另一家或许也急等着用炭,于是调侃着,她笑着试探,“钱嬷嬷,不如分给我们一点儿?” “就这么两筐炭,怎么会用不完?” 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钱嬷嬷有些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然后,她缓了缓脸色,嘴角带笑,丝毫不退地道:“再说了,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我们老夫人诚心向佛,常年都住在菩雨山呢。这炭就算今年用不了,大不了留着明年用呗……” “呵……” 见钱嬷嬷话里话外带着小刺,那人干笑两声,有些没趣地便回了。 其他人见这场景,知道这一趟指望不上,于是只能失望离开,准备等下一趟。 傲然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钱嬷嬷斗胜公鸡般地嗤了一下,低声冷笑道:“想抢炭,就早早派人过来守着啊。既怕冷想偷懒,又想占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就是。” 那厉害的小丫鬟附和一声,终于有些嫌弃地松开了万俟拂的旧棉衣。 她呵了呵自己冻僵的手指,抬头看向钱嬷嬷,“嬷嬷,咱们快回去,屋里的炭都快断了。” “嗯。” 钱嬷嬷点头。 她看向了万俟拂,正打算讨价还价两句,却忽然“嘶”了一声,感觉不对,“诶?今儿卖炭的怎么换人了?之前的那个老汉呢?” “之前的是我爹。” 万俟拂笑着,说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谎话,“我爹他近日里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来替他两天。” 边说着,她笑呵呵地看向钱嬷嬷,故意拍马屁道:“您就是樊嬷嬷,我爹常提起您呢。他说您一看就是个领头管事的嬷嬷,尊贵的很,跟其他伺候人的嬷嬷,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尊贵?” 听见万俟拂对樊嬷嬷的评价,钱嬷嬷不屑地嗤笑。“哼,都是伺候人的,她还尊贵上了……” “啊?您不是樊嬷嬷吗?” 万俟拂满脸惊讶。 她手足无措,忙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说了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不满地瞪了万俟拂一眼,钱嬷嬷转身离开。 “拍个马屁都不会,笨蛋。” 小丫鬟憋着笑,小声地吐槽了万俟拂一句。 她抬脚踢了踢万俟拂的炭筐,没好气地催促,“喂,还愣着做什么?快挑起你的炭跟上去啊……不想卖炭了?” “欸……” 万俟拂一脸尴尬,十分听话地挑起炭,忙大步地跟了上去。 等走到钱嬷嬷身边,她陪着笑继续道歉,“嬷嬷,刚才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心想着做生意嘛,得说几句好话,所以才……” “那你以后还是别做生意了。” 钱嬷嬷没好气。 她瞥眼瞧着万俟拂,本想再怼她两句,但见她眉眼英俊陪着笑的模样,心中的怒气竟不自觉少了几分。 上下打量万俟拂一眼,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分语重心长地建议道:“你这眼色,做不了生意的。 还是趁着年纪轻模样俊,赶紧找个条件好的姑娘,赘了。” “哦。” 万俟拂憋着笑,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睁着漂亮凌厉的丹凤眼,好奇地又开始打听,“嬷嬷,那个樊嬷嬷人很坏吗?您好像很讨厌她呢……” “她?” 钱嬷嬷冷嗤一声。 提起樊嬷嬷,她有一肚子委屈想说,但是张了张嘴,又只能全咽下去。 然后冷着脸,毫无感情地道:“你想错了,我没有讨厌谁。” “可……” 万俟拂感觉不对,还想再追问几句。这时候,钱嬷嬷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原来,是寿茗居到了。 带着万俟拂进了院子,钱嬷嬷忙碌着,一边嘱咐丫鬟们赶紧去将木炭收好,别忘了给静安师太送去一筐。 一边忙到偏房里去取银子。 见所有人都在忙,万俟拂按照阮云罗的指示,一侧身,来到了正房。 正房里,万俟拂正随手翻动着席老夫人的佛经,古玩……忽然,她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被锁着的佛堂。 见佛堂上锁,她心里觉得怪异,忙上前想要查看…… 可手指刚一碰到锁头,她便听见了钱嬷嬷的呵斥,“你想干什么!好端端的,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见这房子太漂亮,就想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 钱嬷嬷皱眉冷笑。 她怀疑的目光上下审视了万俟拂一眼,随即冷声呵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这地方,是你这种人随便想看就能看的吗!” “那我不看就是了……” 万俟拂装作理亏地讪讪道。 目光扫过佛堂上面的锁头,她想了想,有些委屈地劝,“嬷嬷,我听说,这佛堂是不能上锁的。佛堂上锁,菩萨出入不得自由,这是大不敬……” “关你什么事!” 钱嬷嬷气的又瞪了万俟拂一眼。 生怕她继续缠着这佛堂不放,她忙撵着万俟拂便往外走。 “好好好,我这就走……” 万俟拂被撵着,边狼狈地往外走,边不忘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嬷嬷,您让我走可以,总得把银子先结给我。那些炭可是我辛辛苦苦从山脚下一步步挑着上来的,那可是血汗钱……” “给你给你!” 钱嬷嬷不耐烦地,一把将铜板全塞给了万俟拂。 万俟拂“不小心”将铜板掉在地上,忙蹲身去捡。 而在捡铜板的“不经意”间,她怀中将军府的令牌,便悄然掉了下来…… 钱嬷嬷目光一震,忙迅速捡起令牌。 将令牌藏在身后,她心情忐忑地目送着“毫不知情”的万俟拂离开。 等她走远,钱嬷嬷拿出令牌一看,心中更加震惊——她捡到的,竟然是自家里将军府里的令牌…… 可,将军府里的人,偷偷摸摸来菩雨山做什么? 难道,这将军府的天,要变了? 第130章 菩萨旁的牌位 想到将军府里可能变天,钱嬷嬷心中悚然。 她忙收起令牌,正打算写封信回去,将这里的事情告知席老夫人…… 但回顾万俟拂今日的所作所为,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他对樊嬷嬷,似乎过于关心了些…… 难道,这事儿竟然是冲着樊嬷嬷来的? 想到这里,钱嬷嬷心中一动。 她暗喜,如果真是樊嬷嬷把人引到了菩雨山,那她可真是要遭老罪了…… 嘿嘿,活该! 谁让她总是溜须拍马抢功劳,总是处处找茬,处处想压她一头? 就比如,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 本来,除了供神桌不能动之外,她都已经亲自把佛堂的地面和墙壁打扫干净,也已经亲自准备好了贡品。 但樊嬷嬷一回来,又是挑剔她打扫的不够干净,又是挑剔贡品不够新鲜……非要拿着抹布假模假样地擦了两下,又换了一盘贡品,这才罢休…… 哼,不就是想抢功吗?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樊嬷嬷的那些小心思。 也就老夫人愿意信她的鬼话…… 心中愤愤不平地想着,钱嬷嬷冷笑一声,忽然将写了一半的书信,放在了烛火上…… 她真是受够了那些给别人做嫁衣的事情。这一次,她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她心中暗自盘算,这次樊嬷嬷下台之后,老夫人身边肯定会空出位置,她必须回去,把这位置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这样,等到她老了以后,老夫人给的养老钱才会更高! 这么想着,她心中越发激荡。 于是安排好丫鬟们接下来的活计之后,她索性将整个正屋全都上锁。然后当夜备车,捏着佛堂和正屋的钥匙以及令牌,连夜便奔向了将军府方向…… 这一夜,万俟拂本也打算离开。 但回忆着寿茗居里那个上了锁的佛堂,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即便不信菩萨,她也明白,佛堂上锁不是什么很好的寓意。席老夫人整日地吃斋念佛拜菩萨,她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既然明白,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那佛堂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万俟拂越想越觉得不对…… 于是换了套夜行衣,她再次登上了菩雨山,来到了寿茗居。 纵身跃上了寿茗居的房顶,她看准了佛堂所在的位置,便轻手轻脚地蹿了过去。 掀开屋顶上的瓦片,借着月光,她低头先往里看了一眼。 空旷漆黑的佛堂里,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万俟拂不信邪,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忽然发觉,在供神台上,在菩萨旁边,似乎还摆了个什么东西…… 心里好奇,她于是从房顶轻飘飘钻入了佛堂。然后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火光凑近一看…… 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个牌位! 难道是老将军的牌位? 万俟拂心中好奇,连忙将火折子紧贴着牌位。然后借着微光,从上到下逐字逐字地看了过去,用气音小声地念—— “萧。” “重?” “景!” “萧重景!” 万俟拂见牌位上竟然是萧重景的名字,心中一震。 她顾不得忌讳,连忙拿起牌位,反过来看了眼背面的生卒时间。 一看时间,她心中恍然。 原来,真正的萧重景,一出生就夭折了。而现在将军府里面的那个,大概率应该只是个冒牌货。 所以……夫人这是被将军府骗婚了? 想到这个可能,万俟拂不由皱眉。 为了防止被发现,她下意识正想将牌位放回原位。但这时,她想起来,自己这次过来,本来就是要让席老夫人发现的。 反正这一切都有萧重景背锅,她怕什么? 这么一想,她便又收手,打算直接将牌位带走。但收手的时候,却一不小心,碰了下旁边菩萨的指尖…… 随即,她听见一阵轻微机括转动的声音,供桌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开启似的…… 她忙将供桌搬到一边。 低头看去,佛堂的地砖正缓缓打开。地砖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空洞。 小小的洞口之下,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万俟拂想了想,直接便端起了神桌上的长明灯。将长明灯塞入洞口之后,她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在洞里将灯点燃。 借着长明灯的光线,她重新往下一看。 发现,原来在这佛堂的地面之下,竟然有一个粽尖形状的空洞。 上窄下阔,有进无出的空洞里,厚厚的,全都是一些金银珠宝…… 万俟拂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见里面的东西大多有着非常明显的西北风格,她了然,这应该是老将军生前私藏的战利品。 怪不得席老夫人一直守在菩雨山呢。 估计,一半是为了给夭折的孩子祈福,另一半,就是为了守着这些战利品呢。 就是不知道,这些战利品,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开口做的这么窄,即便席老夫人自己想从里面拿东西,估计也得不小的动静。至少得先把洞口再砸一砸,然后吊着下去才行…… 所以,她为什么不砸啊? 万俟拂想不明白,席老夫人守着这么多金银珠宝却不花,是什么想法。 唉…… 十分可惜地,她又看了地底下的宝贝一眼。万俟拂明白,这一时半会的,自己没法动这些东西。 于是挪动菩萨像,万俟拂将开口重新封闭。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将所有东西回归原位,包括萧重景的牌位。 然后纵身上梁,她钻出了房顶,将瓦片复原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菩雨山。 下山后,她毫不逗留,骑马便向着将军府狂奔而去…… 终于,先于钱嬷嬷一步,她回到了将军府。 一进随风园,万俟拂便立即向阮云罗汇报,“夫人,您被将军府骗婚了。现在的萧重景根本不是真正的萧重景,他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萧重景,一出生就没了。” “你……” 听见万俟拂这句话,阮云罗吓了一跳。 她确认自己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于是明白,这是万俟拂在菩雨山的收获。 于是定了定神,她来了兴趣,“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在菩雨山,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牌位,那牌位上写着萧重景的名字。” 万俟拂顿了顿补充,“按照牌位后面的生卒年月来看,真正的萧重景,一出生就夭折了。” “牌位?” 阮云罗心中一喜。 她没想到,万俟拂这次前往菩雨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于是忙看向万俟拂,她问:“牌位呢,你拿回来了吗?” 第131章 吸血老太婆 “牌位呢,你拿回来了吗?” “没有。” 万俟拂有些可惜地摇头,“那牌位暂时动不了。” “怎么?” 阮云罗觉得奇怪。 她知道万俟拂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于是好奇,“是遇见什么事儿了吗?” “嗯。” 万俟拂点头,随即将菩雨山上,佛堂地下的密室说了一遍。 然后,她望着阮云罗,建议道:“夫人,牌位的话,现在去取,还来得及。 但是,我不确定您想不想要那些宝贝。 如果您要的话,我想,最好一击必中才行。牌位的事情得放一放,千万不能给她反应的机会。” “你说得对。” 阮云罗赞许地点了点头。 同时暗自了然,怪不得席老夫人好好的将军府不待,非要守在菩雨山呢。 原来除了身体原因,信仰原因,躲清闲的原因……更多地,是为了守住那些金银珠宝啊。 既然她那么在乎那些金银珠宝,如果有一天,那些宝贝全部消失,她一定会很痛苦…… 这么想着,她鼓励地看向万俟拂,“你做得对,这件事情确实不宜打草惊蛇。照你所说,想取那些珠宝的话,动静很大。 我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行。” 如果,在菩雨山能有个内应,就好了…… 这么想着,阮云罗唤来了万嬷嬷。 算计着坐马车从菩雨山来到将军府的脚程,她询问,“你去打听打听,看钱嬷嬷回来了没有?” “是。” 万嬷嬷答应着,立刻便出去打听。 没多久,她快步回来禀报,“夫人,钱嬷嬷刚回来,现正在往庆寿园去呢……” “好。” 阮云罗满意地点头。 她起身,细细地抹好了妆粉,随即便动身,向着庆寿园而去…… 庆寿园。 当樊嬷嬷再一次魂不守舍,没把握好沏茶的温度,不小心烫到了席老夫人的手指时—— 席老夫人冷着脸,直接将热茶泼到了樊嬷嬷的脸上。 她冷哼睨视着樊嬷嬷,“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伺候我伺候腻了,想换个人伺候?” “不是……” 樊嬷嬷心中一慌,脸上的茶水都顾不得擦,连忙跪下来解释,“对不起老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樊嬷嬷一脸心虚地看了看左右,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之后…… 才压低声音,问出了盘桓在心中很多天的疑惑,“老夫人,这将军他,真的有派人盯着奴婢吗?奴婢没发现自己被人盯着啊……” “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你发现?” “那您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用发现?” 席老夫人不耐烦。 她皱着眉冷哼,“你但凡用脑子想想,断子绝孙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你说的话?他不自己想办法查一查,心里能放心吗?” “不,不放心。” 想到自己整日里,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眼睛紧紧盯着,樊嬷嬷心里发颤。 她哀求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席老夫人,“那,老夫人,奴婢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平常心。” 席老夫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呼吸深沉地道:“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其他的,全装不知道。挨过这段时间,也便好了。” “那,老夫人,他们会盯多久啊。” “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个月,这种事情,说不准。” “唉……” 樊嬷嬷叹气。 想到自己这几个月都将会被人死死盯着,她不由感叹,“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席老夫人也感叹。 虽然萧重景这次,并不是冲着她来。但是,总这么下去,也不那么回事儿。 这四四方方的园子,本来就已经够憋闷了。现在又被人盯着,不得动弹,真是难受得很。 唉,还是菩雨山自在啊…… 回想起菩雨山上的自在日子,席老夫人心中一动。 她心想,自己当初从菩雨山上下来,本就是为了阻止萧重景纳妾,防止萧重景生下孩子…… 现在一番折腾,虽然没能拦住他纳妾,但好歹把绝子药给他喂下了,倒也算一劳永逸。 接下来,最关键的,是尹筱柔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顺利出生,那她之前所做过的一切,相当于前功尽弃。 但是,如果能做掉那个孩子,萧重景这一生都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想晚年过得舒心,唯一的选择,就是提拔和善待钦宇。他所打拼得来的一切,也早晚都会是钦宇的。 而钦宇好,沁棠也多少能沾一点光。 这样一来,她的两个孩子,此生将再无后顾之忧…… 而她自己,在结束了那个孩子之后,也不必继续再守在这将军府的一亩三分地,跟冒牌货一家人大眼瞪小眼了…… 她大可以回菩雨山,继续过她的逍遥日子去。 然后等找到钦宇的下落,就让那个冒牌货再捐个官,给钦宇娶个比阮云罗更好更贤惠的媳妇,生一堆大胖小子…… 席老夫人美滋滋地想着,这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老夫人,钱嬷嬷求见。” “钱嬷嬷?” 听见钱嬷嬷三个字,席老夫人和樊嬷嬷对视一眼,脸上全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两个人想不通,钱嬷嬷不好好在菩雨山待着,忽然跑回来将军府做什么。 难道……菩雨山出事了?! 想到了这种可能,席老夫人目光陡然一凛,她冷起脸,没好气地催促小丫鬟道:“快去,赶紧把她给我带进来……” “是。” 小丫鬟答应着,忙出去,通报钱嬷嬷进屋。 等钱嬷嬷走进屋子,樊嬷嬷打量她一眼,第一时间便开始上眼药,“钱嬷嬷,老夫人让你守在菩雨山,你怎么私自下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吗,竟让你连老夫人的命令都不顾了?” “对。” 钱嬷嬷点头。 她凉凉瞥了樊嬷嬷一眼,老实不客气回答…… 第132章 为姨娘还愿 “对。” 钱嬷嬷点头。 她凉凉瞥了樊嬷嬷一眼,老实不客气回答,“我确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那也不能擅离职守啊,你写信回来不就行了?” “这件事,写信可说不清楚。” 钱嬷嬷又怼了一句。 然后她躬了躬身子,恭敬地向着席老夫人道:“老夫人,奴婢此次回来,的确有要紧事需要禀报,您看……” 钱嬷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 她目光为难而又犹豫地看了樊嬷嬷一眼,意思很明显,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让樊嬷嬷听见。 “哼——” 看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樊嬷嬷冷哼。 她隐隐有一种危机感,总感觉钱嬷嬷此一行来者不善。 于是仗着在席老夫人身边的资历,她忍不住便想嘲讽打压两句,“钱嬷嬷,我对老夫人可是忠心耿耿。难道在这庆寿园,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吗?” “这……” 钱嬷嬷一脸为难,求助地继续看向席老夫人。 席老夫人一言不发。 她心想,这樊嬷嬷压着钱嬷嬷太久,又气势太盛,是时候该平衡平衡了。 以免惯得樊嬷嬷不知尊卑,忘了本分。 于是,她看向樊嬷嬷,下令道:“你先出去。” “是。” 樊嬷嬷点头。 虽然她心里憋屈,但既然席老夫人亲自发话,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强压着压着不爽,告退出去。 等到她离开之后,席老夫人看向钱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我饶不了你。” “是。” 钱嬷嬷笑着答应。 心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她缓了缓神,忙将自己添过润色的腹稿说了出来,“老夫人,是这样。前两天,菩雨山莫名来了个卖炭的小哥,到处在打听樊嬷嬷的事情……” “樊嬷嬷?” 这种风口浪尖,忽然又听见樊嬷嬷的名字,席老夫人心中一跳。 她皱眉,“好端端的,那人打听樊嬷嬷做什么?” “奴婢也觉得奇怪,所以借着买炭的理由,就多攀谈了几句。结果被我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了这个……”钱嬷嬷边说,边将怀中的令牌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席老夫人。 席老夫人拿起令牌一看。 看见令牌上将军府的标记,她心中一惊。 心想,怪不得那冒牌货最近那么安静,原来是忙着派人往菩雨山打听去了…… “那个探子,他……”席老夫人说着,有些不安地压低了声音,“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佛堂没事?” “没事。” 钱嬷嬷立刻摇头。 不愿让席老夫人发现自己的失误,她笑着忙解释,“老夫人,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我连正房都没让他靠近,更何况佛堂……” “那就好。” 席老夫人松了口气。 正当她思索,用什么方法能转移萧重景的注意力,让他别再盯着菩雨山的时候…… 钱嬷嬷好奇的声音响起,“老夫人,这些日子,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将军府怎么会忽然派人到菩雨山,去查樊嬷嬷啊? 唉,幸亏我发现得早。 否则那人查着查着樊嬷嬷,万一不经意撞见了佛堂的秘密,可就糟糕了……” “是啊。” 席老夫人点头同意。 她也觉得,确实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佛堂的秘密,绝不能被发现。 樊嬷嬷,也绝不能留了…… 之前,她愿意留着樊嬷嬷的性命。一是用着顺手舍不得换。二是觉得有自己作证,萧重景顶多怀疑一阵子,只要樊嬷嬷小心点别被抓住把柄,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将萧重景的目光,引上了菩雨山…… 这次,是钱嬷嬷机灵,识破了萧重景的探子。 但下次呢? 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会引发的后果,席老夫人手指正发凉…… 这时候,樊嬷嬷忽然进来通报,“老夫人,夫人求见。” “阮云罗?她来做什么?” “不清楚……她只说有要事求见,别的一概没说。” “要事?她能有什么要事?” 席老夫人有些不屑地冷笑,“罢了,让她进来。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能有什么要紧事。” “是。” 樊嬷嬷点头,忙将阮云罗请了进来。 看着阮云罗面色惨白,一步三咳的样子,席老夫人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好好的,你不在随风园养病,忽然来找我做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不得不跟娘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是这样的……” 阮云罗咳嗽一声,忧心忡忡地道:“前几天,尹姨娘忽然来找我,说她做了一个梦……” “梦?” 席老夫人轻嗤? 想到阮云罗竟然为了一个姨娘的梦来找自己,她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么可笑的事情,阮云罗却点点头一脸认真,“对,是梦。她说她梦见了送子观音。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送子观音送的……” “所以呢?” 瞥了眼阮云罗平平坦坦的小腹,席老夫人噙着笑有些轻蔑地问,“所以你想去求求送子观音,给你也送一个?” “夫人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行的?” 旁边,樊嬷嬷听出了席老夫人的话外之音,忙笑着附和。 “这倒未必。” 钱嬷嬷一本正经地摇头。 她笑着看向阮云罗,表面安慰,实则讽刺地道:“老蚌尚能生珠,夫人您努努力,也许能行的……” “要行早行了。” 阮云罗笑着,有些失落地摇头。“钱嬷嬷,我知道你说的(老蚌)是老夫人。可是,我的情况跟老夫人恐怕不一样呢……” “我……” 钱嬷嬷张口结舌,瞬间僵硬。 她忙看了眼席老夫人难看的脸色,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 可偏偏阮云罗毫无察觉似的,她叹了口气,笑着看向了面色难看的席老夫人,“娘,不瞒您说。前些年,为了这事,我还算过命呢。 算命的说,我这无子原因,是被恶鬼给害的。我啊,是被一帮子吸血恶鬼给缠上了。 不过那算命先生还说,今年,是恶鬼灾年。 那些恶鬼在今年,会所愿皆不成,所求皆不应。会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这是什么算命先生,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席老夫人皱着眉,被吓得心中狂跳。 “算着玩嘛。” 阮云罗不甚在意地笑,“还是说回尹姨娘。她说她的孩子,是送子观音路过时匆匆送的,没来得及开神智。得找一个地位尊,福气厚的长者带她,一同到观音菩萨面前还愿才行。 否则,她的孩子生出来,可能也会是个傻子……” “所以呢?” 席老夫人冷笑着,如同看蠢货般看着阮云罗,“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动身,为一个姨娘还愿?” “是,也不是。” 阮云罗叹气,“老夫人,其实这件事,我也是不太信的。 但现在将军他……我实在不愿意这孩子有任何麻烦…… 而且,近期将军府的坏事一桩接着一桩,我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 所以,宁可信其有。 万一真如尹姨娘所说,此行果然有用,那咱们不就一箭双雕,一下子解决两个麻烦了吗?” “一箭双雕,解决两个麻烦?” 第133章 螳螂捕蝉 “一箭双雕,解决两个麻烦?” 席老夫人思索着,忽然想到,自己现在面临的,也是两个麻烦。 一个是尹筱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个是被冒牌货盯上的樊嬷嬷。 如果,借着这次外出的机会,能把她们两个全部解决,那就…… 想到这里,席老夫人态度一变,笑着对阮云罗道:“你说得对,将军府最近麻烦不断,是该想办法拜拜菩萨,去去晦气。你定好寺庙了吗?咱们得尽快出发才行。” “灵昭寺怎么样?距离最近不说,那里的菩萨出了名的灵呢。” 阮云罗笑着,故意膈应席老夫人一下。 “灵昭寺?” 席老夫人犹豫着,正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时候,樊嬷嬷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老夫人,这是沁棠小姐落水的那家……” “什么?” 席老夫人皱着眉,这才反应过来。 这灵昭寺,是萧沁棠嫁给陆一通的。 想到萧沁棠和陆一通,席老夫人一阵心烦意乱。 她不满地瞥了阮云罗一眼,本想数落两句,但见她笑吟吟的,恍然不觉的蠢样子,又懒得多说。 于是她语气不耐地道:“灵昭寺有什么好的,一个和尚庙,乱糟糟的。还是梵音山,虽然稍微远了一点,但是清净。 而且,那山上都是师太,正好方便咱们住上两天,也好多听听佛法梵音……” “是。” 阮云罗笑着答应。 又约定了翌日出发的时辰之后,她起身告退,差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尹筱柔。 而尹筱柔则很快出府,来到了锦绣祥后院。 看见正在练刀的夏赫,尹筱柔将明日梵音山的行程告知他之后,有些不放心地道:“萧重景的人应该也在跟着樊嬷嬷,到时候你们如果对上,有胜算吗?” “敌明我暗,胜算的话,八分。” 夏赫说着,左手一抬,将大刀精准地扔入了竖在一边的刀鞘里。 然后,他低头看向尹筱柔道:“不必担心,明日我会亲自带队。” “嗯,就这么定了。” 尹筱柔点头。 而另一边,瑶春园。 阿肃正汇报着席老夫人阮云罗一行人即将去往梵音山的消息时,萧重景收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中汇报,说有人在淮扬一带发现了萧钦宇的踪迹。而且,他跟一个气势不凡,身份隐秘的年轻人,走的很近…… “淮扬?” 咂摸着这个富庶的地名,萧重景看向阿肃,“你亲自去一趟淮扬,看看能不能找到钦宇,能找到的话,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还有他身边的人,你小心查查,别让他被人给骗了。” “是。” 阿肃点头答应。 想了想,他有些不放心地问:“将军,那,樊嬷嬷那边……” “不必声张,换其他人继续跟就是了。” “是。” 翌日,梵音山。 经过了冗长繁杂的祈福还愿之后,众人随着一位师太来到了客房。 送别师太之后,席老夫人喝着茶缓了缓疲惫的身体,然后想起了自己此趟前来梵音山的目的。 于是她笑着看向阮云罗,忽然考校,“云罗,你知道这梵音山名字的由来吗?” “知道。” 阮云罗笑着点头。“听说,在梵音山的旁边,有一处梵音湖,那是菩萨曾经参禅悟道的地方。 若是有福之人站在湖边,便可以听到阵阵梵音……” “对。” 席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见铺垫地差不多了,她笑着对阮云罗道:“这么好的意头,要是错过,真是可惜了。明日,你带着尹姨娘去一趟,沾沾喜气。” “娘,您不去吗?” “我?我恐怕是有心无力喽……” 席老夫人叹着气捶了捶自己疲惫的大腿,然后看向樊嬷嬷,“明儿个,你跟钱嬷嬷也跟着走一趟,替我去沾沾喜气。” “是。” 樊嬷嬷笑着边点头,边十分有眼色地蹲身为席老夫人捶腿。 阮云罗心里觉得奇怪。 她知道席老夫人这是要动手了,但……席老夫人想杀樊嬷嬷和尹筱柔,让钱嬷嬷在场很正常。 毕竟,钱嬷嬷大概就是她杀人的那把刀。 可为什么还要特意让她在场? 想让她作证吗? 做什么证? 如果,席老夫人不害怕任何人看见钱嬷嬷杀人的场景。那说明,钱嬷嬷的杀人,一定是代表了“正义”。 如果钱嬷嬷杀人代表了正义,那尹筱柔和樊嬷嬷当中,定然有一个代表“邪恶”。 这个邪恶的人,不会是怀着萧重景此生唯一孩子的尹筱柔。 只能是樊嬷嬷这个弃子。 所以,樊嬷嬷到底做什么“邪恶”的事情,才能被钱嬷嬷光明正大地杀掉,还能一箭双雕除掉尹筱柔呢? 阮云罗目光看向了席老夫人,心中了然—— 她这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在樊嬷嬷临死之前,再利用她一次呢。 可惜,她的算盘注定落空。 想到这里,阮云罗笑着看向席老夫人,“娘,我身体不舒服,还是不去了。明日我陪你念念经,听师太讲讲佛法,挺好的。” “是啊。” 尹筱柔点头附和。 她见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巴不得阮云罗别去捣乱,于是忙笑着对席老夫人道:“夫人身体向来不好,今日祈福已经很勉强了,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如果操劳太过,反而不好。” “嗯。” 席老夫人点头。 她带着阮云罗一起,本就只是当个幌子,引尹筱柔入套而已。现在尹筱柔既然已经入套,别的她也便不在乎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 让阮云罗等人全部退下之后,她收敛笑容,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两位嬷嬷,沉声下令道:“明日梵音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尹筱柔母子俱亡,明白吗?” “明天?” 樊嬷嬷震惊。 她皱眉,不解地看向了席老夫人,十分为难地小声道:“老夫人,您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现在风口浪尖的,正被人盯着呢,怎么好下手……” “我心里有数。” 席老夫人笑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所有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你啊,照做就是。 你们俩都是我的人,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第134章 老天爷真是不讲理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就是,老夫人还能害咱们不成?” 钱嬷嬷附和。 她刚回来没多久,并不太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一方面,这荒山野岭的,溺死一个姨娘而已。反正有席老夫人保着,顶多被问几句话,又不会有什么大事。 另一方面,她这次回来,可是铆足了劲要跟樊嬷嬷一较高下的。现在樊嬷嬷露怯了,正是她表现的机会,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怂。 于是她嗤笑一声看向樊嬷嬷,“怎么?不敢?” “不是不敢,我就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 钱嬷嬷听都不听,直接打断。 她逢迎地冲席老夫人笑了一下,然后大义凛然地对樊嬷嬷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夫人养了咱们这么多年,现在别说没什么危险。 即便真有危险,即便那梵音湖真是刀山火海,只要老夫人下令,咱们该跳还是得跳……” “好好好我知道了……” 见钱嬷嬷忽然拔起了高调,樊嬷嬷无奈。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通席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索性不想了。 反正,她和钱嬷嬷都是席老夫人的人,她们要是出事,老夫人自己也洗不干净…… 坚定着这一条信念,她看向了自家主子,表忠心道:“老夫人,您放心。 明天,我一定让尹姨娘有去无回!” “嗯。” 席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又安抚了樊嬷嬷两句之后,她拿出一串佛珠递了过去,笑着道:“这串佛珠本来要开光的,我刚才忘了。你去趟净明堂,亲自把它交给刚刚的静玄师太……” “是。” 樊嬷嬷表面答应的痛快,心中却暗不得劲。 她不解,这种跑腿的小事,随便让一个丫鬟去做不就得了,干嘛还非得劳动她的大驾? 难道,因为她刚才犹豫的那一下,老夫人不悦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暗自懊恼。 走出大门的一瞬,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 然后,她发现,席老夫人面无表情,似乎正在跟钱嬷嬷说着些什么…… 总感觉好像跟她有关…… 确实有关。 屋内,望着樊嬷嬷离开的背影,席老夫人正低声对钱嬷嬷道:“周围也许有那冒牌货的眼线……所以,杀尹筱柔的事情,你别动手,让樊嬷嬷自己来。 你动手的目标,是樊嬷嬷。” “啊?!” 听见席老夫人口中的名字,钱嬷嬷心惊肉跳。 虽然在回来将军府之前,她便猜想。樊嬷嬷这次将人引到菩雨山,触碰了老夫人的底线,结局可能会不好…… 但想到是一回事,真正面对,亲自动手,又是另一回事。 她心情一瞬间非常复杂。 既有着对席老夫人的惧怕。又有着对同类唇亡齿寒的凄凉。更有着目标即将达成的兴奋…… “嗯。” 她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回应着席老夫人的命令。 “做的干净点。” 席老夫人又嘱咐。 她浑浊的目光看向钱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鼓励道:“认真做,这一次做的好了,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是!” 钱嬷嬷目光一亮,重重点头。 她心中暗自得意。以前,樊嬷嬷仗着有个外甥,总爱嘲讽她无儿无女,注定晚景凄凉。 但现在呢? 有外甥的,外甥死了不说,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反而她这个没外甥的,笑到了最后。 唉,老天爷真是不讲理啊~ 钱嬷嬷得意地想着,心中有了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于是郑重地看向席老夫人,保证道:“老夫人,您放心,我绝对会做的干净利落!” 净明堂。 樊嬷嬷恭敬地将佛珠交给静玄师太之后,不敢打扰师太接下来的仪式,便暂时走出了正房,在厢房等待。 正等着,忽然,阮云罗进来了。 身边还带着个眼生的丫鬟。 “夫人?” 樊嬷嬷行着礼,有些好奇地问,“您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不好好休息,反而往净明堂来了?” “我?跟你一样,我来请静玄师太开光。” “您个派人过来不就成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你不是也亲自来了吗?” 阮云罗笑着,上下打量了樊嬷嬷一眼,调侃道:“樊嬷嬷你怎么大材小用,干起这种跑腿的活儿了?” “夫人玩笑了,我哪有什么才?” “你啊,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阮云罗笑。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万俟拂到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和偷听。 随即压低声音,调侃着对樊嬷嬷道:“樊嬷嬷,你这又是给将军下绝子药,又是给尹筱柔下夺命毒的……你怎么会没有才啊? 你有,你有的很……” “您……” 樊嬷嬷心头一震。 她忙看了眼周围,张着嘴,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夫人,您,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你说呢?” 阮云罗笑着,不紧不慢地反问。 “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樊嬷嬷心中更慌,于是狐假虎威,外强中干地威胁道:“夫人,您不要血口喷人!虽然我只是个下人,但好歹也是老夫人身边儿的!” “所以呢?” 阮云罗噗嗤一笑,看着樊嬷嬷的目光有些怜悯,“你不会是在奢望老夫人替你做主? 老夫人要是知道现在的事情…… 你确定……她不会第一个杀了你?” “你!” 樊嬷嬷心中冷颤。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几句,但阮云罗却懒得再听她自欺欺人。 干净利落地,她直接质问,“樊嬷嬷,老夫人如果真的在乎你,要保你,这种风口浪尖,她为什么会让你去对付尹筱柔? 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对萧重景有多重要,你们不会不清楚?” “你!” 樊嬷嬷瞪大眼睛,腿都软了。 她不明白,席老夫人刚刚才下的命令,阮云罗是怎么知道的? 她更不明白,一向贤惠病弱不问世事的萧家主母阮云罗,怎么会忽然变了副样子? 变得这么……可怕。 樊嬷嬷心脏狂跳。 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简直分不清真假,也分不清敌我了。 正要被阮云罗动摇,却在这时,她想到——杀害尹筱柔的事情,反正钱嬷嬷也在场。 她和钱嬷嬷都是老夫人的人,如果老夫人真要害她,为什么还要拖着钱嬷嬷下水?杀死尹筱柔的两个人全都出自庆寿园,这不是更容易被萧重景怀疑吗? 老夫人又不是傻子…… 她肯定是有什么别的计划可以保住她和钱嬷嬷,只是不便直说罢了…… 这么想着,樊嬷嬷心下稍安。 于是冲阮云罗说了句“一派胡言”之后,她便冷着脸想要离开…… “是不是一派胡言,到时候就知道了。” 望着樊嬷嬷的背影,阮云罗笑着提醒,“我只劝你,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你光顾着对付尹筱柔,却不知道…… 背后,也有人等着杀你呢。” 第135章 你行你上啊 “我只劝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心,别被人从身后杀了……” 樊嬷嬷背影一顿。 她心里一遍遍警告自己赶紧离开,但双脚却好像是被粘在地上似的,迈不动步。 她声音颤抖,假装不在意地问,“谁?好端端的,谁会杀我啊?” “你说呢?” 阮云罗反问。 她淡笑着,望着樊嬷嬷的背影道:“既然好端端的,那,你主子为什么要把你给支出来?” “我……” 樊嬷嬷惊慌。 忽然,她想回起,自己之前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 当时,老夫人附在钱嬷嬷耳边,似乎确实在嘱咐着什么…… 难道…… 樊嬷嬷回忆着,心中剧烈地动摇起来。 “可为什么?” 她喃喃着,双腿无力地软了一下。 忙扶着旁边的墙壁,她挣扎不解地看向阮云罗,“为什么?夫人,您在骗我对?我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我可是忠心耿耿啊…… 为了她,我连自己的亲外甥都……” “因为你没用了。” 阮云罗的答案十分无情。 她叹了口气,对樊嬷嬷道:“古人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你是忠心耿耿没错。 但是按照老夫人的计划,明日一过,尹筱柔和她腹中孩子完全消失之后,你还有什么用处? 你已经是一步死棋了…… 只有你死,绝子药和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才能彻底掩藏。 老夫人才能安心,彻底高枕无忧。” “那,我该怎么办?” 樊嬷嬷的心,彻底乱了。 她跌倒在地上喃喃了一会,忽然,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扑到了阮云罗脚下。 她鸡啄米似的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仰着头,眼巴巴望着阮云罗道:“夫人,您有办法对不对?您救救我! 只要您能救我,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嗯。” 阮云罗不以为意地点头。 她笑着示意樊嬷嬷起身,然后嘱咐,“你即将面对的,是个死局。明天,如果你想破掉这个死局的话,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先动手,尤其不能对尹筱柔动手。 反而,你得是救尹姨娘的功臣……” “您的意思是……” 樊嬷嬷眼睛一亮。 但想了想,她又犹豫,“夫人,钱嬷嬷的年纪比我小两岁。她个子比我高,力气也比我大,让她先动手的话…… 我,我恐怕弄不过她……” “放心,你有帮手。” “什,什么帮手?” “尹姨娘啊。” 阮云罗理所当然地出主意,“到时候,假如你遇到危险,可以去求助尹筱柔。 无论如何,她会帮你的。” “这怎么可能……” “会的。” 阮云罗笑,“除了菩雨山的事情,只要你把老夫人的秘密,全部告诉她就行。” “啊?” 樊嬷嬷震惊。 她不明白,阮云罗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疯了吗?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情敌啊? “照我说的做就行。” 阮云罗笑着,不甚在意地道。 反正,樊嬷嬷即便不说,尹筱柔的人也会把她掳走,逼着她说的。 倒不如直接全告诉她得了。 反正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她又没什么妨碍……不仅没有妨碍,反而会增加对萧重景的暴击,何乐而不为呢? 翌日。 梵音山旁。 樊嬷嬷和钱嬷嬷跟随着尹筱柔,三个人来到了梵音湖边,正各怀鬼胎地假意祈福…… 这时候,钱嬷嬷的胳膊肘碰了碰樊嬷嬷,用眼神催促她动手。 樊嬷嬷心中冷笑。 她摇了摇头,用胳膊肘回碰了钱嬷嬷一下,也给了钱嬷嬷一个眼神。 意思是:你行你上啊。 钱嬷嬷谨记着席老夫人的嘱咐,坚决不上。樊嬷嬷谨记着阮云罗的嘱咐,也坚决不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尹筱柔身后互相捅咕了半天…… 尹筱柔毫发无损。 甚至她根本没发觉身后两人的动静,正皱着眉,在周围的巨石和树林中寻找夏赫一行人的身影呢…… 就这么着,三人各有各的忙碌,在外人眼中,竟显得无比静谧和谐。 只可惜,这和谐注定无法维持。 在查明将军府侍卫们的所藏之地后,夏赫打着手势,将自己的人马分成了两拨。 示意大部分人都去拦截侍卫之后,他带着小部分人,在两方交戈的兵刃声中,迅速而又隐秘地向着樊嬷嬷的方向奔去…… 樊嬷嬷都懵了。 望着不远处打作一团的两帮黑衣人,她觉得奇怪,现在跟着自己的,不全都是将军府的人吗? 将军府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钱嬷嬷也同样很懵。 她看了眼不远处打的难解难分的两帮人马,又看了眼樊嬷嬷。心想,这么多人都在,也不必指望她对尹筱柔动手了…… 索性先把她解决了再说! 这么想着,钱嬷嬷悄悄解了自己的裙绦。随即退后一步,猛地从后面勒住了樊嬷嬷的脖子…… 一边勒还一边大喊,“樊嬷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尹姨娘动手,你难道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尹姨娘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 你简直丧心病狂! 你这样做对得起老夫人吗……” “你……放……放屁!” 樊嬷嬷憋红了脸破口大骂。 她手指死死拉着勒在脖子上的裙绦,拼命挣了一会。见挣扎不开,她便狠狠往后面一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钱嬷嬷身上。 她这一下,如果换成个年纪轻的小姑娘,肯定就受不住了。 但偏偏钱嬷嬷皮糙肉厚力气大,所以非但没什么大碍,反倒被激起了凶性,手段更加狠辣起来。 樊嬷嬷没有先机,又力气不如。 她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想起昨日阮云罗的话,她忙抬头,看向了正皱眉困惑的尹筱柔。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她将脖子上的裙绦又拉开了些。然后嘶哑着声音对尹筱柔吼道: “尹姨娘,有人逼我杀你!” 第136章 没一个省油的灯 “尹姨娘,有人逼我杀你!” “嗯?” 望着滚成一团的两个嬷嬷,尹筱柔终于回过神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琢磨着两个嬷嬷分别喊出口的那两句话。忽然意识到,在今天,有所计划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那位席老夫人,恐怕也有计划。 怪不得她闲的没事忽然提起什么梵音湖…… “哼。” 冷笑一声,尹筱柔目光一凛,抬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她攥着簪子,一步步上前。 低头望着樊嬷嬷憋红的面庞和祈求的目光,她用大拇指顶住簪尾。在钱嬷嬷欣喜的目光中,高高举起了簪子…… 然后,毫不犹豫地扎透了钱嬷嬷的脖颈。 望着钱嬷嬷死不瞑目的样子,她笑着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嗤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但是,老太婆的人会为了救我而杀人? 呵,别开玩笑了。” 她说着,另一只手拿出了手帕。 边擦了擦手指,边对不远处的夏赫轻轻摇了摇头…… 见夏赫引着将军府的侍卫们走远,她将带血的手帕扔在了樊嬷嬷的脸上,催促道:“喂,歇够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永远闭眼?” “不,不需要……” 樊嬷嬷连忙摇头。 她抓掉脸上带血的手帕,忙从钱嬷嬷的尸体上爬起身,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尹筱柔的脚边。 她心中暗暗叫苦。 这将军府的女人,怎么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你刚才说,有人逼你杀我?” 睨着自己脚下的樊嬷嬷,尹筱柔眯着眼睛,明知故问,“是谁?谁要杀我?” “是……是老夫人……” “哦?” 尹筱柔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 见樊嬷嬷果真没耍花招,她想了想,终于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萧重景的绝子药,也是你们干的,对?” “不,不……” 樊嬷嬷连忙摆手。 她视线飘忽,不敢跟尹筱柔对视。只能低着头,磕磕巴巴地为自己开脱,“跟,跟我没关系,那是老夫人下的命令…… 是她利用我外甥做的…… 我,我之前并不知情……我是近日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她才要杀我……” “哦~” 尹筱柔恍然点头。 她并没有揭穿樊嬷嬷话语中的润色,也没有再追问自己保胎药被动手脚的事情,而是直指问题中心,“她为什要给萧重景下绝子药?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亲儿子断子绝孙?” “因为……” 樊嬷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目光不自觉扫了眼四周围,她压低声音,道:“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子……真正的萧重景,一出生就夭折了…… 现在的萧重景,是,是被抱养的……” “什么!” 尹筱柔震惊。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竟然嫁了个冒牌货,她皱眉,看向樊嬷嬷的目光也冷了起来,“你说这种话,有证据吗?” “证据……” 樊嬷嬷心里一慌。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菩雨山的牌位,但想起了阮云罗的嘱咐,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倒不是她有多忠心。 只是她还不清楚,阮云罗为什么不让提菩雨山。她担心这其中有什么深意,担心自己弄巧成拙罢了。 可是,如果不提菩雨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她刚才所说的一切呢?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席老夫人和萧重景,不是亲生母子呢? 樊嬷嬷紧张地手心冒汗…… 忽然,她瞥见了自己手心里染血的手帕。 灵机一动,她立刻看向尹筱柔道:“滴血验亲!可以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见樊嬷嬷这么笃定,尹筱柔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自己现在嫁的,肯定是个确定无疑的冒牌货。 “唉……” 尹筱柔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既高兴自己拿到了萧重景的把柄。又生气自己挑错了人,挑了个西贝货。 可谁让这是她挑的呢? 于是只能边思索着怎么帮萧重景把这个事情彻底捂住,她转身,快步离开了梵音湖…… 望着尹筱柔的背影,樊嬷嬷打了个哆嗦。 她看了眼自己身边钱嬷嬷的尸体,又看了眼旁边树林里两方人马打斗的痕迹…… 忙起身,也离开了梵音湖。 客堂里。 望着钱嬷嬷已经凉透的尸体,又望着尹筱柔和樊嬷嬷完好无损的样子,席老夫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反而阮云罗望着尸体满脸奇怪,“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奴婢不知啊……” 樊嬷嬷一脸委屈地忙接茬。 她噗通一声在堂中央跪下,抻着自己满是红痕的脖子,对席老夫人道:“当时,尹姨娘在湖边祈福,我与钱嬷嬷在后边跟着。这时候,忽然有两帮人从林中跳了出来,打成了一团。 我见那情况,心知今儿要不好,正想跟着钱嬷嬷一起,护送尹姨娘回来的时候…… 钱嬷嬷猛地从后面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当时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没想到尹姨娘出手帮了一把,这才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樊嬷嬷说着,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声音带着哭腔道:“老夫人您瞧,这得亏是我命大,否则,奴婢可就回不来了……” “两帮人马?” 席老夫人皱眉。 她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樊嬷嬷,又看了看尹筱柔,“什么两帮人马?” “不清楚……” 尹筱柔受惊小鸟一般,我见犹怜地摇了摇头。“当时,我正面对着梵音湖祈福。忽然,不远处就有两拨人打了起来…… 然后钱嬷嬷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疯了一样勒着樊嬷嬷的脖子,嘴上还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说谁要杀我还是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想对我动手,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尹筱柔说着,目光不自主便落在了钱嬷嬷的尸体上。然后立刻像是被吓到了似的,面色惨白,又愧又怕地移开了视线。 “唉,真是难为你了……” 阮云罗一脸心疼地感叹。 不解地望了钱嬷嬷的尸体一眼,她皱眉,“钱嬷嬷为人,向来最是听话稳重,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忽然发疯……” “唉……” 阮云罗叹气。 为了膈应席老夫人,她十分庆幸地拉住了旁边尹筱柔的手指,“亏得你机灵。否则,她杀了樊嬷嬷之后,要是再盯上你,那可就危险了。 要知道,这孩子可是老夫人盼了多年的亲孙子,是将军府唯一的希望呢……” 第137章 学吧,学无止境 “要知道,这孩子可是老夫人盼了多年的亲孙子,是将军府唯一的希望呢……” “谁说不是呢……” 尹筱柔一脸后怕。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庆幸地向了席老夫人,“不过,也许是菩萨保佑,这孩子啊,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是啊,确实有几分福气。” 眼神冰冷地瞥了眼尹筱柔的小腹,席老夫人冷着笑附和。 又随便安抚了她几句,赏了些不值钱的东西之后,便打发尹筱柔和阮云罗走了。 所有人走后。 席老夫人阴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冷冷的目光落在了樊嬷嬷身上。“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樊嬷嬷有些委屈地解释,“老夫人,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我跟钱嬷嬷随着尹姨娘到达梵音湖后,正打算动手,忽然两帮黑衣人窜了出来,打的不可开交…… 我一看计划有变,那么多人在场,也没法继续行动了,就打算先回来再说。 谁想到,这个时候,钱嬷嬷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差点把我给勒死……” “那……” 席老夫人垂眸遮蔽了自己的情绪。 她端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语气不变地继续问,“那她为什么忽然要杀你?”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 樊嬷嬷一脸困惑,更加委屈,“她当时跟疯了一样,忽然就把我要对尹姨娘动手的事情嚷嚷了出去……她还说……” “说什么?” “说我丧心病狂,对不起将军府……” 樊嬷嬷说到这里,皱着眉,一脸糊涂地看向席老夫人,“老夫人,这钱嬷嬷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单纯地想害我,还是想反水啊?” “你觉得呢?” “我觉得……” 樊嬷嬷低头避开席老夫人探究的目光。 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十分气愤地分析,“哼,她平日就跟我不对付,这次,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害我! 老夫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人都死了,还做什么主?” 席老夫人没好气。 她瞥了眼旁边钱嬷嬷的尸体,又想到那莫名窜出的两帮人马,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把她抬出去,埋了。” “是。” 樊嬷嬷答应着,找了几个小厮,很快将钱嬷嬷的尸体抬了出去。 安排好钱嬷嬷的尸体后,她正准备前往阮云罗的住处时……却忽然想到了今日,尹筱柔在梵音湖畔杀人不眨眼的场面。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最终还是拐了个弯儿,先往尹筱柔客住的观星小筑去了。 观星小筑。 在得知了萧重景的身世之后,夏赫讶然,“那萧重景竟然不是亲生的吗?怪不得席老夫人之前给他下绝子药……” 说到这里,他捏着茶杯,有些担忧地看向尹筱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上了贼船,还能有什么打算?” 尹筱柔苦笑。 站在窗边,她边喝着茶,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以那老太婆的立场,她绝不会允许我肚里这个孩子出生的…… 唉,要是萧钦宇在就好了……” “萧钦宇?他能帮到你?” “对啊,他在的话,我就可以想办法,让他认下这个孩子。” 尹筱柔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打算,“这样,无论萧重景萧钦宇还是席老太婆,甚至是阮云罗……都会为了这个孩子团结起来…… 如果他们能团结,我就不必整日为了这些萧家内部的破事操心。就可以分出精力,多为文煜打算打算了…… 哪像现在? 按下葫芦浮起瓢的,自顾都快不暇了……” 夏赫:“……” 叹了口气,夏赫小山一样地坐在桌边,摇着头无奈地看向尹筱柔,“你的办法,总是让我意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尹筱柔边喝着茶,回过头边拍了拍夏赫的肩膀,鼓励道:“学,学会了都是你自己的……” “我尽量。” 夏赫无奈地点头。 他捏着茶杯又想了一会,然后看向尹筱柔,提醒道:“上次保胎药的事情再加上这次,那个席老夫人已经害了你两次,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嗯。” 提起席老夫人,尹筱柔的目光一沉。 她点了点头对夏赫道:“你说得对。无论是为了萧重景的那个秘密,还是为了我和孩子的安全,那个老太婆,都绝不能留了。” “需要我出手吗?” “不用。” 尹筱柔摇头。 她笑着,十分神秘地对夏赫道:“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谁?” “樊……” 尹筱柔正准备说名字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即,石榴的声音传了进来,“姨娘,樊嬷嬷求见。” “嗯。” 尹筱柔边答应着,边不慌不忙地从窗户旁边走开。 等夏赫捏着茶杯从窗户窜出去之后,她端着茶坐在夏赫的位置,慢悠悠开口,“让她进来。” “是。” 石榴答应着,很快将樊嬷嬷请了进来。 示意石榴下去,尹筱柔笑着看向樊嬷嬷,“嬷嬷您大驾光临来找我,有事儿吗?” “奴婢是来谢您的。” 樊嬷嬷躬着腰陪笑,“今儿在梵音湖多亏了您,否则奴婢的这条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举手之劳而已。” 尹筱柔笑着抿了抿茶,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而且,你这条小命到底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怎么?” “你说怎么?” 尹筱柔似笑非笑地看向樊嬷嬷,“你觉得,经过这事儿,席老夫人她还能跟以前似的,完全地信任你吗?” “那……” 听出尹筱柔的话外之音,樊嬷嬷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 她弓着腰,试探地问向尹筱柔,“尹姨娘,您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 尹筱柔手指摩挲着杯口。 她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樊嬷嬷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地道:“我只是想提醒樊嬷嬷,您千万别记吃不记打。这次幸好我在,但下一次呢?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啊。 否则,要是下次再被人勒住脖子,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第138章 半死不活才安全 “先,先下手为强?” 重复着尹筱柔的话,樊嬷嬷心里一阵哆嗦。 她今日过来,除了示好,确实也是想求个办法,好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 但直接弑主…… 心里又哆嗦了一下,她有些为难地对尹筱柔道:“姨娘,我都已经被将军怀疑了……现在风口浪尖,若是再对老夫人下手,是不是也太显眼了点…… 到时候将军责问起来,恐怕不好交待啊……” “有什么不好交待的?” 尹筱柔满不在意。 她笑着,十分大方地表示,“反正,到时候将军若是问起,你全推我身上就行……” “奴婢不敢。” 樊嬷嬷忙表忠心。 “有什么好不敢的?” 尹筱柔喝着茶思索片刻,为了说服樊嬷嬷,甚至还为她想好了借口,“到时候你就说……说自己不小心发现了席老夫人杀你外甥的秘密。她为了灭口,所以让钱嬷嬷杀你。 然后……我救了你,我逼你杀了席老夫人…… 总而言之,你是无辜的,你只是听我的命令而已,明白吗?” “这,这样能行吗?” 樊嬷嬷心里打鼓。 她不明白尹筱柔为什么要帮自己,于是试探,“尹姨娘,您,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啊?” “我不是帮你……” 尹筱柔说着,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其实,先下手为强那句话,我不是说给你,是想说给我自己。 你主子已经盯上我了,我要是再不动手,接下来,还不知要怎样呢? 哪怕为了孩子,我也得拼一把啊。” “这样啊。” 樊嬷嬷点了点头,心里一松。 想到自己和尹筱柔的确是同样的处境,她心中莫名有些亲切。 于是不由自主地,她替尹筱柔有些担忧,“尹姨娘,您帮了我,您自己可怎么办啊? 将军那边,恐怕不好交待。” “没事,我怀着孩子呢。” 尹筱柔笑。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提醒樊嬷嬷道:“现在的情况,我肚里的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你心里应该也清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而且,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老夫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你觉得,他还会在意那个假母亲吗?” “您说的对!” 樊嬷嬷十分同意地点头,心底里彻底没了疑虑。 她陪着笑,正想再拍尹筱柔几句马屁……尹筱柔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趁着老夫人来不及反应,快赶紧行动去。 否则,等她防备起来,你可就彻底完了。” “是。” 樊嬷嬷答应着,很快离开了观星小筑。 但她并没有立刻回到席老夫人的住处,而是拐了个弯儿,来到了阮云罗客住的揽月居。 一进门儿,她陪着笑忙行了个礼,然后道谢,“夫人,真是多亏了您的提点。否则今日在梵音湖,奴婢的这条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是吗?” 阮云罗咳嗽。 她苍白着脸倚靠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瞥了两头下注的樊嬷嬷一眼,十分好奇地问,“你不是都已经谢过尹姨娘了吗,又来谢我做什么? 我只不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奴婢……” 樊嬷嬷措手不及。 没预料到自己会被揭穿,她心里一惊,忙哆嗦着跪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 樊嬷嬷试图寻找理由,情急之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额头冒汗,一个劲儿的磕头。 “想不出借口是吗?” 阮云罗叹了口气。 望着樊嬷嬷不停磕头的样子,她苦笑着,一副失落的样子道:“没关系,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人家肚子里怀着萧重景唯一的孩子,当然比我这个病恹恹的所谓主母有价值。 良禽择木而栖,我懂……” “奴婢不敢……” “敢不敢的,反正你都已经做了,不是吗?” 阮云罗咳嗽两声,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下去。既然你已经选了良主,以后就不必来了。” “夫人……” 樊嬷嬷心慌极了。 想到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都攥在阮云罗手上,想到阮云罗掌握着将军府所有人的一切,尹筱柔却对阮云罗丝毫不觉…… 她心里一惊,连忙磕头认错,“夫人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真的没想投靠尹姨娘……她只是个姨娘而已,您才是将军府的正牌夫人啊……” “行了。” 阮云罗咳嗽着打断,“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只是个称呼罢了,说到底,也没什么意义。都只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而已,早晚都是个死字。 樊嬷嬷,你不是都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去杀老夫人了吗?” “您!” 樊嬷嬷震惊。 她瞪着眼睛,惊讶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您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阮云罗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樊嬷嬷,“嬷嬷,我不光知道老夫人要死。我还知道,就连你,也命不久矣了……” “这怎么可能?” 樊嬷嬷更慌,她手足无措地看向阮云罗,不解道:“夫人,您,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昨日说的那句古语吗?” “古语?” 樊嬷嬷脑子里一头雾水。 她努力回想着阮云罗昨日说过的话,忽然,心头一震。 她忙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说的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那句? 您的意思是……尹姨娘会杀我?” “不然呢?” 阮云罗笑着提醒,“如果你是尹筱柔,你会允许这世间有人知道,你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冒牌货的孩子吗?” “那,那我该怎么办?” 得知尹筱柔竟然也想杀自己,樊嬷嬷整个人彻底慌了。 她满脸焦急,忙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稻草,“夫人,您救救我!求求您,您救救我!我保证,我这次一定听您的,我全听您的!” “你现在的处境,如果老夫人活着,她早晚杀你。如果她死了,尹筱柔也早晚杀你。我想…… 只有她半死不活,你才能暂时安全。” 第139章 亲眼见证仇人下场 “现在的情况,无论老夫人是死是活,你都危险。只有她半死不活,你才安全。” “半死不活?” 樊嬷嬷听闻此言,心中一颤。 她想了想,有些为难地看向阮云罗,“夫人,这,奴婢恐怕做不到啊……” “怎么?” 阮云罗蹙眉。 她知道樊嬷嬷不是心慈手软的那种人,所以应该不是心理上过不去,而是手段上没办法。 可是…… 望着樊嬷嬷为难的样子,阮云罗目光有些不解,“你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手里不是有很多宝贝吗?能让萧重景绝子,还能无声无息地害死尹筱柔,甚至……” 想到曾经害的自己不能怀孕的那个玉镯…… 阮云罗目光暗了暗,看向樊嬷嬷的笑容更凉,“你明明有那么多害人的办法,怎么现在,却一个都拿不出来了吗?” “夫人……” 樊嬷嬷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感觉屋里面有些凉飕飕的,她不自觉缩了缩身体,解释道:“夫人,这天底下,能让人死的东西有很多很多。但想让人半死,却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听从席老夫人的命令,特意从菩雨山拿回来的那种毒药。 于是忙补充着解释,“奴婢手里最为接近的一种药,确实可以让人缠绵病榻。 但那太慢了。 虽然可以一次性多灌一点,但是那玩意只能让人病重,却不能让人闭嘴…… 奴婢担心她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别人听见了……” “别人?” 见樊嬷犹犹豫豫的样子,阮云罗立刻明白,“你是担心萧钦宇和萧沁棠?” “对。” 樊嬷嬷连忙点头。 她陪着笑,一脸为难地道:“夫人,除了将军之外,她毕竟还有这两个亲生儿女。 如果这次做的不利索,给她留下了说话的机会。万一被二少爷和三小姐知道了,那奴婢的这条小命……” “嗯,你说得对。” 阮云罗点了点头,同意了樊嬷嬷的顾虑。 她的确想要以牙还牙,让席老夫人经历自己前世同样的痛苦,但却并不想给自己平白无故地找麻烦…… 如果实在没办法堵住席老夫人的嘴巴,那…… 阮云罗正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忽然,她目光落在了万俟拂身上。 看着万俟拂,她好奇地问:“俗话说,医武不分家。作为习武之人,你对此有什么办法吗?” “有。” 万俟拂想了想,很快点头。 “什么办法?简单吗?” “简单。” 万俟拂笑着点头。 为了给阮云罗解释,她抬步,直接便来到了樊嬷嬷身边。 随即,在樊嬷嬷惊恐的目光下,她伸手,直接捏住了樊后脖颈的一截颈骨。 捏着这截颈骨,她抬头对阮云罗讲解:“夫人,再强壮的人,只要被打断这截骨头。都会变成一个四肢不能用,口齿不能言的废人。” “废人?” 阮云罗皱眉,“那她还有神智吗?” 她可不希望席老夫人变成一个快乐的傻子。 “有的。” 明白阮云罗的意思,万俟拂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能说不能动而已,脑子是清醒的。” “那就好。” 阮云罗满意地笑。 她就是要让席老夫人如同自己前世一般,体验那种明明内心清醒着,却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感觉。 收敛心神,她笑着看向樊嬷嬷,“怎么样,能做到吗?” “能做倒是能做,但……” 樊嬷嬷连忙答应,但脸色却仍旧有些为难。 她心想着既然要投靠,那这事儿就绝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大家得一起下水,互捏着把柄才能长久…… 于是苦着脸,她对阮云罗解释,“夫人,奴婢毕竟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万一力道把握不好可怎么办? 轻了,奴婢恐怕没有效果,反而暴露自己。 重了,万一把人给打死了可就完了……” “这还真是个麻烦……” 瞥了樊嬷嬷一眼,阮云罗似笑非笑。 蹙眉想了想,她长叹了口气,“罢了,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先回去,晚饭后,我会亲自过去……” “真,真的?” 樊嬷嬷受宠若惊。 她本意觉得,这件事,能把万俟拂拉下水就不错了。却没想到,阮云罗竟然主动下水来帮她…… 难道,阮云罗这么在乎她的吗? 樊嬷嬷暗自得意。 心里一阵膨胀之后,她脸上也不由得笑出了花儿。 于是忙高高兴兴地又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奴婢从今天起就是夫人的人了,从今以后,奴婢一定全都听夫人的……” “不必谢。” 阮云罗笑着,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望着樊嬷嬷激动的样子,她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只不过是惜才而已。你这样忠心耿耿有能力的嬷嬷,不该被埋没……往后啊,我有的是用你的地方。” “是是是……” 樊嬷嬷点着头连忙答应。 她陪着笑,又说了几句“一定为夫人您效劳”之类的马屁后,才终于起身离开了揽月居。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万俟拂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真的想用她?” “怎么可能?” 阮云罗收起笑容摇了摇头。 前世今生,席老夫人对她所做过的一系列事情,无论如何,樊嬷嬷始终有份。 虽然她只是个听令行事的下人,阮云罗不至于怨恨。但碍于她所做过的一切和她的品行,阮云罗更不至于用她。 利用还差不多。 “那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帮她?” 万俟拂皱着眉有些不解,“她刚才那个样子,分明是想把咱们全都拖下水……您既然不想用她,为什么还要将把柄送她手里?您难道就不担心吗?” “放心,她现在只有我这一个救命稻草,轻易不敢背叛我的。” “而且……” 说到这里,阮云罗笑了一下,目光愈发冰凉起来,“而且,就席老夫人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如果不能亲眼看见她的下场,我会很遗憾的……” 第140章 报完仇当然要和离啊 “就席老夫人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能亲眼看见她的下场,我会很遗憾的……” “那倒是。” 万俟拂理解地点了点头。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敢那么害她,她恐怕比阮云罗会更疯,更残忍。 阮云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女子,能凭着计谋和隐忍走到现在,真是难得。 换做是她,恐怕早同归于尽了。 “那夫人,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万俟拂心中赞叹着,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阮云罗,“等席老夫人的事情过去之后,您的仇就差不多了?报完仇之后呢,您想做什么?” “当然是和离呀。” 阮云罗期待地笑。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今生当然要倍加珍惜。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的余生耗在萧家这滩烂泥里。 “那您有办法了吗?” 万俟拂目光担忧地提醒,“夫人,和离可不是一件小事,萧重景他能同意吗?” “他不同意又能怎样?” 阮云罗嗤笑,“他一个冒牌货,还被下了绝子药,这两件事捏在我手里……你觉得,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夫人您……” 望着阮云罗胜券在握的样子,万俟拂目光惊讶,“夫人,难道您早就算计好这一切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一开始。” “开始?什么开始?” “保密。” 阮云罗笑着,冲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重生的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通过正常手段离开萧家。唯一一个办法,是萧重景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要逼得他不得不同意。 所以报复他的手段那么多,她才偏偏选择了最不可言说的那一种…… 本来她还担心,光断子绝孙这一件事情,不足以威胁萧重景。但发现萧重景并非萧家的亲生儿子之后,她就不担心了。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哪怕是个皇帝都得抖三抖,何况一个萧重景…… “那和离之后呢,您打算做什么?”万俟拂好奇,“您会想要再嫁吗?” “不。” 阮云罗摇头。 她在夫家过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日子,真是过得够够的。 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她是疯了才会又嫁。 曾经十八岁的时候,她幻想着好郎君,尚且可以赞一句年轻单纯。 但现在都三四十岁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人心险恶,死都死过一回。她要是还幻想着那种粉红色的美梦,那就真有点莫名其妙了…… 也许对方真是好人,但她已经没有兴趣再去为任何人去做那种操持家业,教养子女,交际亲友的活计了。 吃力费心不说,又没什么好处。 有那闲工夫,她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亲姐姐…… 毕竟,尹筱柔对汐妃和六皇子下手都那么毒,未来,保不准会不会对自家姐姐和外甥下手。 而且,她还跟西北那边有联系…… 想到这里,阮云罗头疼。 强逼着自己暂时放下这些事情,阮云罗想起了席老夫人。 见外面天色已黑,她起身,和万俟拂一起来到了席老夫人客住的仁寿居。 仁寿居里。 席老夫人吃过晚饭,正喝着茶。 听见阮云罗求见,她皱眉觉得奇怪,“这大晚上的,她来这里做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 生怕席老夫人不接见,樊嬷嬷强压住心中的紧张,状若无意地接话。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 席老夫人眼神不屑地哼了一声。 但想了想,阮云罗的确不是那种无的放矢,急躁轻佻的性格…… 于是,终于还是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行了行了,快让她进来。” “是。” 樊嬷嬷答应着,忙去将阮云罗请了进来。 然后她重新站在席老夫人身后,躬了躬身,一本正经地问阮云罗道:“夫人,您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的确有些要事。” 阮云罗叹了口气,在席老夫人的左手边坐下。 然后一脸愁容地对席老夫人道:“娘,今日里樊嬷嬷和尹姨娘在梵音湖边遇到的那两帮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吃着饭,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就连忙过来,想跟您商量商量……” “你能想到什么?” 席老夫人语气轻蔑。 她觉得,那两帮人中,有一帮明牌是萧重景的人,用不着阮云罗告诉。 至于另一帮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阮云罗又能知道什么? 八成只是自作聪明而已…… 这么想着,席老夫人觉得自己让阮云罗进来,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于是她端起茶杯,便做出了送客的架势…… 可这时,阮云罗却缓缓提起了一个不该提的人。她说:“娘,我总觉得这两帮人,可能都跟前阵子徐克远的事情有关……”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周围侍奉的丫鬟。 “你们都出去。” 席老夫人心里一紧,生怕阮云罗直接说出徐克远下药的事情,忙示意其他人出去。 等丫鬟们都走远了,她松了口气。 想探究阮云罗到底知道多少,她有些试探地问:“你说说,那两帮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跟你说的那个徐克远,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阮云罗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席老夫人道:“娘,那两帮人中,有一帮,应该是将军府里的侍卫。” “这怎么可能?” 席老夫人惊讶于阮云罗怎么想到这些,于是继续试探,“你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他们真是将军府的侍卫,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跟着咱们?” “她不是跟着咱们,是跟着樊嬷嬷。” 阮云罗咳嗽两声,看向樊嬷嬷道:“之前将军府里那个徐克远,不是你的亲外甥吗?他死的蹊跷,将军可能是怀疑你了,所以才派人跟着。” “徐克远?” 席老夫人压了压心中的不安,抿了抿茶对阮云罗抱怨道:“这老大,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偷东西的小贼吗,死就死了。干嘛兴师动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怪吓人的。” “娘,他可不是偷东西的小贼。” “不是小贼是什么。” 席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她暗自生气,阮云罗好端端的,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难道那冒牌货没嘱咐她保密吗? “娘,这件事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但……” 阮云罗一脸纠结。 望着席老夫人装蒜的样子,她故意揭穿道:“娘,那个徐克远犯的可是个大事,他给将军下了绝子药……” “什么!” 席老夫人震惊。 她不敢相信,阮云罗这个蠢货,竟然真的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第141章 互相背叛 “什么!” 压抑住心中对阮云罗的不爽,席老夫人一脸震惊地继续装蒜:“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老大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种事情……” 阮云罗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解释道:“娘,将军他是个男人,这种事情,他自己怎么说得出口啊……” “也是。” 席老夫人也跟着叹气。 眼见着没办法再装傻,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打转,于是忙换了个话题,重新看向了阮云罗,“那另一帮人呢?另一帮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跟咱们府里的侍卫打起来了?” “那些,应该是尹筱柔的人。” “尹筱柔?” 席老夫人皱眉。 想起尹筱柔的公主身份,又看了眼自己面前胸有成竹的阮云罗,她忍不住试探,“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尹筱柔她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姨娘而已,你为什么怀疑她,你有什么证据吗?” “尹筱柔怎么会是丫鬟?” 阮云罗轻描淡写,笑着对席老夫人道:“娘您还不知道吗?尹筱柔她是皇上陛下的亲女儿,煜皇子的亲姐姐,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啊。” “你怎么知道?” 席老夫人震惊。 这件事情,连她都是前段日子从萧重景嘴里知道的,阮云罗怎么可能知道?尹文煜进宫认亲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阮云罗理所当然地笑,“这很简单,如果不是真的公主,煜皇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喊她姐姐?” “你……” 席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上上下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阮云罗来。也是第一次觉得,她的这个所谓的儿媳妇,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聪明一些…… 可惜。 再怎么聪明,还不是奴才一样地帮她养育一双儿女,被她绝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么想着,席老夫人心中稍微舒坦了些。 她不由为自己辩解,“道理确实是很简单,但是谁能想到堂堂公主,会纡尊降贵,甘愿做妾呢?” 说到这里,席老夫人仍旧觉得难以理解。 她于是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当时尹文煜恢复身份的时候,你应该也在,对?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尹筱柔为什么没有跟尹文煜一起恢复身份?她好好的公主,为什么要当妾?” “她不是要当,是没得选。” 阮云罗淡笑着提醒,“老夫人您忘了?当时她和惠国夫人的事情,还有和钦宇的事情,全都闹得沸沸扬扬。 以她当时的名声,陛下没法认她。” “哦……” 席老夫人恍然。 想到尹筱柔竟然因为“勾搭”自己的儿子而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她心里一阵痛快。 哼,让她犯贱,好好的公主当不成了? 呸,活该! 心里愈发得意,她想了想,好奇地看向阮云罗,“那她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咱们,又为什么要跟老大的人打起来?她公主都当不成了,还在折腾什么?” “我想,她这次应该是冲着樊嬷嬷来的。” “啊?” 樊嬷嬷惊讶。 她正听着尹筱柔的身份发愣呢,闻言立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夫人,您的意思是,她弄了那么多人,是冲着我?” “嗯。” 阮云罗点头。 她笑着,目光警告地看向樊嬷嬷,“之前,你指使徐克远,在她保胎药里面下毒的事情……你真以为她不知道?” “我,她,我……” 顶着阮云罗似笑非笑的目光,樊嬷嬷一瞬间魂飞魄散。 她回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作死想要投靠尹筱柔的事情,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于是顾不上席老夫人在场,她为了表忠心,直接便对着阮云罗跪下了…… “樊嬷嬷你!” 看见樊嬷嬷连解释都不敢解释,竟然就这么跪下了,席老夫人措手不及。 她脑子瞬间就懵了。 死死捏着自己的椅子扶手,她咬着牙缓了缓。 好一会,她才挤出笑容,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樊嬷嬷,这好好地,你怎么忽然就跪下了?你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你不会的?” “是我做的……” 像是听不懂席老夫人的暗示似的,樊嬷嬷缩着脖子面对着阮云罗,直接便认了。“夫人,您说的没错,保胎药和绝子药的事情,确实都是我指使的……” “什么!” 席老夫人震惊。 她侧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樊嬷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樊嬷嬷这好端端的,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怒极攻心,她扬手,狠狠地给了樊嬷嬷一巴掌。同时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哪里亏待了你,让你这么背叛我!好好地,你有什么理由要害我的儿子!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背叛?” 樊嬷嬷捂着脸冷笑。 她索性也不装了,冷哼一声,仰着脖子直接质问,“老夫人,咱们两个,是我背叛您,还是您背叛我? 明明那些事都是您指使我做的,我做了,结果呢? 结果您杀了我的外甥还不够,还要来杀我!” “你!” 席老夫人心惊肉跳。 忙瞥了旁边的阮云罗一眼,她狠狠地,又给了樊嬷嬷一个巴掌。 然后急得,立刻指着樊嬷嬷的鼻子怒斥,“你少信口雌黄!重景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为什么要害他! 尹筱柔再怎么样,她肚子里怀着的毕竟也是我的孙子,我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孙子!” “因为……” 阮云罗淡笑着,轻轻吐出来的话,听在席老夫人耳中,却石破天惊。“因为,萧重景根本就不是您的亲儿子。 您真正亲生的儿子,其实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不是吗?” 第142章 彻底废了 “萧重景根本就不是您的亲儿子,您真正的亲生儿子,其实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不是吗?” “你,你怎么……” 席老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阮云罗,内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不明白,自己瞒了几十年的事情,阮云罗怎么可能知道? “好奇我怎么知道?” 阮云罗笑着,挑破了席老夫人的震惊。 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然后悠然地,又说出了一件更让席老夫人绝望的事实。 她说:“这事儿其实不光我知道,尹筱柔也知道。甚至,就连萧重景,也很快就会知道。 他不光会知道自己是抱养的。 更会知道,你为了让他甘心情愿地给萧钦宇做血包,亲自设计给他下毒,害得他断子绝孙的事情。” “你!” 席老夫人恼羞成怒。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扬手作势便要扇向阮云罗…… 阮云罗一动不动。 她没让身后的万俟拂动手,而是笑着,垂眸瞥了眼樊嬷嬷。 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一直跪着的樊嬷嬷豁然起身,抓出怀中的手帕,一把塞进了席老夫人的嘴里,将她面朝下死死按在了地上。 同时,她另一只手顺起旁边桌子上的玉石摆件。 在席老夫人震惊,恍然,恐惧的目光中……她抡起摆件,狠狠砸向了席老夫人的后颈…… “咔” 一声轻响过后。 席老夫人圆睁着的眼睛瞬间涣散,紧绷着的身体也一下子软了。 樊嬷嬷喘着粗气缓了一会。 感觉身下的人没了动静,她心里一紧,忙将面朝地下的席老夫人翻了过来,伸了根手指过去探了探鼻息…… 还好,有气。 心中一松,她忙放下手中的玉石摆件。然后躬身跪在阮云罗脚边,沉声禀报道:“夫人,按照您的指示,奴婢已经彻底把席老夫人给废了!” “嗯。” 阮云罗点头。 等待万俟拂查看过席老夫人的情况,确认她的确瘫了之后……阮云罗放下茶杯,起身来到了席老夫人面前。 望着她瘫躺在地面上目光惊恐,可怜巴巴的样子…… 阮云罗想了想,屈膝俯身凑近到她的耳边。 然后声音带笑,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娘,别生气,这还只是开始呢。等着,你所有珍贵的东西,你所有守护的东西,我都将会一一夺走。 就从你藏在菩雨山佛堂下的那些宝贝开始,好吗?” “嗬嗬……” 席老夫人听闻此言,目光中盛满了惊恐和愤恨。 她死死盯着阮云罗,喉咙里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里淬满了恨毒。 可偏偏她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一个封印在空洞身体中的恶灵,空有着满腔恨意,满身本事,却什么都使不出来。 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看见她这副样子,阮云罗终于放心。 站直身体,她侧目看向樊嬷嬷,“好好伺候,千万别让她死了,明白吗?” “明白。” 看出阮云罗对席老夫人的憎恨,樊嬷嬷陪着笑连忙点头,“夫人您就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绝不会让她轻易就死了的。”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和万俟拂一同离开。 樊嬷嬷则连忙将席老夫人拖到床上,无视她杀人的目光,快速将床幔放了下来。 翌日一大早。 她掀开床幔,在盥洗丫鬟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如往常般准备扶着席老夫人起身…… 扶了两次没扶起来之后,她惊惶的声音在仁寿居响起,“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动不了了?来人,快去请大夫!还有,快去把夫人给请过来!就说……” 话到这里,樊嬷嬷停顿了一下。 在席老夫人杀人般的目光中,她一脸悲恸地哀声道:“就说,老夫人恐怕是……瘫了……” “什么!” 丫鬟们听闻此言,顿觉不妙。 于是连忙听从樊嬷嬷的命令,一部分忙下山去请大夫。另一部分,则急匆匆向着揽月居而去…… 揽月居。 阮云罗起了个大早,刚抹好脸上的妆粉,便听见了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什么!” 得知席老夫人瘫了的消息,阮云罗一脸惊讶。 她皱着眉,有些生气地呵斥,“胡说!老夫人昨儿还好好的呢,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忽然就瘫了!” “夫人,是真的!” 丫鬟们心里着急,忙解释道:“这是今儿一大早,奴婢们正打算伺候老夫人盥洗时,樊嬷嬷发现的……” “樊嬷嬷?” 听见她们提起樊嬷嬷,阮云罗的脸色霎时沉重起来。 旁边,万嬷嬷见终于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忙声音不大不小地附和道:“夫人,樊嬷嬷可不是一个轻率冒失的人呐,她既然这么说,那……” “走,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阮云罗叹了口气,起身被万嬷嬷扶着,和丫鬟们一起来到了仁寿居。 仁寿居里。 阮云罗快步来到床边。 看见席老夫人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瞪着眼睛,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样子…… 她脚步瞬间顿住。 满是震惊地喊了声娘后,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病床上的席老夫人,既伤心又不解地询问,“娘,您这是怎么了?明明昨晚聊天的时候您还好好地,怎么一个晚上,您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说着,她十分着急地看向樊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樊嬷嬷一脸无辜。 她看见阮云罗“伤心”的样子,忙安慰着回答,“夫人您也别太着急,大夫已经请了,等会就到。等大夫一到,咱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夫人福大命大,说不定,没什么大碍呢……” “嗯……” 阮云罗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低头迎向席老夫人恨毒的目光,一脸安慰地道:“娘,您别担心。您整日里吃斋念佛做了那么多好事儿…… 好人有好报,老天爷有眼,绝不会让您瘫一辈子的……” 第143章 老夫人您尿床了? “好人有好报,老天爷有眼,绝不会让您瘫一辈子的……” “是啊。” 万嬷嬷也跟着附和。 看见大夫从门外进来,她忙劝阮云罗道:“夫人您别太伤心,天道好轮回,老夫人既然问心无愧,那就一定会没事的。这不,大夫来了,咱们看看大夫怎么说。” “嗯。” 阮云罗一脸伤心地点头,终于,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等到大夫撘过脉,看过席老夫人的后颈之后,阮云罗忙着急地问:“怎么样?还有救吗?” “对啊,还能救吗?” 樊嬷嬷也着急。 她生怕自己下手太轻,再被席老夫人绝处逢生,那可就完了。 “嗬嗬……” 席老夫人的嗓子眼不停咕哝,心急如焚地,也在等待着大夫的结果。 “唉……” 身处所有人的目光中心,大夫轻轻摇了摇头。 他冲着阮云罗拱了拱手,无奈道:“夫人,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为什么?” 阮云罗一脸着急,“大夫,你是不是担心钱……你放心,只要能治好,你想要多少钱都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 望着阮云罗担忧无助的样子,大夫深深叹了口气,“夫人,老夫人如果是别的问题,那还能救。 可她偏偏是颈骨断了…… 夫人,别说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这伤势,哪怕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顶不住啊……” “是吗?” 阮云罗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摆出的却是疑惑的样子。 令人将大夫送走后,她皱眉看向樊嬷嬷,质问道:“昨天晚上我离开之后,老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颈骨怎么会断了?” “我也不清楚……” 樊嬷嬷一脸茫然。 她“努力”地回忆了会儿,然后恍然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走后,老夫人她好像是摔了一下……但当时没什么事儿啊……” “糊涂!” 阮云罗有些生气地呵斥,“娘这么大年纪摔了,即便当时没事,你也该请大夫看看啊,怎么能那么稀里糊涂地就算了?” “是老夫人自己不让……” 樊嬷嬷入了戏,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当时天色已经晚了,老夫人说这梵音山乃是女修清净之地,大晚上的,忽然请山下的大夫上山,不方便……” “唉,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阮云罗一脸真诚地感叹。 随即她十分伤心地坐在席老夫人的床边,抓着席的手鼓励道:“老夫人,您坚持住,咱们今儿就动身回府。回去后,将军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您医治,您一定能治好的!” 迎着席老夫人气愤的目光,阮云罗伤心地抹了抹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膈应她道:“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还没能亲眼看着将军的孩子出生,亲自给他起名字呢。未来,您得亲自看着他长大成人,继承家业,光宗耀祖才行啊…… 还有沁棠。 她才刚刚怀孕没多久,身体还虚着呢。这要是听说您瘫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这万一要是急出个好歹来……” “唉……” 拍了拍席老夫人不停颤抖的手背,阮云罗叹气。“还有钦宇,他现在虽然杳无音讯,但迟早还是要回来的。 等到他回来,看见您这副样子,他可怎么受得了啊? 您要再继续这样下去,可就没办法给他相看媳妇,没办法看着他成亲,没办法抱孙子了……” “嗬……嗬……” 席老夫人被气得全身发抖。 她恨不得撕烂阮云罗的嘴,扇烂阮云罗的脸,恨不得把她活活地剐了大卸八块…… 但是她做不到。 她什么都无法控制,什么都无法感觉。 挣扎中,甚至连自己便溺了都不知道。 “娘,您怎么……” 闻见了臭味,阮云罗捂着嘴惊讶。 瞥了眼席老夫人身上湿漉漉的被子,她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于是忙起身退后两步,她一脸担忧地嘱咐樊嬷嬷道:“以后记得备个尿盆放在床头,别让娘总溺在被子上,会长褥疮的。” “是。” 听出了阮云罗的话外之音,樊嬷嬷笑着点头答应。“奴婢省的了。奴婢一定好好照料,绝不会让老夫人长褥疮的……” “什么褥疮?” 尹筱柔疑惑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 按照她的计划和今儿早上闹哄哄的动静,在尹筱柔心里,席老夫人应该已经死了。 她不解,面对死去的席老夫人,阮云罗现在应该哭着号丧才对。 好端端的,忽然讨论褥疮做什么? “尹姨娘,您来了?” 看见尹筱柔,樊嬷嬷心里一紧。 知道之后在萧重景面前,自己还用得上尹筱柔。樊嬷嬷想了想,先小心地冲阮云罗笑了一下,然后忙低声对尹筱柔解释,“是这样的,昨儿夜里,老夫人突然摔了一跤,瘫了。” “瘫了?” 尹筱柔惊讶着,不由皱眉瞥了樊嬷嬷一眼。 同时心里暗想:这个废物,让她杀个人都杀不明白。好好杀个人,怎么还给整瘫了? 也不知是真瘫还是假瘫…… 尹筱柔不放心,忙上前两步打算查看。 但一走近,她鼻尖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 “这什么味儿……” 忙用手帕捂着鼻子,尹筱柔皱着眉正嫌弃…… 这时候,阮云罗拉了拉她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地提醒道:“嘘,老夫人刚才溺在床上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啊?” 尹筱柔愣了一下。 顺着阮云罗的目光,她看向了席老夫人身上溺湿的被子…… 皱起脸一阵嫌弃的同时,她心中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老夫人,您尿床了啊?” 憋着笑看向席老夫人,尹筱柔一脸八卦地打听。 她望着席老夫人躺在床上难堪愤恨的目光,回想着席老夫人对她处处找茬处处陷害的一桩桩事情,心中一阵痛快。 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想了想,一脸伤心地坐在了席老夫人床边:“娘,这好端端地,您怎么忽然就瘫了呢? 您还没见过我的孩子,没抱过他,没给他取过名字呢…… 不过您放心,您可是他的亲奶奶, 血浓于水嘛,他无论如何都会对您好,对沁棠好,对钦宇好的……” 第144章 精神屠杀 “唉,说到沁棠,她好像也刚怀孕没多久?” 望着席老夫人逐渐激动的神色,尹筱柔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沁棠这是第一胎。她怀孕这才多久啊,就要经历人生中这么痛苦的变故…… 唉,她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啊? 激动之下,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完了。” “说的是啊。” 阮云罗一脸担忧地附和,“娘,您也知道陆一通那种人家。别说出什么事儿了,即便不出事,那都得有您盯着。 您要是一时镇不住,三妹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了呢……” “还有钦宇。” 尹筱柔紧接着道。 知道萧钦宇是席老夫人的心头肉,尹筱柔说话时,语气故意有些威胁,“老夫人,钦宇日后回来,看见您这副样子,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很痛苦的…… 不过您放心。 虽然到时候您做不了主,但他还有夫人,有将军,有我…… 我们一定会好好地安慰他,好好地照顾他的……” “嗬嗬……” 席老夫人怒目而视,心中大骂着贱人。 她后悔极了,早知会有今日,当初从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想办法杀了尹筱柔! 还有阮云罗! 当初萧钦宇和萧沁棠长大之后,她就该直接把她杀了才对! 杀杀杀!早就该全杀了! 席老夫人被刺激的,心中一片疯狂。 可现在的情况,她心中越是疯狂,越凸显出了现实中的无力。 如今的她,在现实中,根本不能对阮云罗和尹筱柔怎么样。 反而是她们兵不血刃,对她进行了一场全方位单方面的精神屠杀。 “罢了……” 阮云罗玩累之后,叹了口气看向尹筱柔,“尹姨娘,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想要安慰老夫人,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慢慢来嘛,有的是机会。 至于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梵音山,算是待不下去了。 趁着天色还早,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简单跟师太们告别之后,今儿就回。” “是。” 尹筱柔点头答应。 转身离开时,她悄无声息地,对樊嬷嬷使了个眼色。 “夫人……” 等尹筱柔走后,樊嬷嬷看向阮云罗。 见阮云罗点头同意,她转身,快步跟着尹筱柔的背影,来到了观星小筑。 观星小筑。 尹筱柔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低头看向樊嬷嬷,有些好奇地询问自己心中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的?她怎么好端端忽然就瘫了?” “不是您说的先下手为强吗?” “我是说了要先下手为强,但我的意思是……” 尹筱柔说着,抿了抿唇。 她发现,再去计较之前的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于是想了想,她直截了当地换了个话题,“说,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 樊嬷嬷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她生怕尹筱柔怀疑自己,于是语无伦次地忙解释,“尹姨娘,我真的听您的了。真的,我真的先下手为强,狠狠地砸了她后脑勺一下! 当时被我一砸,她立刻就倒下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 我看见她没有动静,我就觉得肯定是死了,谁想到……” 说到这里,樊嬷嬷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抬头看向尹筱柔,陪着笑一脸讨好地道:“尹姨娘,反正她现在这样,其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倒是。” 尹筱柔点了点头。 回想起席老夫人瘫在病床上的样子,她心想,管她死不死的。 只要她以后别再来碍事,别再犯贱来害她,别把萧重景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就行。 其他的,都无所谓。 “既然这样,那尹姨娘,我先回去了?”樊嬷嬷试探着,有些紧张地对尹筱柔道:“夫人说今天回府。老夫人那边的东西还等着我收拾呢……” “嗯,去。” 尹筱柔点了点头。 她望着樊嬷嬷离开的背影,正沉思……这时候,窗户忽然被打开,夏赫整个大块头,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尹筱柔旁边。 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瞥了眼樊嬷嬷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杀她?”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她不是也知道萧重景的身份吗?” “知道也没必要。” 尹筱柔抿了抿茶,一脸无所谓地道:“我之所以那么急着对席老夫人动手,是因为她毕竟是萧重景的名义上的母亲,萧重景对她有感情。 即便滴血认亲,萧重景发现自己是被抱养的,又能怎样? 到时候,席老夫人只需要编一个丧子母亲巧遇弃婴的故事。只需要抹两滴眼泪,说两句养恩更比生恩重的知心话,萧重景八成迷糊。 然后,她再把樊嬷嬷一杀,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她如果说绝子药是我下的,是我栽赃陷害,那我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也是。” 夏赫同意地点头。 想到那乌七八糟的场景,连他都想杀人了,何况尹筱柔? “那樊嬷嬷呢?她能解决这个困局?” “当然。” 尹筱柔点头。 正如樊嬷嬷所言,想验证萧重景和席老夫人是不是亲生母子,很简单。 滴血认亲就成。 但萧重景对席老夫人的态度,并不完全取决于血缘,而是更加取决于绝子药。 如果想把绝子药的事情彻底扣在席老夫人头上,她就必须给萧重景拿出证据。 樊嬷嬷就是最好的活证据。 以她目前跟萧重景的关系,有些话从她口中说出,萧重景未必相信。但同样的话,如果换成樊嬷嬷这个席老夫人的亲信来说,效果就好得多。 反正萧重景到时候要是不信,大可以用刑啊。严刑逼供之下得出来的结果,他肯定是会信的。 他信了以后,自然就不会再追究她对席老夫人下手的事情。 甚至。 他会主动解决樊嬷嬷这个知情人…… 用不着她费心…… 第145章 成全尹筱柔? 另一边,揽月居 边帮着万嬷嬷收拾东西,田双双边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啊?咱们马上就要回府了,樊嬷嬷怎么处理?要不要先放走她?” “什么怎么处理?” 万嬷嬷正叠着被子,闻言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走她?” “娘,您忘了樊嬷嬷做的那些事儿了?”田双双笑着,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樊嬷嬷的罪过,“您想想,她又是下绝子药,又是害席老夫人,还知道那么多不可言说的秘密,萧重景能留她吗?” “嗨,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万嬷嬷摆了摆手,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道:“反正啊,只要她别攀扯咱们家夫人就行。” “她当然跟咱们有关系。” 田双双扬着下巴噘着嘴嘟囔。 她想了想,笑着看向阮云罗,半是提醒半是好奇地问:“夫人,菩雨山那边的事情,您不是还需要她吗?如果她死了,菩雨山那边,恐怕不太好办?” “这倒是……” 万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 仔细想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女儿说的还真有道理。 菩雨山那边,毕竟是席老夫人的地盘。 如果樊嬷嬷在场,到时,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会容易些。相反,如果没有了樊嬷嬷这个挡箭牌,再想把里面的东西运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面对菩雨山那边的警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理由接近,都会是个问题。 万一一不小心身份暴露…… 除非萧重景一直不知道那些金银财宝的事情,否则未来他一旦知道,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夫人身上。 到那时候,夫人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着急地看向阮云罗,“夫人,要不我现在就去通知樊嬷嬷,让她赶紧逃?” “她逃不了。” 笑着抿了抿雪梨茶,阮云罗提醒,“萧重景的人可都还在附近跟着呢,你让她往哪儿跑去?” “要不,我试试?” 这时候,万俟拂忽然说话。 她掂了掂自己的能力,对阮云罗道:“我可以先把他们引走……” “可我只有一个你啊。” 阮云罗笑着无奈道:“别忘了,尹筱柔手里还有一拨人跟着呢。你又没有分身术,怎么可能同时对付两帮人?” “我……” 万俟拂沉默了会儿。 看着阮云罗不慌不忙的样子,她有些好奇,“那夫人,您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嗯,我打算带她回去。” “带她回去?” 竖着耳朵听到这话,田双双一愣。 她皱着脸想了一会,一想到樊嬷嬷落在萧重景手上,可能会得到的下场,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不解地望向阮云罗,她好奇,“夫人,就樊嬷嬷做的那些事情,她回去,能落着好吗?” “不能。” 阮云罗十分干脆地摇头。 毕竟,樊嬷嬷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不仅知道萧重景的把柄,甚至,还亲自参与制造了萧重景的把柄…… 萧重景怎么可能留她活路? “既然明知道是死路一条,那您为什么还要让她回去?”田双双好奇,“夫人,菩雨山那边的宝贝,您不打算要了吗?” “我没有让她回去,是她自己跑不了。” “您如果想要让她跑,她就肯定能跑。”对于阮云罗,田双双有一种不讲道理的信任。她笃定地道:“夫人,您肯定是有其他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 阮云罗无奈地摇了摇头,“顶多是将计就计罢了。” “什么计?” “你自己想想,尹筱柔为什么要留着樊嬷嬷?” “因为席老夫人没死成?” 田双双立刻便想起了之前,阮云罗忽悠樊嬷嬷的那番话。 但这话一说出口,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尹筱柔的第一目标的确是席老夫人,可席老夫人现在已经瘫了。虽然还没死,但她现在那副样子,根本不可能再揭穿萧重景的身份,其实跟死也差不多。 那么现在,在尹筱柔的面前,其实就只剩下了樊嬷嬷这么一个知情人,她有什么理由要放过?直接杀了岂不干净? 除非…… 田双双思索着,心中慢慢有了些模糊的轮廓。 于是看她向阮云罗,有些试探地问:“夫人,难道在尹姨娘眼中,樊嬷嬷还有用?” “可是她还有什么用啊?” 田双双皱着眉,又觉得有些不通,“反正萧重景是不是亲生的,通过滴血验亲就能知道,也用不着樊嬷嬷的口供……” “滴血验亲只能说明萧重景不是萧家的种,又说明不了别的。” 见田双双脑子都快冒烟了,阮云罗不忍再继续为难,于是帮她换了个角度分析道:“将心比心,如果你跟萧重景一样,忽然得知了万嬷嬷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会非常恨她吗?这时候有人伤害她,你会熟视无睹吗?” “当然不会。” 田双双瞪大眼睛立刻摇头。 忙一把搂住身旁万嬷嬷的胳膊,她撒着娇道:“即便我娘没有生我,但她养了我啊。而且,娘对我那么好,她又没有害过我……” 说到这里,田双双顿了一下。 她眼睛一亮,忙兴奋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的意思是,尹筱柔留着樊嬷嬷,是为了证明席老夫人曾经害过萧重景?”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尹筱柔留着樊嬷嬷的性命,八成是为了绝子药的事情。她必须得有个证据,证明席老夫人曾经害过萧重景才行。 否则对于萧重景而言,席老夫人即便不是生母,也是养母。 俗话说,养恩更比生恩重。 尹筱柔要是不把这层养育之恩的遮羞布撕掉,萧重景不会放过她的。” “可如果这样,咱们不是更应该让樊嬷嬷逃跑吗?” 万嬷嬷听得云里雾里。 她皱着眉,满头雾水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按您所说,咱们让樊嬷嬷回去,岂不是反而…… 成全了尹筱柔?” 第146章 得罪了哪路神佛? “夫人,樊嬷嬷是尹筱柔的证人,您放她回府,岂不是成全了尹筱柔?” “对。” 阮云罗点头,“放樊嬷嬷回府,这的确成全了尹筱柔。但同时,这也成全了我。” “这怎么可能?” 万嬷嬷更加不解。 她不明白,自家夫人和尹筱柔两个,明明就是敌人。 敌人之间,怎么可能互相成全? “是啊,这怎么可能?” 田双双和万俟拂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们好奇地看向阮云罗,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阮云罗笑着提醒,“你们仔细想想,要是樊嬷嬷不回府,尹筱柔顾忌着萧重景对席老夫人的感情,还会痛快承认她想杀害席老夫人的事情吗? 她要是不承认,那我作为最后一个进入席老夫人房间的人,岂不就危险了?” “哦……” 万嬷嬷三人恍然大悟。 这才明白,阮云罗脑子里竟然弯弯绕绕地,竟然想了这么多东西。 简直比蚂蚁窝还要复杂…… 三个人直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于是索性放弃了思考,直接询问道:“那夫人,咱们就一定要跟尹筱柔绑在同一条绳子上?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啊。” “什么办法?!”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阮云罗神神秘秘地虚晃了她们一枪,随即笑着看向了万俟拂,“菩雨山那边,我需要一批手脚麻利,绝对可靠的人手,你有办法吗?” “有的。” 万俟拂点头,“我来您身边之前,三皇子早交代过。如果您面临危险或者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回去调人。” “嗯。” 阮云罗点着头心里一暖。 见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将杯中剩余的雪梨茶一饮而尽,随即笑着起身,“行了,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咱们打道回府。” “是。” 万嬷嬷三人笑着对视一眼,齐声答应。 将军府里。 看着阿肃从淮扬寄回来的信笺,萧重景面色愈发复杂。 他没想到,萧钦宇这趟离家出走,竟然会意外遇见奉旨微服的当今太子,并且跟太子结交成了朋友…… 唉…… 想到萧钦宇即将衣锦归来,而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被革职,萧重景心中正五味杂陈…… 这时候,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从梵音山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负责盯着樊嬷嬷的侍卫。 他风尘仆仆地跪在地上,面色沉重地汇报道:“将军,老夫人她……出事儿了!” “什么!” 萧重景心中一紧,忙走上前去质问,“老夫人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老夫人她,瘫了。” “什么!” 萧重景闻言大惊。 他忙一把揪起脚下侍卫的衣领,心急如焚地呵斥,“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她好好地,怎么莫名其妙忽然就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人,也说不清……” 侍卫吞吞吐吐地说着,生怕萧重景怪罪,于是忙解释,“将军,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昨天,从一大早上开始,我们便跟着樊嬷嬷钱嬷嬷和尹姨娘去了梵音湖。本以为只是盯梢,结果梵音湖边竟然还埋伏着另一帮人,把我们全都给拖住了…… 正这个时候,钱嬷嬷忽然又勒着樊嬷嬷的脖子大喊,说樊嬷嬷要害尹姨娘和尹姨娘肚里的孩子……” “什么……” 一听说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萧重景心里一紧。 联想到自己此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可能有事,萧重景急的忙问,“怎么样,孩子没事!” “没事。” 侍卫摇着头继续解释,“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尹姨娘救了樊嬷嬷,还把钱嬷嬷给杀了……” “她,救樊嬷嬷?” 萧重景皱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樊嬷嬷明明要杀尹筱柔,尹筱柔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救她? 难道…… 萧重景心中一惊,樊嬷嬷她,该不会是尹筱柔的人? “是,尹姨娘亲自救的樊嬷嬷。” 侍卫点着头,十分肯定地回答。 见萧重景没再有什么疑问,他顿了顿,回想着昨日里发生的一切,继续道:“后来,等我们甩开那些埋伏的人,回到梵音山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 我们轮班守在仁寿居附近,只发现夫人进屋见了老夫人一面。夫人走后,老夫人屋内就再也没有人出入过……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盥洗的丫鬟刚一进屋,就发现老夫人瘫了……” “阮云罗?” 萧重景皱眉一愣,“大晚上的,她忽然到老夫人房里,是要做什么?” “小的也不清楚……” “这也不清楚,那也不清楚,你还能清楚什么!” 萧重景气。 他真不明白,自己最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佛。 明明一切都好好地,忽然就被革职了!革职就革职,还莫名其妙被下了绝子药!绝子药就绝子药,好端端自家母亲去拜个菩萨,稀里糊涂还瘫了…… 哼! 这绝不是单纯的倒霉可以形容,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可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黑手伸入将军府里呢? 尹筱柔? 樊嬷嬷? 阮云罗? 还是其他不知名的什么人? 萧重景百思不得其解。 抬眼望着屋外,他只感觉,这整个将军府仿佛正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一副山雨欲来的飘摇景象…… 正这时,又一个丫鬟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一脸惊惶地禀报道:“将军,老夫人和夫人刚刚从梵音山回来了!老夫人她……她是被抬着进府的……” “我知道了。” 萧重景阴着脸点头。 即便已然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但真正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咯噔一声。 扶着桌子,他闭着眼睛定了定心神,然后深吸一口气,撩起袍子快步便向着庆寿园走去…… 庆寿园。 看见自己瘫躺在病床上,形容憔悴的老母亲,萧重景紧绷了一路的心防瞬间崩溃。 “娘!” 他重重扑跪在席老夫人床边,红着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娘您怎么了!您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是谁!是谁害了您!” “嗬……嗬嗬……” 席老夫人紧绷着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阮云罗的名字。 她心里越发着急,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同时,眼珠子斜着,不停地向阮云罗的方向转动…… “是,她吗?” 顺着席老夫人的目光,萧重景阴着脸,手指指向了阮云罗…… 第147章 三个人一伙? “是,她吗?” 顺着席老夫人的目光,萧重景阴着脸,手指指向了阮云罗…… “嗬!嗬嗬嗬……” 席老夫人激动地全身战栗,忙咕哝着嗓子回答。 她心中狂喜,恨不得立刻就让萧重景动手,将阮云罗抽筋扒皮大卸八块! “我?” 阮云罗惊讶地也指向自己。 知道席老夫人不敢被萧重景知道她的秘密,阮云罗咳嗽了两声,病恹恹地提醒道:“娘,咱们俩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害您? 总得有个理由?” “对啊,娘,您确定是她吗?” 皱眉看向席老夫人,萧重景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在他心中,阮云罗嫁入萧家这么多年,一直贤惠大度恪尽本分。 又是伺候婆婆坐月子,又是亲手养育小姑子小叔子的…… 她这种人,天生就是绵羊型大家闺秀。连脾气都不常有,好端端地,又怎么会有胆子害人? 说是尹筱柔干的还差不多…… 这么想着,他手指指着阮云罗旁边的尹筱柔,又问:“娘,您再仔细看看。害您的人,到底是阮云罗,还是尹筱柔? 如果是阮云罗,您眨一下眼睛。 如果是尹筱柔,您就眨两下。” 席老夫人睁着眼睛沉默。 她想要直接指认阮云罗,但是经过阮刚才的提醒,她又惊觉,自己的把柄还捏在她手里。 樊嬷嬷,也捏在她手里。 这意味着,她有着充足的证据,可以揭穿萧重景的真实身份,和她设计给萧重景下毒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要是被萧重景知道,那…… 光她自己被萧重景报复倒没什么,可她还有一双子女啊。 想到萧钦宇和萧沁棠,席老夫人心中一颤。于是,眨了一下眼睛后,她又眨了一下眼睛…… 她心想,阮云罗知道的太多,暂时动不得,如果能先除掉尹筱柔也是好的。 正好,也能顺便除了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 “是尹筱柔?” 萧重景皱眉。 见两次的答案不一样,他忙再次确认。“娘,如果真是尹筱柔,您就再眨两下眼睛。” “嗬嗬……” 席老夫人理清思绪之后,咕哝着,立刻又眨了两下眼睛。 “娘,我明白了。” 萧重景点头。 他让闲杂人等离开,在房间里只留下了阮云罗,尹筱柔,樊嬷嬷这三个人。 目光在三个人脸上巡视一圈,他看向阮云罗,再次确认道:“昨天晚上,你是最后一个从我娘房间里离开的,对不对?” “可能,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 “好。” 见阮云罗还算诚恳,萧重景点了点头。 他思索片刻,审问道:“你昨天为什么忽然要去我娘房里?你们说了什么?你离开时我娘如何?” “我是为了钱嬷嬷的事情。” 阮云罗沉思片刻,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道:“昨天,钱嬷嬷忽然发疯要杀樊嬷嬷,又突然死了。再加上梵音湖边忽然出现的那两帮神秘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唉……” 说到这里,阮云罗即兴发挥地叹了口气,“我当时眼皮直跳,觉得兆头不好,所以才连忙找娘,想商量商量回府的事情…… 没想到,第二天娘就……” “原来是这样。” 萧重景点了点头,觉得阮云罗这么说,倒也符合常理。 于是缓了缓语气,他又问,“那你临走的时候,娘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当时没事的?” “没有,我走的时候,娘还好好的。” 阮云罗说着,提醒萧重景道:“当时樊嬷嬷也在,不信你自己问问。” “是,夫人说的是……” 不等萧重景来问,樊嬷嬷连忙点着头附和,“夫人临走的时候,老夫人确实还好好的——” “那她走了之后呢!” 萧重景直接打断樊嬷嬷,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紧盯着质问,“所以,昨天夫人走后,老夫人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你了,对吗?!” “奴婢……” 樊嬷嬷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然后忙看向尹筱柔,哀求着道:“尹姨娘,救我……” “真是你!”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结论,但亲耳听到樊嬷嬷的指认,萧重景仍旧一脸震惊。 不光萧重景,就连躺在病床上的席老夫人,也是震惊不已。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被阮云罗害的,樊嬷嬷为什么要去指认尹筱柔。 而尹筱柔,又为什么不否认。 难道,他们三个是一伙儿的? “是我。” 尹筱柔话一出口,脸上立刻便挨了一巴掌。 “你还有脸说!” 指着尹筱柔的鼻子,萧重景怒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娘!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是!” 萧重景深吸一口气,生气地点了点头,“之前的确,我娘对你态度不好,也找过你的茬……但她毕竟是长辈,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毒!” “我不是因为个人原因。” 尹筱柔揉了揉自己的侧脸,有些无奈地对萧重景道:“我这次之所以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你害我娘!” “她根本就不是……” 尹筱柔忍无可忍,刚想说出实情。 但瞥见阮云罗在旁边眼巴巴好奇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只能把嘴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叹了口气,她对萧重景道:“你相信我,这件事情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们换个地方单独谈谈,我会告诉你全部的事实。等你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哼!” 垂眸睨着尹筱柔笃定的样子,萧重景冷笑。他点了点头,“好,我倒想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跟我来!” “嗯。” 尹筱柔答应着,很快便随萧重景离开。 等到他们两个人远去,樊嬷嬷长舒了一口气,跪着直接便瘫软在了地上。 她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安地抬头看向阮云罗,“夫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对?不会再有事儿了?” “未必。” 阮云罗叹了口气,低头意味深长地道:“樊嬷嬷,这次弄不好的话,也许你会死。 而且死之前,你会受很多皮肉之苦……” 第148章 薛定谔的绝子药 “樊嬷嬷,这次如果弄不好,也许你会死。而且死之前,你会受很多皮肉之苦……” “怎么?” 樊嬷嬷全身一僵,整个人瞬间懵了。 她不明白,尹筱柔那副样子,不是已经打算揽下席老夫人这件事了吗…… “你忘了绝子药的事情了?” 阮云罗叹了口气提醒,“你看萧重景刚才那生气的样子,明显对席老夫人感情很深。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亲生,我恐怕,萧重景也只会震惊,不会憎恨。 除非……萧重景知道绝子药的事情。” 垂眸看着樊嬷嬷如遭雷劈的样子,阮云罗目光怜悯地继续提醒,“到时候,为了证实绝子药到底是不是席老夫人的手笔,你猜,萧重景会怎么对你?” “我……” 樊嬷嬷打了个寒颤。 不用猜她都知道,到时候为了确认真相,萧重景一定会对她严刑拷打,反复逼供…… 而且这场逼供根本就没有活路。 即便她说出实话,萧重景为了报仇,为了发泄,为了保密,也绝不会放过她…… 如同阮云罗所言,到时候,她不仅会死,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凄惨下场,樊嬷嬷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忙跪着揪住阮云罗的裙角,她涕泗横流地哀求,“夫人,求求您救救我!我保证,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别急,我提醒你,自然是为了救你。” 阮云罗说着,让樊嬷嬷站起身。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手指点了点茶杯,问,“老夫人爱喝绿茶是?给我也沏一壶。” “啊?” 樊嬷嬷愣了一下,不明白阮云罗怎么好端端地忽然会要喝茶。 而且还点名要喝绿茶。 绿茶寒凉,她不是一向不喜欢的吗? 没敢多问,樊嬷嬷连忙拿出了盒太平猴魁。 正要沏茶的时候,却发现她们回来的匆忙,丫鬟们还没来得及备水。 “用那个。” 阮云罗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花瓶,示意樊嬷嬷用花瓶里面的脏水泡茶。 “呃……” 樊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解,阮云罗这到底是什么怪癖啊? 本来绿茶的特性就很寒凉,又非用不干不净的生水沏泡,这喝了不拉肚子吗? 不敢多问,她连忙把花瓶里面的脏水倒进茶壶,然后望着阮云罗不紧不慢的样子,她心急如焚地小心问,“夫人,您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我啊?”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逃。” 阮云罗说着,目光看向了樊嬷嬷,“趁着现在老夫人出事府上大乱,我劝你,还是自己出去躲躲。 带着你自己的卖身契,如果尹筱柔真的把绝子药的事情撂出来,你就直接跑。如果她没有,你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逃?往哪儿逃?” 樊嬷嬷茫然地看着阮云罗,“夫人,刚才被将军撵出去的人都还在外面堵着呢,再加上盯着我的侍卫……” “出了庆寿园,自然有人帮你引开侍卫……” 阮云罗说着,拎起装满脏茶的茶壶,起身便向着席老夫人走近。 在席老夫人惊讶憋屈而又恨毒的目光中,她倒了杯茶,直接捏着她的下巴灌了进去。 一杯又一杯地灌着,同时,她对樊嬷嬷嘱咐:“出去后,你往菩雨山走,那边会有人接应。过一阵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说你去菩雨山帮老夫人收拾东西去了。 如果有事,你直接逃跑也方便。” “嗬嗬……” 听见尹筱柔也知道自己的秘密,席老夫人本就快气疯了。又被阮云罗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脏茶,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于是嗓子眼里不停地咕哝着,她心里正恨不得将阮云罗砍头,腰斩,车裂,凌迟…… 这时,阮云罗忽然幽幽地问:“娘,您这是不是在骂我啊?” 皱眉瞥了眼席老夫人鼻歪嘴斜目光疯狂的样子,阮云罗手上继续地灌着脏茶。同时,她笑着委屈道:“娘,您骂冤我了。这次,我可真是在帮您呢。” “嗬嗬嗬……” 席老夫人翻着白眼反驳。 很明显,她对于阮云罗的鬼话并不相信。 这让阮云罗有些委屈。 于是边给席老夫人继续灌着脏茶,阮云罗边提醒她,“娘,我刚才说的话,您应该也听见了。 我告诉你,现在,尹筱柔应该正在揭穿萧重景的身世呢。 她之所以留着樊嬷嬷,也是为了要揭穿你给萧重景下绝子药的那事。好彻底让萧重景恨上萧家,恨你,恨钦宇,恨沁棠……” “嗬嗬!” “不用担心。” 看见席老夫人目光惊恐的样子,阮云罗安慰,“娘,我把樊嬷嬷放了,这不就是在帮您吗? 您想想,没了樊嬷嬷,尹筱柔还怎么证明绝子药是您支使的?只要绝子药的事情证明不了,您就还有余地,不是吗?” “毕竟……” 阮云罗顿了一下,笑容有些讽刺地看向席老夫人,“娘,您对萧重景从小到大的教养和洗脑,可不是白费的……” 席老夫人听得一愣。 她想了想,发觉阮云罗说的这些,确实有点道理。 尹筱柔那边再花言巧语又怎么样,只要樊嬷嬷消失,绝子药的事情,就永远都会是个谜。只要这个谜底不揭开,萧重景就永远无法笃定,那绝子药是她指使的。 只要绝子药的事情确定不了,那她,就永远都会是养育萧重景的恩人…… 这么想着,席老夫人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可当目光看向阮云罗,她又觉得奇怪。 阮云罗之前害她,难道不是在为了萧重景出气吗?为什么又忽然要帮她? 她这么做,目的到底是什么…… 席老夫人皱着眉正疑惑着,忽然,她下身传来了一阵不雅的声音和一股恶臭…… “娘,您以后还是多吃点素。” 皱眉扇了扇空气中的味道,阮云罗将空掉的茶壶茶杯放回原位之后,对樊嬷嬷使了个眼色。 然后,她打开房门,将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喊了进来。 就在众丫鬟屏着呼吸忙碌的时候,没人发现,樊嬷嬷从门后闪出,快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庆寿园…… 另一边,瑶春园。 “砰!” 萧重景一摔茶杯,豁然起身,青筋暴起地掐住了尹筱柔的脖子——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第149章 被洗脑的老黄牛 瑶春园。 萧重景砰地摔碎茶杯,咬牙切齿地掐住尹筱柔的脖子,青筋暴地起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说,你并……不是萧家亲生,你是被……抱养的……” 被死死地掐住脖子,尹筱柔哑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同情地看了萧重景一眼,她难受地仰了仰脖子,无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 萧重景暴怒。 他居高临下,用杀人般的目光瞪视着尹筱柔,咬着牙低声威胁道:“尹筱柔,到底是谁给的胆子让你这么胡说八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可以杀,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信的话,你自己滴血……滴血验亲……” “你!” 见尹筱柔这么笃定的样子,萧重景心中不由有些动摇。 他疑惑,自己难道真的不是萧家的亲生孩子?真的是被抱养的? 这怎么可能? 他萧重景,怎么可能不是萧家的孩子? “不信的话,滴血……验亲……”看出萧重景的目光动摇,尹筱柔再次提醒。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见尹筱柔这么有恃无恐,萧重景十分不耐。 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咬了咬牙冷笑道:“哼,即便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俗话说,养恩更比生恩重!难道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的亲情就不作数了吗?” “你们之间哪有什么亲情啊?” 掰了掰萧重景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尹筱柔无奈叹气,“萧重景,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说你娘对你有亲情,你们的亲情到底体现在哪里啊? 我呆在萧家这么久,光看见她心疼沁棠和钦宇,光看见她为沁棠和钦宇考虑……她何曾心疼过你一次?何曾为你考虑过一次?” “你懂什么!” 萧重景目光黯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为自己找好了理由,“沁棠和钦宇年纪小了我那么多,又是我娘老来得子好不容易生下来的龙凤胎,肯定跟我不一样啊。 娘只是更惯着他们罢了,但不代表不心疼我。 你要知道,萧家的三个孩子,只有我一个人是在娘身边长大的,娘怎么可能不疼我? 只不过我是老大,娘才故意严格一点。 娘是想让我有担当,想让我撑起将军府罢了……” 尹筱柔:“……” 尹筱柔:“你要这么说,那她给你下绝子药是为什么?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绝子药?” 萧重景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尹筱柔,你少胡说八道,绝子药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 尹筱柔简直都快要翻白眼了,“萧重景,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徐克远是樊嬷嬷的外甥,樊嬷嬷是你娘的亲信,他们跟你娘的关系那么紧密,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你胡说!” 萧重景瞬间破防。 他掐着尹筱柔的脖子,将她拖着拎到自己面前。 近距离死死盯着尹筱柔的眼睛,他声音低的可怕,“尹筱柔,你是不是当我傻啊?我娘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给我下绝子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因为……” 尹筱柔嘴里刚说出两个字,喉咙便被瞬间攥紧。 心知道萧重景这是怕了,她没有着急再说下去,而是闭上了嘴巴,静静与萧重景对视。 直到萧重景情绪稍微平缓,她才掰了掰脖子上的手指继续道:“其实我也想问问,既然你不是亲生的,席老夫人为什么要让你生下孩子,鸠占鹊巢啊? 你以为她真把你当亲儿子,想让你执掌将军府? 醒醒,她只不过想让你做老黄牛,给萧钦宇耕地而已……” “不可能……” 萧重景心防崩溃,摇着头踉跄了一下。 他甩开尹筱柔,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 忽然,回想到刚才在庆寿园,樊嬷嬷向着尹筱柔求救的场景,他心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于是忙看向尹筱柔,他迫不及待地质问,“你说樊嬷嬷是我娘的人,对?” “对。” “对个屁!” 萧重景急不可耐,气的直接骂起了粗话,“尹筱柔,如果樊嬷嬷真是我娘的人,那刚才在庆寿园,她为什么要向你求救! 哼,尹筱柔,你真的我傻啊!” “你不是傻,你是在自己骗自己……” 尹筱柔疲惫地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知道这种事对于一般人而言,确实难以接受。 于是拿出自己最为容忍的心态,她掰开了揉碎了对萧重景解释道:“樊嬷嬷之所以投靠我,是因为你娘过河拆桥,不仅杀了她外甥徐克远,还打算杀了她灭口。 至于我为什么掺和进来,是因为之前徐克远给你下药的那段时候,在我的保胎药里面也动了手脚。” “什么!” 听见徐克远竟然还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了,萧重景震惊,“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知道的时候,徐克远已经死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尹筱柔有些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亏徐克远被抓住地及时,否则那保胎药再继续喝下去,我和孩子就……” 欲言又止地瞥了萧重景一眼,尹筱柔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和孩子没事,你娘见一计不成,又在梵音山设计让樊嬷嬷杀我。 她想要等樊嬷嬷杀了我之后,再让钱嬷嬷以救我的名义杀了樊嬷嬷。 哼。 她想一箭双雕。 只可惜,当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樊嬷嬷并没有杀我。反而我发觉不对,帮助樊嬷嬷反杀了钱嬷嬷。 所以樊嬷嬷才倒戈,告诉了我全部的真相。” 说到这里,尹筱柔上前摸了摸萧重景的侧脸,十分深情而又无奈地解释道:“重景,席老夫人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蔑我,我从没有过半句怨言。因为我觉得她是你的母亲,她对我不好无所谓,对你好就行…… 但现在,她却一而再地对你下手,对孩子下手,我怎么忍得了? 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樊嬷嬷……” “好!” 萧重景点头。 皱眉躲开尹筱柔的抚摸,他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尹筱柔,我这就去审问樊嬷嬷!要是被我发现你诬陷我娘—— 小心你的下场!” 第150章 立于不败之地 “尹筱柔,我这就去审问樊嬷嬷!要是被我发现你撒谎—— 小心你的下场!” 警告过尹筱柔之后,萧重景冷哼一声令人将她看住,然后气冲冲便向着庆寿园走去…… 一进庆寿园,看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丫鬟们,萧重景皱起眉,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忙进屋,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眼。 见到处都没有樊嬷嬷的身影,他心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看向阮云罗的目光也凌厉了起来。 他质问道:“樊嬷嬷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待在屋里的吗,人呢!” “樊嬷嬷?” 阮云罗坐在席老夫人床边,正十分贤惠地为她揉着胳膊。听闻萧重景的质问,她抬头,一脸的茫然和不解,“樊嬷嬷不是就在屋……” 说着,她目光在屋里找了一眼,然后惊讶地“发现”,樊嬷嬷竟然不见了。 于是她忙看向旁边的丫鬟,“你们看见樊嬷嬷了吗?” “没有。” 众丫鬟一脸疲惫地连忙摇头。 她们光忙着给席老夫人擦洗,换衣,收拾被褥就已经够累的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樊嬷嬷? 再说,樊嬷嬷是她们的上级。 从来只有上级盯着下级干活,哪有下级盯着上级动作的? “一个个的,连个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萧重景指着丫鬟们呵斥一通之后,看着阮云罗也越发地不顺眼起来,“还有你!整天病病殃殃的,家里的事儿你管不了也就算了,连娘也护不住! 去一趟梵音山而已,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让娘出事儿……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就刚才樊嬷嬷的事情,丫鬟们都在外面,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很正常。但你在屋里还看不出问题吗? 就这样,你都能让她给跑了?! 你啊,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真蠢,还是故意的!” “我蠢?” 阮云罗被骂了一通,索性也懒得装了。 她将席老夫人的胳膊一扔,站起身来冷冷地道:“那你看谁聪明,换个聪明人来伺候。” “你这是什么态度!” 见阮云罗忽然发作,萧重景的脸上既惊讶又不满。 他没想到,阮云罗也算是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最近这府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能帮忙分担也就罢了……现在做错了事情被他说几句而已,竟然还有脸跟他顶嘴…… 哼,真是惯的她了! 这么想着,萧重景皱眉看向阮云罗,索性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你这个人,又蠢又没眼色也就算了,现在脾气还这么差……你知不知道你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和贤惠? 你要是连这唯一的优点也丢了,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没用就和离啊!” 萧重景的一番话,正合阮云罗的心意。 她忙大步走到了书桌前,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和离书递给萧重景,让他签字。 “你疯了!” 萧重景一把夺过和离书撕碎。 让丫鬟们都离开之后,他伸手掐住阮云罗的胳膊,咬牙质问,“你一次又一次地用和离来威胁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 “这不是你先威胁的我吗!” 一把甩开萧重景的手指,阮云罗冷笑着质问,“好端端地,一进来就跟我要人,你就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娘忽然便溺了,这满屋子的臭味,你是闻不见还是怎么回事! 亏得娘从小对你那么好,你呢,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的!你就没发现,娘刚换了衣服正在休息吗! 娘都这副样子了,你就不能多体贴一点吗!” “我……” “我什么我!” 阮云罗皱着眉直接打断。 又说了句“萧重景,你太令我失望了”之后,她冷哼一声,甩袖推门直接便离开了庆寿园。 “看什么看,樊嬷嬷人呢,还不快去给我找!” 面对着院子里丫鬟们好奇的视线,萧重景冷着脸大吼。 “砰——” 重重地将门重新关上,他转过头,看见席老夫人熟睡着的样子,动作一僵。 沉默着站立良久,他拿起水杯,倒了杯丫鬟们刚续上的新水。然后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在了里面。 又将茶杯放在床边,他刚准备割破席老夫人指尖的时候…… 席老夫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娘?” 萧重景被吓了一跳。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他心里一慌,忙解释,“娘,我不是要伤害您,我只是……娘,有人说我不是您亲生的儿子,我只是想看看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萧重景鼻子一酸。 不敢再与席老夫人的目光对视,他咬牙,一刀割开了她的手指。 将她手指的血液滴在杯中,萧重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眼睛都酸了,杯中的两滴血液还是没能融合到一起…… “这……” 萧重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席老夫人,神色十分慌乱地忙问,“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俩的血液融不到一起?难道我真的不是您的亲儿子吗?” “难道……” 说到这里,萧重景的声音顿了一下。 低头抿了抿唇,他有些难以启齿地问,“娘,之前徐克远给我下绝子药,是您指使的吗?” “嗬嗬……” 席老夫人瞪大眼睛。 她心知这件事情绝不能承认,于是忙咕哝着喉咙,激烈地表示着震惊和反对。 可就在这个时候,萧重景忽然幽幽地质问,“娘,绝子药的事情,我从来都没跟您说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嗬……” 席老夫人心里一紧。 她梗了一下,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现在都瘫了,压根就用不着解释。 她只要表示激烈地震惊和委屈就行了,剩下的,就让萧重景自己去猜。 反正只要没有樊嬷嬷,没有证据,她就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 “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看着席老夫人明显激动和委屈的样子,萧重景万分无力。“娘,我……我现在真是分不清真假了……唉……等等,樊嬷嬷身边有人跟着,肯定丢不了……一切等抓到她之后再说……” 想到被自己派去跟在樊嬷嬷身边的侍卫,萧重景心里一松。 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手将茶杯打翻之后,便踉跄着,逃也似地离开了庆寿园…… 而另一边。 樊嬷嬷一路避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了将军府后门。 她心脏怦怦直跳,想到之前萧重景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正思考着该怎么摆脱的时候…… 第151章 生死一线,聚众搞钱 樊嬷嬷正忐忑不安,思索着该如何摆脱周围跟踪着自己的侍卫时……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路过樊嬷嬷时,马车上身着男装蒙着脸的万俟拂倏然伸手—— 一把便将她薅上了车! “谁!” 樊嬷嬷吓了一跳。 她紧扒着车辕正要挣扎,这时候,却听见万俟拂压低的声音,“我是来接应你的,赶紧上车。” “哦哦!” 想起来阮云罗的确说过有人接应,樊嬷嬷心中一喜,连忙爬进了车轿里面。 坐在车轿里,她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这时,忽然一把大刀从马车窗外狠劈了进来,险些把她脑袋劈成两半…… “快趴下!是跟着你的侍卫!” 万俟拂粗着声音,大吼着提醒了一声。随即一手持缰,一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如灵蛇,反手就给那侍卫身上捅了个血窟窿。 “哎!” 樊嬷嬷连忙答应。 她抱着脑袋趴在车轿里,听着马车外面追逐叫喊的声音,刀剑交鸣的声音,忍不住瑟瑟发抖。 心里实在没底,她颤着声音试探着问:“小……小哥,就……就你一个人接应吗?” “怎么,我一个人还委屈你了?” 万俟拂起身如松,身手如雷,很快将缀在马车上的最后一个侍卫踹开。然后一勒马缰,驭马大笑着拐出了官道。 在奔出官道后的第一个岔路口,她扯开面巾,单指放在唇边,吹了个极放肆的哨子。 哨声响彻街道—— 立刻,轰隆隆从各处巷子里奔出了数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这些马车在万俟拂的马车后面跟随了片刻……很快,便在岔路口四散,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腾而去…… “这……” 侍卫们在岔路口猛地停下。 望着面前数十个四散奔逃的马车,他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萧重景骑马追了上来。 他冷着脸,目光扫了眼奔逃而去的各辆马车……当发现其中一辆马车明显较慢的时候,他驭马,立刻便追了上去。 很快便把那马车截停,他挑开车帘一看,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只是两大麻袋沙子。而驾车的,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无业游民而已…… “所以,那些马车里面的人,全都是你花钱请的?” 前往菩雨山的路上,樊嬷嬷好奇地问。 “不,除了几个用来干扰他们的人选之外,其他都是咱们自己人。” “自己人?” “嗯。” 万俟拂笑着点头。 她单手持缰,将手指放置在唇边,用力又吹了声哨子。 哨声响起,四处马车再次袭来,奔涌着汇聚到了一起,共同向着菩雨山而去…… 昼夜不停地终于来到菩雨山。 众人将马车改头换面重新装饰了一番之后,又新买了一队马车两捆麻绳三个铁锤和数十个大木箱子。将麻绳和铁锤放进了箱子里,将箱子放进了马车上,一行人驾着新旧两队马车停在了菩雨山脚下。 “这么大阵仗,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啊?”从马车里往外面看了一眼,樊嬷嬷不解。 “夫人要取点东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坐在车辕上,万俟拂回头撩开车帘,对着樊嬷嬷小声交待,“等会咱们上山,你找个借口让丫鬟侍卫们全都回府,让他们所有人都收拾行李往山脚下搬……” 说到这里,万俟拂指了指停在前面的那一队马车,嘱咐道:“看见前面的那队马车了吗,那就是给他们放行李的。至于咱们,守住后面的这些马车就行。” “嗯。” 明白自己没得选择,樊嬷嬷连忙点头。 “好,出发。” 万俟拂见一切正常,安排了两个手下在山脚下守着之后……便带着樊嬷嬷和剩下的人一起,拎着空箱子,共同登上了菩雨山,来到了寿茗居。 寿茗居。 樊嬷嬷很快便将所有的丫鬟侍卫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目光扫了眼人数无误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近日里将军府出了一些变故,紧缺人手。老夫人下令,咱们这些守在菩雨山上的人,现在都得全部回去。 就现在,马车正在山脚下等着呢,大家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咱们天黑前就出发……” “啊,这么突然?” 人群中,有人惊讶,“樊嬷嬷,这府里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就是啊,咱们守在这菩雨山这么多年了,怎么说回去就回去啊……” “怎么,还得老夫人八抬大轿亲自来请你们?!” 樊嬷嬷不耐烦地数落,“让你们收拾就赶紧收拾,废那么多话做什么?老夫人做事,难道还要跟你们这些下人解释不成?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 见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吱声,樊嬷嬷缓了缓语气,继续没好气道:“下山以后,你们的所有东西全都放在前面的那一队马车里,侍卫负责驾车,丫鬟负责守车…… 自己的东西,你们自己都给我看住了,丢了少了别来找我!” “是。” 众人忙不敢再多嘴,按照樊嬷嬷的指示,很快便热火朝天地各自收拾起来。 樊嬷嬷冷着脸,又看向万俟拂等人,没好气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走,跟我上主屋收拾老夫人的东西去! 记得手脚都给我麻利点,要是弄坏了老夫人的东西,我唯你们是问!” “是!” 万俟拂等人齐声答应。 众人恭敬地跟随着樊嬷嬷一起,很快便来到了主屋。 留着两个人在门口守着,万俟拂径直走向了佛堂。瞥了眼佛堂上的锁头,她看向了樊嬷嬷,“你有钥匙吗?” “有!” 樊嬷嬷连忙点头。 背过身从亵衣兜里掏出钥匙,樊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钥匙一共有三把,老夫人一把,钱嬷嬷一把,我一把。 老夫人命令过,这钥匙不许离身,所以……” “嗯。” 万俟拂点着头接过钥匙。 将锁头打开之后,她指挥着手下将供桌搬开,随即伸手点了下神台上菩萨的指尖。 “你这是……” 看着万俟拂的一番操作,樊嬷嬷心里好奇。 她刚凑上去,这时候,一阵机括声响起,地面上刚才供桌所在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空洞。 从空洞口往下面一看…… 好家伙,里面厚厚一层波光粼粼的,竟然全都是金银珠宝…… 第152章 十八年的妥协 看着洞口下面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樊嬷嬷眼睛发直,肠子都快悔青了。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守着这么多的宝贝却浑然不知,她心中暗自埋怨起了席老夫人——老东西,怪不得不让她和钱嬷嬷碰神台呢,原来是怕她们发现菩萨手指上的猫腻啊…… “还愣着干什么?” 瞥了樊嬷嬷一眼,万俟拂调侃,“还不快把锤子拿出来?” “哦哦……” 樊嬷嬷忙不迭地答应。 边从木箱里拿出锤子,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万俟拂,“佛堂地下有东西这件事,连我和钱嬷嬷都不知道,你和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 万俟拂懒得敷衍。 她从樊嬷嬷手中接过锤子,和另外两个手下一起,三两下便将巴掌大的洞口扩大成了木箱大小。 “好了。” 万俟拂扔掉锤子。 她直起身,当看见樊嬷嬷站在地洞口上,一脸贪婪的样子时,不由顿了一下。 想了想,她拍着樊嬷嬷的肩膀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个箱子过来装啊。我过来之前,夫人可是发话了,念在你这次有功,她要奖励你一箱子珠宝呢。” “一箱?” 樊嬷嬷猛地瞪大眼睛。 目光望向四周围足有一臂多长的二十来个木箱子,她心脏砰砰直跳。不敢相信,阮云罗竟然能这么大方。 “不是这种箱子……” 万俟拂无奈地嗤笑。 她摇了摇头,忽悠樊嬷嬷道:“这么大的箱子,两个成年男人抬着都费劲,你这身子骨,一个人能拎得动吗?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逃命。 拎一个轻省点小箱子,万一席老夫人那边兜不住,你拎着逃跑的时候也方便,就当是夫人送给你的安家费了……” “是是……” 樊嬷嬷忙点头。 不舍地又看了眼地底下的金银珠宝,她转身,忙去找合适的箱子。 边找着,她心里暗喜,觉得阮云罗也实在太傻了。 给了她卖身契不说,还给了她那么多金银珠宝……哼,她是疯了才会继续回将军府去做奴才…… “嬷嬷,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樊嬷嬷拿了个席老夫人用来装佛经的箱子。 将里面的佛经抖落在一边,她拎着箱子,快速再次走进了佛堂。 佛堂里。 万俟拂已经将两根绳子的一端全都拴在了房梁上。 将另一端绳子垂入地底之后,她把自己的手下分成了三拨。 第一拨顺着绳子滑入地底,在里面负责将金银珠宝装箱。第二拨守在洞口,负责往下放箱子和往上拉箱子。其余人则一趟一趟地,负责将满满当当的箱子往山脚下抬…… 就这么有条不紊地,直到傍晚,众人终于将地底下所有的宝贝装车完毕。 见时间差不多了,万俟拂令人将供桌重新抬回去,勉强挡住了洞口。又将绳子和锤子收起,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又看了神台一眼。 想了想,她将神台上面的牌位顺手也收了起来。 重新锁上佛堂和主屋的大门之后,众人随着驻守在菩雨山的丫鬟侍卫们一起,浩浩荡荡地便下了山…… 山上面。 当得知席老夫人终于搬走的消息,慈眉打坐的静安师太心中一松,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她已经憋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自从萧老将军死后,她便已经提议让席老夫人拉走那些金银珠宝。但是席老夫人怕她说出萧重景的真实身份,死活都不肯答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 考虑到当时萧老将军刚刚去世,萧家正是需要萧重景的时候,静安师太明没有强来,而是选择了妥协。 却没料到,这一妥协,就整整地妥协了十八年。 这十八年来,席老夫人既不肯让她说出真相,又死死守着那些金银珠宝……唉,要不是感念着萧家曾经的那些恩情,她何至于这么憋屈…… “唉……” 想到这里,静安师太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 然后她站起身,吩咐旁边的沙弥尼道:“去备车,明日我要去京城一趟……” “是。” 沙弥尼双手合十,点头答应。 …… 而另一边,万俟拂的队伍跟在将军府的队伍之后,连夜赶到了一处窄峭的挂壁路前。 这是通往京城最近,也是最险的一条路。 “打起火把紧贴着崖壁,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地排队通过,小心别掉下去!” 万俟拂粗着声音提醒了一句,随即驭马第一个跟在了将军府的马车后面。 马车行进到半途,她抬手叫停了自己的车队。 借口马车坏了,她对着将军府的车队摆了摆手,大声道:“兄弟们,你们先走,我们把车修一修,很快就能赶上!” “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坏了?” 将军府的侍卫们站在对面宽阔处,望着万俟拂等人担心,“这荒郊野岭的,道路又这么窄,你们怎么修啊? 倒不如把坏车上面的东西卸下来,往其他马车上面匀一匀? 至于坏车,推下悬崖算了。 总不能为了一辆车,把其他的马车全都堵住?” “你们说的轻巧!” 在万俟拂的示意下,樊嬷嬷没好气地大声嚷嚷起来,“你们以为这马车是你们家的啊,说推就推?这马车可是花了不少钱呢,弄没了你们陪?”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人受得住,车受得住,马儿能受得住吗?” 见樊嬷嬷这么吝啬,将军府的侍卫们不满道:“樊嬷嬷,这玩意时间长了,马儿焦躁起来,小心把你们全都甩山崖底下……” “少给我胡说八道!” 樊嬷嬷心中着急,声音愈发地不耐烦起来,“让你们走你们就走!费那么多话做什么!老娘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用得着你们教?!” “行。” 见樊嬷嬷这么不知死活,众侍卫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嘱咐了万俟拂等人几句之后,便动身,继续又向着京城方向去了。 见侍卫们终于肯走,樊嬷嬷心中长松了口气。 等到万俟拂一行人也顺利从挂壁路上通过之后,她从车轿里激动地爬到了万俟拂旁边,眼睛发亮一脸好奇地问:“欸,现在碍事的人都已经走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回京城吗?” “回京城?” 万俟拂驭马的动作一顿。 她垂眸若有所思地看了樊嬷嬷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樊嬷嬷,你恐怕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第153章 愿赌就要服输 “樊嬷嬷,你恐怕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怎么?” 听见这话,樊嬷嬷全身一紧。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于是只能僵硬地笑了下,故作轻松地连忙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能回京……要不你们现在把我放下,我们分开走算了……等到将军府那边确认没事的时候,我再回去为夫人效力也不迟……” “不,你不需要回去了。” 万俟拂说着,单手抽出腰间软剑,割破了樊嬷嬷的喉咙。 “你……” 樊嬷嬷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紧紧捂着自己不住涌血的喉咙,在掉下车前,目光不甘地问了句,“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跟错了人,害错了人,就早该知道会有今天。” 万俟拂收剑回鞘,面无表情说了句“愿赌就要服输”之后,便率领着车队从另一条岔道直向着京城奔去…… 三日后,随风园。 阮云罗正忙着清点收拾自己的嫁妆时,万俟拂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夫人,东西已经全搬到纱衣巷三皇子送您的那座宅子里了,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就现在。” 阮云罗笑着,让万嬷嬷和田双双继续清点自己的嫁妆。 而她坐着万俟拂驾驭的马车,十分低调地来到了纱衣巷,听云苑。 听云苑门口。 阮云罗刚下马车,便正好碰见了从隔壁宅子里走出来的袁老夫人。 “呦,这不是萧将军家的阮夫人吗?” 上下打量了阮云罗面前的听云苑一眼,袁老夫人不阴不阳地笑着道:“我说这好端端的宅子,忽然被谁买去了呢,原来是你啊……” 说到这里,她十分不爽地又瞥了阮云罗一眼,话里有话地讽刺道:“我听说,这萧将军因为涉嫌贪污都已经被革职了,哼,怪不得这么阔绰……” “袁老夫人您也不差啊。” 阮云罗四两拨千斤地轻怼了一句。 她故意看了眼袁老夫人身边的房牙子,点到为止地笑着道:“您这不也挺阔绰的吗?怎么,相到中意的宅子了吗?” “嗨,别提了!” 说起宅子的事情,袁老夫人满肚子怨气。 她皱眉也瞥了身边的房牙子,不满道:“我这几天可算是把京城里面的空宅子全都跑遍了,要么太闹挺,要么太偏僻……好不容易这纱衣巷闹中取静位置好把,又没什么空余宅子了……” “慢慢挑,买宅子这种事,急不得。” “我哪有时间慢慢挑?” 袁老夫人没好气。 她要是给自己买宅子,那当然有的是时间慢慢挑,可现在她是在帮皇后娘娘挑宅子啊。过段时间就是花威威十八岁的生辰了,她必须赶在花少爷生辰之前,帮皇后娘娘把这礼物给他备好…… “那就不耽误您了。” 阮云罗不甚在意地客气了一声,顺势便告辞,带着万俟拂走进了听云苑。 穿过行廊,绕过假山,踏着小桥从溪水边走过,终于,她来到了听云苑的主园——归风园。 进了归风园主屋,看着脚下堆了满屋的大木箱,阮云罗惊讶,“这么多?” “这还只是一半呢。”万俟拂笑,“还有一半在隔壁厢房。” “这么多?” 阮云罗再一次感叹。 她打开箱子,看了眼里面金光闪闪流光溢彩的各式宝贝,心里高兴地同时,也不由觉得奇怪。她印象里,萧家老将军并不是一个特别贪婪的人,以他的性格,即便私藏战利品,又怎么会藏这么多? 这,八辈子也花不完呐…… “这可怎么藏啊……” 看着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阮云罗笑着发愁。 想了一会,她看向万俟拂道:“你辛苦点,帮我把这些东西分分类。玉石珠宝之类的暂时留着不动,其他金银之类的,全都融了。” “全都融了?” 万俟拂惊讶地望了面前的宝贝一眼。“夫人,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做工精美的金银饰品,融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确实可惜。” 随手拿起旁边精巧漂亮的金簪,阮云罗叹气。 如果有办法的话,她也不想融掉这些宝贝,但谁让这些东西来路不明,又大多是西北样式呢?以目前本朝和西北的关系,这种东西她没法戴在身上,没法送人,也不好大量地往当铺出,只能当摆设看。 万一被别人发现,还会有杀头的风险…… 还是打成金砖的好,不怕被人知道,也更容易存放。 这么想着,她笑着看向万俟拂,“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金砖打好之后你拿两块,给这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也一人拿一块。 至于剩下的,你分成两份,记得给三皇子那边送去一份儿。” “这,太多了?” 万俟拂惊讶,没想到阮云罗竟然这么大手笔。 她不好慷他人之慨替三皇子和自己的手下拒绝,于是想了想,对阮云罗道:“夫人,我就不必了。三皇子曾经对我有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我独身一人无牵无挂,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那你就留着当砖头玩儿。” 阮云罗笑着坚持。 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那些侍卫们也好,万俟拂也好,三皇子也好,人家既然付出了,给人家酬劳才是应该。若是仗着其中有几分人情,就只顾着自己捞尽好处,肆意白用人家,那这人情迟早会消耗殆尽。 有来有往才叫应该,没必要鼠目寸光小家子气。 又跟万俟拂的手下们都见了一面,将听云苑这一阵子的安全事宜交待完毕。阮云罗眼见天色不早,就边思索着接下来跟和离有关的事情,边走出了宅子…… 她正打算走向马车,这时候,却又听见了袁老夫人急匆匆的声音,“阮夫人,你这是要走?” “嗯?” 阮云罗停住脚步。 望着袁老夫人急匆匆走向自己的样子,她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54章 慷他人之慨 望着袁老夫人急匆匆走向自己的模样,阮云罗随便敷衍了一句,“是啊袁老夫人,我看这天色可不早了呢,你也赶紧回去。” 说着,她便直接便准备上轿。 “我倒是想回去……” 小跑着抓住了阮云罗马车的车辕,不让她上车。袁老夫人喘了喘粗气,一脸无奈地道:“阮夫人呐,我倒是想回去……但我这种做下人的,手上的差事没做完,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我怎么跟主子交差啊……” “袁老夫人言重了,您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乳娘,谁敢为难您呐。” 阮云罗被堵在马车边上,笑着打了个哈哈,死不接茬。 “看你说的……” 见她这么看不懂眼色,袁老夫人没有办法。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低声直白地道:“阮夫人,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特意喊住你,是有事相求……” “袁老夫人,您快别开玩笑了。” 阮云罗笑着打断,将刚才袁老夫人讽刺自己的话又还了回去,“唉,老夫人,这将军府现如今的状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将军都已经被革职了,人走茶凉,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能求到我身上啊?” “这跟将不将军的没关系……” “袁老夫人,快别说了,再说我就当您是在笑话我了……” 阮云罗一脸伤心。 趁着袁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扶着万俟拂直接便上了轿子。 十分礼貌地又说了句“袁老夫人咱们回见”之后,便和万俟拂一起,快速离开了纱衣巷…… “嘶——” 歪着脑袋叉着腰,看着阮云罗径直离开的马车,袁老夫人被气得够呛,“诶?这萧家人,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没有礼貌啊? 好歹也让我把话说完啊……” “袁老夫人,那位阮夫人八成是不想卖……”房牙子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人精似的忽然开口。 他试图打消袁老夫人的念头,将她的目光重新聚集到自己刚才介绍给她的宅子上面,于是道:“老夫人,要不您再瞧瞧刚才的那座宅子,那个宅子不也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 想到自己刚才的尴尬竟然被一个房牙子看穿,袁老夫人心里涌起一股火气,她不耐烦地道:“那宅子比这个宅子小一圈呢,朝向也不对……这送人送的出手吗!” “但这座宅子人家不卖啊……” “她说不卖就不卖?” 袁老夫人瞪着眼睛质问。 她冷冷瞥了眼阮云罗离开的方向,低声啐道:“哼,给脸不要脸!都不是官夫人了还打肿脸买这么大宅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等着!这宅子迟早落在我手里!” 说完,她又瞪了那房牙子一眼,窝着火气转身立刻上了马车,径直便向着镇国公府而去…… 镇国公府。 袁老夫人急匆匆地走到折枝园门口,正好撞见了准备出门的花二爷…… “二爷,我这儿有个事儿……” 袁老夫人面上一喜,刚起了个话头。却在这时,看见了花二爷身后的太子爷和萧钦宇…… “太子殿下……” 看见了花二爷身后的两个人,袁老夫人又是高兴又是糊涂。 她目光不解地看向萧钦宇,不明白自家好端端的太子殿下,怎么会跟萧钦宇这种小瘪三混在一起。 要知道,萧家跟汐妃可是一伙儿的啊。 而且…… 想起之前萧钦宇对着花威威当街拔剑的事情,袁老夫人依旧耿耿于怀。 “哦,这是萧钦宇,你们应该认识的?” 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太子殿下笑着,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 然后,他不甚在意地对袁老夫人道:“钦宇之前和威威的事情,他其实早就跟本宫说了。嗨,冲冠一怒为红颜嘛,这有什么,谁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 一点误会而已,说开了也就算了。” “是啊。” 花二爷懒得多说,似笑非笑地附和了一句之后,目光便看向了袁老夫人,“袁姨,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这……” 袁老夫人犹豫。 她不确定萧钦宇在太子殿下心目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于是添了点小心,她语气十分委婉地解释道:“这不过阵子就是威威少爷的十八岁生辰了吗?皇后娘娘想着,等过了生辰,威威少爷就是大人了,得有个自己的宅子才行。所以就让我留意着,打算给他买个宅子祝贺。” “然后呢?” “然后……” 犹豫地看了萧钦宇一眼,袁老夫人想了想,一脸无奈地解释道:“二爷,您是不知道啊,为了办成这件事,我这两天可真是踏破了好几双鞋。 今儿好不容易挑到个中意的,结果,还是将军府阮夫人的宅子……” “阮夫人?”听到这里,萧钦宇惊讶,“您是说我嫂子?” “对。” 袁老夫人点头。 她试探着,状若无意地对萧钦宇道:“其实,我今儿来找二爷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求二爷,看能不能跟萧家大爷商量商量,多花点钱,把阮夫人的这个宅子给买下来…… 谁想巧了,今儿钦宇少爷你也在。 你看,能不能回去你嫂子商量商量,把那宅子卖给我们……” “这……” 萧钦宇刚一犹豫,太子眉头便皱了一下。 他目光不爽地看了花二爷一眼,花二爷立刻笑了一声,对袁老夫人有些责怪地道:“欸——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别让钦宇兄弟为难了。 至于威威,一个生辰而已,弄那么大排场做什么,随便弄弄就得了……” “但这可是皇后娘娘交待下来的……” “母后那边我去跟她说!” 在花二爷的暗示下,太子殿下十分大气地揽过了全部的责任。他笑着对萧钦宇道:“大不了被母后骂一顿嘛,没什么的。总比让钦宇兄弟你为难的好……” “不,不为难。” 萧钦宇忙摇头。 他心里激动,见堂堂太子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真的把自己当兄弟,便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骄傲。 于是大手一挥,他十分大方地对太子道:“太子您放心,那宅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按我说,也别买了。 我让我嫂子,直接把那宅子送给您得了……” 第155章 满门抄斩的反贼之后 “我让我嫂子,直接把那宅子送给您得了……” “这……” 太子暗自得意地与花刈臣对视一眼,随即佯装犹豫地看向萧钦宇,“行吗?你大哥大嫂应该不会为难你?” “我嫂子一向大方,肯定会同意的。” 萧钦宇谈笑间便帮阮云罗做了主。 回想到刚才袁老夫人看向自己那不善的眼神,他看向花刈臣又补充了句,“正好,之前对花少爷拔剑的事情,我还没给他道歉呢。这次,就当是我给花家赔罪了……” “欸,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嘛……” 花刈臣笑着,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太子刚才说的对,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了……” “就是。” 见萧钦宇这么容易掌控,太子心里高兴。 于是他笑着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很有兴致地提议道:“走,为了庆祝年少轻狂,咱们今晚到被看招,不醉不归!” “太子殿下……” 听见被看招三个字,花刈臣皱眉。 快速瞥了萧钦宇一眼,他小声提醒,“太子殿下,这里可是京城。您身份贵重,还是少去那种地方,万一被陛下知道了……” “欸——” 太子殿下十分扫兴地叹了口气,看向花刈臣的目光也略有些不满,“小舅舅,懂,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我这不也是担心嘛……” “有什么好担心的?” 太子殿下啧了一声,十分扫兴地埋怨道:“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啊?我脸上又没刻着太子两个字…… 退一万步讲,这事儿即便被父皇知道了,又怎么样? 你以前在帽儿巷当街打死乞丐都没有事儿,我喝两口花酒放松放松,难道就是弥天大罪了……” “谁说我没事儿的?” 提起自己的年少轻狂时期的“光辉”战绩,花刈臣无奈地笑,“我当时御书房当着皇上的面儿,可是被我爹狠狠打了一顿,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爷……” 提起花刈臣当街打死乞丐的事情,听见他们这轻飘飘的语气,萧钦宇后背一阵发凉。 想到自己也许稀里糊涂跟个坏人成了朋友,他有些紧张。 于是心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咽了咽口水问,“二爷,您为什么要打死那个乞丐啊,是那个乞丐惹到您了吗?” “啊?” 花刈臣愣了一下。 他打量了萧钦宇一眼,当看见他眼中跟花威威如出一辙的天真时,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曾经忽悠花威威的借口,继续忽悠着道:“对,那乞丐偷了我的东西。” “哦……” 萧钦宇心里一松,恍然大悟。 “行了行了,一个乞丐而已,有什么好聊的。” 见花刈臣跟萧钦宇为了个乞丐竟然聊了起来,太子觉得没趣。 他皱眉看向花刈臣,有些不耐地询问道:“小舅,今晚我跟钦宇要去被看招,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的话,那我们就自己去了。” “我……” 花刈臣欲言又止。 他本想再劝两句,但想到自己外甥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不愿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忤逆他…… 于是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很快与太子殿下和萧钦宇一起便装上了马车。 三个人直奔被看招而去…… 被看二楼,雅间。 萧重景宿醉从榻上醒来,为了逃避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停止思考席老夫人和绝子药之间的关系,毫不犹豫地抬手又向着榻边的酒壶伸去…… “将军,快别喝了~” 醉醺醺趴在他怀里的莺歌忙娇声阻止。 这倒不是多么关心自己的客人,只不过萧重景毕竟有头有脸的,万一喝死在这里,她怕不好交待…… “你,别管……” 萧重景昏昏沉沉地推开了莺歌。 一把抓起榻边的酒壶,他仰着头正要继续再喝…… 这时候,临湖的窗户咣当一声响起,伴随着初春的冷风,静安师太飞身而入……她抬手一弹,直接便用铜钱打碎了萧重景手中的酒壶。 “嗯?” 萧重景疑惑地看了眼散落在自己身上的酒壶碎片和碎片中的铜钱,又疑惑地看了眼静安师太。 上下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他嗤笑,“你,找我?” “嗯。” 静安师太点头。 她扔了锭银子先让莺歌离开,然后才皱眉不满地看向萧重景,“刚才门房跟我说你在被看招,我还不信,没想到…… 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谁啊?” “我是谁?” 听到萧重景提出的问题,静安师太目光一阵恍惚。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淡淡看向萧重景道:“我现在的身份,是菩雨山的静安师太。” “那以前呢?” “以前……” 静安师太说到这里,看向萧重景的目光不自觉添了些慈爱。“以前,我是你父亲的亲妹妹,也是你的亲姑姑……” “你是我姑?” 萧重景嗤笑着,不可思议地看着静安师太,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为了反驳,他条件反射地便想告诉静安师太,汐妃娘娘才是自己的亲姑姑。 但张了张嘴,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是萧家亲生的儿子。所以严格说,汐妃娘娘并不真是他的亲姑姑…… 那眼前这个…… 皱眉又打量了一眼静安师太,萧重景心中一紧。“你到底是谁?” “你听说过忠勇侯吗?” “忠勇侯?” 萧重景被问的一愣。 他试探着,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的是,三十八年前,那个因为谋反贪污而被满门抄斩的开国功臣,张枭?” “是。” 静安点了点头,静静地望着萧重景道:“他是你爹。” “不可能!” 萧重景被吓了一跳。 他忙看了眼屋内四周,然后咬着牙低声警告,“老尼姑,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反贼之后!” “不,你爹从来都不是反贼!” 见萧重景竟然也将自己的哥哥称为反贼,静安师太心中一痛,说话的声音也染上了恨意,“萧重景,你给我记住,你爹从来不是反贼,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谋反! 我们张家之所以满门抄斩,全都是被花家害的!” 第156章 欠她一条命 “我们张家之所以满门抄斩,全都是被花家害的!” “什么我们?” 见这事儿竟然跟花家也扯上了关系,萧重景立刻划清界限,纠正道:“是你们。” 纠正过后,他本想尽快离开,但心里又实在好奇…… 于是纠结了会,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张家抄斩不是因为谋反和贪污吗,这怎么会是花家害的?这跟花家能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跟花家有关系。” 静安师太说着,思绪不自觉便回到了三十八年前,“当时,天下初定,先皇登基后论功行赏。你爹明明是帮他打天下时最大的功臣,却只封了个侯爵。而花家呢,功劳远远不及咱们张家,却可以被封为公爵。” “这也不奇怪……” 顺着静安师太的思绪想了一会,萧重景提醒,“你别忘了,当今的皇后和皇太后都姓花。花家不仅是当今陛下的岳家,也是先皇的岳家。 甚至先皇最初起事的时候,也全赖岳家扶持……” “是,可先皇他不该厚此薄彼!” 听萧重景竟然在为花家说话,静安师太的情绪不自觉激动起来,“重景,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当时,花家仗着他们皇亲国戚的身份,恨不得连家里的狗都跟着封个哮天犬。 而你爹这一帮子真正在前线流血奋战的泥腿子,真正战功卓着的将士们,却灰头土脸,遭人嗤笑! 论功行赏的时候,只有你爹因为功劳太大没法轻视,得了个侯爵。 至于其他的…… 哼,他们要么跟崔直和马柄鳌似的,只封了个子爵男爵。 要么就跟萧老将军似的,连个男爵都混不上……” “所以他就造反?” “你爹没有造反!” 听萧重景一口一个造反,静安师太面色不虞地再次重申,“你爹他只是伤心,觉得对不起萧老将军这一帮兄弟们,偶尔发发牢骚而已。” “如果只是私下发发牢骚,怎么会传到先皇耳朵里?” “因为有内贼!” 静安师太气的咬牙。 她一拍桌子,冷哼道:“当时,马柄鳌倒戈花家,竟然把你爹和兄弟们私下的牢骚全部捅了出去。然后经过花家的一番添油加醋,强行给他扣了个谋反的罪名。所以咱们张家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既然满门抄斩,那你和我怎么会没事?” 萧重景好奇。 满门抄斩,那是恨不得家里的狗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两个大活人? “多亏了崔直报信……” 想起当时残酷血腥的场面,静安师太连忙闭目拨动佛珠, 边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杀意,她声音沉重地对萧重景道:“当时,你刚出生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全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为了保你,你娘便把棉花塞在衣服里面,假装还没分娩……” “……” 萧重景沉默。 接下来,张家和张家夫人会经历什么,不用静安师太多说,他也明白。 于是叹了口气,他换了个话题,“那我为什么会成为萧重景?” “因为当时正值天黑,城门已关,我抱着你,实在无路可逃……你爹曾经对萧老将军有恩,我知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所以便带你来到萧家,求他收留你……”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萧重景有些生气。 他没工夫思考静安师太说的这些话,到底几分真假。 他只是觉得,要是能早早知道自己不是席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早早离开……是不是,就不会被下绝子药了啊? “按照我跟萧老将军的约定,你成亲的那年,本应该告诉你真相的。” “但是……” 静安师太摇着头苦笑,“唉,人算不如天算啊。你成亲的那一年,萧老将军正好去世…… 当时,席老夫人孤儿寡母地,她需要你……” “需要我?” 听见静安师太这话,萧重景觉得好笑。 想到自己身上的绝子药有可能出自席老夫人之手,他的心情既苦涩,又复杂。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继续问:“那为了席老夫人,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保密,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 “因为她拿走了咱们张家的所有家产,咱们张家,终于不欠她了……” “什么家产?什么欠她?” “你爹不是还有个贪污的罪名吗?” 说起自家哥哥的臭毛病,静安师太无奈叹气,“其实,你爹的其他罪名都是被罗织的,唯有这贪污,却是实打实。 没办法,小时候穷怕了。 他打仗多年的战利品,再加上收的那些贿赂,基本上全都存放在菩雨山……” 说到这里,静安师太补充着道:“当时,我敢带你到萧家,一方面是看中萧老将军知恩图报讲义气。 另一方面,也是那些家产实在太多了。 我有信心,大多数人即便只是为了那些宝贝下落,也会愿意暂时护住你。” “既然这些家产三十八年前就已经给了,那你刚才为什么……” 萧重景糊涂了。 他不解,既然静安师太三十八年前便已将家产给了萧老将军,刚才又为什么说席老夫人终于拿走了家产? 难道…… “那家产,当时我的确是给了,但是萧老将军不要。” 说到这里,静安师太的目光中逐渐有了些敬意,“萧老将军说,他救你,是因为你爹的恩情。不是因为那些金银珠宝。 他说,那些家产,等你长大成家以后,让我亲自交给你。” “然后我成家那年,他却去世了。” “对。” 静安师太点头,苦笑着有些无奈,“你成家那年,萧老将军死了,席老夫人跪着求我,不让我把真相告诉你。 然后,她死死守在菩雨山,不许任何人动那些金银珠宝……” 说到这里,她佛珠一顿,目光不忍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别怪她,三十八年前的那事,她心里其实也苦…… 唉,谁让咱们欠她一条命……” “什么一条命?” 萧重景心里咯噔一声。 他全身发凉,不安地忙看向静安师太—— “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欠她一条命?” 第157章 兄弟相见非兄弟 “你在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欠她一条命?” 萧重景将这话说出口,脑子中便一片慌乱。 莫名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忽然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静安师太接下来的故事了。 于是撑着榻沿起身,他立刻就要离开…… “因为你的存在没能瞒过花家。” 见萧重景想要逃避,静安师太面色复杂,“当时,萧老将军本已答应要收养你,但这时候,却忽然听见了将军府外面有一阵吵闹声逼近。 于是他忙派人出去打听。 打听之后才知道,花家要找的,不仅是我一个,还包括一个男婴……” “当时……” 说到这里,静安师太叹了口气,面露愧色,“当时,为了保住你和萧家,我本打算自己溜出去引开追兵。但萧老将军却说,只抓到我一个,花家人是不会罢休的。 他们最想要的,是那个男婴。” “所以你们就,偷天换日?” “嗯。” 静安师太面色沉重地点头,脸上的愧色更加明显。“正好那阵子,席老夫人也才刚生产一个来月……” “这!” 萧重景心中惊骇。 他踉跄了一下,连忙扶着旁边的桌子。 心中颤栗了好一会,他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静安师太,心怀侥幸地试探,“那,那个孩子呢? 你既然还活着,就说明,这件事应该还有转机。 所以,那个孩子,应该也没事……” “那个孩子……” 提起当时残酷的场面,静安师太心中的愧意到达顶峰。 于是手指不住地捻动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之后,她叹气,“我当时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有几分功夫,但一方面双拳难敌四手,另一方面也无处可逃,所以……” “那……你怎么会没事?” “我是镜人,天生内脏异位,心脏长在右边……” “这,荒唐!” 面对着静安师太坦然的目光,萧重景厉声呵斥。 这个故事太离奇,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因为一旦相信这个故事,就必须得相信,他敬爱了三十八年的母亲,在这三十八年中,竟然没有一天不恨他。 就必须得相信,尹筱柔说的没错,他身上的绝子药,八成就是席老夫人下的…… “我也觉得荒唐。” 静安师太苦笑。 心知道这件事情确实不好相信,静安师太干脆提醒,“要不我跟你一起,咱们去找找席老夫人,当场把话说开,就一切都明白了。” “我娘……” 萧重景习惯性地正想用“娘”这个称呼,但一说出口,心里又觉得别扭。 于是他顿了顿,用瘫痪作为借口,十分不耐地搪塞静安师太道:“席老夫人整个人都瘫了!她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你让我怎么问?” “瘫了?” 听到萧重景没好气的声音,静安师太神色一怔。 她不由回想起三天前,菩雨山的金银被搬走的那天,心中暗觉不好。 于是连忙看向萧重景,她急问,“你别开玩笑,席老夫人她到底是真瘫还是假瘫?她是什么时候瘫的?是这一两天吗?” “这种事,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萧重景不耐烦。“她是前阵子在梵音山的时候瘫的,差不多都七八天了……” “不可能啊……” 静安师太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疑惑,“你说七八天前她就已经瘫了,可明明三天前,她还派人去了趟菩雨山,拉走了咱们张家所有的家产……” “哼,你就编!” 萧重景冷嗤一声,执意不信。 他质疑道:“既然你说,那是你们张家的所有家产,那想要拉走,动静肯定不小。 那既然动静不小,菩雨山留守着的丫鬟侍卫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如果知道,又怎么可能不拦着?” “因为当时樊嬷嬷也在场啊,她亲自传的命令,谁敢不听?” “樊嬷嬷?哼,那就更不可能……” 猛地听见樊嬷嬷的名字,萧重景正要嗤笑。 但是话到嘴边,他陡然一僵,忽然意识到,樊嬷嬷是七天前逃跑的,如果速度够快的话,三天前,正正好可以到达菩雨山…… 好啊…… 怪不得他这几天找遍了京城,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原来她是跑到菩雨山去了…… 而且还偷走了张家的所有家产! 想到那些家产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萧重景的心中一阵肉疼…… 于是猛地拍了下桌子,他暗下决心,不论是为了家产还是为了保密,那老东西都必须死! 必须立刻就死! 于是没再理会静安师太,他阴着脸一脚踹开了房门。可向外急匆匆刚走了没两步,却在拐角处,正好撞上了萧钦宇。 “哥?” 看见萧重景,萧钦宇先是惊讶。 可当意识到自己现在仍旧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当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于烟花之地的时候,他随即一阵心虚。 怕被当众责怪,他忙抢先质问,“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 萧重景猝不及防。 他看了眼萧钦宇,又看了眼站在萧钦宇身边的太子殿下和花刈臣,心情一阵复杂。 不知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重景索性便什么也不说了。简单冲太子殿下行了个礼之后,他便打算离开…… “欸,萧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 花刈臣笑着上前一步,隐隐拦住了萧重景的去路。 他心里好奇,觉得萧重景和萧钦宇这俩兄弟气氛不对,于是跟身旁的太子殿下对视一眼之后,便开始热情地邀请萧重景一起喝酒。 “不必了,我还有事……” 怕被发现包厢内的静安师太,萧重景连忙拒绝。 “你能有什么事?” 花刈臣笑着调侃,“萧将军,以你如今的情况,还能有什么正事啊?你这么说,明摆着就是不想跟我们一起喝酒嘛…… 怎么?看不上我们?” “是吗?” 太子殿下笑着,目光也看向了萧重景,隐隐施压道: “萧将军,这么不给面子?” 第158章 四个男人一台戏 “萧将军,这么不给面子?” “不是……” “不是就好。” 花刈臣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仪态漂亮地对太子殿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对萧重景道:“来萧将军,咱们到你的包厢,一起再喝两杯。” “嗯。” 萧重景无奈点头。 随即便陪同太子殿下和花刈臣一起,提心吊胆地向着自己的包厢走去…… 抢先为太子殿下开门,他顺势扫了眼屋内。 见屋内何处并没有静安师太的踪影,他心里一松地将太子殿下请入屋内,十分歉意地道:“太子殿下,这屋里酒味重,您别介意……” “无碍。” 太子殿下笑着落座。 点了一桌酒菜之后,按照常理,他们本该请几个姑娘上来助兴的。 但萧重景心事重重没有心思,太子殿下和花刈臣心有戒备,也没有心思。 萧钦宇倒是好奇。 但是毕竟萧重景和太子殿下以及花刈臣都没动静,他也不好厚着脸皮玩乐。 于是四个干干巴巴的男人各怀鬼胎,十分默契地都没吱声。索性就在这名满京城yu火焚身的被看招里,直接吃素的。 酒桌上。 太子殿下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酒菜,见萧重景始终闷头喝酒不发一言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耐。 他今日过来,本是想找乐子的。现在乐子没了,总该有点别的收获才行。 否则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 “钦宇啊。” 看出太子殿下心情不好,花刈臣抿了口酒,笑着将目光看向了萧钦宇,“听太子爷说,你这次在淮扬,单枪匹马地查出了淮扬总督的贪污账本? 天下英雄出少年,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哪里……” 萧钦宇立刻被夸地红了脸。 他无措地,既感觉有些难为情,又在心中隐隐骄傲。 于是带着炫耀,展示,求表扬,求认同的种种心态,他不自觉的,目光便看向了萧重景。 他以为萧重景会正视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能力,会对他刮目相看鼓励他两句,或者至少脸上露出点惊讶的表情也行…… 但是都没有。 萧重景只是皱眉。 他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才试探地看向萧钦宇,“你们所说的那个淮扬总督,该不会是崔直?” “是他。” 萧钦宇有些失望地点头,“哥,崔直叔叔你都忘了?他是爹生前的好朋友。 上次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还来咱家做过客呢,他说让我有机会尽管到淮扬找他玩儿,我就去了……” “你既然是去玩儿的,那怎么……” 想到曾经冒险给张家报信,救了“自己”性命的崔直,现在竟然被萧钦宇从背后捅了一刀,萧重景心中复杂。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视线瞥见旁边的太子殿下和花刈臣,又只能闭嘴。 “我本来是要去玩儿的,但是……” 说起来自己当时的传奇经历,萧钦宇的心中,不自觉兴奋起来。 但在太子殿下和萧重景花刈臣面前,他不愿意上蹿下跳表现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似的。 于是强压了压心中的情绪,他轻描淡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凡尔赛道:“我本来坐着船到淮扬,的确只是想看看美景,吃吃美食,顺便看望一下崔叔叔而已。 结果刚一下船,就发现崔叔叔的大孙子的小妾的哥哥在仗势欺人,强收过路费…… 没办法喽,我就小小地收拾了他一下。 结果那小子,他不讲武德,竟然深更半夜半夜偷袭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感激地看向了君弋琰,“多亏了太子殿下您,要不然我寡不敌众,可就麻烦了……” “不用谢我,这得谢你自己。” 君弋琰笑着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一派君子模样,“当时你为船上百姓们仗义执言的时候,我也在船上。我是钦佩你的正义,才自愿帮你一把。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 后来,要是没有你打入内部,我也没那么容易拿到那崔直贪污受贿的证据。”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萧重景,“萧将军,恭喜啊,你弟弟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嗯。” 萧重景心情复杂地点头。 崔直此人,无论是作为萧老将军的兄弟,还是作为张枭的兄弟,都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可这么重义气的人,却最终被自己兄弟的儿子给…… 这真是讽刺…… “萧将军,你为什么总愁眉苦脸的?” 看见萧重景默默地又喝了杯闷酒,花刈臣瞥了眼萧钦宇失落的神色,笑着挑事儿,“怎么?萧大将军,亲弟弟立功,你难道不高兴吗?” “怎……” 萧重景意识到情形不对,刚想解释两句,但花刈臣哪里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笑了一下,随即便看向了萧钦宇,“钦宇,我听太子殿下说,你这次到淮扬,好像是为了散心的对? 怎么,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吗?” “没,没什么。” 想起尹筱柔,萧钦宇心中一痛。 他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看向萧重景,“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在喝闷酒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 萧重景心中一阵尴尬。 他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花刈臣却偏偏不肯放过。 “钦宇,你还不知道。” 眯眼轻蔑地瞥了萧重景一眼,花刈臣笑着看向萧钦宇,挑事道:“唉,这说来也巧。钦宇你这阵子在淮扬忙着抓贪官,立大功。 而你大哥在京城里,却因为牵涉贪污,已经被革职了……” “什么!” 萧钦宇震惊。 他忙不敢置信地看着萧重景,“大哥,你……这好端端地,你怎么会跟贪污那种事情牵扯到一起……” “是,王副将……” 萧重景疲惫地,顺手便想用王副将当做借口…… 但这时,花刈臣却噙着笑,意味深长地恍然大悟,“哦……原来那贪污的事情,全都是王副将那个卑鄙小人自己做的啊…… 唉,他真是连累了你。 萧将军,你要是不说,我们这些外人,还真是无从知晓你的冤屈…… 我们还以为,那都是你主使的呢……” 第159章 不花钱的宅子 “唉,萧将军你就是太仁慈了。” 重重地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花刈臣意味深长地道:“萧将军,在这方面,你还真得跟钦宇多学学。 你看,钦宇面对贪污的时候,多果断。 父亲的老朋友又怎么样,亲近的叔叔又怎么样?该大义灭亲的时候,人家一点儿都不含糊。” “是啊。” 君弋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萧重景道:“萧将军,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优柔寡断。” “唉……” 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鼓励道:“钦宇,你哥这真是年纪越大,心气儿越少。 以后这萧家,还是得靠你啊……” “哪里……” 萧钦宇又是欣喜骄傲,又是无措不安。 他硬着头皮忙瞥了萧重景一眼,见他阴着脸被冷落着,笑容冰冷的样子…… 心中一阵解气的同时,也一阵尴尬。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还好,确认了萧家这两兄弟确有嫌隙之后,君弋琰和花刈臣决定见好就收。 “好了,本宫就不耽误你们兄弟叙旧了。”君弋琰笑着与萧家兄弟对视一眼,然后目光看向花刈臣,“小舅,咱们走。” “嗯。” 花刈臣笑着点头,和君弋琰一同起身。 告别时,他交待萧钦宇道:“这两日你好好在家待着,养精蓄锐。淮扬那边的事情,陛下随时都可能召见,你得候着。可千万别再跑出去散心了啊。” “是。” 萧钦宇连忙也站起身点头答应,“太子殿下,二爷,你们就放心。这两天,我保证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等着。”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在萧重景和萧钦宇的恭送下,和花刈臣一起,很快离开了包厢。 待两人走远,萧钦宇忙看向萧重景,十分好奇地问:“大哥,你革职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不都说过了吗。” 萧重景皱着眉头坐下继续喝酒,表情十分地不耐烦。 “可你说的也太含糊了……” 萧钦宇心里一肚子疑问。 他实在是好奇得很,于是顾不得萧重景写在脸上的不悦,他很不识趣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首先王副将根本不像是特别贪财的人。而且他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战场上还救过您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人撺掇的啊?” “啧……” 刚刚才被君弋琰和花刈臣阴阳怪气地损了一通,现在又被萧钦宇猛地提醒王副将救过自己的事情,萧重景心中不由烦躁。 烦躁的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 他张嘴便想呵斥萧钦宇一通,但回想起萧钦宇之前离家出走的原因,又有些理亏。 于是叹了口气,他搪塞地瞎编了个理由:“王副将的母亲去年不是去世了吗,他可能受了点刺激。我就是因为顾念着他的忠心耿耿,一时心软帮他遮掩,所以才落得个被革职的下场……” “那也不至于革职……” 萧钦宇嘀咕着,觉得这个判罚实在太严。 而且…… 萧钦宇目光忙看了眼左右,见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看向萧重景道:“大哥,汐妃姑姑没替你说几句吗?” “她?” 提起汐妃,萧重景嗤笑。 就冲之前六皇子中毒的那事儿,汐妃不主动给她找麻烦,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她怎么了?” 看出萧重景态度不对,萧钦宇好奇。 他不明白,自己离家出走到现在,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几个月而已,怎么却好像一切都变了。 大哥被革职也就算了,怎么就连汐妃姑姑那边,也出了问题?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萧重景,“哥,我离开这几个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汐妃姑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萧重景不耐烦。 关于汐妃和六皇子的事情,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于是只能阴着张脸数落萧钦宇,“你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 小孩家家的毛都没长齐呢,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别瞎打听。” “怎么跟我没关系!” 萧钦宇气。 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他挺了挺胸膛十分不满地争辩,“哥,不光你是萧家的儿子,我也是! 我早就十八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看行不行!” 萧重景:“……” 意识到自己也许并不姓萧,萧重景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只能无奈地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好好好,你是萧家的儿子,你说了算。你爱是什么就是什么,都随便你。” “大哥……” 萧钦宇头疼。 看萧重景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以为自家大哥还是不信任自己,于是想了想,他扬着下巴道:“大哥,你信不信,我能帮你复职。” “哼……” 萧重景嗤笑。 他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着头一饮而尽。他道:“信信信,我现在什么都信……” “我真的能。” 见萧重景明显还是不信,萧钦宇急了。 为了证明自己,他索性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办法,“大哥,你知道吗,再过些日子,就是花威威的生辰了。 为了给花威威庆祝,皇后娘娘特意安排袁老夫人给他挑一座宅子。 但是,被挑中的宅子,却有主了……” “你是想让我买下宅子,送给花家?” 萧重景冷笑。 别说他可能与花家有仇了,即便没仇,他也不可能给花家送礼。 因为没那么多银子。 他现在之所以还有钱花,还是因为今年过年没有跟亲戚们走动,正好省下的。等到这一笔支出花完,他要是还不能官复原职,那府里就得开始变卖家产,想办法削支了…… “谁说要花钱买了?” 萧钦宇有些得意地反问? 他想到这一次自己可以一箭双雕,既能履行对太子殿下的承诺,又能帮助萧重景官复原职,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于是他道:“大哥,那宅子根本不用花钱,你只要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第160章 就是要自私 “不花钱?” 看着萧钦宇神神秘秘的样子,萧重景皱眉,“你什么意思?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不花钱的宅子? 人家白送啊?” “就是白送啊。” 萧钦宇理所当然地笑。 见萧重景满头雾水的样子,他心中更加得意,于是慢慢悠悠地抿了口酒,他终于揭开谜底,“其实,那座宅子是我大嫂的。 你想,我大嫂的宅子,你如果要,她难道会不给?她难道会跟你要钱? 那可不就是白送吗?” “你大嫂的宅子?” 听说皇后娘娘竟然想要阮云罗的宅子,萧重景心中一动。他好奇地看向萧钦宇,“是她的哪座宅子?” “好像是……纱衣巷。” “纱衣巷?” 萧重景回忆着阮云罗陪嫁宅子的位置,觉得这位置十分陌生。 于是看向萧钦宇,他问:“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大嫂的陪嫁里,好像并没有这座宅子。”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弄错?” 萧钦宇十分不满萧重景的质疑。 他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道:“既然陪嫁里头没有,那肯定就是新买的呗。你还不兴我嫂子买新宅子啊?” “怎么可能……” 萧重景心里犹豫。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买宅子这么大的事情,阮云罗怎么也该跟他这个一家之主打一声招呼。 而且,府里现在正缺钱。 如果阮云罗有钱,那她应该拿出来跟将军府共渡难关才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给自己买私产? 这也太自私了…… “怎么不可能?” 萧钦宇不解。 他不知道萧家如今缺钱的情况,也不知道萧重景如今的内心所想,他只觉得自己大哥这是在杞人忧天。 于是坐近萧重景身边,他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大哥,别想那么多了,等咱们回家以后,你问问大嫂不就得了? 你放心,只要这个宅子搞定,太子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到时候在皇上面前,他要是能想办法给你美言几句,肯定比汐妃姑姑说一百句话都管用!” “你们才认识多久,这么信他?” “那当然!” 说起自己的太子“兄弟”,萧钦宇扬着下巴一脸骄傲。 生怕萧重景不知道君弋琰的好,萧钦宇浓墨重彩地赞扬道:“太子爷不仅品行高洁,为人正直,还一点儿都不摆架子。 他查抄贪官为民做主,还对我出手相救。 他是个好人!” “好人?” 萧重景摇头嗤笑,觉得萧钦宇太过天真。 这官场上,这朝廷里,哪有什么所谓的好人坏人?只看自己屁股坐在哪里罢了。 今天他用得着你,他是好人。 明天用不着呢? 唉,这朝中局势千变万化,连他都摸不到门道,更何况萧钦宇这个青瓜蛋子…… 心里怀念着自己在西北打仗的那些日子,萧重景懒得跟萧钦宇过多解释。他叹了口气放下酒杯,然后站起身对萧钦宇道:“走,回家。” “嗯。” 萧钦宇点了点头,也站起身。 两人离开了被看招,打马便向着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 阮云罗从纱衣巷回来,正正好地碰见了从菩雨山中回来,风尘仆仆的丫鬟侍卫们。 心知道他们是被樊嬷嬷骗回来的,阮云罗满脸惊讶。 看了眼堵在将军府门口,长长的一溜马车,她不解,“你们不是奉命留守在菩雨山吗?怎么会忽然回来?” “樊嬷嬷传令,说是老夫人让我们回来。” “樊嬷嬷?” 阮云罗更惊讶。 她视线往人群里面扫了一眼,忙问,“那樊嬷嬷呢?她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她……她本来是跟我们一起的。但是过一个挂壁路窄路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忽然坏了,让我们先走。但我们边走边等,怎么也等不到他们,派人回去找也找不到人……” “什么?” 阮云罗又惊讶了一下。 她不欲为难这些丫鬟侍卫,正想让他们先进府歇歇,一切等萧重景回来再说…… 这时,突然一个穿着朴素,慈眉善目的老师太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她皱着眉,第一句话便问:“樊嬷嬷从寿茗居主屋里搬走的那些东西呢?也都不见了?” “静,静安师太?” 在这里看见静安师太,丫鬟侍卫们十分惊讶。 阮云罗也十分惊讶。 她上一次见静安师太,还是十八年前刚成亲那会儿,听从萧老将军的意思,和萧重景一起上菩雨山还愿的时候。当时,静安师太目光噙泪,细细打量她和萧重景的样子,阮云罗记忆犹新。 没想到,十八年过去,她竟然这么老了。老的阮云罗差点没认出来。 更没想到,这静安师太会忽然下山来到将军府,而且一上来就询问那些金银财宝的下落…… 她怎么会知道那些金银财宝的存在? 她到底是谁? 阮云罗心里疑惑,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 她好奇地看向静安师太,“师太,您说的什么?樊嬷嬷从我婆母屋内带走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见了?” “这……” 被阮云罗问的一愣,静安师太正思索自己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萧重景急匆匆跳下马来。 “静安师太?你怎么来了?” 目光快速瞥了阮云罗和周围人一眼,萧重景装作惊讶的样子,快步来到静安师太面前。 以为静安师太这是想要把所有事情抖落给阮云罗听,想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张家人的身份…… 他烦躁地笑着,咬牙切齿地问,“师太,您想跟我说的,刚才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现在怎么转眼又来到将军府了?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静安师太摇头。 知道萧重景这是误会自己了,她主动拉开距离,耐心地解释道:“施主,我过来将军府,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忽然有事儿想找找樊嬷嬷,顺便探望一下席老夫人而已……” “探望我娘?” 萧钦宇下了马来到萧重景身边,听见静安师太竟然是要探望自家娘亲,他满头雾水地看向萧重景,“大哥,娘怎么了? 好端端的,忽然要探望咱娘做什么……” 第161章 屈辱小丑 “娘怎么了?” “娘……” 萧重景一时语塞。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还没想到怎么跟萧钦宇解释这件事情,于是只能搪塞,“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离家出走,把娘给气着了?” “啊?我不是给家里留信了吗?” “两个字也算是信?” 回想起萧钦宇当时的所作所为,萧重景没好气,“你负气出走,身边连一个人都没带,你让娘怎么能放心?” “这……” 萧钦宇理亏。 他当时离家出走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转了一圈回来,忽然要面对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不免有些发懵。 于是他看向萧重景,试探地问:“娘现在还在生气吗?有多生气?她等会看见我会怎么样?” “也没什么大事……” 见萧钦宇这副提心吊胆的怂样子,萧重景心里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对萧钦宇道:“只是你这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的,娘恐怕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你最近还是离庆寿园远点,等我先敲敲边鼓,让娘有点心理准备再说。” “原来是这样……” 听萧重景这么说,萧钦宇放下了心。 他回想自己回京一路的风尘仆仆,又看了看这近在眼前的将军府,全身的疲惫不自觉涌了上来,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飞回到自己的竹林园,大睡一觉才好。 于是他看向萧重景,“那大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跟师太一起,记得在娘面前,千万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还有……” 说到这里,他笑嘻嘻地瞥了阮云罗一眼,低声神神秘秘地提醒萧重景道:“大哥,那件事儿,你千万别忘了跟嫂子说。” “知道了知道了……” 萧重景还没想好席老夫人的事儿,又被萧钦宇提醒宅子,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左支右绌,心中又是一身不耐烦。 好不容易将萧钦宇打发回府,他看了眼不远处从菩雨山回来,等候发落的丫鬟侍卫们。 又看了眼等待探望席老夫人的静安师太,和旁边看热闹的阮云罗…… 叹了口气,他先交待身边的阿肃,“等会你问问这些丫鬟侍卫,看他们菩雨山过来走的是哪条路。顺着那条路去找找,一定要找到樊嬷嬷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阿肃立刻答应。 然后萧重景看向阮云罗,“你把这些丫鬟侍卫们安排一下。记得交待府里上下,在二少爷面前,千万别提娘瘫了的事情,我怕他受不了。” “嗯。” 阮云罗点头。 看着萧重景带着静安师太进府的背影,她低声悄悄询问万俟拂,“你能不能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行,我没法跟那么紧。” 抬头也看了眼萧重景和静安师太离开的背影,万俟拂遗憾地摇头。 她低声提醒阮云罗道:“夫人,您看他们走路的样子,跟我之前走路的样子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萧重景不必多说。 那个静安师太,肯定也是个高手。” “是吗?” 阮云罗惊讶。 在她心中,萧重景从小练武又是将军,功夫好很正常。静安师太作为一个出家人,功夫也这么好,倒真是有些出乎预料。 一个武功高强的出家人,是怎么跟萧家的这些事情掺和到一起的?她连席老夫人佛堂里的金银财宝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回想到刚才萧重景与静安师太的对话,阮云罗心中好奇。这个静安师太在来到将军府之前,找萧重景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萧重景那么紧张? 她会不会,跟萧重景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庆寿园。 席老夫人面无表情,正麻木地躺在床上。 忽然听见开门声和萧重景让丫鬟们离开的声音时,她本无动于衷。 但随即,静安师太的声音响起。 她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席老夫人便立刻瞪大了眼睛。 “嗬嗬……” 席老夫人目光震惊,眼睛极力地向着门口方向斜去。 等看见果真是静安师太和萧重景站在一起时,她立刻明白自己功亏一篑。 她明白萧重景已然知道了三十八年前的那些恩怨。更明白,自己抛弃一双儿女,在菩雨山守了整整十八年的金银财宝,也终究是守不住了…… 于是心如死灰,恨恨地瞪了萧重景和静安师太一眼之后,她闭上了眼睛。 “唉……” 静安师太叹气。 她看着瘫躺在床一动都不能动的席老夫人,闻着这屋内连熏香都遮不住的屎尿异味,心中一阵复杂。 “对不起……” 坐在席老夫人床边,静安师太愧疚道歉。 她的这些歉意,既是因为三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因为自己违背誓言说出了萧重景的身世。 看着席老夫人心死如灰的样子,她惭愧地解释,“老夫人,我并非故意食言,是樊嬷嬷冒充你的命令拿走了那些金银……我不知道你在京城的事情,还以为你终于做出了选择,所以才…… 唉,阴差阳错,我又亏欠你一次……” “嗬嗬……” 席老夫人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些痛快。 在她心中,这些金银财宝既然被萧重景知道,那就定然没有萧钦宇的份儿了。既然左右都没有自家亲儿子的份儿,那她宁愿被樊嬷嬷弄走,宁愿去便宜外人。 “娘……” 见席老夫人没有反应,萧重景习惯性地喊了她一声。 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席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不仅不是,他还很有可能是害死她亲生儿子的罪魁祸首。 于是有些难堪地顿了顿,他换了个称呼,“席老夫人,你实话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张枭的儿子。如果是,你眨两下眼睛。如果不是,你眨一下就行。” “嗬嗬……” 席老夫人睁开眼睛恨毒地打量了萧重景一眼,见萧重景困顿迷茫满脸颓废的样子,她满意地又闭上了眼睛。 很好。 很好。 既然她自己成了废物,她的两个儿子也一个早夭一个失踪,那萧重景也不该好过。 哼,就不告诉他,让他猜一辈子去! “你……” 被席老夫人恨毒的目光镇住,萧重景的心中一颤。同时,他珍藏在脑海中,童年时期的幸福回忆也瞬间涌上了心头。 他为了哄她开心,引她注意的所有撒娇,讨好,扮乖,矫情的画面。此刻全都成了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现在的他和童年的他的脸上。 那种自作多情自以为幸福的羞愧,那种身如小丑般的屈辱感瞬间冲击他的心防,他忍不住便想发泄报复。 于是冷笑一声,他对席老夫人道:“席老夫人,你知道吗,萧钦宇回来了……” 第162章 烫手的功劳 钦宇? 猛地听见萧钦宇的名字,席老夫人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期待,催促着萧重景继续。 看她这副表现,萧重景更加心凉。 心里不由一阵嫉恨,他说话也有些发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萧钦宇这次在淮扬不仅立下大功,还搭上了太子,成了太子那边的人。 我估计,明天他就要和太子一起进宫面圣了,到时候,陛下还不知道要怎么赏赐他呢。 哼,哪像我,先是被被革职不说,还被你下了药……” 说到这里,萧重景有些屈辱地咬了咬牙。 他冷笑一声,凉凉地看向席老夫人,警告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官场上明枪暗箭的,可比战场上要黑多了。 他现在得意忘形过了头,还真以为人家把他当成香饽饽呢。其实呢,他这种没什么本事又天真太过的人,最容易被人家利用了。 哼,还扬言要帮我官复原职呢,小心话说的太过,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死的……” “什么下药,什么革职?” 静安师太满脸无奈地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忽然感觉不对劲。她心里一紧,连忙打量萧重景,“你被席老夫人下药了?下的什么药?严重吗?” “没什么。” 忽然被追问下药的事情,萧重景满脸不耐烦。“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嗯。” 静安师太打量萧重景一眼,见他手脚齐全,身体强壮,虽然模样有些颓废但并不像是疾病缠身的样子,便放下了心,没再继续追问。 不希望萧重景总执着于跟席老夫人较劲,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真的被革职了吗?钦宇是不是真的能帮你恢复职位啊? 如果他能,你千万别拿架子。 其实,你跟席老夫人之间的母子情分虽然是假的,但你跟钦宇沁棠之间的手足情分,却实实在在是真的。 唉,千万别让老一辈的恩怨影响你们。” “你到底是谁那头的?” 听见静安师太替萧钦宇说话,萧重景不自觉皱眉。他十分不爽地故意质问,“萧钦宇的确能帮我恢复职位,但是条件是我得投靠太子,还得花家送座宅子,这你也能接受?” “真的?” 静安师太惊喜。 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萧重景,就这么快地迎来了报仇的机会。 于是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她鼓励萧重景道:“你当然可以投靠太子,投靠花家。一方面,这有助于你恢复职位。另一方面,就如同三十八年前马柄鳌所做的一般…… 咱们也可以从内部击溃花家。” “击什么溃击溃?” 萧重景无奈地提醒,“三十八年前,花家可以击溃张家,是因为花家的背后是皇上。 现在,人家花家的背后仍旧是皇上,你拿什么击溃?” “至于恢复职位……” 萧重景叹了口气。 恢复职位倒的确是迫在眉睫,但是尹筱柔那边怎么办? 之前将军府跟汐妃交好的时候,尹筱柔她就敢对六皇子下手。这次将军府再去跟太子交好,她万一对太子下手可怎么办? 想到尹筱柔有可能像上次对付六皇子似的,通过他给太子爷下毒,萧重景腿肚子发颤。 “唉……” 萧重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临走之前,他怀着最后的一丝丝希望看向席老夫人道:“席老夫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真的是张枭的儿子吗? 是的话眨眼两下,不是的话,眨一下。” 他说完,也不指望席老夫人乖乖照做,冷着脸直接便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真相,那这辈子都别想再见萧钦宇了。” “嗬嗬……” 听见萧钦宇竟然不让自己见儿子,席老夫人气得想骂人。 她急得全身发颤,恨不得跳起来直接扇死萧重景,但是受困于身体,却什么也做不到。 于是愤恨地喘着粗气,她恶意地想,既然萧重景想知道,那大不了就告诉他。背负着张家的血海深仇,他无论是否复仇,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这么想着,她痛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唉……” 萧重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静安师太没有骗他,但真正从席老夫人身上确认这个信息,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从将军之子到将军养子又到犯臣之子,他终于,确确实实地,被张家的那些过往压住了。 一旦他的身份被外人知晓,不但他,连同整个萧家都要遭殃…… 当晚,东宫。 君弋琰吃过晚饭之后,喝着茶,同花刈臣聊起了自己在淮扬的经历。 他哈哈笑着感叹,“这次淮扬之行能够遇到萧钦宇,还真是天助我也。 那萧钦宇啊,真是好用极了。 我只不过设了个计谋,假装救他而已,他就把我当成了恩人。我又捧了他几句,他立刻拍着胸口主动提出帮我拿账本。 哈,真是省了我许多事情。” “年少轻狂嘛。” 花刈臣笑,“那萧钦宇才十八九的年纪,本就天真愚蠢自以为是。再加上您可是太子,这天底下,无论是谁,被太子您夸奖,都会飘飘然的……” 笑着吹捧了君弋琰几句,见君弋琰也有些飘飘然了,花刈臣抿了抿茶提醒,“殿下,明日在陛下面前,您可千万别揽功。 记得,这次一定要把所有的功劳,全部推给萧钦宇……” 第163章 混了个从五品 “记得,这次一定要把所有的功劳,全部都推给萧钦宇……” “知道了。” 想到自己这次白忙活一场,什么功劳都捞不着,君弋琰有些不爽地向花刈臣抱怨,“有必要那么谨慎吗?” “当然。” 花刈臣点头。 他见君弋琰不当回事,叹了口气,忙解释,“太子殿下您仔细想想,那崔直待在淮扬那么多年来,可没少有人参他贪污,但皇上为什么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啊,是皇上的人。” “是又怎么样?” 君弋琰一脸无所谓。“他即便是父皇的人,也并不代表父皇会一直容忍他。 之前父皇不管,也许是觉得他还有用,想给他改正的机会。但他一直不改正,难道父皇还要一直忍着他不成?”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于是看向花刈臣,他笑话道:“小舅舅,我觉得啊,你这次肯定是想多了。 父皇这次派我微服淮扬,也许就是忍无可忍,想让我收拾崔直而已呢……” “也许是,也许不是。” 花刈臣抿着茶,并没有反驳君弋琰的想法。他只是劝,“殿下,君心难测,咱们为了大局,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功劳而已,弃了就弃了。只要能风平浪静地将崔直扳倒,把咱们的人扶上去就好。” “再说……” 想起萧钦宇那单纯耿直的性子,花刈臣笑着提醒,“再说,您这次送给萧钦宇这么大一个功劳,他心里肯定感激的很。 未来,在面对萧家和汐妃的时候,他这枚棋子,也许能给咱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嗯,你说得对。” 回想起今日在被看招,萧家两兄弟明显不和的样子,君弋琰笑着点头…… 翌日。 御书房。 恭敬地将崔直贪污的账本呈上之后,君弋琰按照原计划,见缝插针地便道:“父皇,儿臣这次在淮扬,能够这么快查清这桩贪污案的始末,真是多亏了萧钦宇提供的账本。 否则儿臣这趟淮扬之行,也许就要空手而归了……” “是吗?” 君邑光放下账本。 他目光打量了一眼萧钦宇,感觉有点眼熟,便问:“你姓萧?你跟萧腾安萧老将军是什么关系?” “回陛下,他是我爹。” “是吗?” 君邑光又打量萧钦宇一眼。 见他眉目之间果然与萧腾安甚像,不由感叹,“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你爹生前的时候战功赫赫,为人清正。生的你和你哥这两个儿子也很不错……” 只可惜,当哥的战功赫赫却贪财,当弟弟的为人清正却没什么脑子…… 压下心中的遗憾,君邑光又夸了两句自古英雄出少年之类的场面话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御书房中央的崔直身上。 叹了口气,他板起脸来,“崔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微臣惭愧。” 崔直跪着,立刻以头抵地,十分诚心地认罪道:“微臣辜负陛下厚爱,微臣无话可说……”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罚你?” “臣……” 崔直深吸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疲惫还是解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念在微臣犬马多年的份儿上,请陛下开恩,准许微臣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 君邑光冷笑,“崔直啊崔直,朕给予你淮扬总督的位置,是信任你。 可你呢,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你贪赃枉法贪污受贿多年,你以为光告老还乡就能平息此事了吗?你把朕当成什么!你把朝廷当成什么!你把天下百姓当成什么!”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是,你是该万死!” 君邑光冷哼一声,咬着牙责怪,“朕要不是看在你一把年纪,效劳多年的份儿上,今儿说什么也得斩了你!” “是,微臣谢陛下体恤。” “行了……” 君邑光叹气。 他闭了闭眼,一脸沉痛地下令道:“传朕旨意,子爵崔直在任淮扬总督期间,贪污受贿,任人唯亲,证据确凿。现褫夺其爵位,革去其职位,惩其交还贪污所得……” “是。” 崔直听闻旨意,又悲又喜。 他其实并不是个很贪财的人,这么多年故意敛财,也只不过是想交出自己的把柄,让君邑光放心他这个爵位而已。 他想证明,自己除了富贵,并没有更大的野心。 只是没想到,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没能保住爵位…… 唉…… 崔直心中暗自叹气。 他一边宽慰着自己,能保住性命就好。一边重重磕头,涕零道:“微臣,谢主隆恩。” “嗯。” 君邑光点了点头,终于放崔直离开。 然后他目光看向君弋琰,笑问,“琰儿,你这次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的本分,儿臣不敢讨赏。” “嗯。” 见君弋琰淮扬归来,似乎成熟了很多,君邑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好奇,这份成熟中,到底有几分花家的功劳,于是便忽然换了个话题问向君弋琰,“琰儿,这崔直一走,淮扬总督的位置便有缺了。你觉得,这个位置,给谁合适?” “儿臣……” 太子心里一喜,刚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回想起昨日花刈臣“小心为上”的奉劝,他顿了一下,连忙推辞着道:“父皇,这官员任免的学问可太大了,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您能权衡,儿臣不敢僭越。” “一家人,说什么僭越?” 君邑光笑着有些无奈地道:“你看看你,这周围又没有什么外人。咱们父子私下说话而已,你不必如此拘谨。” “是。” 见君邑光态度温和,君弋琰心中一松。 他想了想,觉得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能争取两句也好。于是便道:“父皇,儿臣觉得马柄鳌合适。他资历深,脑袋活,正好适合淮扬那边的官场。” “是吗。” 君邑光目光黯了一黯。 他思索片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旁边的萧钦宇,问:“你呢,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人不敢……” 萧钦宇又慌又喜,连忙跪下。 “这样……” 君邑光垂眸想了想朝堂中空缺,又颠了颠萧钦宇的功劳,笑着对萧钦宇道:“近日,大理寺正的位置恰好缺着,明天,你就到大理寺报道。” “大理寺正……” 萧钦宇愣了一下。 待意识到大理寺正乃是从五品官,比之前萧重景花钱买的那官还高了一等时,他惊喜。 “小人……” 萧钦宇习惯性地想要自称小人,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官了,于是骄傲而又兴奋地磕头谢道:“臣,谢主隆恩!” “嗯。” 君邑光笑着点头。 他笑着,待君弋琰萧钦宇和所有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之后……便冷着脸,狠狠地将手中的账本摔在了桌子上…… 第164章 暴富的喜悦 “陛下息怒。” 见君邑光忽然这么大火气,福公公忙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温声劝道:“陛下,那崔大人告老还乡的折子递了那么多次,您不是心里早有数了吗? 您这次专门派太子到淮扬,本就是想借着那崔大人还没走,再试太子一次,顺便夺了崔大人的爵位。 现在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成,怎么……” “我是试探,但我没想到他真敢!” 君邑光咬着牙低斥。 其实,从崔直决定告老还乡开始,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从来都不需要君弋琰的插手。 他特意派遣君弋琰到淮扬,就是想看看,君弋琰面对“他的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很遗憾,君弋琰竟然真的敢动他的人。 更遗憾的是,君弋琰竟然选择推举马柄鳌。 想到马柄鳌,君邑光更气,“他竟然推举了马柄鳌! 哼,他这是彻底地跟花家站在了一起,想把淮扬捏在手心里啊……” “可陛下,决定权在您手里。” 见君邑光动了真火儿,福公公低声连忙宽慰,“陛下,只要您不同意,他们还能反过天去?” “不,我得同意。” 君邑光闭了闭眼睛,强令自己恢复平静。 俗话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才哪到哪儿啊。 他必须得等花家这棵大树烂到透,烂到底的时候才能出手,他必须保证一击必中才行…… 御书房外。 君弋琰与萧钦宇分别之后,正准备动身前往坤宁宫自己母后的住处,却正好在半路碰见了君弋祯。 “三弟?” 忽然碰见君弋祯,君弋琰挑了挑眉。 他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君弋祯,然后有些不爽地调侃,“或许,本宫该称呼你为睿王才对?” “哪里,皇兄您还是叫我三弟亲切。” 知道君弋琰脾气不好,君弋祯不想惹上晦气,他想了想自己近日听闻的消息,随口便捧道:“皇兄,听闻你这次前往淮扬,似乎破了贪污的大案? 皇兄出马,真是不同凡响啊。” “你也不差啊。” 君弋琰哼地笑了一声,有些提防地上下又打量了君弋祯一眼,“听说年前的时候,你替父皇抚恤兵营了?还顺道撞上个贪污的案子? 怪不得现在成了睿王。 哪像本宫,山高水远去了趟淮扬,好不容易破了个案子,结果呢,却什么都没捞着……” “我也是运气好,撞上了。” 君弋祯笑容谦虚地道。 他好似听不懂君弋琰话语中的尖刺,仍旧是笑着恭维,“皇兄,父皇给我封赏,也是因为我年纪到了。 但你可不一样。 父皇对你寄予厚望,自然会更严厉些,我们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也是。” 君弋琰想到自己身份,心中暗自得意。 他心想,自己堂堂太子,又是嫡长子,跟下面的弟弟们有什么可计较的。 不就一个王爷吗? 王爷多的是,太子可就他一个。 这么想着,他意识到自己心眼小了,于是笑着看向君弋祯,他关心道:“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 “如懿宫。” 君弋祯笑着不欲多说,于是反问:“皇兄你这急匆匆的,是打算探望皇后娘娘? 唉,这几个月不见,皇后娘娘一定很挂念你……” “嗯。” 提起自家母后,君弋琰归心切切。 于是顾不得为难君弋祯,也顾不得展示自己的兄友弟恭,他急匆匆跟君弋祯告别之后,便立刻动身向着坤宁宫而去…… 而君弋祯,则继续前往如懿宫。 如懿宫。 阮云绮正喝着燕窝,百无聊赖地逗着鸟儿,忽然,面前却被拍了一沓东西。 “这什么?” 阮云绮惊讶。 她低头又看了眼面前的东西,发现厚厚一沓,竟然全都是银票的时候,便连忙用手遮住。 抬头看了看周围没人,她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君弋祯胳膊上,“你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银票?” “你……” 阮云绮说着,忽然警惕地又看了眼左右。 再次确认屋里没人,她啪地又打了君弋祯一巴掌。 然后压低声音,她咬着牙,鬼鬼祟祟地质问,“你小子,你该不会是贪污了!” 君弋祯:“……” “我……”君弋祯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他叹气,“母妃,我没贪污。这些银子,都是我小姨给的。” “云罗?” 听见面前的这些银票竟然属于自己妹妹,阮云绮更加担心。她皱眉忙问,“你小姨怎么了?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她该不会是把嫁妆给卖了?” 幻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要靠卖嫁妆度日,阮云绮心中一阵着急,她啪地又拍了君弋祯一个巴掌,“你小子,你小姨都那么困难了,你怎么还能要她的钱?你快把这些钱都给她送回去!” “不是……” 君弋祯被打的胳膊发红。 他忙捧着自己的胳膊退了两步,跟阮云绮解释,“娘,您快别胡思乱想了,我小姨现在可有钱的很,她最近得了一大笔银子,这才只是四分之一呢……” “这才是四分之一?” 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沓银票,阮云绮惊讶。 她心里好奇,忙看向君弋祯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小姨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君弋祯边揉着胳膊,边将萧家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阮云绮。 当听说萧重景竟然不是萧家的亲生儿子后,阮云绮惊讶。当听说阮云罗给了他二分之一的金砖后,阮云绮更惊讶。 她啪地又拍了君弋祯一下,“你小子,你还私吞了四分之一是!” “我不是私吞……” 君弋祯被打的都麻了。 他笑着,委屈巴巴地解释,“母妃,我小姨给的是金砖。您现在手里拿着的,是银票。 那金砖太多没法兑,我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给您兑。我只有这么多私房钱了,所以…… 唉,我为了让您感受一下暴富的喜悦,我容易吗我……” 第165章 简直不敢想的热闹 “唉……” 君弋祯可怜兮兮地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忍不住开始叹气。 他好奇地,又有些苦恼地看向阮云绮,“母妃,我小姨出手这么豪气,我该怎么回礼啊?您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回礼不着急,你记住她的好就行。” 阮云绮笑着,美滋滋地边数着银票边嘟囔,“反正她现在也不缺什么……” 话音未落,她数钱的动作一顿。 蹙眉又仔细地想了想,她福至心灵地看向君弋祯,“你别说,她有件事,也许还真用的上你。” “什么?” “你小姨不是正在准备和离吗?” 阮云绮提醒,“等到她和离之后,就得独立搬出将军府了。到时候,安全方面你得多上点儿心。 毕竟她常在内宅,身边最贴心的都是些丫鬟婆子,估计没什么可用的侍卫。 你千万把这事放心里,等回去后,多拨些武功高强人品好的侍卫给她,省得她为这事儿操心。” “嗯,我这就去办。” 君弋祯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很快便离开如懿宫,出宫回到了睿王府。回到睿王府没多久,便派人将一沓卖身契交到了将军府阮云罗的手中。 “这是……” 看着阮云罗手里一张张的卖身契,万俟拂了然,“夫人,这些大部分都是上次一起行动的那些侍卫们的卖身契。三皇子的意思,应该是打算把那些侍卫全部都送给您。” “是吗?” 看着阮云罗手里捏着的数十张卖身契,万嬷嬷打心眼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隐隐担心。 担心等到阮云罗和离,她们所有人都离开将军府之后,在外面的宅子里,该怎么解决安全问题。 到时候肯定是不能指望将军府的侍卫了,自己现找,也没那么容易能找到有本事的。即便找得到,人家愿不愿意签卖身契,愿不愿意做侍卫,愿不愿意听从命令,人品能不能相信,也都会是个问题。 万一找到了人品不好的,人家觉得你府里只有一个女主子,万一起了什么歪心思,那可真是引狼入室…… “这下好了!” 望着阮云罗手里的卖身契,田双双也高兴。 她跟万俟拂一向亲近,对这些侍卫们的培养方式也略知一二,于是笑着对万嬷嬷道:“娘,这下您可就不用担心了。三皇子手里的这些侍卫,全都是从小培养的流浪孤儿,个个有本事不说,还全部都忠心耿耿,不用担心他们会有什么歪心思。” “谁说不是呢。” 万嬷嬷笑着,看向阮云罗道:“夫人,现在侍卫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您的嫁妆也全都清点收拾好了,咱们是不是该……” “嗯。” 捏紧手里的卖身契,阮云罗点头。 现在,最后的一个问题已经解决,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再留在将军府了。 她要离开,她必须离开! 这么想着,阮云罗交待万嬷嬷,“你去通知园子里的人,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争取今儿就离开!” “还有……” 阮云罗笑着又看向万俟拂,“你去通知那些侍卫们,多弄点儿马车过来。今天,我就要搬家。” “是!” 万嬷嬷和万俟拂点头答应,兴冲冲地,立刻便分头行动了起来。 “那我呢?” 田双双好奇。 见所有人都开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她缠着阮云罗跃跃欲试,“夫人,我的行李早早地便已经收拾完了,我现在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可闲了……” “你?” 阮云罗憋着笑认真打量了田双双一眼。 见她眼巴巴的那副样子,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既然没事,那就陪我一起,咱们去找萧重景摊牌。” “是!” 田双双兴奋地答应。 她随着阮云罗离开随风园,两人正准备动身前往瑶春园的时候…… 却忽然有一个丫鬟急匆匆从远处跑来,面带喜色地向阮云罗行了个礼后,她汇报道:“夫人,前院儿有圣旨下来,说是二少爷要当官儿了。现在,将军和二少爷尹姨娘等人,正跪在那儿侯旨呢,就等您了。” “好,我知道了。” 阮云罗点头答应。 很快便带着田双双一起,也来到了前院听旨。 前院。 看见阮云罗也终于到场,福公公点了点头。 他目光先扫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萧家诸位,然后视线在尹筱柔的孕肚上顿了一下,随即又恭喜了萧重景几句,最后才终于开始宣读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萧家二子萧钦宇,才德兼备智勇双全。因在破获淮扬贪污一案中功劳甚笃,着赐其从五品大理寺正一职。望其再接再厉,恪尽职守,不负皇恩。钦此。” “是,臣谢主隆恩。” 萧钦宇满脸激动地,立刻叩头谢恩。 他接过圣旨,第一时间便忍不住看了尹筱柔一眼。 尹筱柔被石榴扶着,捧着肚子刚从地上站起来,立刻便发觉了萧钦宇的视线。 心想着这萧钦宇似乎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废物,尹筱柔便笑着,冲萧钦宇点了点头,一副十分坦荡的样子道:“恭喜。” “谢……” 萧钦宇有些兴奋地正想道谢。 但他目光不自觉扫了眼正在跟福公公攀谈着的萧重景,又扫了眼筱柔业已隆起的肚子……心中一阵酸涩,他点了点头,只能苦笑,“恩。” “咳……” 看着他们这眉来眼去的样子,阮云罗憋不住笑地咳嗽了一声。 她目光在萧钦宇尹筱柔和萧重景身上转了一转,心想,这萧家,接下来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尤其当萧钦宇知道,萧重景并不是萧家的儿子时,他还能守住底线,对尹筱柔以礼相待吗? 阮云罗简直不敢想…… 还有大理寺。 萧钦宇到达大理寺任职后,可是会成为陆一通的上级呢…… 第166章 厚着脸皮要宅子 “恭喜。” 阮云罗笑着,真心实意地为萧钦宇的未来道了声喜。 她生怕萧钦宇还不知道陆一通跟萧沁棠之间的事情,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十分贴心地提醒道:“你在大理寺?正好,你的妹夫陆一通也在。你们俩可以互相帮衬,一起为陛下、为百姓做事了。” “陆一通?妹夫?” 乍一听到陆一通的名字,萧钦宇迷茫了一瞬。 但很快,他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之前,萧沁棠为了一个男人找到他,并从他手中拿走一张条子的事情。 当想到,那张条子上大理寺丞的官职之后,萧钦宇的心中,瞬间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皱眉,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阮云罗,“那个陆一通,萧沁棠已经嫁了?”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一脸感慨地道:“何止是嫁,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呢。恭喜,你很快就要当舅舅了。” “什么?” 听说萧沁棠连孩子都怀了,萧钦宇面色一阵复杂。 在他心中,虽然萧沁棠这个妹妹又粗鲁又不听话,有时候还总爱告状…… 但他们毕竟一母同胞。 从小打打闹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最基本的情分还是有的。 所以现在,猛一听见自己无法无天的同胞妹妹成了亲,怀了孕,而且大概率还所托非人,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我知道了……” 萧钦宇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明白萧沁棠的婚事尘埃落定,早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时,他只能点头,“嫂子你放心,那陆一通既然已经跟沁棠成亲,便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好好跟他相处的。” “平常对待就行。” 萧重景送别福公公,走过来忽然插话道。 他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既高兴萧钦宇现在终于有了官职,又不由觉得有些失落。 唉…… 萧钦宇现在是春风得意了,可他却革职在家…… 看见萧钦宇手上的圣旨,想到皇上竟然连句话也没让福公公带给他,萧重景自觉有些挂不住面子,脸上一阵难堪。 他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无论是为了将军府接下来的正常运转,还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他都必须要尽快官复原职才行! 可怎么官复原职呢…… 萧重景皱眉思索着,很快便想起了萧钦宇之前提出的那个主意。 于是,他目光不自觉便看向了阮云罗…… 看着阮云罗,他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要那宅子的时候,目光却忽然又瞥见了站在自己旁边的尹筱柔。 瞬间,他回想起了之前,尹筱柔对待六皇子的那一番所作所为。 一想到那一番作死操作,很有可能被尹筱柔故技重施在太子爷身上,萧重景的心中不由一紧。他心想,自己想要平平安安地官复原职,还是得先把尹筱柔稳住才行…… 可怎么稳呢…… 萧重景边暗自思索着下一步办法,边笑着又恭喜了萧钦宇几句。 又说了些让萧钦宇戒骄戒躁专心为陛下办事之类的废话之后,他心里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于是不等任何人反应,他交代一声让阮云罗回院子里等着之后,便拉着尹筱柔一起,急匆匆地来到了笼烟阁。 笼烟阁里。 萧重景兜了个圈子,叹了口气地看向尹筱柔问,“府里面现在还剩下多少银子?” “没多少了。” 奇怪地瞥了萧重景一眼,尹筱柔有些警惕地回答,“你也知道,自从萧沁棠成亲之后,府里本来就不剩下多少银子。 再加上你被革职没有俸禄,现在自然是出项多进项少。 要不是这府里还有几个能挣钱的庄子和铺面顶着,这将军府,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嗯,我想也是。” 萧重景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然后有些试探地看向尹筱柔道:“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回事儿啊,我得赶紧官复原职才行……” “嗯。” 尹筱柔有些奇怪地点头。 她本以为萧重景忽然这么着急问起府里的银子,是有什么地方想要花钱,或者是兴师问罪想要甩锅。 却没想到,萧重景竟然说了句废话。 当然要官复原职了,这还用说嘛?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官复原职的办…… 想到这里,尹筱柔福至心灵。 她忙睁大眼睛看向萧重景,猜测道:“关于复职,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确实有一个想法……” 萧重景点头。 面对尹筱柔好奇的目光,他郑重地坐在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要求道:“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看萧重景竟然愿意抓着自己的手,尹筱柔心里一阵膈应的同时,也越发好奇。 “是这样的……” 萧重景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尹筱柔解释道:“过段时间就是花威威的寿辰,皇后娘娘为了给他过寿,准备送一个宅子。 而恰巧的是,皇后娘娘需要的那个宅子,现在正在阮云罗手里,所以……” “所以什么?” 尹筱柔笑着眯起眼睛,立刻猜到了萧重景的小心思,“所以,你想把阮云罗的那个宅子献给皇后娘娘?所以,你想投靠太子?” “不是投靠……” 生怕尹筱柔冲动,萧重景连忙解释,“相信我,那只是利用。我只是想利用他们恢复自己的职位而已,又不会真的替他们做什么……” “是吗?” “当然。” 萧重景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头。 他生怕尹筱柔不信,于是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保证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此生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所以,为了孩子,我当然要全力支持你和文煜啊。 至于太子,他跟我无亲无故的,跟孩子也无亲无故的,我凭什么投靠他啊?” “这还差不多。” 尹筱柔满意地点头。 她也明白,尹文煜想要上位,太子的确是最碍事的一个。 如果借着这一次机会,萧重景能够打入太子党内部,那未来,里应外合之下,搞垮太子党一事,便也就十拿九稳了。 至于萧重景…… 反正他有软肋在自己肚子里,又把柄在自己手里,难道还怕他能翻出天吗? 心里这么想着,她柔柔一笑,目光含情,有些嗔怪地看了萧重景一眼,“那你还不快去跟阮云罗说去啊,跟我说什么……” “我这不是提前跟你商量吗,省的又跟上次六皇子那事儿似的……” “放心……” 知道萧重景心里还在介意之前六皇子的事情,尹筱柔笑着十分温柔地安慰道:“重景,现在为了孩子,咱们两个可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从今以后,只要你心里有数,能分得清敌我。那无论你做什么,我和孩子都会全力支持的。” “嗯。” 萧重景心里一松地点头。 又安抚了尹筱柔几句之后,他便动身离开了笼烟阁。然后迫不及待地前往随风园方向,准备找阮云罗要宅子去了…… 第167章 夫人不吃画饼 随风园内。 萧重景一进门,看见园内丫鬟们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奇怪。 坐在阮云罗身边,没话找话地,他笑着问:“你这儿丫鬟们进进出出的,这是在忙什么呢?” “收拾东西。” 阮云罗言简意赅。 “哦。” 萧重景恍然地点了点头。 他以为,阮云罗这是看见春天来了,所以在收拾冬天的东西,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也并没有追问。 事实上,他也并不在乎这些。 他只是想起个话头,好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目的给引出来。 不想被人觉得自己是个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萧重景上下打量阮云罗一眼,拐了个弯儿,又开始关心起了阮云罗的身体,“今日你脸上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府医那边怎么说?” “没什么。” 阮云罗眉头轻皱。 她目光打量萧重景一眼,看见他浮在脸上轻飘飘的关心,不由一阵膈应。 想知道他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到底安得什么好心,阮云罗笑着抿了抿茶,好奇地看向萧重景问:“将军向来都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如今百忙之中,怎么忽然想起来关心我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所以问问。” 萧重景心不在焉地笑着敷衍。 他自觉已经铺垫完毕,于是便好似临时想起来一般,十分自然地开始进入正题。 一脸好奇和关心地,他看向阮云罗,“我听钦宇说,你最近在纱衣巷买了座宅子,是真的吗?” “嗯。” 阮云罗点头。 这才终于明白,萧重景原来是冲着那座宅子来的。 心中一阵冷笑,她索性也不给萧重景留面子,直接揭穿道:“所以,你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这座宅子?” “不是。” 萧重景被问的一顿。 心里奇怪阮云罗今儿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不会说话,萧重景感觉自己有些没面子,于是忍不住倒打一耙责怪阮云罗,“你也是,买宅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知道事先跟我知会一声? 要不是钦宇,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可是你整日都在烟花巷内流连,我上哪儿告诉你去?”阮云罗好奇。“而且,我买宅子,又没用公中的银子。” “我知道……” 听见阮云罗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的放荡,萧重景有些尴尬。 尤其阮云罗还特意提起她并没有用公中的银子,萧重景就更加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再说,他就成了算计女人私产的混账了。 心知道这事儿只能阮云罗自己心甘情愿才行,萧重景想了想,没有继续在宅子的事情上打转,而是叹了口气,迂回着提醒,“唉……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责怪你,我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你想想,之前给钦宇买官,给汐妃送礼,给沁棠成亲的这些事情,已经差不多把公中的银子全都掏干了。 再加上我现在被革职没有进项……” “唉……” 萧重景欲言又止地瞥了阮云罗一眼,重重叹气。 他苦笑着,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阮云罗道:“云罗啊,再这么下去,府里就得开始削支了……” “是啊。” 阮云罗没什么同情心地点了点头。 当看见萧重景眼中的期待,她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找我,是为了削支?” “不……” “原来如此。” 阮云罗点了点头。 她没搭理萧重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手一挥,十分慷慨地道:“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削我的。从现在开始,我随风园的开支,可以全部停掉了。” “你随风园本来就……” 萧重景心里着急。 他刚想说阮云罗的随风园本来就没有支出,无从削起。 但话到一半,又觉得这话好说不好听,于是立刻便又止住了。 “唉……” 萧重景叹了口气。 他不再指望阮云罗能自己参悟他的意思,索性进一步提醒道:“其实说到底,这件事的关键不是削支,是我得尽快复职才行。 只要我一复职,府里有了进项,那大家就全都不必削支了。” “尤其是你。” 萧重景一脸心疼地看着阮云罗,十分体贴地道:“你身上这病,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也没好,肯定是府医能力不行。 等我复了职,拿到俸禄,到时候一定帮你遍寻名医,帮你把这病彻底治好……” “是吗?” 阮云罗笑着不置可否的样子,让萧重景不满。 他一时间分不清阮云罗这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也没心情再继续分辨。 于是索性实话实说,他看向阮云罗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为了给花威威过生辰,看中了一座宅子,就是你纱衣巷的那座。 你把那座宅子借给我周转一下,等我恢复职位以后,再给你买一座更好的,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什么!” 萧重景一愣。 他自以为自己低三下四温言软语地哄了这么久,阮云罗应该感动感触感激涕零,然后将宅子双手奉上才对。 但没想到,阮云罗却根本不屑一顾。 她竟然毫不犹豫,直接就拒绝了他? 萧重景不敢置信。 于是他皱着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向阮云罗,语气不爽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阮云罗冷笑。 心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被任何人听见,阮云罗示意田双双等人全部出去。 然后抿了抿茶,她如同看待一个垃圾一般,十分不屑看了萧重景一眼,“呵,想要我的宅子,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配吗? 想吃软饭你也得先照照镜子,一大把年纪还整天流连花丛,有时候跟你说话我都怕得病……” 第168章 同归于尽? “你!” 萧重景震惊。 他面对阮云罗讥诮讽刺的神色,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阮云罗这是在说什么,他一拍桌子正要发火,阮云罗却将一张和离书递到了他的手边…… “哼!” 拿起和离书,萧重景冷哼一声。 他伸手正想撕碎,这时候,阮云罗却不慌不忙地道:“我劝你还是签了。毕竟,你也不想你断子绝孙不姓萧的事情,被闹得满城风雨?” “你说什么!” 萧重景不敢置信,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什么,你难道没听清吗?” 阮云罗皱眉嫌他麻烦。 怕萧重景再听不清,她索性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揭穿道:“刚才,我说你不姓萧,我说你不是萧家的亲生儿子,我说你只是个冒牌货…… 现在,能听清楚了吗?” “你!” 萧重景瞪大眼睛腾地站了起来。 他退后两步,望着阮云罗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站在原地缓了一会,他小心地看了眼周围。 然后压低声音,他厉声呵斥,“你,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萧家的儿子!你疯了吗!你从哪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 “我疯不疯,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阮云罗笑着反问。 见萧重景这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她嫌弃,“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被我捅破了,你再东拉西扯耍无赖又能有什么用,只会让我看不起你罢了。 你要是真觉得冤枉,要不然,咱们去趟庆寿园,我帮你跟席老夫人滴血验亲一下试试? 你敢吗?” “你!” 萧重景咬牙切齿。 他望着阮云罗淡然笃定的模样,意识到,这件事情,阮云罗确实很有把握。 于是因为好奇阮云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担心这件事儿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压了压心目中的震撼和怒火,没好气地问:“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除了你,这事儿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前些日子清明节的时候,老夫人烧纸,我不经意听见的。”阮云罗抿了抿茶,面不改色地对萧重景撒谎,“放心,暂时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而且……” 阮云罗说着,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和离书,对萧重景承诺道:“现在,只要你把这和离书签了,我保证,这件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 从今以后,再也不告诉任何人。” “是吗?” 听见阮云罗这么坚定地想要和离,萧重景终于意识到,她这次是认真的。 想到她即将捏着自己的秘密获得自由,想到她即将天高海阔无所拘束,萧重景目光一黯。 视线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周围,他握紧拳头正要上前。 这时候,阮云罗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笑着提醒,“你想清楚,我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是宰相的女儿,是当朝贵妃的妹妹,若是杀了我,你担待得起吗?” “可你本就体弱多病。” 几乎瞬间,萧重景便想好了理由。 “而且……” 望着阮云罗自信坦然的样子,他忍不住嘲讽,“先不说你爹根本就不在乎你。就说你姐姐,她人在深宫,又跟你不常联系,你们之间还能有几分情谊?” “那你动手。” 阮云罗十分无所谓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萧重景一步步靠近,终于打算动手的时候……她笑了笑,十分无耻地道:“其实,我已经提前写过信了。 今天,你但凡敢动我一根手指,明天,全天下就都会知道,你是个被下了绝子药的冒牌货,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里出来的下三滥……” “砰!” 萧重景一拳,狠狠将阮云罗旁边的桌子打得四分五裂。他咬牙切齿,“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是你要杀我欸。” 阮云罗睁开眼睛提醒。 她从袖子里再次拿出一张和离书,重新再次递到了萧重景的手里,温声诱导,“签,签了我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不……” 死死攥紧手里的和离书,萧重景摇头。 外人眼中,阮云罗可是一个伺候婆婆坐月子,养大小姑子小叔子的贤妻良母。他要是真签了这份和离书,外人会怎么看他? 肯定会觉得是他喜新厌旧,是他逼她签的和离书…… 还有皇上那边…… 阮云罗她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啊,自己如果跟她和离,这不是明摆着在打皇上的脸吗…… 想到这里,萧重景一阵腿软。 他咬了咬牙,索性直接跪在了阮云罗面前,十分屈辱地试图拉着阮云罗的手指恳求,“云罗,算我求你,别再提和离的事儿了,好不好? 你不就是为了那个宅子吗?大不了,我不动你那个宅子了。 复职的事情,我另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我一定……” “你快别恶心我了。” 阮云罗连忙摔开萧重景的手指,顺手踹了他一脚。 对于一个上一秒还想杀了自己,下一秒就跪在自己面前哀求的男人,阮云罗心里没有半分信任。 她冷声催促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施压威胁道:“萧重景,我劝你还是签了。你签了,我保证从此以后,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 但你如果不签,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 萧重景痛苦摇头。 在他心中,这张和离书说什么也不能签。 毕竟,只要不签,阮云罗就永远都是他的妻子,就永远都得跟他荣辱与共。 她要是敢被人知道他是冒牌货,那她就是冒牌货的夫人。她要是敢被人知道他是张家的逃犯,那她就是逃犯的妻子。 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也逃不了。 可如果签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没有利害关系的人,能永远保守他的秘密?! 萧重景这么想着,他缓缓起身,将手里的和离书死死捏进了手心,然后咬牙对阮云罗道:“你死心,无论你说什么,这张和离书,我永远都不会签的。” “是吗?” 阮云罗皱眉。 敏锐地察觉到了萧重景的不对劲,她试探,“莫非,你觉得我会因为在乎自己的名声而投鼠忌器?” “你也许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你得在乎自己的命?” 萧重景反问。 怕阮云罗真把他不是萧家亲生的事情宣扬出去,他想了想,索性直接摊牌道:“我的真实身份,是被满门抄斩的张枭的儿子。 你如果不怕死,尽管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咱们索性同归于尽……” 第169章 不和离?那就丧夫! 听完萧重景的身世,阮云罗沉默。 沉默一会,她闭了闭眼,重新看向萧重景,“所以这和离书,你确定不签?” “不签。” “好。” 阮云罗点头。 她心里明白,自从刚刚,萧重景主动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这和离书,他绝不可能签了。 他这是想把她死死地绑在同一战线。 他这是想让她明白,他的身世一旦被外人知道,她也得跟着陪葬。 哼,做梦! 阮云罗冷笑着心想:好,既然萧重景执意不同意和离,那就丧夫。 一样的,只是还要多费点时间而已。 正好,她也该多思考思考,想想办法,得让他死的更有价值才行…… 想到这里,阮云罗心情稍微平复。 她回过神来,看见萧重景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皱着眉,心里忍不住一阵厌恶。于是忍不住,她冷声驱逐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我……” 萧重景第一次被阮云罗这么对待,被气的说不出话。 本来,他刚才说过那句威胁之后,一直都在暗想,要不要再说两句软话哄哄。 现在见阮云罗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他咬了咬牙,索性也没了心情。 “哼!” 狠狠又瞪了阮云罗一眼,他甩袖转身,径直便离开了随风园…… “将军慢走。” 见萧重景气冲冲离开的样子,田双双笑着忙送。 她一身轻松,本以为和离的事情应当已经解决了。可走进屋内,当发现阮云罗也是面色不虞的样子,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心里一紧,她连忙上前关心,“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那和离书,难道他没签吗?” “没。” 阮云罗闭目摇头。 “啊?” 田双双惊讶。 想到万俟拂如今还在忙活着寻找马车准备搬家,想到这园子里的丫鬟们都已经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了东西,田双双心中暗不甘心。 于是试探着,她看向阮云罗,“那夫人,咱们今儿还搬吗?” “搬。” 阮云罗点头。 她为什么不搬,她凭什么不搬? 之前没有撕破脸的时候,她就想搬,现在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更得搬了。 否则孤零零待在这将军府的后宅里,萧重景要是想给她制造点什么意外,那可太容易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反正,即便萧重景不签和离书,她手里面的那两个把柄也依然有效。 她想搬出去,他拦不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了! 反正她是认定了,这座将军府,有她没他们,有他们就没她。 未来,除非他们所有人全都死绝了,否则,她绝不会再搬回来! “好,那就搬!” 听见阮云罗打定主意想要搬走,万嬷嬷百分百支持。 她笑着安慰阮云罗道:“夫人,您放心,这随风园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的差不多了。只要万俟拂带着的人和车一到,咱们随时都能走!” “嗯。” 阮云罗心中稍慰,笑着点了点头。 另一边。 萧重景离开随风园后,很快便气冲冲地来到了前院。 他边大步向外走着,正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打算的时候,一不小心,却跟无所事事的萧钦宇撞了个正着。 “砰——” 两个人各自趔趄着后退了两步,在这时,萧重景一直捏在手心的和离书,却不慎掉在了地上。 滚了几圈,滚到了萧钦宇的脚边儿。 “这是什么?” 看着自己脚下的纸团,萧钦宇好奇。 没等萧重景反应,他弯腰直接便将纸条捡起。 随手打开来一看,他惊讶,“和,和离书?” “大哥,你这……” 萧钦宇不敢置信。 他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目光在和离书和萧重景之间来回比对了好几遍,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他震惊,“大哥,你,你要跟我大嫂和离? 哥,你疯了啊? 我大嫂她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贤妻良母,你要是休了她,你让这全天下人怎么想你?你到底还想不想复职了?” “我没休……” 萧重景无奈。 他没好气地抢过萧钦宇手中的和离书,瞥了一眼,冷哼道:“这和离书,是你那个好嫂子写给我的。是她要跟我和离,是她要休我!” “这,怎么可能?” 萧钦宇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但是,见萧重景这副生气憋闷的样子,他又不得不信。 可,为什么啊? 该不会是…… 联想到阮云罗宅子的事情,萧钦宇连忙询问,“大哥,难道是因为那座宅子吗? 可我嫂子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你别管了。” 提起那座宅子,萧重景更加头疼。 他不愿再过多解释,索性将手中的和离书撕得粉碎。 然后牵过旁边小厮送过来的马儿,一上马,便直接向着被看招方向而去…… “哥!” 看着萧重景离开的背影,萧钦宇着急。 他心想,自己这才刚刚当官,萧重景也才刚刚有望复职,这眼看着一切都将步入正轨,萧家说什么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闹和离啊。 “唉……” 抬头望着随风园的方向,萧钦宇心里一阵烦躁。 他不由得暗自埋怨:哼,这大嫂也真是的,不就一座宅子吗,能值几个钱?哪至于要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自私啊…… 唉,真是目光短浅,萧家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只顾着自己。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为大局想想…… “不行,我得去劝劝她!” 萧钦宇越想越觉得阮云罗不对,于是连忙动身回了内院,立刻便要往随风园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他却忽然听见了,尹筱柔的声音。 “钦宇?” 终于等到了萧钦宇,尹筱柔笑着上前打招呼。 “筱……” 萧钦宇忽然看见尹筱柔,心里一喜。 他习惯性地,正打算直接称呼尹筱柔的名字。 但看见尹筱柔微凸的肚子,又想到她的身份,萧钦宇话到一半,还是咽了下去。 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客气地问:“尹姨娘?你找我有事儿?” “嗯。” 听见萧钦宇称呼自己为尹姨娘,尹筱柔面不改色地答应。 她温柔地笑了笑,十分感激地对萧钦宇道:“刚才,你哥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复职的事情,还提起了太子爷和花家。 我想着,你大哥跟太子爷那边一向没什么关系,反倒是你最近……” 说到这里尹筱柔目光更加温柔,甚至有几分崇拜地问:“钦宇,我觉得,那主意肯定是你出的。所以特意想谢谢你。” “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我大哥?” 萧钦宇望着尹筱柔脸上的温柔,心中怅然。 “也不全是。” 看出萧钦宇脸上的失落,尹筱柔笑着解释,“你忘了吗,咱们是朋友啊?你被赐官这么大的喜事,我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再重新祝贺你一次。” 说到这里,尹筱柔一脸郑重地直了直身体,十分郑重而又真诚地看向萧钦宇道:“钦宇,恭喜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需要买官的。 果然,现在你凭着自己的能力,不照样还是当官了? 不仅是皇上钦赐的官儿,还是从五品,比之前你哥买的那个六品官,还高了一等呢……” “嗯。” 萧钦宇被夸得心花怒放,简直压不下嘴角。 他咳嗽一下,挺了挺胸膛,强行令自己像个男人似的正经起来,然后问:“就这些吗?你找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办……” “没什么事儿。” 尹筱柔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刚才萧钦宇刚才似乎不太高兴,在谈话的最后,她顺口又关心了一句,“刚才我见你从前院走过来,似乎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是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第170章 共患难?你们也配! “也没什么,就是……” 萧钦宇目光瞥了不远处等着尹筱柔的丫鬟们一眼,压低声音小声解释,“你还不知道吗?我大嫂现在闹着要和离呢……” “谁?” 尹筱柔一脸疑惑。 她还以为自己这是听唱了,连忙又问,“你刚才说的大嫂,该不会就是随风园的那位?你刚才说她要干嘛来着?” “和离。” 萧钦宇十分理解尹筱柔目前的震惊,生怕她不理解,所以十分贴心地又解释了一遍,“我大嫂她写了和离书,要跟我大哥和离。” “她?” 尹筱柔不敢置信。 她脑海中瞬间便回想起了之前,阮云罗病病殃殃地坐在摇椅里,嫉妒她、诅咒她的样子。以及后来徐克远给萧重景下药,阮云罗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捏着鼻子提醒她注意保胎药的样子…… 那明显就是爱萧重景爱到极点的样子啊…… 她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又那么爱萧重景,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和离? 难道,她是被萧重景忽视的太难受,所以欲拒还迎,故意想要作一作,找找存在感?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向萧钦宇,“你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确定吗?她是不是闹着玩的啊?” “应该不是。” 萧钦宇果断摇头,“这可是大哥刚才亲口跟我说的,他脸色可阴沉的很,一点儿也不像闹着玩儿。” “我猜……” 说到这里,萧钦宇目光又看了不远处的丫鬟们一眼,压低声音,十分神秘地解释,“我猜,应该是因为那宅子。 你想,我大哥去找她,本来就是因为宅子的事情。 她听见我大哥想要宅子,肯定是不高兴了,所以才发火赌气想要和离……” “是吗?” 尹筱柔心里怀疑。 她既觉得,阮云罗既然那么挚爱萧重景,应该不至于为了个宅子发那么大火。可又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宅子,阮云罗就更没有理由和离了…… 想来想去,她想不出个头绪。 心里一烦,她忍不住抱怨,“既然她不愿意给,那花钱买……” 尹筱柔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她刚想说那花钱买不就得了,忽然又想起来,这将军府囊中羞涩,恐怕一时半会地,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于是皱了皱眉,尹筱柔忍不住叹气。 只是她叹气,并不是因为阮云罗想要和离,因为她觉得,阮云罗根本就不可能真心和离。 她只是操心那宅子。 毕竟,如果没有阮云罗的那座宅子,萧重景复职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于是和萧钦宇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一起便来到了随风园。 随风园内。 尹筱柔和萧钦宇一起,客坐在椅子上。 两人对视一眼,尹筱柔叹了口气,看向了不动声色坐在主座上的阮云罗,试探道:“夫人,刚才将军他从你这里刚一离开,就急匆匆出府了,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所以呢,他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呃……” 尹筱柔第一次见阮云罗这么硬气,心里略有些不适应。 她暗自佩服,好奇萧重景刚才这到底是说了什么,竟然能把一个贤妻良母给惹成这样。 跟黑寡妇似的…… “咳……” 尹筱柔咳了一声,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好奇,随即她摆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劝诫道:“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将军他自从革职以来,心情一直不好。再加上这近日,将军府的银子几乎都已经被掏空了…… 唉,夫人您想,将军他的心里有那么多的压力,他的压力那么的大。 咱们这些内宅女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平日里享受将军府供养那么久,现在将军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咱们又怎么能漠不关心呢? 咱们不光得同富贵,也得共患难啊……” 尹筱柔顺着,瞥见阮云罗似乎没什么反应。 于是声情并茂地,她又加重了语气提醒,“夫人,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将军府落难了咱们如果不帮忙的话……那未来,将军府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咱们哪儿还有脸凑上去呢?” “就是啊。” 见阮云罗依旧喝着茶无动于衷的样子,萧钦宇心里着急。 他索性也不装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地看向阮云罗道:“大嫂,能共患难的才是真夫妻啊! 我大哥现在这么难,你却为了个宅子要和离,你这也太无情了? 你这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共患难?” 细细咂摸着这三个字,阮云罗笑。 她冷着脸,忽然狠狠将手里的杯子往萧钦宇脸上一摔,眯眸质问道:“哼!跟我说共患难,你们也配?!” 第171章 拒养白眼狼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萧钦宇被砸中额头,烫的大叫。 他捂住额头跳脚起身瞪向阮云罗,正待质问的时候,阮云罗却冷笑,“我做什么?哼,萧钦宇,我这是在提醒你。 我提醒你别忘了,十八年前,你爹刚去世,萧家大厦将倾,你娘又身怀六甲的时候,是谁抚养的你! 当初,我一个刚出阁的姑娘,又是伺候婆婆坐月子,又要养育你和萧沁棠,我这算不算跟萧家共患难?! 可我换来了什么! 我换来被一个小妾阴阳怪气,说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换来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阮云罗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 她强忍着情绪波动,咬着牙,冷笑看向萧钦宇,“我换来你!萧钦宇!换来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无情无义,说我大难临头各自飞!” “呵!” 阮云罗嗤笑着,眼眶有些微红。 她憋着泪意,目光冷冷地扫了眼萧钦宇和尹筱柔,不屑道:“哼,你们真是想跟我共患难吗? 不。 你们只是想骗我替你们患难而已。 你们这种人,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共患难。 你们只是想用你们那廉价至极的花言巧语骗取我的一腔真心而已,你们只是想空手套白狼踩着我往上爬而已…… 可惜,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那座宅子,我就算烧了,拆了,也绝不会容许你们沾染分毫!” “你……” 听见阮云罗的脑子竟然这么清楚,尹筱柔心中一震。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说服的时候,身后却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夫人……” 万俟拂带着手下侍卫们走了进来。 她抬了抬手示意侍卫们将尹筱柔和萧钦宇拉到一边,随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便来到了阮云罗面前。 行了个礼后,她恭敬道:“夫人,车马已经备齐,就在府外。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 立刻便和万嬷嬷一起,带着侍卫们先去搬阮云罗的嫁妆去了。 而随风园的丫鬟们见状,也立刻回房各自忙碌着,去搬各自的行李。 “这……” 见阮云罗这是动真格的要走,尹筱柔心里一阵慌乱。 她一想到阮云罗既是诰命,又身负贤名。一想到阮云罗和离以后,萧家即将面临的风言风语……她就头疼。 上一次,她就因为风言风语失去了公主身份。 这一次,萧家要是再闹出幺蛾子,那…… 萧重景怎么样倒还两说,关键别人要是把阮云罗这和离的锅甩到她身上,说萧重景宠妾灭妻怎么办? 万一这件事情闹大,传到皇上耳朵里,要是影响到文煜,那她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想到这里,尹筱柔心里越发慌乱。 她也顾不上宅子的事儿了,忙一脸愧疚地先对阮云罗道歉,“夫人,对不起的,刚才的那些话是我不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为了刚才的冒犯,我可以跟您道歉…… 但是夫人,您确实不能和离啊……” “我凭什么不能?” “夫人,我这也是为您着想……” 尹筱柔叹了口气。 她一脸苦涩地看向阮云罗,脸上露出一副悲哀的神情,奉劝道:“夫人,您这个年纪,娘家的兄弟们应该都已经成亲了?您怎么回得去娘家啊? 虽然您有宅子,有嫁妆,有俸禄,可以一个人住。 但您毕竟只是个女人。 您和离到了府外,身后若是没有男人,若是没有将军府作为靠山,您不怕被外面的人算计吗? 是,您有诰命,有个宰相爹爹,还有个贵妃姐姐,可这都是暂时的。 他们现在或许还能护着您,但是等您老了呢? 您的兄弟外甥,还会把您这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当回事儿吗? 到时候,您有财无后年纪又大,躺在床上,难道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那又怎么样?” 回想起自己前世死亡前的状态,阮云罗无动于衷。 反正,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前世已经全部都经历过了。 这一世,还有什么可怕的? 哼,到老了才吃苦,总比年纪轻轻就开始吃,吃一辈子苦要来的强。 而且,谁说吃一辈子苦,到老就能享福了? 君不知,这人世间弱肉强食,就连苦难也欺软怕硬。 皇上太后坐金銮,享一辈子福,到老了照样享福。平民百姓受离乱,吃一辈子苦,到老了照样吃苦。 关键在于自身。 只要自身脑子清醒有威慑有地位有手段,年纪再老,宵小之辈也不敢轻视。 若是有人如同她前世一般,没有雷霆手段,却偏偏菩萨心肠,那即便没有年老,也照样被牛鬼蛇神算计。 因为人性趋利避害,算计善良的人,最划算。 “你……” 见阮云罗软硬不吃,尹筱柔急了。 她想了想,忽然一脸认真地对阮云罗承诺道:“夫人,您如果是为了宅子的事情,您放心,那宅子我会说服将军,从此以后绝不再提!” “另外……” 尹筱柔说着,低头不舍地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然后咬了咬牙,她下定决心对阮云罗承诺,“夫人,只要您不和离,这孩子出生以后,我答应把他记到您的名下!” “是吗?” 阮云罗觉得可笑。 她忍不住提醒尹筱柔道:“你搞清楚,那宅子本就是我的。我不同意,萧重景他本就休想” “另外……” 阮云罗笑着,目光轻飘飘扫了眼尹筱柔的小腹,再次提醒道:“尹姨娘,我是主母正妻,论理,你的孩子本就应该记在我的名下。 这不是你答不答应的事情。 其实,从你做妾的那一天,这件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不过……” 阮云罗笑着说到这里,抬眸,目光凉凉地扫了萧钦宇一眼。 然后她注视着尹筱柔难看的脸色,安慰道:“不过你该感谢萧钦宇,他让我体会到了抚养白眼狼的感受,所以现在,我并没兴趣再抚养一次……” 第172章 家丑就要扬 “我……” 萧钦宇被骂的脸色涨红。 他有些惭愧有些生气也有些着急,实在想不到可以发泄办法…… 于是顿了顿,他走到阮云罗面前,索性直接跪了下来。 砰砰砰赌气似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抬头看向阮云罗,别扭道:“大嫂,刚才的那些话,的确是我过了,我跟您认错。 但是,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您想想,我大哥直到现在,才刚刚有机会复职,他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您却在这个时候闹起了和离…… 您这不是把我哥,把萧家,往火坑里推吗? 大嫂,我哥冷落了您,您一时气愤闹脾气,我可以理解,但您也得看看时机?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这种事情,您若是关起门来自己闹闹也就算了,可若是宣扬出去,外人会怎么看我哥?怎么看萧家?怎么看您? 您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谁说我要回头?” 阮云罗一副别来沾我的样子瞥了萧钦宇一眼,皱眉冷冷道:“你们萧家怎么样,是你们萧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为了你们忍着?” “大嫂……” “闭嘴。” 阮云罗懒得听他废话。 她凉凉地看向萧钦宇,警告道:“还有,别跟我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这萧家,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你们,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一家人。 所以既然不是一家人,那你们萧家丢人的时候,就别厚着脸皮拉着我。 说到底,你们萧家的丑,跟我阮云罗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委屈自己帮你们遮掩家丑啊? 你能说出这种话,无非是因为你姓萧,你跟萧家有利益关系而已。” “所以……” 阮云罗说到这里,看向萧钦宇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厌恶,“所以,萧钦宇,你既然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在说话,那就别再假惺惺地装作理中客了好吗? 年纪轻轻,你还怪让人恶心的……” “我……” 萧钦宇被骂得哑口无言,头皮发麻。 他梗着脖子立刻便想要反驳,但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他那么努力地阻拦阮云罗,也的确是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刚被赐官,害怕被连累…… “我什么我?” 阮云罗被萧钦宇缠得有些烦了。 她垂眸睨着萧钦宇跪在自己面前不服气的样子,冷哼一声,直接讽刺道:“萧钦宇,你既然那么喜欢家丑不可外扬,你既然那么懂道理,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尹筱柔搂搂抱抱?” 说到这里,阮云罗抬眸瞥了尹筱柔一眼,然后意有所指地对萧钦宇道:“萧钦宇,你知不知道,尹筱柔本来会很幸福的。 但你呢?你先是因为一己之私毁了她的名声,害得她只能做妾。 然后又为了一己之私离家出走,害的你娘迁怒于她……” “呵。” 看着萧钦宇和尹筱柔难看的脸色,阮云罗觉得好笑。 她笑着弯腰,上上下下仔细又打量一眼萧钦宇,忍不住好奇,“萧钦宇,你大度,你清高,你无私,你懂事,那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人尽皆知的丑事,为什么要把尹筱柔,要把萧家害的丢尽脸面啊? 你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忘了你哥,忘了萧家了吗?” “我……” 萧钦宇仿佛被人狠狠地往脑袋上打了一棒。 他心里一慌,连忙抬头看向尹筱柔。当看见尹筱柔复杂难看的表情时,他欲言又止,手足无措…… “我什么我?” 阮云罗笑着直起了腰。“所以,只有你痛苦的时候才有资格喊疼,才有资格让全天下人知道,我就不配是吗?” “哼。” 阮云罗说到这里,心中一股怒火蹿了上来。 她一脚将萧钦宇踹翻,不屑道:“滚,别脏了我离开的路!” “大嫂!” 萧钦宇被一下子踹醒。 他心知无论如何不能让阮云罗和离,于是拽着她的衣角,他提醒,“大嫂,我这真的是为了你着想。你想和离,你爹根本就不会同意。 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妹妹正是嫁人的年纪,你和离坏了名声,她也会嫁不出去的……” “我妹?” 提起自己那个后母生的所谓妹妹,阮云罗并没有什么所谓。十八年前,她早就跟家里一刀两断了,哪里还会管什么妹妹? 倒是萧钦宇…… 冷笑看着萧钦宇,阮云罗提醒:“你既然有功夫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娘。” “我娘?” 萧钦宇一愣。 他不明白,这忽然间,阮云罗怎么会无端端提起自己母亲。 心中一股不祥地预感,他皱眉松开了阮云罗的衣角,“大嫂,你好端端忽然提起我娘,是什么意思?我娘她怎么了?” “你说她怎么了?” 阮云罗嗤笑。 她垂眸望着萧钦宇慌乱的眼神,目光怜悯地道:“你娘她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现在正瘫在床上,没人管呢。 不过你倒是闲,竟还有心思去操心我爹……” “什么!” 萧钦宇脑子里嗡地一声。 “不可能……” 他抱着脑袋,不敢置信地拼命摇头,心怀恐惧地对着阮云罗大吼,“不可能,你是骗我!你在骗我!你撒谎!” “我有没有撒谎,你问问尹姨娘,不就知道了?” “筱柔?” 听见阮云罗那么自信地提起尹筱柔,萧钦宇心里发颤。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抓住尹筱柔的肩膀,直勾勾地质问:“筱柔,你说实话,我娘肯定没事的对?她,她这是骗人的对?我娘她身体好好儿的,怎么可能忽然就瘫了……” “这……” 尹筱柔面色为难。 她想了想,心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再瞒,于是只能点头,柔柔怯怯地小声道:“钦宇,不是我不想说,是你哥他怕你受不了这份儿打击,所以才……”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 萧钦宇不敢置信地看着尹筱柔。 想到自己好端端的母亲竟然瘫了,他眼前一黑,趔趄了一下,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娘,娘……” 萧钦宇嘴里喃喃地喊娘亲,如同孩子一般坐在地上茫然了一会儿。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身,跌跌撞撞地便跑向着庆寿园去了…… “夫人。” 萧钦宇前脚刚走,万俟拂和万嬷嬷便带领着侍卫们,费力搬抬着阮云罗的嫁妆走了过来。 田双双带领着丫鬟们,也搬抬着各自的行李走了过来。 她们笑着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阮云罗,问道:“夫人,东西全都在这儿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 阮云罗笑着,大手一挥,痛快下令。 “是!” 万俟拂等人笑着,齐齐点头。 众人于是看也不看旁边的尹筱柔阴沉的脸色,立刻跟随簇拥着阮云罗,在萧家下人惊讶震撼的目光中…… 浩浩荡荡地,便走出了萧家…… 第173章 主动出击 萧家门口。 阮云罗被万嬷嬷扶着,踏着木质垫脚刚准备进入马车…… 却在这时,听见了身后尹筱柔意有所指的挽留,“夫人,我劝您还是留下来的好。否则一旦离开这里,一旦失去将军府的庇佑,万一遇上什么事儿,可没人能护得住您啊……” “是吗?” 听出尹筱柔话里有话的威胁,阮云罗身体顿了一下。 她回头,眯眸打量了尹筱柔一眼。 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十分真心地道了句“多谢提醒”之后,便转身,直接进入了轿子。 “出发!” 目光若无其事地扫了尹筱柔一眼之后,万俟拂向着侍卫们下令。 “是!” 侍卫们点头答应,各自立刻跳上了车辕。 随即马鞭声响起,一辆辆马车缓缓启动,众人浩浩荡荡头也不回地,便向着纱衣巷而去…… 纱衣巷,听云苑。 万嬷嬷一进入院子,还没来得及新鲜,便立刻笑着张罗侍卫,开始把阮云罗的嫁妆抬入私库。 丫鬟们则打打闹闹叽叽喳喳地参观了一会儿,等找到下房之后,便将各自的行李往房间里面一放,也立刻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洒扫清洁之类的活计。 而在这火热喜悦的氛围里,田双双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事重重地和万俟拂一起,将阮云罗扶进了主屋。心事重重地开始收拾东西,洒扫清洁。心事重重地瞥了阮云罗一眼又一眼…… 终于,她憋不住心事,擦着桌子凑近阮云罗,鬼鬼祟祟地提醒道:“夫人,咱们离开萧家的时候,我总觉得尹姨娘的脸色不太对劲。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也不对劲…… 夫人,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还有那个萧重景,您捏着他那么多把柄,他能善罢甘休吗?” “放心。” 万俟拂从门口抱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她边手脚麻利地将箱子里的各种摆件往桌子上放,边对阮云罗道:“夫人,这阵子,我会安排侍卫们加强巡逻,任何人要是敢来,我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嗯。” 阮云罗点头。 她想了想自己现如今的情况,然后提醒万俟拂道:“防守固然重要,但咱们也不能光防守,偶尔也得主动出击才行。” “主动出击?” 万俟拂和田双双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疑惑,也都暗暗兴奋。 她们忙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说的主动出击,已经有头绪了吗?” “当然。” 阮云罗笑着提醒,“还记得锦绣祥吗?” “记得。” 万俟拂点头。 这是她之前跟踪尹筱柔的时候,得到的地址。 “夫人,您这是打算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田双双既惊讶,又兴奋。 她知道阮云罗的性格,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今日,阮云罗既然提了,那肯定是心里有了打算。 “对,我是要开始动手了。” 阮云罗笑着点头,印证了田双双的猜测。 其实,她得知了锦绣祥的所在之后,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一方面是当时想要利用那帮人对付席老夫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今天。 为了在自己离开萧家之后的今天,送给尹筱柔一份大礼。 好让她顾此失彼,别总惦记插手自己这边的事情。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万俟拂将大木箱里面的摆设快速全都拿了出来,拎着箱子,她跃跃欲试地问:“那夫人,咱们宜早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是要行动,但并不是你想的那种行动。” 看着万俟拂迫不及待的样子,阮云罗憋着笑泼了一盆冷水。“我知道你现在年少轻狂,热爱打打杀杀。但是这种劳心劳力还容易受伤死人的活儿,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干。 学学隔岸观火,看看他们狗咬狗,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狗咬狗?” 田双双睁大眼睛不解,“夫人,您是已经想好人选了吗?”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我心里,的确有个很好的人选。”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阮云罗笑着,闭口不言。 她想了想,起身来到了书桌旁。 提笔写了封信,她将信封好,嘱咐万俟拂道:“这封信,你亲自交给三皇子,他看见以后,会明白的……”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 她接过信后,便快步离开了听云苑。 因为纱衣巷距离睿王府很近,所以她甚至都不需要骑马,直接走着路,没一会儿便来到了睿王府。 从睿王府后门悄然进入,她拿着信,很快便来到了君弋祯的书房。 书房里。 万俟拂恭敬行了个礼,然后双手捧着信,奉到了君弋祯面前。 “嗯。” 君弋祯接过信,垂眸看了眼信封里面的内容。 然后,他眼睛一亮,挑了挑眉。 先抿了口茶,他将情绪平复之后,然后抬眸看向了万俟拂,语气有些复杂地问:“怎么样?跟在我小姨身边,还习惯吗?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 “习惯。” 万俟拂十分恭敬地立刻点头,“殿下,夫人她挺好的。属下跟着夫人,真的见识了很多……” “如果……” 说到这里,万俟拂声音顿了顿,有些试探地对君弋祯道:“殿下,如果您能允许,属下很想要一直都跟着夫人……” “你不是已经在跟着了吗?” “不是现在的这种……” 万俟拂见君弋祯装傻,有些无奈地提醒,“殿下,您给夫人送卖身契的时候,似乎落下了我的卖身契……” “怎么?” 听见万俟拂非要提起卖身契,君弋祯心中不悦。 他勾唇笑了笑,有些生气,也有些苦涩地质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再跟着我了?” 第174章 让他们狗咬狗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再跟着我了?” “属下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看着万俟拂恭恭敬敬的态度,君弋祯被气的够呛。 他笑着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赞扬道:“万俟,看来你最近跟着我小姨,真的学到了很多。 你看,你都会跟我玩心眼儿了。” “属下不敢。” “你都这么三番四次地拒绝我了,还有什么可不敢的?” 君弋祯笑着无奈,他十分不解地看着万俟拂,问:“到底为什么?是我本人不够好?还是我对你不够好?”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万俟拂为难。 她一直知道君弋祯的心思,也知道君弋祯将她交给阮云罗,是想让她学学内宅处事,让她学学心眼,好以后…… 可她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让她学心眼对付敌人可以,可要是让她生活在内宅一辈子玩心眼,她会憋死的。 万俟拂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遗憾地对君弋祯道:“殿下,我……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万俟拂抿了抿唇,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把话说清楚才行。 于是看向君弋祯,她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委婉地吐露心声道:“其实殿下,我最向往的是天高海阔执行任务。其次是练功变强…… 至于呆在府里,看您或者夫人玩心眼的时候……虽然也挺有趣的,但我自己并不擅长……” 她抿了抿唇,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是继续补充道:“殿下,我没办法想象自己一辈子待在后宅里面,没办法想象自己相夫教子,更没办法想象自己跟其他所谓姐妹争宠的样子…… 殿下,我真的会忍不住拔剑杀人的……” “但我并没有要你做这些啊。” 君弋祯有些头疼,但也很高兴万俟拂愿意说实话。 他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对万俟拂承诺道:“我答应,以后,你可以女扮男装继续跟我一起四处游历。你不必待在后宅,不必相夫教子,不必争宠。 甚至,我可以不纳……” “您不可以。” 不等君弋祯把话说完,万俟拂立刻摇头阻止。 她目光清明,十分笃定地对君弋祯道:“殿下,您现在的位置和您想要的位置,早就注定了,您不可以是个情种。 您对我承诺的这些,即便能够做到,也建立在我一定要生很多孩子,而且必须生男孩的基础上。 您或许可以承受这个代价,但我不行。” “我……” 君弋祯闭目叹了口气。 他喉结动了动,望向万俟拂问:“你真的不愿意与我一起努力吗?如果我们第一个就是男孩呢?” “殿下,我不喜欢如果这个词。您要说如果,我也可以说如果,如果您变心了呢?如果生二十个也没有男孩呢?如果我年老色衰您看厌了呢? 这些所有如果,您通通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对我而言却样样致命。 殿下,如果有一个人很爱您,她或许可以赌,但抱歉,我没有办法奉陪。” “是因为你不爱我?” “是因为我太爱自己。” 万俟拂软硬不吃地重申道:“殿下,我说的我们不合适,是我跟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合适。我从小就是孤儿,独来独往惯了,我不喜欢跟别人结伴,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和选择负责,更不喜欢把自己一辈子拴在别人身上…… 殿下,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跟其他侍卫一样,可以用做事来报答,但我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抵给您,我不舍得……” “如果我偏要呢?” “殿下,您不是那种人。” 万俟拂笑。 她跟在君弋祯身边那么多年,一方面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君弋祯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如果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那她学完本事之后,肯定早跑了。 她是真的觉得他比太子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才帮他的…… 所以不忍看见君弋祯往死胡同里面钻,她提醒,“殿下,您是注定了要华服美饰繁华一生的,这是您人生的主要。 所以,您的王妃也应该和您一样出身高贵,和您一样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才对。 这样,你们两个人在生命中大半的时间里都会很契合。 但我不行。 我人生的主要是埋伏,是刺杀,是做任务藏在草丛里时沙沙的风声,是孤冷的月光,是自己的心跳…… 所以我们两个如果在一起,你会很痛苦,觉得为了我退让了很多。我也会很痛苦,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很多。我们迟早会互相怨恨的。” “唉……” 见万俟拂这么坚定,君弋祯叹气。 他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顿了顿,将东西交给了万俟拂。 “这是……” 万俟拂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惊喜地看向君弋祯,“这是卖身契?殿下,您早就把它准备好了?” “趁着我还没反悔,拿走。”君弋祯苦笑着叹气,“从此,你自由了。” “谢殿下。” 万俟拂连忙收起卖身契。 又行了个礼后,她对君弋祯承诺,“殿下您放心,在夫人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走的。” “嗯。” 君弋祯点头,万俟拂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下令侍卫拿了坛酒进来,他手指摸了摸酒坛,感叹道:“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行了。” 他伸手拍了拍酒坛,对万俟拂道:“你拿着这坛杜康,回去别忘了替我跟小姨道喜。就说,早晚有一天,我们姨甥再加上母妃,会有机会共饮此酒的。” “是。” 万俟拂点头,抱着杜康离开。 看着万俟拂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君弋祯无奈。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眼桌子上阮云罗的信笺……他想了想,将信笺一烧,便立刻起身离开了睿王府…… 纱衣巷,听云苑。 阮云罗听见万俟拂的传话,笑着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桌子上的杜康,看向万嬷嬷嘱咐,“这坛酒就先放在酒窖里,好好保存。” “是。” 万嬷嬷笑着点头。 立刻便抱着酒,小心翼翼往酒窖方向去了。 田双双松了口气,高兴道:“夫人,这下好了,等到锦绣祥那边被清理干净,您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还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呢。” 阮云罗笑着,却没那么乐观。 毕竟尹筱柔并不是一个只靠武力的人。 她要是真想对付谁,即便没有锦绣祥里面的那些人,也可以用计,用毒。 所以,为了给她找点事做。 围剿锦绣祥刺客的这个功劳,还是留给大理寺正萧钦宇去做…… 让他们狗咬狗。 她倒是想看看,当尹筱柔知道萧钦宇杀了那个大块头时,会变成什么样…… 第175章 马屁拍到马蹄上 翠微湖中心的八角亭内。 君弋祯煮着茶静静等着,终于,徐万仇一袭青衫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殿下。” 站在距离君弋祯不远不近的位置,徐万仇恭敬行礼,不解地问:“睿王殿下您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嗯。” 君弋祯静静打量徐万仇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徐万仇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身上却难得没有太多武将身上的粗粝,反而光华内敛一身风骨,怪不得小姨在信里会极力地推举他…… 这么想着,他笑着让徐万仇坐下。 亲自将煮好的热茶倒在徐万仇杯中,君弋祯笑着关心,“今天找你,其实也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之前陛下在祭天仪式上被刺杀的那件事情,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这……” 徐万仇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殿下,这件事情,大理寺其实一直都在追查。但可惜当时的那些刺客并没有留下活口,所以……”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顿,好奇地看向君弋祯,问道:“殿下,您这时候忽然提起此事,莫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嗯,” 对于徐万仇的敏锐,君弋祯十分满意。 他抿了抿茶,笑着对徐万仇道:“如你所说,我确实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围剿刺客的功劳,我希望由萧钦宇来做。” “萧钦宇?” 徐万仇沉思片刻。 眯眸望着面前香气氤氲的茶杯,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君弋祯,“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是萧钦宇?难道您跟他有仇?” “你为什么觉得是仇?”君弋祯有些委屈地皱了皱眉,“我这难道不是在给他送功吗?” “如果是送功,您大可以直接去找萧钦宇,没必要通过我……” 说到这里,徐万仇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对君弋祯告辞道:“殿下,我不知道您跟萧钦宇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没兴趣。 只是,您不能拿我手下巡捕的性命开玩笑,他们是拿命干活的。 一旦您手中的消息有什么意外,萧钦宇怎么样我不知道,巡捕们却一定会死伤惨重……” “嗯。” 君弋祯欣赏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打量了徐万仇一眼,正了正神色,对他承诺道:“放心,这个消息是真的,这个功劳也是真的。 我可以保证,这次行动对于巡捕们来说,只是一次正常的差事,我绝不会在这次行动中使用任何手段进行干扰。” “好。” 听见君弋祯的保证,徐万仇点了点头。 他明白,君弋祯如果真的想要直接弄死萧钦宇,反而没必要过来找他。 找了他,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不说,还麻烦。倒不如直接去找萧钦宇,反正行动时萧钦宇一死,这件事情也就没人知道了…… 想不明白君弋祯到底打算怎么对付萧钦宇,徐万仇也没兴趣想。 这官场上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哪能事事都想得通? 只要别惹到他身上,其他的,随他们去。 徐万仇这么想着,笑着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个礼,然后对君弋祯告辞道:“下官诚谢殿下提供线索。 那,殿下,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下官就告退了……” “嗯。” 君弋祯笑着点头,嘱咐道:“回去后,记得替我给徐元帅问个好。” “是,谢殿下关心。” 徐万仇笑容不变地点了点头,转身很快便离开了翠微湖。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望着徐万仇逐渐走远的背影,君弋祯抿了抿茶,笑着感叹。 他目光扫了眼徐万仇位子上纹丝未动的茶杯,心想,怪不得阮云罗要让他亲自出马,原来这徐万仇果真是一个心思敏锐,可堪大用的人才。 不错,真是不错。 君弋祯笑着,端着茶杯站起身来。 回望着自己身后春光无限的翠微湖,和翠微湖后重峦叠嶂的翠微山,他胸中瞬间涌出无限的意气风发,将之前被万俟拂拒绝的那股酸涩,也压下了不少。 他想,也许她说的没错。 这无限江山太美了,他不舍得放弃,她也不舍得。 所以他该找的,应当是愿意与他合作,一起坐拥江山的人。而万俟拂,她也该自由地穿花越谷,感受江山才对。 既然注定不是同路,又何必把她强拖过来呢? 唉…… 他又解决不了她提出的那些问题…… 大理寺。 萧钦宇呆在自己的办事书房内,正无精打采地在查看公文。 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打开,陆一通陪着笑走了进来,没话找话地问:“二哥,在大理寺还习惯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找我……” “你有事儿吗?” “呃……有事,当然有事……” 为了继续跟萧钦宇套近乎,陆一通瞥了眼他手中的公文,迎合着问:“二哥,这陛下遇刺的事情,您这边有线索了吗……” “没有!” 萧钦宇更加不耐烦。 以为陆一通这是在催他,萧钦宇将手中的公文一摔,十分不爽地道:“那些刺客有没有留下活口,你让我怎么查?你们查了几个月都没查到线索,我才刚来没几天呢,上哪儿查去? 你这么着急,自己查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萧钦宇发起了脾气,陆一通忙尝试顺毛捋,“二哥,我这也是实在找不到线索,没法子了,所以才随口问问。 毕竟您出身勋贵,最近又破了淮扬大案,而且还是我的上司……” 说到这里,他看见萧钦宇脸上仍旧无动于衷,终于自讨没趣地讪讪闭嘴。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撞上枪口了,于是陪着笑,立即告辞道:“二哥,您既然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扰……” “别再叫我二哥了行吗!” 第176章 把他的命留下 “别再叫我二哥了行吗!” 终于,萧钦宇咬牙将真心话吼了出来。 这阵子因为席老夫人瘫痪的事情,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来到大理寺,接手了皇上遇刺的这个烂摊子不说,还莫名地成了陆一通的顶头上司…… 这陆一通也真是个马屁精。 整天厚着脸皮一口一个二哥地叫着,叫的他简直心烦! 可心烦归心烦,冲动地吼过了陆一通之后,他又忍不住后悔。 想到自己跟他毕竟还是同僚,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还要继续共事,萧钦宇不得不缓了缓语气,对陆一通解释,“我其实不是冲你,是最近我娘她……” 提到席老夫人,萧钦宇欲言又止。 一方面,他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另一方面,他心中毕竟还残存着一点点兄妹情谊。 想到萧沁棠毕竟还怀着孕,怕她知道这件事受不了,萧钦宇止住了话头。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对陆一通道:“妹夫,咱们私下里怎么称呼都成。但这大理寺人多眼杂的,你别总叫我二哥,被别人听见影响不好……” “是,二……” 听见萧钦宇竟然称呼自己为妹夫,陆一通得意忘形,差点又喊二哥。 但幸亏他及时止住了话头。 规规矩矩地答了句,“是,萧大人”之后,他笑着又套了句近乎,“那萧大人,今晚您下职之后到我家,咱们一起喝两杯谈谈? 正好沁棠她那么长时间没见您,也正惦记着呢……” “她惦记我?” 萧钦宇深知自家妹妹没心没肺的性格,于是嗤笑着,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敷衍道:“我最近没有心情,过阵子再说。” “是。” 见萧钦宇终于松口,陆一通笑着点头,忙不迭告退。 出了门,他刚离开没多远。 一拐弯,却正好碰见了徐万仇…… “徐,徐大人……” 对于徐万仇这个曾经的“情敌”,陆一通心里有些发怵。 他心想,幸亏徐万仇不知道当时在灵昭寺里,萧沁棠落水的真相。否则现在这个大理寺,他真是没法再待下去了…… “嗯。” 徐万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陆一通的招呼。 没兴趣理会陆一通做贼心虚的小情绪,他略过陆,径直便走进了萧钦宇的办事书房。 书房内。 萧钦宇心里的烦躁还没下去。 听见开门声又响起,他还以为是陆一通呢。 于是“嘶”了一声,他条件反射地便不耐烦起来,“陆一通!你到底有完没完!都跟你说了今晚没工夫,还磨磨唧唧做什么!没完没了是……” “今晚,你还有别的事?” 听见萧钦宇说今晚没工夫,徐万仇皱眉。 他正思考要不要换一个行动时间,这时候,萧钦宇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心中又暗骂了陆一通几句,他连忙不好意思地跟徐万仇解释,“徐,徐大人,不好意思……我以为您是陆一通呢,所以才…… 您,您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嗯。” 徐万仇瞥了眼萧钦宇桌子上的公文,点了点头看向他道:“你手上不是有个陛下遇刺的案子吗,我这里正好有个线索。” “是吗?” 萧钦宇眼睛一亮,忙问:“什么线索?” “那帮刺客的……” 徐万仇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不对。 他目光凌厉地扫了眼门口,立刻大步上前撩开了房门。 “砰——” 房门打开。 看着侧耳站在房门外的陆一通,徐万仇笑着,眼神发冷地问:“陆大人,你还有事儿?” “没,没什么事儿……” 陆一通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两句,又被萧钦宇数落了几句之后,才终于灰溜溜地,逃也似地走了。 看着陆一通走远的背影,徐万仇重新将门关上。 然后看向萧钦宇,他言简意赅地道:“那帮刺客的老巢我已经掌握了,这件事我打算交给你。怎么样?你有信心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我当然……” 萧钦宇正要大包大揽,说自己当然有信心。 但想了想徐万仇刚才的敏锐,他有些好奇,“你身手这么好,怎么不自己去?到手了的功劳,你为什么要让给我啊?” “我只是听力好,没什么身手。” 徐万仇笑着,眼都不眨地忽悠萧钦宇道:“你想想,我要是有身手,这围剿刺客的功劳,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你?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 谁让这满大理寺,只有你一个人身手不凡呢。” “这倒是……” 萧钦宇自得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徐万仇的任务,“好,那我现在就去挑人,今晚就行动,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纱衣巷,听云苑。 田双双手提着铜壶,在窗户边正浇着花。 这时候,她发现花朵中心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蜜虫。 小心翼翼地将贪吃的蜜虫从花朵中捻出,她笑着回头对阮云罗道:“夫人您看,春天真的来了,这都有小蜜虫了。” “是吗?” 阮云罗放下书看了眼窗外。 看见窗外果然满园嫩绿,她笑着感叹,“确实是春天到了,你们看,花草都抽芽了。” “是啊……” 万嬷嬷将雪梨茶放在阮云罗手边,笑眯眯也看向了窗外。 不过笑了没一会儿,她便开始操心起来,“哎呦,这院子里的杂草真该拔了。还有这纱窗,也该换上了……” 提起纱窗,她笑着一拍脑袋,“夫人,今年咱们刚搬了新家,这整个苑里的纱窗恐怕都要换呢。咱们库房里的蝉翼纱,肯定是不够用了……” “何止……” 阮云罗望了望众人身上将军府的服饰,笑着道:“这新房新气象,你们身上的这些衣裳,也该全都换新的了…… 等过两天的。 过两天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带你们去趟绸缎庄逛逛。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时兴的料子,我就给你们一人添置几套新衣裳,就当是这段时间的慰劳了。” “那我岂不是要有新衣服穿了?” 田双双高兴。 她快速浇完花,将铜壶往旁边一撇,忙十分狗腿地跑到阮云罗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殷勤地恨不得摇尾巴…… “行了行了,两件衣服而已,看把你乐的。” 阮云罗笑着无奈地摆了摆手。 她正准备再调侃田双双几句,这时候,却收到了君弋祯的来信。 查看过信中的内容,她想了想,嘱咐万俟拂道:“大理寺那边今晚就行动,为了以防万一,你带几个人守在外围。 今晚,你的任务就是盯着那个大块头。 切记,如果大理寺能够对付他,你就不需要动手。如果他们对付不了,你出手,把他的命留下……” 第177章 杀入老巢 与此同时,锦绣祥后院。 看着尹筱柔坐在椅子上阴沉的脸色,夏赫好奇,“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阮云罗。” “阮云罗?” 夏赫惊讶。 他不敢置信,笑着有些好奇地问,“那个阮云罗,你不是说过她不值一提吗?她能把你气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 尹筱柔头疼。 她也不明白,阮云罗好端端的一个贤妻良母,怎么忽然间觉醒了呢。 不但不再以夫为天,还忽然间闹着要和离,转眼就搬出了萧家。 简直把她打的措手不及……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完尹筱柔的讲述,知晓了阮云罗要和离的事情之后,夏赫也觉得棘手,“本来阮云罗这边要是不出意外,等萧重景复职以后,咱们也许还真能搭上太子。 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太子被废也就是迟早的事儿。 但现在……” “唉……” 夏赫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捏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提醒尹筱柔道:“筱柔,萧家现在的名声本就不好,要是再传出一件和离的事情,那恐怕真要被全京城笑掉大牙了。 到时候别说复职搭太子,萧家想再爬起来都难。” “何止?” 尹筱柔十分头疼。 她趴在桌子上,将额头埋进手里,有气无力地道:“要是光你说的这些也就罢了,反正咱们既不着急让萧重景复职,也不着急非要让他接近太子。 太子那边,反正不还有个萧钦宇吗。 关键我怕这事儿闹大了,人家会说萧重景宠妾灭妻。 到时候这些流言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老东西肯定会觉得都是我的错,连带着对文煜的印象也会不好。” “是啊,他跟文煜本就没什么感情……” 说到这里,夏赫无奈。 在西北的时候,君邑光没来得及跟尹文煜相处,就离开了。好不容易尹文煜来到京城,还没来得及跟君邑光多说两句话呢,又被禁足了。 所以,对君邑光而言,除了血缘关系以外,尹文煜跟陌生人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这也是为什么尹筱柔那么在意君邑光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她不想让君邑光在接触尹文煜之前,就因为她而对尹文煜心烦。 “要不……” 将捏在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夏赫看向尹筱柔道:“要不今晚,我直接带人把她给杀了。 这样你不仅不用操心和离的事情,就连她的那座宅子,你们也可以继续送给花家。” “不行。” 门外,不倒翁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推开门,有些不满地瞪了夏赫一眼,然后对尹筱柔道:“上次刺杀皇上的事情,兄弟们死伤惨重不说,大理寺那边可还在查着呢。 现在,刺杀皇上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你这又要杀诰命……” 一言难尽地瞥了尹筱柔一眼,他提醒,“柔大小姐,阮云罗她跟之前的樊嬷嬷可不一样。 樊嬷嬷被抓了被杀了没人在乎。 但阮云罗她自己是诰命不说,还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是懿贵妃娘娘的亲妹妹……这到时候要是追查下来,兄弟们恐怕又要死伤惨重……” “我明白你的意思……” 静静沉默了一会,夏赫提醒不倒翁道:“但你也要清楚,咱们这条路,本就是九死一生……” “但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不倒翁反问。 他顿了顿瞥了尹筱柔一眼,索性直接对夏赫说出了自己的不满,“你摸着良心讲讲,之前刺杀皇上那件事,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我没说过一句话? 因为虽然死了那么多人,但至少文煜成功进宫了。 能进宫,就值。” “那什么不值?” “之前筱柔被关柴房那次,就不值。” 不倒翁说着,语气缓了缓道:“我的意思,不是说筱柔不值得救。而是你救人的方式不对。 咱们明明都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就非要急着往萧家闯……” “结果……” 说到这里,他目光瞥了一眼夏赫空荡荡的右袖,没好气道:“结果中埋伏了?不仅把胳膊弄没了不说,还差点把命都给丢了。” “我……” 夏赫理亏。 面对救过自己一命的不倒翁,他无奈,“那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倒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 见夏赫服软了,不倒翁也缓了缓语气。 他想了想,看向尹筱柔道:“我有个损招儿,你让萧重景去找阮云罗的娘家去,我敢打赌,阮云罗要是想要离开萧家,她娘家人第一个不答应。” “啧,你确实挺损……” 听完不倒翁的计策,尹筱柔感叹。 “对敌人你管它损不损,好用不就完了吗?” 不倒翁被说的有些没面子,他没好气地又瞪了尹筱柔一眼,“要不,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当然有。” “什么?” “我打算用毒。” 尹筱柔说着,十分自得地道:“正好,那阮云罗病病殃殃的,忽然病死也很正常,外人应该不会怀疑。 而且,即便怀疑了又怎么样? 那和离书,萧重景只要一日不签,阮云罗就始终还是萧家的人。 她死了,尸体反正都要运回萧家。 只要萧家人不松口,其他任谁也越不过去……” “啧,你这计挺毒啊……” “对待敌人,你管它毒不毒,好用不就完了吗?” 得意地白了不倒翁一眼,尹筱柔看向夏赫道:“这样的话,咱们既不会有什么人员损失,还可以拿到阮云罗的宅子。 一切,就都可以重回正轨了。” “好。” 夏赫点头。 他想了想,对尹筱柔道:“只不过咱们这边都是男人,想混进听云苑的内宅下药,恐怕有点难度。 不过你放心,我会尝试看能不能买通个丫鬟……” “不需要,我在阮云罗身边早就有一个内应了。” 回想起田双双,尹筱柔胸有成竹。 她将田双双的存在告诉了夏赫之后,嘱咐道:“你找人随便去买点普通丫鬟就能买到的耗子药,交给她,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方便让她背锅。” “好。” 夏赫点头。 他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起身问尹筱柔道:“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呗。” 尹筱柔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放心,最近萧重景根本不回家,萧家群龙无首,没人会在意我。” “那,我送你回去。” 夏赫有些心疼地看着尹筱柔,怕她拒绝,又补充一句道:“以跟踪的方式。放心,我只送你到官道,别人发现不了我的。”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 被夏赫护着,她刚走到院子里…… 这时,前院忽然燃起一阵火光,然后,喊杀声响起…… 第178章 血洗锦绣祥 “快跑!” 锦绣祥,一个满身是血的伙计大喊着闯进了后院。 他将后院的大门一关,堵着门立刻冲着尹筱柔等人大吼,“快跑!锦绣祥已经被大理寺包围了,兄弟们马上就要撑不住……” “砰——” 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后院的门被踹了一下。 然后,一把大刀刁钻地从门缝里捅了进来,直接捅入了那伙计的下肋。 “快跑!” 那伙计大吼一声,咬牙直接夹住了下肋的大刀,用力猛地一拉……门外,那巡捕没有防备他力气竟然这么大,直接扑在了门上…… 就在这时,他反手,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剑从门缝捅了出去…… “噗——” 巡捕的鲜血从院外流入院内,与那伙计的鲜血交融。 门内门外,两人齐齐没了声息…… “大理寺……” 望着前院里那冲天的火光,夏赫刚毅的脸上被照出橘红色的暖意,心里却一片冰凉。 深深看了眼院门处那惨死的伙计,他叹了口气。然后抱着尹筱柔,立刻和不倒翁一起跳上屋顶,往干戈声最弱的方位冲了出去…… 就在他们距离锦绣祥越来越远,即将逃出大理寺等人的视线范围的时候,忽然,一声疾厉的破风声由远及近,直刺向夏赫的后心。 夏赫耳朵一动,立刻条件反射地便想拔刀。 可惜,他现在却只有一条手臂。 这条手臂此时既然怀抱着尹筱柔,就不能再拔刀了。 电光火石间,虽然他歪了歪身子试图躲避,但还是“噗”地中了一箭,脚下一歪,在房顶上滑了一下。 “谁!” 不远处,带人来这边支援的萧钦宇听见动静,立刻纵身和手下们一起,也上了房顶。 直追到夏赫身后十来步远,他和手下的巡捕们正要动手,却在这时,听见了尹筱柔的声音。 “救命啊!” 尹筱柔边大喊着在夏赫怀里挣扎,边低声对夏赫提醒,“快,用我做人质,让他放你们出去!” “嗯。” 忍着身后的箭伤,夏赫点了点头。 他立刻转身面对萧钦宇,掐着尹筱柔的脖子威胁,“别动!再动我杀了她!” “筱柔?” 看见果真是尹筱柔,萧钦宇震惊。 他为难地看了眼周围的巡捕们,忙小声地询问,“你……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 尹筱柔一脸慌乱,忙手足无措地跟萧钦宇解释,“我,我只不过是想买一点喜庆的料子,想要给孩子做个小衣裳而已……谁知道来了以后就被这些坏人绑架了…… 他们说想要杀了你大哥,想灭了萧家,说萧家欠了他们西北好多人命,他们要让萧家断子绝孙……” “钦宇……” 尹筱柔喃喃着萧钦宇的名字,眼泪十分及时地便落了下来。 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对萧钦宇哀求哭诉道:“钦宇,你快救救我,我好疼,我的肚子好疼……我好害怕,孩子不会有事……” “你,你先别急……” 看见尹筱柔这副样子,萧钦宇心里别提多疼了。 他着急地看向夏赫,忙威胁,“喂,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她给我放下!我警告你,她要是没事的话,也许我还能饶你不死…… 可一旦她少了半根头发,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让我放了她是吗?” 佯装不屑地扫了尹筱柔一眼,夏赫开始跟萧钦宇谈条件,“我可以放了她,但前提是,你必须得先放了我……” “不可能!” “是吗?” 夏赫冷哼一声,掐在尹筱柔脖子上的手指轻轻用力。 “啊——” 尹筱柔立刻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仰着头流着泪,目光凄惨地看向了萧钦宇…… “住手!” 萧钦宇哪受得了这个,立刻便开口阻止。 然后,在夏赫的示意下,他看向身后的巡捕,命令道:“快,给我后退,立刻后退!” “可是……” “没听见我的命令吗,后退!” 萧钦宇不管不顾,强逼着巡捕们后退,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巡捕们无奈,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能持刀一步步地往后退…… “废物。” 远远地看见这情况,万俟拂不屑。 她藏在树杈上,听着沙沙的树叶声,眯着眼,再次举起了弓弩。 但这一次,瞄准的却是尹筱柔…… “咻——” 房顶上,夏赫一步步后退。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见了一阵疾厉的破空声。他连忙凝神看去,却发现,那弩箭直勾勾地,目标竟然是尹筱柔的眉心…… 一颗心像是被攥住,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转身将尹筱柔护在怀里…… 同时,将后心暴露给了弩箭…… “噗!” 弩箭扎扎实实刺入了他的后心。 “上!” 借着这个机会,萧钦宇和巡捕们立刻冲了上来。 七手八脚地,他们正想要将夏赫活捉的时候……埋伏在阴影处的不倒翁突然现身,将一把石灰洒了过来…… 推开尹筱柔,他拖着夏赫正打算趁这机会离开…… 却在这时,万俟拂接连三支弩箭再次射出,直刺向夏赫的两膝和眉心…… “快走!” 夏赫听见咻咻咻三道破风声,知道自己今日绝逃不掉,于是他索性也不躲了。直接一把拎过不倒翁,抡着胳膊把他远远扔飞了出去…… 然后,他深深看了尹筱柔一眼之后…… 便左手抽出大刀,在弩箭射入他眉心的一瞬……手中的大刀也向着万俟拂躲藏的位置,狠狠地掷了出去…… 第179章 一网打尽 “咻——” 破空声响起,大刀劈开冷风,寒凉的刀尖直刺向躲藏在树杈中的万俟拂。 万俟拂心中一紧,立刻在树杈上翻身一滚,直接整个人从树上坠了下来……而就在她坠落的一瞬间,刀刃擦着她的发丝横冲出去,穿过树枝树叶,直直插入树后面的墙壁…… “好险……” 扫了眼刃锋没入墙壁,兀自嗡鸣不止的大刀,万俟拂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她拍着身上的灰尘,旋身后退着眺望向不远处屋顶上的夏赫。 当看见他那巨大的身形缓缓倒下的时候,万俟拂翘起嘴角,边挑衅地冲他抬了抬下巴,边后退着,在大理寺巡捕到来之前,迅速撤离了现场…… 与此同时,屋顶上。 眼睁睁看见夏赫眉心中箭,轰然倒下的样子,尹筱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屋顶上栽倒…… “小心!” 萧钦宇听见瓦片响动的声音,连忙提醒。 他立刻用袍子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石灰,眨了眨眼睛刚能视物,便忙不迭地将尹筱柔拉到身边。 他顾不得自己眼睛被石灰蛰地发疼,连忙先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 见尹筱柔没什么大碍,他松了口气才问:“你没事儿?” “没事……” 尹筱柔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她目光从夏赫逐渐灰败的眼神中收回,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地看向萧钦宇道:“太吓人了,我就是有点害怕……” “别怕。” 轻轻拍了拍尹筱柔的后背安慰,萧钦宇皱眉瞥了夏赫庞大的尸体一眼。 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他抬脚,直接将夏赫的尸体踹下了屋顶。然后他看向身后的巡捕,嘱咐道:“这边有我就行,你们继续支援其他地方,切记,一定要留几个活口。” “是。” 巡捕们点头答应,纷纷离开了屋顶。 见所有人都走了,萧钦宇看向尹筱柔的目光更加心疼,声音也更加温柔,“行了,现在没事了?” “嗯。” 目光从曝尸在巷子中的夏赫身上收回,尹筱柔抬头,眼神感激而又崇拜地看向萧钦宇,“钦宇,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否则,不光我和孩子危险,咱们整个萧家,恐怕都要遭遇这些奸人的毒手呢……” “谁说不是呢……” 萧钦宇十分同意地点头。 回想起尹筱柔刚才被夏赫掐住脖子,差点丧命的样子,他心里一阵后怕的同时,也暗自好奇…… 这些杀手这么猖狂,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他们在京城,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想到这里,萧钦宇站在屋顶,目光看向屋下的巡捕们,再次嘱咐,“切记,一定要留活口!” “是!” 巡捕们齐声答应。 他们横刀胸前,形成包围之势,正要逼向最后的几个杀手,打算活捉他们的时候……忽然,那几个杀手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竟齐齐抹了脖子…… “这……” 巡捕们看见这个场面,愣了一下。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仰头看向了萧钦宇。 可萧钦宇刚当上官儿,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头疼着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这奏文有头无尾该怎么写的时候,尹筱柔却十分高兴地小声道:“太好了,这些杀手全都死了,咱们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他们对付萧家了……” “可还没查出来他们到底受谁指使,我担心……” “他们难道不是受西北指使的吗?” 尹筱柔一脸不解。 她猜测着,大理寺这么大的动作,肯定是为了之前刺杀皇上的那件事。于是半真半假地,她小声对萧钦宇道:“那些杀手在我面前交谈的时候,用的全都是西北那边的语言。他们以为我听不懂,所以说话从不避我,但你也知道我在西北生活过,所以……” “所以你听见他们谈话了?”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 望着萧钦宇激动着急的样子,她佯装思考地想了一会,才对他道:“我听见,他们是从西北被派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杀掉陛下,灭掉萧家…… 他们的目的,似乎是想要让朝堂上群龙无首,顺便消灭掉萧家这个劲敌……” “然后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挥军南下了?” “嗯,好像是这个意思。” 见萧钦宇都学会抢答了,尹筱柔只管点头。 “好恶毒的计谋……” 萧钦宇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 尹筱柔继续点头。 她附和着,顺手又夸了萧钦宇一句,“所以你这次行动,不仅仅是救了我,救了萧家,还一举摧毁了西北月宛的恶毒阴谋,皇上如果知道,一定会重赏你的……” “哪里……” 萧钦宇被夸得不好意思。 知道了自己的奏文该怎么写后,他心里松了口气。 抬眸见尹筱柔面色发白,他连忙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尹筱柔身上,十分关切地问:“你看你这脸色白的,一定是被吓到了?” “嗯。” 尹筱柔点头。 她一脸后怕地看向萧钦宇,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我现在好累,能回家了吗,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当然。” 见尹筱柔这委屈可怜的样子,萧钦宇立刻点头。 他挺了挺胸膛,十分痛快地看向尹筱柔道:“走,我亲自送你回家。 顺便我也得替你说说我哥…… 真是的,你这么晚不回家,他竟然也不知道过来找找。这要不是我出现的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嗯。” 尹筱柔顺从地点了点头。 望着自己脚下帽儿巷血流成河的样子,闻着夜间冷风送到鼻尖的血腥气,她目光阴沉,浅笑着喃喃道:“是啊,多亏你来的及时,才能将这些可恶的杀手们一网打尽…… 真是多亏了你啊……” 第180章 巧到家了 “哪里……” 再次被尹筱柔“夸奖”,萧钦宇更加不好意思。 他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看向巷子里的巡捕们,他咳了两声命令,“那个,你们把尸体收拾收拾,就直接回大理寺。其他具体的事情,我等会回到大理寺之后,再跟你们交待……” “是!” 巡捕们齐声答应着,立刻便开始熟练地搬运尸体,清理血迹。 不出意外,等到天色大亮之后,帽儿巷便可以恢复往常。 除了周围这些闭门不出的店家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之外,没人会知道这一夜的鲜血淋漓…… 被萧钦宇护着,尹筱柔下了屋顶。 踩着夏赫等人的血水,尹筱柔一脸惧怕地从杀手们的尸体中走出…… “你出来,没坐轿子?” 护送尹筱柔来到了帽儿巷外,望着月光下漆黑漫长的道路,萧钦宇皱眉。 “我傍晚出来,只是想买点孩子要用的小东西,不愿意劳师动众地,没想到竟然会被这绸缎庄的老板抓住,一直到了现在……” 尹筱柔敷衍着解释了一句,然后他看向萧钦宇,提议道:“你还是继续忙你的公事,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反正将军府距离这里,其实也不算太远……” “这怎么行?” 萧钦宇立刻反对。 他一脸严肃地提醒尹筱柔道:“你一个女子,孤身走夜路,不安全的……” “而且……” 目光扫了眼尹筱柔微凸的小腹,萧钦宇目光黯然,说话也带了几分苦涩,“筱柔,你现在可还怀着孕呢。哪怕只是为了我大哥的这个孩子,我也不能让你走着回去啊……” 他说着,抬眼看了眼周围。 然后手指放在唇边,他长长地吹了个勺子,将自己的马儿唤了过来。 将尹筱柔扶上马后,他牵着马,两人一行一骑地,向着将军府的方向缓缓走去…… 将军府。 阿肃在大门口等到半夜,终于等到了醉醺醺从被看招回来的萧重景。 “阿肃?” 萧重景从马上下来,看见来搀扶自己的竟然是被他派出去寻找樊嬷嬷的阿肃,心中的醉意瞬间去了大半。 挥手让其他小厮离开,萧重景看了眼空荡荡的周围,连忙低声问:“怎么样,有樊嬷嬷的消息了?” “嗯,她死了。” “死了?” 听见樊嬷嬷竟然死了,萧重景心里一紧。 他一把抓住阿肃的胳膊,连忙追问,“这件事情,你确定吗?你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吗?知道她是被谁杀害的吗?” “确定。” 阿肃点头。“这几天,我按照您的指示,顺着菩雨山那些丫鬟侍卫们走过来的路,一路找了回去。果然,在挂壁路附近找到一些血迹。 然后,我顺着那些血迹,便找到了樊嬷嬷的尸体。 樊嬷嬷是被人一剑割断喉咙死的。 她喉咙的伤口很薄,而且还有弧度,推测对方应该是个善用软剑的高手……” 说到这里,阿肃顿了一下,提醒萧重景道:“那天,那个蒙面用马车抢走樊嬷嬷的少年,使用的武器,就是软剑……” “他这是想灭口啊……” 萧重景点了点头,同意了阿肃的推测。 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世秘密有可能被樊嬷嬷告知了其他人,一想到那么多金银财宝竟然全都被那些人带走了,心里一阵不甘。 于是他目光看向阿肃,又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能不能想办法找到那些人?” “属下无能。” 阿肃十分惭愧地低下了头。 “唉……” 萧重景叹气。 他正发愁该上哪儿去找到那帮高手,到哪儿去找到那些金银财宝的时候,一道徐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钦宇和尹筱柔回到了将军府门口…… “你们……” 看见萧钦宇小心翼翼扶着尹筱柔下马的样子,萧重景瞬间感觉自己的脑袋都绿了。他咬着牙欲言又止,“这大晚上的,你们俩怎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见萧重景这明显误会的表情,尹筱柔头疼。 她疲惫地看了眼周围,低声提醒萧重景道:“将军,这大门口说话不方便,咱们先回府,等会私下里我再跟你解释……” “你……” 萧重景被气的笑了。 看见尹筱柔这毫不心虚的样子,他冷笑着点了点头,咬了咬牙道:“好,好……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跟我来!”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和萧钦宇一起,跟随萧重景来到了瑶春园。 瑶春园里。 萧重景阴沉着脸坐下,示意所有下人全部离开之后,他冷冷看向尹筱柔,凉凉质问:“现在没人了,说。这大半夜的你不回家,呆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还有你……” 萧重景目光复杂地看向萧钦宇,质问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跟她走在一起?” “哥,你还好意思问?” 扶着尹筱柔先坐下,萧钦宇十分不满地看向萧重景反问:“哥,这大晚上的,筱柔她迟迟地不回来,你怎么也不知道派人出去找找? 你就不怕她出事儿?” 闻着萧重景身上浓重的酒味儿,萧钦宇心里生气,忍不住吐槽道:“哥,你这天天就知道喝酒,就知道花天酒地,我真不知道筱柔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唉,你还好意思怀疑我跟筱柔…… 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要不是我,筱柔她差点就被杀死了,差点一尸两命呢!” “什么?” 萧重景皱眉。 他目光扫了眼萧钦宇,又扫了眼尹筱柔。 当看见尹筱柔被血液浸湿的绣鞋时,他拧起了眉,意识到萧钦宇没有说谎,尹筱柔今日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重景心里一紧,连忙看向尹筱柔问:“你到底遇见谁了?谁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你又怎么会遇见了钦宇?” “应该是之前祭天大典上的那些杀手……” 萧钦宇连忙抢答。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将刚才尹筱柔忽悠他的那些话,现学现卖地全都告诉了萧重景。 “杀手?” 沉吟思索着萧钦宇带来的消息,萧重景疑惑的目光扫了尹筱柔一眼,心里暗自觉得蹊跷。 这些杀手两次出现,两次却全都被尹筱柔遇上了? 这也太巧了? 难道…… 那些杀手跟尹筱柔之间,竟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第181章 两个臭皮匠 一想到尹筱柔可能和那些杀手们有牵扯,萧重景心里一紧。 既觉得不敢相信,又觉得豁然开朗。 他控制不住地联想,如果那些杀手真的跟尹筱柔有所联系,那或许,当初祭天大典上的刺杀事件,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只是为了让尹筱柔立功,让尹文煜进宫而特意做的一场局? 如果真是这样…… 那后来出现在梵音湖旁边的那帮神秘高手呢? 也全都是因为尹筱柔? 还有樊嬷嬷…… 萧重景猛地回想起樊嬷嬷逃跑的那天,忽然意识到……那天,樊嬷嬷之所以有机会逃跑,就是因为尹筱柔把他给引走了! 而且,樊嬷嬷逃走的那天,也是忽然出现了一个高手…… 也许,尹筱柔早就从樊嬷嬷口中知道了那些金银财宝的事情,所以那天才故意将他引走,好让樊嬷嬷逃跑。后来,他们把菩雨山的那些金银财宝搬空了之后,感觉樊嬷嬷没用了,自然就迫不及待把她给杀了。 甚至今日尹筱柔忽然去跟那些杀手见面,可能也是为了分赃? 只不过,她没想到那些杀手早已经被大理寺盯上了,所以才被当做人质,险些被杀死? 通了! 萧重景心中暗自兴奋,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都通透了! 只不过…… 看着尹筱柔低头坐在椅子上,明显疲惫的样子,萧重景心中不安。 他忽然想起来,按照刚才萧钦宇所说的,那些杀手似乎全都是西北的人。 如果他们是西北派来的人,那尹筱柔呢?尹文煜呢? 他们也是西北派过来的人吗? 那他们争夺那个位置的目的是…… 萧重景心里发凉。 他恨不得立刻起身进宫,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禀报给当今皇上…… 但一想到尹筱柔手里还捏着自己并非萧家亲生儿子的把柄,肚里还怀着自己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萧重景心里又不自觉发怵。 算了。 萧重景心想。 反正那些杀手们和樊嬷嬷全都已经死了,尹筱柔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量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段时间先哄着她,先把那些金银财宝找到才是主要。 一切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说。 到时候,她要是愿意安安分分相夫教子,还则罢了。 否则,一个女人产后血崩,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萧重景的心态逐渐平稳。 他目光看向尹筱柔,甚至还大发慈悲地关心了两句,“你看你,现在也算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按我说,你今天就不该出去,更不该一个人出去。 这次长记性了…… 怎么样,没受伤?孩子有没有事?要不我传府医过来给你看看?” “没事。” 尹筱柔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 她不在意,也懒得搭理萧重景的“关心”,只是觉得心累。 可她即便心再累,当回想起自己今日前往锦绣祥的目的时,还是不忘提醒萧重景道:“将军,我这边你不用操心,你要是有空,还是先想想夫人那边怎么处理? 夫人她一门心思地闹着要和离,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和离的事你怎么……?” 萧重景皱着眉,目光惊讶。 他刚想问尹筱柔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可当目光一扫到萧钦宇,他了然地闭上了嘴巴。 压抑着心中的不爽,他摆了摆手不欲多说:“没什么,她只不过闹闹脾气而已,不需要担心……”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萧重景不耐烦。 他不想继续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于是大手一挥,十分自信地搪塞道:“反正别管她怎么闹,只要我不理会她就行。那张和离书,但凡我一天不签,她就一天都离不开萧家。 肉烂在锅里,她只要还是咱们萧家的人,就得跟咱们萧家荣辱与共!” “可是……” 看见萧重景这自信的样子,萧钦宇犹豫着提醒,“大哥,我大嫂她已经搬出萧家了,不像是闹脾气……” “什么?!” 萧重景震惊。 听见萧钦宇说阮云罗搬出去了,他忙问:“什么时候搬出去的?搬哪儿了?你们怎么才告诉我?” “前两天就已经搬出去了,好像是搬到了纱衣巷……” 说到这里,萧钦宇也有些埋怨,“大哥,我们倒是想告诉你,但是你整天整夜地不着家,我们上哪儿告诉你去?” “唉……” 叹了口气,萧钦宇提醒萧重景道:“大哥,虽然不是和离,但是我大嫂就这么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啊? 先不管外人怎么说,娘可还病着呢。 现在这情况,娘正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要是身边儿没个贴心的人照顾,那也太凄凉了点儿……” “娘的事儿你也已经知道了?” 萧重景更加震惊。 “嗯。” 萧钦宇点头,“大嫂告诉我的。” 忽然提起自己的母亲,萧钦宇目光有些黯淡。 以为萧重景这是还把自己当做小孩,怕自己伤心,他深吸一口气,笑着向萧重景证明道:“大哥,我知道你瞒着我这件事情,是怕我伤心,我不怪你。 但是现在我已经是大人了,很多事情你没必要瞒着我……” “我……” 萧重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 萧钦宇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大手一挥对萧重景道:“大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为今之计,咱们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我大嫂接回家,然后再想办法帮你复职。 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咱们兄弟俩联手,肯定能重新把将军府撑起来!” “嗯。” 见萧钦宇这么懂事,萧重景心里感动。 唉,娘虽然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到底是真的…… 想到身边还有兄弟,萧重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倒也不算白费。于是重重点了点头,他胸中豪气顿起,对萧钦宇道:“钦宇,你放心,明儿我就去找你大嫂。 明天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把她给接回来!” 第182章 坐山观虎斗? “嗯。” 听见萧重景这么说,萧钦宇放心。 他目光扫了眼尹筱柔,见她坐倚在椅子上,疲惫困倦的样子,忍不住连忙看了眼窗外。 看见窗外面天色微亮,萧钦宇意识到,这一夜已经过去。 联想到尹筱柔竟然怀着孕奔波惊吓了一夜,萧钦宇心里一疼,连忙起身告辞。 出了瑶春园,他寻思着上值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索性直接出了将军府,骑马向着大理寺奔去…… 大理寺里。 陆一通大清早刚一上值,便从巡捕们口中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知道萧钦宇这才刚上任没几天,便又立功了,陆一通心中暗自惊喜的同时,也暗自懊悔。 早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这么厉害,他之前就该更加卖力讨好才对。 之前但凡能早一点把萧钦宇拿下,他今天也不至于跟个傻子似的干瞪眼啊…… 一想到自己只一夜之间,竟然错过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陆一通心里简直不是个滋味。 生怕再错过下次,他索性特意候在大理寺门口。一看见萧钦宇骑马过来,便立刻喜笑颜开,拱着手上前恭喜。 他压低声音,“二哥,听说你昨儿又立了个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哪里……” 萧钦宇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碰巧罢了……” “欸——” 陆一通满脸不同意。 他胳膊肘捅了捅萧钦宇,一副兴奋的样子悄声赞道:“二哥,那些杀手,你知道咱们大理寺抓了多久了吗? 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咱们大理寺脚不沾地都没能找到那些杀手的踪影,但你一来就找到了……不仅找到,你还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了……” “二哥……” 陆一通满脸敬佩地又捅了捅萧钦宇。 他悄悄竖起大拇指,笑的似乎比萧钦宇本人还激动,“二哥,你真是好本事啊!” “我……” 萧钦宇笑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疾风骤雨的马屁。 心里又是害羞,又是膨胀,他颧骨高涨地谦虚了几句,便连忙逃也似地溜回了自己的办事书房。 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他一个人偷着乐了好一会。 好不容易将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他拿出一张奏折,正笔走龙蛇,写着奏章的时候……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谁啊?” 萧钦宇皱了皱眉放下毛笔,走上前将门打开。 打开门看见来人,他惊喜,“徐大人,原来是你啊?来来来快进来……” “嗯。” 徐万仇点头进门。 接过萧钦宇递过来的热茶,他笑着先恭喜了两句。 然后抿了抿茶,他话头一转,向萧钦宇问起了正事儿,“萧大人,我听说昨日和那些杀手们在一起的,似乎还有一个女子?” “对,是有一个女子。” 萧钦宇点了点头,笑着主动解释,“她是我……是我大哥的妾室。她因为最近怀孕了,所以昨天傍晚临时起意想买点儿喜庆的料子,没想到却被那些杀手扣住,差点丢了性命。 那些杀手知道她是我哥的小妾,也知道她肚子里怀着我大哥目前唯一的孩子,所以想让她当人质报复我哥,想让我哥断子绝孙……” 说到这里,萧钦宇叹了口气,有些后怕地对徐万仇道:“幸亏这人算不如天算,这件事情恰好跟咱们的行动撞在一起,要不然,她昨天可就凶多吉少了……” “是吗?” 徐万仇垂眸想了想,好奇地问向萧钦宇道:“她怀着孕,一个人走着去买布料?” “她向来低调,不喜欢兴师动众……” 萧钦宇随口正解释着,忽然感觉到不对。 他皱着眉,有些不满地看向徐万仇道:“徐大人,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我萧家勾结杀手?谋害陛下?” “没什么,例行公事而已。” 见萧钦宇似乎有些抵触,徐万仇笑着安抚,“这些细节可都是要写上卷宗的,我必须确保没有遗漏才行。” “是这样吗?”萧钦宇怀疑。 “当然。”徐万仇笑着点头。 “哦……” 萧钦宇恍然。 他心想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十分坦荡地点了点头,“行,你继续问。” “好。” 徐万仇点头。 他回想着自己从巡捕口中得知的那些细节,顿了顿,再次问向萧钦宇道:“我听说,昨夜在屋顶上,有人要放箭杀那个小妾的时候,有个大块头的杀手还替她挡了一箭,是真的吗?” “什么挡箭?” 萧钦宇皱眉不满意这个说法,于是纠正,“当时的情况,那杀手利用人质将我们逼退之后,他分明是转身想逃…… 他明明是转身逃跑的时候被凑巧射中的,跟筱柔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萧钦宇皱了皱眉。 他目光怀疑,有些生气地看向徐万仇,质问道:“昨天的那个弩手是你安排的吗?他怎么回事?怎么能冲着人质射箭? 要不是当时那大块头凑巧转身,筱柔可能就死了!” “那个弩手,不是我安排的。” “怎么可能?” 萧钦宇明显不信。 以为徐万仇这是敢做不敢当,他冷笑一声,提醒道:“昨晚上的行动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那个弩手突然出现在那里,不是你安排的,还能是谁安排的? 难道我安排的啊?” “谁知道呢?” 徐万仇笑着抿了抿茶,眼神中也有些疑惑。 他心中虽然早已经有了一个怀疑人选,但又总觉得不是。 毕竟君弋祯那么郑重地跟他保证过。 而且,以君弋祯的能力,如果想要杀掉那个大块头,大可以自己动手,没必要非得让萧钦宇行动。 除非,他还有其他目的…… 还有那个名为筱柔的小妾,也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 假如真依他所想,那小妾跟昨夜的杀手们是一伙儿的,那她隐藏在萧家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皇子点名让萧钦宇杀掉那个小妾的同伴,又是为了什么? 想坐山观虎斗? 想让那个小妾仇恨萧钦宇? 第183章 吃闭门羹 “徐大人?” 看见徐万仇有些出神,萧钦宇好奇,“徐大人,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徐万仇回过神来,笑着敷衍。 他放下茶杯,并不打算介入萧钦宇和三皇子之间的纠葛。 于是程序性地又恭喜了萧钦宇几句之后,他便起身告辞,转身离开…… 将军府。 萧重景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望着窗外斜斜的太阳,萧重景总感觉,自己今日好像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是什么呢…… 萧重景揉着脑袋从榻上起身,边喝着茶边慢悠悠地回想。 终于,当他回想起自己昨日与萧钦宇的对话时,才终于意识到,他把阮云罗给忘了! “我这脑子!” 萧重景猛地一拍额头,连忙将茶杯放下。 穿着衣服急匆匆出了将军府,策马便向着纱衣巷而去…… 纱衣巷。 萧重景在听云苑门口下了马,疾步刚准备靠近,这时候,却被守门的护卫们拦下了…… “让开!” 萧重景不耐烦地呵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拦我? “您是……” 护卫们拱了拱手,忙问。 他们之前没见过萧重景,见他这么嚣张,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于是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给足他面子。 “我是?” 萧重景冷哼一声,十分不耐地回答,“哼,我是萧重景!” “萧重景?” 听见这个名字,几个护卫齐齐皱眉。 知道这萧重景忽然过来,肯定没有好事,护卫笑着道歉:“不好意思萧将军,没有我们家夫人的命令,您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 萧重景觉得可笑。 他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这么低三下四了,竟然还是吃了闭门羹…… 心里一阵不爽,他本想要发火。但意识到自己今日过来并非是为了吵架,又只能把火气咽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他强装大度地看向侍卫,“那劳烦你们去给我通传一声,总可以?” “不好意思,夫人她出去了,现在不在府里。” “什么?” 萧重景不敢置信。 以为护卫们这是在说谎,他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便蹿了上来,撩起袍角,立刻就要硬闯…… “萧将军……” 护卫们拔了拔剑上前一步,语气也越发严肃起来,“将军,您可是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跟我们这些护卫们过不去?这要是传给外人知道,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而且,今日夫人确实不在。 将军,您还是改日再来。改日,我们一定为您通传……” “你们……” 看着护卫们寸步不让的样子,萧重景被气的,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默念着大人有大量,他退后一步,没好气地问:“那你们夫人她现在到底在哪儿?这天色也不早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 护卫们面面相觑,觉得好笑地提醒萧重景,“将军,您问的这些问题,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可能知道?您还是回去,等夫人回来我们自会禀报……” “哼!” 萧重景被气的转身上马,离开纱衣巷,习惯性地向着烟花巷而去…… 烟花巷。 陆一通刚一下值,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被看招。 其实,自从萧沁棠怀孕之后,这被看招,他心里就天天总惦记着。 只不过苦于囊中羞涩,所以并不能跟萧重景似的天天都来,只有每月大理寺发薪俸的时候,才偶尔地来光顾一次,当当大爷。 他喜欢当大爷。 所以那事儿结束之后,他怀抱着莺歌,晃了自己的钱袋子道:“今儿是谷雨节气,帽儿巷那边一定很热闹,等会本官带你去买点胭脂水粉,怎么样?” “真的吗?” 看着他干干瘪瘪的钱袋子,莺歌十分惊喜地捂住嘴巴, 她激动地忙在陆一通下巴上亲了一下,甜甜道:“谢陆大人,陆大人您真是大方!” “对你,我自然大方。” 陆一通深情款款地将钱袋子塞到莺歌手里,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调侃,“莺歌,要不你以后就专门只跟着本官,别接其他客人了……” “大人,您真是有心了……” 莺歌一脸娇羞地低头,嘴角翘起一抹嗤笑。 她没有说自己愿不愿意,只是一脸委屈地提醒道:“大人,您这么英俊挺拔一表人才,我当然想只伺候您一个人,我盼星星盼月亮,天天都盼着您把我包下来呢…… 可您……” “包包包,我当然想包下你,只不过不是现在……” 陆一通笑着敷衍,又说了几句再等等之后,他便站起身连忙开始穿衣服。 笑话,他的那些薪俸,能偶尔来一次被看招就不错了,哪有钱包人? 要真有那么多钱,他再纳个模样漂亮的良家女子,岂不更好,何必在被看招包人? 来这种地方,图的不就是一个新鲜刺激吗? 莺歌燕舞环肥燕瘦,本来可以一一享受,但要是真把人包了,固定一个人,那跟在家里还有什么两样? “嗯,我等着你?” 莺歌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满不在意。 来这种地方的男人,嘴里对她们说的所有话,看似是说给她们听,其实都只是一种展示而已。 展示财力,展示地位,展示权力,展示深情…… 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演绎他们幻想中的自己,与她们无关。 她们只是他们美梦的衬托。 谁让她们的容貌足够美丽,身份也足够低贱。 只有在她们这里,他们才有资格“拯救”或者“践踏”美丽的女人,才能体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美丽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权力。 在外面,在家世相当的女人面前,他们是没有这样的的资格的。 所以,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地方,男人们的所有感情,全部都是逢场作戏。 当然,她们也是。 只是这绝不能戳破。 一旦戳破,他们就要恼羞成怒,骂什么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了…… 穿上衣服,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谈及刚才的事情。 一路开开心心地离开被看招,两个人正准备前往帽儿巷,却在这时候,陆一通迎面看见了萧重景的身影…… 第184章 自取其辱 “萧重景?” 远远地看见萧重景,陆一通被吓了一跳。 他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连忙一把放开莺歌,低头直接退回了巷子里。 “陆大人?” 莺歌也被吓了一跳。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陆一通害怕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骑马而来的萧重景…… 虽然不明白陆一通这是为了什么,但是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她知道,此时的陆一通,绝不希望被萧重景发现。 心中明白了自己顾客的需求之后,莺歌十分坦然地将陆一通的钱袋子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她迎上前去,笑盈盈地拦住了萧重景,“萧将军,这么巧?您今晚上过来,是想要找我的吗?” “嗯。” 萧重景敷衍着点头。 他驭马停下,奇怪地看了眼不远处烟花巷的巷口,总感觉刚才从巷子口离开的那个身影有些眼熟…… 但左想右想,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那个背影的归属…… 于是索性不再纠结。 他坐在马上,低头打量了莺歌一眼,“你这是打算出去?” “嗯。” 莺歌笑着点头。 她抬眸扫了眼左右,然后憋着笑娇俏地来到了萧重景的马边,招手示意萧重景附耳过来。 “什么?” 萧重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弯下腰,有些好奇地想听她到底又有什么鬼主意。 “将军……” 莺歌踮着脚扶着马背,仰着头笑盈盈地凑在萧重景耳边,十分调皮地提议道:“将军,能陪我一起到帽儿巷逛逛吗?我想买点肚兜…… 正好,咱们今晚用得上……” “哦?” 萧重景挑了挑眉。 他垂眸扫了眼莺歌凑到自己腿上的曲线,心里不由一热。 低低一笑,萧重景弯腰将莺歌捞到马上。伸手捏了捏她的细腰,便搂着她,两人一骑,纵马离开了烟花巷…… 看着萧重景骑马离开的背影,陆一通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这么害怕,倒也不完全是为了萧重景。毕竟萧重景再厉害,他现在被革职了,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是担心萧钦宇。 萧钦宇现在可是他的顶头上峰,而且最近又新立了大功。 陆一通现在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触他的霉头?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是真把萧钦宇惹急了,他在大理寺还怎么混啊…… 帽儿巷,珍宝阁。 给大家伙选完衣服料子,确定好衣服样式之后,阮云罗又带着田双双万俟拂开始选首饰。 “这个怎么样?” 拿起一个带着铃铛的金镯子,阮云罗笑着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个姑娘,“这个款式别致,我给你们俩一人买一个,怎么样?” 万俟拂摇头,“夫人,饰品反光。而且这个东西戴在手腕,走路会有声音……” 田双双点头。“嗯嗯夫人,好看好看!” “好看就拿着。” 笑着将两个金镯子全都拿给田双双戴上,阮云罗又给万俟拂挑了把匕首。 三个人正高兴的时候,万嬷嬷静悄悄地拧了拧田双双的耳朵,然后她不好意思地对阮云罗道:“夫人,您别总惯着她。 您看,都把她惯的不成样子了,这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难道为了让她嫁出去,你甘愿磨掉她的性子?”阮云罗笑着无奈,“她性格就是这样,活泼跳脱,这也是她讨人喜欢的地方,你没必要总拘着她……” “这……我倒也不是想拘着她,只不过……” 万嬷嬷说着,有些不舍地揉了揉田双双的脑袋,叹了口气对阮云罗道:“夫人,您也知道,女孩嘛,总是要嫁人的。嫁到别人家以后,要是总这个性格的话,怕是会惹得婆母不喜……” “我管她喜不喜。” 田双双擦了擦手腕上的镯子,一脸的无所谓。“她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呢……我不光不喜欢她,我连她全家都不喜欢……” “别说气话……” “我没赌气……” 田双双噘着嘴,抱着万嬷嬷的胳膊撒娇,“娘,我真不明白,嫁人有什么好啊?嫁到别人家又要看别人的脸色,又要相夫教子,又要伺候婆母,做的活儿比丫鬟还多…… 除非人家有钱有势,才有可能沾着点儿光……可我只是个丫鬟,肯定也嫁不到什么有钱人啊…… 如果跟您似的,嫁个我爹那样的男人,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田双双说着,笑嘻嘻地又抱住了阮云罗的胳膊,小猫一样满足地蹭了蹭:“反正我现在跟着夫人,吃得好穿得好还有工钱。 虽然需要伺候夫人,但我们这么多人伺候夫人一个人,其实也没多少活儿。 反正比嫁了人以后,一个人伺候一家人要来的强……” “你倒是会算……” 万嬷嬷笑着无奈。 “我聪明呗……” 田双双笑着扬了扬下巴,一脸骄傲。 几个人正高高兴兴地正聊着,这时候,门外萧重景路过,正好看见了阮云罗停在珍宝阁门口的马车…… “怎么了?” 察觉到萧重景的视线,莺歌好奇地也望了望那辆马车,“是遇见熟人了吗?” “没什么,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让莺歌在门外面等着,萧重景下马来到了珍宝阁里。 一进入珍宝阁,看见了阮云罗一行人高高兴兴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 憋着火径直来到阮云罗面前,他冷笑一声,咬牙低声威胁道:“阮夫人,你婆母现在可还在床上瘫着呢,你高高兴兴地搬出来住,过得这么潇洒,难道不怕别人说你?” “我有什么好怕的?” 阮云罗皱眉。 这么高高兴兴的时候,忽然遇见萧重景,她心里觉得晦气。 于是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萧重景一眼,她毫不客气地反问,“将军,你话你好意思问我? 你整日整夜地泡在烟花巷里,在美人床上潇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娘啊……” 说到这里,阮云罗笑着悄声讽刺,“哦,我忘了,你其实不是萧家的亲生儿子,你娘也不是你的亲娘。 怪不得她瘫了你还那么高兴,整天花天酒地地庆祝……” “你……” 第185章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 “你什么你?” 阮云罗懒得听他废话。 她嗤笑着压低了声音,直接威胁道:“萧重景,就凭我这十八年来伺候婆母坐月子,养大小姑子小叔子的经历,任谁会相信你对我的那些污蔑?” “反倒是你自己……” 上下打量了萧重景一眼,阮云罗冷笑着提醒,“萧重景,就凭你这些日子夜夜笙歌的表现,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不伺候婆母? 你配吗?” “我……” “我什么?” 望着萧重景因生气而涨红的脸庞,阮云罗蹙眉好奇,“萧重景,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然敢跑过来威胁我? 我拜托你,下次再想要胡言乱语威胁我的时候,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 别狗嘴一张就知道胡说。 小心把我惹烦了,就把你的那些丑事一件一件全抖落出来,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大孝子是个什么东西……” “你敢!” 萧重景又急又怒,瞪着眼睛咬牙低吼。 “你可以试试。” 阮云罗笑着,不屑再继续理会他。 回头让店家把刚才选出来的首饰布料全部包好,送到马车里,她带着万嬷嬷等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守在门外探头张望的莺歌。 初春的天气,莺歌衣裳单薄,在门外等的发冷,正着急萧重景怎么还不出来……发现刚才跟萧重景谈话的阮云罗看向自己,她心里一紧,忙低头恭敬行礼。 阮云罗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看着莺歌身上十分清凉,又有些风尘的打扮,她嫌弃地看向萧重景,笑着暗讽道:“怎么?萧将军带着人家姑娘出来,就这么把人撂在门外冻着? 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合该给人家买两件儿首饰补偿补偿才对……” “关你什么事?” 萧重景皱眉不耐。 他要是没有革职,这珍宝阁的东西自然想买就买。 但他现在革职了,手里没什么进项不说,还得养着将军府上百口人,哪里还有什么闲钱怜香惜玉? 而且,即便他有钱,也不会在珍宝阁给莺歌买首饰。 一个妓女而已,买点胭脂水粉哄哄也就罢了,送珍宝阁的首饰,不值。 “萧将军怎么这么大脾气?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阮云罗一脸不解地望向萧重景,“萧将军,你这专门带姑娘逛街,不就是为了买东西,寻开心吗? 难道,你还能什么都不给人家姑娘买,干逛啊?” “她,不喜欢这里的东西……” 在阮云罗嘲讽的视线中,萧重景顿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敷衍道。 不想再继续被阮云罗嘲讽,他走上前来,拉着莺歌正准备离开…… “等等。” 阮云罗叫住莺歌。 然后她笑着看向田双双,提醒道:“刚才咱们挑过的那些首饰里,有一个蓝宝石碎光金镯,你拿过来,送给这位姑娘。” “是,夫人。” 田双双笑着点头,立刻回到柜台,将阮云罗说的那个镯子买了出来,递给了莺歌。 “这……” 莺歌望着递到眼前的镯子,眼睛里闪过惊喜。 她收过很多男人的礼物,今天还是第一次有女人给她送礼,而且还这么大手笔…… 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疑惑,她犹豫着不敢接受。 “拿着。” 阮云罗笑。 她就是想臊臊萧重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顺便,她刚才利用莺歌这个局外人来嘲讽萧重景,让人家夹在中间多多少少有点为难,一个镯子,也就当是补偿了…… 让田双双将镯子递到了莺歌手里,阮云罗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看也不看萧重景一眼,她动身上轿,在珍宝阁掌柜的热情恭送中,离开了帽儿巷…… “谢夫人!” 望着阮云罗马车离开的背影,莺歌爱不释手地捧着自己的蓝宝石碎光金镯,笑眼弯弯,大声道谢。 眼见着马车走远,她有些失落抿了抿唇。 唉,夫人这么大方温柔,她要是能经常见到夫人就好了…… 只可惜,夫人是个女人,没办法光顾被看招。 否则她使尽浑身解数,保证能把夫人拿下,把她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唉……” 有些遗憾地又摸了摸镯子,她瘪了瘪嘴刚一抬头,就正好对上萧重景猪肝似的似的脸色…… “将军……” 莺歌有一种被捉奸似的心虚。 她连忙将镯子藏在身后,硬着头皮抱着萧重景的胳膊撒娇,“将军,良宵苦短~这天色已经晚了,咱们还是赶紧回被看招~” “你自己回。” 萧重景没了兴趣。 他冷哼一声甩开莺歌,纵身上马,直接便离开了帽儿巷,向着将军府方向而去…… 将军府。 萧钦宇下值回家,刚换了衣裳准备前往庆寿园,探望席老夫人,却正好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萧重景。 看见萧重景气势汹汹一个人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他疑惑,“大哥,你不是去接我大嫂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大嫂呢?” “别跟我提她!” 萧重景皱着眉不耐烦。 他刚刚才被阮云罗羞辱一通,此刻完全懒得跟萧钦宇解释,直接便想回园。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萧重景生气不耐的样子,萧钦宇小心翼翼地试探,“大哥,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跟我大嫂吵架了……” “真吵了?” 见萧重景默不作声,萧钦宇跺着脚,有些心累地叹气,“哎呦大哥,现在这种时候,你该多哄哄我大嫂才是,怎么还会跟她吵架啊? 你就不能以大局为重,忍一忍,让她一会儿吗……” “不是我要吵架,是她不依不饶!” 萧重景皱着眉,立刻纠正萧钦宇的猜测。 他十分不满萧钦宇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撂挑子道:“你要是觉得这是我的问题,那你去。你要是能把她弄回来,我管你叫哥!” “我……” 回想起阮云罗之前痛骂自己的场面,萧钦宇心虚地揣了揣手。 他叹气,十分同情地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唉,大嫂现在确实是变了很多,也难怪你治不了她……” “不过……” 萧钦宇想了想,心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好奇地看向萧重景,求证道:“大哥,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十八年前,咱娘刚刚怀孕的时候,大嫂心里其实特别不开心,不愿意伺候。 后来,娘就让她回了趟娘家。 娘说,大嫂那次从娘家回来之后,就心甘情愿了,乖顺地很……” 第186章 被泼出去的水 “有这回事儿吗?” 萧钦宇说着,疑惑地望向萧重景。 “是吗?” 萧重景也满脸疑惑。 他连忙回忆着,忽然意识到,席老夫人刚怀孕的那段日子,阮云罗似乎确实有点情绪低落,也确实是回了趟娘家…… 那次,从娘家回来以后,她还大病了一场呢。 那次病好了以后,她不仅温柔体贴了好多,而且,还再也没回去过娘家…… 对于她不回娘家这件事,萧重景一开始还觉得这样不合适。 但一方面,阮云罗坚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必要回去。另一方面,阮家那边也从没有过什么意见…… 他以为这是阮家独特的家教,后来也就没再掺和…… 但今天听萧钦宇这么一说,难道当初的那件事儿中,竟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心里一阵疑惑,他连忙看向萧钦宇,“这件事,你确定吗?这不是你自己瞎编的?” “娘亲口说的,还能有错?” 萧钦宇反问。 他想了想,提醒萧重景道:“大哥,要我说,你不如效仿母亲,再让大嫂回趟娘家试试。也许有用呢?” “可,她现在还能听我的?” “这……” 萧钦宇也被难住了。 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心里头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于是笑着,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萧重景,提醒道:“大哥,我大嫂不听你的,你就干脆就别去找我大嫂了。 你反过来,去找阮相,让阮相亲自去找我大嫂。 我就不信,她再怎么样,还能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 “阮相……” 听到萧钦宇提起阮相,萧重景更加为难。 他这个做女婿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拜访过自己这个岳父。 现在一介白身突然拜访,还是为了告状,人家能待见吗? 还是算了…… 萧重景摇了摇头,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唉,在人家亲爹面前告女儿的状,这可怎么说得出口啊,人家怎么可能帮我这个外人……” “他可不是帮你,他是在帮自己。” 见自家大哥犹犹豫豫,萧钦宇着急。 知道萧重景这是被革职了,觉得没有面子,怕被岳家刁难,他忙宽慰,“大哥,你仔细地想想。对于阮相而言,自己的亲家瘫了,自己女儿非但不伺候在身边,还私自跑出去躲清闲,甚至还闹着要和离……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们阮家丢得起这个人吗?” “而且……” 回想起自己从陆一通那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萧钦宇压低了声音,继续提醒,“大哥,你别忘了,阮相和他的续弦还有一个小女儿。 他那个小女儿可还没嫁人呢。 我大嫂这不孝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他那个小女儿还能嫁出去?” “所以啊……” 萧钦宇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他志得意满,运筹帷幄地帮助萧重景下了结论,“大哥,这件事情,你不是在求阮相帮忙,反而是在帮阮相的忙。 否则等我大嫂的事情闹大,阮家的名声可就完了……” “有道理……” 萧重景点了点头。 他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萧钦宇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钦宇,我发现你这当了官以后,还真是不一样了。 你现在这脑子,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那是!” 萧钦宇扬着下巴十分自得。“大哥,你可不知道,我在大理寺里面,天天都跟那些错综复杂的案子打交道。 跟那些案子相比,咱们家里面的这点儿事儿,算得了什么啊?” “是是是……” 萧重景笑着搭住了萧钦宇的肩膀。 兄弟俩边走边谈,将这件事情确认之后,翌日傍晚,萧重景便在宰相府门口拦住了阮清鸿的官轿,并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爹。” “是你?” 阮清鸿从官轿上下来,忽然看见萧重景,有些惊讶。 他觉得奇怪,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婿常年在外打仗。即便偶尔回来,也从没来过宰相府探望自己。但今儿怎么忽然地来了? 难道,是为了革职的事情,想让他跟皇上求情? 心里面一阵警惕,阮清鸿笑着冲萧重景点了点头,先下手为强地堵他的嘴道:“原来是重景啊,真是稀客。你跟云罗成亲以后,这还是第二次喊我爹? 难怪我刚才在轿子里没听出来……” “女婿惭愧……” 萧重景理亏地拱了拱手。 “哪里?” 见已经掌握了主动权,阮清鸿很有分寸地见好就收,安慰道:“你为国为民,常年镇守西北,有时候难免顾不上家里,我明白的……” “谢谢爹。” 萧重景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随着阮清鸿来到了书房。 两个人在书房里坐下,阮清鸿抿了抿茶,丝毫不问萧重景的来意,而是如同唠家常般,开始慢悠悠地论起了茶叶,赏起了书画…… 把萧重景给急地没有办法,只能打断道:“爹,我来找您,其实有点儿事儿。云罗最近闹着要跟我和离,搬到外面说什么都不肯回府,您能帮我劝劝她吗?” “和离?” 阮清鸿皱眉。 他没料到萧重景此次前来竟然是为了这事儿,忙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和离?” “因为……” 萧重景顿了一下。 他没办法,也不愿意告诉阮清鸿实情,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可能是因为我纳妾的事情……” “为了纳妾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阮清鸿明显不信。 阮云罗再怎么说也是世家嫡女,从小就是主母的教养。怎么可能会那么小家子气,为了儿女情长,夫君纳妾而吃醋?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纳妾……” 看见纳妾这个借口无法搪塞阮清鸿,萧重景只能又另寻了一个借口,“爹,您有所不知,我娘她最近瘫了,需要人照顾…… 云罗她可能是怕累,所以才……” “你娘瘫了?” 阮清鸿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最近……” “哦……” 阮清鸿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十八年前,阮云罗刚刚成亲的时候,确实因为不想伺候婆婆坐月子,回来求过…… 没想到,她当时怕苦怕累不想伺候婆婆的性子,到现在还没有改…… 第187章 来者不善 “唉……” 阮清鸿叹了口气,委婉地提醒萧重景道:“重景啊,这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这女儿嫁到你们萧家足足十八年了,早就已经是你们萧家的人。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是你们萧家的家务事,我又怎么好插手呢?” “爹,您这话说的……” 听出阮清鸿这是想推脱,萧重景心中暗自不满。 他顿了顿,在脑海中想好措辞,然后提醒阮清鸿道:“爹,云罗她的确是我们萧家的媳妇没错,但同时,她也是永远都是阮家的女儿啊…… 无论如何,她始终姓阮……” “女婿,你这话,是在怪我没教好女儿?” 听见萧重景不依不饶,阮清鸿心中不耐。 他垂眸抿了抿茶,似笑非笑地调侃萧重景道:“重景,你成亲都已经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京城有谁不知我女儿的贤惠? 现在你又来怪我,是不是太迟了点?” “不是怪……” 看出阮清鸿有些不高兴,萧重景连忙解释,“爹,女婿今天过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请您帮帮忙,劝劝云罗而已。 这不光是为了我们萧家,也是为了阮家。 您想想,我娘这瘫病在床,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云罗她作为儿媳妇,不仅不在身边伺候,还自己搬出去闹着要和离…… 这传出去,不光我萧家丢人,阮家恐怕也要遭人议论…… 我这也是为了阮家的名声,为了阮家未出阁的姑娘们着想啊……” “嗯……” 阮清鸿沉默地思索了一会。 知道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确实容易连累阮家,他也不再推辞。“好,过两天休沐的时候,我便随你去走一趟……” “谢谢爹。” 萧重景目的达成,心里一松,连忙道谢。 “哪里,都是一家人嘛……” 阮清鸿笑着客套。 他见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便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 然后,他笑着看向萧重景,送客道:“唉,这天色都已经晚了,要不,你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再走? 正好,也顺便陪我喝两杯……” “不了不了……” 萧重景推托着席老夫人需要照顾,忙起身告辞,转身离开了宰相府…… 宰相府内。 等到萧重景离开,阮清鸿冷哼着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撂,阴沉着脸,直接便回了内院…… 内院里,赵淮南正在安排晚膳。 看见阮清鸿进了屋后,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她连忙上前安慰,“怎么了清鸿,谁又惹你了?这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这副脸色?” “还不是云罗。” 阮清鸿没好气,“你说说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胡闹着要和离……这不,让人家萧重景找上门来了…… 哼,我的这张老脸简直都让他丢尽了!” “闹和离?” 赵淮南惊讶。 她皱眉,不明白阮云罗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又闹起了和离。 她和离了,珊儿可怎么办? 珊儿现在她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这要是被拖累了名声,以后可怎么嫁人…… 想到这里,赵淮南心中一紧,立刻便想要开口批判阮云罗和离的想法。 但话到嘴边,她想起来自己只是个后娘。 她爱惜名声,不愿意让阮清鸿和世人觉得自己这个后娘苛待继女。于是顿了一下,她以退为进,对阮清鸿道:“清鸿,你先别这么生气,云罗她贤名在外,向来懂事,肯定不会是个无事生非的人。 她要和离,肯定有原因。 也许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定……” “她能有什么委屈?” “女人嘛,人在屋檐下,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委屈的……” 赵淮南说着,叹了口气,继续“劝慰”阮清鸿道:“要我说,咱们不如先把她接回家,问问怎么回事再说。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咱们就劝劝,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就好了 如果要是真被萧家人欺负了,受了天大的委屈,那……” 说到这里,赵淮南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了似的,对阮清鸿道:“她要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啊……” “什么天大的委屈,她就是懒!” 阮清鸿不耐烦地打断,“你忘了,当初要她伺候席老夫人坐月子的时候,她就不愿意。现在席老夫人瘫了,她自然更不愿意伺候。” “席老夫人瘫了?” 赵淮南大吃一惊,她忙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瘫的?咱们怎么没听说过?” “就最近,听说是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 赵淮南恍然。 她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唉,这云罗也真是命苦…… 不光年轻时亲娘去得早,好不容易嫁了人,却第一年就赶上了婆母怀孕,公公战死…… 她又要操持家里,又要养育小姑子小叔子。 现在好不容易小姑子嫁人了,小叔子也当官了,却又得伺候瘫了的婆母…… 唉,确实难为她了……” “难为什么,这天下女人不都是这么熬出来的吗?” 阮清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不愿意听这些糟心的事情,于是直接下结论道:“这就是她的命! 当初,我明明给她挑了马柄鳌的儿子。是她自己不愿意嫁,是她自己非要嫁给萧重景。 所以,因果循环,现在的一切全都得怪她自己。 是她自己不争气选了萧重景,是她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否则她现在膝下但凡有个一儿半女,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说到这里,阮清鸿没好气地看向赵淮南,“她生不出孩子,咱们阮家在萧家面前本就理亏,你还要把她接回来,你让我怎么开得了口? 她要是接回来了,阿珊怎么办? 阿珊现在可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正打算撮合她跟二皇子呢…… 这时候,云罗那边要是传出和离的事情,阿珊这还能嫁得出去吗? 还有阿詹和阿佑,你让他们俩未来怎么娶妻?” “这……” 赵淮南表面为难,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试探地看向阮清鸿,问:“按你这么说,云罗确实是不能和离。但是,她如果铁了心地想要和离,你能阻止地了吗?” “阻止不了也得阻止……” 阮清鸿心累地叹了口气,“过两天休沐,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这天,听云苑。 阮云罗正忙活着给新开的芍药修枝,这时候,万嬷嬷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夫人,萧重景又来了……” “来就来……” 阮云罗不甚在意。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修剪花枝,随口嘱咐道:“以后他要是再来,直接打出去便是,不必禀报……” “不光是萧重景……” 万嬷嬷缓了缓心中的惊讶,担忧地看向阮云罗道:“夫人,跟萧重景一起的,除了萧钦宇,还有…… 还有您的父亲……” 第188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爹?” 听说阮清鸿竟然跟萧重景一起来了,阮云罗动作一顿。 她心情复杂地放下剪刀,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借着擦手的功夫,她想了想,对万嬷嬷道:“你把他请到书房。” “是,夫人。” 万嬷嬷点了点头,立刻来到了听云苑前院。 前院里,她看也不看萧重景一眼,恭敬地对阮清鸿行礼道:“相爷,您跟我来……” “嗯。” 阮清鸿点了点头正要随万嬷嬷离开。 这时候,他却忽然听见身后面一阵吵闹。 回头一看,原来是萧重景和萧钦宇跟听云苑的侍卫们起了冲突。 萧重景和萧钦宇本想要跟着阮清鸿一起去见阮云罗,但没想到,却竟然被侍卫拦住了。 于是跟侍卫们推搡着,他们十分不满地质问万嬷嬷,“那我们呢?” “不好意思,夫人只邀请了阮相爷。” 万嬷嬷笑容恭敬地提议,“将军,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跟着进来,但是,您要是不愿意待在前院,那就直接回去,夫人她不会见您的……” “你……” 见万嬷嬷一个下人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萧重景生气。 他正要发火,这时候,阮清鸿笑着打了个圆场,对萧重景道:“重景,我跟云罗父女两个多年未见,想单独说几句贴心话而已,你就别掺和了。 你如果想说什么,等今天把云罗接回去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是……” 听见阮清鸿都发话了,萧重景只能作罢,和萧钦宇一起,眼睁睁看着阮清鸿和万嬷嬷远去…… 书房里。 阮云罗捏着茶杯,心神不宁地等待着自己的父亲。 自从十八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其实,她已经十八年没有再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十八年过去,这么仓促地突然要见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等会该作何反应…… 尤其,他今天还是跟萧重景一起过来的…… “唉……” 微微地叹了口气,阮云罗正胡思乱想,这时,门外面脚步声突然响起…… “爹?” 看见阮清鸿走近,阮云罗怔了一下。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打量着自己年近花甲的父亲,心中不由得一酸。 这十八年的岁月,真是改变了太多太多,甚至把她从小心目中那个儒雅清贵无所不能的父亲都侵蚀风化了许多…… 虽然他仍旧气势不凡,仍旧目光凌厉。 但终究还是老了…… “嗯。” 听见阮云罗称呼,阮清鸿点了点头。 他认认真真地也打量了阮云罗一会,然后笑着,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咱们父女俩上一次见面,还是你刚成亲,十八九岁的时候?” “嗯。” 阮云罗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一转眼, 十八年都过去了……” 阮清鸿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他笑了一声看向阮云罗,有些调侃,也有些感慨地问,“怎么?还在怨我?” “没有……” 阮云罗有些不自在地也坐了下来、 她明白,阮清鸿现在说的这些话,也许真是在感慨,但更多地,其实是在给她递橄榄枝。 他在给她台阶。 只要她顺阶而下,说说自己的委屈,流着眼泪抱怨几句……然后再听听阮清鸿的愧疚,听听阮清鸿的难处…… 过去的事情便可以稀里糊涂地遮过去了…… 这样,他们父女两个,便可以冰释前嫌…… 但是,这样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如果那么轻易地就能原谅,那她当年被逼出家门无路可退,只能低头去伺候婆婆坐月子的心酸又算什么? 她曾经走投无路,被逼入悬崖的痛苦,难道那么轻易就可以抹平了吗? 那,抹平之后呢? 想到此时此刻正等候在前院的萧重景,阮云罗心中不寒而栗 她不是为了萧重景不寒而栗。 而是为了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自己跟阮清鸿这个父亲,明明已经十八年没见。 她明明知道阮清鸿今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目的,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重回萧家,想把她再次推入悬崖…… 可即便是这样,刚才他只简简单单地感慨了一句,她的心,竟然还是软了一下…… 她差点忽略,如果阮清鸿真的想要和好,那这十八年来,他有的是机会。 不必非得在今天。 更不必跟萧重景一起过来。 而且,她前世在萧家病重的时候,他可从来都没探望过……现在,她好端端地,吃得饱穿得暖,好不容易从萧家那个狼窝里爬了出来…… 他却跟萧重景一起来了…… 自虐似地一遍遍回想着曾经自己遭受到的一切,阮云罗的内心逐渐冷硬。 她笑着抿了抿茶看向阮清鸿,明知故问地道:“爹,这十八年来,您这还是第一次来找我,怎么,是有什么事儿吗?” “唉,你还是怨我……” 阮清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记恨我当年不肯让你和离,但你也知道,和离这两个字,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咱们整个家族的荣辱。 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你,不管族里的其他姑娘们? 当时你姐也才刚嫁给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没几年,地位不稳,我总不能为了你不顾你姐?” “但我本可以不嫁的!” 听见阮清鸿又用族里的姐妹和阮云绮来绑架自己,阮云罗生气。 她沉着脸,紧捏着茶杯提醒,“爹,你别忘了,当初从一开始,我并没有看中萧重景。 是你们逼着我,非要我在萧重景和马柄鳌的儿子之间做选择……” 第189章 花言巧语 “对啊,我给了你选择,是你自己选错了。” 提起当初的事情,阮清鸿由衷地觉得可惜,“你当初要是肯听我的话,嫁给马柄鳌的儿子,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那倒未必。” 见阮清鸿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冥顽不灵,阮云罗觉得失望。 想起马家夫人手腕上曾经露出青紫,她于是提醒,“那马柄鳌的儿子蛮横无理,还喜欢对人动手,我当初要是真听你的话嫁过去,恐怕早就受不住打了……” “胡说。” 阮清鸿皱眉。 他不满意阮云罗一再地质疑自己,也不满意阮云罗挑三拣四的行为,因而打压道:“你只要顺着他,不惹他,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打你? 即便他真打你了,那你从小学了那么多恭顺贤良的教养,难道连个男人都拿捏不住? 你要是真那么没用,那又能怨得了谁?” “呵……” 阮云罗觉得可笑,她反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得寸进尺。 这天底下,有的人虽然批了张人皮,但其实与禽兽无异。 禽兽的天性就是嗜血杀戮。 你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感化一个天性凶残的人,这何异于与虎谋皮? 难道老虎会因为绵羊温顺就不杀它了? 如果恭顺贤良这四个字这么有用,那朝廷为什么还要养军队,立刑罚?你们直接坐地念经感化罪犯不就得了? 你这么懂得恭顺贤良,那下次西北再来进犯的时候,就干脆别让战士们去打打杀杀地拼命了。以战止战实为下策,显得你这个当宰相的无能。倒不如拿出你无所不能的教养去感化他们,这才是真本事……” “你……” 阮清鸿顿口无言。 阮云罗的敏锐和理智出乎他的预料。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换了个更为理智成熟的方式,对阮云罗解释道:“唉,云罗,我当初让你嫁给马柄鳌的儿子,你以为我是在害你?” “总归不会是帮我。” “非也,我正是在帮你。” 阮清鸿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纠正。 为了让阮云罗放下戒心,他终于解释起了十八年前的事情,“云罗,其实我当初所做的那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马柄鳌那可是花家的人。 十八年前,先皇还在,如今的皇上还只是个质子,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谁主天下。但谁是天下之主身边的皇后,却没什么疑议。所有人都清楚,下一任皇后,肯定姓花。 你要是能嫁给马柄鳌的儿子,那不就正好能搭上花家的这条船吗? 到时候,即便你姐姐那边扑空了,你这边也始终留有希望……” “所以,你这些计划,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阮云罗不耐烦地打断。“你利用我和我姐所计划的这一切,还不是全为了你自己?你既然只是为了自己,又何来的为了我好? 当时,你让我嫁给马柄鳌的儿子,想让我搭上花家的船,进而成为未来皇后和太子的人。 可你那时候难道没想过,如果未来的天下之主,就是当时还在做质子的当今皇上怎么办? 那我作为花家一派的太子党,岂不就和我姐姐的孩子成了敌人? 你为了两头下注,竟然无视我们姐妹自相残杀?”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你应该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无论谁输,胜利者都会是咱们阮家。” 阮清鸿说话不徐不缓,声音里却透着说不出的残酷。 他教育阮云罗道:“云罗,虽然姐妹相残说起来很无情,但这恰恰是顾全大局最好的办法。而且我相信,你们姐妹俩无论谁赢,总是会尽全力留住对方一命的,其他敌人可没那么多善心 再说了…… 你十六岁那年当今皇上还不是质子的时候,云绮不是还提过让你进皇子府帮她? 她既然有那种想法,就说明,她并不担心你会成为敌人。 也并不担心你的孩子会成为她孩子的敌人。 因为她明白,无论时移世易,你们始终都是姐妹。即便有一天因为不同的利益走向两边,也终究比外人亲近。能留一线就留一线,即便实在不能留,也总归会给对方一个体面痛快的死法……” 阮云罗沉默。 阮云绮提议要她进皇子府帮忙的时候,她才十六。 虽然那时候没有想过那么深,但是忽然听闻要跟自己的姐姐共事一夫,她觉得不舒服,觉得那个关系别扭,所以死活都不肯接受。 后来渐渐平静下来,她才知道稍微明白了阮云绮为什么会那么提议。 虽然心里仍旧不满意那个建议,但是阮云绮毕竟没有强迫,所以她本想着找机会跟阮云绮把话说清楚…… 但谁料不久之后阮云绮就怀孕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君邑光也紧接着被送去做质子…… 她跟阮云绮之间的那些小嫌隙,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后来君弋祯出生,她也成亲,成亲后又被萧家的一连串事情闹得身心俱疲,渐渐地,两姐妹之间就越发疏远。 有些话,越疏远就说不出口,越说不出口就越疏远。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觉得没必要再说,没人会听了。 要不是重生一世,她还真厚不起脸皮…… 心中感叹,阮云罗抿了抿茶看向阮清鸿,忽然有些好奇,“你这样两头下注,难道就不怕先皇猜忌?” “我只是下注而已,又不掺和皇子之间的争斗。”阮清鸿说着捋了捋胡子,有些自得地道:“我从始至终,只忠于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个……” “怪不得也没见你帮我姐……” “当然。” 阮清鸿点头,“我谋划你和你姐姐的婚事,只是想保住阮家下一代的基本富贵而已。 至于阮家真正的荣宠,还是得靠你们族里的兄弟,你们的两个弟弟。 毕竟,你们的两个弟弟若是有出息有能力,不需要靠你们,阮家照样得势。不仅得势,甚至还能反过来给你们撑腰……” “撑腰?” 阮云罗嗤笑。 她忍不住提醒阮清鸿,“我当初被逼着伺候婆婆坐月子的时候,可没见有人给我撑腰。 爹,你可是宰相,你可是我的亲爹。 你都不给我撑腰,我还能指望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说的好听,撑腰只是个让你的行为显得不那么无耻的说辞而已。事实上,你就是在利用我们姐妹的婚事,给阮家,给我们所谓的弟弟兜底。 你根本不在意我们过得怎么样,你只是在确保,我们的婚事对你们有利。只是在确保,未来即使我们的弟弟们没有出息,也能随时通过我们两个人脉,从你挑选的姐夫手中捞到好处……” 第190章 利益不同,不必强融 “你这说的什么话!” 阮清鸿皱眉。 他不满阮云罗将自己说的好似一个贪得无厌,卖女求荣的小人似的。因此便有点生气,“这天底下所有人嫁女儿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我把你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嫁给街口杀猪的才算是君子? 你怪我这个做爹的不给你撑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光是你阮云罗一个人的爹!我还同时是云绮,云珊,云詹,云佑的爹呢! 我还是阮家的族长! 所以很多事情,我不光得考虑你,我还得考虑你的姐姐弟弟,我还得考虑你族中的姐妹! 你以为我冷血无情,但我只是以大局为重,做出了对家族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家族?” 阮云罗冷笑。 她细细咂摸这两个字,忽然忍不住想问:“爹,这家族,到底是谁的家族?对家族有利,到底是对家族的哪几个人有利? 他们当中,有没有谁做过对我有利的事情?” “当然有!” 阮清鸿斩钉截铁。 见阮云罗如此地不知感恩,他有些生气地提醒道:“云罗,我并非一出生就是宰相。我能当宰相,是因为你祖父是尚书。你祖父能当尚书,是因为你叔曾祖父当了侍郎。你曾祖父能当侍郎,是因为你高祖父那一代的兄弟们齐心协力供他读书…… 即便到了现在,我已经是宰相了,在朝堂上还是依旧少不了你各位叔伯的鼎力支持。 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阮家。 如果没有阮家,就没有我。 如果没有我,那你从小哪来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你干脆从盘古开天的时候开始讲算了。” 阮云罗不耐烦地戳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有共同利益? 你们要是利益相悖试试? 到时候,别说是高祖了,即便是天祖,烈祖,太祖,远祖,你们都照杀不误。”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见阮云罗如此大逆不道,阮清鸿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你一个女人,不多读些女德女戒,怎么天天把利益挂在嘴边? 你一个女人,你能有什么利益? 你只要记住,家族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父亲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丈夫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儿子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便够了,其他的,少给我胡思乱想!” “不,你错了。” 阮云罗摇头,十分笃定地道:“这天下,家族会背叛我,父亲会背叛我,丈夫会背叛我,儿子会背叛我,只有我自己不会背叛我自己。 别人给的所有利益全都是一时的。 只有我自己拿到的利益,才是我自己的。” 说到这里,阮云罗笑着看向阮清鸿,语气淡然却十分笃定地道:“爹,如同你一样。现在,任何人挡在我面前损害我的利益,我都不会屈服……” “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清鸿啧了一声皱眉不满,“丈夫和儿子不提,什么叫家族背叛你,什么叫父亲背叛你? 我和家族什么时候背叛你了?” “家族的确没有背叛我,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家族。” 阮云罗笑着,感觉有些悲哀,“因为那家族的族谱上从来都没有我的名字,也因为那家族的使命从来不包括维护我的利益。” “至于你……” 阮云罗淡然瞥了阮清鸿一眼,连尊称都懒得用,“从你逼着我嫁人,从你逼着我在马柄鳌和萧重景中间做选择,从你无视我的求助逼着我回萧家伺候婆母坐月子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背叛我不止一次。 只不过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 甚至后来意识到了也不敢深想。即便跟阮家断开联系之后,也只敢怪罪赵淮南那个做后娘的……” “你……” 阮清鸿震惊而又愤怒。 他拍桌子瞪眼,压低声音呵斥,“阮云罗,你是不是疯了! 这女人不上族谱,可是从老祖宗的时候就留下来的规矩!全天下的女人都不上族谱,别人怎么没有意见,怎么就你特殊! 而且,男女婚配阴阳调和,此乃天道之规律! 我让你成亲只不过是依天而行,怎么被你说的却好像是在故意害你似的? 你当时不愿意嫁给马柄鳌,我不是又给了你一个选择? 你现在觉得萧重景不好,但在当时,萧重景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又是萧老将军的儿子…… 人家哪里配不上你? 至于后来席老夫人怀孕,萧老将军战死的事情,谁能料到?” 说到这里,阮清鸿缓了缓情绪。 想起来阮云罗这么多年毕竟吃了不少苦,他叹气,“唉……这就是你的命,你得认! 你要是好好认命,回去伺候婆母,好歹还能落下个贤良的好名声。 未来,即便你膝下一直没有孩子,萧重景摄于名声,也奈何不了你。 但…… 但你要再继续这样闹下去,万一让人家知道,你在这婆母瘫痪的节骨眼上搬出家门闹和离…… 人家会怎么说你?会怎么说咱们阮家?会怎么说咱们阮家的女儿?” “唉……” 说到这里,阮清鸿十分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他背脊微驼,姿态前倾,有些示弱地看向阮云罗道:“阮云罗,就当是为了族里的姐妹,回去。 大不了我跟萧重景说说,尽量不让你沾手伺候婆母的事情,这还不行吗?” “不行。” 阮云罗铁石心肠地摇头,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你不必再劝我,也不必如此为难地施舍着帮我,更不必装成是为我好的样子。 我比任何人都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我好。 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无论你说什么,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姿态。无论你是想用亲情感动我,用道理说服我,亦或者用族中姐妹令我愧疚…… 统统都没有用。” “我还是那一句话……” 阮云罗郑重地,目光不闪不避地看向阮清鸿,重申道:“现在,我不允许任何人挡在我的面前损害我的利益,包括你……” 第191章 市侩女儿 “你……” 阮清鸿震惊地看着阮云罗。 他不明白,自己曾经那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她在萧家这十八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 否则普通人,谁会对十八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这么多年,竟然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阮清鸿叹气。 他心想,这丫头真是跟她的亲娘一模一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唉……” 阮清鸿叹了口气。 他不再幻想感情路线能够打动阮云罗,终于开始问阮云罗的需求,“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你回到萧家?” “我不可能回到萧家。” 阮云罗想都没想,果断回答。 “但是……”正当阮清鸿以为自己被耍了的时候,阮云罗笑着缓了缓情绪,对阮清鸿道:“但我可以想办法不连累阮家。不连累阮家家族,不连累阮家姐妹,也不连累您。” “这怎么可能?” 阮清鸿皱眉不信。 萧家现在可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萧重景被革职不说,席老夫人还成了瘫子。 这种情况,阮云罗不守在病床前照顾婆母,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除非…… 阮清鸿心中一动。 他看着阮云罗淡定不慌的样子,好奇道:“难道,你有办法可以让萧家不闹?” “何止。” 想到自己手中的萧重景的把柄,阮云罗不慌不忙:“我不光可以让萧家不闹,甚至,萧家还会主动帮我兜着这事儿……” “是吗?” 阮清鸿的心中越发疑惑。 他看出阮云罗是真的很有信心,可心里又想不通。 偷懒不侍奉婆母的这种事情,萧家不闹得满城风雨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还会替她兜着,他们是傻了吗? 还是…… 阮清鸿想到这里,心中莫名地有了些预感。 端起茶抿了一口,他终于看向阮云罗,问:“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萧家的把柄?” “是。” 阮云罗点头。 为了提醒阮清鸿这个把柄的重要性,她笑着故意道:“爹,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手里要是没有点真东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您仔细想想,萧重景为什么不敢自己对付我,为什么非要去找您? 还不是有把柄在我手里捏着……” “也是……” 阮清鸿点头。 萧重景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不至于连个阮云罗都对付不了。 他一个大男人,能被逼到来阮家求援的地步,可见,阮云罗手里确实有点儿东西。 若是这把柄能够为我所用,那…… 想到这里,阮清鸿眼睛一亮看向阮云罗,忙问:“什么把柄?”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阮云罗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 其实,今日听说阮清鸿到来的时候,阮云罗曾想过跟他合作。 她想过要把萧重景和张枭之间的关系告诉他。 毕竟萧重景是满门抄斩的罪犯之子,他的身份如果暴露,不止连累她这个倒霉妻子,还很有可能连累阮家。 她相信,阮清鸿知道萧重景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没理由再逼她回萧家了。 甚至,阮清鸿还可以先下手为强,在这件事情没曝光之前,抢先主动去向皇上请罪。这样的话,皇上看在阮家以前一无所知,现在又主动坦白的份儿上,肯定就不会计较。 到时候,阮清鸿再稍微在皇上面前说说她的功劳,也就把她捞出去了。 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萧家,让萧重景死无葬身之地…… 但可惜,阮清鸿对她太无情了。 曾经,他为了家族名声逼着她伺候婆婆坐月子。现在,他为了家族名声逼着她回到萧家。未来,萧家事发的时候,他难保不会为了家族名声,为了让皇上彻底放心,直接对她大义灭亲…… 这个风险简直太大了。 除非她手里也捏着阮清鸿的一些把柄,否则,她永远不会冒这个险。 至于萧重景被下绝子药和萧重景不是萧家亲生儿子的秘密,虽然不怕被阮清鸿知道,但是也没什么必要让他知道。 这些事情只能羞辱萧重景,并不能直接对萧重景怎么样。 皇上即便真知道萧重景不是萧家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杀了他。毕竟萧重景会打仗,西北那边还指望他呢。 所以,这两个秘密还是她自己留着。 等到未来用得着他的时候,再用这些秘密来交换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直接忽略阮清鸿的好奇,交易道:“我想要的东西现在还没想好,您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至于萧家……” 阮云罗垂眸想了想,对阮清鸿道,“您放心,不出三天,萧家就会传出来我与席老夫人八字不合的消息。到时候,京城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之所以搬出来,是为了席老夫人的身体着想。 我有家不能回,住在外面的宅子,其实是为了给席老夫人祈福……” “这……” 阮清鸿皱眉沉思片刻, 他点头,这话确实足够唬住外人了…… 但是萧重景真的会配合吗? 阮清鸿心中越发好奇,他忍不住看向阮云罗,又问:“你手里的把柄真的那么管用?那把柄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说。” 阮云罗笑着,一句也不肯透露。 看她这守口如瓶的样子,阮清鸿知道,自己是休想再从这个市侩的女儿身上得到半分口风了。 于是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好,三天之内,我等你的好消息。 到时候,如果这件事真能如你所说的发展,那你无论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尽管提……” 毕竟,手握军权的萧重景的把柄,还是值点钱的。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 她起身,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亲自将阮清鸿送出了听云苑。 “爹,您慢走……” 望着阮清鸿马车离开的背影,阮云罗拿出手帕,一脸不舍地擦了擦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恭恭敬敬地等到阮清鸿走远,她收起手帕,冷冷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萧重景萧钦宇两兄弟。 眯了眯眼睛,她笑着邀请,“你们俩,跟我来……” 第192章 戳穿冒牌货 “啊?” 看见阮云罗笑眯眯的样子,萧钦宇愣了一下。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阮云罗又会像离开萧家那天似的骂他,以为她会学着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耍赖…… 唯独没想到,她的态度竟然会这么平静。 难道,阮相的话就这么管用? 心里好奇阮相刚才对阮云罗说了什么,也好奇阮云罗接下来会对他们说什么。萧重景和萧钦宇兄弟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很快随着阮云罗来到了书房。 “你们先出去。” 书房里,阮云罗笑着令万嬷嬷等人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扬起手…… “啪——” 萧重景脸上一痛,被阮云罗重重地打了个巴掌。 “你!” 萧重景瞪着眼睛,满脸错愕。 要不是脸颊上酥酥麻麻的痛感,他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他皱着眉不敢置信地看着阮云罗,“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阮云罗毫不客气。 她握了握自己垂在袖子里有些发麻的手掌,不屑道:“怎么?不服气吗? 你要是不服气的话,可以再试试去把我爹找回来,看他还会不会帮你……” 说到这里,阮云罗越发嫌弃地上下打量了萧重景一眼,“我发现你真是不嫌丢脸,挺大个人了,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找我爹告状…… 你没断奶还是怎么回事? 亏得你还是个成年人,你爹娘是怎么教的你啊?” “你……” 听见阮云罗提起自己的爹娘,萧重景面色涨红。 自从知道自己并非萧家亲生儿子以后,这关于爹娘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隐痛。 今日被阮云罗揪着这隐痛嘲讽,他自然难堪。 可碍于萧钦宇在场,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敢过多反驳。生怕把阮云罗惹得急了,她话赶话地,把自己的秘密给曝光出来…… 因此,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了一顿之后,萧重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咽下了心中的怒火,卧薪尝胆地安慰阮云罗道:“云罗,你说得对,我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欠妥。 但我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 我保证,只要你好好跟我回家,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还不行吗?” 说到这里,他试探地想去拍阮云罗的肩膀,提醒道:“咱们私下里,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现在钦宇还在这儿呢,咱们还是先别吵了……” “滚。” 阮云罗皱眉躲开了萧重景探过来的手指,对萧重景的花言巧语敬谢不敏,反而越发警惕。 她清楚,正常情况下,萧重景根本不会这么低三下四。 这天底下,任何一个正常人被羞辱,都会生气发火摔东西甚至打人,这很正常。 可一旦他开始抛却自尊的时候,就不对了。 以己度人,如果有一天别人羞辱她,她一定会生气。 如果不生气,那是因为她自信,有办法可以还击。 如果她不仅不生气,还不顾自尊上赶着舔着脸讨好,就说明,对方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以,萧重景现在的示弱,只是想把她骗回家慢慢对付而已。 他现在越是低三下四,未来对付她的手段就会越狠。因为他只有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全都还给她,才能解恨…… 呵…… 她都已经搬出来了,还逮着她不依不饶,这说明,他最近真的是太闲了…… 看来,得再警告他一次,顺便给他找点事儿做才行…… 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重景一眼,阮云罗笑着,忽然看向萧钦宇道:“钦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没什么……” 萧重景心里一紧,连忙打断。 他皱了皱眉,目光有些哀求地看了阮云罗一眼,然后连忙对萧钦宇道:“没什么事儿,你大嫂跟你开玩笑呢。 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不好,我有话想私下跟你大嫂聊聊……” “哦……” 萧钦宇点了点头正要出去,这时候,阮云罗却叫住了他,“钦宇,你真的不好奇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吗? 这个秘密不光跟你有关系,跟你爹你娘也有关系呢……” “你胡说什么!” 萧重景着急。 他忍无可忍,怒瞪着阮云罗威胁道:“阮云罗!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怎么着,急了?” 看着萧重景恼羞成怒的样子,阮云罗威胁,“萧重景,你要是再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众叛亲离,成为过街老鼠?” “你……” 萧重景咬牙切齿,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了。 他心想着再忍一忍,等先把阮云罗骗回家去再说。但萧钦宇却不明白他的苦心…… 其实,从一开始阮云罗拿萧重景的爹娘说事儿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 毕竟,他不知道萧重景的真实身份,自然觉得阮云罗拿萧重景的爹娘说事儿,就是在拿她的爹娘说事儿,是不尊重他的爹娘…… 自己的爹娘不被尊重,萧钦宇当时皱着眉本想说话…… 但是当他看见萧重景不仅没有计较,还低三下四地哄她的样子,心里默念着以大局为重,也就忍下了。 他以为阮云罗发泄一通,也就算了。 没想到她非但不懂得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反而还蹬鼻子上脸,耍起威风来了…… 心中忍无可忍,他看向阮云罗道:“大嫂,你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很生气,但是谁让你死活不回家的?我跟大哥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 而且,这件事情其实是我的主意,跟我大哥无关,你别总拿我大哥撒气,更不许拿我爹娘说事儿!” “我什么时候拿你爹娘说事儿了?” 望着愤怒不已的萧钦宇,阮云罗一脸无辜,“我说的是萧重景的爹娘,可没说你爹娘……” “阮云罗!” 萧重景皱眉打断。 他狠狠瞪视着阮云罗,咬着牙低声威胁,“阮云罗,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 阮云罗目光一冷看向萧重景,毫不相让。 直视着萧重景杀人般的眼神,她笑着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道:“萧钦宇,你给我听好。 你眼前的这个大哥,其实,是个冒牌货……” 第193章 套路冒牌货 “你眼前的这个大哥,其实,是个冒牌货……” “什么?” 萧钦宇皱眉。 他不明白,这好好地在说正事儿呢,阮云罗为什么突然要转移话题。 什么冒牌货? 自己家大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货了? 上上下下不明所以地看了萧重景一眼,他不解,“大哥,我大嫂这说的什么意思啊?你到底冒充什么了?” “我……” 望着萧钦宇不明所以的眼神,萧重景心里一阵难堪。 心里一阵慌乱,他实在没办法跟萧钦宇解释,于是连忙拉着阮云罗走到一边,他悄声怒斥,“阮云罗,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开!” 阮云罗皱眉甩开萧重景。 望着萧重景外强中干,眼神中满是恐慌的样子,她冷笑,“萧重景,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你明知道我想,但是却不签。 你明知道我不愿意回去,但却一再逼我。 萧重景,你难道不懂得兔子急了也咬人吗?” “我……” 萧重景哑口无言。 他想了想,忙悄声哀求,“好了云罗,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其实我也不想这么逼你,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想想,老夫人她瘫了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 你在这个时候搬出来,人家外面的人肯定会觉得奇怪,我到时候可怎么解释? 我这么做,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萧家,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啊……” “是吗?” 阮云罗冷嗤,一眼便看透了萧重景的虚伪。 说什么为了萧家为了她,无非只是不放心她这个知情人待在外面,想把她困在萧家慢慢对付而已…… 他只是为了自己。 阮云罗自问,她今日为了迷惑阮清鸿已经说了太多太多的话,现在实在懒得再跟萧重景废话…… 于是叹了口气看向萧重景,她直截了当地道:“好,如果你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那三日之内,我要听到萧家放出消息…… 就说席老夫人之后,萧家找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我与席老夫人八字不合…… 如果我与席老夫人一直待在一起,会互相影响对方的身体。 所以,为了席老夫人的身体着想,我不得已才搬出萧家,来到纱衣巷为老夫人祈福……” “这怎么可以……” 萧重景立刻反对。 “这怎么不可以?” 阮云罗反问。 她眯着眼,故意一脸怀疑地看向萧重景,“刚才不是你说的为了萧家着想,为了我着想吗?” “是……” 萧重景头皮发麻。 他明白,阮云罗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一方面,这保全了她贤惠孝顺的好名声,让她不至于被外面人口诛笔伐。另一方面,这也保全了萧家的体面,让萧家在外人眼里不至于太过丢人…… 但是这解决不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他不放心。 阮云罗捏着他最重要的把柄住在外面,他怎么能放心? “怎么?你不放心我?” 看出来萧重景的犹豫,阮云罗想了想,忽然幽幽质问:“萧重景,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萧家为了我,对? 你是不放心我,想把我弄回萧家…… 难道,你想杀死我?” “我,我哪有……” 萧重景心里一慌。 人性中最幽暗的成分被阮云罗戳破,他不敢再继续犹豫,连忙解释,“云罗,你真是想多了,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我刚才就是没反应过来才犹豫了一下。 但现在想想,你说的主意确实不错,既然能保全萧家的体面,也不会让你被外人误解,真是一箭双雕啊……” “是吗?” “是,当然是!” “好。” 阮云罗满意地点头。“既然你也认同这个办法,那回去以后,你就尽快行动。 三天之内,我要看见结果。” “好……” 萧重景连忙点头。 他心想,现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的。 先顺着阮云罗再说,过些日子等她气消了,再多哄着点就是了…… 一个女人,说到底是离不开男人的。 她现在觉得他是个冒牌货,看不上,但时间久了就会知道,即便他只是个冒牌货,但也到底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没了他,她一个人肯定是过不好的…… 但阮云罗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嫌弃低瞥了萧重景一眼,她提出了第二个要求,“从今天开始,你和萧钦宇都不许再踏入纱衣巷来碍我的眼……”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低声威胁萧重景道:“萧重景,我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所以才没有把话挑明。下次你们要是再敢过来骚扰,我可就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了……” “可……” 萧重景心里着急,声音顿时大了一点。 连忙瞥了眼站在一旁满脸好奇的萧钦宇,他压低声音,一脸为难地对阮云罗道:“可是我只能管得了自己,又控制不了钦宇……” “这是你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 阮云罗毫不留情地打断。 她冷冷瞥了萧重景一眼,压低声音,试探着威胁道:“你们要是再敢惹我,下一次,我不仅会告诉萧钦宇你不是他的亲哥哥。 我还会告诉他,他真正的亲哥哥,其实是因你而死!” “你怎么……” 萧重景震惊。 他不明白,那个孩子的死因,阮云罗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当时只说了自己是张枭的儿子啊…… 难道,是静安师太告诉她的? 可静安师太为什么…… 萧重景皱着眉,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静安师太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阮云罗……她这不是胡闹吗! 萧重景心里憋气,但是又不好在阮云罗的面前表现出来。 急着回去质问静安师太,他匆匆点头答应了阮云罗的要求,便拉着萧钦宇,连忙离开了听云苑…… 听云苑内。 望着萧重景和萧钦宇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回想着刚才萧重景震惊的表情,阮云罗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个孩子,确实是因为萧重景而死。 曾经,她一直以为席老夫人的孩子死于夭折,萧重景是被抱养的。 但是自从知道萧重景是罪犯的儿子,她就发觉了不对劲。席老夫人即便抱养,又怎么会抱养一个罪犯的儿子? 再加上万俟拂从菩雨山带回来的牌位。 牌位上,那孩子“夭折”的那天,正好就是张家被灭族的日子…… 第194章 冤有头,债有主 牌位上,那孩子“夭折”的那天,正好就是张家被灭族的日子…… 而张家被灭族之前,又正好跟萧家关系不错…… 这一切简直太巧了。 巧合到阮云罗不得不揣测起那孩子的死因。 果然,那孩子并非夭折,而是因萧重景而死。 这也就怪不得,席老夫人清明烧纸的时候,会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口一个没有办法了…… 当时她还以为,席老夫人是因为没能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名分而愧疚。 原来不是。 她是愧疚自己“无能”,没办法救自己儿子的命…… 唉…… 想到这里,阮云罗竟觉得自己的这个仇人有些可怜了。 按照那孩子生卒年月,他死亡的那天,是他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二十八天…… 他还没满月。 席老夫人还在坐月子。 俗话说月子仇不共戴天,一个女人若是在这种最虚弱的时候被亲人欺负,其实也就相当于她的灵魂被折磨地死了一遍…… 席老夫人在最虚弱的时候被自己的丈夫背叛。 她十月怀胎呕心沥血生出来的孩子,被自己的丈夫当个物件似的交换了出去,替别人的孩子去死,她怎么可能甘心? 这也就怪不得她对萧重景这个养子,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了…… 唉…… 阮云罗叹了口气,她回想起自己十八年前刚成亲时。 那时候,偶尔看见萧老将军在席老夫人面前百依百顺的样子,她还觉得羡慕。 她觉得,席老夫人这么多年只生了萧重景一个儿子,萧老将军却从无不满,从不多言,从不纳妾,真是这天底下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种…… 现在看来,他不纳妾,可能只是愧疚。 他不着急生孩子,也可能只是因为席老夫人不愿意跟他生,觉得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他也的确不配。 对于张枭而言,他或许是个很好的兄弟。 但他绝不配做一个好父亲,做一个好丈夫…… 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仅辜负了席老夫人和那个孩子,也欺骗了她这个局外人。 甚至,可能他才是后面这一系列悲剧的源头……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见阮云罗情绪低落,时不时叹气的样子,万嬷嬷有些担心。 她见阮云罗望着萧重景离开的方向出神,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夫人,您这该不会是心软了……” “怎么会?” 阮云罗惊讶。 她笑着,无奈地看了眼万嬷嬷等人好奇的样子,一语双关地回答道:“我怎么会对自己的仇人心软?” 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确很同情席老夫人曾经的遭遇。 但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席老夫人和她孩子的悲惨遭遇是萧老将军造成的。 是萧老将军辜负了她背叛了她,是萧老将军为了兄弟义气害死了她的儿子。 她想要找人发泄找人报仇,可以,直接找萧老将军便可。 但她没有。 她虽然怨恨,但也只是发发脾气而已,并没有真的对萧老将军怎样。 甚至十八年前阮云罗成亲那年,她还美美地为萧老将军生下了双胞胎…… 而阮云罗呢。 十八年前,她被骗着嫁入萧家。 她从一开始入局的时候,就是个被骗婚的受害者。 她来到萧家以后,从没有对席老夫人展现过任何敌意。即便是一开始不愿意伺候席老夫人坐月子,但在被娘家切断退路之后,还是很用心地做了…… 但结果呢? 结果席老夫人借着萧重景的手,反手就送了她一个镯子。用那镯子害得她此生都不能再有孩子…… 她一心一意谨小慎微地将萧钦宇和萧沁棠抚养长大…… 但结果呢? 结果那席老夫人经常用生不出孩子之类的话责难她不说,在前世,还直接给她下毒,害死了她…… 她要是这样还能心软,那真就是活菩萨转世,舍利子成精了…… 呵。 席老夫人的经历的确惨。 但她阮云罗又何尝不惨呢? 而且,席老夫人的悲剧从来都不是她造成的,她的悲剧,席老夫人却功不可没! 那席老夫人要是真有骨气,当时为什么不掏出对付她的精神头,去对付萧老将军去? 当初,她要是真能直接冲萧老将军下手,那阮云罗肯定拍手叫好。 但她没有。 没有也就算了,她还一个劲对阮云罗下黑手。 她下手的时候都没有对阮云罗这个倒霉蛋心软,阮云罗又凭什么对她心软? 自己的恩怨自己了。 阮云罗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恩怨。 至于席老夫人的那一部分,三十多年前,是她自己放弃了向萧老将军报仇的机会,怨不得别人…… 她这个倒霉蛋感叹一下也就罢了。 要为了席老夫人的那些经历而耽误复仇,那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就真的是活该了…… 思绪来到这里,阮云罗不由得想起了席老夫人的另一个儿子,萧钦宇。 回想起萧钦宇从淮南回来之后的种种表现,她眼神一冷。 这个萧钦宇,他要是再这么不知死活下去,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将军府。 萧重景正急着想去庆寿园。 但他急着前往庆寿园,并不是想见席老夫人,而是想去找静安师太。 自从那日静安师太来到将军府后,一方面因为对席老夫人愧疚,想多照顾照顾席老夫人。另一方面她想离萧重景近点,想告诉萧重景无论如何都要为张家报仇…… 所以,她干脆地就住在了庆寿园。 而萧重景正好不放心静安师太这个知情人继续流落在外,所以也就答应了让静安师太留下…… 因此,萧重景虽然百般不愿意接近庆寿园,百般不愿意再见到席老夫人……却还是急匆匆向着庆寿园走去,想去跟静安师太对峙…… 他想知道,静安师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阮云罗! “大哥……” 看着萧重景下了马后急匆匆往庆寿园走的样子,萧钦宇以为他这是想去探望席老夫人,于是连忙也跟了上来…… 小跑着来到萧重景身边,他回想着今日在听云苑里发生的一切,心中十分不解,“大哥,刚才在听云苑,你跟我大嫂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明明一切都好好地,你为什么不把我大嫂带回来啊?” “还有……” 望着萧重景越发冰冷阴沉的脸色,他咽了咽口水。 实在忍不住好奇,他试探着问:“大哥,我大嫂说你是冒牌货,是什么意思啊……” 第195章 师太找上门 “没什么……” 萧重景紧咬着后槽牙搪塞。 见萧钦宇还想再问,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是我跟你大嫂之间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私事?” 见萧重景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萧钦宇心中越发好奇。 不知不觉地,他脑海中甚至幻想了一出三角爱情替身大戏…… 以为自家大哥是那个被错认的替身,萧钦宇再次看向萧重景的眼神中,便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看见他眼里的同情,萧重景叹了口气。 懒得再跟萧钦宇过多解释,他嘱咐道:“你大嫂那边的事情到此为止,你就别再继续掺和了,以后也别再靠近纱衣巷,离你大嫂远点……” “可是……” 听见萧重景说到此为止,萧钦宇心里着急。他忙提醒,“大哥,那你复职的事情怎么办啊?我大嫂那座宅子,人家花家那边还等着呢……” “唉……” 萧重景叹气。 他又何尝不想复职呢。 但是复职重要,他的那些秘密更重要。 之前他敢去招惹阮云罗,是觉得她只要还被绑在萧家的这条船上,就无论如何都不敢做的太绝。但今天他却意识到,阮云罗比他想象中要不好惹。 担心把阮云罗给惹急了,萧重景满脸无奈地嘱咐萧钦宇道:“复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大不了我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那家里的名声呢?” 见萧重景真要放弃,萧钦宇越发着急,“大哥,我大嫂在这种时候搬出去住,咱们怎么跟外人解释啊? 这不是净招外人笑话吗?” “笑就让他们笑……” 萧重景心累。 自从他带着尹筱柔从西北回来之后,这萧家就没少被人笑话。反正早就已经京城里的笑料,也不差阮云罗这一星半点儿了…… 更何况…… 想起阮云罗的那个主意,萧重景吩咐萧钦宇道:“娘瘫痪的事情不必再继续瞒着了。有人问起你大嫂为什么搬出去,你就说这是算命先生的意思。 算命先生说你大嫂和咱娘八字不合,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都容易得病,只有分开才能逐渐恢复…… 所以,你大嫂是为了咱娘的身体着想,不得已才搬出去避祸祈福的,你明白了吗?” “这……” 萧钦宇正要再提出反对,这时候,阿肃拿着一封信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将信笺交给萧重景,阿肃汇报,“将军,这是今天您不在的时候,静安师太临走前留下来的信……” “临走前?” 萧重景接过信满脸惊讶。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信笺,又看了眼阿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准备去找静安师太问个清楚呢,静安师太怎么就走了呢? 她心里揣着他这么大的秘密,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呢…… 想到自己的那些秘密,萧重景心里一紧,连忙看向阿肃问:“她什么时候走的,往哪边走的,你知道她要去哪儿吗?是不是回菩雨山去了?” “我也不知道……” 看见萧重景这么着急,阿肃顿了一下。 他仔细又想了想,然后对着萧重景补充道:“我不知道静安师太要去哪儿,但她是往东走的,走的还不到一个时辰……” “往东……” 萧重景皱眉。 东边,那可不是菩雨山的方向啊…… 联想到花家好像就在这京城的东边,萧重景心里一紧。 生怕静安师太被花家抓住,把他给供出来,萧重景连忙对阿肃说了声备马,然后边快速拆开信笺一目十行地看,边快步向着萧家大门处走去…… “大哥……” 看着萧重景疾步离开的背影,萧钦宇深感无力。 他头疼,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但宅子的事情可怎么办啊……他早就已经答应人家太子爷和花家了,当初答应的那么干脆,现在总不能食言…… 这多没面子啊…… 镇国公府。 没人有心思在意萧重景所谓的承诺,就连最关心这件事的袁老夫人也没心思在意了…… 因为近日,镇国公老夫人忽然病了。 这不,她一听说自己的老主子病了,忙不迭拎着个食盒,特意地便赶过来探望。 一进门,她看见镇国公老夫人疲惫地坐在榻上研读经书的样子,忙笑着上前行礼,然后拎着食盒道:“老夫人,听说您最近没有食欲,这不,我一大早便做了碟茯苓糕,特意给您送过来了。 您今儿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要是合口的话,我啊,天天给您做……” “嗯……” 镇国公笑着,一脸慈祥地点头。 她虽然还是没有胃口,但见袁老夫人这么用心,还是放下手中的经书,让袁老夫人将食盒里的茯苓糕拿了出来。 拈起一片茯苓糕抿了抿,品尝着这熟悉的味道,她有些感叹地对袁老夫人道:“还是原来的味道,你有心了……” “老夫人,您这是哪儿的话?” 伺候着镇国老夫人喝了口茶,又将她腿上盖着的毯子掖了掖,袁老夫人笑着,十分谦卑地道:“老夫人,这是我的本分啊……” 袁老夫人很明白,她是皇后娘娘的乳母没错,但眼前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娘。而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有赖于皇后娘娘,有赖于皇后娘娘的娘家,有赖于眼前的这位老夫人…… 所以在外面,她可以是袁老夫人,可以嘴毒。反正人家外人看在皇后娘娘和花家的面子上,不会跟她计较。 但是在花家,她永远都得是袁嬷嬷。 化身为袁嬷嬷的袁老夫人陪着镇国公老夫人又聊了会闲话,看见镇国公老夫人手里的经书,她好奇,“您这看的——是新的无量经?” “嗯。” 镇国公老夫人笑着点头。 拿起手中的经书,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是刈臣新给我找的经书。虽然也是残本,但好歹跟之前的经书能对上一点儿……” “这么麻烦……” 听见只能对上一点儿,袁老夫人着急,“这么一点点儿对,您到什么时候才能拼凑起一本完整的《无量经》啊……” “没办法……” 镇国公老夫人叹气,“这经书早就失传了,只剩下几本残卷,基本都在我这儿了……”说到这里,她想起来自己的身体,不由苦笑,“我恐怕也没时间继续再找新的残本了……” “老夫人,您快别这么说……” 看见镇国公老夫人这么悲观,袁老夫人连忙劝慰。 她想了想,干脆出主意道:“老夫人,既然这世间大部分经书全都来自于天竺,那我想,这无量经应该也不例外。 您既然这么喜欢这经书,不如咱们派人到天竺去求一本?” “哪儿这么容易?” 镇国公老夫人摇着头笑了。 天竺的位置在西边,听说比西北还远。 如果要派人去寻天竺,那可能就不得不先越过西北。以目前朝廷和西北的关系,这太难了…… 而且,即便越过了西北,也不一定能找到天竺。 即便能找到天竺,语言不一样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认出无量经…… 既然这么多不一定,又何必去兴师动众呢? “唉……” 遗憾地摇了摇头,镇国公老夫人强撑着精神,跟袁老夫人又聊了几句。 看出她眼神中的疲惫,袁老夫人担心,“老夫人,您这病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要不,我把这事儿禀报给皇后,请御医过来看看?” “不必……” 镇国公老夫人摇头阻止,“这么点小事儿,就别惊动皇后娘娘了。放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过阵子也许就好了……” “可……” 袁老夫人一脸担忧,还想再劝。 这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走了进来,“老夫人,门外面来了个静安师太,她不化缘,她说……” 第196章 找错挡箭牌 “她说什么?” 见自己丫鬟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镇国公老夫人好奇。 “她说……” 见自家主子的态度这么和善,小丫鬟心中的紧张稍微平复了些,她大着胆子传话道:“老夫人,那师太说与您有缘,想见您一面……” “什么?” 袁老夫人惊讶。 她皱眉,有些生气地指责那丫鬟道:“阿音,你糊涂了?老夫人是什么人?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一个来历不明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直接打发掉就得了,还特意闹到老夫人这里做什么?” “可是……” 阿音被说的有些委屈。“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可是那静安师太说,她手里有一本天竺圣僧亲手抄作的全本《无量经》……” “全本《无量经》?” 镇国公老夫人听见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连忙顾不得疲惫,她立刻对阿音道:“快,快去把那位师太请进来……” “是。” 阿音点了点头,转身急匆匆出去。 没过一会,便将静安师太从镇国公府大门口,带到了镇国公老夫人的面前。 “你就是静安师太?” 打量着静安师太,镇国公老夫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当她仔细去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中找到对应的形象…… 于是放弃纠结,她笑着看向静安师太,“你手里真的有全本的无量经?” “是。” 静安师太点头。 没有半分遮掩地,她将自己辛辛苦苦从天竺求来的无量经拿了出来,递向了镇国公老夫人。 镇国公老夫人没有接。 她有些讶异地又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觉得奇怪,“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这么直接递给我,难道不怕我赖账?” “这本就就是送给您的,又怎么会怕您赖账?” “送给我?” 镇国公老夫人更加讶异。 她目光扫了眼静安师太手中的那本无量经,不敢相信地问,“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确定要送给我? 如果它是真的,你知道能值多少钱吗?” “阿弥陀佛……” 静安师太笑着,十分豁达地看向镇国公老夫人,“老夫人,也许它很值钱,但我作为一个方外之人,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一本书,最珍贵的便是它的内容。 现在,我既然已经参悟了其中的内容,还空留着书本做什么? 倒不如物尽其用,赠与有缘人……” “阿弥陀佛,师太大德……” 见到静安师太的心境如此出尘,镇国公老夫人佩服。 心中的疑虑消除了不少,她连忙接过无量经打开……看着经书里面满篇的梵文,她头疼,“这,这怎么都是梵文?” “老夫人您看不懂梵文?” 静安师太明知故问地惊讶。 面对着镇国公老夫人有些尴尬的神色,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来,“阿弥陀佛,老夫人您既然看不懂,那可能是就不是我要找的有缘人……老夫人,您还是把经书给我……” “这……” 镇国公老夫人摸着手里的经书不舍,同时,她目光看向了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收到视线,连忙笑着上前拦着静安师太道:“师太,这送出来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您说出这种话,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阿弥陀佛……” 静安师太一脸为难,“可是老夫人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她留着书,又有什么用呢……” “这……” 袁老夫人被问地顿了一下。 她思索片刻,心里忽然想出来个好主意。 于是连忙请静安师太坐下,她笑着试探道:“静安师太,我们家老夫人的确不懂梵文,但您不是懂吗? 不如您就在这镇国公府小住几日,留下来给我们家老夫人讲讲经?” “这……” 静安师太犹豫片刻,知道袁老夫人这是在试探自己,她一脸为难地摆了摆手,对镇国公老夫人道:“老夫人,其实实不相瞒,我路过这京城,只是看望故人而已,明日便打算离开了……” “故人?” 镇国公老夫人好奇,“什么故人?出家人也有故人吗?” “嗯。” 静安师太点了点头。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在将军府住过的消息瞒不过花家。另一方面,她心想席老夫人也毕竟在京城里有头有脸……她能跟席老夫人认识,在镇国公府这里,也就不算是来历不明的人了…… 怀抱着这种想法,静安师太对镇国公老夫人笑道:“我这此来京城,本是来探望席老夫人的……” “席老夫人?” 听见静安师太的故人,竟然是自己最厌恶的席老夫人,袁老夫人惊讶。 想到席老夫人上次在水云茶楼里的可笑表现,她忙警惕地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试探着问: “师太,您跟那席老夫人,关系很好吗……” 第197章 守宅子,断念想 “认识而已……” 静安师太笑着,否认了袁老夫人的猜测。 她看出了袁老夫人对席老夫人的不喜,于是不再提起席老夫人,而是转移话题,担忧地看向了镇国公老夫人,“老夫人,我看您好像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要不,我帮您搭脉看看?” “哦?” 镇国公老夫人惊讶。 她一下一下抚摸着手里的无量经,笑着有些好奇地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难道师太不光研读佛法经书,还精通医术吗?” “略懂而已。” 静安师太十分谦逊地笑了一下。 见镇国公老夫人将手腕递了过来,她不紧不慢地上前搭了下脉…… “怎么样?” 见静安师太垂眸搭脉沉默不语的样子,袁老夫人着急,“师太,您倒是说话啊,我们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没怎么。” 放开镇国公老夫人的手腕,静安师太笑着宽慰袁老夫人,“放心,老夫人压根没病……” “是吗?” 袁老夫人听见这话,心里一松。 但是转头看见镇国公老夫人疲惫无神的样子,她又担心,“可是……老夫人如果真的没事,怎么会这么没有精神……” “天天待在屋子里看经,怎么会有精神?” 静安师太反问。 她看向镇国公老夫人,一脸语重心长地劝道:“老夫人,您爱看经是好事,但也不能总闷在屋里啊…… 这人啊,其实跟经书一样。 经书放在书阁里面久了,都得拿出去晒晒,何况人呢?” “师太这话说的有理!” 袁老夫人连忙点头觉得有理。 她附和着,对镇国老夫人提议道:“老夫人,正好现在开春,天气也暖和了不少,要不,咱们办个春茶宴热闹热闹?” “嗯,就按你说的做。” 想到自己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出过园子了,镇国公老夫人点头答应。 安排了几句春茶宴的事情之后,她笑着,十分欣赏地看向静安师太道:“师太,咱们既然有缘,你不如便留下来,小住几日。 正好,我对于这无量经,还有很多不解,等着师太指教呢。” “就是!” 袁老夫人附和。 她看出来,镇国公老夫人是真的欣赏静安师太。 于是顾不得自己跟席老夫人曾经的嫌隙,她笑着对静安师太劝道:“师太,难道您和我们家老夫人这么有缘,不留下来小住一阵,怎么说得过去?” “这……” 静安师太一脸犹豫。 “别这啊那啊的了。” 袁老夫人笑着连忙打断,“师太,您作为佛家弟子,按理说,弘扬佛法可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您遇到我们家老夫人这么热爱佛法的人家,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这,好……” 静安师太无可奈何地点头。 她叹了口气,苦笑着对镇国公老夫人道:“既然盛情难却,那老夫人,贫尼打扰了。” “哪里,老身求之不得呢。” 镇国公老夫人笑。 她让阿音先去安排静安师太住下,然后笑着看向袁老夫人,“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 “是。” 袁老夫人点头。 她转身离开了镇国公府之后,因为想要尽快地将春茶宴给办起来,所以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城郊的香山别苑。 香山别苑里。 袁老夫人将春茶宴的事情交待给各级管事嬷嬷之后,便开始书写请帖。 当请帖写到阮云罗的名字时,她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萧重景已经被革职,以阮云罗现在的身份,不太适合参加这种场合。 但…… 明眼人谁都知道,萧重景被革职,其实只是暂时的。 而且,阮云罗身上还有一个诰命呢,看在这诰命的份儿上,也不好不邀请她。 还有她那宅子…… 想到过段时间花威威的生辰还需要阮云罗的宅子,而那宅子又还迟迟没有拿到手上…袁老夫人不再犹豫,果断把阮云罗的名字写在了请帖上…… 翌日,听云苑。 阮云罗望着院子里的满园春色,正思索着过两天得出去玩玩儿。 这时候,万嬷嬷急匆匆拿着一张邀请帖走了进来,“夫人,这是花家的请帖。 花家还不知道您搬到纱衣巷的事情,昨天把请帖送到了将军府,今天将军府派人,这才把请帖送了过来……” “花家?” 阮云罗觉得奇怪。 她印象中,自己跟花家的关系并不紧密。 平时没事的时候,花家给她发发请帖意思意思也就算了。但现在可正是萧重景被革职的关键时候,花家怎么可能还给她发请帖?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诰命? 还是…… 阮云罗犹豫。 她手指抚摸着听云苑的墙壁,忽然回想起,自己最近和花家的唯一交集,好像,就是这座宅子…… “夫人,要不这次还是别去了?” 看出阮云罗脸色不对,万嬷嬷有些不安地提议,“反正这两天,席老夫人瘫痪的事情就会传开,您可以借口给席老夫人祈福,不必担心得罪花家。” “不,我得去。” 阮云罗眯了眯眼睛摇头。 她简直受够了自己的宅子总被人盯着。 无论是萧家还是花家,她这次,必须断了他们的念想! 三日后。 当席老夫人瘫痪一事被传地风风雨雨的时候,阮云罗来到了香山别苑。 她无视各位夫人好奇或者同情的目光,笑着,一脸疲惫地坐在了溪边角落。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袁老夫人也来了。 就着席老夫人瘫痪一事,她形式化地安慰了阮云罗几句,然后,便步入了正题,半是感谢半是提醒地道:“阮夫人,你这百忙之中还愿意伸出援手,帮我解决宅子的事情,我真是感激不尽…… 你这次啊,真是给我帮了个大忙呢!” “宅子?” 听见袁老夫人张嘴就想把宅子的事情做实,阮云罗一脸疑惑。“袁老夫人,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什么宅子?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第198章 种下猜疑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袁老夫人皱眉。 她心里着急,不明白阮云罗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连忙提醒,“就是你纱衣巷的那座,前些日子,咱们不是还在那里碰过面儿吗?” 说到这里,袁老夫人发觉自己语气有些急了。 不想被阮云罗觉得自己这是眼巴巴地,想要强占她的宅子,袁老夫人缓了缓语气,笑着拿乔道:“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得要你的那座宅子。 只不过前阵子你家小叔子从淮扬回来的时候,正好来过花家一趟。他一听说我看中了你那宅子,就立刻非得要送给我。 我说我拿钱买,他还不让呢。 他说,很惭愧之前对我们家威威少爷拔剑,这座宅子,就当成是他给我们威威少爷的赔礼了……” “哦,原来是这样……” 阮云罗恍然。 怪不得萧钦宇自从回来萧家之后,就上蹿下跳地,对她的宅子那么重视呢。 她之前还以为萧钦宇只是兄弟情深,为了萧重景的复职着想呢。 原来是她想多了。 也许他那么着急地忙前忙后,的确有想要帮萧重景复职的原因,但更深层次地原因,应该还是为了他自己…… 哼,小小年纪,他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 阮云罗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抱歉地看向了袁老夫人,眼也不眨地说谎道:“夫人,我想起来了。您说的这事儿,之前钦宇的确是跟我提过一次。 但是后来,他又反悔跟我说不需要,所以……” “什么?” 袁老夫人惊讶。 她皱眉想不明白,萧钦宇明明都已经答应了,怎么可能会忽然反悔? 他是疯了吗? “你还不知道这事儿?” 看袁老夫人这么惊讶,阮云罗也一脸惊讶。 见袁老夫人摇着头一脸疑惑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欲言又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阮云罗这难以启齿的样子,袁老夫人心中好奇。 为了逼出阮云罗嘴里的实话,她甚至眯着良心夸赞了萧钦宇两句,“阮夫人,萧二少爷可不像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啊,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唉,他还不是怕尹姨娘不高兴……” 阮云罗担忧中带着些许不忿,脱口而出地道。 然后,她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抿了抿嘴,神色有些懊恼地笑着对袁老夫人解释道:“唉……袁老夫人,我刚才只是胡说而已,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怎么会?” 袁老夫人笑着抿了抿茶,拍了拍阮云罗的手背安慰,“别担心,咱们只不过是闲聊嘛…… 你放心,我这人向来话少。 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我保管都给你烂在肚子里,绝不外传。” “那就好……” 阮云罗松了口气。 看见阮云罗这么紧张,袁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亲手给她倒了杯茶。 等到阮云罗接过茶杯,她才不动声色,好奇小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尹姨娘,是谁?萧二少爷这还没成亲呢,难道,就已经纳妾了?” 说到这里,袁老夫人心里觉得不对。 萧钦宇即便纳妾,那又跟花家,跟阮云罗的宅子有什么关系? 那小妾为什么要阻止萧钦宇给花家送宅子? 萧钦宇又为什么非要听一个小妾的话? 还有阮云罗…… 袁老夫人皱着眉,认真地打量一眼阮云罗,满脸不解地问:“阮夫人,我看你刚才提起那尹姨娘的态度,似乎很忌讳似的…… 怎么? 你一个当家主母,难道还会被一个小叔子的小妾给难为了? 还有萧钦宇。 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么还得看自己小妾的脸色办事儿?” “她……” 阮云罗心里想笑,脸色却十分难堪。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越描越黑地道:“袁老夫人,您这实在是误会了。尹姨娘她其实不是二弟的小妾,是,是重景的……” “啊?” 袁老夫人脑子一懵。 她好半天没捋明白萧钦宇和尹筱柔的关系,于是一脸好奇地,压低声音忙问:“那,那她跟萧二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萧二少爷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怕她生气?” “他们……” 阮云罗的心里越发想笑,同时,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复杂。 一言难尽地抿了抿茶,她支支吾吾地提醒袁老夫人,“他们……其实袁老夫人,您之前在水云茶楼见过他们的……” “水云茶楼?” 袁老夫人惊讶。 她皱眉回想了一会之前在水云茶楼所经历的事情…… 忽然,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而又异常兴奋地看向阮云罗求证,“你说的这个尹姨娘,不会就是之前在茶楼下,当街跟萧二抱在一起的那个……” “嗯、” 阮云罗憋着笑一脸尴尬地点头,“您见笑了。” “哪里……” 袁老夫人抿了抿茶,连忙缓了缓心中的震惊。 她同情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心想,怪不得阮云罗提起那个尹姨娘,态度会这么复杂…… 这要是换成了她是阮云罗,肯定早把那姨娘给收拾了…… 袁老夫人想到这里,忽然发觉不对。 有些警惕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她眯了眯眼睛,十分好奇地问:“阮夫人,你可是主母啊。你是宰相的女儿,贵妃的妹妹,是萧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还治不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妾吗? 你就由得她这么嚣张?” “还有那小妾也是……” 提起尹筱柔,袁老夫人皱眉不解,“萧二给谁送宅子,关她什么事儿啊,她为什么要生气? 她难道跟花家有仇?” “唉,这又是另一件事了……” 阮云罗苦笑着叹气。 她一副无奈的样子,低声提醒袁老夫人道:“那个尹姨娘,她的名字叫尹筱柔。之前祭天大典上,她救过驾。” “还有……” 阮云罗抿了抿唇。 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望了望周围,悄声神神秘秘地在袁老夫人的心中,种下了猜疑的种子,“她的身份,我不便直说,你如果实在是想知道,那就回去问问皇后娘娘。 这件事情,当时,皇后娘娘也在。 等到您知道她的身份,就会明白,二弟为什么会怕她生气了……” 第199章 既尊又卑 “祭天大典?尹筱柔?” 袁老夫人深思片刻,忽然想起,祭天大典那次,皇后娘娘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情绪确实很不对劲…… 当时,袁老夫人正好也在宫里,就问了句怎么了。 而那时候,皇后娘娘的回答是,“没怎么,只不过今天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两个野种,惹得我心烦。” 两个野种…… 回想起皇后娘娘当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袁老夫人心中一惊。 如果皇后娘娘当时所说的其中一个野种,指的是那个尹文煜,那她口中的另一个野种是谁? 难道,是尹筱柔? 想到这里,袁老夫人眼皮一跳。 她想了想,连忙试探性地看向阮云罗,问道:“按照你的意思,难道,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公主……” “嘘……” 阮云罗像是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一脸慌乱地看了眼左右,然后低声提醒袁老夫人,“老夫人,这事儿可是皇太后亲自交待过的,您自己猜出来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我明白。” 袁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心想,怪不得刚才一提起尹筱柔的事情,她的脸色就那么为难呢……一个公主血脉的小妾,身份既尊又卑,这换做任何人身处在阮云罗的位置,恐怕都得头疼…… 那个尹筱柔也是。 好好的一个公主,沦落到要给萧重景做妾还不够,还弄得跟萧钦宇不清不楚……跟萧钦宇不清不楚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跟花家作对…… 哼,真是愚蠢至极。 “哎……” 阮云罗叹气。 她见眼药都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便苦笑着对袁老夫人道:“袁老夫人,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其实,这宅子的事情,我不光得感谢花家,还得感谢钦宇和筱柔呢……” “哦?为什么?” 袁老夫人皱眉奇怪。 她不明白阮云罗有什么可感谢的,即便要感谢,又为什么非要把花家跟尹筱柔和萧钦宇联系在一起? 花家跟那两个人之间,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其实这也巧了……” 阮云罗笑着,对袁老夫人解释道:“前些日子,要不是为了想把宅子送给花家,我就不会那么着急地把那宅子给收拾出来。 后来,要不是钦宇他听了尹姨娘的话反悔,劝我说镇国公府家大业大不稀罕一座宅子,我就不会把那宅子又留下……” “我要是不把那宅子留下……” 阮云罗说到这里,笑着,有些酸楚地对袁老夫人道:“老夫人,最近这萧家的情况您应该也都听说了。 我那婆母瘫痪之后,萧家便请来了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说,我与婆母八字不合。如果我们两个人继续长期待在一起,会互相影响对方的身体。只有分开,才是对两个人都好。 所以,为了婆母她老人家的身体着想,我就只能搬出了萧家,搬进了纱衣巷……” “纱衣巷?” 听到这里,袁老夫人暗觉不妙。 她头疼,纱衣巷那宅子,阮云罗该不会是已经住进去了? “对,纱衣巷,就是被我收拾干净,打算送给花家的那座宅子……” 阮云罗说到这里,十分感激地看向袁老夫人,“所以老夫人,我必须得感谢花家,要不是花家,我就不会提前把那宅子收拾的那么干净。 我也必须得感谢钦宇。 要不是因为钦宇的阻止,此时,我早已经把房契送到镇国公府了……” 说到这里,阮云罗望着袁老夫人难看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按理说,一个宅子算不得什么。但当时的处境紧急,要是没有了纱衣巷那个宅子,我恐怕就要直接搬出京城,搬到城郊外面的宅子里去了……” “是啊……” 袁老夫人有些尴尬地附和。 她心里虽然不爽,但见阮云罗都已经过得这么惨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人家住都已经住进去了,她还能狠心把人给撵出来不成? 一个宅子而已,倒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绝。 有这闲功夫,她还不如再去找一个宅子算了。 “好,那就这样……” 袁老夫人不再纠结,她笑着,正打算跟阮云罗告辞的时候,远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袁老夫人,阮夫人……” 那丫鬟匆匆站定,先给袁老夫人和阮云罗行了一礼。 然后她笑着催促袁老夫人,道:“袁老夫人,镇国公老夫人已经到了,正在找您呢……” “好,我这就去。” 听见镇国公老夫人在找自己,袁老夫人连忙起身。 她笑着,急匆匆正要过去迎接,却在这时好似想起了什么,她看向阮云罗,探问道:“阮夫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静安师太的人?” “静安师太?” 忽然在袁老夫人口中听到静安师太的名字,阮云罗惊讶了一瞬。 她脑海中迅速回想起自己十八年前刚成亲的那会儿,和萧重景一起前往菩雨山还愿时,静安师太目光噙泪的样子。 她那样子,明显对萧重景感情很深。 还有,上次在萧家门口,她还显然对菩雨山的那些金银财宝知情。 而且现在,她又扯上了花家…… 要知道,在三十多年前的时候,花家可是灭掉张家的大功臣啊…… 想到这里,阮云罗暗自头疼,这个静安师太,她该不会是跟张家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阮夫人?你在想什么?” 看见阮云罗这沉思不语的样子,袁老夫人着急。 生怕静安师太会是什么有用心的江湖骗子,她看着阮云罗,忙催促,“阮夫人,你到底想到什么了?这个静安师太,她难道真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太清楚……” 阮云罗心中警惕,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其实,静安师太只是跟我婆母认识。 至于我…… 我只知道她是菩雨山的师太,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说到这里,阮云罗十分好奇地看了袁老夫人一眼,笑着打听她的目的,“这好端端地,您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心里惦记着镇国公老夫人,袁老夫人没再多说,只笑了笑,便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阮云罗心里疑惑。 她正奇怪袁老夫人为什么会忽然关注静安师太,正担心静安师太和张家的关系是不是暴露了的时候…… 却一抬头,在不远处镇国公老夫人花团锦簇的身边,看见了静安师太朴素的身影…… 第200章 过河拆桥 此时,香山别苑门外,萧重景心急如焚。 三日前,他在镇国公府门外的时候,晚了一步,没能拦住静安师太。 今日,他倒是没晚。 但是从镇国公府门口一路追到香山别苑门口,他却压根找不到一个能够接触到静安师太,能够直接跟静安师太说话的机会。 如果是从前,他也许能直接进入香山别苑,找机会跟静安师太说话。 但现在,萧重景却被侍卫们毫不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望着萧重景难看的脸色,侍卫们礼貌而又疏离地伸出手来,“萧将军,有请帖吗?” “呃……” 萧重景被问的面色涨红。 他现在只是个白身而已,哪里会有请帖? 看出萧重景面色难看,那侍卫倒也没有过于为难,他想了想,询问道:“萧将军,您忽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或者您是想找什么人? 您尽管说,我可以尽量帮您通传。” “好,那你帮我把……” 萧重景闻言一喜,正想让侍卫们把静安师太给叫出来。 但话到一半,想到静安师太的特殊身份,他又顿住了。 静安师太她可是张家逃犯啊……她现在潜入花家,保不准什么时候一时糊涂,就会对花家动手。 现在,自己要是跟她扯上关系,那到时候,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萧重景心里烦躁。 他只感觉进退两难,既无法把静安师太叫出来劝阻,又无法对静安师太置之不理。 毕竟静安前两天刚在萧家住过。 而且静安师太未来要是被抓住,难保不会把他给供出来…… “萧将军?” 看见萧重景迟迟没有动静,侍卫们有些不耐。 其中领头的侍卫想了想,好奇地猜测了句,“您到底想要找谁?是想找阮夫人吗?” “阮夫人?” 萧重景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萧家确实收到了一个阮云罗的请帖 只不过他当时情绪不好,就没有搭理。 却没想到,那竟然就是今天这场春茶宴的请帖…… 唉…… 萧重景心中一阵后悔。 要是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把那请帖留下。 现在可好了,阮云罗气还没消呢,也不知能不能把她给叫出来……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萧重景终于下定决心。 他忍痛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笑着塞进了那侍卫头领的手里,嘱咐道:“小兄弟,我确实有急事需要立刻跟阮夫人见一面。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务必把她请出来,可以吗?” “萧将军您客气了。” 那侍卫笑着将银子收下,立刻便派了个手下进去传话。 香山别苑之内。 阮云罗远远看着静安师太守在镇国公老夫人身边,十分亲近的样子,心里正好奇嘀咕着静安师太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从远处过来。 “阮夫人。” 小丫鬟站定在阮云罗面前,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传话道:“夫人,别苑外萧将军有急事找您,说有要事要跟您商谈……” “萧将军?” 阮云罗惊讶。 她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 毕竟经过上次,萧重景再怎么愚蠢,也不该这么快就又来惹她。 除非…… 阮云罗心中一动,目光不自觉扫了眼镇国公老夫人旁边的静安师太。心里好奇这静安师太的真实身份,她点了点头,起身随那丫鬟走出了香山别苑…… 香山别苑门口。 萧重景胡思乱想,焦虑不安地等着,生怕自己来不及阻止静安师太。 远远地,终于看见阮云罗别苑里出来,他心里着急,走上前说话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埋怨,“你这怎么才出来,我不是说了有急事吗?” “你有急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 看阮云罗这满不在意的样子,萧重景心头火大。 他本想责怪,但回想起之前在听云苑的一系列经历,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惹不起她。于是顿了顿,他缓了缓语气,悄声对阮云罗道:“我这次找你,真的是有正经事儿……” 他说着,表情有些为难地提醒,“这事儿可人命关天,不能被别人知道……” “嗯。” 见萧重景终于开始说正事儿了,阮云罗点了点头。 她屏退众人,和萧重景一起来到了旁边稍微僻静的地方,然后站定,“行了,到底有什么事儿,你快点说。” “好。” 萧重景点头。 看了眼左右无人,他低声对阮云罗道:“云罗,你等会进去,帮我给静安师太带几句话。让她别再在里面待着了,赶紧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为什么?” 阮云罗好奇。 她上下打量了萧重景一眼,低声逼问,“静安师太为什么要接近花家?你又为什么这么着急让静安师太离开? 你跟静安师太,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 阮云罗欲言又止。 她眯着眼,仔细地又看了眼萧重景的长相,忽然间,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她是你娘?” “你!” 萧重景被气得跳脚,他压低声音连忙呵斥,“你胡说什么呢!她是……” “她是……” 萧重景说到这里,声音顿住。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静安师太的真实身份告诉阮云罗。 他不想告诉,但心里又清楚,自己如果不说出真相,阮云罗恐怕不会帮他。而且,反正阮云罗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静安师太的身份,其实也不难。 与其让她胡乱猜测,倒不如直接告诉她实情算了。 这么想着,萧重景叹了口气,低声对阮云罗道:“其实,静安师太她姓张,是我的亲姑姑。而她这次接近镇国公老夫人,其实是想要给张家报仇……” “哦……” 阮云罗了然。 她想了想,忽然有些好奇,“所以,当时张家被灭族,你就是被静安师太抱到萧家的,对?” “嗯。” 萧重景有些烦躁地点了点头。 回想着静安师太留给自己的书信上的内容,他低声对阮云罗交待,“等会你进去的时候,记得替我跟她说一声,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用不着平反,也不需要她帮我恢复什么侯爷身份,更不需要报仇。 她只要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待着,就已经是帮我了。” “是吗?” 阮云罗不甚在意地笑。 她明白萧重景的意思,但是她走出香山别苑的目的,只是好奇静安师太的身份而已。 至于给萧重景做事…… 皱眉有些嫌弃地打量了萧重景一眼,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过河拆桥地道:“这话,你还是留着自己跟静安师太说去……” 第201章 最后的血脉 “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重景皱着眉头有些惊讶。 以为阮云罗这是这是糊涂了,萧重景连忙威胁,“别胡闹!静安师太她可是知道我的全部事情,万一她做事冲动被花家抓到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到时候,如果她把我给供出来,你作为我的妻子,也跑不了!” “这些,我当然知道。” 阮云罗点头,并不十分在意萧重景的威胁。 相反,她有些好奇地询问萧重景道:“看静安师太的年纪,她当初把你救出张家的时候,应该才十几岁?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以忍住抄家灭族之痛,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到萧家。而且此后,她青灯古佛,作为一个尼姑守在菩雨山三十多年……” 说到这里,阮云罗感慨地叹了口气。 心中既为静安师太曾经戛然而止的青春感到惋惜,又深深感到敬佩,“一个小姑娘,凭着一个信念可以坚守三十多年,这是何等坚韧的心性……” “像她那样的人……” 阮云罗说到这里,有些好奇地看向萧重景,“像她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阻止她?又凭什么觉得,她的复仇全部都是因为你?” “我……” 萧重景哑然。 静安师太确实没有说过这复仇是为了他。 就连在告别信中,她说的也是,帮张家平反,帮张家夺回应得的爵位。 但张家现在就只剩他一条血脉了,帮张家平反不就是帮他平反吗,帮张家夺回应得的爵位不就是帮他夺回应得的爵位吗? 而且…… 见阮云罗对静安师太的复仇似乎颇为欣赏,萧重景有些不屑。 觉得她太过天真,萧重景很没好气地低声提醒,“你真觉得张家的事情全是因为花家? 哼,愚蠢! 花家只不过是点燃那件事情的引子而已,真正地对张家不满的,其实从来都是先皇。是先皇早就不满张家桀骜不驯,早就不放心张家了。 否则他怎么可能仅凭花家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张家灭族?” “唉……” 说到这里,萧重景叹气。 一方面,他为张家感到惋惜。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武将,自然最能共情这种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事情。 但共情归共情,关于复仇的事情,他却从来清醒,“别说这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八成找不出证据。即便真能找到证据了,那又怎样? 当今的这位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张家,去打自己亲爹,打自己岳父的脸?” “也许不能,但这是她必须做的。” 阮云罗明白萧重景的顾虑,但更明白静安师太的决心。 毕竟三十八年前,张家被灭族的时候,萧重景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静安师太却已经是个姑娘了。 所有被萧重景遗忘的那些血腥和那些人,静安师太记得。 灭族啊。 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嫂子惨死,亲眼看着自己的叔叔伯伯姐姐妹妹失去生命。一夜之间,自己的所有亲人全部都被屠戮殆尽,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忍耐了三十八年都没有忘却的恨意,萧重景怎么可能只用几句话就让她放弃? 不可能放弃的。 将心比心,换做她是静安师太,也是同样的选择。 这世间有些事情可以权衡利弊,但有些事情,必然是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唉……” 阮云罗叹气。 她心知道这些话对于萧重景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又担心他为了阻止静安师太而犯蠢,到时候连累自己…… 于是想了想,她干脆对萧重景道:“放心,你是张家最后的独苗,是静安师太用尽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所以,即便她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真的不幸被花家给抓住了,也绝不会出卖你的。 你很幸运,这世间,所有人都有可能出卖你,但唯独她不会。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别暴露身份,赶紧离开这里,以后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她就好。” “嗯……” 萧重景思索片刻,十分同意地点头。 他心想也是,静安师太当初既然拼了性命来救他,现在就没有理由出卖他。 毕竟,他可是张家唯一的血脉了。 而只要静安师太不出卖他,那她在萧家住过几天的事情,其实也算不了什么。顶多受点儿怀疑而已,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别人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因此,正如阮云罗所言。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赶紧离静安师太越远越好。 未来,她要是真能翻案,那他就是侯爷。她要是翻案不成,那也跟他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萧重景的心中,升起一种进退自如的得意。 “行了,刚才的事情就当做我没说过,你回去。” 萧重景大手一挥,示意阮云罗可以离开了,而他自己,也快步上马,纵马向着将军府而去…… “哼……” 看着萧重景轻松肆意的背影,阮云罗嗤笑着,暗自替静安师太不值。 唉,她那么拼命地想要守护萧重景,以为萧重景就是张家最后的血脉。但殊不知,从风骨而言,其实她自己,才真正是张家最后的血脉…… …… 傍晚,镇国公府门口。 花刈臣刚一下马,便看见了镇国公老夫人从远处回来的轿子。 “娘?” 花刈臣撂开马缰,笑着连忙上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娘亲下了马车,然后松了口气,他有些好奇地问:“娘,您今天这是出门儿了?” “嗯。” 镇国公老夫人点头。 她笑着先看了静安师太一眼,然后对花刈臣解释,“我最近这不是身体不太好吗,师太说我可能是在府里闷得,因此趁着开春暖和,我便到香山别苑去热闹了一天……” “是吗?” 花刈臣笑着,眼神冰凉地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忽然,他有些好奇地问:“师太,您这是哪座山上下来? 又为什么那么巧,找上镇国公府呢……” 第202章 上门送人头 “阿弥陀佛……” 看出了花刈臣对自己的怀疑,静安师太不慌不忙。 她想了想,既然这几天席老夫人瘫痪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流传开来,自己正好可以借势。于是她单掌行礼,不慌不忙地对花刈臣解释道:“花施主,贫尼来自菩雨山,此次下山主要是为了弘扬佛法,广结善缘。 顺便,前些日子我听说了席老夫人瘫痪的事情,所以过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 花刈臣笑着点头。 听闻静安师太确实是有山有庙的出家人,而且下山来京也确实有正经理由,不像是什么江湖骗子,花刈臣心目中的警惕稍减。 小心地扶着镇国公老夫人回到后宅坐下,他坐下呷了口茶。 看着自己母亲笑着,十分亲近地让静安师太赶紧坐下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觉得奇怪……自家母亲向来是个慢性子,怎么会忽然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师太如此亲近…… 而且…… 花刈臣眯着眼,有些疑惑地又打量了静安师太一遍。 他笑着,有些好奇地试探道:“静安师太,你来到京城既然是为了席老夫人,那探望了席老夫人之后,为什么还留在京城? 又为什么,会找上我娘呢?” “施主,你这是怀疑我?” “好奇罢了。” 花刈臣笑着,不软不硬地继续逼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师太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吗?” “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静安师太笑着捏了捏佛珠。 她既然敢找上门来,自然不会被这一点点试探吓倒。 相反,这次考验对她而言是个好事。因为每通过一层这样的考验,都会加重她在镇国公老夫人心目中的分量…… 这么想着,她宽容地笑了一下。 然后手指拨着佛珠,她不紧不慢地对花刈臣道:“其实,我之所以找来花家,是因为无量经。 前两天,我在京城的书斋里淘换经书,偶然听见了镇国公府到处寻找残本无量经的消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竟然那么喜欢无量经。” “而我手里,恰好便有一份全本的无量经……” 说到这里,静安师太十分感叹地对花刈臣笑了一下,“当时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与老夫人有缘,于是抱着弘扬佛法的心态,就直接找来了。 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打算把经书交给老夫人便直接离开。” “但没料到……” 静安师太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看了镇国公老夫人一眼。 她上次故意提出镇国公老夫人不懂梵文,是为了留在花家。现在既然人都已经留下了,就没必要一遍遍地再去揭镇国公老夫人的短处。 尤其花刈臣是她的儿子。 在人家儿子面前,直说镇国公老夫人这个母亲的短处,对她没什么好处。 这话,还是让镇国公老夫人自己说合适。 镇国公老夫人笑了一下。 明白接下来的话静安师太不好多说,她接过话头,对花刈臣道:“刈臣,别总这么疑神疑鬼的。静安师太送了我那么宝贵的经书,你该感谢她才是,怎么能怀疑她? 而且,从头到尾,师太从没有想过要留在花家。 是我看不懂那经书上的梵文,特意强行将师太留下的……” 说到这里,她用打趣的语气,“威胁”花刈臣道:“小臣,你要是再多嘴,万一把师太给气走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师太怎么会跟我一般见识?” 花刈臣见自己母亲都这么说了,而自己又实在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他见好就收,对静安师太笑了一下,便起身告辞,直接离开了镇国公老夫人的园子…… 他走后,袁老夫人见时间不早了,很快也跟镇国公老夫人告了辞。 出了园子,她想了想自己今日在香山别苑时,阮云罗所说的那些话。又想了想,这段时间,太子爷和花刈臣似乎跟萧钦宇走得很近…… 心里面实在不放心,她拐弯来到了折枝园。 将萧钦宇对尹筱柔的感情以及尹筱柔的公主身份全部告诉花刈臣后,她松了口气,提醒道:“二爷,那个萧钦宇,您和太子爷可千万别相信他。 之前,他就曾经为了尹筱柔冲威威少爷拔剑。日后,为了尹筱柔,谁知道他又能做出什么呢……” 说到这里,袁老夫人顿了一下。 将声音压低,她提醒花刈臣:“那个尹筱柔能把阮云罗逼走,能把萧家搅合地鸡犬不宁,明显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果她只是一个小妾,或者只是一个公主,那没什么,顶多在后宅里面闹腾,耽误不了大事儿。 但是,她还有一个弟弟呢…… 有了那个弟弟在,未来她的野心,难保不膨胀……” “嗯。” 花刈臣笑着点头。 听完袁老夫人的一番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 这些姓萧的,先是帮他解决了淮扬那边的难题,扳倒了崔直。现在,又帮他解决了汐妃的问题…… 汐妃这些年在宫里最大倚仗,一是受宠,二便是萧重景的军功。 之前,他拉拢萧钦宇的时候,还想过要借着萧钦宇对付汐妃呢。现在都不用他出手,他们自己就土崩瓦解了…… 怪不得萧重景被革职了这么久,汐妃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原来这萧家已经易主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萧重景为什么放着现成的六皇子不要,非要去捧一个莫名其妙的煜皇子? 难道,他是想两头下注? 哼。 想到这里,花刈臣觉得不屑。 就萧重景那脑子,也想学阮清鸿两头下注?他有那能力吗? 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找一个西北回来毫无根基,跟皇上也没有任何感情的毛头小子下注啊? 也就萧重景了。 唉,常年待在西北,估计他的脑子都已经被西北的大风刮走了…… 花刈臣憋着笑正在心里面吐槽,这时候,门外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走了进来。 她行了个礼,报告道:“二爷,萧钦宇萧二少爷忽然来了。 说因为宅子的事情,想要见您……” 第203章 与虎谋皮 “萧二,他还有脸来?” 袁老夫人心中的忧虑未消,一听说萧钦宇来了,立刻就要让丫鬟撵人。 “欸——” 花刈臣笑眯眯地拦住了袁老夫人,劝道:“袁姨,你没听见吗,这萧钦宇是为了宅子的事情找我。” “他根本就是骗你……” “我知道。” 花刈臣笑。 他挥手让丫鬟去请萧钦宇,然后撩袍坐下,抿了抿茶,语气凉凉地道:“我就是好奇,他打算用什么借口来骗我。” “你呀……” 袁老夫人的心里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看出来花刈臣对萧钦宇确实心中有数,袁老夫人也就不再操心。 见天色已有些晚了,她跟花刈臣告别之后,懒得跟萧钦宇遇见。直接走小路离开了折枝园。 而另一边,萧钦宇则从大路来到了折枝园。 折枝园里。 花刈臣正品这茶。 看见萧钦宇来,他笑着让他坐下,好奇地问:“怎么,你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宅子的事情这么快就弄好了?” “这……” 提起宅子的事情,萧钦宇有些尴尬。 支支吾吾地,他十分抱歉地道:“花二爷,真是对不起,那宅子我……我恐怕要食言了……” “怎么?你家里人不同意?” “还不是我大嫂……” 提起阮云罗,萧钦宇满腹怨气。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对花刈臣道:“花二爷,我真是真不是有意食言,实在是我的那个大嫂太小家子气了…… 一个宅子而已,她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说什么都不肯送。 不肯送也就算了,她还为此把我臭骂了一顿……” “是吗?” 花刈臣笑着抿了抿茶,眼神发冷。 因为阮云罗先入为主干货满满的消息,他现在再听萧钦宇的解释,怎么听都觉得虚假拙劣。 不满意萧钦宇竟然用如此拙劣的“谎言”糊弄自己,花刈臣决定给萧钦宇一个教训。顺便,也给那个莫名其妙,对花家充满着敌意的尹筱柔公主一个教训。 垂眸想了想,他笑着看向了萧钦宇,十分大度地对他道:“宅子的事情既然你大嫂不愿意,那就别提了。你娘最近刚瘫痪,家里那么困难,没必要再为了个宅子争吵…… 说点儿高兴的,我听说,你最近又立下大功了?” “哪里……” 萧钦宇对花刈臣的一番话十分感动。 端起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他笑着十分谦虚地道:“其实我只是运气好,正好赶上了而已……” “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花刈臣笑着鼓励。 回想着大理寺暗探传来的消息,他故意地试探了一下,“我听说,当时跟那些刺客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尹筱柔的女人?那女人,似乎还跟你认识?” “我……” 说到尹筱柔,萧钦宇有些犹豫。 但他一想到花刈臣反正都是自己人,而且,他自觉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对,当晚跟那些刺客在一起的,确实有一个女人,她是我大哥的小妾。她怀着孕前往锦绣祥,只是想给腹中的胎儿买点儿喜庆的料子而已,却没想到,被那些刺客抓住当了人质,差点丢了性命。” “哦,原来是你大哥的小妾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我以为……” 望着萧钦宇有些紧张的神色,花刈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地对萧钦宇道:“钦宇啊,你的优点是踏实肯干年轻有为,唯一有一个缺点,就是做事情太随心所欲了。 作为朝廷官员,你做事必须得圆滑一点,千万不能让人家挑出刺儿来。” “什,什么刺儿?” 听见花刈臣这么严肃,萧钦宇有些紧张。 “怎么?” 看着萧钦宇紧张的样子,花刈臣惊讶,“钦宇,难道你还不知道,官场上私下里正怎么议论你吗?” “议论我什么?” 听见花刈臣这么说,萧钦宇更加紧张。 “唉……” 花刈臣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抿了抿茶,等到萧钦宇急得快不行了,才终于编道:“最近啊,官场里有不少人都说你假公济私。说你在抓捕时候遇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 说你只要是遇见漂亮的,连身怀六甲的都不放过……” “胡说!” 萧钦宇面色涨红,忍无可忍地低吼。 他捏着茶杯,十分气愤地质问花刈臣道:“谁说的,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你做了什么才重要。” 花刈臣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句,然后他叹气,捏着茶杯站起身,同情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钦宇啊,我知道你生气。但这事儿,你还真不能全怪人家。 毕竟正常情况,即便是人质,也应该带到大理寺审问,经过审问没问题,才能够放她回家。 但你呢? 你直接把那女人放走了,人家能不猜测吗?” “可是她怀了孕,而且还是我大哥的小妾!” “因为她是你大哥的小妾而免于审问,这不也同样是假公济私吗?” “这……” 萧钦宇哑然。 他没有办法回答花刈臣的这个问题,但心里却还是不服气。 吭哧瘪肚地嘟囔了一会,他小声地不忿道:“可是她当时都已经把实话告诉我了,再审问又能审问出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觉得多此一举,但人家不觉得。” 见萧钦宇这无理搅三分的样子,花刈臣皱了皱眉有些厌烦。 捻了捻手上的茶杯缓了缓情绪,他凉凉对萧钦宇道:“那小妾的话,你可以信,别人凭什么信,皇上凭什么信? 你听我的,安安分分按照条理行事,谁都说不了你。 但你要是一意孤行,那即便尹筱柔说的是真的,别人也只觉得是假的,是你在包庇。 你想想,就现在官场上私底下说你的那些话,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猜他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尹筱柔?” “这……” 萧钦宇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心里一慌,他连忙看向花刈臣,求助地问:“那,花二爷,您说我该怎么办……” 第204章 补审在即 “那,花二爷,您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听见萧钦宇的求助,花刈臣眯起眼睛,垂眸思索。 但很可惜的是,他此刻所思考的,并不是要怎么样帮助萧钦宇。相反,他打算趁着这件事情,狠狠地给萧钦宇和尹筱柔一个教训。 一方面,他要让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萧钦宇对尹筱柔的感情。 另一方面…… 花刈臣思索着,忽然回想起,刚才袁老夫人在提起尹筱柔的真实身份时,曾说过,尹筱柔之所以能恢复身份,是因为在祭天大典那天,正巧立下了救驾之功。 而那么巧,那天,也是锦绣祥那帮刺客,在京城里第一次现身。 多巧啊…… 回想起当初的一系列事情,花刈臣皱着眉暗叹。 怎么会那么巧,那些刺客第一次现身的时候,尹筱柔在。那些刺客最后一次现身的时候,尹筱柔也在。 怎么会那么巧,那些刺客出自西北。尹筱柔和那个煜皇子,也出自西北。 怎么会那么巧…… 难道…… 花刈臣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笑着,抬眸看向萧钦宇,给他出主意道:“其实,按我说,为了自证清白,你应该主动补审才对。” “补审?” 听见花刈臣这主意,萧钦宇有些犹豫。 担心尹筱柔会被吓到,他为难地,小声问花刈臣道:“花二爷,这样能行吗?筱柔她可还大个肚子呢,到时候要是万一被吓到可怎么办啊?” “有你在,她怎么会被吓到?” 花刈臣笑着,语气凉凉地调侃。 见萧钦宇仍旧犹豫,他有些不耐烦的抿了口茶。 然后重重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花刈臣的语气越发调侃,“钦宇,你倒是挺怜香惜玉啊……哎,我听说之前在惠国夫人的赏秋宴和水云茶楼,你曾经当众抱过一个姑娘? 这姑娘,该不会就是那个尹姨娘……” “我……” 萧钦宇脸色涨红。 他结结巴巴,正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花刈臣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萧钦宇的后背,他一副恍然的样子揶揄道:“哦,还有之前你当众对威威拔剑,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个尹姨娘?” “你小子是不是……” 花刈臣笑着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 他目光直视着萧钦宇,忽然有些戏谑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对那尹姨娘……” “我没有!” 萧钦宇心里一惊,立刻否认。 不敢面对花刈臣好奇的视线,他撇过脸,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旁边缓了缓心情,他有些羞恼地叹了口气,“二爷,您,您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我又不是畜生,怎么会对自己亲生大哥的小妾……” 说到这里,萧钦宇的面色越发难堪。 他抓起旁边方几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对花刈臣解释,“我之所以担心尹姨娘,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怀孕了而已。 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大哥目前唯一的孩子。 我大哥对这个孩子可宝贝的很。 所以,补审的事情,即便我同意,我大哥也不会同意的……” “你大哥?” 听见萧钦宇竟然用萧重景作为借口,花刈臣觉得可笑。“钦宇,大理寺查案,什么时候还得经过你大哥的同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钦宇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习惯性地把萧重景当做解决问题的良药,但是却忘了,现在的萧重景,早就已经被革职了。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革职只是暂时的,西北那边还离不开萧重景,皇上也离不开萧重景。虽然大家都还很客气地称呼萧重景为萧将军…… 但他现在,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将军了…… 想到这里,萧钦宇叹了口气,“好,你说补审就补审,就这么着……” “嗯。” 花刈臣目的达成,笑着点了点头。 听出来萧钦宇话语中颇有些埋怨,他眼都不眨地用谎言安慰道:“其实,这所谓补审,只是走个过场,问几句话而已。 你别想得跟三堂会审严刑逼供似的好不好…… 反正到时候你也在场,怕什么呢?” “我……” 萧钦宇被问的哑然。 他仔细一想,花刈臣说的确实有理。 他可是大理寺正啊,有他在,谁还能为难尹筱柔不成?既然没人能为难尹筱柔,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跟尹筱柔好好说说,让她别害怕不就行了吗? 就这么顺着花刈臣的思路想了一会儿,萧钦宇茅塞顿开。他感激地冲花刈臣拱了拱手,很快便告辞,离开了镇国公府…… 看着萧钦宇快步离开的背影,花刈臣冷笑。 哼! 这次,他倒要看看,那尹筱柔到底是什么来历…… 将军府内。 萧钦宇一进府,本想直接前往笼烟阁去,直接把补审的事情告诉尹筱柔。 但一想到今日在镇国公府,花刈臣对他和尹筱柔的调侃。他意识到,尹筱柔现在,毕竟已经是萧重景的小妾。他行动做事,绝不能再跟以前似的那么随意了。 作为一个小叔子,他不方便独自前往尹筱柔的住处,于是便来到了瑶春园,找到了萧重景。 把补审一事告诉了萧重景后,他有些别扭地提醒,“等你别忘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尹姨娘。你记得劝劝她,让她别太担心。没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她只管实话实说就好……” “补审?” 忽然听见三天后要补审的消息,萧重景皱着眉,心中莫名地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这好端端的,花刈臣怎么会忽然要补审?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正在怀疑尹筱柔跟那些西北刺客的关系? 回想起那些西北人跟尹筱柔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萧重景心里发紧。他捏着杯子心事重重地呷了口茶,然后试探地询问萧钦宇道:“这好好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忽然又要审什么啊? 是又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没什么,只是按照规矩走个流程,省得别人说闲话而已。” “是吗?” 萧重景深表怀疑。 他印象中,花刈臣可不是个多此一举,在意别人眼光,怕别人说闲话的人。否则当初在帽儿巷,他也不至于当街打死乞丐。 呵,一个无法无天根本不在乎闲话的人,却忽然提醒别人注意闲话,这也太奇怪了…… “怎么了?” 看出萧重景疑虑重重的态度,萧钦宇心情有些不满。他以为萧重景这是不信任自己,于是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大哥,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放心,到时候我也在,不会让尹姨娘吃亏的……” 担心萧重景误会自己跟尹筱柔之间的关系,他顿了顿,特意又补充了句,“大哥,放心,尹姨娘肚子里怀着的,那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我也会护着尹姨娘的。” “好,我知道了。” 萧重景强撑着笑容点了点头。 送了萧钦宇离开之后,他沉着脸,思绪不断变换着的同时,在醉雪亭找到了尹筱柔…… 第205章 人死账消(新年快乐哦) 醉雪亭 尹筱柔被石榴扶着,正捧着肚子在湖边溜达消食。 远远地看见萧重景过来,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她笑着迎了上去,有些委屈地埋怨萧重景道:“这几天,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嗯。” 萧重景心不在焉地点头。 示意石榴和周围人全都退下,他扶着尹筱柔,继续在湖边慢慢散步。 边散着步,他边试探地对尹筱柔道:“刚才钦宇回来,说之前锦绣祥那些刺客的事情,大理寺忽然要补审…… 这次补审,你有信心吗?” “补审?” 萧重景突然带来的消息,让尹筱柔有些惊讶。她觉得奇怪,都已经翻篇的事情,这怎么忽然又倒回来了? 大理寺那帮人是属骆驼的吗? 怎么还吃了吐啊? 心里面有些烦躁,尹筱柔连忙开始思索自己自己跟杀手们之间的交集。 认真思索了一会,她发现,自己跟杀手们一头一尾的两次交集,确实是有些可疑。 但也仅仅是可疑而已。 否则他们要是认定了什么或者有什么证据,大可以直接地来抓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弄一个补审来诈她。 想到这里,尹筱柔松了口气。 她笑着,十分轻松地安慰萧重景道:“补审就补审,没事儿的。话说,我还从没去过大理寺呢,到时候正好可以去见见世面……”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见尹筱柔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萧重景皱眉。 花刈臣这次忽然提出补审,明显就是来者不善。尹筱柔这么轻视这次补审,万一到时候在堂上真被问出了什么,真被抓到了什么证据,那可就…… 那些西北的刺客,他们犯的可是刺杀皇上的死罪啊。尹筱柔跟他们搅和在一起,要是被人查了出来,那肯定也是死罪。 而如果尹筱柔被查出来死罪,那他呢? 这京城里人尽皆知,是他萧重景把尹筱柔和尹文煜从西北带到京城里的。尹文煜进宫的事情跟他有关,尹筱柔更是直接给他做妾…… 说尹筱柔所做的那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谁信啊? 没有人会信的。 换成萧重景是外人,也不会信……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看见萧重景忧心忡忡的样子,尹筱柔觉得奇怪。 正常来说,在萧重景的眼中,她应该只是个人质而已。一个人质被问几句话,有什么可紧张的? 大理寺又不是龙潭虎穴。 即便它是龙潭虎穴,那虎穴里面不还有个内应吗? 萧钦宇都没说什么,他担心个什么劲? 他到底担心大理寺审出什么? 莫非,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心里已然有了些预感,尹筱柔面上却越发不解。她笑着,一脸疑惑地试探萧重景道:“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啊?我只是个人质而已,又不是罪犯,大理寺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好奇我有没有信心,但有信心又怎么样,没信心又怎么样? 不是都一样要参加补审吗?” “不一样。” 萧重景立刻否认。 垂眸惋惜地看了眼尹筱柔隆起的肚子,他驻足,拉着尹筱柔一起停在了湖边。 看着湖面上残阳如血的倒影,他闭了闭眼,嗓音发紧地道:“你现在,必须认认真真地给我一个答案。 这次补审,你要是真有信心大理寺查不出什么,那就参加。你要是没有信心,那我就想办法,把这次补审取消。” “好,我想想。” 尹筱柔笑着,十分乖顺地答应。 其实,当萧重景问她有没有信心大理寺查不出什么的时候,她便意识到,萧重景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和锦绣祥的关系。 也意识到,萧重景这么忧心忡忡,担心的其实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他担心她和锦绣祥的关系被大理寺识破,担心她连累他。所以才一再地确认她有没有留下破绽。 如果她自信没有破绽,便可以去参加补审。但如果她不自信,如果她留下了跟夏赫一行人有关的破绽,他就会…… 回想起刚才萧重景看向自己小腹时,充满遗憾和不舍的眼神,尹筱柔冷笑。 呵,取消补审。 说的好听,他一个被革了职的将军,凭什么取消补审,有什么资格取消补审? 他所说的取消,八成是人死账消。 也是,只要她死了,不管大理寺那边有什么证据都没关系,反正死无对证。 哼,他真是学聪明了。 垂眸笑着摸了摸自己高高凸起的小腹,尹筱柔忽然觉得真有意思。萧重景那么自私的人,为了这个孩子,给了她一个可以不死的机会。 真是个好父亲。 但这个好父亲却不知道,这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其实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是讽刺……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终于,萧重景没了耐心。 他紧紧握着尹筱柔的手腕,目光望着湖中央残阳的倒影,眼神发冷地再次质问,“这次大理寺的补审,你到底有没有自信……” 第206章 听说要补审? “当然有信心。” 感觉着自己手腕上的疼痛,尹筱柔笑容不减,眼神却越发冰冷。 知道为了一件可以解决的事情而争吵没有意义,她索性没有拆穿,反而安慰萧重景道:“放心,我被劫持这件事情,是钦宇和大理寺巡捕们亲眼看见的,他们全都可以为我作证。 如果真有人怀疑我什么,那他们早就可以直接抓我,又何必通过钦宇弄个补审? 审能审出什么? 我跟那些杀手本来就没有关系,他们没凭没据,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难道还能为所欲为诬陷我不成?” “也是……” 萧重景想了一会,很快认同了尹筱柔的说法。 虽然他不认为那些杀手跟尹筱柔没有关系,但是尹筱柔既然这么说,他也懒得多问。那些杀手,反正都已经是一群死人了,没必要再为几个死人纠缠。 他只需要确定这件事情不会暴露就好。 心里一轻,他松了松尹筱柔的手腕。 垂眸有些庆幸地瞥了眼尹筱柔高高隆起的小腹,他笑着,十分体贴地对尹筱柔道:“天色晚了,这里风凉,我送你回园。” “嗯。” 尹筱柔笑着点头,被萧重景扶着。 一副琴瑟和谐的样子,慢悠悠地向着笼烟阁走去…… 翌日,大理寺。 萧钦宇下了马一进门,正好碰上了徐万仇。将补审的事情告诉了徐万仇后,他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徐大人,马大人不在,现在咱们大理寺就是您做主。您看,这补审一事,可否合适?” “嗯。” 徐万仇点头。 他有些惊讶地扫了萧钦宇一眼,不明白这萧钦宇怎么忽然就开窍了。之前连带都不愿意把尹筱柔带到大理寺,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补审。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毕竟是正事儿,徐万仇没有理由反对。他笑着鼓励了萧钦宇两句,正要离开…… 这时候,萧钦宇拉住了他,自以为关系很好地拜托道:“徐大人,要不你来主审?正好,以咱们俩的关系,到时候你也能通融通融,不至于太为难一个孕母……” “我?” 徐万仇笑着,都有些佩服萧钦宇这份痴情了。只是可惜,他的这份儿痴情,那位尹姨娘未必在意。 甚至…… 想起上次自己对三皇子萧家以及尹筱柔之间关系的猜测,徐万仇看向萧钦宇的目光甚至有些同情。 如果真相果真如他所料,如果那位尹姨娘真的跟那些杀手一伙儿。那萧钦宇对尹筱柔而言,就是敌人。 所以,萧钦宇再怎么努力地为尹筱柔着想都好,尹筱柔绝不会领情的。 甚至。 未来如果有可能,尹筱柔也许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有些同情地看了萧钦宇一眼,徐万仇不打算掺和这一摊烂事,于是随口搪塞了几句,他告辞离开,直接便进了办事书房。 “诶……” 看着徐万仇的门被关上,萧钦宇无奈。 边嘟囔着真没义气,他正烦躁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候,陆一通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萧钦宇明显不爽的脸色,陆一通好奇地凑了上来,“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脸色?难道,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 萧重景有些心烦地正要离开,但走了两步,他忽然意识到。 补审的事情,他为了避嫌不能碰,陆一通却能。他跟尹筱柔的关系较远,似乎,不在避嫌之列…… 这么想着,萧钦宇连忙回身揽住陆一通,笑着,第一次给他好脸色道:“一通,我有一件事情,正好需要你帮忙……上次锦绣祥杀手的事情,有一个人质没有审。 那人质是咱家大哥的小妾,怀着孕呢,你看你能不能审?” “可以啊。” 陆一通正发愁该怎么讨好萧钦宇呢,闻言立刻点头答应。 看着萧钦宇惊喜高兴的表情,他笑着,十分义气地讨好道:“二哥,你放心,审一个人质而已,有什么可不能审的? 要我看,这压根就没必要审。 毕竟之前,人家都已经把事情说的那么清楚了……” “是啊。” 萧钦宇十分同意地点头,也觉得补审的事情多此一举。 毕竟尹筱柔那么纯洁无害,那么柔弱痴情的姑娘,好端端地,她绝不会撒谎的。 “唉……” 萧钦宇叹了口气。 他正想吐槽这京城里世风日下,吐槽人们不该胡思乱想,猜疑他和尹筱柔……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大理寺卿马广荣走了进来。 十分威严地扫了眼萧钦宇和陆一通,他声音不满地问:“大早上的,不好好上值,聊什么呢?” “马大人?” 看见马广荣进来,陆一通惊讶。 他觉得奇怪,前阵子,因为其父马柄鳌升任淮扬总督的事情,马广荣不是告了一个月的送行假吗? 现在,他的假还没结束,怎么忽然就回了? 萧钦宇也有些惊讶。 他来到大理寺的这段时间,正好赶上马广荣告假。因此,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跟马广荣见面。 连忙恭敬地给马广荣行了个礼,将他请到上座之后。萧钦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寒暄,“马大帅人,您这是销假了?” “嗯。” 马广荣点头,“前两日,家父已经离开京城。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有意思,又实在惦记着大理寺这边,因此便直接销了假……”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萧钦宇一眼,“听说,你近日又立功了?这真是天下英雄出少年,可喜可贺啊……” “哪里……” 萧钦宇不好意思,忙自谦道:“马大人过奖了,其实,我也只是凑巧而已……” “你这话说的,这天下,哪来那么多凑巧?” 不耐烦萧钦宇磨磨唧唧的样子,马广荣直奔主题地问出了花刈臣交代自己的事情,“怎么,我刚才听说你要补审……” 第207章 纯馊主意 “怎么回事,审谁?” 马广荣明知故问。 “审……” 萧钦宇犹豫。 这件事情,他直觉不想让马广荣掺和。 但是没办法,马广荣毕竟是他的上峰。 被自己的上峰静静盯着,他顶不住压力,终于含糊道:“没什么马大人,只不过是补审一个人质而已……” “什么人质,哪个案子的人质?” “她……” 面马广荣的不依不饶,萧钦宇后背有些冒汗。 知道这毕竟是公事,自己没有理由逃避不告诉马广荣,萧钦宇想了想,索性实话实说道:“就是之前锦绣祥的案子中,被那些杀手绑架的一个人质。” “她…… 担心马广荣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审,萧钦宇解释道:“她毕竟是呀大哥的小妾,又怀了孕。当时我担心吓着她,因此问过话后,便直接把她送回府了。 但现在想想,我当时那种做法毕竟不合规矩,有以权谋私之嫌,所以才要补审……” “哦,原来是这样……” 马广荣点头。 心知道这件事全都是花刈臣的主意,他憋着笑,眼神有些嘲讽地赞扬道:“萧大人年纪轻轻便屡立奇功,却能不骄不躁知错就改,真是后生可畏啊……” “哪里……” 萧钦宇不好意思。 面对马广荣的夸奖,他正想要谦虚几句。却在这时,马广荣话头一转,对萧钦宇道:“好。萧大人,为了成全你如此坦荡。这次补审,本官便亲自为你坐镇,以证公道。 你放心,有本官在,绝不会有人敢说你以权谋私。” “啊?” 马广荣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把萧钦宇吓了一跳。 心里不愿意让马广荣掺和这件事情,他连忙婉拒,“不用了马大人,这么小的事情,怎么好劳烦您的大驾? 这件事有陆大人处理,便已经够了。” “是啊……” 陆一通笑着附和。 他还没摸清马广荣什么目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当做马广荣只是客套,他继续顺着萧钦宇的话头恭维,“大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啊?有下官便够够的了……” “陆大人。” 目光有些不满地瞥了陆一通一眼,马广荣皮笑肉不笑,隐隐施压道:“陆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是萧家的女婿? 你觉得,由你来审问萧家的事情,别人会相信吗? 虽然对于那位人质而言,你跟她没什么关系,也并不在避嫌之内。但是外人可不管你跟那个人质的关系,他们只在乎你和萧家的关系。 你作为萧家的女婿去审问萧家的人,你难道不怕别人说你以权谋私,官官相护吗? 你难道不怕皇上生气吗?” “我……” 陆一通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面上一副为难的样子,但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他之前愿意帮助萧钦宇补审的事情,本就是为了讨好萧钦宇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忙。 现在他该示的好已经示了,该卖的人情已经卖了,他只要萧钦宇领情就行,至于补审…… 他巴不得马广荣把补审的事情截走呢。 这样,他既送了人情,又不用干事,多爽啊…… 于是苦着脸犹豫了一会儿,他装模作样,十分遗憾地跟萧钦宇对视一眼,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之后,才拱手对马广荣道:“马大人,您说的有理。 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 见陆一通这么识相,马广荣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赐教道:“年轻人嘛,犯错没关系,能改就行……” “是。” 萧钦宇陆一通一副认真的样子听从着,频频点头。 马广荣又说了一大通,直到他说的累了,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大笑着离开…… 等到他离开后,萧钦宇便泄了气。 他转身,刚进入自己的办事书房想清静一会,这时候,陆一通却也跟着走了进来。 坐在萧钦宇桌案边,看着萧钦宇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连忙推脱责任,十分遗憾地道:“唉,二哥,我方才是真想帮你。但是情况你也看见了,那马大人那么坚持着要为你着想,我也没有办法…… 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唉……” 萧钦宇也叹气。 他虽然没有跟马广荣打过交道,但从刚才马广荣的那些表现来看,他似乎是个很不好惹,也很较真的人。 担心尹筱柔在补审的时候招架不住,他好奇地看向陆一通,小声打听,“一通,那马大人到底什么脾气啊?补审的时候,他该不会不依不饶地非要为难尹姨娘?” 说到这里,他怕陆一通误会,忙此地无银地解释,“我倒不是担心尹姨娘,我就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我大哥现在唯一的孩子。” “我明白……” 陆一通并不在意萧钦宇到底担心谁。 他只头疼,该怎么回答萧钦宇关于马广荣脾气的问题。 不太好直接地说马广荣的坏话,他委婉地暗示道:“马大人他嫉恶如仇,审问时也说一不二,如果……如果犯人狡辩,他会毫不客气地用刑……” “用刑?” 听见这可怕的两个字,萧钦宇吓了一跳。 心脏一阵狂跳,他忙看向陆一通问:“马大人审犯人喜欢用刑,可尹姨娘她不是犯人。 她只是个人质而已,应该不需要用刑……” “这……” 陆一通犹豫地摇了摇头,“说不准……” 马广荣审问过的许多案子,其中不乏用刑之前清清白白,用刑之后就成了犯人的人。 有些话,是解释还是狡辩。 有些人,是用刑还是放过。 全在马广荣一念之间。 “那怎么办……” 萧钦宇被吓得忙问。 他又是着急又是后悔,早知道如此,昨天在镇国公府,他就不该理会花刈臣的主意。被人家背后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又不掉肉,何必非得要自证清白,折腾尹筱柔这一遭呢…… 萧钦宇想到这里,心里懊悔不迭。 他十分愧疚,觉得对不起尹筱柔,于是病急乱投医, 他看向陆一通求教,“一通,你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你只要能帮我度过这关,保住尹姨娘,你就是我的恩人,是整个萧家的恩人……” “二哥,你别这样……” 看着萧钦宇低三下四向自己求助的样子,陆一通心中暗爽。 他装模作样地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摸着下巴出主意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第208章 挺难安的 “什么办法?” “这天底下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共不就只有三个吗?要么情,要么钱,要么权。能有哪条,这得看你自己。” “我……” 萧钦宇犹豫。 他明白了陆一通的意思,但是…… 一方面,萧家跟马家没什么情分。 另一方面,萧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挣钱,他的第一个月月俸还没发呢,哪有那么多钱给马广荣送礼? 情不行,钱不行。 那…… 萧钦宇踌躇着,有些尴尬地问陆一通道:“你说,到时候,如果我大哥也在堂上,有没有用?能不能压得住阵?” “大哥?” 陆一通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这,说不准……大哥他毕竟已经被革职了,如果没有私交,马大人未必买账。 但大哥革职的事情毕竟只是暂时的,也许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马大人会高抬贵手也说不定……” “那……” 萧钦宇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问:“那如果再加上我大嫂呢?我大嫂是诰命,是贵妃妹妹,是宰相的女儿。 如果她在场的话,马大人会给点儿面子的?” “这……” 陆一通无话可说。 虽然阮云罗确实背景深厚,可她又代表不了那些背景。 除非能得到贵妃娘娘或者阮相亲自授意,否则她一个后宅妇人,即便有诰命,也很难插手官场上的事情。 唉,总归聊胜于无。 陆一通这么想着,对萧钦宇点了点头,“如果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那就只能这样了。虽然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 “唉……” 萧钦宇十分失落地叹气。 虽然他也明白,这种事情,阮云罗够呛能起到作用。但是真让他什么都不做,他又不甘心。 万一呢…… 万一阮云罗真的有用呢…… 萧钦宇怀抱着侥幸心理胡思乱想了一整天,终于在下值之后,鼓足勇气来到了纱衣巷…… 纱衣巷,听云苑。 趁着天清风朗,阮云罗在园内树下,正悠然地教着田双双下棋。 这时候,万俟拂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带着些许兴奋,她笑着对阮云罗道:“夫人,就在刚刚,我们守在将军府附近的人发现,有一个不倒翁模样的人接近了尹筱柔……” “是吗?” 知道这个不倒翁就是之前在将军府柴房,将大块头救走的那个,阮云罗心里高兴,连忙问:“找到他落脚的地方了吗?” “在平安巷附近,具体哪座宅子还不清楚。” “好,小心跟着,尽快找到他落脚的地方。” “是。” 万俟拂笑着点头。 这时候,万嬷嬷端着洗净切好水灵灵的桃子走了过来。 将桃子放在阮云罗手边,她有些无奈地嘟囔,“夫人,那萧钦宇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厚着脸皮又来了。撵也撵不走,赖在门口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大喊大叫,真是讨厌的很……” “萧钦宇?” 阮云罗好端端地正吃着桃子。 忽然间听见萧钦宇名字,她吃桃的动作一顿,没了胃口。 叹了口气望了望头顶上逐渐昏黄的天空,阮云罗笑了一下,“好,既然他自己不知死活,那就让他进来,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是,夫人。” 万嬷嬷点头,出门很快将萧钦宇领到了书房。 书房里。 阮云罗看见萧钦宇进来,先抿了口茶往下压了压火气,然后才问:“怎么?你来找我,又是想劝我搬回将军府?” “不是。” 萧钦宇连忙摇头。 知道自己今日有求于人,他十分尴尬地强笑了笑,然后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歉意道:“大嫂,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一个当弟弟的,不该掺和您和我大哥的私事儿,更不该说话没轻没重…… 大嫂,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哪里。” 懒得听萧钦宇的这些废话,阮云罗不冷不热嗤笑,“所以,你今天这么着急地想要见我,还在我门前大吼大叫,就是为了要跟我道歉。 你道歉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我……” 萧钦宇有些理亏地缩了缩肩膀。 生怕阮云罗再生气,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连忙解释,“大嫂,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大喊大叫让您丢人。 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萧钦宇终于来到了正题。“大嫂,之前锦绣祥杀手的事情您应该也听说了?” “嗯。” 阮云罗点头。 锦绣祥的事情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知道归知道,可那天的事情跟今天萧钦宇来找她,又有什么关系? 阮云罗心中来了兴趣,好奇地问,“你今天来找我,跟那天锦绣祥的事情有关?” “嗯。” 萧钦宇连忙点头,对阮云罗解释,“大嫂,你可能还不知道,之前锦绣祥杀手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尹姨娘也在。 她被那些杀手抓作人质,差点丢掉性命。 当时,我看她被吓得面色发白,又怀着孕,就没有把她带到大理寺审问。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儿竟然被传出去了,现在谣言四起,很多人说我以权谋私,说我和筱柔……我没办法,只能提起补审……” “所以呢?” 阮云罗不耐烦地打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这次主审的官员喜欢用刑,我担心……” “你担心尹筱柔被用刑,所以就来找我?”阮云罗觉得这思路着实可笑。“先不说你找我有没有用。即便有用,我为什么要帮你?” “大嫂!” 听见阮云罗不想帮忙,萧钦宇着急,“大嫂,你怎么能这样?尹姨娘她可还怀着孩子呢,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尸两命?” “我为什么不能?” “你!” 看阮云罗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萧钦宇生气,“大嫂,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是,筱柔抢走了我大哥,我能理解你不喜欢她,嫉妒她。 但是再怎么着,孩子是无辜的。 因为你,万一筱柔真受了刑,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于心何安啊……” “我安不安不知道,你倒是挺难安的。” 看着萧钦宇急得跺脚的样子,阮云罗嗤笑着调侃,“怎么,看你这着急的样子,还忘不了她吗? 你现在这一副表现,真的会让人分不清。 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萧重景的,还是你的啊……” 第209章 轮流玩死 “我……” 萧钦宇脸色涨红。 心里对尹筱柔感情被猛地掀开,他有些慌乱,也恼羞成怒地反驳,“大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又不是畜生,怎么会可能会对尹姨娘有什么想法?他可是我亲生大哥的……”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而已,你看你,急什么啊?” “真是开不起玩笑……”阮云罗一副失望的样子啧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我当然知道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没关系,当时,人家尹筱柔怀孕的时候,你又不在……” “我就算在也不会……” 听见阮云罗竟然还分析了时间线,萧钦宇更气。 没错,他的确是喜欢尹筱柔,也生气萧重景明知道他喜欢尹筱柔还…… 但他又不是畜生! 自从尹筱柔成了萧重景的妾室之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心里叹了口气,他十分不满地,郑重地,再次对阮云罗重申道:“大嫂,你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萧钦宇再怎么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我怎么可能对自己亲生大哥的女人……” “可如果他不是你亲大哥呢?” 看着萧钦宇这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阮云罗忽然好奇地问。“萧钦宇,如果萧重景不是你的亲生大哥,你会怎么样?” “我……” 萧钦宇被问的顿了一下。 他皱着眉,一脸茫然地看向阮云罗,“大嫂,你又在胡说什么呢?你该不会是疯了?我大哥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要做我大哥了,你问这种不可能存在的如果,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因为他的确不是你亲大哥。” 见萧钦宇回避问题,阮云罗索性直接把话摊开,提醒他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大哥是个冒牌货。” “什,什么……” 阮云罗短短的一句话,让萧钦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冒牌货的意思,难道不是…… 回想起自己之前设想的那些三角爱情替身大戏,又回想起当时萧重景不肯多言的表现,萧钦宇心中不安,又不敢置信。“你上次说的那句冒牌货,真的是这个意思?你胡说的?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家问问你娘,不就知道了?” “我娘?” 见阮云罗这么自信的样子,萧钦宇将信将疑。 他撑着桌子起身,咬着牙,有些恍惚地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撂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便跌撞着,疾步离开了纱衣巷,骑马直奔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庆寿园。 屏退所有人之后,萧钦宇沉默坐在席老夫人的床边。 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娘,我这儿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我就是问问,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问题? 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这为难的样子,席老夫人不解。 萧钦宇为人一向有话直说,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这么优柔寡断? 难道,这府里面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心里着急,想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的情况,她连忙眨了两下眼睛,以示同意。 于是,她很快便听见萧钦宇问:“娘,我大哥……他是我亲大哥吗?如果是的话,您眨一下眼睛,如果不是,您眨两下……” “嗬嗬……” 听见这个问题,席老夫人瞬间激动。 她躺在这里这么久,整日都在担心敌暗我明,担心自己的儿女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被阮云罗尹筱柔和萧重景三个人轮流玩儿死…… 现在,听见萧钦宇主动问起,她恨不得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全都告诉他。但是奈何,她说不出话。嗓子眼再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嗬嗬……” 席老夫人头发蓬乱,眼神癫狂。 她满脸灰败的老态,正兴奋地,直勾勾地盯着萧钦宇,两下两下地不停地眨着眼睛,嘴角涎水直流…… 在这臭烘烘掺着熏香的华贵屋子里,她的存在,显得鬼气森森。 “……” 萧钦宇被席老夫人这疯癫的样子吓到,也被席老夫人眨眼的结果吓到。 他张大嘴巴愣了一会,忽然,急匆匆拉开房门,僵硬着身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庆寿园…… 出了庆寿园没多久,他恍惚地想要离开将军府。 却又在将军府门口,忽然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尹筱柔。 “你怎么了?” 看见萧钦宇失魂落魄的样子,尹筱柔被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没什么……” 萧钦宇有气无力地摇头。 他心里有太多疑问想要得知,没功夫,也没办法跟正在怀孕的尹筱柔解释。于是随口搪塞了几句,便起身上马,直接地向着纱衣巷而去…… “哎?” 望着萧钦宇离开的背影,尹筱柔觉得不对。 但是一方面,她身怀有孕行动不便。另一方面,她袖子里还塞着不倒翁刚刚递给她的纸条…… 心里着急想回去看纸条,她又望了萧钦宇的背影一眼,索性就没有再理。 而另一边,萧钦宇再次地来到了纱衣巷,听云苑。 书房里,萧钦宇心情崩溃地站在阮云罗面前,撑着桌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质问:“我大哥的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 “前些日子,你娘亲口告诉我的。” 阮云罗淡然面对萧钦宇的质问,眼睛眨都不眨地回答。 “而且……” 阮云罗说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引导道:“而且,你娘告诉我这件事没多久,就瘫痪了……” 第210章 一点数都没有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钦宇听到这里,心里一紧。“你的意思是,我娘现在的样子,是我哥害的?” “啊?” 阮云罗听见这话,睁着眼睛一脸惊讶,“钦宇,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我……” 萧钦宇被阮云罗问的懵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是憋屈又是不解,他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询问阮云罗,“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娘前脚刚将我哥的身份告诉你,后脚就出意外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我能有什么意思?” 阮云罗叹了口气,一脸疲惫地暗示道:“其实,我就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想,我在梵音山的时候,前脚刚知道你大哥的事情,后脚梵音湖就出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神秘人…… 然后钱嬷嬷没了,你娘瘫了,甚至后来就连樊嬷嬷也没了踪影…… 你说,这能不让人心里发憷吗?” 说到这里,阮云罗抿了抿茶,安慰萧钦宇道:“不过你也别太多心,当时我们在梵音山,你哥并没有跟着一起。所以,梵音山的事情,应该跟你哥没什么关系……” “是吗?” 萧钦宇不信。 他想不通,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巧。 自家母亲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萧重景的真实身份被暴露出来的时候,就忽然出事了。 而且这出事的三个人,还偏偏全都是庆寿园的…… 甚至…… 萧钦宇觉得,自家母亲将揭开萧重景真实身份的时机,也很奇怪。 从小到大几十年了,她都能将这件事情守口如瓶,为什么在梵音山的时候,她会忽然把这件事情告诉阮云罗? 难道?当时她便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不成…… 可这是为什么? 萧重景即便不是萧家的亲儿子,但也是养子啊。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忽然伤害自己的养母呢?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 看见萧钦宇心乱如麻的样子,阮云罗十分“好心”地安慰道:“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道理,也许就是巧了,所有的坏事全都凑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以后多注意着点,也就是了。” “唉……” 说到这里,阮云罗叹气,“希望这些灾难到此为止,千万别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尹姨娘要是不小心被牵连进去,那可就……”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钦宇皱眉。 现在这个节骨眼,听见阮云罗忽然提起尹筱柔,他心里警惕,“大嫂,我知道你不喜欢筱柔,可现在这种时候,你好端端地忽然提起筱柔做什么? 你怎么能诅咒一个身怀六甲的孕母?” “我什么时候诅咒她了?” 阮云罗一脸无辜,“相反,我只是担心她而已。” “你担心她?” 萧钦宇明显不信。 他笑着冷嗤一声,不屑道:“大嫂,别装了,你才不是担心筱柔,你只是争风吃醋而已。” “咳……” 阮云罗被茶水呛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她憋着笑点了点头,“也许……你猜的对,我确实毫不在乎作为尹姨娘的尹筱柔…… 我担心的,其实是作为公主的尹筱柔。 毕竟,她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当今煜皇子的亲生姐姐。 她要是出事儿,不光萧家遭殃,我也得跟着受连累……” “你等等……” 萧钦宇脑子一下子懵了。 他僵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于是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问向阮云罗,“你,你刚才的意思,筱柔她是公主……?” “嗯。” “这怎么可能?” 萧钦宇皱着眉不信,觉得阮云罗这是在耍他,忙质问道:“如果筱柔真的是公主的话,那当初,她为什么没有跟煜皇子一起恢复身份? 她如果是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妾。” “这……” 阮云罗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十分好奇的样子看向萧钦宇,扎心道:“钦宇,尹筱柔当时为什么不能恢复身份,难道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什,什么数?” 萧钦宇被问的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种事情,还能赖在我身上不成?” “什么叫赖在你身上?” 阮云罗不同意,“这事儿,本来就有你的责任。” “我能有什么责任?” “当初,水云茶楼的事情,你还记得?” 阮云罗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提醒,“那时候,娘操心你的婚事,准备给你相看人家。但是你呢,你姗姗来迟不说,还当街跟尹筱柔抱在了一起。 当时,你们俩抱在一起的时候,惠国夫人和袁老夫人,可就在茶楼上看着呢。 这事儿闹得那么难看,你觉得,皇上怎么可能还让她做公主?” “我……” 萧钦宇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抱了一下,就把尹筱柔害的那么惨。 那可是公主的身份啊……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见萧重景这颓丧的样子,阮云罗憋着笑,再次扎心道:“虽然你确实害地尹筱柔不能恢复公主身份,但正好,这不也成全了她跟萧重景吗? 否则,她要是真成了公主,还怎么给萧重景做妾啊?” “唉……” 说到这里,阮云罗长长叹气。 一脸惋惜地,她再接再厉地扎心道:“筱柔公主她付出了那么多,还以为自己嫁给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结果呢,其实她嫁的只是一个被革职的冒牌货。 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她……” 萧钦宇听到这里,苦涩难言。 他的心中被愧疚和担忧包围,一时间脑子千头万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他嗓子里才发出声音,问阮云罗道:“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该怎么样才能弥补她,保护她?” 第211章 多少有点不要脸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阮云罗叹了口气,摇头感慨。“可惜,你要是早知道萧重景的真实身份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轻易放弃,将尹筱柔拱手相让了…… 那时候,你要是能竭力争取,也并非没有机会。 哪像现在……” “我……” 萧钦宇心中动容,悔恨万千。 “行了。” 看萧钦宇这副样子,阮云罗心里觉得好笑。 猜测以萧钦宇现在对尹筱柔的心态,等到了后天补审的时候,他一定会闹出许多笑话。阮云罗叹了口气,于是表示,“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儿上,后天补审的事情,我可以过去看看……” “补审……” 萧钦宇迷茫了一下,险些忘了正事儿。 等到回忆起自己今日来寻找阮云罗的目的时,他心中惊喜,“真的吗?大嫂,你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提醒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我又不是官场上的人,大概率帮不上什么忙儿,就是凑个数而已。 包括你大哥,恐怕也没什么面子。 现在这萧家,能拿出手的,也就一个你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钦宇一眼,阮云罗笑着鼓励道:“明天,在你的地盘上,你可得好好保护住尹筱柔啊, 可千万不能让她受刑……” “嗯!” 萧钦宇重重点头,“大嫂你放心,到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她的……” 这天,补审日,大理寺衙门口。 阮云罗心情很好地刚一从马车上下来,便撞见了萧钦宇。 萧钦宇正好出来迎接尹筱柔和萧重景的马车。看见阮云罗,他笑着,礼貌地点了点头,“大嫂,您来了,先里面请。”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 驻足扫了眼萧钦宇急忙搀扶尹筱柔的殷勤样子,和尹筱柔旁边萧重景黑着脸的表情,阮云罗憋着笑和身边的万嬷嬷田双双对视一眼,转身,便直接进了衙门。 衙门里。 “砰!” 听着惊堂木的声音,看着坐在主审位置上的马广荣,阮云罗笑容僵住。 她瞬间便回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被阮清鸿逼着,第一次与马广荣见面相看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她第一次与与陌生男人见面相看,单独相处,难免会有些紧张。所以,在接过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杯时,不小心哆嗦了一下,把茶给洒了一点。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那马广荣阴着脸,砰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一脚便将那丫鬟踹吐了血。 当时,阮云罗被吓了一跳,连忙便揽过错误,想扶那丫鬟起来。 但马广荣却不让,还说下人就得有下人的规矩,说阮云罗是妇人之仁,然后,又给了那丫鬟一脚…… 这两脚下去,那丫鬟晕了过去,阮云罗也不敢说话了。 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再连累别人,她硬生生地挺着陪马广荣聊了小半日,然后当日回家便做了噩梦,好几天高烧不起。 连着绝食了好几天,才终于说服阮清鸿不让他嫁给马家。 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跳出马家那个狼窝,一转身,萧家也不遑多让…… 唉…… 收回视线,阮云罗扫了堂下的尹筱柔等人一眼。 开始好奇,这马家跟萧家两帮人凑在一起,到底能擦出来什么火花…… 堂上。 马广荣一看见阮云罗,便回想起了当初,阮云罗被吓病之后,自己被父亲马柄鳌逼着给阮云罗道歉的事情。 想到自己主动上门求和,她却见都不见的丢脸事迹,马广荣拳头发痒。 冷着脸拍了拍惊堂木,他看向了尹筱柔,“尹筱柔对?你就是锦绣祥杀手事件中,被劫持的那个人质?” “是。” 尹筱柔恭敬点头。 “嗯。” 马广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你先把那天事情的经过讲一下,我听听看怎么回事。” “是。” 尹筱柔怯怯地,十分温柔点了点头。 回忆了片刻,她缓缓开始讲述,“那天,我忽然兴起,想起来还没给孩子准备小衣,就想出门买两块喜庆的布料。 当时天色并不太晚,将军府和帽儿巷的距离也不远,我一个小妾,不好意思兴师动众,便自己步行,去到了平日里最常去的那家锦绣祥。 那锦绣祥的掌柜的很会说话,帮我挑了许多布料。见我一个人没法带,那掌柜的问我地址,说明天直接把料子给我送到府上。 我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告诉他我是将军府的小妾。 却哪知道,这句话刚一说出来,便头上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便已经黑了……” 说到这里,尹筱柔声音顿了一下。 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她一脸后怕地道:“当时,我听那些人交流,才知道,原来他们全都是西北派过来的杀手。他们卧底来到京城的目的,一是想伤害陛下,想要让朝廷群龙无首……” “二是……” 尹筱柔羞红着脸,十分仰慕的样子看向萧重景,“二是,他们也想除掉萧家,除掉萧将军这个劲敌……” “哪里……” 萧重景尴尬。 如果他还是萧将军的话,尹筱柔这么说当然没什么。 但是他现在被革了职,只是个白身。 虽然为了客气,京城里大部分人还是喊他萧将军,但毕竟这也只是客气。 平日里随口称呼一句也便罢了,但在大理寺这种地方,这么张扬仰慕地称呼他为萧将军,还强调他是西北的劲敌,这就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第212章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唉…… 萧重景瞥了眼尹筱柔的肚子。 为了尹筱柔这肚子里他此生唯一的一个孩子,萧重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冲马广荣笑了一下。 然后为了说明萧家跟那些杀手不共戴天的关系,他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提醒马广荣道:“现在想来,那些杀手真是心肠歹毒。这幸亏钦宇带人及时赶到将杀手们一网打尽,否则当时不光筱柔危险,恐怕就连萧家,也要遭难啊……” “唉……” 萧重景叹了口气,笑着看向马广荣,恭维道:“马大人,我这弟弟现在变得这么懂事,还得多多感谢您的管教。您是不知道他之前的样子,跟如今在大理寺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欸……” 马广荣笑着摇了摇头,谦辞着不肯领情:“萧将军,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本官这阵子为了给家父送行,一直告假,直到三天前才第一次跟萧大人见面呢,哪里谈得上管教?” 说到这里,他笑着打量了萧钦宇一眼,凉凉道:“这是萧大人你自己年轻有为啊。” “哪里……” 萧钦宇还以为这是在夸他,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谢,顺便躲开了萧重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 望着马广荣笑眯眯的样子,他松了口气。 心想,这马广荣似乎并没有陆一通说的那么可怕…… 正当他以为马广荣已经接受了尹筱柔的解释,正当他以为马广荣即将到此为止的时候……马广荣将大案上的卷宗啪地一合,看向尹筱柔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祭天大典,这群锦绣祥的杀手行刺陛下的时候,你也在?” “是。” 尹筱柔温顺点头。 “她在又怎么了?” 萧钦宇皱眉不解。 生怕马广荣误会尹筱柔,把尹筱柔和刺杀联系在一起,他连忙解释,“马大人,当时祭天大典的时候,我就站在尹姨娘旁边。我可以为尹姨娘作证,那天,她绝没有跟任何杀手有过联系,她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相反,她那天还救了陛下呢。” “是吗?”马广荣笑,“这也太巧了。” “巧在哪里?” 尹筱柔面不改色,一脸好奇地问。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马广荣高高坐在上方,靠着椅子悠悠地抿了抿茶。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尹筱柔,眯着眼睛施压道:“按照时间来说,似乎,你刚来京都没多久,西北的杀手们就现身了。 那么巧,杀手们现身刺杀的时候,你恰好就在旁边,还立下了救驾之功。 又那么巧,杀手们被大理寺一网打尽的时候,你恰好也在,而且还成了那些杀手威胁巡捕的工具…… 你们这,配合的挺默契啊……” “大人,您这是什么话?” 还没等尹筱柔开口对应,萧钦宇抢先急了。 他皱眉看向马广荣,有些不满地质问道:“大人,难道这救驾也有错吗?当时参与救驾的又不只是尹姨娘一个,我大嫂也救驾了呢,你不如干脆怀疑我大嫂呢…… 而且,这人质被坏人绑架,难道还成了人质的错了? 当时命令巡捕不许上前的人是我,跟尹姨娘又没有关系,您无凭无据地,怎么可以随意歪曲事实……” “萧大人!” 马广荣眉头一皱,立刻喝止了萧钦宇。 不满意萧钦宇这横插一脚,顶嘴强辩的表现,他冷笑质问,“萧大人,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以权谋私强逼着巡捕们后退,那个领头的杀手差一点就跑了!” “我……” “我什么我!” 马广荣冷脸呵斥。 他冷冷看着萧钦宇,质问道:“当时的情况,那杀手要是跑了,你担待的起吗?那杀手要是卷土重来,再次刺杀皇上,你担待得起吗?!” “我……” 萧钦宇脸色涨红。 他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又不服气马广荣忽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儿。 于是嘟囔着,他不满地提醒,“差一点,那不就是没跑成吗……” “所以呢,那是你的功劳吗?” 见萧钦宇还在犟嘴,马广荣不屑,“要不是后来一支箭射了过来,就凭你以权谋私的这件事,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说起那支箭,马广荣想起了自己这两日查案的时候,偶然在巡捕们口中听见的另一件事。于是抬眸看向正在难堪的萧钦宇,他质问,“我怎么听说,当时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是冲着尹姨娘的呢? 听说,要不是那杀手护住尹姨娘,尹姨娘现在,恐怕早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萧钦宇皱眉。 他不明白,这件事情自己明明已经跟徐万仇解释过了,为什么马广荣又问。 那些巡捕也是,闲的没事瞎揣测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心里决定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必须得跟那些巡捕谈谈,他看向马广荣,叹了口气无奈道:“马大人,您这话说的,杀手怎么可能会保护人质呢? 我不知道您从哪儿听的这话,但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我眼睁睁看着那杀手想要逃跑,他只是转身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射到了而已,绝对不是想保护谁。 相反,那杀手为了逃命,可是差点把尹姨娘活活掐死呢。 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都能下此毒手,这么狠毒的人,他怎么可能拼了命去保护别人?” “是啊。” 尹筱柔点头附和。 为了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为了让这件案子不引起皇上的怀疑,她想了想,一脸无辜地对马广荣解释,“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跟那些西北杀手扯到一起,但是,我跟那些杀手绝对没有半分关系。跟西北也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相反,我恨西北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她一脸悲伤地拿出了手帕,低头擦了擦自己新鲜憋出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我娘之所以去世,就是被西北人给欺负的。他们欺负我娘没有夫君,看不起我娘被丈夫抛弃,也鄙视我这个汉人血脉的孩子。 他们经常地欺负我们,排挤我们,羞辱我们。 小时候,娘一直安慰我,说爹早晚都会回来的,等爹回来以后就好了。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等到我爹,便承受不了那些羞辱,郁郁而终,去世了……” 又擦了擦眼泪,她瞥了眼阮云罗旁边的师爷。 等那师爷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写进卷宗,她泪眼朦胧地看向马广荣,“大人,正所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巴不得那些西北的坏人全部死干净呢,又怎么会跟他们是一伙的呢?” 第213章 皮肉之苦 “筱柔,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 见尹筱柔这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样子,萧钦宇越发心疼。 连忙低头安慰了尹筱柔几句,他十分急迫地恳求马广荣道:“马大人,您都听见了,尹姨娘跟西北这么大的仇怨,她恨西北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帮助那些西北的杀手刺杀陛下? 您想想陛下跟煜皇子的关系。 尹姨娘她可是煜皇子的亲……丫鬟,她为了煜皇子,也不可能去刺杀皇上啊……” “哼,那可未必。” 马广荣充耳不闻。 惦记着想要给花刈臣一个交待,他生拉硬拽,冷着脸对尹筱柔道:“先不说你的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即便你说的全都是真的,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一些西北人因为你爹而欺负你娘,就能证明你憎恨所有西北人吗? 也许你真正憎恨的是你爹呢?” “我怎么会……” 尹筱柔皱眉。 连忙瞥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师爷,她心里暗自着急。 生怕皇上被马广荣这话影响,她连忙解释,“我爹从小就对我可好了,他离开我们是因为被逼无奈,我怎么会憎恨他?” “这谁能说的清楚?” 见尹筱柔急了,马广荣心情放松,胡乱揣测道:“不论如何,你和你娘都是因为你爹才受了那么多委屈,也许你就是恨呢。你恨你爹,但又找不到你爹,因此你就很上了所有的汉人,所以你就和那些杀手联手,想要摧毁汉室朝廷……” “我……” 尹筱柔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张口还想辩解,但这时候,马广荣却十分不耐地拍了拍惊堂木,“行了,休要再巧言令色。 来人,把她拖下去,先重打二十大板,看她还敢不敢在公堂上胡说八道!” “是!” 分列两旁的捕快们点头答应,立刻便要去捉尹筱柔…… “住手!” 萧钦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众人。 然后他十分着急地看向马广荣,生气道:“大人!这没凭没据地,您怎么能擅自用刑?二十大板,别说尹姨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即便是个男人,也经不住啊!” 想到尹筱柔的真实身份,萧钦宇咬了咬牙看向马广荣,暗自威胁道:“大人,尹姨娘万一真要被打出个三长两短,我怕您没办法跟皇上交待!” “萧钦宇!” 听出萧钦宇话语中的威胁,马广荣发怒。 他并不知道尹筱柔的真实身份,还以为萧钦宇这是威胁,想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呢。 于是阴着脸,他冷嗤道:“萧钦宇,你之前以权谋私,私自放走杀手的事情,我都还没跟你计较。现在你又要阻拦本官办案,你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你也跟尹筱柔是一伙儿的不成!” “我……” “闭嘴!” 马广荣被真的气到了,他瞪着眼睛狠狠一拍惊堂木,对着捕快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萧钦宇给我拿下!把他的官服给我扒下来!” “大人!” 萧钦宇被扒着官服,连忙对马广荣解释,“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想要参您……” “没关系,我这完全都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我不怕人参!”义正辞严地瞪了眼萧钦宇,马广荣冷嗤道:“不过,在你参我之前,我得先跟你算算,你以权谋私,扰乱公堂的罪过!” “我……” 萧钦宇有苦难言,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捕快们扒了官服,拖着爬到了条凳上。穿着亵衣趴在条凳上一抬头,他便看见了捕快手上的板子。 看着暗红厚重的板子上的一排排铆钉,他头皮发麻,连忙抬头望向马广荣解释,“马大人,我真不是要参您,我只是担心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大哥都还没说话呢,轮得到你多嘴?” “我……” 萧钦宇心中一痛,无言以对。 “马大人……” 萧重景见萧钦宇被按在条凳上真要挨打,于心不忍。 他正准备说两句好话,给萧钦宇求求情,这时候,马广荣却一拍桌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扫了他一眼,冷冷道:“萧钦宇,这里是大理寺,是效力朝廷忠职陛下的地方!不是你们萧家炕头! 你站在这里的身份,是受命于陛下的大理寺正,不是萧钦宇!” 冷着脸扫了萧重景和阮云罗一眼,他不屑,“哼,为了一个小妾,你们萧家可真是全家出动,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给本官施压吗?! 哼,本官给皇上做事,难道还会怕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吗!”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嗤了一声。 一副绝不为五斗米折腰,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的样子,他看向站在萧钦宇身边的捕快,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狠狠地给我打!” “是!” 拿着板子的两个捕快齐齐点头。 将厚重的板子放在手上颠了一下,然后拎着板子,抡圆了胳膊便将板子砸向了萧钦宇的后腰。 砰——砰——砰——砰—— 两个拿着板子的捕快一左一右地站在萧钦宇的身边,一下一下地,轮流便打了起来。 节奏像是杵米。 “嗯……” 萧钦宇咬着牙闷哼,双手死死扳着身下的条凳,手臂青筋林立, 听着他一下一下痛苦的闷哼,尹筱柔看似一脸担忧,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萧重景。 想到萧钦宇毕竟喊了自己十八年的哥哥,他皱眉冲着马广荣拱了拱手,“马大人,钦宇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萧将军。” 马广荣冷着脸打断,“萧将军,你既然知道你的弟弟不懂事,就应该早教教他,也省得他挨这份儿打。你自己不舍得教也就罢了,他犯了错,你还不许让他接受惩罚,你这是想干什么? 萧将军,我给你面子,所以才对你们一忍再忍。 希望你也能给我面子,否则,接下来这板子,可就不知道要落在谁身上了……” 第214章 二十大板,下一位 “马大人……” “萧将军!” 见萧重景还想说话,马广荣皱眉冷哼,“萧将军,我为了这个案子连自己的送行假都销了,为的,就是把这个案子查的清清楚楚,好给陛下一个交待。 可你这三番四次地阻挠,是什么意思? 你的手,就非要伸这么长吗?” “我,当然不是……” 萧重景欲言又止,不敢多说。 没办法,他这个革了职的将军,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人家这是客气才称呼他一声萧将军,人家要是不客气,直接喊他萧重景也理所应当。 以马广荣的暴脾气,自己要是把他给惹急了,那下一个挨打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唉…… 萧重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担忧地看向了萧钦宇。 看见萧钦宇亵衣上渗出来的血迹,以及他咬牙硬撑脸色通红的样子,萧重景愈发头疼。 这二十个板子可不轻松啊。 萧钦宇这个年轻力壮还是个练家子都被打成了这样,更何况尹筱柔呢。 瞥了眼尹筱柔细胳膊细腿肚子圆圆的样子,萧重景心里犯愁,尹筱柔死了倒不要紧,关键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早知道今天是这情况,那天,他还不如直接把尹筱柔淹死算了。 反正这孩子也保不住,早点淹死还省得她受不住刑乱说话…… “哇,都打出血了……” 角落里,田双双眨巴着眼睛在阮云罗身边小声凑热闹。 看见萧钦宇亵衣上的血迹,她啧了一声有些兴奋地悄声感叹,“这颜色,捣得比凤仙花还红,不染指甲真可惜了……” 阮云罗:“……” 见田双双这一脸遗憾的样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对万嬷嬷小声道:“等会回家后记得跟小厨房知会一声,以后家里杀鸡的血给双双留着点,好让她染指甲……” “那不腥的慌吗……” 万嬷嬷小声反对。 嫌弃地杵了田双双一下,她瞥了眼萧钦宇那痛苦挨打的样子,不自觉也跟着嘶哑咧嘴。 一想到这板子等会还可能打到尹筱柔身上,她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于是看向阮云罗,她好奇地小声问:“夫人,这板子,等会真的能打在尹筱柔的身上吗?尹筱柔现在可是双身子,就这种打法,别说二十下了,两下她都受不住……” “这就得看马大人的了。” 看着堂上方马广荣杀气腾腾的样子,阮云罗悄声猜测,“这得看他现在知不知道尹筱柔的身份。” 如果马广荣明知道尹筱柔的公主身份,还故意主审尹筱柔,那就说明他手里一定有所倚仗。这倚仗或者是尹筱柔勾结西北的铁证,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可以压制尹筱柔的公主身份,可以让皇上不计较他对皇家的冒犯,他就敢打。 可如果他并不知道尹筱柔的公主身份,主审尹筱柔只是巧合,手里也没什么铁证……那等会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尹筱柔说出身份,他就不敢打。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尹筱柔的身份?” 万嬷嬷十分奇怪地小声提醒,“夫人,这件事情,马大人不应该知道的……” “的确不应该,但是……” 阮云罗皱着眉头,觉得不通。 如果如同万嬷嬷所言,马广荣并不知道尹筱柔的身份。 那他又是销假,又闹了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只是为了审问尹筱柔这个人质? 犯不上…… 可要说他知道尹筱柔的公主身份,似乎,也不合理。 毕竟,尹筱柔再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的血脉。 虽然皇上并不认她,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耽误她是皇上的血脉。 所谓皇权至尊,不可践踏。 别说尹筱柔是一个大活人了,即便她只是皇上最不喜欢的一只鸟,马广荣也没资格处置,更没资格喊打喊杀当众用刑。 除非他手上有尹筱柔勾结西北的铁证。 可…… 阮云罗回想着马广荣从开庭至今的表现,感觉,他手上似乎也没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以这么强势的态度审问尹筱柔这个公主,还在尹筱柔提起母亲的时候讽刺她的父母…… 这不可能。 任何人只要没疯,就不可能当众做出这种事。 唯一一个可能,就是马广荣根本不知道尹筱柔的真实身份。 但这样子的话,事情就又绕回去了。 阮云罗头疼。 如果马广荣并不知道尹筱柔的真实身份,那他为什么要闹这么大阵仗,特意销假也要审问尹筱柔这个人质。 他跟尹筱柔无冤无仇,跟萧家也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主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人性趋利避害,他不可能主动做出这种事。 除非是被动。 除非他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阮云罗心中一松。 毕竟,这天底下能够使唤马广荣,逼得马广荣身不由己的人,并不多。 在脑海中迅速将马家在朝廷里的关系线大致梳理了一遍,她很快将视线锁定在了花家。 一方面,花家的确有能力使唤马家。 另一方面,花家和马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否则前世,徐万仇查出的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太子党中,也不会出现马柄鳌和马广荣的名字…… 甚至,花家想要收拾尹筱柔和萧家的理由也很充分。 回想起上次在香山别苑,自己对袁老夫人所说的那一番话,阮云罗忍不住想笑。 她说的那些,只不过是想借花家的手,给萧钦宇上点眼药而已。 没想到花家的行动居然这么迅速有力,直接冲着尹筱柔的七寸就来了。 精彩。 真是精彩。 虽然还不明白花家为什么不把尹筱柔的真实身份告诉马广荣,但是有热闹可看,阮云罗便没什么可挑剔的。 将疑问放在心里,她抬头,正好看见两个行刑的捕快停下了动作。 收起板子,两个捕快抬头看向马广荣,恭敬地行了个礼,“大人,二十个板子已经打完,行刑结束,请您查验。” “嗯。” 马广荣正悠然地喝着茶,闻言抬眸瞥了一眼。 看见萧钦宇白色亵衣上鲜红的血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215章 认罪认罚? 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他语重心长地对萧钦宇道:“萧大人,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希望你以后秉公守法谨言慎行,好好地为朝廷为陛下办事。 切勿再假公济私不敬公堂,逞匹夫之勇。” “哼。” 萧钦宇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一方面,他恨不得把马广荣也拖过来尝尝板子的滋味。另一方面,他心里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理亏,弄不过马广荣。 于是他只能趴在条凳上不吱声。 同时他憋屈着一肚子委屈,反复心想:老子长到这么大,还没挨过这么重的打呢,等着,都给老子等着…… “钦宇!” 见萧钦宇这副态度,萧重景心里一紧。 连忙低声呵斥了萧钦宇几句,他有些尴尬地笑着,冲马广荣拱了拱手,“马大人……” “哼!” 见萧钦宇如此不识相,马广荣冷哼一声,打断了萧重景的示好。 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他冷着脸,看向尹筱柔问:“尹筱柔,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尹筱柔摇头。 她奇怪地看向马广荣,一脸不解地反问,“大人,本没有罪,如何认得?” “好,果然嘴硬!” 马广荣冷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起了一阵戾气。 阴沉沉地瞥了尹筱柔一眼,他拍下惊堂木,令道:“来人,把尹筱柔给我拖下去,打!打到她开口为止!” “是!” 捕快们立刻点头行动,伸手押向尹筱柔。 “住手……” 萧钦宇趴在条凳上,伸着手有气无力地阻止。 “等等……” 萧重景连忙将尹筱柔护住。 将捕快们挡在一边,他着急地冲马广荣拱了拱手,语带恳求地解释道:“马大人,尹筱柔只是一个人质而已,跟西北的那些杀手,确实没什么关系。 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跟杀手有关。 现在无凭无据地,她又身怀六甲,确实不应该也不适合用刑……” “是吗?” 马广荣冷笑着,反将一军道:“萧将军既然这么维护尹筱柔,那尹筱柔的清白,你能保证吗? 若你能对此事全权负责,保证尹筱柔绝对跟西北的杀手毫无关系,那看在大家多年来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我可以相信你。 我把你的保证写在卷宗里面,签字画押。 未来,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陛下追查起来,我也好有个说法不是?” “这……” 萧重景犹豫。 “大哥!” 萧钦宇生气萧重景的态度。 趴在条凳上有气无力地,他急匆匆对马广荣道:“马大人,我来担保,我来给尹姨娘担保!” “你?” 马广荣嗤笑着打量了萧钦宇一眼,不屑地问:“你以什么身份担保?”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一下。 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萧重景,又扫了眼尹筱柔,他眯着眼睛一脸疑惑地问向萧钦宇:“萧钦宇,你跟尹筱柔你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视线在尹筱柔萧重景萧钦宇身上转了一圈,他不解,“我瞅着你们三个,怎么有点不正常呢……” “我……” 萧钦宇涨红着脸色不敢说话。 被马广荣和周围捕快们异样的目光看着,萧重景也面色难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唯独尹筱柔面不改色,“没什么,朋友而已。” “朋友?” 马广荣冷嗤一声,明显不信。 目光针扎似地又扫了尹筱柔三人一眼,他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行了,念在尹筱柔怀有身孕,就不打了……” “真的?” 萧重景三人惊喜。 “当然。” 马广荣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脸色一变,命令下首的捕快道:“去,拿个夹手指的刑具过来。” “是。” 捕快点头,立刻去刑房拿工具。 “不……” 萧钦宇着急地连忙又要阻止。 “钦宇!” 怕把马广荣给惹急了,萧重景连忙瞪了萧钦宇一眼,让他闭嘴。 他不在意尹筱柔夹不夹手指。 甚至他很高兴。 毕竟,比起打板子而言,夹手指至少不伤孩子。 现在,既然孩子没事,那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尹筱柔了。只要尹筱柔能挺过这次刑罚,那就母子平安,不用再担心被那些杀手连累。 但如果尹筱柔受不了这次刑罚,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重景想到这里,心中不安。 皱起眉头,他低声在尹筱柔的耳边嘱咐,“坚持住……” 尹筱柔:“……” 无话可说地瞥了萧重景一眼,她轻叹了口气。 想了想自己的承受能力,她抬头看向马广荣,确认道:“夹完手指你就能相信我吗?夹几下,夹多久?夹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收手? 总要有个准数?” “呵……” 见尹筱柔区区一个小妾竟然敢跟自己讨价还价,马广荣不满。 不屑跟尹筱柔多说,他抿了抿茶,随口搪塞道:“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也许个瞬息,也许盏茶,也许柱香……全看你自己配不配合。” “什么叫做配合?” 见马广荣这是铁了心地要跟自己过不去,尹筱柔心里窝火,“马大人,难道我非要承认一件没有做过的事情,才算配合吗? 是不是只要你没有拿到你预设的结果,就要一直用刑?” 不敢置信地看了马广荣一眼,她一脸失望地扬声道:“马大人,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好大喜功。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宠,难道,你连最基本的事实真相,都能弃之不顾吗? 马大人! 你这样屈打成招歪解真相,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仰仗!” “筱柔!” 萧重景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喝止。 “尹筱柔!” 马广荣神色一冷,咬着后槽牙呵斥,“尹筱柔,你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来人……” “不用来!” 尹筱柔直接伸手叫停了捕快。 然后在捕快们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她笑着看向马广荣道:“好,既然马大人您这么执着地想要让我认罪,可以,我认罪……” 第216章 陛下是亲爹 “此话当真?” 马广荣皱眉,不明白尹筱柔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算了,不管她演的哪一出,只要能认罪,让他给花刈臣一个交代就好。 马广荣这么想着,冲旁边的师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尹筱柔,“好,那你说说,你跟西北的那些杀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来到京城,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我……” 尹筱柔正要说话,却被萧重景拽了一下。 生怕尹筱柔一时糊涂,萧重景连忙低声呵斥,“尹筱柔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勾结西北刺杀陛下是什么罪?难道你不想活了?” “是啊!” 萧钦宇在旁边听见动静,也连忙劝,“筱柔,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我心里有数。” 在马广荣的忍耐告罄之前,尹筱柔打断了萧重景和萧钦宇的多嘴。 她抬头看向马广荣,笑着道:“马大人,在认罪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而且只能单独跟你说……” “什么话?” 见尹筱柔这神神秘秘的样子,马广荣皱着眉不耐,“有话直说,别给我遮遮掩掩的,这是公堂,不是你们家菜市场!” “怎么,不敢?” 甩开萧重景的阻止,尹筱柔上前一步,直视着马广荣,笑着激将道:“大人,正如你所说,这里是公堂,公堂上全都是你的人……” 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四周围的捕快,她笑着调侃,“大人,你被这么多人保护着,难道,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我只是有几个线索不方便当众说而已,又不会杀了你……” “呵!” 望着尹筱柔不知死活的样子,马广荣冷哼着点了点头,“好,你上来说话。” 看着尹筱柔从堂下一步步走到桌前,他目光阴沉地威胁,“尹筱柔,接下来,你最好祈祷你的线索有用,否则……” “哼!” 马广荣阴森森地冷哼一声,其意义不言自明。 “当然。” 尹筱柔点头。 示意所有人全都避开之后,她撑着桌子靠近马广荣耳边,翘着嘴角悄声道:“马大人,我不可能跟那些刺杀陛下的人有关,因为,当今陛下,就是我的亲爹……” “什么!” 马广荣心里一惊,连忙坐直身体拉开了与尹筱柔的距离。 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地仔细打量了眼筱柔一眼,他皱眉嗤笑,“就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不信你问……” 尹筱柔回过头,本想指着萧重景给自己作证。 但一方面,她现在实在膈应萧重景。另一方面,她担心马广荣不肯相信萧重景。于是手指一偏,她指着角落里看热闹的阮云罗,悄声对马广荣道:“不信你问阮夫人,当时救驾之后认亲的场面,她也在,她可以帮我证明。” “你……” 见尹筱柔这么笃定的样子,马广荣拿不准主意。 看了眼阮云罗,他心想:阮云罗胆小如鼠,为了个丫鬟都能大病一场,肯定不敢说谎…… 于是点了点头,他皱眉对阮云罗道:“你,上来。” “我?” 阮云罗奇怪。 尹筱柔放着那现成的萧重景不用,怎么忽然间想起她了…… “夫人……” 万嬷嬷和田双双担心。 “没事儿。” 拍了拍万嬷嬷的手背,阮云罗安抚着笑了一下。 然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站在尹筱柔旁边,疑惑地问向马广荣,“马大人,您找我有事儿?” “嗯。” 马广荣点头。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人全部后退,然后阴沉沉盯着阮云罗的表情,他悄声问:“我问你一件事,你给我如实回答。 尹筱柔她……真是陛下的女儿吗?” “啊?” 阮云罗惊讶。 为了表明自己绝没有泄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广荣,扬声问:“马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嘘!” 马广荣吓了一跳,连忙示意阮云罗小声。 等到阮云罗情绪平复,他低声再次确认,“所以,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 皱着眉又打量了尹筱柔一眼,马广荣不敢置信地悄声询问,“她真是陛下的女儿?” “嘘……” 阮云罗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警告马广荣,“马大人,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还用你说!” 马广荣没有好气。 “怎么样?” 这时候,尹筱柔的声音响起。笑着看向马广荣,她悠悠地调侃:“马大人,还用刑吗?” “不。” 马广荣心中窝火,咬着牙摇头,“不用了。” “那您还审吗?” “不审了。” “那……” 尹筱柔拖长声音,看了周围人一眼,故意扬声问道:“马大人,您既然不用刑也不审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嗯。” 在自己下属惊讶的目光中,马广荣咬着牙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请便。” “马大人客气。” 尹筱柔笑着行了个礼,转过身面色一冷,直接便走出了衙门。 “筱柔……” 见尹筱柔直接就走了,萧钦宇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刚才马广荣还喊打喊杀地呢,这怎么忽然偃旗息鼓了? 他们三个…… 萧钦宇的目光从尹筱柔的身影上收回,抬头看了眼阮云罗和马广荣,心中不解,他们三个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 到底是什么话这么管用,这么神秘…… 萧钦宇脑子里一团浆糊地思考着,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如果尹筱柔身上有什么秘密可以镇住马广荣,那只能是她的身份! 这个身份可真管用啊…… 萧钦宇心中感叹着,连忙便想要起身跟上尹筱柔。 “小心。” 见萧钦宇一身是血还想要起身,萧重景连忙上前,将萧钦宇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后悔没早想起来将尹筱柔的身份告知马广荣,他临走前,对马广荣冷道:“马大人,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后会有期。” 萧重景冷着脸冲马广荣拱了拱手,动身,带萧钦宇也离开了衙门。 “砰——” 终于等到他们走远,马广荣忍无可忍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望着萧重景离开的方向,他心里又是窝火,又是担忧。 毕竟,他今天可是把尹筱柔和萧家人彻底给得罪了。 得罪尹筱柔没什么,她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公主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关键她还有一个弟弟在宫里。 如果这次不能想办法把尹筱柔的罪名彻底坐实,把那个萧家人和那个煜皇子彻底打压下去,那等他们以后得了势…… 第217章 愿者上钩 马广荣心里发寒。 他垂眸想了想对策,知道为今之计,以尹筱柔的身份,想要坐实她的罪名,肯定是不能硬来了。 只有拿到切实的证据才行。 证据…… 马广荣皱眉思考片刻,立刻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捕快们,下令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个长得像不倒翁的逃犯给我揪出来! 通缉悬赏的告示呢,赶紧加紧印刷! 三天内,我要这告示贴遍京城的每家每户! 还有药铺! 最近这几天凡是在药铺买过跌打伤药止疼药的,全都给我找出来,挨个查问! 还有城门口! 为了防止逃犯易容潜逃,给我在城门口摆一桶水!这几天凡是想要出城的,无论男女老幼,全都给我先洗把脸!” “是!” 众捕快见马广荣这是认真起来了,连忙点头急匆匆开始行动起来。 阮云罗站在旁边,看着他这明显急起来的样子,心里奇怪。难道花家隐瞒尹筱柔的真实身份不告诉马广荣,就是为了让他得罪尹筱柔? 毕竟这样的话,为了防止被尹筱柔和尹文煜报复,马广荣就会先下手为强,不顾一切地找到不倒翁。然后屈打成招,就能把这件事牢牢扣在尹筱柔和尹文煜的头上…… 可如果是这样,花家直接让马广荣去找不倒翁不就得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么逼他? 难道,以花家和马家的关系,这种事情,还担心马家阳奉阴违吗? “还有你!” 马广荣缓了缓神看向师爷,正想要让他把刚才公堂上记录的那些供词拿过来润色,但一瞥眼,却看见了站在自己桌边的阮云罗。 上下打量阮云罗一眼,他皱眉不爽,“你怎么还在?” “我……” 阮云罗思索着,正考虑要不要想办法,把不倒翁的位置直接透露给马广荣。 但马广荣却没有好脸。 一方面,他觉得阮云罗是萧家人,看不顺眼。另一方面,他心里仍对自己十八年前的丢脸事迹耿耿于怀。 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又憋了一肚子火,他心中戾气丛生。 于是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语气阴沉提醒,“阮夫人,十八年前的那个小丫鬟,你还记得吗?” “什么?” 阮云罗皱眉。 听见马广荣忽然提起那个十八年前的小丫鬟,她心中一寒,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马广荣笑容狰狞,拿起桌边的茶杯,用力狠狠一捏。 啪地一声脆响,他松开手,将碎掉的茶杯瓷片扔在阮云罗面前,幽幽道:“我只不过想提醒你,那个丫鬟的下场而已。别忘了,她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可全都是是拜你所赐……” “你把她杀了?” 阮云罗不敢置信,“就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 “不,我只是给了她一点教训,是她自己没熬过去而已。”马广荣理所当然地说着,不忘提醒阮云罗道:“而且,这得怪你啊,要不是你把我惹的那么生气那么丢脸,我也不会教训她……” “你……” 阮云罗顿了一下,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骂他。 最终,只能咬牙骂了一句“畜生”。 鄙夷地看着马广荣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一刻,她对马广荣的憎恶,甚至超过了萧重景。 虽然知道那丫鬟的死纯是因为马广荣脑子有病。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跟那丫鬟也没什么感情。但是一想到有一个自己曾见过面的活生生的姑娘,被眼前的这个人活活地打死了,她心里还是一阵愤怒。 压抑着怒火冷冷地瞥了马广荣一眼,阮云罗没再说话。边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教训他,边转身,直接带着万嬷嬷和田双双离开了衙门…… 衙门口。 萧重景扶着受伤的萧钦宇上了马车,急匆匆离开。 尹筱柔不方便与萧钦宇同乘一辆马车,便只能由石榴陪着,留下来等待。 等待中,她发现衙门里的捕快们忽然急匆匆地忙碌了起来…… 她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很快,又看见阮云罗冷着脸姗姗来迟地从衙门里出来…… 心里好奇,她于是走上前问:“夫人,马大人在里面是又说了什么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捕快们怎么忽然间急匆匆的?” “没什么……” 阮云罗没心情说话,正想要敷衍。 却在这时,她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为了完成这个主意,她支支吾吾地,低声对尹筱柔道:“没什么,只是为了一个逃犯而已……” “逃犯?” 尹筱柔心里一惊,忙问,“什么逃犯?”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阮云罗一脸为难,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 然后遮遮掩掩地看向田双双,她急促道:“行了,这事儿咱们还是别掺和了,快走……” “嗯。” 虽然不明白阮云罗为何忽然这副态度,田双双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她和万嬷嬷一起,急匆匆扶着阮云罗正要离开,尹筱柔却觉得不对劲。 心里好奇阮云罗到底在遮掩什么,她支开石榴去搬个椅子,然后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她随手往田双双身后扔了块银子。 “丫头……” 伸手拉住田双双的手腕捏了一下,尹筱柔冲她眨了眨眼睛,指着银子道:“丫头,你的银子掉了。” “啊?” 田双双懵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眼尹筱柔暗含期待的神色,顿了一下,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 眉开眼笑地将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她冲尹筱柔也眨了眨眼睛,“谢谢姨娘。” “不客气。” 尹筱柔笑了一下,然后十分热情地看向阮云罗,“夫人,听说纱衣巷附近有个春雨茶楼很不错,要不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喝杯茶聊聊?” “不必了。” 阮云罗笑着摇头。 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很快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上。 田双双对着银子呵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乐呵呵地将银子塞进钱袋,她歪头看向阮云罗,笑着好奇地问:“夫人,您引着尹筱柔找我,是有什么事儿想让我告诉她吗……” 第218章 引鱼上钩 “嗯。” 阮云罗点头。 捶了捶在大理寺站累了的双腿,她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热茶,低声道:“等会你去趟春雨茶楼,跟尹筱柔见一面。 顺便,把马广荣加紧寻找不倒翁的事情告诉她……” “就这些?” 田双双伸手,边帮着阮云罗捶腿边不解,“夫人,马广荣寻找逃犯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您刚才直接告诉她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是啊夫人。” 万嬷嬷也觉得不对,“夫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 “嗯。” 阮云罗点头,嘱咐田双双道:“你等会跟尹筱柔见面,除了要提醒她不倒翁的事情。还要提醒她,小心马广荣把她的身份张扬出去。” “身份?” 田双双惊讶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刚才尹筱柔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应该是因为她的身份。 怪不得马广荣上一瞬还喊打喊杀,下一瞬就那么客气了呢。 想到这里,田双双好奇,“夫人,那个马广荣,他真的会把尹筱柔的身份张扬出去?” “不重要。” 阮云罗摇了摇头,对田双双道:“马广荣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得让尹筱柔相信他会,明白吗?” “嗯。” 田双双点头。 垂眸思索片刻,她心里觉得奇怪。 于是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她低声问道:“夫人,您跟那个马广荣,有仇吗?” “算是。” 回想起刚才在大理寺内,马广荣所说的一切,阮云罗沉着脸点头,“我得还给他一个教训。” “那这教训可真够惨痛的……” 田双双咋舌。 毕竟,以为尹筱柔的作风,如果知道马广荣会不择手段地找到不倒翁,会张扬她的身份,那她一定坐不住…… 唉…… 虽然不知道马广荣到底怎么得罪了自家夫人,但看出来阮云罗情绪不好,田双双没再继续追问。 回到纱衣巷,和万嬷嬷一起将阮云罗送回听云苑后,她便告辞,急匆匆去向春雨茶楼。 “这么着急干什么呢?” 望着田双双火烧屁股离开的背影,万俟拂笑着好奇。 “没什么,让她去办点事儿而已。” 阮云罗坐下来缓了缓心情,笑着看向万俟拂问:“怎么样?找到那个不倒翁的确切位置了吗?” “嗯,找到了。” 万俟拂笑着点头。 以为阮云罗这么着急地询问这事儿,是想要动手,她有些跃跃欲试,“夫人,只要您需要,今晚就可以动手。” “不,暂时别动他,” “怎么?” 万俟拂不解,“您留着他有用?”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 交待过万俟拂派人先盯着不倒翁就好,她起身来到桌前,稍微思索片刻,便写了个朗朗上口的童谣。 将写好的童谣递给万俟拂,她交待,“你易容找几个小孩,把这几句童谣教给他们,找机会让他们唱给尹筱柔听。” “嗯。” 万俟拂看了眼童谣,点头离开。 另一边,春雨茶楼。 田双双在店小二的引导下,终于找到了包厢。 在包厢门口顿了一下调整心情,田双双扬起笑脸推门而入,“尹姨娘,你找我有事儿?” “先把门关上……” 见田双双拖着尾巴似的大敞着房门,尹筱柔皱眉,“你做事怎么总毛毛躁躁的?” “我哪毛躁了?” 田双双委屈地撇了撇嘴,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边往外走还边嘟囔着不满,“切,嫌我毛躁你去找别人啊,找我干嘛,又不是我求着要来的……” “好好好行了行了……” 尹筱柔头疼。 实在拿田双双没有办法,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缓了缓语气道:“行了,刚才是我语气不对,你把门关上就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哼!” 田双双嘴上挂着油瓶似的,一脸傲娇地哼哧一声,将门关上后,大咧咧地便回到了包厢。 往尹筱柔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将桌子上的银子往怀里一搂,她笑眯眯地点头,“行,你有什么事,就问。我只要知道,肯定告诉你,” “嗯。” 没眼看田双双这财迷的样子,尹筱柔叹了口气,问道:“今天在大理寺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家夫人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你走了以后?” 田双双眨巴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手指不得闲地摆弄着银子开始回忆。 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会儿,她对尹筱柔道:“也没什么,就是那个马大人忽然拍了下桌子,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找一个不倒翁模样的逃犯。” “不倒翁?” 尹筱柔听到这里,心里一紧。 想确认这是常规的寻找还是特例,尹筱柔忙问:“这件事,他具体是怎么安排的?他打算用什么办法找?” “就那么安排呗。” 田双双一脸地不在意。 不仅不在意,她还觉得尹筱柔奇怪,“尹姨娘,你着急抓逃犯的事情做什么?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 尹筱柔被问地一顿。 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她缓了缓情绪,叹了口气,“唉,我今天在公堂上的情况你应该也看见了。那马大人那么怀疑我,我当然希望他赶紧抓到逃犯,证明我的清白啊……” “哦,也是……” 田双双恍然地点了点头。 十分同情地看了尹筱柔一眼,她想了想,很快将马广荣的安排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尹筱柔。顺便,她还十分贴心地安慰了一句,“放心,那马大人安排的这么周全,一定能找到那个逃犯,证明你的清白的。” “嗯。” 尹筱柔心事重重地点头。 见马广荣这次的动作这么大,她意识到,马广荣很急。 而且,他的着急并不只是为了抓逃。 毕竟,不倒翁逃跑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马广荣要是真的急着抓逃,那早急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何至于等到今天惹了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才着急? 呵。 他这分明是怕了。 怕她报复,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通过不倒翁坐实她的罪名吗? 做梦! 尹筱柔捏紧茶杯,目光冰冷地抿了抿唇,心中迅速地便开始思索对策…… 第219章 一条道走到黑 “还有事儿吗?” 见尹筱柔开始陷入深思,田双双故意打断,起身大喇喇地挥手道:“没事我就回去了啊,夫人她今天心情不对,要是发现我不在,肯定要发火的……” “你等等……” 听见阮云罗心情不对,尹筱柔连忙拦住田双双。 回想起今日在大理寺门口时阮云罗支支吾吾的样子,她觉得奇怪。毕竟,马广荣抓捕逃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根本没必要那么遮遮掩掩。 除非,还有什么别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心里一阵不安,尹筱柔拉着田双双坐下,仔细询问:“你们家夫人今天大理寺门口,到底为什么支支吾吾的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我也不太清楚……” 田双双抓了抓头发,皱着眉罕见地不自信起来,“算是……算是知道……” “什么叫算是?” “就是算是啊……” 田双双被问的不耐烦,不满地赌气,“那个马大人后来又私下跟手下说了几句话,夫人离得近可能是听见了,我又没听见……我就只知道一点儿,还是夫人自言自语在屋里踱步发愁的时候,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什么?” 一把抓住田双双的手指,尹筱柔激动,“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 田双双条件反射地就想回答。 但是看见尹筱柔这么着急的样子,她顿了顿。 像是要使坏的小猫似的,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啪地瘫出了手,理直气壮道:“给钱,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 尹筱柔被气的笑了。 咬着牙从袖子里又拿出一锭银子,将银子重重地放在田双双的手心,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可以说了?” “当然。” 田双双满意地点头。 摆弄着银子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阵,她对尹筱柔道:“她好像在发愁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 田双双歪着脑袋想了想,撇着嘴满不在意地摇头道:“反正她在大理寺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怕那个马大人要张扬什么身份,怕宫里生气还是什么的……” “身份?” 尹筱柔听到这里,心中一震。 这才意识到,她光顾着摆脱用刑,却忽略了马广荣会不会帮她保密身份。 阮云罗和宫里的那些妃子愿意帮她保密身份,那是因为皇太后交待,她们没有办法。但是马广荣不一样。 马广荣可没被皇太后交待过。 甚至,在皇太后的眼里,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即便他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宫里也不可能怀疑是他干的。而她即便知道,也没脸解释。毕竟,这身份,是她自己违背懿旨暴露给他的…… 想到这里,尹筱柔一阵心惊肉跳。 她没法想象,如果她的身份真被马广荣暴露出去,宫里会怎么看她,又会怎么看待文煜……文煜本就来自西北,跟皇上没什么感情,要是再有一个小妾姐姐,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大理寺。 马广荣指挥着师爷,终于将供词润色完毕。 将供词中自己不妥的言论统统删掉修改了一遍,尤其删掉了有关于尹筱柔父母的言论之后,他松了口气。 想到今天的事,全因花刈臣而起,他心中疑惑。 捏不准花刈臣是不知道尹筱柔的身份,还是故意不说尹筱柔的身份,他心里一沉,索性动身离开了大理寺,直奔镇国公府而去…… 镇国公府,折枝园。 花刈臣正在试穿为秋狝大典新做的狩衣,看见马广荣进来,他笑着示意下人们离开。 然后边自己随手穿着衣服,边一脸惊讶地问:“今天不是你主持补审的日子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怎么样?结果如何?那尹姨娘受了多少刑?供词里有没有把萧家给拖下水?” “受什么刑……” 马广荣苦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叹气道:“二爷,您有所不知,我这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打了萧钦宇二十个板子,正准备收拾尹筱柔呢,结果……” “唉……” 马广荣说到关键,叹了口气。 低头抿了口茶,他好奇地看向花刈臣,试探道:“花二爷,您知不知道那尹筱柔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 花刈臣一脸疑惑。 皱眉思索片刻,他恍然,“哦,你说的是她跟煜皇子的关系?” “您知道?” 马广荣皱着眉头心里一紧。 “当然。” 花刈臣点了点头,站在与身同齐的铜镜前,一脸无所谓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红纹金边的狩衣,嗤笑道:“不就是那个煜皇子的丫鬟吗?这也能称得上来头?” “我说的不是这个……” 马广荣听到这里既无奈,又松了口气。 觉得花刈臣并不是故意欺骗自己,他没了戒心,索性便压低声音实话实说,“二爷,那尹筱柔不是丫鬟。她跟煜皇子一样,也是皇上的亲生血脉……” “什么?” 花刈臣闻言顿住,一脸震惊地看向马广荣,“广荣,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看见花刈臣这震惊的样子,马广荣越发信任。 他叹了口气,深有同感地感慨道:“跟你一样呢,我今天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这不,我那边刚一结束,立刻就过来告诉你了。” “嗯,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 花刈臣一脸感谢地装傻。 然后十分担忧地,他坐在马广荣旁边。 抬手给马广荣续了杯水,他好奇,“照你的意思,那尹筱柔没能认罪?” “嗯。” 马广荣无奈地点头,“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她突然成了公主……虽然是个不不可告人的公主,但终究是皇室血脉……”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花刈臣垂眸思索片刻,一脸担忧地悄声提醒,“你今儿没少得罪她?她在宫里还有个弟弟呢,万一……” “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广荣小声附和。 他叹了口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豁出去道:“人都已经得罪透了,接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唉,等我先抓到那个逃犯再说。 抓到后,严刑拷打,就不信得不到我想要的证据!” 第220章 银钱迷眼,童谣致命 “嗯,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花刈臣点头同意,笑着端着茶杯与马广荣的茶杯碰了一下。 他明白,接下来马广荣为了自保,自动自觉便会去对付尹筱柔和萧家。 而他,既不必再操心什么尹筱柔什么煜皇子什么萧家,也不必担心马广荣碍于尹筱柔的身份敷衍了事阳奉阴违,只管操心自己的正事儿便可。 想起正事儿,花刈臣抿了抿茶。 想到今年卖官的银子还没到手,他正要张口,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随即,花威威兴奋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小叔小叔……” 花威威在院子里喊了一路的小叔,隐约听见屋内花刈臣的回应,便兴冲冲地推门而入。 进门后,看见屋子里坐着的马广荣,他愣了一下,便笑着,开始没大没小地招呼,“马叔,您又来了?” “嗯。” 马广荣笑着点头。 心知道花威威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又是镇国公府的心头肉,他自然不会挑理。 非但不挑理,他扫了眼花威威手上的马鞭后,反而眼前一亮地恭维道:“花小爷手上真是好俊的马鞭,是新得的?” “嗯,这马鞭可是鲛鲨皮做的,结实地很……” 花威威得意地介绍着自己新得的马鞭,绿豆眼圆溜溜地,神采飞扬。 滔滔不绝地将自己手里的马鞭夸得天花乱坠,他口干舌燥。再加上近日来越发暄热的天气,他头上不觉起了一层细汗。 随手将马鞭塞进花刈臣的手里,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一副败家子的样子边喝着茶边道:“小叔,这马鞭送给你了,正好可以搭配你身上的狩服,留着秋狝大典的时候一起用……” “你小子,这么大方?” 花刈臣调侃着,笑着跟马广荣对视一眼,明显不信。 拿着马鞭玩笑着打了下花威威的屁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又想坑我多少?” “嘿嘿,小叔,还是你了解我……”花威威笑着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屁股,“小叔,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到时候,我总得在凌霄阁摆几桌,请同窗们意思意思……” “行了行了……” 花刈臣懒得听他废话。 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递了过去,他没好气,“够用了?” “光吃饭哪能行啊……” 花威威从善如流地接过银票揣进怀里,理直气壮地继续,“我还想在香山别苑玩儿上个三天三夜,连放三天烟火庆祝庆祝呢,毕竟今年可是我的十八岁生辰,是要授冠的,跟普通生辰不一样……” “行了行了……” 花刈臣笑着打断。 一脸无奈地跟马广荣对视一眼,他随手从怀里又掏出两千两银票,没好气道:“这下够了?” “够了够了……” 花威威连连点着头接过银票,两只绿豆眼睛乐成了两条短缝儿。 胡乱将银票往自己怀里一塞,他拍了拍胸脯,心满意足地正要走……却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理不直气也壮地,将手往花刈臣面前又是一伸…… “你想挨揍了是?” 花刈臣磨了磨牙拎起了马鞭,作势要打。 “不是不是……” 花威威连忙背过手挡着屁股,红着脸小声解释:“小叔,这马鞭我是赊的……” “你……” 花刈臣被气的笑了。 将马鞭往桌子上一扔,他没好气瞪了花威威一眼,便认命地开始掏钱。 掏了掏怀里,又掏了掏袖子,最后把腰间装银子的钱袋都掏出来了,才凑出了三百多两。 将这三百多两零零碎碎的银票和银子往花威威怀里一扔,他没好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给我滚蛋,一个月之内我不想再看见你。” “谢谢小叔!” 花威威眉开眼笑地点头。 又跟马广荣道别了一句,才终于抱着银子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走了。 “这小子!” 点着手指了指花威威的背影,花刈臣摇头失笑。 他一脸无奈地,对马广荣诉苦道:“你看看他这花钱如流水的样子,这真是家里有多少钱都不够他花的,这个家啊,早晚被他败光。” “欸……二爷此言差矣……” 知道花威威是花家的命根子,马广荣自然不会跟着瞎起哄。 相反,他还得想方设法地夸奖花威威道:“太白仙诗中不是写明了吗?天生我才必有用。花少爷天赋异禀,身份尊贵,他只是爱玩儿而已。 只要他以后肯收心,别说千金了,即便万金,也能还复来啊……”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见马广荣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花刈臣叹着气开始哭穷,“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接下来又是秋狝大典,又是生辰的,花钱的地方那么多…… 我手里这点家当,哪能撑得到他还复来的那天……” “我那儿不是还有吗?” 听明白花刈臣的意思,马广荣立刻笑着接话。 目光扫了眼左右,他压低声音,悄声道:“正好,今年卖官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我这就回去取钱,今晚就把分红给您送过来……” “诶……” 花刈臣作势推让,“这个不急,过段时间再送过来也不迟……” “您不急,是我急……” 马广荣自然不会傻到将花刈臣的场面话当真。 他笑着,表现出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诉苦道:“二爷,实不相瞒,您别看我这人高马大的,其实啊,胆子小得很。您把那么多银子放在我哪儿,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行。” 听见马广荣都说的这么离谱了,花刈臣笑着点头,勉为其难地同意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今晚,就送过来。” “谢二爷您理解。” 马广荣心在滴血,面上却一脸笑容,开玩笑似的拱了拱手。 不想再继续谈论银子,他上下打量一眼花刈臣的衣服,竖起大拇指赞扬,“二爷您这一身可真精神,这次秋狝大典,您怕是又要大展身手了?” “展什么身手啊……” 花刈臣笑着,十分谦虚地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比不得那些年轻人,到时候,只要别空手而归,我就满足了。” “二爷您这话说的……”马广荣一脸的不同意,“二爷,您的狩猎功夫,在朝廷那么多官员当中,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除了陛下和各位皇子,其他人,哪是您的对手?” “哪里……” 花刈臣笑着摆手。 围绕着秋狝大典,两个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之后,马广荣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回去拿钱去了…… 而将军府附近。 尹筱柔坐着马车,正思考该怎么对付马广荣。 这时候,马车外几个小孩子笑闹的童谣声传了进来,听得尹筱柔面色一白—— 第221章 易容刺杀 “红花开,清风来,远方有个姑娘来,姑娘有弟坐高台,姑娘做妾入内宅……” 甜甜的歌谣传入耳中,尹筱柔眉头一皱,喊停了马车—— “停。” 马车停下,尹筱柔想了想,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糕点,带着糕点下了车。 挺着肚子,笑着来到几个玩的满头大汗的小孩的面前,她打开糕点盒子,捏了块点心递给孩子中年纪稍大的一个小姑娘,好奇地问:“你们唱的童谣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是谁教的?” “一个大哥哥教的。” 小姑娘大着胆子接过糕点,小心回答。 “哦……” 尹筱柔点头。 又捏起一块点心递了过去,她晃了晃自己手中剩下的糕点,诱惑道:“那你能带我找到那个大哥哥吗?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他,那剩下的这些,全都给你。” “呃……” 眼馋地看了眼尹筱柔手里的糕点,小姑娘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那个哥哥早就走了,他说他家大人有任务,还得去教别人,不能一直陪我们玩儿……” “大人?” 听见大人这个称呼,尹筱柔瞬间便想到了马广荣。 意识到马广荣的命令已经开始施行,她的心里又是烦躁又是无力。 将所有糕点全塞到小姑娘手里,她扫了眼四周围眼巴巴直流口水的孩子们,板着脸问:“你们想不想吃?” “想……”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好。” 尹筱柔点头。 让石榴把马车上所有的糕点全拿下来,她对着孩子们道:“这些糕点不是白给你们的,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吃了我的糕点就不许再唱这首童谣了,知道了吗?” “为什么啊?” 人群中,有一个小孩好奇。 “不好听。” 尹筱柔随口搪塞。 得到了孩子们的保证之后,她让石榴留下来给孩子们分糕点。而她自己,则懒得上车,跟在马车旁边慢悠悠地走着。 边思索着下一步打算,边步行向着将军府方向而去…… “姨娘,您怎么不上车啊?” 石榴分完糕点追上来,看见尹筱柔竟然大着肚子放着马车不坐,心里着急。 忙上前扶着尹筱柔,她擦了擦汗提议,“姨娘,我扶您上车坐着……” “不用了,天渐热了,车里憋闷。” “再过半个月就好了。” 拿着帕子帮尹筱柔扇着风,石榴笑着安慰,“咱们京城里夏天短,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约摸再过半个月,天气就会凉爽不少……” “嗯。” 尹筱柔没什么兴趣地点了点头。 她拐了个弯正要回府…… 这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面跑到了她们前面。 脚步声在她们前方不远处停下,几个捕快随即动作麻利地抖开一张大纸。将浆糊往墙上一刷,将大纸一贴,捕快们很快急匆匆地离开…… 离开了没多远,在不远处的墙上,便又开始重复这套动作…… 尹筱柔:“……” 看了眼他们忙碌的背影和手上那厚厚的大纸,又看了眼旁边墙上贴着的不倒翁的通缉,她心情越发沉重。 回到将军府后,她待在笼烟阁想了一会。 借口给萧钦宇送药,她让石榴到药房里讨来了创伤丸和止疼散。然后又借口在春雨茶楼落下东西,她戴着帷帽,急匆匆来到了平安巷。 平安巷,一家不起眼的民宅内。 尹筱柔拿下帷帽,将怀里的创伤丸和止疼散扔到不倒翁手边,“怎么样,伤处还疼吗?” “你说呢?” 不倒翁坐在铜镜前,边刮着胡子,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被从房顶上扔出去试试,看你还能不能活。” “别计较那么多了……” 扫了眼不倒翁手边的脂粉,又扫了眼他放在椅子上的一套粗布麻裙,尹筱柔好奇,“你想男扮女装离开京城?” “怎么,你有意见?” 不倒翁刮完胡子洗了把脸,忍着疼活动一下筋骨,便拆开了尹筱柔拿过来的伤药丸。将伤药丸往嘴里一塞,便嘎嘣嘎嘣吃豌豆似的嚼了起来。 “没,我能有什么意见。” 见不倒翁干嚼药丸的架势,尹筱柔嘴里发苦。 回身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她叹气,“我这边当然没意见,但是你这方法估计行不通。那马广荣为了找你,打算在城门口放一桶水呢。你要是想出城,得先洗脸……” “什么?” 不倒翁动作顿住。 看了眼自己放在铜镜前的脂粉,又看了眼尹筱柔笃定的样子……他将药丸咽了下去,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说,你冒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主意?” “嗯。” 尹筱柔点头,“我想,如果你能杀了马广荣,拿到他的腰牌的话,也许有希望伪装成马家的嬷嬷出城,他们肯定不敢查你……” “还有呢?” 不倒翁毫不迟疑地问。 他知道尹筱柔的个性,如果只是为了帮他逃跑,她不会冒险过来。 她冒这次险,定然还有别的意图。 “还有……” 尹筱柔抿了抿唇,将自己今日在大理寺的遭遇,全都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马广荣怕得罪我和文煜,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让我们不得翻身。 一方面,他想找到你,然后屈打成招,通过你拖我下水,进而拖文煜下水。 另一方面,他想把我的身世张扬出去,想让我成为文煜的污点……” “原来是这样……” 不倒翁垂眸思索了一阵,无奈地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除了让他死,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唉……” 不倒翁叹了口气。 将创伤药丸扔到一边,他拿起尹筱柔带来的止疼散,直接全部倒进嘴里。 仰头拎起茶壶,将一壶水喝的七七八八,他抹了抹嘴冲尹筱柔摆手,“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 “嗯。” 拿着帷帽转身离开之前,尹筱柔脚步一顿,轻声道别:“巴延,保重。” “废话。” 没好气白了尹筱柔一眼,不倒翁将她轰走。 在屋子里自顾自沉默地坐了一会,他起身,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全部烧掉。 夕阳西下,他穿上衣裙,裹上头巾,用脂粉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 用布将长剑裹成拐杖,他弓着腰,蹒跚来到了马广荣出入家门的必经之路上…… 第222章 有命赚钱没命花 马家。 马广荣从书房暗格内将厚厚的银票和账本取出。 对照着账本上的记录,将太子爷君弋琰和花二爷花刈臣的分红取出来后,马广荣看着自己手中骤然变薄的银票,内心一阵滴血。 他暗觉不值。 毕竟这卖官的事情全部都是他在牵头,好处却大半都被别人拿去了。这些好处,要是全都拿给太子,那倒没什么,就当是马家的押宝了。 但偏偏花刈臣还要分走一半…… 唉…… 心疼归心疼,马广荣知道自己暂时还得罪不起花家。 于是憋屈地将银票和账本往怀里一揣,将暗格一合,他急匆匆离开书房,便准备去给花刈臣送钱。 却不料,刚经过花园,就听见了一阵窃窃的嬉闹和几声弱弱的猫叫…… 花园里。 马广荣的小儿子马宝丰抱着惨兮兮满身是伤的小奶猫,和丫鬟小厮们正轮流地哄着它玩儿呢。 玩的有些累了,他抱着猫有些着急地小声嘟囔,“我娘怎么还没把药拿过来啊,这小猫肯定疼坏了……” “可能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小少爷您别着急,夫人她等会儿就……” 小丫鬟边低声地安慰着,边抬头向外张望了一眼。一抬头,却正好便看见了马广荣阴沉沉的脸色。 “大,大爷!” 小丫鬟脸色一白,连忙拽了拽马宝丰的衣角。 马宝丰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小奶猫往自己和小厮们的身后一藏,然后强装镇定地抬头向马广荣请安,“爹,您回来了?” “嗯。” 马广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一脚将挡在面前的丫鬟踹开,一步步地走到了马宝丰的面前。 低头看着马宝丰紧抿着唇惴惴不安的样子,他皱眉,明知故问地质问:“背后藏的什么?” “我……” 马宝丰正犹豫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什么我?” 见马宝丰支支吾吾的样子,马广荣没了耐心。 不耐烦地将马宝丰一脚踢开,他走到小奶猫面前,抬脚轻轻踩了踩那小猫…… “爹……” 马宝丰心里一紧。 “怕什么?” 马广荣嗤笑。 他收回脚,弯腰将小猫拎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将它塞进了马宝丰的怀里,淡淡命令,“来,掐死它。” “啊?” 马宝丰吓了一跳。 护着怀里哀哀鸣叫的小猫,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低头轻蔑地瞥了眼马宝丰怀里可怜兮兮的小奶猫,马广荣冷哼一声,弯腰直直地盯着自己儿子的眼睛,教育道:“咱们马家的男人,即便要养畜生,也要养战马,养鹰隼,养猎狗……不许养这种没有骨头的玩意儿?” “这种玩意儿……” 马广荣说着,抬手随意地拨了拨小猫的耳朵。 听着小猫讨好的喵叫声,他不屑,“它只会瓦解你的心境,消解你的志气,让你玩物丧志……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是娘不是这么说的……” “你娘只是一个女人,她懂什么?” 马广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娘只不过妇人之仁而已,你听她的,这辈子都没出息!” “来,听我的……” 马广荣说着,手把手将马宝丰的手指,放在了小奶猫的脖子上。 手指渐渐用力,他催促马宝丰道:“好儿子,快,杀了它!你不需要这些脆弱的东西!杀了它!” “我……” 马宝丰手指发颤。 感受着手掌心小奶猫脆弱的挣扎和扑通扑通急促的心跳,他又急又怕,不自觉流出泪来。 “不行不行……” 他流着泪,急的直往后缩,闭着眼睛大哭着哀求,“爹,不行,我做不到……不行,真的不行……爹我求求您……” “废物!” 见马宝丰迟迟地不肯动手,马广荣气不打一处来。 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马广荣咬着牙呵斥,“废物!你真是被你娘给养废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我就不信了……” 马广荣不信邪。 他一把拽过马宝丰,抓起他的手便强制性地往小奶猫脖子上掐……边掐的同时,他还不断地咬着牙责骂,“废物,你的哥哥们都能做到,你凭什么做不到!来,用力!给我使劲儿……” “你们干什么!” 正在马宝丰绝望地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的母亲宋清辞终于拿着药瓶赶到。 看见这情况,她忙上前一把将马广荣推开。 心疼地摸了摸马宝丰哭的满头大汗的额头,她皱眉示意下人们抱着小猫,带着马宝丰离开。 等所有人全部离开后,她不满地看向马广荣,颤抖着咬牙低吼,“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非要把我所有的儿子,全都变成和你一样的冷血怪物,才甘心吗?” “怪物?” 马广荣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低头便开始挽袖。“宋清辞,这次可是你自找的……” “你……” 知道马广荣绝听不进道理,宋清辞深吸一口气,索性自暴自弃,“好,打,随便你。” 侧目望了眼外面逐渐暗沉的夜色,宋清辞绝望地冷笑,“我倒希望你能赶紧把我身上的血性打出来,到时候咱们鱼死网破,倒也算干净。” “你……” 第一次听见宋清辞的这个想法,马广荣皱着眉头,心中惊骇的同时,一股愤怒恐惧和不知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以为宋清辞之所以有胆子说这种话,是因为还没被打服,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成全你。 等我今晚上办完事回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血性!” “哼!” 说完这话,马广荣轻蔑地扫视了宋清辞一眼。 见宋清辞脸上竟没有害怕的表情,他一摔袖子,索性直接出了马家。 然后趁着夜色,独自骑马便向着花家赶去……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而近。 不倒翁守在茂盛的榆树上,借着月光往下扫了一眼。 这么晚了,他本以为会是什么过路的小厮。 但当看见马广荣身上华贵的衣服,和通身的气派,他意识到,眼前这人,应该就是马广荣无疑了。 于是连忙从怀里抓住一把石灰,他大喊了一声,“马广荣!” “啊?” 马广荣下意识地抬头,立刻便被扑面而来的石灰粉迷住了眼睛…… 第22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啊!” 马广荣捂着眼睛,痛苦低吼。 他心里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埋伏了,于是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停留,连忙调转马头便打算驱马回跑…… “哪里跑!” 不倒翁大喝一声,立刻拔剑。 他从榆树上一跃而下,毫不犹豫地,一剑直捅马广荣后心。 “噗——” 长剑捅入血肉,马广荣后心一凉,脑海中刹那间惊惧骇然。 好在他从小习武,于是在痛感扩散之前,他立刻条件反射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悄悄地拔出了靴子里防身的匕首…… 将匕首藏进袖子里,他晃了晃脑袋,正试图看清楚不倒翁的位置时…… 突然,前方一点寒光刺进他的胸口。 “噗——” 马广荣前胸一痛,口吐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中剑倒地的瞬间,他脑海中电光石火,立即假装无意地扯开衣襟,将藏在怀中的令牌账本和银票掉了出来了。 “嗯?” 低头看见马广荣怀里掉出的东西,不倒翁觉得奇怪。 他心知,马广荣这么晚一个人出来,身上藏着的东西定然不同寻常。于是好奇之下,他连忙上前想要拾起…… 但就在他靠近马广荣的“尸体”,捡起令牌后,准备拾起账本的瞬间……上一秒还毫无生气的马广荣,却忽然怒目圆睁,跟打了鸡血似的抓着他的手腕,悍然暴起…… 他重重一拳砸中不倒翁的胸口,同时一脚将不倒翁手上的长剑踢开。 手脚并用地将不倒翁拖倒后,他用膝盖压制在不倒翁的胸前。然后掏出藏在袖里的匕首,狠狠地抵住了不倒翁的喉咙…… 用被石灰蛰红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倒翁,他咬牙逼问:“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我……” 见马广荣竟然没死,不倒翁心中懊恼。 他旧伤本就没好,现在又添了新伤,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继续与马广荣缠斗下去了。于是支支吾吾地,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小声道:“我,我是……” “什么?” 马广荣侧耳皱眉,想听清楚不倒翁到底在说什么。 却在这时,不倒翁一口咬住马广荣的耳朵,冲着马广荣受伤的胸口,狠狠就是一拳。 然后他双手抓住马广荣的脑袋,旋着一拧…… “咔——” 马广荣脑袋被拧断的瞬间,全身条件反射地一紧,随即手上匕首狠狠一抹,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不倒翁的喉咙…… “噗……” 不倒翁喉咙喷血,不甘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意识消失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他看见虚无缥缈的血腥味钻着树叶的缝隙,在月光下婆娑。 他听见不远处,银票和账本随风轻晃的声音,和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然后,脚步声在他耳边停住。 万俟拂提着剑,弯腰分别检查过不倒翁和马广荣的脉搏。待确认过二人的确没了气息之后,她收起软剑,低头捡起了脚边的银票和账本。 随手打开账本扫了一眼,她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于是将银票和账本收起,她迅速回到了听云苑…… 听云苑里。 万俟拂摩拳擦掌地账本和银票递给了阮云罗,眼中满是期待,“夫人,这账本中记载的,全部都是当今太子联合花家卖官鬻爵的丑事,这要是曝光出去,对太子党的打击必定不小……” “嗯。” 阮云罗翻开账本扫了一眼,点头同意了万俟拂的想法。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不。” 看见万俟拂跃跃欲试的样子,阮云罗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阻止道:“太子和花家那边,现在恐怕还动不得……” “为什么?” 万俟拂不解。 “还不到时候。” 笑着端起桌子上的冰镇酸梅汤抿了一口,阮云罗垂眸想了想现如今朝廷上的形势,叹了口气,“唉,现如今这太子党的风头太盛,根基太深,仅凭着卖官鬻爵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扳倒他们。 为今之计,咱们还是耐心点,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咱们积蓄到足够的力量,等到最上面的那位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可以了……” 阮云罗说着,慎重将账本收起。 从旁边的一打银票里随手抽出几张递给万俟拂,她笑着安慰,“行了,今天辛苦你了。现在天色这么晚,你也快回去休息。” “嗯。” 万俟拂点头。 知道阮云罗不喜欢推辞,她痛快接过银票,笑着说了声“谢谢夫人”之后,便自去休息。 她走后,阮云罗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被万嬷嬷扶着起身,她随手抽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在万嬷嬷惊讶的目光中,她笑着安抚,“这是给双双的,她今天做内应,也立下不少功劳呢。我可不能厚此薄彼,委屈了双双丫头。” “这……” 万嬷嬷拿着银票,感激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行了,咱们两个人之间,就不必客套了。” 笑着拍了拍万嬷嬷的手背,阮云罗垂眸想了想,又拿了张银票递到她手里,嘱咐道:“最近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你拿着钱,给园子各处多添点冰,让厨房里多做点酸梅汤,千万别让丫鬟侍卫们热着。 顺道再多做两件单薄的夏杉,好让他们也有个更换。” “好。” 万嬷嬷笑着答应。 见阮云罗实在困倦,她立刻便扶着阮云罗来到里屋,准备伺候阮云罗更衣休息。 “行了,值夜的事儿,还是让年轻人来。” 阮云罗笑着制止。 万嬷嬷的年纪比她还虚长几岁呢,让她撑着眼皮子给自己值夜,阮云罗睡不踏实。 于是哄着万嬷嬷离开,阮云罗唤来了值夜的丫鬟。 沐浴更衣之后,她让丫鬟们离开,而自己,则拿着银票起身来到对面书架前,按动了书架上面的机关。 一阵短暂而又微弱的机括声响起,书架缓缓向着两边打开,书架后,一扇厚厚的石门暴露出来。 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石门,阮云罗在满是金砖的密室里面,随便找了个装置玉器古玩的箱子。 将上百万两银票随手塞在箱子里面,她转身,很快离开了密室。 将一切恢复原样,阮云罗安然入睡。 而与此同时,花刈臣,尹筱柔,宋清辞,却是睁着眼睛,彻夜难眠…… 第224章 京城刺客有点多 尹筱柔担心不倒翁这件事情,自然不必多说。 而花刈臣撑着眼皮不睡,则是在等待自己的银子。 他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经验,三更之前,马广荣就应该把银子送到他手里才对。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硬生生等到了四更,却始终没有等到马广荣的消息…… 难道,是忽然间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花刈臣坐不住了。 连忙披着衣服起身,他静悄悄地,牵着马从后门离开了镇国公府。 然后骑着马一路来到了马广荣家附近的榆树巷,他远远地,看见了榆树下两个僵硬撕扯着的,一动不动的黑影…… 心中暗觉不对,他连忙拔出剑,警惕地看了眼四周。 待确定四下无人,他驱马上前,走近两个黑影一看。 果然,那黑影中衣着锦缎,全身是血地跪在上方,被拧断了脖子的男人,正是他要找的马广荣! “马大人!” 花刈臣心中一惊,连忙翻身下马。 伸手在马广荣的脖子上一探,察觉他周身血液都已凉透,花刈臣没再继续做无用功,而是立刻去掏马广荣的衣襟。 待察觉他衣襟散乱,怀中一无所有的时候,花刈臣心里面猛地一沉,连忙目光向四周围扫去,急匆匆开始寻找起来。 但一寸一寸地借着月光找了半天,将整个榆树巷翻了个底朝天,他却始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眼见着天色就快亮了,他没有办法,只得翻身上马。 目光向着马家的方向犹豫了一会,他调转马头,最终还是没有过去报信…… 倒不是因为马广荣人走茶凉,他不愿意报信。关键这凌晨夜半地,天还没亮呢,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过来寻找马广荣,在陛下那边不好解释…… 与其多此一举惹得陛下猜疑,倒不如赶紧离开地好。 反正,等到稍后天色一亮,来往的人多了之后,自然就会知道这边的情况,自然就会给马家报信了…… 与此同时,马家。 宋清辞坐在椅子上,手指捏着袖子里的空药瓶,守着桌子上的解酒茶,等了一夜。 这一夜里,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她准备好自己的孩子失去父母,她准备好自己的父母失去女儿,也准备好要跟马广荣鱼死网破。 反正她的孩子都已经懂事,反正她的父母还有儿子,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宋清辞一遍遍地这么想着,心里一遍遍地预演着自己杀掉马广荣的场面。 到最后,她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在心里到底杀了马广荣多少次的时候,突然,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夫人,大……大爷他被人刺杀,没了……” “啊?” 宋清辞正坐在椅子上正发愣,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夫人您别伤心……” “我不是……” 宋清辞刚想说自己不是伤心,但意识到情况不对,她连忙将话头止住。 然后猛地站起身,她十分“不小心”地将自己面前的解酒汤往地下一拨,随即后知后觉地满脸震惊地道:“你说什么!大爷他人没了!” “嗯。” 见宋清辞这么大反应,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她张了张嘴,正思索着该怎么安慰。但这时候,宋清辞却满脸“伤心”地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道:“走,快带我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千万别是弄错了……” “夫人,您还是别去了,挺吓人的……” “不,我一定要去!” 宋清辞目光坚定。 她一定要亲眼看见马广荣死透了才行,否则她睡不着觉。 “好,好……” 见宋清辞这么坚定,小丫鬟无可奈何,只能张罗着几个丫鬟一起,扶着宋清辞来到了榆树巷。 榆树巷。 徐万仇接到报官,知道事态紧急,早早地便已经赶了过来。 他和几个仵作们一起,掰出不倒翁手里的令牌,正忙着探讨马广荣死前的情形时,宋清辞却正好走了过来。 “宋夫人,您怎么来了?” 远远地看见宋清辞过来,徐万仇心里发愁。 不愿意看见死者家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痛苦场景和绝望眼神,他叹了口气,忙上前拦了一下,委婉劝道:“宋夫人,马大人逝前曾与恶徒激烈打斗,身上流了不少的血,面目不免有些狰狞,您暂时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等到仵作们查验完毕,葬仪师将马大人的外貌形容稍微恢复之后,再说……” “不。” 宋清辞摇头拒绝了徐万仇的好意,执意地走到了马广荣的面前。 直面对马广荣狰狞暴戾的面容,她点了点头,心中终于地松了口气…… “宋夫人?” 见宋清辞紧捏着手腕,目光直勾勾盯着马广荣面庞发愣的样子,徐万仇觉得奇怪,“您没事?” “没。” 宋清辞摇头。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也许不会太过正常,她不敢多话,只又说了几句希望早日找到幕后凶手之类的官话之后,便急匆匆地,一脸伤心地,满心欢喜地离开了现场…… 奉天殿。 当君邑光得知了马广荣的死讯之后,立刻拍桌暴怒,“什么,马广荣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回陛下……” 徐万仇闻言,连忙出列回话,答道:“陛下,马大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今早凌晨,被刺客埋伏所杀。” “刺客?” 听见刺客二字,君邑光皱眉不满,“怎么又是刺客?” 他目威严地扫视殿下百官一眼,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徐万仇身上,沉声施压道:“徐爱卿,最近这京城里,刺客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嗯? 你们大理寺前阵子不是刚在锦绣阁杀死一批刺客吗?这怎么又来了一批? 哼,还把你们的大理寺卿给杀死了。 你们大理寺,真是本事啊……” “陛下息怒。” 徐万仇心中一惊,忙跪下请罪,沉声解释道:“陛下,您有所不知……” 第225章 巧巧妈给巧巧开门 “陛下,您有所不知……” 听出来君邑光对大理寺的不满,徐万仇心里一紧。 他脑海中思绪千转,声音顿了一下,便立即迅速反应,解释道:“陛下,其实此次杀害马大人的凶手,就是之前从锦绣祥事件中逃走的最后一个刺客。 马大人这次特意销假,亲自提审人质,就是为了抓住这个刺客……” “我想……” 徐万仇垂眸在脑海中理了理措辞,然后一脸悲恸地拱了拱手,对君邑光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想,那刺客这次之所以找上马大人,也是因为看出来马大人做事认真,手段老辣。他怕被马大人抓住,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狗急跳墙……” “你想?” 看见徐万仇空口无凭的样子,君邑光皱眉。 他高高坐在大殿之上,垂眸不满地扫了眼跪在大殿下方的徐万仇,声音不怒自威地质问,“所以,徐爱卿,你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猜测?” “陛下,臣有证据……” 徐万仇心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君邑光。 于是早在进殿之前,他便做了些准备。 此刻,见君邑光果然问起,他便让人端着不倒翁身上的衣服送了进来,请示过君邑光的意思之后,他将衣服恭敬奉到了福公公面前。 在文武百官们好奇的目光中,福公公先仔细将衣服检查了一遍。 见没什么危险,他便接过衣服上殿,端着躬身奉送到了君邑光的面前。 “这是什么?” 君邑光敛目,随意扫了眼自己面前的粗布裙装。 看见裙装上面的血迹,他目光一沉,接过福公公递到手边的毛笔,挑着又仔细地看了两眼。 然后挥手让福公公端着衣服退下,他撂下毛笔,继续询问徐万仇道:“徐爱卿,你特意拿一套裙子过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告诉我,这个杀手,是个女人?” “不,陛下,这个杀手,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在文武百官们惊讶的目光中,徐万仇面不改色,拱了拱手继续解释:“陛下,这个杀手故意穿上女装,明显是受不了大理寺的抓捕,想要男扮女装逃离京城……” “哦?他既然想逃离京城,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找上马大人?” 君邑光抓住疑点,立刻询问。 “因为就在昨日,马大人刚巧下了个一个命令。” 徐万仇不卑不亢,沉声回答:“昨日,马大人为了防止这个杀手易容逃出京城,特意下令在城门口放了一桶水,任何人想要出城,都必须得先洗把脸。 我想,这个命令,应该就是那个杀手找上马大人的原因。” “是吗?” 君邑光听到这里,有些狐疑,暗自觉得这个理由太过单薄。 当然,徐万仇也这么觉得。 虽然他嘴上并没有提及,但其实,在目前徐万仇的心里,多多少少地,对尹筱柔略有点怀疑…… 但目前这种情况,没凭没据地,他也不好节外生枝张口胡说,于是只能掠过。 又恭敬地对君邑光拱了拱手,他撇过尹筱柔不谈,只叙述自己最有把握的部分,道:“陛下,那杀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昨日马大人下令严查之后,扮着女装忽然动手,如果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系,那未免也太蹊跷了些。” “而且……” 徐万仇说着,低头小心地拿出来一张令牌。 将令牌用手帕垫着,用双手奉于头顶,他继续解释,“陛下,这是今日在事发现场,微臣亲自从那杀手掌心里取出来的证物,请陛下明鉴。” “这是……” 让福公公将令牌取到自己面前,君邑光皱眉思索,“这是马大人的令牌?” “正是。” 徐万仇立刻点头。“陛下,那杀手找上马大人,为的应该就是这个令牌。 他想杀掉马大人,借着马大人的令牌离开京城,但却没预料,马大人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所以,他虽然先下手为强,但还是被马大人留下了性命……” “嗯……” 低头看了眼马广荣令牌上沾染的血迹,君邑光微微动容。 这时候,徐万仇看清形势,立即就势磕头。他神情悲愤地为这件事情落锤定调,沉声道:“陛下,马大人忠于职责,一心破案,却死地如此惨烈……陛下……” “陛下……” 文武百官们见大局已定气氛到了,也纷纷悲愤哽咽,下跪磕头。 “唉……” 君邑光重重叹了口气。 挥手让福公公将令牌撤下,他面色含悲,沉声令道:“着,大理寺卿马广荣,忠于职守,卓然扞法,现追封其为益州都督,赏白银万两……” 说完,他一脸感慨地挥了挥手。 在文武百官“皇上圣明”的山呼声中,他沉默着,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乘辇缓缓向着御书房方向而去…… 御书房里。 福公公恭敬地扶着君邑光坐下之后,十分熟稔地奉上茶盏,安慰道:“陛下,您千万保重龙体,切莫悲痛过度……” “嗯。” 君邑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静了静,便拿起朱笔,如同往常一般,垂眸开始处理公务…… 正处理着,他望着满桌的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望向福公公道:“今日大理寺那边是不是新递上来一个卷宗?你快找出来给我看看。” “卷宗?” 福公公愣了一下。 见君邑光面色着急,他连忙低头,在一大堆的折子当中,准确将卷宗给找了出来。 边将卷宗双手递给君邑光,他不解,“陛下,这卷宗您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怎么又要看?是忽然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 君邑光不置可否的样子,接过卷宗,直接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发现卷宗上的日期就在昨天,意识到经过昨天的补审之后,马广荣今日凌晨便死在了刺客手里,他心中一沉,暗觉太巧。 “陛下?” 见君邑光望着卷宗上面的日期发愣,福公公目光担忧,“陛下,难道您怀疑马大人的死亡,跟这次的审问有关?” “嗯。” 君邑光微微点头。 缓缓将卷宗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他沉默着先抿了抿茶。 然后,使了个眼色,他示意福公公重新将卷宗在自己面前打开…… 第226章 逼丧 “陛下,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等到君邑光仔仔细细地卷宗重新翻完,福公公既好奇,又担忧,“陛下,您该不会是怀疑这件事情,跟柔……” “柔……” 福公公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尹筱柔才好了。 称呼她为柔公主,怕皇上不高兴。 称呼她为柔姨娘,更怕皇上不高兴。 于是一向八面玲珑的福公公,左右为难着斟酌了半晌,只能选了个“柔姑娘”作为称呼,然后继续低声询问:“陛下,您该不会是怀疑这件事情,跟柔姑娘有关?” “也谈不上怀疑……” 君邑光眯着眼睛,后仰倚靠在龙椅上。 接过福公公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他静静望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卷宗,忽然问道:“你说,这前脚刚把她审完,后脚那杀手就找到了马广荣……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太巧了吗?” “陛下,您这么一说……” 福公公听见这话,面色惊疑地想了一会。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指了指卷宗中关于尹筱柔母亲的那段口供,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您看这段。 如果柔小姐这段口供不假的话,那她跟西北那边,仇恨可是不浅啊……” “而且……” 福公公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 抬头望了望君邑光的脸色,他犹豫着,压低声音提醒,“陛下,您仔细想想,柔姑娘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像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君邑光:“……” 顺着福公公的思路,他不自觉回想起上次,尹筱柔当着他的面,非要给萧重景做妾的场景,心里猛地便是一堵。 “也是……” 君邑光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想的多了,过于抬举了尹筱柔。 就尹筱柔那一副上不得台面,上赶着给萧重景做妾的模样,她要是真有心性夺权刺杀,那这天底下,真是没有窝囊人了…… “行了。” 君邑光叹了口气,示意福公公将卷宗拿走。 然后思索片刻,为了表示慰问,他提笔给马柄鳌写了封折子。 将折子随手递给福公公,他嗤笑一声,嘱咐道:“快,八百里加急,尽快把这折子交到马柄鳌的手上,务必让他回来参加马广荣的丧事。” “是。” 福公公点头,立刻着手派人,快马加鞭地,在淮扬附近的一个驿站里面,找到了马柄鳌一行人。 驿站里。 马柄鳌经过接连十数多日山水迢迢的赶路,终于来到了淮扬城附近。 他沐浴更衣,整理行装,正准备着明日该如何接见淮扬城内的诸位官员……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门外侍卫急声汇报,“大人,陛下来信,八百里加急!” “什么!” 马柄鳌心中一惊,连忙快速换上官服,疾步相迎。 恭敬地接过御驿手里的书信,马柄鳌心中忐忑。 他想不通皇上陛下的书信为什么无端端忽然间追了过来,于是试探地问了句御驿,“小兄弟,这京城里,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这……” 御驿犹豫。 见马柄鳌这毕竟一把年纪,他不忍直说马广荣现在的情况,也不敢直说。 于是打着太极,他搪塞道:“马大人,您还是先看看信,看了信您应该就知道了……” “哦,好……” 见御驿这支支吾吾的样子,马柄鳌更加不安。 他连忙想找个地方坐着,但意识到自己现在手里拿着的,是皇上亲笔的书信。因此也不敢坐,只能惴惴不安地打开信封,将里面的折子取了出来。 咬牙打开折子一看,他心头先是一松,随即狂跳。 等看到马广荣因公殉职的消息时,他眼前一黑,后仰着,直挺挺倒了下去…… “马大人!” 御驿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连忙上前和侍卫们一起,将马柄鳌扶住。 扶着马柄鳌坐了下来,他连忙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水递给侍卫,让侍卫们给马柄鳌喝口茶缓缓。 而他,则躬身站在旁边,忙不迭地给马柄鳌扇风降火。 等到马柄鳌稍微清醒了些,他连忙安慰:“马大人,您节哀顺变……” “嗯。” 马柄鳌点了点头,强撑着清醒地对御驿道:“小兄弟,你坐在这等等,我这就写一封谢恩的折子,你尽快帮我送回去,交给陛下……” “马大人,您不打算回去参加令郎的丧事吗?” “不了……” 马柄鳌深吸一口气,坚定摇头。 他缓缓起身,恭敬地拱了拱手,随即扬声回道:“荣儿能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这是他福分,我相信陛下不会亏待荣儿。 现在,我的职责是为陛下管理淮扬。 此时此刻,淮扬一带群龙无首,我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事,而置自己的职责于不顾? 这未免也太辜负陛下的期望了……” “可……” 听见马柄鳌这一番慷慨陈词,御驿为难,“可马大人,让您回京参加丧事,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宅心仁厚,我这个做臣子的,更应该坚守职责,以报陛下!” 马柄鳌正气凛然,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毕竟,死了的已经死了,他回去又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在淮扬待着,想办法给剩下的儿孙们谋个出路…… “马大人!” 见马柄鳌死活不肯顺着台阶往下走,御驿心里也急了。 毕竟,他离开京城之前,皇上可是有口令的——务必让马柄鳌回京参加马广荣的丧事! 什么叫务必,务必就是必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马柄鳌弄回去。否则,他没办法跟福公公,跟陛下交差…… 想到这里,御驿沉了沉脸色,对马柄鳌道:“马大人,让您回京去参加丧事,是皇上的意思,您这样三番四次地推脱,却是何居心? 难道,您为了自己的美名,竟要将陛下置身于不恤亲情,不仁于臣的境地吗……” 第227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 没想到眼前的御驿竟然这么会扣帽子,马柄鳌无言以对。 没办法,见事情已经上升到这种地步,他知道自己此一趟非回不可,索性便不再做无用地推脱。 回头低声安排了手下人先一步去往淮扬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御驿,凉凉道:“大人,多谢您提醒,咱们这就走?” “不敢。” 听出来马柄鳌语气不满,御驿忙躬身拱手,苦笑着低头提醒,“马大人,卑职这也是奉命行事,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哼。” 马柄鳌冷哼一声,摔袖离开。 “谢大人您体恤。” 御驿陪着笑脸,忙快步跟上。 两人连同着几个侍卫一起,很快星夜兼程,策马扬鞭地向着京城方向赶去…… 京城里,马家。 “吁——” 马柄鳌风尘仆仆,勒紧马缰在自己家门口停下。 虽然他早几日便已经知道了马广荣去世的消息,但骤然直面自己家这全府的缟素,直面自己儿子已然死去的事实,他心中霎时间涌起来一股强大的冲击直顶着后脑勺…… 于是一半悲恸,一半体力不支,他坐在马背上眼前一花,摇摇晃晃地便想往下栽…… “马大人……” “老爷……” “爹……” 旁边的御驿和侍卫们,以及从府里急匆匆迎出来的管家小厮和宋清辞等人,纷纷快步上前,伸手将马柄鳌扶了下来。 连忙让下人们将马柄鳌先扶回去,宋清辞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然后示意旁边的丫鬟给御驿塞了些银子,她满脸感激地又谢了几句皇恩,这才愁眉苦脸地返回了府里…… 而御驿功成身退,自然拿着银子识趣离开,回宫复命…… 皇宫里,御书房,君邑光拿着朱笔,正在批阅奏折。 这时候,福公公端着茶走了进来。 轻轻将茶盏放置在君邑光手边,他低声禀报,“陛下,马柄鳌马大人已经从淮扬回来了,还没进门,便晕了过去,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是吗?” 君邑光朱笔一顿,满脸惊讶。 随手放下朱笔,拿起福公公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盏,他眯眸闻了闻茶香,品了品茶味…… 这一瞬间,他心思千转,甚至考虑要不要顺势让马柄鳌死了算了。 但一方面,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种事情有半点走漏风声,他可能就会成为杀害因公殉职的忠臣之父的昏君,会遗臭万年。 另一方面,现在也还不到收网清算的时候。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心里再怎么不爽,把马柄鳌折腾一通也就算了,不至于真为了个小泥鳅去惊动大鱼。 想钓大鱼,得把线放长了才行呐…… 这么想着,君邑光叹了口气,满脸担忧地对福公公道:“快,赶紧派两个太医到马家去瞧瞧怎么回事,一定要把马大人治好……” “是。” 福公公连忙点头,立刻便动身开始安排。 等福公公将一切全都安排妥当,君邑光放下茶杯。 他提起朱笔,正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这时候,忽然想起来马广荣的丧礼还没举行,他嘱咐福公公道:“这几天马柄鳌醒后,应该就会开始为马广荣操办丧礼,到时候,你记得替我走一趟……” “是。” 福公公恭敬点头。 三日后,马柄鳌醒后,果然开始为马广荣操办丧事。 丧礼上,花刈臣抬手接过三柱檀香,十分感慨地站在马广荣的牌位前弯了弯腰,拜了三下。 三下之后,他将檀香插入香炉,然后来到了马柄鳌面前。 看着马柄鳌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担忧马柄鳌伤心过度,怕他浪费了自己和太子之前在淮扬的铺垫,花刈臣难得关心地低劝,“逝者已矣,马大人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马大人,现如今,您作为马家的顶梁柱,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淮扬……” 提到淮扬,花刈臣顿了一下。 抬眸迅速看了眼四周,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悄声提醒,“马大人,淮扬那边,陛下可还指望着您呢……” “谢花大人提醒……” 听出来花刈臣心里的担心,马柄鳌拱了拱手。 他面容沧桑而又疲惫,但看向花刈臣的目光却满是坚定,“花大人,您放心,等这几日把广荣的丧礼办完之后,我立刻便会返回淮扬,不会让陛下操心的……” 说到这里,他轻轻拍了拍花刈臣的手背,表态道:“放心花大人,我的这把老骨头,还得为儿孙们再撑一撑呢……” “唉,马大人为国为民,真是辛苦了……” 花刈臣拱了拱手,正打算再安慰几句,但这时候,一个小厮却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过来,对马柄鳌禀报道:“老爷,福公公到了,就在门口。” “福公公?” 马柄鳌听到这里,大吃一惊。 连忙跟花刈臣对视一眼,便立刻疾步去迎。 其他人眼见到这个场面,自然明白福公公此时前来,必定是代表着皇上。于是也连忙起身,纷纷去迎。 “福公公……” 迎面看见福公公,马柄鳌远远地便拱了拱手。 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十分感动地对福公公道:“公公,您这忽然间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啊。失礼,真是失礼啊……” “这是陛下的意思……” 感慨地拍了拍马柄鳌的手背,福公公叹了口气,“陛下心里难受,想让我过来上柱香而已,不想弄得满城风雨,所以就没通知这边……” “陛下真是有心了……” 马柄鳌一脸感激,忙将福公公迎了进来,亲自点燃檀香递了过去。 福公公弓腰接过檀香,恭恭敬敬地替君邑光拜过之后,便扬了扬声音,对马柄鳌道:“马大人,咱家今日奉陛下之命特意前来,一是代陛下送一送马广荣马大人,二则是替陛下劝您保重身体。” “毕竟……” 福公公说到这里,杨着声音,一脸真诚地对马柄鳌道:“毕竟淮扬那边,陛下可还指望着您呢……” 第228章 秋狝在即 “陛下他真是这么说的?!” 在众宾客们羡慕不已的目光中,马柄鳌一脸惊喜。 他虽不清楚君邑光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仍然感恩戴德地跪下,大呼了几声皇恩浩荡之后,他一脸感激地对福公公道:“福公公,请您一定替我回禀陛下,让陛下放心。等这几日将广荣的丧事结束之后,我便立刻赶赴淮扬,为陛下效命!” “嗯。” 福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继续跟花刈臣寒暄了几句,他便借口回宫复命,告辞离开。 七天后。 马广荣的丧事终于结束。 马柄鳌将京城的事情安排妥当,来不及多休息两天,便立刻进宫跟君邑光告别……等到君臣俩人依依惜别一番之后,他便动身,马不停蹄地再次赶赴淮扬…… 而京城里,奉天殿。 君邑光高高坐在大殿之上,低头扫了眼大殿之下满朝文武做作颓靡的样子,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唉……” 也不好直接捅破这些大臣们的倾情表演,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语重心长地他们,“行了,都别再这么愁眉苦脸地了。 我知道,你们跟马大人同朝为官,感情深厚。但逝者已矣,你们总这么沉浸在悲恸里,也不是回事……” “是啊……” 心知道皇上这是在给他们台阶,提醒他们差不多得了,阮清鸿见好就收。 体体面面地下了台阶,他扫了眼自己周围还沉浸在表演中无法自拔的诸位同僚,清了清嗓子,冲君邑光拱了拱手,沉声道:“陛下您说的不错,去者既已矣,生者更当勉励。 否则一味悲伤痛苦,荒于公务的话…… 这不仅愧对殉职的马大人,也愧对百姓,愧对朝廷,更愧对陛下!” “是啊,阮大人说的没错……” 众官员听到这里,见阮清鸿竟然将事情上升到对不起陛下的程度,立刻不敢再继续演绎“同僚情深”,忙纷纷点头,说阮清鸿此言有理。 于是所有人理所当然地不必再“沉浸”在悲恸里,朝堂上的气氛也逐渐轻松起来。 这时候,阮清鸿小心猜测着君邑光的心思,试探道:“陛下,这近日里天气渐凉,眼看又到了秋狝的时候了。不如借着这次秋狝,您带着宫里的娘娘们,大家伙都出去放松放松? 到时候,您和众位皇子们带着百官在围场里弯弓搭箭纵马驰骋,定能一扫这近日朝堂里的抑郁之气,将整个朝堂焕然一新。” “嗯,不错……” 君邑光思索片刻,笑着点头答应。 其实这几日,他正跃跃欲试想要举办秋狝呢,但因为马广荣的事情,又实在不好直说。 现在既然阮清鸿这个老狐狸这么懂事地提了出来,又这么贴心地替他找好了理由,他当然乐的轻松。 于是赞赏地扫了阮清鸿一眼,他垂眸看向殿下百官,扬声道:“既然阮卿家都这么说了,那众爱卿便都回去准备准备。 今年朕不光朕要带上皇后和诸位嫔妃,也许你们带上你们的夫人。 也省的到时候光咱们君臣骑马打猎,倒弄得她们没有意思,再埋怨朕……” “陛下说笑了……” 众臣听闻此言,知道君邑光这是在说笑,纷纷乐不可支,连呼陛下圣明。 但这可就苦了萧钦宇了。 萧钦宇前些日子在大理寺受了棍伤,养了半月,好不容易今儿为了上朝才刚爬起来。 结果这么快便又要举办秋狝了…… 唉…… 萧钦宇暗自叹气,觉得这秋狝来的也太不是时候。 一则,他受伤还没好,没办法大显身手。二则,他这官儿当了才没几个月呢,手里攒下的这点俸禄,恐怕连件像样的狩服都买不起…… 到时候,如果大家全穿着狩服,就他一个人例外的话,那就太没有面子了…… “行了行了……” 君邑光笑着打断了大臣们兴致勃勃的讨论,侧目又看向了在殿下旁听的自己的三个儿子。 见他们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君邑光笑着调侃,“正好,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也可以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也让朕和文武百官好好看看,你们的骑射本领到底如何。” “那三弟,到时候你可要手下留情了。” 太子君弋琰笑着看了眼君弋祯,扬声调侃。 他与君弋祯这些皇子的骑射师傅,乃是同一个人,因此,他向来知道君弋祯骑射功夫的厉害。未免到时候输掉比赛太没面子,他于是开玩笑地给君弋祯拱了拱手,提前给自己找了找台阶。 这样,到时候若是他赢了,那便是君弋祯名不副实。 到时候他要实在输了,好歹也能得一个大度谦逊的美名,不至于太过狼狈。 “皇兄您这是哪里的话?” 君弋祯连忙满脸不安地也拱了拱手。 他知道,这次秋狝不管他是输是赢,现在被捧的太高,都没有好处。 招其他兄弟们讨厌不说,到时候要是赢了还好,人家顶多说他傲慢。万一要是输了,那他可就成了心里没数野心勃勃的笑话了…… 于是虽然知道会惹得君弋琰不高兴,他还是只能笑着打哈哈,“皇兄,您可快别折煞我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我这边还头疼该怎么求您手下留情呢,您倒好,先来堵我的嘴了……” 笑呵呵一脸委屈地开着玩笑打了圈太极,君弋祯看向自己身边不争不抢,一直没有说话的二皇子,笑着给他递话,“二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可不敢胡说……” 二皇子笑着,十分温柔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骑射功夫,你们也知道。在骑射这一方面,从小到大,我向来只有挨训的份儿,哪够格给你们评理?” 说到这里,二皇子叹了口气,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脸愁云惨淡地开玩笑道: “我呀,我只求今年千万别输给六弟,就千恩万谢,知足了……” 第229章 哄母妃开心 “噗……” 听见这话,君弋祯憋不住笑了出来。 旁边,君弋琰听闻这话,也不由对二皇子调侃,“二弟,你这目标定的也太宏大了点儿?” “是啊,二皇子真是过谦了……” 文武百官们也被逗笑,纷纷出言安慰。 一时间,朝堂上下,全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君邑光高高坐在大殿之上,见殿下众官一扫沉闷,其乐融融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 他心里高兴,欣赏的目光轻轻扫了上善若水的二皇子一眼,见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笑着扬声道:“行了,此事既已定了,那就都回家赶紧收拾东西去,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听见退朝二字,连忙跪下磕头。 直等到君邑光起身离开了大殿之后,才纷纷起身,离开了奉天殿。 退朝后,如懿宫。 阮云绮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棂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 这时候,君弋祯从窗外经过。 看见自己自己母妃这昏昏沉沉的样子,他连忙憋着笑将手指竖到唇边。 示意侍女太监们全都不许说话,他放轻脚步,缓缓从窗户将自己的脑袋伸了进去,然后憋着坏忽然笑着问:“母妃,您干什么呢?” “啊!” 阮云绮被吓了一跳,连忙从窗棂旁站了起来。 待看清楚原来是君弋祯在作怪时,她咬牙切齿,气的一把抓起书冲着他的俊脸扔了过去…… “欸~” 君弋祯犯着欠,笑着一把将书接住。 接过书边一目十行地随手翻动着,他大摇大摆地绕过窗户,从正门走进了屋子…… 进了屋,看见阮云绮没好气的样子,他笑着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拎起茶壶倒了杯递了过去,装模作样地委屈道:“母妃,我不是故意要躲,只不过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呐。 您好不容易把我生的这么英俊,万一要是打破相了,那岂不可惜?” “哼!” 阮云绮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为了给自家儿子留点面子,她挥手先示意下人们都离开,然后才一把揪住君弋祯的耳朵,咬着牙没好气道:“连我都你都敢整,你小子活腻歪了是?” “母妃,我这都多大了……” 被自家母妃揪着耳朵,君弋祯无奈。 随意将手里的书重新还给阮云绮,他笑着打趣,“母妃,您最近在宫里就这么无聊吗?这都开始看书了…… 我可记得您说过,您从小最讨厌的就是看书……” “你说呢?” 阮云绮听闻此言,白了君弋祯一眼,松开他的耳朵小声道:“一辈子把你关在这宫里面试试……” “唉……” 阮云绮伤春悲秋地叹了口气。 端起君弋祯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她好奇,“怎么,你今天过来,难道就是专门来讨嫌的?” 君弋祯:“……” “当然不是。”君弋祯委屈,“母妃,我今天过来,可是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阮云绮没什么精神,满脸不信。 “我当然有,而且正好是你需要的好消息。” 君弋祯笑着开始吊阮云绮的胃口。 他慢慢悠悠又是喝茶又是看书,直到把阮云绮惹得急了,才终于说出了今日在奉天殿上,君邑光的决定。“母妃,赶紧收拾东西。今日早朝的时候,父皇说了,为了一扫朝堂上的抑郁之气,今年的秋狝即将如期举办……” “秋狝?” 阮云绮惊讶。 这些日子,因为马广荣死亡的时机实在太寸,所有人基本都已经默认了今年的秋狝恐怕要取消…… 谁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秋狝竟然又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又可以照常参加秋狝,阮云绮心里高兴。虽然在秋狝上,她并不能亲自地上场打猎。但是能去趟行宫换个环境散散心,能身临其境去看看围场上的云高马低草肥林阔,也是好的。 总比一直一直地待在这四四方方毫无变化的皇宫里强。 想到这里,阮云绮愈发期待。 她起身,正准备安排侍女们收拾东西,这时候,君弋祯悠悠然抿了抿茶,笑着又开始吊她胃口,“母妃,这光一个秋狝您就满足了?” “不然呢?” 阮云绮奇怪。 微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她警惕地看向君弋祯,眯着眼睛问,“你小子,你该不会又想了什么坏主意准备整我?” “我哪有?” 君弋祯大呼冤枉。“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让您开心而已。” “哼。” 阮云绮冷哼一声,明摆着不信。 君弋祯无奈。 他叹了口气冲阮云绮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后,悄声道:“父皇有令,这次秋狝,官员们的夫人也都可以参加……” “那云罗……” 阮云绮心中一喜,立刻便想到了阮云罗。 但这喜悦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便泄了气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小声道:“这算是什么好消息?你小姨虽然名义上仍旧是萧家的夫人,但是萧重景都已经被革职了……这次秋狝,他自己都没资格参加呢,云罗还能沾上他的光?” “但我小姨她是诰命啊。” “但你父皇也没提要让诰命参加……” 阮云绮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压低声音悄声问:“你该不会是想要去说服你父皇?千万别,我虽然确实想要跟你小姨见面,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你千万得大局为重,别去惹你父皇疑心……” “我知道。” 君弋祯笑着点头。 他当然明白阮云绮的意思。 虽然他想要阮云罗参加秋狝,完全是为了哄自己母妃开心,但皇家复杂,这话说出来,自家父皇未必会信。 万事都经不住揣测。 到时候,皇上要是怀疑他拉拢萧家或者拉拢阮家,那可就糟了。 即便皇上什么都不怀疑,但别人呢。 萧家也好,太子也好,百官也好,其他皇子也好,难保他们不多想。 所以,这件事情,他还是低调点,别露面的好……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阮云绮不解,“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嗯。” 君弋祯点头。 沉吟思索片刻,他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缓缓写了一个“惠”字…… 第230章 声东击西 “她?” 看着君弋祯手指写出来的惠字,阮云绮立刻便想到了惠国夫人。 沉吟思索片刻,她点了点头,“不错,这事儿若是由她来提,确实是最好不过,但是她能愿意吗?” “应该没问题。” 君弋祯笑着抿了抿茶,小声解释,“母妃,您别忘了,去年在赏秋宴的时候,我救过她的小孙子……” “哦……” 阮云绮恍然回想起,去年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桩子事。 于是点了点头,她高兴地连忙低声催促君弋祯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想办法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啊! 惠国夫人是个重情义的人,你救了她的孙子,这点小事,她肯定愿意帮忙。 到时候人家帮完忙,你千万记得想办法感谢感谢。 就这么一来二去地,这关系和情分不就稳住了吗……” “您急什么啊,等我把这杯茶喝完再说呗……” 看着自己母妃这着急的样子,君弋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叹了口气,委屈道:“母妃,我这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呢,您就要为了妹妹撵我,您这也太狠心了……” “去去去别跟我来这套。” 阮云绮一脸嫌弃地将君弋祯从椅子上拔起来。 随手唤来侍女拿来一罐茶叶塞进君弋祯怀里,她催促着君弋祯离开,“行了行了想喝茶自己拿回家使劲喝是,别在我这碍眼……” “知道啦知道啦……” 君弋祯笑着接过茶叶正要离开,却发现茶杯还捏在自己手里。 于是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将茶杯随手撂给旁边的太监,按规矩给阮云绮行过礼后,便笑着离开了如懿宫,回到了睿王府。 回到睿王府没多久,便提笔写了封信,派人秘密送到了惠国夫人的府上。 惠国夫人府。 惠国夫人正品这茶,怡然坐在棋盘旁边,观看乔施然和晟哥儿下棋。 这时候,一个丫鬟疾步走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随即便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嗯。” 惠国夫人处变不惊地点了点头。 然后笑着示意丫鬟们将晟哥儿抱走,她挥手让所有人离开之后,将信笺递给了乔施然。 “嗯?” 乔施然奇怪地接过信笺看了一眼。 看见信笺上君弋祯的私印,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望向惠国夫人,“三皇子?他怎么会给您写信?” “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惠国夫人笑着咳嗽了两声,一脸慈爱地考校道:“你打开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嗯。” 乔施然点头。 将君弋祯的信笺打开,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有些奇怪地眯了眯眼睛。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惠国夫人咳嗽两声,笑着问:“难道,三皇子信里面写了很过分的事情?” “这倒不是……” 乔施然摇了摇头,双手将信笺递给了惠国夫人。 等到惠国夫人大致将信笺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她才好奇地问:“姨母,三皇子真是单纯地为了懿贵妃开心,才想让阮夫人参加秋狝的吗?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跟皇上说去? 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谋划?” “能有什么谋划……” 惠国夫人笑着摸了摸乔施然的头发,心疼道:“你啊,就是心思太深……虽然我也不熟悉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但你想,他贵为皇子,有什么谋划能谋划到诰命身上?” “也是……” 乔施然垂眸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确认了这事儿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内情之后,她心里一松,笑着好奇地问:“那姨母,这么简单的事情,三皇子为什么不自己去跟陛下说,要向您求助呢?” “施然,这就是你不懂了……” 惠国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小声提醒道:“施然,其实在宫里面,有时候父子之间说话,反倒不如咱们外人说话方便……” “这……” 乔施然微一惊讶,很快便明白了惠国夫人的意思。 所谓皇家,那是家,也是朝。 所谓父子,那是父子,也是君臣。 为父者面对自己的儿子,是慈爱,是望子成龙。 为君者面对自己的儿子,在慈爱和期望之外,则更多了一层忌惮。 毕竟一个拥有着自己血脉的儿子,他天然地便拥有继承自己位置的资格,比全天下任何野心勃勃的人都更有资格,都更有底气,也更容易。 所以,为君者在面对自己的儿子,尤其是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时,内心的不安和防范,当然会更重。 而反过来,作为臣子的儿子,自然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防范。 那如果是为了不将这种别扭的危险激发出来,君弋祯现在这种舍近求远的行为,她倒是可以理解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安抚地拍了拍乔施然的手背,惠国夫人撑着棋桌站起身来,笑着道:“就冲着三皇子之前救过晟儿的事情,这个忙,我无论如何都得帮……” “嗯,您说的对。” 乔施然笑着点头,站起身扶着惠国夫人先去换了身面圣的衣服,又安排好了马车。 等到一切全都准备完毕之后,惠国夫人便坐上马车,来到了皇宫。 皇宫里,御书房。 君邑光正在批阅奏折,这时候,一个小太监静悄悄从门外走了进来,在福公公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福公公点了点头,走到君邑光身边,小声道:“陛下,惠国夫人在外求见。” “惠国夫人?” 君邑光朱笔一顿,想到确实有一阵子没看见自己这个乳母了,于是点了点头放下朱笔,“嗯,让她进来。” “是。” 福公公点头,立刻示意小太监将惠国夫人请了进来。 “陛下。” 惠国夫人笑容满面地走进御书房,先行了个礼,然后才按照君邑光的示意坐下。目光关切地打量了君邑光一眼,她十分心疼地叹气道:“陛下近日来真是消瘦不少。陛下,公务要紧,但也得保重龙体啊,咳咳……” “呦,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在旁边离得近,听见惠国夫人的咳嗽声,忙上前关心。 君邑光见这情况,也皱起了眉头担心,“老夫人这是病了?” “没事……” 惠国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端起福公公递过来的茶杯饮了口茶,压了压自己的咳嗽,她声东击西,笑着对君邑光自嘲,“陛下不必担心,我这病啊,八成就是闲的。正好这段时间天气凉爽以后,我办个宴会,把京城里的夫人们都请一块儿热闹热闹,也就好了。 咳咳,也省得我闲的发慌,胡乱生病……” “宴会?” 君邑光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旁边,福公公也憋不住笑对惠国夫人解释,“老夫人,这段时间您这个宴会,恐怕是办不成咯……” 第231章 蹬鼻子上脸 “怎么?” 惠国夫人一脸疑惑地看向君邑光。 福公公也看向了君邑光,见君邑光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笑着对惠国夫人继续解释,“老夫人,陛下这段时间要举办秋狝,还特许了百官们将夫人们也一起带过去……” “啊?” 惠国夫人听闻此言,一脸惊讶。 “哈哈……” 看她这惊讶的样子,君邑光开怀大笑。 笑过之后,他大手一挥,对惠国夫人道:“行了,老夫人你不就是想热闹吗?不如这次秋狝,你也跟着一起去算了,正好可以跟那些夫人们做个伴儿……” “那就……” 惠国眼睛一亮,立刻便要点头。 但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不自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唉,还是算了。这次秋狝既然言明了是百官带着夫人们参加,这京城里那么多丧夫的诰命恐怕都去不成,要是光我一个人去的话,不合适……” “这……” 君邑光听闻此言,顿了一下。 他想了想,的确,这秋狝一事,要不就干脆不让夫人们参加。要不,夫人们既然参加了,就没理由不让诰命们参加,尤其是丧了夫的诰命。 否则,这不擎等着人家说他无情吗…… 为避免这好事变成坏事,君邑光沉吟片刻,笑着对惠国夫人道:“老夫人放心,到时候不光是你一个人,其他诰命也都会参加的…… “是吗?” 惠国夫人目的达成,笑容惊喜。 “当然。” 君邑光笑着点头。 反正多带几个诰命也不费事,还能博个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 听云苑。 田双双正在陪着阮云罗下棋。 眼看着自己的棋子已经被阮云罗逼到绝路,她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自己今日在帽儿巷的听闻。于是她好奇地问:“夫人,您听说了吗?这次秋狝,官员们可以把自家夫人也带过去呢。” “是吗?” 听见田双双这话,阮云罗心中一动。 毕竟按照惯例,秋狝时候,皇上身边是一定会带着皇后和几个地位高的妃子的。 而她的姐姐阮云绮,通常也在其中。 所以,如果这次她也能参加秋狝的话,那到时候,她也许就有机会跟阮云绮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夫人,您在想什么?” 田双双歪着头好奇,同时趁阮云罗不注意,手指迅速在棋盘上动了一下。 “没什么。” 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 她边思索着用什么办法可以参加秋狝,边垂眸扫了眼棋盘。 刚准备将棋子落在自己早就选中了的位置上时,她手指顿了一下。 笑着无奈地敲了敲田双双的脑袋,她正要让田双双重新把棋子还回来……这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万嬷嬷将一张请帖递给了阮云罗…… “这是什么?” 阮云罗疑惑地接过请帖。 打开请帖一看,见这竟然是今年秋狝的帖子,她眼睛一亮,心中惊喜。 忙也顾不上再跟田双双算账棋子的事情,她笑着对万嬷嬷道:“快,把马车备好,咱们赶紧去帽儿巷一趟,这秋狝马上就要到了,我得想办法买两套得体的狩服……” “诶!” 万嬷嬷笑着点头,忙去安排。 很快,等万嬷嬷把马车备好,阮云罗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帽儿巷…… 另一边,萧家。 萧重景百无聊赖地从宿醉中醒来。 他让阿肃备马,正想要再去被看招,但这时候,阿肃有些为难地垂了垂头,低声无奈地提醒,“将军,被看招那边您已经欠了不少的银子了,人家明里暗里都催了好几次了,您今儿要是再不带银子过去,恐怕……” “行了!” 萧重景听闻此言面色一黑,不耐烦地打断,“不就是银子吗,总催什么催,难道我还能赖他们的不成?” “将军,她们就是小人之心,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哼,我倒是懒得跟她们一般见识。” 萧重景说着,嗤笑一声,随手掏出一枚令牌交给阿肃,“去,看公中还能支出支出多少银子,全支出来。 我萧重景再怎么着,还不至于被一群表子瞧不起!” “是。” 阿肃点头答应,很快拿着令牌前去取钱。 没多久,他两手空空地拿着令牌回来,将令牌放到萧重景手边,他有些尴尬地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回事?” 见阿肃这个态度,萧重景皱眉扫了眼他空空如也的两手,质问道:“银子呢,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我……” 阿肃面色为难地看了看左右。 等到萧重景将左右下人全都屏退之后,他压低声音,小声解释,“将军,尹姨娘将公中库房的锁头换了,现在她不发话,谁都拿不到银子。” “什么!” 萧重景震惊地怒瞪着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一家之主想拿银子,还得先征求她一个姨娘的同意?” “目前看来,是这样……” “荒唐!” 萧重景气的一拍桌子,茶盏乱跳。 他自觉,自己为了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够容忍的了。 却没想到,尹筱柔非但不知感激,反而蹬鼻子上脸,还插手他的事情…… 荒唐! 简直荒唐! 萧重景忍无可忍,立刻起身离开瑶春园,便要去找尹筱柔算账…… 第232章 正牌嫡子 瑶春园门口。 萧钦宇再三犹豫,正拿不准要不要去见萧重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萧重景气势汹汹地从瑶春园里出来。 “大哥?” 被萧重景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吓了一跳,萧钦宇好奇,“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忽然看见萧钦宇,萧重景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心中不耐,速战速决地道:“你找我有事?” “嗯……” 见萧重景都主动问了,萧钦宇点了点头,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大哥,你能借我点儿银子吗?” “银子?” 听见萧钦宇张口要钱,萧重景皱眉。“好端端地,你要银子干什么?” “买狩服啊。” 萧钦宇理所当然地将秋狝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反问:“大哥,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参加秋狝,我想买一个像样点儿的狩服,不过分?” “秋狝?” 听闻秋狝二字,萧重景蓦地一愣,随即,心中一阵悲哀。 毕竟,以往他还没有革职的时候,只要人在京城,对于秋狝,那可是每逢必去。且每次前去,都必定满载而归。 但现在别说满载而归了,他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萧重景目光黯淡。 再次看向萧钦宇时,便不觉有些难堪。 毕竟,现在就连萧钦宇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能参加秋狝,他却不能……他还是个当大哥的呢,他以前还是将军呢…… 唉…… 回想到过去威风凛凛的自己和不学无术的萧钦宇,又对比现在革职失意的自己和意气风发的萧钦宇,萧重景心里面越发地不是滋味,越发地感觉没有面子。 于是上下打量萧钦宇一眼,他凉凉地,语重心长地教训,“唉,一个狩服而已,凑合买个能穿的不就行了,买那么好的做什么? 钦宇,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该省则省,能不花就不花。 你要如果想要狩服,大不了上我那拿去,我屋里有的是,随你挑还不行吗?” “凭什么!” 萧钦宇闻言不忿。 他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心中不平地跟萧重景争辩道:“大哥,你也好意思让我省钱?你要真那么爱省钱,你别往被看招去了呀…… 哦,你去花天酒地就行,我买套狩服就不行,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让我穿你穿过的二手货,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你能跟我比?” 听见萧钦宇不依不饶,处处跟自己比找自己的茬,萧重景顿觉丢脸。 于是冷笑一声,他索性撕破脸对萧钦宇道:“萧钦宇,我花钱,是因为这府里的钱全都是我赚的,我自然想花就花。 你想花,就自己赚。 从小到大,我养你养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难道,我还得养你一辈子不成?” “你养我?” 萧钦宇嗤笑。 如果这是以前,萧重景这么说的话,他可能会信。 但现在,在已经知道萧重景不是自己亲哥以后,再听见这话,他只觉得可笑。 不,不止是可笑,他甚至觉得萧重景可耻。 于是忍无可忍,他低声揭穿萧重景道:“萧重景,你光说你养我,可你别忘了,我娘还养了你呢。 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要是没有我爹我娘,你能当什么大将军吗?你能有机会练武识字吗?你能好吃好喝地过得那么舒服吗?” “你……” 萧重景震惊,张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 萧钦宇冷笑看着萧重景哑口无言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于是趾高气扬地,他愤怒地质问萧重景道:“萧重景,你这个冒牌货!你吃我们萧家的,喝我们萧家的还不够,现在还要颠倒黑白是? 明明是我们萧家养了你,现在却成了你养我了,怎么,我还得给你磕个头呗……” “我……” 萧重景压下心中的震惊,慌忙看了眼四周。见四周无人,他强装镇定地握紧了拳头,强行转移话题,“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别装了。” 萧钦宇冷嗤。 见萧重景不肯承认,他更加不屑地揭穿道:“萧重景,这事儿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非不承认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我娘,我看你好不好意思在我娘面前撒谎。”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住,静静地跟萧重景对峙,等他答应。 萧重景自然不敢答应。 他愤怒而又无力地跟萧钦宇对峙了好一会,最终面色涨红地偏开了视线。 握紧拳头,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认输的信号,“萧钦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羞辱我,就为了一件狩衣吗?” “是你先羞辱的我!” 萧钦宇愤怒。 他上下打量萧重景一眼,不屑地冷哼,“我只是想提醒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当猴子耍! 我请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一个冒牌货而已,还敢让我这个正牌嫡子穿你穿过的二手,你哪来的这么大脸?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爹我娘吗!” “我怎么对不起!” 被萧钦宇不依不饶一次次地羞辱,萧重景忍无可忍地低吼,“萧钦宇,你说话得凭良心!是,你爹是养了我,我是欠他的!可他死后这么多年,我这么努力地撑起萧家,撑起大将军府,这难道不算是报答吗? 没有我,这大将军府十八年前就倒了,你萧二少爷还能舒舒服服过到今天?” “哼……” 萧重景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萧家的付出,心中越发不忿。 于是冷笑一声,他对萧钦宇道:“萧钦宇,你别以为就你自己委屈! 你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 呵,你娘这么多年算计我,我都还没有跟你们算账呢。你倒好,为了一件狩服,反倒先来找我的茬了。 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件狩服而已,二手的又怎么样? 二手的衣服你不愿意穿,二手的人你倒是整天舔着脸围着转……” 第233章 最后一张牌(元宵快乐)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说什么?” 见萧钦宇着急愤怒的样子,萧重景嗤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拿住了萧钦宇的七寸,于是故意地扫了眼笼烟阁的方向,他笑着,意味深长地问:“萧钦宇,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面没数? 怎么,敢想不敢认啊? 要不我把她叫过来,你们把话说开了,亲自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 “你!” 萧钦宇忍无可忍地挥起拳头,砸向萧重景。 “砰——” 萧重景脸上挨了一拳,偏着脑袋后退了一步。 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他嗤笑一声,看向萧钦宇。说了句“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之后,便一脚将萧钦宇踹倒,挥拳砸了过去…… 笼烟阁。 尹筱柔捧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费力地倚在床榻上。 想到锦绣祥这批人已然全军覆没,她正发愁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候,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石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慌乱道:“不好了姨娘,将军跟二少爷在瑶春园附近打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 “打就打呗。” 尹筱柔满不在乎。 她现在捧着肚子,走路都费劲,哪有心思再管萧家的这些事儿。只求在她分娩之前,萧家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示意石榴将自己给扶起来,她边走向内室准备补眠,边随口一问:“好端端的,他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因为秋狝。” 石榴小心翼翼地边扶着尹筱柔进入内室,边回忆道:“听说,二少爷为了秋狝想买套狩服,大将军不允,所以就打起来了……” “秋狝?” 听闻秋狝二字,尹筱柔脚步一顿。 她沉思片刻,心想:如果君邑光真要举办秋狝的话,那文煜作为皇子,是不是也有机会参加? 如果他能参加的话,也许,她能借着萧钦宇,给尹文煜带一封信? “姨娘,您怎么了?” 见尹筱柔忽然停住脚步,石榴好奇,“姨娘,您这是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 尹筱柔回过神来,笑了一下。 借口不放心萧重景和萧钦宇,她转身被石榴扶着,捧着肚子便向瑶春园走去…… 瑶春园外。 “砰——” 萧钦宇重重地又挨了一拳。 他趴在地上,正试图撑着胳膊站起,但这时候,萧重景的皂靴落在他面前,猛地一靴踩上了他的肩膀。 将他整个人死死地踩在地面上,萧重景冷冷扫了眼围在自己周围,试图拉架的下人们。示意下人们全都滚蛋,他蹲身凑近萧钦宇的耳朵,在耳边冷声威胁,“萧钦宇,念在过往十八年来的情分,念在你爹对我的恩情,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但是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踩着萧钦宇的肩膀,一脚将他踹开。 随即转身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他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将军府…… “钦宇!” 远远地,直等到萧重景走远之后,尹筱柔急匆匆,一脸担忧地来到了萧钦宇身边。命令围观的小厮们将萧钦宇抬到竹林园后,她十分关切地安慰了萧钦宇一番……然后示意下人们都出去,她亲自端着伤药走上前来,温柔道:“钦宇,你别跟你大哥一般见识。他只是被革职了心理不舒服,嫉妒你而已……” “他嫉妒我?” 萧钦宇被打成这样,本就丢脸,现在又听见尹筱柔这么抬举自己,便愈发抬不起头来,“行了,快别安慰我了,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可嫉妒的?” “你腰伤本就没好,你大哥占了那么大便宜,打赢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尹筱柔笑着,理所当然地道:“反倒是他那个当大哥的,自己被革职了参加不了秋狝也就罢了,反倒嫉妒你这个能参加秋狝的弟弟,唉,实在是糊涂……” “是吗?” 听见尹筱柔完全地向着自己说话,萧钦宇心情一阵舒畅。 回想起刚才萧重景数落自己的一切,他试探地,期待地问:“筱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毕竟,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他的钱……” “什么叫他的钱?” 尹筱柔惊讶地瞪大眼睛,满脸地不同意。“钦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且不说你跟你大哥本就是一家人,单说这如今的将军府,本就有一部分是你爹留下的庄子和铺面在撑着,你花你爹的钱,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尹筱柔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递给萧钦宇,大方道:“喏,这是公中库房的钥匙,你需要多少,便自己去拿。拿多少,都是你应该的。” “筱柔……” 看着尹筱柔递到自己手上的钥匙,萧钦宇一脸感动。“筱柔,你真是个好女人……” “哪里……” 尹筱柔笑着,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见事情基本上铺垫地差不多了,她抿了抿唇,将汤药递给了萧钦宇后,终于说起了正事儿,“欸,钦宇,这次秋狝,煜皇子也会去吗?” “煜皇子?” 听见尹筱柔口中煜皇子这个称呼,萧钦宇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待想起来煜皇子就是尹文煜,是尹筱柔的亲弟弟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向尹筱柔,低声犹豫着提醒,“他不是还在禁足着吗?禁足没有结束之前,他应该去不成……” “是吗?” 尹筱柔失望。 她明白,君邑光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尹文煜放出来,恐怕早已经把尹文煜忘到九霄云外了。非要得找个人给他说情,提醒提醒君邑光才行,否则一时半会地,他肯定出不来。 但找谁呢…… 尹筱柔想到这里,几乎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选。 不过很快,她摇了摇头,将这个人选从脑海中剔除。 毕竟,宫外的牌已经全部报废,在宫内,她就只有那么一张牌了。 这张牌,不到万不得已,她万不能动…… “别难过了……” 见尹筱柔沉默着,迟迟没有说话,萧钦宇又心疼了,于是连忙安慰,“没什么的,不就是一次秋狝吗,今年去不成,那就明年再去嘛……” “可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我担心……” 尹筱柔深深叹了口气,难过道:“唉,煜皇子他很喜欢打猎,而且很熟悉猎物的习性,这次秋狝他如果能参加的话,一定能表现很好……” “是吗,他打猎很厉害?” 萧钦宇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 第234章 冤家路窄 他回想起,今日在奉天殿时君邑光的说法,意识到,这次秋狝打猎,皇子们之间,肯定会有一番较量。 到时候,如果尹文煜真有本事,能够帮助太子夺得头魁的话…… 萧钦宇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 毕竟,如果是这样,他就既可以帮助尹筱柔,让尹文煜解开禁足参加秋狝。又可以帮助太子,让太子一鸣惊人夺得头魁。 这简直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啊! 就这么思索了一会,萧钦宇越是思索,越觉得自己手段高明,于是他连忙向尹筱柔确认,“你说的是真的?煜皇子打猎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嗯?” 见萧钦宇忽然这么兴奋,尹筱柔觉得奇怪。 她看出来萧钦宇可能是有主意了,但却搞不清是什么主意。 生怕他又阴差阳错地整出什么别的幺蛾子,尹筱柔谨慎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好奇地反问了一句,“你问这干什么?你心里有主意了?” “对。” 萧钦宇自信点头,解释道:“这次秋狝,陛下打算让几个皇子们比试一下。假若如你所说,煜皇子果真精于打猎,而且愿意帮助太子爷夺得头魁的话……我想,太子爷会愿意帮他参加秋狝的……” “哦,原来是这样……” 听闻萧钦宇的计划,尹筱柔怔了一下,随即恍然点头。 她眯着眼睛,垂眸思索片刻,忽然觉得,这主意也许还真有点东西。 毕竟这次,若尹文煜真能够帮助太子爷夺得头魁,那以后,他可就妥妥地是太子党的人了。 等尹文煜成为太子的人后,一方面,她就不必再担心他在宫里被人欺负,被汐妃报复。 另一方面,她也可以着手想办法帮他获得太子的信任。 到时候,以太子为刀,先来个借刀杀人,把皇子们全部清理干净之后,再…… 尹筱柔想到这里,心中豁然。 之前因为不倒翁和夏赫等人接连死亡而产生的抑郁之气,也全部都一扫而空。 见萧钦宇目光好奇,还在等着自己回话,她忙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回答,“煜皇子单论打猎的话,算不上特别厉害。但是他从小便很熟悉各种动物的习性,很擅长寻找猎物。 我相信,有他在的话,一定能帮助太子爷找到很多猎物的……” “那好。” 萧钦宇听闻此言,痛快地点了点头,“那既然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明儿我就去东宫找太子去……” “真的吗?” 尹筱柔一脸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见萧钦宇点头,她眼圈一红,十分感动地抓住萧钦宇的手道:“钦宇,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钦宇,你真是个好男人。” “哪,哪里……” 萧钦宇手指一僵,整张脸瞬间红成了热腾腾的虾仁。 要不是实在疼的直不起腰,他恨不得立刻就跳起来到东宫去找太子去…… “你怎么……” 尹筱柔从感动中回过神来,看见萧钦宇面色通红样子,满脸好奇,“欸?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我……” 萧钦宇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窘迫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啊,对不起!” 尹筱柔面色一红,忙惊讶地抽回手指。 然后见好就收,她正准备红着脸离开,却在这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库房钥匙还握在萧钦宇手里。 虽然说是说让萧钦宇随便花,但将军府现如今的情况,每一分钱都有它应该的去处。要是萧钦宇真敞开了花,那接下来,府里的日子,可能更没法过了…… 想到这里,尹筱柔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对萧钦宇道:“钦宇,既然你帮了我,那买狩服这件事,还是我来,也省的你那么辛苦了……” 说着,她装作羞涩,一把抢过萧钦宇枕边的钥匙,便红着脸急匆匆离开。 “欸,慢点……” 看着尹筱柔红着脸慌乱离开的背影,萧钦宇心里只觉得甜滋滋的。 拿起放在床头的药碗喝了一口,奇怪,也甜滋滋的…… 帽儿巷,成衣阁内。 阮云罗在一楼客堂内选了几件合眼的狩服之后,便在针线娘子的引导下,来到了二楼的试衣包厢。 在包厢内的屏风后,她将几件狩服一一试过之后,便选了其中最舒服的两件递给了万嬷嬷,“就这两件。” “是。” 万嬷嬷笑着接过衣裳,转身递给了候在一旁的针线娘子,问道:“刚才夫人试衣的时候,这两件衣服有哪些不合身的地方,你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针线娘子点着头,双手接过衣服。 然后她笑着,十分恭敬地对阮云罗道:“夫人,这两件衣裳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多,您稍等会,坐下来喝喝茶或者到楼下再逛逛都可以,我这边很快就好。”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便在旁边的茶席上坐下。 她抿着茶,静静欣赏了会儿针线娘子葱指持针,翩然在锦绣中翻飞的手艺……然后她笑了笑,对站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田双双和万俟拂道:“行了,你们既然对这针线没有兴趣,那便别在这陪我耗着了,快自己下楼玩儿去。 若是有什么看中的衣裳,不妨也拿上来试试,省的你们回家以后惦记……” “真的吗夫人?” 田双双听闻此言,眼睛亮晶晶的。 “嗯。” 阮云罗笑着,故作嫌弃地点了点头,调侃道:“行了行了,快下去,你们俩别在这儿耽误我欣赏人家娘子的手艺,快赶紧让我清静清静……” “嘻嘻……” 田双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又说了句“谢夫人”之后,她和万俟拂一起行了个礼,两个人手牵着手,便高高兴兴地下了楼。 “夫人,您这也太惯着她了。” 给阮云罗又倒了杯茶,万嬷嬷听着自己女儿蹦跳下楼的脚步声,笑着摇头,“您听听她这脚步声,都没正形了,整天嘻嘻哈哈地,哪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高高兴兴的,这不挺好吗?干嘛总拘着她?” 阮云罗笑着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茶杯。 她想了想,知道万嬷嬷这是出身贫寒又性格老实的缘故,所以才总习惯性地守规矩,习惯性地中庸……她不是不想让田双双开心,只是害怕田双双与其他姑娘太不一样,心里不安罢了…… 为了缓解万嬷嬷心中的不安,阮云罗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万嬷嬷的手背,安慰道:“嬷嬷,想开一点,别总担心那么多。双双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守礼,什么时候能放肆。你别看她现在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有数着呢……” “嗯。” 万嬷嬷十分感动地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阮云罗竟然这么关心自己,竟然连自己心里面最隐秘的担忧都察觉到了,她深受触动地正要说话,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田双双和万俟拂打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凑近阮云罗耳边,田双双一脸认真地低声汇报,“夫人,尹筱柔正在楼下……” 第235章 三个人把日子过好 “夫人,尹筱柔正在楼下挑选狩服……” “尹筱柔?狩服?” 听见尹筱柔竟然也在挑选狩服,阮云罗惊讶。 毕竟,尹筱柔自己大着肚子又只有个侍妾的名分,是肯定不可能参加秋狝的。萧重景被革职了还没复职,也肯定不可能参加。 那既然他们两个人全都不能参加,尹筱柔买狩服做什么? 还能是给萧钦宇买的吗? 阮云罗深感疑惑。 难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 不应该…… 阮云罗觉得奇怪。 毕竟,之前锦绣祥的事情,萧钦宇可谓是功不可没。 按理,尹筱柔现在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大着肚子,亲自给他买狩服? 除非…… 除非萧钦宇又有什么新的利用价值了? 可萧钦宇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阮云罗心中一阵疑惑,正思索着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针线娘子手腕一挽,素手将丝线打了个结…… 咔嚓一声,用剪刀轻轻将丝线剪断,她笑着,捧着衣服看向阮云罗,“夫人,衣服已经改好了,您要再试试吗?” “不了。” 阮云罗摇头。 一方面,她看出来这娘子手艺很好,信任她的手艺。另一方面,她心里惦记着尹筱柔还在下面,准备想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于是直接让万嬷嬷接过衣服,她冲针线娘子点着头笑了一下,便被田双双和万俟拂扶着,直接地下了楼。 楼下客堂。 尹筱柔随便选了件价格稍贵的男子狩服,正准备到柜台上去付钱。 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扫了一眼,看见是阮云罗,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忙将衣服往怀里掩了掩,她快速行礼,“夫人。” “嗯。”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回应了尹筱柔的招呼。 她示意万嬷嬷先去付钱,然后扫了眼尹筱柔手里的狩服,故意惊讶地问,“你,你这狩服该不会是买给钦宇的?” “啊?” 尹筱柔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阮云罗在说什么。 直到阮云罗用不敢置信而又一言难尽地表情重新问了一次之后,她才听明白阮云罗的意思。 “呃……” 尹筱柔抱着怀里的狩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敷衍。 为了避免被萧重景被外人误会,她今天都特意下令没让任何人跟着了,没想到,竟然还是遇到了不该遇到了人。 “嗯……” 尹筱柔抿唇,望着阮云罗一脸好奇的表情,正犹豫着该找什么借口。 这时候,阮云罗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道:“算了,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了,我反正也没兴趣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唉……” 阮云罗一本正经地叹气。 她目光扫了眼不远处的掌柜的,扬了扬声音,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尹筱柔的肩膀,安慰道:“唉,就这样,你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我……” 尹筱柔猝不及防听见这话,面色一红。 听见不远处的掌柜和针线娘子们的“噗嗤”的笑声,她不觉有些羞恼,于是忙扬声不满地对阮云罗道:“夫人,您这是胡说什么呢,我这狩服是给我弟弟买的,跟别人可没有关系。” “你弟?” 阮云罗听闻此言,心中疑惑。 她好奇尹筱柔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提到尹文煜,又不好让别人听见尹文煜的真实身份。怕尹筱柔心中顾忌,她笑着让田双双等人离开,然后低声促狭尹筱柔道:“行了,现在没别人了,你快别拿你弟当挡箭牌了罢。 你弟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没资格参加秋狝……” “我弟凭什么没有资格?” 尹筱柔听见资格二字,皱着眉,十分不满。 她扫了眼万嬷嬷手中阮云罗的狩服,轻轻冷哼一声,不屑道:“一个秋狝而已,你都有资格参加,文煜他凭什么没有资格?” “好好好……” 阮云罗笑着点头,一副随你随你都随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敷衍道: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自己开心就行……” “你!” 见阮云罗一副“我懂我懂你别硬撑”的样子,尹筱柔觉得气闷。 于是想了想,她故意给阮云罗挖坑道:“好,你既然不信的话,那不如我们打赌?” “哦?” 阮云罗笑着扫了尹筱柔一眼,好奇她对尹文煜参加秋狝到底有多少把握,于是便问:“赌什么?” “就赌我弟能不能参加秋狝。” 尹筱柔确认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尹文煜参加秋狝。也确认即便萧钦宇那边失策无法说服太子,自己也一定会想其他办法让尹文煜参加秋狝。 于是她笑着,十分自信地对阮云罗道:“假若如你所言,我弟不能参加秋狝的话,那我输,我愿意无理由地答应你一个条件。 但假若如我所言,我弟能够参加秋狝的话,那你输……” 说到这里,她目光扫了阮云罗一眼,边思索着阮云罗身上有什么值得提出的条件,她边对阮云罗道: “如果你输了,你得毫无理由地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23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吗?” 阮云罗见尹筱柔这么笃定,心知她应该是真的很有些把握。 可她奇怪的是,尹筱柔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毕竟,之前尹文煜被禁足了这么久,皇上都没把他给放出来,这明摆着就是把他给忘了,而且忘得非常彻底。 既然忘得这么彻底,没人提醒的话,他怎么可能忽然想起来让尹文煜参加秋狝? 还有…… 阮云罗想到这里,目光扫了眼尹筱柔怀中的狩服。 她怀中的狩服,明显是成年男子的长度,不可能是尹文煜的尺码,只能是萧钦宇的。 可如果这狩服真是萧钦宇的,那事情就又绕回去了。 以萧钦宇现如今的情况,他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以让尹筱柔不计较之前锦绣阁的事情,亲自给他买狩服呢? 除非…… 阮云罗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蓦地一动。 结合到尹筱柔忽然给萧钦宇买狩服,以及尹筱柔认定尹文煜一定能参加秋狝这两件事,她意识到,尹文煜参加秋狝这件事情,大概率跟萧钦宇有关。 尹筱柔这么笃定地敢跟她打赌,八成是之前萧钦宇承诺过什么…… 想到这里,阮云罗心中一松。 她了解萧钦宇,凭萧钦宇自己,肯定是没办法把手伸进宫里,去插手尹文煜的事情。 但他前阵子在淮扬认识的那个所谓太子朋友,却可以。 如果他能有办法撬动太子的话,那…… 阮云罗想到这里,抬头重新打量了尹筱柔一眼。 看见尹筱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笑着,十分疑惑地好奇道:“能参加就能参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刚才不是都说随你了?” “你!” 看阮云罗满不在乎的样子,尹筱柔心里憋闷。 “行了行了。” 阮云罗见事情都已经打探地差不多了,便没有兴趣再纠缠下去。 她笑着,不甚在意地对尹筱柔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带着万嬷嬷等人直接走出了成衣阁,回到了听云苑。 回到听云苑后,当晚,便写了一封密信,送到了君弋祯的睿王府中…… 而另一边,翌日,太子府。 太子亲自挑了两个身手最好的侍卫,正在练武场切磋。 一轮切磋完毕,见花刈臣来了,他停下动作,接下旁边侍女递上来的锦帕。 擦了擦手,将锦帕撂下,他示意所有人全都离开之后,低声问花刈臣道:“小舅舅,马广荣那边的事情妥了吗?他死了,他那摊子准备让谁接手?” “这……” 知道君弋琰这是在询问卖官的事情,花刈臣有些犹豫。 马广荣手里的那些子事情,想找人接手,不难,有的是人愿意接手。 但想起那日在榆树巷内惨死的马广荣,和马广荣手里那忽然间下落不明的账本,这京城总给他一种暗潮涌动的味道…… 他不明白,这京城里,到底是哪一方势力,竟然如此手眼通天。 不仅能准确守在马广荣这个朝廷命官和那个西北杀手的后面捡漏,静悄悄拿走账本,而且还低调地如此恐怖。 拿到那么重要的账本,他们既不交给大理寺交给皇上,更丝毫没有联系他谋求任何利益……稳重耐心到这种程度,花刈臣确信,他们之后,必然还有更大的谋划…… 因而,在没把这一方势力揪出来,没找到马广荣的账本之前,花刈臣不想再有任何过多动作…… “小舅舅?” 见花刈臣犹豫半晌,迟迟不肯说话,君弋琰皱眉不解。 他笑了一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弓箭,搭弓边瞄准着前方不远处的靶子,边好奇地问:“小舅舅,好端端地,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像是你花二爷的作风啊。” “这……” 花刈臣犹豫了一下,本想跟君弋琰实话实说。 但见君弋琰又是练武又是射箭这么勤奋的样子,他心里知道,君弋琰现在憋着一股劲,满脑子正琢磨着秋狝夺魁的事情呢。 即便把实情告诉他,又怎么样,他反正又帮不上忙。 不只是帮不上忙,万一他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心情,夺不了魁,那估计又得好一阵子生闷气呢…… 想到君弋琰那爱钻牛角尖的暴脾气,花刈臣顿觉棘手。 于是想了想,他决定,一切都等君弋琰秋狝之后再说。 至于旁的…… 见君弋琰拉着弓还在等待自己回话,花刈臣笑了一下,随手捡起一支箭递了过去,对君弋琰道:“找人接替马广荣这件事情至关重要,马虎不得,咱们不必急于一时。先稳一稳,观察观察再说。怎么着也得找个忠心懂事聪明机灵的才行。” “嗯。” 君弋琰微微点了点头。 瞄准前方不远处的靶子,松手,咻地将箭射了出去。 “好准头!” 看见箭矢射中靶心,花刈臣笑着扬声赞了一句,便将手里准备的箭矢递了过去。 君弋琰扬起嘴角,颇有些自得地接过箭矢。 他拉弓射箭,正准备继续,这时候,侍卫来报,“殿下,大理寺正萧钦宇萧大人有事求见,说……说他有一个办法,定能让您秋狝夺魁……” “他?让本宫夺魁?” 君弋琰听闻此言,觉得可笑。 心里好奇萧钦宇到底能想出什么样的鬼主意,他瞄准靶心,手指一松,然后对侍卫道:“行,你去让他进来。 不过进来之前可说好啊,如果他真有主意也就算了,如果没有,本宫可饶不了他……” “是。” 侍卫点头答应,立刻便离开了练武场。 等到他离开,花刈臣低声在君弋琰身边提醒,“太子,这根本就不是个靠谱的,您用他一次也就算了,万不可一用再用啊……” “怎么?不是你说的他有用吗?” “那是之前……” 花刈臣无奈。 他之前觉得萧钦宇有用,是想要加剧萧钦宇和萧重景之间的矛盾,瓦解汐妃的助力,进而扳倒汐妃。 但现在…… 花刈臣苦笑一声,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殿下。” 花刈臣叹了口气,又拿了支箭矢递给君弋琰。 站在君弋琰身边,他低声,从头解释了一遍尹筱柔和尹文煜之间的关系,以及尹筱柔和萧家兄弟之间的关系。 又将自己对尹筱柔的怀疑全都说了一遍,他沉了沉面色,十分谨慎地补充道: “殿下,马广荣被西北刺客杀死的那天,就是他审问尹筱柔的第二天……” 第237章 有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 君弋琰听得皱眉,手指一松,箭矢射出了靶外。 “啧……” 忙扫了眼自己射出去的箭矢,君弋琰皱着眉头,心里不爽。 没什么兴致地随手将弓箭往旁边一丢,他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抿了抿茶,对花刈臣道:“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尹筱柔姐弟俩,一个是为爱做妾的蠢女人,一个是被禁足的半大小子,你非说他们跟西北有关系,这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再说了,我父皇那么英明神武。 他们要是跟西北的刺客真有关系,不用你说话,我父皇早动手了,又怎么会留他们到现在?” “可……” 花刈臣欲言又止。 他想要再劝两句,但是听见君弋琰的话,他又不好反驳。 毕竟,当今陛下英明神武,陛下都没觉得尹筱柔姐弟俩有问题,他难道比陛下还要聪明吗? “行了……” 见花刈臣面色略有些难看,君弋琰意识到自己迁怒地过了头。 于是示意花刈臣在自己旁边坐下,他笑着安抚,“行了小舅舅,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放他进来,只是想找个乐子解解闷,顺便听听他的主意而已,不是想用他……” “嗯,殿下心里有底就好。” 花刈臣强撑着笑容点头。 知道君弋琰现在大了,不喜欢别人多嘴。也知道君弋琰顺我者昌刚愎自用的性格,花刈臣没再继续。 两个人喝着茶,又聊了会其他事情,很快,萧钦宇被一个侍卫带着,也来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内。 君弋琰抬手让侍卫下去,眯着眼上下仔细地打量了萧钦宇一眼,笑着道:“听说,你有办法让我秋狝夺魁?” “是。” 萧钦宇点了点头,自信道:“太子殿下,我打算给您推荐一个人,他应该可以帮您。” “哦?” 花刈臣挑了挑眉,与花刈臣对视一眼。 花刈臣心中一阵警惕。 他还以为萧钦宇此言,是打算给君弋琰推荐侍卫,于是面色一沉,他提醒萧钦宇道:“钦宇,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可全都是有官职的。一个个地身家清白不说,武功也个顶个的高强。你这么随便地从外面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就想要顶替太子身边的侍卫吗?” 说到这里,花刈臣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钦宇一眼。 他笑着,悠悠地,目光嘲讽地问:“你们萧家,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你们这什么人都敢往府里带,就不怕他们来者不善,你们萧家受牵连吗?” “啊?” 萧钦宇愣了一下,没明白花刈臣这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垂眸思索了片刻,意识到花刈臣这可能误会了他的目的……于是恍然大悟,他笑着向花刈臣解释道:“花二爷,这次您可真是猜错了。我当然知道太子爷身边的侍卫不同凡响,普通人没资格胜任。 所以,我此次前来,并非是想推荐一个侍卫,也并非是想推荐一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萧钦宇声音顿住。 他笑着,自信满满地分别看了花刈臣和君弋琰一眼。 见两个人面色疑惑,他提高声音,略有些得意地对君弋琰道:“殿下,我想给您推荐的,绝不是什么来者不善来历不明的人。 相反,他身处宫中,与您血脉相连,他……” “停!” 花刈臣听到这里,连忙打住。 他不敢置信地与君弋琰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萧钦宇,睁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嘲讽地问:“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那个煜皇子?” “对!” 见花刈臣一下子就猜对了,立刻点头。 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地看了眼不发一言的君弋琰,他咽了咽口水,忙解释,“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这煜皇子从小在西北长大,不仅擅长骑射,还尤其熟知各种动物的习性。 秋狝上,您身边要是有他帮忙,那猎物岂不是一找一个准吗? 以太子殿下您和您身边侍卫的身手,只要能找到猎物,难道还愁抓不住它们吗? 到时候您天神下凡一箭一个,还怕拿不了魁首?” “这……” 君弋琰听到这里,心思微动,目光不自觉看向了花刈臣。 花刈臣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皱眉看向萧钦宇,直接反问道:“钦宇,煜皇子被禁足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可是太后老佛爷亲自给他下的禁足,太后老佛爷和皇上陛下不发话,他根本就参加不了这次秋狝。 他既然连参加都参加不了,你好端端提他,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你是想引导太子忤逆太后?想给太子扣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不成?” “这怎么会……” 萧钦宇皱眉。 他见花刈臣猛地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由得回想起上次,花刈臣撺掇他补审的事情。 想到尹筱柔因为那次补审受到的羞辱,和自己在那次补审中而挨的板子,萧钦宇尚未痊愈的腰间,不自觉再一次隐隐作痛。 于是有些疑惑地,他看了花刈臣一眼。 然后再次想了想,他看向君弋琰,吹捧道:“殿下,煜皇子自从被禁足到现在,算算已经好几个月了。按理常理说,其实,他早就该解除禁足了。 只不过陛下公务繁忙,太后贵人多忘事,可能没记起这一茬而已。 这时候,您作为大哥,作为太子,若是能挺身而出帮煜皇子一把,这何尝不是一种兄友弟恭呢? 您随手一帮,不需要付出什么,但对于煜皇子而言,却是雪中送炭呐。 这一把炭,不仅可以换来煜皇子在秋狝时的鼎力相助,更可以换来太子爷您的锦绣名声啊。” “太子殿下!” 萧钦宇说到这里,胸中情绪越积越盛。 于是他撩袍跪下,伏地拜倒,如同一个死谏的忠臣良将一般,沉声痛喝道: “殿下,这么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您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第238章 跟太子抢人 “这……” 君弋琰心中微动。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萧钦宇和尹筱柔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了尹筱柔姐弟俩有可能跟西北的那些刺客有关。 但一方面,他心动这个这个兄友弟恭的名声,也不愿意在秋狝上落败。 另一方面,在他眼中,尹文煜无论跟西北有没有关系,都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如果尹文煜跟西北没有关系,那他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倚仗的皇子,根本动摇不了他丝毫。如果尹文煜真跟西北有关,那现在西北的刺客都死了,他现在便只是个光杆元帅而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相反,尹文煜才是该担心的那一个。 毕竟,要是被他找到证据,真证明了尹文煜吃里扒外跟西北联络的话,那尹文煜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殿下……” 看出来君弋琰心中动摇,花刈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担心君弋琰冲动之下真答应了萧钦宇的提议,他微微叹了口气,对萧钦宇道:“行了,你的意思太子已经都听见了,你先回去,让太子好好想想再说。” “可是……” 萧钦宇心中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花刈臣却不愿意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行了。” 花刈臣皱着眉抬了抬手,直接让侍卫过来把萧钦宇请了出去。 等到萧钦宇离开,他看向君弋祯,忙劝,“殿下,万万不可啊。您别看这萧钦宇说话一套一套的,但实际,他不就是想讨好尹筱柔,想让尹文煜参加秋狝,解开禁足吗? 他这哪是为了您着想啊,分明是处处都在为尹筱柔姐弟俩着想呢……”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 看着萧钦宇离开的背影,君弋琰嗤笑一声,垂眸抿了抿茶,他淡淡道:“我当然知道这萧钦宇真正的心思,但是,无论他是什么心思,他的话,总归有几分道理。 再说了,即便那煜皇子真是居心不良,又怎么样? 他要是真跟西北有关,那还好了呢,秋狝之后,我正好顺势搜集证据把他拿下,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唉……” 见君弋琰已然拿定主意,花刈臣叹气。 只能又嘱咐两句,让君弋琰多防着点,便匆匆离开了。 而他离开后,君弋琰也很快进宫,准备先会会尹文煜…… 皇宫内,如懿宫。 阮云绮吩咐侍女,将此次秋狝的衣物首饰全收拾了一遍之后,回到外室,见君弋祯竟然还赖在自己宫里面没走,她觉得奇怪,“呦,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从一大早就来到我这儿喝茶,喝一天了也不肯走。 怎么,蹭了午饭还不够,还想蹭我的晚饭?” “什么叫蹭啊?” 君弋祯笑着不满。 他起身扶着阮云绮坐下,又让侍女重新给自己泡了壶茶后,他抬手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母妃,我今儿进宫来,可是有正事儿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阮云绮撇了撇嘴白了君弋祯一眼。 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她拿起一个空杯在君弋祯面前伸了一下,没好气道:“说,你今儿来我这儿,到底为了什么?你跟你小姨又在捣鼓什么呢?” “娘,您怎么知道是我小姨?” 君弋祯惊讶。 他接过阮云绮递过来的杯子,随手拎起茶壶给阮云绮也倒了杯茶。 将茶递到阮云绮手边,他好奇,“娘,您也收到我小姨的信了?” “没有!” 见君弋祯哪壶不开提哪壶,阮云绮有些吃味地冷哼一声,端起茶杯酸酸道:“哎呀,比不得你们姨甥情深,我这个当姐姐啊,恐怕早都被忘干净啦……” “母妃,您这是哪的话?” 君弋祯笑着无奈,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就把自家母妃心里的陈年老醋给勾出来了。 于是忙陪着笑安慰了阮云绮几句,他低声解释,“娘,我小姨真没那么待见我,她帮我忙,其实完全都是冲着您。她给我写信,也完全是因为有正事儿……” “她……” 君弋祯说到这里,抬眸扫了眼左右。 确认过屋内没人,他压低声音,悄悄对阮云绮解释,“其实我今天之所以进宫,也是我小姨的主意。她让我在宫里等着太子,一旦发现太子进宫要去找尹文煜,便立刻去跟太子抢人。” “跟太子抢人?” 阮云绮莫名其妙听到这话,不觉有些糊涂。 什么抢人? 抢什么人? 抢尹文煜? 太子为什么要去找尹文煜? 自家儿子又为什么去抢尹文煜? 阮云绮稀里糊涂,正以为自己怕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君弋祯却点了点头道:“小姨信中的意思,确实是想让我装装样子,去跟太子抢一抢尹文煜。 她说,她得了点儿消息,太子很可能要带着尹文煜一起参加秋狝……” “为什么?” 阮云绮不解,“太子要参加秋狝,跟尹文煜有什么关系,非要带着他干什么?” “这次秋狝,父皇不是说过要让我兄弟们比一比吗?”君弋祯笑,“他也许是对自己的骑射不够自信,想让尹文煜帮一帮。” “谁知道呢……” 君弋祯说到这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嗨,管他呢。小姨让我去凑热闹,我去就是了……” “嗯。” 阮云绮点了点头,同意了君弋祯的想法。 两个人喝着茶,说说笑笑地又瞪了一会,终于,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被君弋祯派到凤阳殿附近的侍卫走了进来。 走到君弋祯身边,他压低声音,小声道:“主子,太子殿下进宫了,正去往凤阳殿方向。” “嗯。” 君弋祯点了点头,放下茶杯。 笑着跟阮云绮告别之后,他转身离开,走近路,来到了尹文煜居住的凤阳殿前…… 第239章 解除禁足 凤阳殿前。 远远地看见正在跟凤阳殿侍卫们说这话的君弋祯,君弋琰脚步一顿。 他心里好奇,不明白君弋祯怎么也在。 于是想了想,便走上前去喊了声,“三弟?” “啊?” 君弋祯闻言,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 见是君弋琰,他转过身,忙笑着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让君弋祯免礼。 疑惑地扫了眼凤阳殿,他上下打量君弋祯一眼,好奇地问:“三弟,平白无故地,你来到这凤阳殿做什么?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这……” 君弋祯犹豫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君弋琰上前说话。 等到君弋琰心怀好奇地凑近之后,他压低声音在君弋琰耳边解释,“太子殿下,其实不瞒您说,我今儿还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 只不过煜皇弟自从进宫后没多久便一直禁足,此次秋狝也参加不了,实在让人有些唏嘘。 这不,我今儿过来,就是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顺便等会还想跟太后求个情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放出来,跟咱们一起参加秋狝。” “哦,原来是这样……” 君弋琰点了点头,脸上一片恍然大悟,心里却仍旧满是疑惑。 他不理解,这平白无故地,君弋祯怎么忽然就想起来尹文煜了? 该不会是知道尹文煜打猎有用,想卖个好,让尹文煜秋狝的时候帮他夺魁? 如果真是这样…… 君弋琰心中一沉。 他本来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尹文煜出来参加秋狝心思,立刻一点儿也不犹豫了。 毕竟现在,君弋祯也盯上了尹文煜。 即便他不把尹文煜放出来,君弋祯也会想办法把尹文煜放出来的。 所以,这个好人与其让君弋祯当,不如他自己来当。 至于别的,等到他秋狝夺魁之后再说罢…… 想到这里,君弋琰垂眸思索片刻,笑着对君弋祯道:“三弟,你有心了。” “哪里……” 君弋祯笑了一下,正要自谦几句。这时候,君弋琰话头一转,一脸担忧地对君弋祯道:“但是三弟,之前煜皇弟又是亵渎神佛,又是用西北的笔写字,这属实触犯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忌讳。 现如今,还不知太后老佛爷有没有消气呢。” “是吗……” “当然。” 看见君弋祯面色犹豫,君弋琰不假思索地点头。 语重心长地,他低声吓唬君弋祯道:“三弟,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贸然地给煜皇弟求情,万一要是气着太后,那罪过岂不是大了?” “这……” 君弋祯皱起眉头,脸色愈发不安。 于是看向君弋琰,他一脸为难地小声商量,“那太子殿下,您有什么好办法吗?咱们做皇兄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煜皇弟一直在凤阳宫待着,什么都不管?” “唉,也是。” 君弋琰叹着气附和。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随即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的,他对君弋祯道:“行了,这事儿交给我,找机会,我亲自去劝劝皇祖母就是了。” “啊?” 君弋祯惊讶。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皱了皱眉,不甘心地道:“太子殿下,要不事儿还是我去?或者咱们一起?” “不!” 君弋琰正气凛然地制止。 生怕君弋祯分走自己的名声,或者分走自己对尹文煜的恩情,他摆了摆手,坚决地道:“行了三弟,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这件事情,还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来,你就别操心了。” “可……” 君弋祯还想说话,但看见君弋琰沉下的面色,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拱了拱手,恭声道:“太子您真是宅心仁厚。” “哪里?” 君弋琰笑,“谁让我是当大哥的呢?” 凤阳殿内。 尹文煜手上不停地正练着字,脑子里却满脑子都是秋狝。 他想到自己进宫后都这么久了,非但没有获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还被一直地关着,连秋狝都不能参加…… 于是一阵心烦意乱,他咬牙将毛笔一摔,坐在椅子上生起了闷气。 “煜皇子,您这笔怎么还掉了?” 候在旁边的小顺子见状惊讶了一下。 他忙抬眸扫了左右太监们一眼,然后连忙将毛笔捡起来放到尹文煜手边,笑着扬声替尹文煜解释,“煜皇子,您看您手都在发抖,肯定是练字练得累了?” “嗯。” 意识到房间内还有别人,尹文煜强撑着笑意点了点头,“是有些累了。” “那您稍歇一会。” 小顺子笑着提议。 随便找了个借口,等到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之后,他抬手,将桌子上被尹文煜写毁了的这一页拿了出来。 将这一页纸张烧掉,他低声提醒尹文煜道:“煜皇子,这宫里面比不得外面。在外面您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在这宫里,您可千万不可以使小性子。即便您心里面再怎么不满,脸上也千万不能表露出来半分。 尤其让您禁足这件事情,还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您这态度,要是传到太后老佛爷哪里,恐怕会惹得太后她老人家不满……”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尹文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茶水,他低声,有些丧气地问:“我在这凤阳殿里都待了好几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就不能替我说两句话,先把我放出去吗? 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待一辈子?” “这……” 小顺子为难。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在尹文煜耳边悄声道:“煜皇子,您耐心点儿,再等等。 前阵子锦绣祥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次,连柔主子都受了连累被审了一遭。这幸好柔主子机灵,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要怎的呢……” 说到这里,小顺子语气缓了一缓,继续安抚道:“煜皇子,我知道您被关在这里憋闷,可憋闷归憋闷,您好歹清净安全呐。 这不,外面锦绣祥那事儿,就没人怀疑到您头上。 还有汐妃那边。 之前柔主子做的那事儿,汐妃那边肯定记恨。 现在您待在凤阳殿里,她奈何不了您,但您要是解开禁足,那可就不一定了……” “那难道为了躲她,我这一辈子都要做缩头乌龟吗?” 尹文煜皱眉不爽,“之前锦绣祥的事情,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至于汐妃那边,她记恨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她记恨我一辈子,我就要一辈子不出去? 那我进宫来是干嘛的啊?” “这……” 小顺子被堵了一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正思索着用什么理由再劝劝,但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禀报—— “煜皇子,太子殿下到……” 第240章 鹿林围场 “太子?” 尹文煜震惊。 他不明所以地,还以为这是自己出现幻觉,听错了,连忙看向自己身边的小顺子确认。 小顺子瞪大眼睛也有些疑惑。 但听见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时间紧迫,现在并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 于是连忙低声对尹文煜说了句“随机应变”之后,他立刻麻溜跪了下来。 君弋琰一进门,他便立刻恭声沉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示意所有人出去。 然后上下打量一眼尹文煜,他问:“你就是那个从西北找过来的煜皇子?” “是。” 尹文煜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摸不准君弋琰此一行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咽了咽口水,小心试探着问,“太子殿下,您今日忽然到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本宫就不能来看看?” 君弋琰笑了一下,目光打量了眼四周。 踱步来到尹文煜的书桌前,手指略翻了翻尹文煜放在桌边的一打书法,他点了点头,“嗯,你这字,倒真是用心了。” “谢太子殿下夸奖。” 尹文煜松了口气,笑着亲手给君弋琰倒了杯茶,递到了君弋琰手边。 “嗯。” 君弋琰坐在椅子上,十分满意地接过茶杯。 他顺势正要喝茶,但想起来花刈臣对尹文煜的怀疑,还是顿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将茶水随手放在桌子上,他好奇地看向尹文煜,问道:“听萧钦宇说,你打猎不错,而且很擅长寻找猎物,是真的吗?” “萧钦宇?” 尹文煜惊讶。 原来今日君弋琰忽然前来,竟然是因为萧钦宇吗? 那萧钦宇…… 知道萧钦宇对自家姐姐唯命是从的个性,尹文煜心里一喜,立刻冲君弋琰点了点头,“是的,太子殿下。我确实喜欢打猎,从小就熟悉各种动物……”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随手抛出了橄榄枝,“那你想不想参加秋狝?” “秋狝?” 尹文煜眼睛一亮。 但回想起自己的处境,他抿了抿唇,目光又暗淡起来,委婉地提醒君弋琰道:“太子殿下,我现在还在禁闭呢,恐怕参加不了秋狝……” “只要你想,就能。” 君弋琰自信一笑,摆了摆手,“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至于皇祖母那边,我可以给你说情。” “真的?” 尹文煜听闻此言,心情激动。 但激动归激动,他心中依旧还是有很多不解。 毕竟,即便萧钦宇给自己求情,但君弋琰可是太子啊。平白无故地,人家太子爷凭什么要帮他? 总不能光是因为萧钦宇的面子。 还有,他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他会不会打猎啊? 难道…… 尹文煜心中一动。 他忽然回想起,小顺子之前似乎说过,这次秋狝,皇子们可是要比试的。 所以…… 尹文煜想到这里,心中了然。 他笑着冲君弋琰拱了拱手,恭声承诺,“臣弟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放心,此次秋狝,臣弟无论如何,一定帮太子殿下夺魁!” “嗯。” 见尹文煜这么识相,君弋琰笑着点头。 嘱咐尹文煜赶紧收拾东西之后,他离开凤阳殿,当即来到了慈宁宫,请旨解开了尹文煜的禁足…… 当晚,平乐宫。 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家母妃眉开眼笑的样子,六皇子不解,“母妃,您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嗯。” 汐妃抬手六皇子又夹了一块排骨。 看着自家儿子胃口大开的样子,她笑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是,今儿确实发生了一些好玩儿的事情。” “什么事?” “秘密。” 看着六皇子好奇的样子,汐妃笑着眨了眨眼睛。 她心中冷哼。 虽然暂时还不明白,好端端地,君弋琰为什么忽然给尹文煜求情。 但无所谓,尹文煜现在既然出来了,那早晚,她也会让尹筱柔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翌日,将军府。 知晓尹文煜解开禁足的消息之后,萧钦宇第一时间便来到了笼烟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尹筱柔。 “真的?” 尹筱柔正在书写着什么东西,闻言立刻惊喜地站了起来。 示意所有人全部退下,她捧着肚子,十分感动地来到萧钦宇面前,红着眼睛柔声道谢,“钦宇,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文煜他要被关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钦宇,你真是我们姐弟俩的大恩人。 我从离开西北到现在,最幸运的事情,恐怕,就是遇见了你……” “我……” 萧钦宇红着脸,磕磕巴巴地低声嘟囔,“我也是……” “什么?” “没,没什么。” 萧钦宇连忙摇头。 这时候,尹筱柔走到桌边,将自己刚才写就的信笺放入信封,然后交给萧钦宇,拜托道:“钦宇,明日你们便要出发去秋狝了。秋狝时,你若是遇到文煜,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好不好?” “嗯。” 萧钦宇点头答应,小心地将信收起,放入怀中。 与此同时,听云苑。 将所有衣服首饰收拾妥当,田双双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这次为什么要帮助尹文煜啊?难道您不怕尹文煜跟太子那边联合起来吗?” “我哪里帮他了?” 阮云罗笑着否认。 明明帮助尹文煜出来的是太子,她可不背这锅。 她顶多是推波助澜,在太子心目中留下君弋祯也在抢尹文煜的念头而已…… “夫人?” 看着阮云罗矢口否认的样子,田双双愈发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啊?” “算是有。” 阮云罗笑着敲了敲田双双的脑袋,“行了,别问那么多了。你好奇什么,等明日到了围场,不就自然而然地找到了?” “好。” 田双双不好意思地点头。 望着窗外,眼巴巴开始等待明天的到来…… 翌日,鹿林围场。 一路舟车劳顿从马车上下来,众夫人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森林草原,和排列在草原上一个个洁白如云朵的半圆形穹顶,皆是一脸震撼。 就连阮云罗,也只是在书中才想象过这种画面…… 第241章 登门感谢 不过万俟拂倒是见怪不怪。 她执行任务时,什么烂泥堆没爬过,什么云海原野没看过,因此虽然也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围场漂亮,但却不至于到震惊的地步。 于是,她回头,正打算先把阮云罗放在马车内的随身物品取出来。 但这时候,她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乔施然等人扶着惠国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的身影。 那惠国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又这么舟车劳顿了一整天,整个人面色惨白,疲惫的腿都直不起来。只能靠乔施然和旁边两个婆子艰难地地力气撑着,才不至于从马车上滚下来。 她们旁边,几个丫鬟着急地伸着手想要帮忙,但是被马车的车辕拦着,也使不上劲。 看样子颇有些狼狈。 “夫人……” 不确定阮云罗跟惠国夫人之间的关系,万俟拂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上去帮忙。 她小声地先在阮云罗耳边唤了一声。 示意阮云罗看向乔施然那边的方向,她这才低声询问,“夫人,要不然……我过去帮个手?” “嗯,快去。” 看见乔施然那边的情况,阮云罗吓了一跳,忙点头让万俟拂悄悄过去。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乔施然旁边。 此时,乔施然这边。 迟迟无法将惠国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乔施然心里有些着急。 眼见着别人陆陆续续都开始回过神了,她低声在惠国夫人耳边祈求,“姨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要不我找两个侍卫把您背下来?” “别……” 惠国夫人艰难地摇头,断断续续地小声道:“放我,把我放下来……等我歇一会……歇一会我自己下来……” “好。” 见自家姨母顾及体面,实在不愿意被侍卫背着,乔施然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她跟旁边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正小心翼翼地准备将惠国夫人放回马车,这时候,忽然一双略带薄茧的手伸了过来,手指纤劲有力。 “乔姑娘,我来。” 万俟拂笑着与乔施然对视一眼,示意她和两个嬷嬷让出位置。 然后背过身,将惠国夫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一用力,轻而易举地便将惠国夫人从马车上背了下来。 然后扶着惠国夫人,将她风平浪静地送到最近的穹顶,她笑着看向乔施然,“乔姑娘,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了……” 轻轻扶着惠国夫人歇着,乔施然站起身来,感激地对万俟拂行了一礼,“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哪里?” 万俟拂笑着回了个礼,便准备告辞。 “姑娘请留步。” 见万俟拂这就要走,乔施然着急。 忙从手上摘下个镯子,便想塞到万俟拂手里。 “不必了姑娘。” 万俟拂笑着拒绝,“乔姑娘,我只是个丫鬟而已,这镯子贵重,戴在我手上万一不小心弄碎了,岂不是可惜?” “这……” 乔施然犹豫了片刻,立即笑着点头。 边说着“姑娘此言有理”,边又开始摸自己的手腕,试图摸一个金器出来…… 万俟拂:“……” “真的不用。” 万俟拂无奈笑着。 她心里惦记着阮云罗那边,于是连忙又给乔施然行了个礼,便兔子一样,急匆匆直接跑了。 “哎,姑娘!” 乔施然被她忽然间的动作弄得一懵,忙快步追了出去。 穹顶外,落日草原之下。 万俟拂正往阮云罗那边跑着,听见乔施然的声音,她回头洒脱地挥了挥手,笑道:“乔姑娘,真的不用谢!” “我……” 看着万俟拂在草原上笑着跑开的背影,乔施然忽然有些羡慕,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总该把名字告诉我才是啊……” 遗憾地摇了摇头,她看向自己旁边的嬷嬷,嘱咐道:“嬷嬷,你等会打听打听,看那边方向是哪家夫人。等过会儿姨母情况稍微好些,我得亲自过去道谢才行。” “是。” 旁边嬷嬷笑着答应,立刻便向着万俟拂离开的方向打听。 而此时,阮云罗这边。 看见万俟拂大步跑来的身影,她不由觉得好笑,“这么着急做什么?后面有人追你?” “嗯。” 万俟拂笑着点头。 边跟着田双双万嬷嬷一起收拾,边无奈地道:“那乔姑娘太客气了,非要给我谢礼,给完玉的给金的,我没办法,只能跑了……” “那你可未必跑得掉哦……” 阮云罗无奈地扫了眼此时正在远处往这边张望的,惠国夫人的嬷嬷。 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一行人很快收拾东西,也来到了穹顶聚集的地方。 找了个诰命扎堆,离官员那边较远的安静角落,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第二天的骑射大会。 这时候,门外丫鬟通传,“夫人,乔施然乔姑娘求见。”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 有些打趣地看了万俟拂一眼,她笑道:“快请乔姑娘进来。” “是。” 丫鬟点头答应,出去后没多久,很快将乔施然请了进来。 “阮夫人。” 乔施然笑着进门。 给阮云罗行了个礼,她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诚恳道:“阮夫人,刚才真是谢谢您了。这里面是我昨日出发来鹿林围场之前亲手做的点心,您不妨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那边还有。” “哪儿的话。” 阮云罗笑着,示意万俟拂接过食盒。 万俟拂点头。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去,冲乔施然点了点头,正要接过食盒。 但乔施然却逗了她一下,没把食盒给她,而是憋着笑在她耳边小声问:“诶,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242章 大吉大利 “欸,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万俟拂。” “那万俟拂,刚才谢谢你啦……” 乔施然笑着道谢,手指一松,将食盒递给万俟拂的同时,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看着乔施然递过来的纸包,万俟拂奇怪。 “糕点,这是你的那份。” 笑着冲万俟拂眨了眨眼睛,乔施然将糕点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这……” 万俟拂有些无奈地看了阮云罗一眼。 阮云罗笑着点头。 等到乔施然落座之后,两个人聊了一会,阮云罗回想起刚才在马车旁时惠国夫人的脸色,不由担忧,“乔姑娘,我看惠国夫人刚才的脸色,似乎不太乐观?是不是得想办法找随行的御医看看?”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姨母确实是辛苦了……” 乔施然面带忧色地叹了口气,强撑着笑意对阮云罗解释,“不过没关系的,我们此行专门地带了府医。府医刚才已经把过脉了,说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会就没事了,阮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嗯。” 阮云罗点头。 见乔施然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她叹了口气开导:“别想那么多,既然惠国夫人没什么大碍,那你便应该开开心心地才是……” 说到这里,阮云罗顿了一下。 似乎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笑着调侃乔施然道:“其实,要说感谢,应该我先去感谢你家姨母才是。” “怎讲?” “这还用讲?” 阮云罗笑着提醒,“这次秋狝,陛下本来是只许官夫人参加的,要不是你家姨母出马给所有的诰命争取,以我的情况,哪里有机会参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这有什么好谢的?” 乔施然笑着推辞,“阮夫人,快别这么客气。您要是再谢下去,那我就不得不先谢谢去年赏秋宴您救了晟哥儿的事情呢……” “哪里。” 阮云罗面上笑容不减,心里却疑惑。 她不明白,这好端端地,乔施然嘴里怎么会忽然地冒出来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的托? 难道是谁特意拜托了惠国夫人让她参加秋狝? 奇怪,谁面子这么大能使唤得了惠国夫人?这件事跟去年的赏秋宴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竟然是三皇子的主意? 阮云罗正在思索,这时候,乔施然看了眼外面逐渐沉下来的天色,笑着起身告辞,“阮夫人,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陪我姨母,就不打扰了。” “嗯,既然乔姑娘一片孝心,那我这边就不留了。明日,咱们骑射大会见。” “嗯,明日见。” 乔施然笑着点头离开。 送她离开后,阮云罗站在自己的穹顶之外,静静望了会儿自己头顶上深邃辽阔的暗色天空。 等到天空上一颗一颗星星亮起,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嘹亮悠远的号角。 随即,侍卫们立刻忙碌起来,开始在草地中央点燃起巨大的篝火。 像是星星围绕着月亮,一个个穹顶旁也燃起了火把。 同时,伴随着清风拂过,诱人的肉香味从风起处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四周各处,一阵杂乱兴奋的欢呼声响起,其他在穹顶内休息的夫人小姐丫鬟侍卫们也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阮云罗自问不算个馋嘴的人。 但是舟车劳顿了一整天,她只在刚才乔施然过来的时候,才凑合着吃了两口点心,如今肚子里正空着,难免有些垂涎…… 所幸她还算耐得住性子,所以只是抿了抿唇。 万嬷嬷性子稍急些,但也只是咽了咽口水。 万俟拂瞥开视线,倒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只有田双双…… 她眼巴巴望着不远处娉娉婷婷鱼贯而来的侍女们,看着她们捧着烤肉不急不缓的脚步,急的咕咕呱呱肚子直叫。 “哪儿的蛤蟆在叫?” 万嬷嬷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我,我……” 田双双憋憋屈屈地红着脸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往阮云罗的身后面藏……这时候,万俟拂憋着笑提议,“要不你先进穹顶里面待一会,躲躲味儿?” “嗯。” 田双双涨红着脸点头。 依依不舍地又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她急匆匆冲阮云罗行了个礼,便捂着肚子躲回穹顶里面去了。 “行了,我也赶紧进去。” 笑着又扫了眼那香味浓郁的烤肉,阮云罗转过身也回到了穹顶。 没一会,万嬷嬷和万俟拂也回来了。 她们都回来了,其他侍卫丫鬟自然也不再多待,纷纷地都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多久,侍女们终于端着烤肉来到了阮云罗的穹顶。 将一盘盘烤肉放下,领头的侍女冲阮云罗行了个礼后,伸出纤细的手腕,将一个皮革制作的鞍囊送到阮云罗面前,笑着介绍道:“夫人,这里面是北方特产的马奶酒。是用鹿林围场内的新鲜马奶制作而成,您要不试试?”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侍女手腕上熟悉的编绳,忽然笑问:“这马奶酒是什么味道,能先给我斟一杯试试吗?” “当然。” 那侍女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转头示意其他侍女可以先离开,然后抱着鞍囊来到阮云罗身边。 一边斟酒,她一边亮出自己手腕上,阮云罗小时候曾经送给阮云绮的编绳,然后低声道:“阮夫人,我是三皇子的人。最近在鹿林围场这边,您如果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嗯。” 扫了眼她手腕上的编绳,阮云罗点头答应。 垂眸略想了一会儿,她翘起嘴角,悄声对自己旁边的侍女嘱咐,“既然如此,你帮我给三皇子带句话。” “您说。” 侍女蓝庭神色一肃,严阵以待。 她竖着耳朵,正生怕疏漏,这时候,却听见阮云罗一本正经地嘱咐,“你记住,一定要告诉三皇子。明天的骑射大会,让他务必要用红色的束发!” “啊?” 蓝庭惊讶。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束,束发?” “对。” 阮云罗认真点头,郑重其事地看向蓝庭,“其实,这次出发来参加秋狝之前,我特意找大师算过。大师说了,红色吉利,红带束发更是吉中大吉,你听我的,回去后一定找个红布条给他系上,明天洪福聚顶,指定能赢!” “行,行……” 侍女蓝庭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放下鞍囊,她随口请辞,“夫人,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事儿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先别退。” 阮云罗笑着阻止。 她想了想明日骑射大会上尹文煜和太子那边的打算,思索片刻,低声嘱咐蓝庭道:“你回去告诉三皇子,明日骑射大会上,他只管堂堂正正地做他自己就好。至于哥哥弟弟们,能帮则帮,千万不要吝啬。 尤其是对弟弟。 他这个当兄长的,一定要爱护弟弟,遇见弟弟有困难,一定要主动帮忙。” “好……” 蓝庭嘴角抽了一下,笑着点头,很快离开。 看着她迫不及待仓皇离开的背影,阮云罗觉得好笑。 她此番作为,倒不是故意地想逗人家姑娘,只不过事关皇室,须得小心。 那个编绳,她只能信七分。 剩下三分,她必须明日亲自验证才行…… 第243章 骑射大赛 另一边,行宫内。 侍女蓝庭悄悄来到阮云绮的住处。 还回编绳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明白阮云罗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将她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阮云绮和君弋祯。 “噗!” 阮云绮正喝着茶,听闻蓝庭的转述,憋不住笑了一下。 示意蓝庭先下去,她笑着打趣君弋祯道:“怎么样,有没有红色束发?没有的话,我找侍女们问问?看谁有红色头绳,给你凑一根儿?” “母妃……” 君弋祯坐在旁边,无奈地看着明显幸灾乐祸的阮云绮。 将茶杯放下,他有些委屈地抱怨,“你说,我小姨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要是不信任蓝庭,大可以换个其他方法验证嘛,非要折腾我做什么? 你们是亲姐妹,要折腾也该折腾您啊。 反正您那么多红色衣裳,穿着也方便。” “她这不是为你好吗?洪福聚顶……” 阮云绮憋着笑抿了口茶,一脸无辜地道:“再说了,我又没有不喜欢的颜色。 我身上要是出现红色的东西,可能只是巧合。 只有你身上莫名出现红色的东西,那才能算是暗号……” 说到这里,阮云绮顿了一下。 重新想了想阮云罗所有的嘱咐,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君弋祯,好奇道:“其实,束发的事情我能理解。她不放心蓝庭,想求个安心而已。 但她后面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要特意交待你,让你尤其帮助弟弟? 她想让你帮助哪个弟弟,是西北回来的那个?” “应该是。” “为什么?” 阮云绮蹙起眉头不解,“他都已经投靠太子了,哪里用得上你去帮忙?” “这……” 君弋祯沉吟片刻,也有些不解。 毕竟,尹文煜投靠太子的事情,阮云罗并不是不知道。 那她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要特意让他帮忙? 为什么要让他帮一个尹文煜根本不需要的忙? 君弋祯垂眸思索着…… 忽然,他脑海中回想起之前,阮云罗让他跟太子抢人的事情。 那一次,她让他假装帮助尹文煜解禁,让他跟太子殿下抢人。这一次,她让他假装帮助尹文煜打猎,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他当着太子的面,一再地亲近帮助尹文煜,那…… 君弋祯想到这里,心中倏然一动。 “怎么样?你有头绪了?” 看见自家儿子那明显翘起的嘴角,阮云绮好奇,“到底怎么回事?你小姨她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啊?快说给我听听。” “嗯,我小姨她的意思是……” 君弋祯点了点头正要回话。 忽然,回想起刚才阮云绮幸灾乐祸的样子,他顿了一下。 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瞥了阮云绮一眼,慢悠悠地抿了抿茶。然后将茶杯慢悠悠地放下,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 “意思是什么?你快说啊!” 看着君弋祯慢慢悠悠的动作,阮云绮着急地往他胳膊上捶了一下。 “嘶——” 君弋祯睁大眼睛,捂着胳膊委屈。 他扬起下巴,赌气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之后,便立刻从座位上窜起,大笑着脚底抹油,直接便溜了。 “臭小子!” 阮云绮拳头落空,咬牙看着君弋祯离开的背影,噗嗤也笑了…… 翌日,骑射大会。 阮云罗换上狩服,早早地便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转头看见旁边惠国夫人的身影,她笑着招呼,“老夫人,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惠国夫人笑着低声感谢,“昨日,真是多谢阮夫人了。” “哪里。” 见惠国夫人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阮云罗心里一轻。 虽然她跟惠国夫人之间没什么交情,但是惠国夫人毕竟是乔施然的姨母,是乔施然如今唯一能够指望的人。 如今,乔施然虽然没有重蹈覆辙,再嫁萧家。 但她的身份,终归早晚还是要嫁人的。 区别只是在于,她是在惠国夫人的支持下自己选择人家。还是在吏部尚书的安排下,由吏部尚书给她选个人家。 唉…… 其实都一样。 想到这里,阮云罗叹气。 即便自己选,也只不过是多见几面而已,几面之缘,一个小姑娘又能分得出个什么好坏? 终究还是要看运气…… 略微担忧地看了乔施然一眼,阮云罗收回视线。 她见这边夫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来的差不多了,对面官员们也都已经站定,心知接下来皇上皇后和诸位皇子娘娘们也该快到了……于是整肃心情,她和诸位夫人们一起,耐心地等待迎驾。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皇上皇后和诸位皇子娘娘们浩浩荡荡地,远远地从那边行宫走了过来…… 同时,福公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 众人立刻跪地行礼,山呼万岁,将皇上皇后和皇子娘娘们迎上了看台。 “平身。” 看台上,君邑光威然而坐,垂眸扫了眼看台下分列左右的文武百官和众位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都坐下。” “谢皇上隆恩。” 众人齐声谢恩,这才纷纷落座。 一齐看了会儿围场上各式各样的表演,之后,一匹匹油光水滑的战马,终于被侍卫们从马场里牵了出来,在众人面前结队亮相。 “嗯,不错。” 望着看台下那一列列高大昂扬的战马,君邑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了自己下首的诸位皇子,朗声道:“去,你们先打个头,也让文武百官和娘娘夫人们看看你们的身手。” “是。” 诸位皇子笑着点头。 这时候,皇后娘娘花月容扫了眼自信满满的太子,笑着看向君邑光问:“陛下,您举行的这次比试,有没有给胜者准备彩头?” “彩头?” 君邑光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大笑。 他伸手指向候在一旁的自己的御马,沉声对众皇子道:“看见了吗,那是前两年西北战败后进贡的汗血宝马。 是汗血宝马中的头马,名曰天御。 这次,你们兄弟当中谁要是能拔得头筹,这天御,便归谁。” “哇……” 听见君邑光这话,看台上下立刻热闹起来。 所有人兴奋地伸长脖子,目光全都看向了那匹天御。 辽阔无比的草原上,那天御线条流畅仿佛风的形状,肌肉健硕显示出强大的力量,它无比尊贵地昂扬着头,金子般的皮肤在阳光下微微闪烁,恍若丝绸…… 看得所有人眼馋。 即便是阮云罗这种不懂战马的宅内之人,也不由得心驰神往,就更别提少年意气比天高的各位皇子们了…… “好!” 各位皇子们笑着点头。 各自转身纷纷上马,众皇子打着呼哨,意气风发地直奔向右前方的森林…… 第244章 屁股后面捡漏 “夫人……” 见众皇子策马而去,田双双附在阮云罗耳边,十分好奇地小声询问,“夫人,三皇子能赢吗?”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 她望着三皇子驭马离开的背影,扫了眼他身上黑色的狩服和红色的束发,了然昨日那侍女确实是自己人,心中便十拿九稳。 毕竟,在众位皇子当中,君弋祯的骑射能力本就数一数二。 虽然暂时还不确定尹文煜的能力,但是只要昨日那个侍女把她的话全部告诉君弋祯。只要君弋祯能够参透她的意思,就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与此同时,林中。 望着迫不及待四散而去的各位皇弟,君弋琰目光看向尹文煜,询问道:“你不是很了解各种动物的习性吗?快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大家伙?” “嗯。” 尹文煜点头答应。 他坐在马上,目光扫了眼四周围草木的痕迹。 当看到有一处方向的灌木较为稀少,且在半人高处有折断的痕迹时,他心中一震,兴奋地正要开口…… 这时候,君弋祯策马赶到。 他奇怪地看了君弋琰和尹文煜一眼,奇怪地问,“太子,煜皇弟,你们怎么都愣在这不动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 君弋琰若无其事地摇头。 他生怕君弋祯蹭到自己的线路,忙笑着催促,“三弟,其他弟弟们都已经走远了,你也快走。你骑射功夫这么好,可千万别耽误了。” “嗯。” 君弋祯笑着点头,然后目光看向尹文煜,“煜皇弟,你第一次参加秋狝,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不,不必了……” 尹文煜猝不及防,没预料到君弋祯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 忙看了眼君弋琰的脸色,见他没有同行的意思,尹文煜便立刻摇头,笑着恭敬地拒绝,“不必了,谢谢三哥。” “嗯。” 君弋祯点了点头,没有勉强。 指着左前方尹文煜刚才看中的那条线路,他笑着对尹文煜道:“你等会要是不知道去哪,可以往这边找我。” “当然……” 君弋祯说到这里,笑着看向君弋琰,“当然,有太子殿下您在,煜皇弟应该是用不上我……” “哪里。” 君弋琰笑着客套。 等目送着君弋祯和他的两个侍卫离开,君弋琰看向尹文煜,有些着急地催促,“怎么样,往哪个方向最容易找到大家伙?” “呃……” 尹文煜犹豫着,有些忐忑地指向君弋祯刚才离开的方向,对君弋琰道:“殿下,这边的方向最好……” “什么?” 君弋琰皱眉打量了尹文煜一眼。 不想要跟在君弋祯的屁股后面捡漏,他叹了口气询问,“能不能再找个别的方向?” “别的方向……” 君弋祯为难地又扫了眼周围的草木,然后,他摇了摇头安慰君弋琰道:“太子殿下,要不,咱们先跟着三皇子那个方向看看? 也许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那个方向了,未必就能找到猎物。 等会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找找水源试试,等找到水源,咱们就肯定能找到猎物。” “那就这样……” 君弋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沉着脸,驭马便跟上了君弋祯的方向。 于是一路上,君弋祯和他的两个侍卫在前面搜刮,君弋琰尹文煜和他们的四个侍卫则在后面捡漏。 君弋祯在前面射猞猁狲,野猪和野兔。 君弋琰则在后面射小猞猁狲,小野猪,和小野兔…… 尹文煜更惨。 他连弯弓搭箭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一开始,他本想表现表现,拿着带有君弋琰记号的箭直接帮君弋琰打猎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后面竟然还跟着不少拾捡猎物的侍卫。 人多眼杂,为了防止这种手段被其他人发现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他这想法还没等成形,便无疾而终了。 于是他便只能闲着。 毕竟猎物有限,他多打一个猎物,君弋琰那边就少打一个…… “唉……” 尹文煜叹着气低语,“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虽然尹文煜名下的猎物已有很多,比起其他路线上的皇子们应该是不差什么,但比起君弋祯,恐怕还是不行…… 君弋琰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一路上,他边打猎,边也将君弋祯的猎物记在了心里。 虽然两个人的猎物在数量上差不了多少,但是在重量上,他的猎物实在不行。 要是再不想办法找个大家伙压君弋祯一头,恐怕他刚才争取的那个彩头,马上就要落在君弋祯的头上了…… “唉……” 烦躁地叹了口气,君弋琰边继续射箭瞄准猎物,边低声催促尹文煜道:“你不是说这条线路上有大家伙呢,大家伙到底在哪儿啊,你还不快找找!” “是。” 尹文煜点头答应,视线不停地连忙寻找。 终于,在一棵稍微粗些的灌木丛中,他再次看见了树枝折断的痕迹。 更令人振奋的是。 在那被折断的树枝周围,竟然还有半只巨大的脚印,和一些散落的蜂蜜痕迹…… “是熊!” 尹文煜精神一震。 忙指着地上的那些痕迹看向君弋琰,兴奋道:“太子殿下您看,是熊!” “还真是!” 君弋琰侧目看了一眼,惊喜地忙驭马上前。 仔细看过地面上熊脚印的方向,他带领着侍卫和尹文煜一起,立刻向着君弋祯的右手边奔袭而去…… 第245章 路过被踹了一脚 “三皇子……” 看见君弋琰一行人的异动,跟在君弋祯身后的两个侍卫往那边扫了一眼,忙低声提醒,“三皇子,太子那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咱们要不要跟过去?” “不必。” 君弋祯摇头拒绝,“天色不早了,咱们与其去跟在别人身后捡漏,不如直接想办法去找找水源。天黑之前的这段时间,河水旁一定有很多猎物在饮水……” “那殿下,我们这就分头去找?” “不必了。” 君弋祯笑着阻止。 这一路上,他打猎的时候发现,这森林里从东北角往西北角的方向,猎物们的数量总是越来越少。 这说明,水源的位置应该是在东北角…… …… 同一时间,君弋琰这边。 顺着逐渐密集的脚印,一行人紧锣密鼓,很快来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山洞前。 听着山洞内时不时传来的熊叫声,尹文煜精神一震,勒紧马缰兴奋地看向君弋琰道:“太子殿下,猎物就在里面,您快动手!” “嗯,做的不错。” 君弋琰眼睛一亮,笑着点头。 勒紧马缰,他立刻便从箭篓中抽出箭来,同时目光扫了眼自己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立刻翻身下马,从地上捡了一把枯草。 抓着枯草,脚步轻盈地来到洞口,他用火折子将枯草点燃后,往里面又添了两把湿润树枝,然后弓着腰用袍子不停地扇火…… “咳咳——” 没一会,洞口处烟雾缭绕。 黑烟滚滚涌入洞穴,不多久,洞穴内便传来了黑熊咆哮的声音。 随即,一阵焦躁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黑熊被呛的难受,耐不住性子从洞穴里跑了出来…… “噗!” 刚一露头,便被君弋琰一箭射中了胸口…… …… 同一时间,另一边。 当君弋祯骑着马,远远地看见河水边的大黑熊时,他立刻抽箭搭弓,一箭便向着那大黑熊的脑袋射了过去。 “噗!” 羽箭直射进大黑熊的脑袋,大黑熊受痛咆哮,立刻挥舞着爪子便冲着君弋祯冲了过来。 “三皇子小心!” 跟在君弋祯身后的两个侍卫见此情况大喝一声,立刻催马上前,接连冲着那大黑熊的身上也射了两箭。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那黑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接连受到三箭之后,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倒是被激起了凶性,亮出爪子,跳着不管不顾地直扑向了君弋祯。 “三皇子!” 看见这情况,左右两个侍卫吓了一跳,连忙策马上前阻拦。 他们身后,负责拾捡猎物的侍卫们也吓了一跳,纷纷也忙丢下猎物,策马准备上前。 “别慌!” 君弋祯低喝一声,示意所有人冷静。 边驭马躲避着黑熊,同时间,他手指毫不犹豫地摸向箭篓…… 但是,却摸了个空。 同时,他小腿上猛地一痛,被大黑熊的爪钩抓了一下,立刻便留下了三道狰狞的血痕…… “嘶……” 君弋祯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忙驭马后撤,他目光冷冷地扫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箭篓。 随即拔出腰间的长剑,他示意侍卫们不许动手,然后自己亲自驭马上前,一剑捅穿了大黑熊的喉咙…… …… 同一时间,看台这边。 皇上皇后带领着文武百官以及众位娘娘和夫人们,在草原上骑着马绕了一圈。 回来后,边品尝着围场内送上来的马奶酒,他笑着问向侍卫统领,“怎么样,皇子们现如今的战果如何?这次比试的魁首,有着落了吗?” “回禀陛下……” 侍卫统领麻利起身,立刻将树林中侍卫们传回来的信息,一一向君邑光和众位娘娘们汇报。“陛下,目前收获猎物最多的是三皇子,其次是太子殿下。截止到现在,二位皇子各自都猎了四五只猞猁狲,六七只野猪,八九只狍子和十来只野兔。其实数量上差的不多,只是三皇子的猎物大多数会更强壮些。” “至于其他皇子……” 侍卫统领犹豫了一下,笑着对君邑光道:“陛下,剩余的皇子中,除了六皇子的猎物稍微多些,煜皇子暂时还没有收获之外,其余皇子的成果都差不多。” “嗯?” 听闻此言,君邑光不由皱眉。 别的他都可以理解,但是他没想到尹文煜竟然能一无所获,于是心里好奇,他不动声色地询问,“煜皇子是怎么回事?他是没碰到猎物,还是碰到猎物没射不中?” “煜皇子他……” 侍卫统领支支吾吾,又是一阵犹豫。 其实他自己混迹官场多年,从手下汇报回来的消息中,自然知道尹文煜和君弋琰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拆穿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愿意欺瞒皇上,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让君弋琰没脸,于是顿了一下,他半明半昧地提醒君邑光道:“陛下,煜皇子他遇见猎物了,只是……毕竟他走的是太子殿下的那条线路,太子殿下又速度极快,他也许来不及射箭……” “是吗?” 君邑光眸光一暗,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然后侧目看向自己身边的花月容,他笑着询问,“皇后,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 花月容正在为君弋琰稍稍落后的消息担忧,不防听见君邑光的问话,她心里暗自奇怪,脸上却却笑盈盈地,“陛下,您也知道,煜皇子从小便流落在位。他这刚回来京城还没多久,又一半的时间都在禁足,实在没工夫练习什么骑射。 因而在琰儿面前,他羞于展示,也是正常的。 陛下不必过于挂怀,也千万莫要怪他。 等到此次秋狝结束之后,再让宫里的师傅们慢慢教,就是了。” “是吗?” 君邑光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虽然他暂时并不十分了解尹文煜,也并不了解尹文煜的骑射水平,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君弋琰。 以君弋琰的脾气,他即便一时兴起想要表演兄友弟恭,也不至于连秋狝打猎都要跟尹文煜黏在一起。 毕竟,他那么想要夺魁,连这次携带的侍卫都精挑细选,又怎么可能会在身边带一个无用之人? 呵。 君邑光心中冷笑。 他不介意君弋琰为了赢得比试,而使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但他受不了花月容这么理所应当面不改色地把他当傻子忽悠! 心里一阵气闷,他目光凉凉地扫了花月容一眼,淡淡提醒:“文煜他毕竟是从西北回来的孩子。西北之地草肥马壮,那里的孩子们生在草地,长在马背,大多善于骑射。” “万事总有例外嘛。” 花月容笑着敷衍。 为了不再让君邑光继续追究,她抬眸,目光扫了眼默不作声坐在自己下首的端贵妃娘娘,笑盈盈地扬声道: “就比如说二皇子。 他从小跟太子和三皇子一起,都是同一个骑射师傅教的,还不是照样例外?” 第246章 滥竽充数的太子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似乎听不懂花月容的挤兑似的。端贵妃笑着坦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桓儿沉湎于诗书,不擅骑射,辜负了骑射师傅的一片苦心。 但好在他心境豁达。 虽然免不得要被一些人笑话几句,但输了就是输了,他认。 我想,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的不足,总比撒泼耍赖用尽手段还输给别人,总要来的体面……” 说到这里,端贵妃淡笑着抿了抿茶,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花月容,“皇后娘娘,您说,是这个道理?” “哼……” 花月容笑着轻哼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时候,看台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侍卫们抬着一只半人高,沉甸甸的黑熊,兴冲冲地跑过来报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太子殿下新打的猎物,是一只即将成年的黑熊!” “是吗?” 花月容眼睛一亮。 她笑着,微微抬起了下巴,凉凉地瞥了端贵妃和阮云绮一眼。 然后期待的目光看向君邑光,她笑盈盈地邀功,“陛下您看,这竟是琰儿亲手猎的黑熊。真没想到,琰儿现在竟然长进地这么惊人。” “是啊。” 君邑光笑着点头。 按理说,自己的儿子这么争气,他本是该很高兴的。 但是经过刚才的那一遭,他这时候能忍住不生气已经很厉害了,哪里还有心情高兴? 于是象征性地夸奖了君弋琰几句,他点了点头总结道:“嗯,虽然只是个不成年的熊崽子,但以琰儿的年纪,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太子殿下真是不错……” 看台下的左右两边,文武百官和众位夫人们见捧场的时间到了,忙笑着点头,纷纷应和。 有不少性格机灵又攀附花家的,甚至扬着声音,故意跟身边的人搭话。三三两两,一唱一和地,便开始了对君弋琰的夸赞。 从骑马射箭到诗词歌赋,从身高体重到容貌五官,凡所能夸,无有不夸。 “夫人……” 在众人闹哄哄的声音下,田双双凑到阮云罗耳边,有些担忧地悄声询问,“夫人,接下来三皇子还有多少时间啊,还有机会反败为胜吗?” “有的。” 阮云罗点了点头。 她抬眸望了眼湛蓝天空上摇摇欲坠的太阳,目光闪过一丝忧虑。 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她悄声安慰着田双双,也安慰着自己道:“放心,只要太阳还没下山,就一定还有机会。 相信我,三皇子他不会输的。” “嗯。” 田双双重重点头。 她抿着唇起身,伸长脖子眺望着不远处树林的位置,心里正忐忑着……忽然这时,她看见,不远处那树林的角落,又一批侍卫们抬着东西疾步费力地走了过来…… “夫人,您快看!” 田双双心里激动,忙压低声音提醒阮云罗去看。 “在哪儿?” 阮云罗心里一紧,忙顺着田双双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光阮云罗,此时,其他人也发现了那边的动静,也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 等看到那些侍卫们手中,竟然抬着一个一人多高,沉重不堪的大黑熊时,众人纷纷发出了惊呼。 “哇,太子爷也太厉害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句。 其他人不明所以,忙纷纷也跟着赞叹,“是啊,太子爷真是厉害,年纪轻轻连猎两熊,真是有太祖爷的遗风啊……” “是啊,真是厉害,看来今晚这场比试的魁首,注定是太子殿下的了……” “是啊是啊……” 众夫人们和百官们正赞扬纷纷,马屁不停。 这时候,侍卫们费尽力气,终于将大黑熊抬到了看台前方的空地上。 听见周围人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真厉害,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互相对视一眼。 “回禀……” 领头侍卫报喜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拱着手,有些担忧地扫了周围人一眼,沉声,试试探探地对众人报喜道:“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这是三皇子刚才新打的猎物,是一只足足两百多公斤的成年雄性大黑熊……” “什么!” 骤然闭嘴的看台上下,花月容皱眉轻斥了一声。这声音游荡在这鸦雀无声的沉默间隙,正好,被所有人都听见。 “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花月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垂眸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平复心情,将目光落在阮云绮身上,淡淡扯出笑容,“懿贵妃娘娘,恭喜啊。看来,这次比试的魁首,是三皇子呢……” “哪里。” 阮云绮笑着客气,“皇后娘娘,这比试还没结束呢。 您放心,太子殿下那么厉害,等过一会儿,他定然还会超过去的……” “是啊。” 端贵妃笑着,十分温柔地点了点头,安慰花月容道:“皇后娘娘,您放心。太子是众皇子之首,既嫡又长,那定然该是不同凡响,优秀至极。” “不过……” 说到这里,端贵妃眸光一沉,笑着端起了茶杯,语重心长地对阮云绮道:“不过皇后娘娘,假若真如您所言,太子殿下输了的话,您也千万不必伤神。 毕竟您刚才也说了,凡事,总有例外。 就像是这茶杯里面的茶叶,被筛选了那么多遍才送进宫里,但偶尔,还是免不了会有几个滥竽充数的树叶……” 第247章 遗腹公主 “哼……” 听出来端贵妃夹枪带棒的讽刺,花月容轻声冷嗤了一声,随手,也端起了茶杯。 凉凉扫了眼茶杯内的茶叶,她笑,“我竟不知,端贵妃何时竟然还懂茶了? 端贵妃可真是多才多艺啊。 不像有些人,别说什么茶叶树叶了,就连新茶旧茶也分不清呢……” 说到这,她垂眸抿了抿茶水,目光打趣地扫了眼君邑光,笑着对众人调侃,“有些人,将几十年前的旧茶放在新茶里面一起喝,也真是不怕喝坏了肚子……” “噗……” 听见这话,花刈臣第一个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其他搞不明白状况的人,还以为花月容这是说了什么很有趣的话,忙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但阮云罗却笑不出来。 不光她笑不出来。她旁边的惠国夫人,以及众人中年纪稍长,地位稍高人,脑子稍快些的人,此刻都笑不出来。 因为这一瞬间,他们全都想起了四十年前的一件事。 四十年前,先皇帝攻入京城之后,念在前朝皇帝以死殉国的气节,以及前朝皇后贤德善良的名声,并没有对前朝皇室大肆屠戮,反而十分礼待。 甚至对于前朝皇后肚子里,前朝皇帝留下来的遗腹子,都十分关怀。 等到十个月后,那遗腹公主出生之日,前朝皇后难产暴毙之后……先皇帝怜惜她父母双亡,于是做主,便把她指给了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君邑光。 本来按理来说,君邑光成年之后,应该直接把遗腹公主娶做皇妃才对。 但谁都没想到,后来,花家竟然也看上了君邑光。 花家想要把自家嫡女花月容嫁给君邑光,没办法,那前朝的遗腹公主便只能做侧妃。 乃至后来,君邑光从西北做质子回来,在花家的支持下当了皇上,花月容当了皇后之后……那前朝的遗腹公主,也只能做一个端贵妃…… 现在,当着皇上的面,花月容将其他与前朝无关的妃嫔形容为新茶,将端贵妃形容为旧茶就已经够过火了。 竟然还敢调侃君邑光,说君邑光新茶旧茶一起喝。 这…… 阮云罗微微蹙眉,有些好奇地往看台上悄悄扫了一眼,心里期待着君邑光下一步的反应。 但看台上,君邑光没有反应。 仿佛听不懂花月容和端贵妃之间的机锋似的,他只是抬眸扫了眼天色,然后,笑着淡淡道:“唉,天色不早了啊…” “是啊,天色不早了……” 端贵妃抬眸也扫了眼天色。 看着那九天之上,不知从何时抛洒下来的满天金光,她笑着,好心提醒花月容道:“皇后娘娘,比试可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有没有机会反败为胜呢?” “端贵妃还是多关心关心二皇子。” 花月容嘴角笑容不减,脸色却有些难看。 不想被端贵妃看笑话,她垂眸,询问的目光看向了看台下方的花刈臣。 花刈臣皱着眉,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君弋祯箭篓里面应该没有箭了啊。 而且,有尹文煜在。 尹文煜不是声称很懂动物,很会打猎的吗? 怎么? 难道他还没出手? 与此同时,林中。 君弋琰派人进山洞里搜了一通,待确定了山洞里确实没有其他黑熊之后,他着急地看向尹文煜,“大熊呢?这怎么只有个小熊?” “呃……” 尹文煜沉吟片刻。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看了眼天色。 看着天空中,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淡金色光芒,他心中一震,连忙对君弋琰道:“殿下,咱们得赶紧找到水源才行。 这个时间,猎物们肯定饮水去了……” “什么!” 君弋琰惊讶。 他连忙也看了眼天色,皱眉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催促,“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嗯。” 尹文煜面色难堪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子,被君弋琰这么着当众数落,他脸上多少地有些挂不住。 此时,他恨不得掉头就走。 但一想到君弋琰毕竟是太子,自己又没什么靠山,他只能抿了抿唇,抬头又看了眼天上。 在天空中找了一会儿,终于,他找到了一只低飞的鸟儿。 欣喜地指着那鸟儿,他忙回头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那鸟儿飞的又低又直,一定是要去喝水的,咱们快跟着它!” “是吗?” 君弋琰半信半疑。 “是!” 尹文煜毫不犹豫地点头,十分着急地催促君弋琰道:“太子殿下,咱们快走,那鸟儿肯定是要去取水的。如果它要找食的话,不会飞的这么快,会经常在不同的树上停留的……” “原来是这样……” 君弋琰听闻此言,点了点头。 他不再废话,甩鞭喊了声“驾!”之后,立刻催马直追向那鸟儿的方向…… 他本以为,只要找到水源,就能找到数不尽的猎物。但此时,越靠近水源的方向,他找到的猎物反而越少,心情反而越凉。 直到他策马来到河边,并在河边看到君弋祯的身影时…… 他心中的凉意到达了顶峰。 于是,皱了皱眉,他满脸不敢置信地询问:“君弋祯?你怎么也在?” “太子殿下?” 忽然看见君弋琰,君弋祯挑了挑眉,也有些惊讶。 震腕甩了甩剑上面的血迹,他归剑入鞘,笑着恭敬地冲君弋琰行了个礼,招呼道:“殿下,这么巧?您也来了这边?” “嗯。” 君弋琰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扫了眼君弋祯脚边刚杀的大野猪,又扫了眼君弋祯小腿上熊爪的痕迹,心中一震的同时,说话也冒起了酸气,“看来,三弟此一行收获不小啊,连熊都抓到了?” “运气好而已。” 君弋祯笑着谦虚。 “嗯。” 见君弋祯这么识相,君弋琰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愿再继续讨论猎物,他扫了眼君弋祯手里的长剑,忽然觉得好奇,“你的弓箭呢?猎几个畜生而已,远远地射几箭也就罢了,怎么还使起这种长剑了?” “唉,臣弟这也是没有办法……” 低头扫了眼自己手中的长剑,君弋祯苦笑一声,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箭篓。 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箭篓,他笑着扫了眼不明所以的君弋琰,和君弋琰旁边神色紧张的尹文煜。 然后眸色一沉,他笑着淡淡道:“呵,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箭,数量不够……” 第248章 连环套 “数量不够?” 君弋琰皱眉觉得奇怪,“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君弋祯满脸不解地附和。 这时候,尹文煜咽了咽口水,强撑着镇定解释,“可,可能是侍卫昨日准备的时候,粗心,数错了也说不定……” “可能。” 看着尹文煜这么着急的样子,君弋祯笑。 他抬眸瞥了尹文煜的箭篓一眼,随手取了支箭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忽然,他好奇地问:“煜皇弟,你这箭似乎都还没动?莫非,你直到现在,都还没开始打猎?” “呃……” 尹文煜有些尴尬地扫了君弋琰一眼。 见君弋琰面色不好,他忙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笑着跟君弋祯解释道:“其实,我不擅长打猎,三皇兄,您见笑了。” “都是兄弟,我怎么会笑你?” 君弋祯十分诚恳地安慰了两句。 然后他想了想,笑了一下,随即相当大方地对尹文煜道:“你放心,有我和太子殿下在这儿,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等会儿我要是再找到猎物,肯定第一个就告诉你,好让你也开个张。” “嗯。” 见君弋祯没有再继续纠结他箭矢数量的事情,也没有再纠结自己打不打猎,尹文煜心中长松了口气。 忙笑着跟君弋祯道了声谢,他侧目看向君弋琰,提议道:“太子殿下,这边已经被三皇子清理了一遍,应该是没什么猎物了。要不,咱们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再去找找看?” “都这时间了,还上哪儿找去?” 君弋琰没好气地扫了眼君弋祯。 见君弋祯不声不响地走远了,正在河水边处理伤口,君弋琰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地看向尹文煜,忽然询问:“喂,你跟君弋祯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对我好?” 尹文煜被问的一愣。 他有些奇怪地先看了眼河水旁边的君弋祯,然后皱眉摇了摇头,他连忙对君弋琰解释,“太子殿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在这次打猎之前,我压根都没见过三皇子。” “是吗?” 君弋琰皱眉扫了尹文煜一眼。 忽然,他脑海中回想起了之前在凤阳殿前,君弋祯似乎也打算给尹文煜求情,帮尹文煜解除禁足来着…… 想到这里,君弋琰觉得奇怪。 他不理解,好端端地,君弋祯为什么要给尹文煜解开禁足? 好端端地,君弋祯为什么要对尹文煜这么好? 君弋琰胡思乱想。 当他想到,君弋祯的母妃似乎跟萧家老大的妻子是亲生姐妹,且似乎萧钦宇从小被阮云罗抚养长大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 他不敢置信地眯了眯眼睛。 难道,萧钦宇除了求他,还去求了君弋祯? 难道,从一开始,君弋祯跟尹文煜就是一伙儿的? “太子?” 看见君弋琰越发难看的脸色,尹文煜心中忐忑。 他还以为君弋琰这是不想输给君弋祯的表现,于是垂眸思索片刻,他连忙安慰,“没关系的太子殿下。您看,那山洞里既然有一只小熊,这河水边既然有一只大熊,那说明,另一只大熊应该也不远了。 也许另一只还是公熊呢。 只要咱们能找到那只公熊,再加上您刚才猎的那只小熊,这次比试,您照样能赢!” “呵——” 君弋琰嗤笑一声。 天色渐晚,他本已经不打算再折腾什么,但他现在越看越觉得尹文煜是君弋祯的人,于是心里生气,他故意折腾尹文煜道:“你既然的这么说了,那还不赶紧去找?楞在这干什么?等我请你?” “我……” 尹文煜听见这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指责,整个人懵了一下。 他心里默念着“以大局为重”,随即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对君弋琰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去。” 说着,他驭马在四周围立刻开始寻找。 找了一会,当他看见河水对面一闪而过的黑影时,目光立刻倏地一下亮了。 “太……” 就在尹文煜心中一喜,想要回头呼唤太子殿下过来的时候,忽然,他肩膀被河水边的君弋祯拍了一下。 “嘘。” 君弋祯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指了指尹文煜刚才发现的那个方向,笑着,低声提醒道:“那边应该是熊,你小心点,快带着侍卫赶紧过去。” “呃……” 尹文煜心里堵得慌。 他想说的话全都被君弋祯抢先说完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君弋祯这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抢夺猎物,尹文煜松了口气,连忙指着河水对岸,急促地已经察觉不对赶过来的君弋琰道:“太子殿下,那边应该是熊,您小心点,快带着侍卫赶紧过去……” “嗯。” 意识到自己又有了胜算,君弋琰心中一喜,立刻点头。 他忙扬起马鞭扫了自己身后的侍卫一眼,正准备策马渡河。 但这时候,他目光不自觉扫过君弋祯。 当看见君弋祯背对着他们身后,正拿着尹文煜刚才的那支箭搭在弓上,一脸紧张地瞄向他们相反的方向时…… 他犹豫了。 “太子殿下,快啊!” 见君弋琰犹豫不决,尹文煜催促。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催马往前面走了两步。 两步后,他忍不住又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尹文煜,压低声音询问,“欸,你回头看看,三皇子那边在瞄什么呢?” “三皇子?” 顺着君弋琰的视线,尹文煜不明所以地回头望了一眼。 看着不远处三皇子步入林中的背影和他箭头的角度,尹文煜皱眉摇头,“有点远,我看不清,感觉不像是什么大猎物,也许是猞猁狲或者野兔子……” “野兔?” 君弋琰不信。 他既不信君弋祯会为了个野兔子这么大阵仗。更不信君弋祯会自己打兔子,眼睁睁看着他去猎熊。 这怎么可能…… 君弋琰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套儿。 于是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他调转马头,立刻便向着自己身后君弋祯的方向,摸了过去…… 第249章 第三只熊的归属 “太子殿下!” 发现君弋琰竟然往反方向走了,尹文煜急的连忙回头喊了两声、 见君弋琰头也不回,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样子,他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 “唉——” 望着君弋琰策马远去的背影,尹文煜深深叹气。 他心有不甘,伸长脖子再次扫了眼河对岸的树林,同时,终于垂眸扫了眼自己尚未动过的弓箭……然后咬了咬牙,他一把拿起弓箭,带领着自己身后的两个侍卫静悄悄涉水过河,来到了河对岸的林中。 在林子里找了一会儿,很快,他们看见了大黑熊的身影…… 而另一边。 当君弋祯听见自己身后悉悉索索的马步声时,他笑了一下。 然后回过头,他十分惊讶地看向君弋琰,“太子殿下,您怎么也来了?该不会是想抢走我看中的这个猎物?” “是又怎么样?” “太子殿下说笑了。” 看见君弋琰这么霸道,君弋祯面容苦涩地笑了一下。 为了给尹文煜争取时间,他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向君弋琰求情道:“太子殿下,您可是太子。您提出想要什么,按理说,我这个做臣弟的不应该阻拦。” “但是……” 君弋祯说到这里,十分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猎物的方向,然后拱了拱手,一脸恳请地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等会如果再找到其他猎物,我一定让给您。现在的这个猎物,您就别跟我争了?” “你去找别的,我就要这个。” 见君弋祯这番表现,君弋琰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 他胜券在握地微微一笑,弯弓搭箭,顺着君弋祯刚才箭指的方向便打算动手。 但眯眼瞄了一会儿,却死活没找到大黑熊的痕迹。 “欸?” 君弋琰皱了皱眉,正觉得奇怪。 这时候,他身后河对岸的林子里,忽然一声野兽的惨叫传了出来,不止把他吓了一跳,就连这栖息在林中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 在他面前一棵杉木的后面,一只毛茸茸的长耳朵雪兔受到惊吓,也从树木后窜了出来。 “咻——” 就在君弋琰望着那雪兔子发愣的时候,君弋祯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了那雪兔子的腹部。 “噗——” 看着那雪兔子四脚朝天毛愣愣栽倒的样子,君弋祯笑了一下。 他放下弓箭,扬了扬下巴示意侍卫赶紧去把那雪兔子取过来,然后面带歉意地向君弋琰拱了拱手,解释道:“太子殿下请恕臣弟失礼。 臣弟并非不想将这个兔子让给殿下。 只是刚才,臣弟见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所以才……” “你!” 君弋琰皱着眉瞪大眼睛。 他耳朵听着河对岸林子中传过来的野兽咆哮,低头又看了眼自己面前雪雪白白的小兔子,心中猛地一紧,脑海中忽然间跳出来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君弋祯,他一脸震惊地质问:“君弋祯,你故意骗我的是!你不想让我去猎熊,所以故意用兔子引我上钩?!” …… 与此同时,看台这边。 花月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 当看见太阳一寸寸地隐入地平线,她心中越发焦虑,看向花刈臣的目光也越发焦急。 虽然她并不在乎打猎,也并不在乎天御,但她在乎输赢。 毕竟她花月容的儿子,那可是从一出生起,就注定要站在万人之上的。他怎么可能输?怎么可以输?! “唉——” 花刈臣叹了口气,轻轻冲花月容摇了摇头。 他知道花月容着急,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急呢? 为了这次比试,他一早就帮君弋祯选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侍卫不说,还特意在昨日暗示尹文煜去了一趟马厩,让他把君弋祯箭篓里的箭给抽走了一些。 一方面,他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尹文煜的诚心。 另一方面,他这何尝不也是为了君弋琰着想呢。 他知道君弋琰在这次比试中最为忌惮君弋祯,所以才特意做了小动作,想要削弱君弋祯的实力。 但他没想到,君弋祯在箭支数目不够的情况下,还是居于上风。 他更没想到,君弋琰明明已经有了尹文煜的帮助,竟然还是被压了一头。 唉—— 花刈臣无奈叹气。 随着天边的太阳沉入到草原之下,他的心也跟着太阳逐渐地沉向了谷底…… 这时候,忽然人群中一阵悉悉索索的的惊讶声响起,有人指着树林方向喊了一声,“欸?那是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猎物了?” “嗯?” 花刈臣心中一喜,忙顺着众人的视线,向着那林中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一大片暗黑色的树林旁边,那影影绰绰正在往看台这边艰难移动的小黑影,可不就是林子里负责拾捡猎物的侍卫们吗? 侍卫们越走越近,伴随着新被点燃的篝火,众人们终于看清了他们手里抬着的猎物。 竟然又是一头大黑熊! 虽然看重量和块头,这头黑熊明显比不过之前君弋祯所猎的那头,但也足够让人感到兴奋的了。 而更令人隐隐兴奋的是,这头大黑熊的归属。 如果这头大黑熊属于君弋琰,那君弋琰凭着一大一小两个黑熊,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猎物的话,正好差不多跟君弋祯今天的收获持平。 如果这两个皇子今天真的比成了平手,那天御归谁? 总不能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倒也不算为难,更为难的是,如果这头大黑熊仍旧属于君弋祯,那君弋祯这连猎两熊的战绩,可就真是把君弋琰这个太子给甩出了老远。 呃…… 联想到那个冥场面,众人心里暗自嘀咕,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以君弋琰的脾气,他能甘心吗? 就算他能甘心,那花家能丢得起这么大的人吗? 这一次,君弋祯要是真的把花家弄得没脸,他能承受得了花家接下来的反扑吗…… 唉……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在心中为君弋祯叹了口气…… 第250章 胜负已分 “回禀陛下……” 就在众人们思绪纷纷,花月容和花刈臣神色不定的时候,侍卫们终于开口,“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这是煜皇子刚才新打下的猎物,是一只一百多公斤的成年雌性大黑熊……” “砰!” 听见这话,花刈臣手指一紧,气的狠狠捏碎了茶杯。 他并不知道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尹文煜明明答应要帮助君弋琰,却自己将大黑熊收入囊中,这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东西了。 哼,这个尹文煜,恐怕是不简单啊…… “煜皇子?他不是不擅骑射吗……” 人群中,有许多人觉得奇怪。 刚才他们竖着耳朵,明明听见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说煜皇子不善骑射来着,这怎么转眼就打了个大黑熊啊? 他既然有本事能打大黑熊,那之前他为什么不动手? 难道之前,他真是在让着太子爷不成? 众人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忙目光扫了眼最前方面色不善的花刈臣,不敢再继续多说。 唉…… 看着斜对面花刈臣黑沉沉的脸色,阮云罗笑着替尹筱柔哀叹了一声。 垂眸抿了抿茶,她暗自翘起了嘴角。 看来这次,尹筱柔想要投靠太子殿下和花家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接下来,她别说是指望利用太子做什么了。人家太子和花家不收拾他们姐弟俩和萧家,都算阿弥陀佛…… 心中初定,阮云罗又扫了眼看台。 看台上,端贵妃听闻那大黑熊竟然是尹文煜的手笔时,也惊讶了一下。 惊讶过后,她笑着,一脸奇怪地看向花月容,询问道:“欸?刚才皇后娘娘不是说这煜皇子不善骑射吗?既然他不善骑射,那怎么一出手,就直接猎了一头大黑熊呢?” “这我哪知道?” 花月容心中不爽,脸上笑容也带了些冷意。 一方面,她是真心不知道尹文煜为什么忽然出手。另一方,她也没心情再跟端贵妃说话。 于是淡淡地,她怼了端贵妃一句,“既然端贵妃这么在意煜皇子的想法,那等一会,你自己问问他不就行了? 也许他有什么绝招也说不定呢。 你多问问,回头也好让二皇子试试……” “是得多问问……” 端贵妃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笑容意味深长,“问问他之前为什么不出手,是不是在让着……” “咳……” 君邑光咳嗽一声,打断了端贵妃的说话。 他虽然不满意花月容把他当傻子敷衍,但是现在毕竟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而且…… 而且君弋琰毕竟是他的嫡子,是太子。 不愿意为了点小事儿当众让自己的儿子没脸,他笑着抬眸看了眼天色,随即令道:“太阳既然已经下山,便让他们都回来,都累了一天,也该回来歇歇了……” “是。” 命令传递下去,很快,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在草原上响起。 号角声一波连着一波,迅速地,便向着不远处黑沉沉的树林方向荡去…… 与此同时,树林里。 听到君弋琰的质问之后,君弋祯忍不住笑了一下。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似乎是听到了非常荒唐又非常可笑的东西,君弋祯一脸无辜地看向君弋琰,不解道:“太子殿下,我刚才在河边,不是已经把大黑熊的方向告诉煜皇弟了吗? 你如果也想猎熊的话,直接跟煜皇弟一起就是了,跑过来找我做什么?” 君弋祯一脸不解。 他随手接过自己侍卫递过来的雪兔子,抬手揉了一下。 见雪兔子的小短腿扑腾了一下,他笑着松了口气,十分无奈地看向君弋琰道:“虽然不明白太子殿下您为什么觉得我猎兔子是在骗您,但是您的目标既然是大黑熊的话,那这兔子就归我了。 这兔子雪白可爱,正好可以拿给我母妃养着玩儿。” “哼——” 见君弋祯抱着兔子不撒手,君弋琰不屑冷哼。 他半信半疑,既觉得君弋祯有理有据,又觉得君弋祯像是哄他,于是便忍不住试探道:“君弋祯,你脑子是不是犯糊涂了?好好的大黑熊你不猎,竟然跑过来猎一只兔子? 你想要兔子的话,要多少没有,非得在这时候亲自猎? 你就那么好心? 那尹文煜跟你什么关系你那么帮他?” “毕竟是兄弟嘛……” 君弋祯笑着解释了一句。 然后心里惦记着自己箭篓被动的事情,他抬起下巴,示意君弋琰去看自己刚才射出去的—— 那支被掰了箭头的箭。 看着那箭尾上尹文煜的标记,君弋祯苦笑一声,压低声音对君弋琰道:“不瞒太子殿下,其实,我这也不完全是好心。 实在是我手里真的没箭了。 就连射兔子的这支箭,都是刚才从煜皇弟那儿顺的……” “是吗?” “当然。” 君弋祯一脸真诚地点头。 见君弋琰明显是糊涂了的表情,他疑惑地皱了皱眉。 难道,动箭篓这事儿,真是尹文煜一个人做的? 不可能…… 君弋祯正思索着,这时候,穿过一层层树木,悠扬的号角声飘荡了过来。提醒着他们比试结束,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 “我们该走了……” 见君弋琰的确跟自己的箭篓没有关系,君弋祯不再多言,直接抱着兔子单手上马。 拉着马缰调转方向之后,他见君弋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好奇,“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 “不必。” 君弋琰摇头拒绝。 他今天输给了君弋祯已经够没面子了,若是等会还跟着君弋祯这个胜利者一起出林,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还不如自己出去呢。 而且…… 君弋琰目光扫了眼从对面回来的尹文煜,眸色蓦地一沉。 “煜皇弟,你回来了?” 顺着君弋琰的目光,君弋祯也看向了尹文煜。笑着跟尹文煜打了个招呼,君弋祯随口一问:“煜皇弟,一起走吗?” “不,不必了……” 看着君弋琰阴沉沉的脸色,尹文煜连忙摇头。 “嗯,那我先走了。” 君弋祯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 简单跟君弋琰和尹文煜告别之后,他抱着兔子带着侍卫,很快策马离开…… 望着君弋祯远去的背影,君弋琰阴着脸色,上下重新打量了尹文煜一遍。 然后冷哼一声,他凉凉地问:“煜皇子,猎大黑熊过瘾吗……” 第251章 尹筱柔的信 “我……” 听见君弋琰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尹文煜心中不明所以。 刚才那大黑熊,又不是他非要猎的。 在猎那大黑熊之前,他明明三番四次地叫过君弋琰了。 是君弋琰自己不听不看不信,难道还能怪到他身上不成? 觉得君弋琰这种态度实在太过于霸道,尹文煜心里有些憋屈,但碍于君弋琰的身份,他又不好直说…… 于是情绪顿了一下,他苦着脸,十分为难地提醒君弋琰道:“太子殿下,刚才我不是提醒过您好几次了吗,是您自己不信,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了?” 见尹文煜竟然还想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推,君弋琰心中更加恼火。 即便他做错了决定,但尹文煜若是真有心,大可以先把那大黑熊给围起来等着。等到他发现君弋祯这边只是个兔子的时候,自然就会找过去了…… 可现在倒好,尹文煜自己倒把那大黑熊给猎了。 他这个太子殿下都只猎了个小黑熊的情况下,君弋祯和尹文煜却一人猎了一只大黑熊…… 这不是擎等着别人笑话他吗? 尤其尹文煜现在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只是个从西北跑回来的野生皇子…… 啧…… 君弋琰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开始发愁。 不愿意再继续搭理尹文煜,他调转马头,直接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 看出君弋琰心情不好,尹文煜不敢吱声,也不敢立刻跟得太紧。等到君弋琰一行人走的远了,他才带着自己的侍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树林外,看台处。 在诸位皇子陆续到齐的同时,他们今日所收获的猎物,也很快被清点完毕。 不出众人所料,三皇子君弋祯毫无疑问地夺得了头魁。 君弋祯之后,太子殿下君弋琰和六皇子君弋炆则分别位列第二第三。 在他们三人之后,尹文煜凭借着那一头大黑熊,也勉勉强强得了个第四名的位置…… “嗯。” 等到福公公宣读过名次之后,君邑光笑着点头。 他满意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正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忽然扫见了君弋祯小腿上的包扎。 看见那白色扎布上渗出来的血迹,君邑光皱眉询问,“祯儿,你受伤了?” “嗯。” 君弋祯笑着。 他安抚的目光扫了眼自己忧心忡忡的母妃,然后拱了拱手,洒脱地对君邑光解释了句,“没什么的父皇,只是被熊抓了一下而已。” “没事就好。” 心知道这骑马打猎免不了磕磕碰碰,见君弋祯看起来果真没什么大碍,君邑光也便没再多想。 交待过君弋祯等会别忘了让太医看看之后,他笑着抬了抬手,等候在一旁的侍卫便立刻将天御给牵了过来……等到那侍卫将天御交到了君弋祯的手中之后,他笑了一下,交待道:“这天御的性子烈得很,你小心试试,看能不能驯服它。若是能的话,这天御便是你的。 若是不能,那朕也没有办法……” “是。” 君弋祯笑着点头。 在众人们艳羡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指,先让天御闻了一下。 然后便轻轻抚摸着天御,抚摸着它篝火照耀的夜色中,流光溢彩的淡金色马背…… 君弋祯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了天御焦躁稍缓,逐渐熟悉了他的气味和抚摸之后,君弋祯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 然后在众人们或者紧张,或者期待,或者看笑话的目光之中。 君弋祯夹紧马腹,拉紧缰绳,沉心静气地任由着天御在空地上闹腾了一会儿……等到它闹腾的累了,意识到撒泼耍赖没有作用,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 君弋祯忽地一勒马缰,夺过了它身体的控制权。 然后,熟练地引导着天御往昏黄的草原上跑去。 篝火照耀的昏黄的草原上。 众人看不清晰天御,也看不清晰君弋祯。 远远地,大家只能看见一人一马两个黑影在昏黄的草原上驰骋。 眼见着那黑影越来越快,众人心惊胆战,似乎都能听见君弋祯那黑色狩服上烈烈的风声…… 夜风吹袭,篝火忽闪。 在忽忽闪闪的篝火中,众人们伸长脖子,正好奇着君弋祯有没有本事停下天御的时候……君弋祯夹紧马腹,猛地一拉缰绳。 在众人们惊羡的目光中,天御令行即止,嘶鸣着竟人立起来。 “哇!” 也不知是哪个年轻的夫人惊叹了一声,打破了平静 众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纷纷鼓掌叫好,赞叹连连。 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君弋祯驭马,缓缓又回到了看台前方的空地上。 满意地揉了揉天御那柔滑的鬃毛,君弋祯翻身下马,重新和自己的各位兄弟站在一起,笑着等待着君邑光对自己的评判。 “嗯,不错。” 看着君弋祯不骄不躁的样子,君邑光笑着点了点头,“好,既然这天御自己愿意跟你,那从今天开始,这天御,便是你的了。希望你好好对待它。” “谢父皇。” 君弋祯心中一振,笑着立即答应,“父皇您放心,这天御乃是您钦赐的宝贝,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嗯。” 君邑光满意点头。 他侧目,又看向了第二名的君弋琰。 见君弋琰虽然也笑着,但面色却不太好看的样子,他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叹气。 示意福公公将一个玉如意了过去,他笑着安抚,“输了也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这次回去好好练练,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是。” 笑容勉强地,君弋琰接过了玉如意。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如意,虽然也是个难的好东西,但比起君弋祯那奔腾如电,流光泄金的天御,依旧还是云泥之别…… “咳……” 见君弋琰情绪全都挂在了脸上,君邑光有些不满地低咳了一声。 示意获得第三名和第四名的君弋炆和尹文煜上前,他让福公公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和田玉佩。 “谢父皇。” 看台上,恭敬地接过玉佩,尹文煜高兴地连忙道谢。 “好样的!” 看台下,萧钦宇坐在人群中伸长脖子看着,暗自也替尹文煜感到高兴。 望着看台上尹文煜的身影,摸着袖子里尹筱柔的书信,他心想—— 得找机会,赶紧把尹筱柔的这封信交给尹文煜才行…… 第252章 自投罗网 比试结束,宴会开始。 宴会上,众人们觥筹交错,说笑寒暄,兴致正浓的时候。 君弋琰忽然端着酒杯朝向君弋祯,笑道:“三弟,今儿你可是这场比试的魁首啊。 你厉害啊。 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哪里。” 见君弋琰酒色微醺,情绪不稳,君弋祯笑着忙阻止了君弋琰的敬酒。“别,太子殿下,您可是太子啊,您敬的酒,我哪承担的起啊?” “我知道太子殿下您不拘小节,关爱兄弟,但我这个做弟弟可不能乱了纲常……”君弋祯说着,抬手拿起酒杯,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杯子。自罚三杯之后,他笑着,恭恭敬敬地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还是我敬您,就当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了……” “是啊。” 君弋祯旁边,二皇子笑着打了几句圆场。 然后端起酒杯,他也敬了君弋琰一杯。 君弋祯和二皇子都敬了,其他皇子自然也不好例外。于是断断续续地,众皇子排着队,每个人都敬了君弋琰一杯。 君弋琰被众人簇拥着敬酒,很快便醉了六七分。 怕自己酒醉失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没敢再继续地找君弋祯的麻烦,转头正准备回席的时候,脸面前却又一杯酒递了过来。 忐忑不安地递上酒杯,尹文煜笑着,正也要敬酒。 这时候,君弋琰皱了皱眉,摆手道:“煜皇弟,本宫不胜酒力,你这杯酒就算了……” “呃……是。” 尹文煜面色涨红,连忙点头。 如果是私下被拒绝,尹文煜不会这么难堪。但君弋琰上一瞬才刚刚接受了其他所有人的敬酒,现在这么快就拒绝了他的敬酒。 而且还是大庭广众,在其他皇子们的眼皮子底下拒绝的。 这让尹文煜不得不感到难堪,感到了低人一等的委屈和愤怒。 强撑着平静,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装若无事地,他边饮酒吃肉欣赏着歌舞,边在心中暗自不忿—— 哼。 不就是太子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还真以为人人都得供着他啊。 反正他过去敬酒本来也不是自愿的。 是因为其他皇子们都敬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不想让自己太过特殊而已…… 想到这里,尹文煜烦躁的心情终于稍微地平静了些。 他心想着,反正自己人都已经从禁足里出来了,倒也没有必要非得讨好君弋琰不可。 之前,他帮助君弋琰是想接近他,看能不能讨到什么好处。 但现在,既然君弋琰这么不分好赖,他也就没有必要再上赶着了。 干脆一拍两散算了。 尹文煜这么想着,心情轻松了许多。 毕竟,虽然没能得到更多,但是他人出来了,还在君邑光的面前露了一回脸,日后按部就班,也未必找不到表现的机会…… “咳!” 看着不远处尹文煜的背影,萧钦宇咳嗽一声,试图引起尹文煜的注意。 但奈何尹文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他的努力。 于是萧钦宇只能等。 眼巴巴地等到尹文煜起身,到恭房解手的时候。萧钦宇也连忙起身,静悄悄地也摸黑跟了上去…… 恭房旁边的草丛里。 尹文煜解手回来,被草丛里影影绰绰的黑影子吓了一跳。 “谁!” 看见那黑影子,尹文煜眯着眼,十分戒备地后退一步。 正当他以为这是刺客,正准备大声叫人拔腿就跑的时候,那黑影鬼鬼祟祟地,忽然间发出了萧钦宇的声音,“是我,萧钦宇……” “萧钦宇?” 听见这名字,尹文煜愣了一下。 他正想问萧钦宇这是想干什么,但顿了下,很快便意识到,萧钦宇这么鬼鬼祟祟地找他,必然是有话想跟他说。 萧钦宇自己,对他肯定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住在萧家的尹筱柔,肯定是有话想带给他。 心里一惊,他忙四周围看了一眼。 见众人们全都在喝酒吃肉没有注意这边,他连忙上前来到萧钦宇身边,低声催促,“有什么事儿,快!” “嗯。” 心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萧钦宇连忙答应。 同时,快速将尹筱柔的那封信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塞给了尹文煜。 尹文煜接过信笺,迅速塞进袖子里。 提醒萧钦宇等会再回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手指捏着袖口,他不敢再继续喝酒。 有一搭没一搭地仍旧吃着烤肉,他食之无味地看着空地上的歌舞,心里面只盼望着这场宴会早点结束。 好让他早点看看尹筱柔信里面的内容…… 终于,到了半夜的时候,这场宴会终于宣告结束。 尹文煜强装镇定,缓缓在皇子之后离席。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穹顶,他屏退众人,终于在烛火边打开了信笺。 信笺里,满满当当地写了些正确的废话。 除了让他吃饱穿暖之外,便是让他孝顺父皇,友爱兄弟之类的劝诫,没什么实际作用。 但斜着看…… 烛火下,尹文煜伸出手指,在信纸的右上方到左下方划了一下。 将这些跳行的字一个个串了起来,尹文煜知道,尹筱柔真正想告诉他的是——取信太子,借太子肃清对手,之后,汝可取而代之…… 啧! 看完信里面的内容,尹文煜皱着眉,心里发愁。 将信纸团成一团,他不得不承认,尹筱柔的这个主意若是能实现的话,或许还真是个捷径。 但关键是,怎么实现? 以君弋琰现在对他的态度,他要怎么样才能取信于他?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唉…… 尹文煜叹了口气,越想越是心烦。 抬手将信纸烧掉,他心想:罢了,既然自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就想办法再试一次…… 第253章 报仇雪恨 另一边。 让太医解开扎带,看见君弋祯小腿上血淋淋的伤口,阮云绮皱着眉面色不忍,“这,这怎么会弄成这样?” “没事儿。” 君弋祯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连忙安慰。“只不过是一点抓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你说的轻巧。” 见君弋祯这副样子,阮云绮更加心疼。 连忙示意太医轻点儿,她惴惴不安地询问,“杨太医,祯儿这腿伤果真没事儿吗?怎么这么多血啊?” “娘娘莫慌。” 杨太医沉稳安慰了句。 边手指不停地替君弋祯清理伤口,他不紧不慢地解释,“回懿贵妃娘娘,三皇子这腿上的伤口本来不重。之所以现在流这么多血,恐怕是因为刚才驯马的时候行动太剧烈,所以才把伤口又重新给撕开了……” “撕开……” 听见这话,阮云绮更加心疼。 忙示意杨太医将动作再轻一点,她担忧,“那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五六天。” 杨太医边回答,边利落给君弋祯的伤口包扎完毕。 又将一个药方交给旁边的侍女之后,他便拱手告辞。 “嗯,杨太医辛苦了。” 阮云绮示意下人送上谢礼。 等到那杨太医离开之后,阮云绮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然后亲自给君弋祯倒了杯水,她沉着脸问:“说实话,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被熊抓到?” “我……” 君弋祯正想开口,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通传,说是蓝庭来见。 “蓝庭?” 听见蓝庭的名字,君弋祯笑着和阮云绮对视一眼。 知道肯定是阮云罗来信,君弋祯没有犹豫,直接让人将蓝庭放了进来。 接过蓝庭递过来的信笺,他打开来扫了一眼。 见信里面阮云罗所问的,竟然跟阮云绮刚才是同一个问题……他笑了一声,将信直接就递给了阮云绮。 示意蓝庭先下去等会,他随手扯过一张信纸。 边提笔给阮云罗回信,他边回答阮云绮的问题,将自己箭篓少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们。 “少箭?” 听见这话,阮云绮皱眉。 意识到此事定然不同寻常,她心中担忧,忙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嗯。” 君弋祯点头。 他回想起今日在树林中,尹文煜那明显紧张的表现,摇头笑了一下,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尹文煜。” “尹文煜?他这么大胆想害你?” “应该不是……” 君弋祯犹豫着,笔尖一顿。 他沉吟思索片刻,然后边继续落笔,边继续跟阮云绮解释,“少十几支箭而已,不至于害死我。而且,林子里那么多侍卫呢,如果我真有危险,他们也不是死的。” “那……” 听到这里,阮云绮压低声音,悄声询问:“那这是不是太子的意思?太子想赢你,所以指使尹文煜偷你的箭?顺便,他特意指使尹文煜做这种事情,可能也是想拿捏尹文煜?” “拿捏尹文煜可能是真的,但太子未必知情。” “太子不知?” “嗯。” 君弋祯点头,“八成是花刈臣的主意。” “花刈臣!他欺人太甚!” 阮云绮气的一拍桌子,立刻便站起了身。 “等等……” 见阮云绮气势汹汹便准备去告状的样子,君弋祯连忙拦住。 拉着阮云绮重新坐下,给阮云绮又倒了杯茶让她消气,君弋祯这才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地劝道:“母妃,别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动气,更不必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去惊扰父皇。 花家树大根深,父皇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大动干戈的。” “那怎么办?” 阮云绮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他们这次只是抽几支箭,便害得你流那么多血。那下次呢?谁知道他们下次又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君弋祯说着,笑着又安慰了阮云绮几句。 将写好的信笺封好,他起身来到外殿。 将信交给蓝庭之后,正好,他今天逮到的那只雪兔,也被侍女们清洗干净,抱着送了过来。 …… 另一边。 阮云罗接过蓝庭递过来的书信之后,忙拆开细看。 将书信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待确认君弋祯的腿伤果然有问题后,她目光渐冷…… 呵。 花刈臣,尹文煜。 这俩人既然敢动到君弋祯的头上,惹得她姐姐伤心,那接下来,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阮云罗倏然起身,立刻给君弋祯又回了一封密信。 将密信交给蓝庭,她随手,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金锞子递了过去。“姑娘,辛苦了,再跑一趟。” “是,谢夫人。” 看出来阮云罗心情不好,蓝庭没有多言。 接过密信和金锞子,她悄然离开,很快,便又回到了君弋祯这边。 君弋祯有些奇怪地接过密信,打开来看了一眼。 待看到密信里阮云罗的主意时,他眼睛一亮。 笑着让蓝庭下去领赏,他拿着信来到阮云绮面前,“母妃,您猜猜,我小姨这信里面写了什么?” “什么?” 阮云绮好奇。 忙将怀里的兔子放到一边,她抬手,从君弋祯的手里抢过信纸。 扫了眼信纸上的内容,她眼睛一亮。 忙跟君弋祯商量了一会儿,她依照阮云罗所言,立刻抱着兔子便来到了汐妃的住处。 汐妃这边。 照顾着君弋炆睡着,汐妃正准备休息。 这时候,门外有侍女来报,“报汐妃娘娘,懿贵妃娘娘来了,说有要事想要见您。” “现在?” 听见阮云绮这么晚过来,汐妃觉得奇怪。 还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她忙站起身将阮云绮迎了进来。 让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她疑惑不解地看着阮云绮,忙问:“贵妃娘娘,您这么晚找我,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是出事儿了。” 阮云绮抱着雪兔子坐下,点头一笑,“不过这次是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 “报仇雪恨的好事儿。” 阮云绮轻抚兔毛,压低声音提醒了句,“汐妃娘娘,之前是谁害的六皇子昏迷不醒,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难道,你不想报仇?” “您这是什么意思?”听闻此言,汐妃心中一动,“懿贵妃娘娘,您有办法能帮我报仇?” “嗯。” 阮云绮点头,“我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先帮你收拾尹文煜。顺便,还能给花家使个绊子。” “什么办法?” 汐妃好奇。 虽然经过上次,她已然投靠了阮云绮。 但阮云绮忽然间这么热心地要帮她报仇,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懿贵妃娘娘,您这么晚过来找我,就是急着想帮我报仇?” “当然不是。” 看出了汐妃对自己的怀疑,阮云绮并没有介意。 她心里很清楚,投靠归投靠,人心归人心。她手里的把柄确实能逼着汐妃做一些事情,但是不可能把人家变成一个连自保意识都没有的傀儡。 她们之间还没有建立起信任,汐妃怀疑她,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索性一五一十地,她将君弋祯今天的经历,全部都告知了汐妃。 然后拍了拍汐妃的手背,她叹,“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害你。” “嗯……” 听闻了君弋祯今天的遭遇,知道阮云绮确实跟自己同病相怜,而且还拥有同样的敌人,汐妃的心下稍安。 她有些感激地看了阮云绮一眼。 毕竟,阮云绮捏着她那么大的把柄,其实没必要对她这么客气,也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多的…… 心里略有些感慨,她点了点头,对阮云绮道:“好,我信您。您说,我该怎么做?” “谢谢你的信任。” 阮云绮笑着点头。 招手示意汐妃靠近过来,她压低声音,悄声在汐妃耳边嘱咐,“明日,你千万告诉六皇子……” 第254章 自作聪明 翌日。 又一天的打猎之后。 众皇子驭马结伴,正准备回往行宫方向,这时候,六皇子忽然出声,十分好奇地询问众人,“欸?刚才在东北角,那块被隔绝出去的林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林子前还立了个禁碑啊?” “那是禁地。” 君弋祯笑着,十分配合地笑着回答,“听说当初太祖爷打下天下之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打猎时,曾经在那一片林子里遇见过龙呢……” “龙?” 君弋炆一脸震惊。 他忙看向君弋琰,好奇求证,“太子殿下,那块林子里真的有龙吗?” “可能。” 君弋琰嗤笑。 他因为昨日输了一场,本来心里就不痛快。 现在听见君弋炆又问出了这种蠢话,便更不耐烦。 他没想到,这种用来糊弄普通人的传奇故事,君弋炆作为一个皇子,竟然也会相信…… 呵。 真是可笑。 君弋琰冷哼一声,觉得没意思。 于是干脆挥鞭策马,直接先一步往行宫里面去了。 “欸?” 看着君弋琰忽然间离开的背影,君弋炆满脸不解。 他奇怪地挠了挠头,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看向二皇子和君弋祯,连忙好奇地询问:“二哥三哥,太子殿下为什么忽然间走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什么……” 见君弋炆这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君弋祯憋着笑微微摇头。 “是没什么……” 二皇子憋着笑温柔摇头。 “噗!” 两个人憋着笑对视一眼,终于绷不住表情,同时大笑起来。 其他皇子们见此情况,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哈哈大笑。 没了君弋琰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场,众皇子之间互相笑闹着,反倒显现出一片其乐融融的欢乐来。 当然,除了尹文煜。 跟其他皇子不同,尹文煜本就是在宫外长大。 好不容易回到宫里后,先是为了竹笔跟六皇子一行人打了一架。又是惹怒太后老佛爷,被太后老佛爷禁足。 解开禁足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趁机搭上太子。 但现在的情况,他似乎莫名其妙地,把太子也给得罪了。 唉。 尹文煜暗自叹气。 有些艳羡地看了前方君弋炆等人一眼,他独自坠在众人身后,沉默着,终于熬着到了行宫。 宫门口,众皇子下马告别之后,便各自去前往各自的住处。 见众人们都走了,尹文煜牵着马,正准备也回去自己的住处…… 但这时候,他却忽然听见一阵低声的争吵。看见前方不远处,君弋炆跟一个老太监拉拉扯扯地,走入了前方红墙绿瓦的宫巷…… 宫巷转角。 面对着自己面前啰啰嗦嗦的老太监,君弋炆苦着脸求情,“海公公,就让我再玩一会儿,算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六皇子您快别这么说,老奴承受不起啊……” 海公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推辞。 他目光扫了眼墙角那边尹文煜的身影,悄悄冲君弋炆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为难的样子,他稍微压低声音,清清楚楚地对君弋炆道:“六皇子,您要是想玩儿,可以,但得先回去把那《素书》给背完才行。 汐妃娘娘的命令,让老奴监督您,三天之内,务必得把那《素书》背熟。” “不就背个书吗,那么着急干什么?” 君弋炆一脸不满地发起了脾气,“别说父皇还没发话要考校功课,即便考校了,也不会考校什么《素书》。 那《素书》晦涩难懂,我读着都费劲,真不知要背它来干嘛……” “六皇子您有所不知啊……” 见事情终于说到关键,海公公将自己说话的声音故意顿了一下。 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将自己的声音再次压低些许,然后口齿清晰地,他耐心对君弋炆解释,“六皇子,汐妃娘娘所说的《素书》,那可不是一般的书籍。那是太子最近正在看的书。 那本书,不仅太子殿下喜欢,听说,皇上也喜欢的很呢。” “父皇喜欢?” “嗯。” 海公公点头,“听说,陛下在《素书》遵义篇中,还特意将“私人以官者浮”这一句划了出来……” “私人以官者浮?” 生怕尹文煜听不见,君弋炆扬起声音,故意又重复了一遍。 “嘘,六皇子您小点儿声。” 怕君弋炆画蛇添足,海公公连忙阻止。 压低声音又劝了君弋炆几句,便带着不情不愿的君弋炆,快步地离开了宫巷…… 宫巷外。 尹文煜也快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捏着小顺子刚从藏书阁找来的《素书》,心中默念着“私人以官者浮”。 他联想着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心中蓦地一动。 难道,皇上和太子是对现如今卖官盛行的现象不满,想要出手整治? 那…… 尹文煜想到这里,立刻心中一振。 他连忙饭也顾不得吃,觉也顾不得睡,立刻拿着书本坐在书桌前,秉烛便开始苦背…… 三日后。 等到将一整本《素书》背的滚瓜烂熟之后,在晚宴上,尹文煜半是困倦半是故意地打起了瞌睡。 看台上,发现尹文煜正在打瞌睡,阮云绮抬了抬下巴示意汐妃开始表演。 汐妃笑着抿了抿茶润了润嗓子。 然后慢悠悠地“呦~”了一声,她笑着,对君邑光道:“皇上您快看,煜皇子脑袋一点一点地,莫不是睡着了?” “嗯?” 听闻此言,君邑光微微皱眉。 顺着汐妃的目光,他垂眸,视线看向了尹文煜。 见尹文煜昏昏沉沉,果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心中不满,眉头也皱的更紧。 别说尹文煜只是个从外面回来,跟他没什么感情的皇子了。即便是君弋琰这个既嫡又长,身份尊贵的太子,也绝不敢在众人面前这一副行径。 这简直是不把他看在眼里…… 君邑光想到这里,面色越发黑沉。 伴随着君邑光黑沉的面色,其他妃子百官和夫人们,也立刻禁声不语。 和君邑光一起,众人们看着尹文煜这个胆大包天的皇子,纷纷地露出了看热闹的目光。 尤其是太子和花刈臣, 当然,萧钦宇例外。 萧钦宇坐在人群里,着急地看着尹文煜昏昏沉沉的样子。 正在他急地恨不得从席位上跳起来把尹文煜喊醒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尹文煜自己醒了…… 第255章 权倾朝野 “怎,怎么了?” 尹文煜从“睡梦”中醒来,被所有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连忙抬头,等看见君邑光阴沉沉的脸色,他立刻吓了一跳。立刻从席位上站起,快步走到君邑光面前的空地上,瑟瑟发抖地跪了下去,颤声道:“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呵。” 君邑光冷哼一声。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闭了闭眼稍稍压了压怒火,然后再次看向尹文煜,他声音凉凉地问:“怎么回事?” “儿臣……” 听出君邑光声音中压抑的愤怒,尹文煜跪在地上,心中暗自后悔。 他只是想引起君邑光的注意而已,没想到君邑光竟然会这么生气。 唉…… 早知道他这么大脾气…… 尹文煜这么想着,心中又觉得苦涩,他从小到大又没见过君邑光,哪里知道君邑光是什么脾气? 他只能一步一试,以命相搏罢了。 尹文煜这么想着,心中反倒平稳冷静了许多。 于是恭敬地又磕了个头,他一脸懊悔地对君邑光解释,“父皇,儿臣绝不是故意不敬。只是儿臣自小在西北长大,自从前阵子回来之后,才真正感觉天高海深,学海无涯。 尤其自从皇祖母将儿臣禁足之后。 儿臣整日里读书写字,如饥似渴,乃至于一日竟不能停……” “哦?” 君邑光听见这话,心中的怒气稍减。“所以你的意思,你今日之所以御前无礼,全是因为读书?” “儿臣不敢。” 尹文煜一脸自责地连忙磕头。 即便君邑光已经给了个台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父皇,今日御前失仪一事,不是因为读书,是因为儿臣没控制好读书的时间。 读书本是一件好事,却因为儿臣的过错,将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 说到这里,尹文煜一脸羞愧。 他深吸一口气,又磕了个头,然后很有担当地对君邑光道:“父皇,请您务必治儿臣今日大不敬的罪过……” “好了。” 见尹文煜认罪态度这么诚恳,君邑光心中的怒火又熄了三分。 想看看尹文煜这是不是在糊弄自己,他抬手示意尹文煜起身之后,状若无意地随口询问:“你说你喜欢看书,那你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书?” “诗经,论语,孟子,春秋……” 尹文煜挨个说了些常见的,自己熟悉的书籍。 然后顿了一下,他一脸诚恳地对君邑光道:“这几日儿臣又在读《素书》。 因为这本书晦涩精深,儿臣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所以一边阅读一边思考,往往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很多……” “嗯。” 听闻此言,君邑光点头。 以尹文煜的年纪,在没有师傅教导的情况下,读《素书》确实早了一些,也难怪他这么吃力。 他来了兴趣,随口又考校了尹文煜几句。 见尹文煜对答如流,对书中内容确实了解,他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怒火又熄灭了三分。 重新又满意地打量了尹文煜一眼,他缓了缓语气,“你刚才说,这书中有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 是哪里不懂,你说出来看看。” “正好。” 君邑光说着,目光骄傲地扫了眼台下的诸位皇子和文武百官,扬声道:“正好,你的诸位兄弟们和各位官员们都在。他们中,不乏有知识渊博的名家,可以给你答疑解惑。” “哈哈……” 被普通人夸赞,尚且能让人摸不着北。 被当今皇上这么夸赞,众官员更是笑容开怀。 为了能在君邑光面前露一脸,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着尹文煜问出问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出众位官员兴致勃勃,尹文煜笑着点头。 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拱了拱手,终于,问出了那个自己准备已久的问题,“敢问诸位大人,私人以官者浮,是什么意思?” “砰!” 听见这个问题,花刈臣立刻重重放下酒杯。 同时,他眸光一利,扫了众臣一眼。 众臣中,有正儿八经从科举上考上来,与卖官一事没有关系的,本来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兴冲冲地想要回答。 但是这些人旁边同僚的低咳声提醒之后,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心知道花家权倾朝野,众人不敢当出头鸟,也不愿意为了回答尹文煜的一个问题而去当出头鸟,于是忙若无其事地,又纷纷收起了在君邑光面前表现的心思。 一时间,百官寂静。 看台上。 君邑光垂眸。 他看着自己脚下,上一秒还跃跃欲试,下一秒便一潭死水的诸位官员,心中蓦地一沉。 “怎么了,都哑巴了?” 目光凉凉地扫了眼诸位百官,君邑光笑着调侃。 见诸位官员讷讷不言的样子,他心中失望。 抬杯抿了抿茶,掩盖去眼眸中的杀意之后,他有心想敲打花家,向群臣展示自己的尊严…… 于是放下茶杯,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花刈臣道:“花爱卿,要不,你来回答煜皇子的这个问题?” “微臣惭愧。” 花刈臣起身拱手,毫不惭愧地惭愧道:“陛下,请恕微臣才疏学浅,无法回答煜皇子这么精深的问题。” “哦?” 被花刈臣当众回绝,君邑光目光更冷。 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花刈臣坐下,然后又看向君弋琰,“琰儿,那你呢?你是兄长,又是太子,这素书,你应该学过?” “儿臣……” 君弋琰犹豫。 他这么大年纪又是太子,要是说自己没学过,那肯定不现实。要是说自己学过,那他卖官的事情…… 君弋琰左右为难,心中暗恨尹文煜多事。 心里恨不得直接杀了尹文煜,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对君邑光点头,“父皇,这私人以官者浮的意思是说,若是私人将官职据为己有,并且买卖的话…… 朝廷会,会出现乱象……” 第256章 要他小命 “嗯,不错。” 见君弋琰还不算是无可救药,君邑光怒气稍减。 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扫了君弋琰一眼,然后淡淡提醒,“不过,光把书给背下来可不行,最要紧是得明白书里面的意思。 琰儿,你是太子,是其他皇子们的哥哥,是生来就要给所有人做表率的。 以你的身份,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千万别让朕失望。” “是,父皇。” 君弋琰心中一紧,连忙答应。 “嗯。” 君邑光点头。 示意君弋琰坐下,他目光又看向尹文煜,脸色稍微地缓了一缓,他叹道:“行了,念在你如此好学的份儿上,朕今日,便免了你大不敬的罪过。 但今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记住,看书重要,但绝不能没日没夜地消耗身体。” “是,谢父皇教诲。” 尹文煜笑着连忙答应。 虽然他已然看出了文武百官们讷讷不言的态度,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明白,他刚才所提出的有关于卖官的问题,其实,就发生在这些官员之中…… 因而,他们或者因为心虚,或者因为不想得罪同僚,态度低调一点也很正常。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尹文煜这么想着,恭敬地向君邑光行过礼之后,便十分淡定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席。 落座后,他好奇君弋琰对自己的态度,目光便忍不住看了君弋琰一眼…… 看着君弋琰笑而无言的样子,他心里觉得奇怪——这君弋琰明明微笑着,怎么却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当晚。 宴会结束之后。 君弋琰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行宫内自己的住处。 冷冷将马鞭往桌子上一摔,他握紧拳头,狠狠往桌子上砸了一拳。 伴随着砰地一声,他豁地转身,皱眉低吼着对随之而来的花刈臣发泄道:“那件事,当初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同意! 是你非要做,是你说你会全权负责! 但现在呢,今天……这就是你全权负责的结果吗!” “太子,那您的意思是?” 见君弋琰不动脑子,直接将所有的罪名全都往自己的头上推,花刈臣心中不满,但又不好发泄。 于是让所有人都出去,他坐下来抿了抿茶。 压了压心中的火气,他提醒君弋琰道:“太子殿下您说的对,那件事情,确实是我提议的,也确实是我经手的…… 但我那么做,难道只是为了银子,为了我自己吗? 我这一步一步地,还不是全都是在帮您布局人脉吗?” 花刈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抬眸扫了眼君弋琰难看的神色,他缓了缓语气,叹道:“行,太子殿下您要是不领情的话,大不了我直接把那事儿停了算了,也省的落您埋怨……” “停就停!” 被花刈臣抢白了一通,君弋琰心中不爽。 他冷哼一声,不满道:“说事儿就说事儿,提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难道,你做的那一切毫无半点私心,全都是为了我不成?” “太子……” 花刈臣听闻此言,心中一惊。 因为从小看望着君弋琰长大,所以这些年,他嘴上喊着君弋琰为太子,其实心里,更多是把他当成需要哄着的外甥。 但今日君弋琰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却让他瞬间意识到,他的这个外甥确实是长大了……为了你好这样的屁话,已经糊弄不了他了…… 心中既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花刈臣调整心态,重新对君弋琰阐明利害,“太子殿下,您说的对,我当然也有私心。 我最大的私心,就是希望最后的胜利者,是您。” 说到这里,花刈臣顿了一下。 给足了君弋琰思考的时间,他继续又问:“太子殿下,当我的私心与您的利益一致时,您觉得,我有没有私心重要吗?” “这……” “太子殿下。” 见君弋琰神色动摇,花刈臣缓了缓语气,起身亲自扶着君弋琰坐下。 亲手给君弋琰倒了杯热茶,他躬身,双手奉上,“太子,您是我姐姐的指望,是花家的指望,也是我的指望。您放心,无论如何,我总不会害您。” “小舅……” 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过了,君弋琰缓了缓语气。 接过茶杯放在桌上,他示意花刈臣坐下,然后叹道:“小舅,我知道您不会害我……但我早都已经是太子了,您还要帮我布什么局? 我只要不犯错,安安生生地等着不就行了?” “等?” 花刈臣笑。 未免君弋琰太过天真,他压低声音,小声地提醒,“太子殿下,一山不容二虎啊。 您今年都二十三了,而陛下,他才四十……” “你!” 听明白花刈臣的意思,君弋祯心中一震。 他唰地抬头,忙往四下扫了一眼,然后有些恼怒地低吼着警告,“花刈臣你找死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 看着花刈臣无所畏惧的样子,君弋琰眉头拧起。 在情感上,君弋琰觉得,他应该狠狠地斥责花刈臣才对。但理智上,他也知道,花刈臣说的确实没错。 他已经二十三了。 而他的父皇,才四十岁。 幼虎已经长成,而雄虎却依旧年富力强。 接下来,随着幼虎越长越壮,雄虎心中的警惕也会越来越重……若幼虎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很容易便会被雄虎驱逐…… “唉……” 君弋琰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气。 于是退了一步,他询问花刈臣问:“那今天这事儿,小舅你说我该怎么办?父皇既然都已经暗示了,难道,我要当耳旁风不成?” “要不……” 花刈臣沉吟片刻,对君弋琰提议,“要不太子,咱们折个中。” “折中?怎么折?” “很简单……”花刈臣意味深长地笑道:“皇上的话,您半听不听。那件事情,咱半停不停…… 咱们给他来个暂停不就行了?” “暂停?” “嗯。”花刈臣点头,“正好现在马广荣死了,在没找到合适的人顶替他的位置之前,这件事情,本来也不该再继续下去。 咱们暂且就先停着,等风头过去,物色好新的人选之后,再说。” “好……” 君弋琰点着头正要答应。 但这时候,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忙又询问花刈臣,“那西北来的那小子呢?他给咱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你有没有办法收拾他?” “他?” 想起来尹文煜给自己带来的这些麻烦,花刈臣眸色阴沉,笑了一下。 然后他垂眸抿了抿茶,淡淡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能要他的小命……” 第257章 夜探禁地 翌日。 尹文煜依旧远远地跟在众位皇子身后。 听见众皇子又在讨论禁地,猎龙之类的话题,他感觉无趣,正自顾自无所事事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响起。 君弋琰抛开其他皇子,骑着马,从人群的最前方找了过来,笑着调侃尹文煜道:“煜皇弟,你怎么这么慢?是嫌我们吵闹,不想跟我们一起吗?” “我……” 尹文煜被问的一怔。 他没预料到君弋琰会忽然从最前方过来,更没预料到君弋琰忽然会问他这种问题。心里有些局促地,他暂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于是干脆反问:“太子殿下,您怎么……您忽然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君弋琰笑眯眯地,也反问。 看着尹文煜疑惑不安的样子,他示意侍卫们全都走开。 然后与尹文煜并肩而行,他目光向前,看着仍旧兴高采烈在讨论着禁地的皇子们……忽然,他转头问向尹文煜,“煜皇弟,你觉得那禁地里,真的有龙吗?” “或许。” 尹文煜模棱两可。 虽然他本身并不相信什么龙啊凤啊的,但是那毕竟是流传甚广的太祖皇帝的故事,他要是直接一口否定,也不是那么回事…… “你心里也怀疑,对不对?” 看出来尹文煜的犹豫和谨慎,君弋琰笑着眯了眯眼睛,忽然,他压低声音提议,“煜皇弟,要不,你今夜午时来找我。咱们一起到禁地里探探?” “啊?” 尹文煜惊讶。 不明白君弋琰这怎么想一出就是一出,他忙低声提醒,“太子殿下,那可是禁地啊。” “禁地又怎么了?” 君弋琰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他嗤笑一声,低声道:“咱们换上侍卫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看一眼而已,只要不被别人知道不就行了,能出什么大事儿? 天塌下来,这不是还有我顶着吗? 到时候咱们要是真被侍卫们发现了,大不了你就说是被我逼的呗。” “这……” “这什么这?” 见尹文煜犹犹豫豫,君弋琰逐渐不耐,“不答应就算了,呵,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能帮得上什么忙。只不过我见你擅长寻找猎物,所以才带着你,想让你帮我找龙的…… 哼,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当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君弋琰说完这话,冷哼一声,立刻便骑马离开。 “太子……” 看着君弋琰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尹文煜心里纠结。 他想干脆地答应了君弋琰,但那毕竟是禁地。擅闯禁地的罪过,他恐怕是担当不起。 但倘若真不去的话,他又怕错过了这一次接近太子的机会。 是冒险一试,还是安分守己。 两个截然相反的选择摆放在了尹文煜的面前,让尹文煜头疼不已。 这一整天,他光想着这事儿。不仅在打猎中心不在焉,就连晚上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之后,都仍在心烦。 “煜皇子,您怎么了?” 书桌前,小顺子磨着墨询问。 看出来尹文煜捏着书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安抚,“煜皇子,您若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儿的话,尽管跟我说。虽然我未必能帮得了您,但多一个人,也多一个主意不是?” “嗯……” 尹文煜想了想,觉得小顺子说的有理。 于是放下了捏在手中的书籍,他好奇地看向小顺子,问:“小顺子,你说,如果我去一趟禁地,会怎么样?” “禁地?”小顺子闻言一愣,“哪个禁地?” “就是行宫外林子里的那个,传闻太祖皇帝猎龙的那个禁地。” “什么?” 小顺子闻言惊讶。 他心里一颤,压低声音忙问:“煜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想法?那禁地可是太祖皇帝立下的,您若是擅闯,您知道那是什么结果吗?” “会怎么样?” 尹文煜好奇,“会,砍头吗?” “说不准……” 小顺子犹豫,“这擅闯禁地,若是普通人的话,定然是砍头的罪过,但您是毕竟是皇子…… 皇上也许不至于砍了您的头,但您昨天才刚得了皇上的青眼,现在该好好看书才对,干嘛要去冒险往禁区里跑呢?” “我也不想……” 尹文煜叹气。 将自己今日和太子之间的对话全都告诉小顺子之后,他苦笑,“太子想去,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去罢了。” “太子?” 听见这件事竟然还与太子有关,小顺子惊讶。他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太子为什么要闯禁区,他为什么非要拉着您一起去闯禁区?” “他?可能是对禁区里面的龙好奇……” 尹文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回想着今日白天,君弋琰跟自己的对话,他低声,有些自得地对小顺子道:“至于他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一起,那当然是因为我擅长寻找猎物。他怕自己一个人找不到那所谓的龙,所以才喊着我一起呗……” “呃……” 小顺子无言以对。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于是干脆将这件事放在一边,他低声规劝尹文煜道:“煜皇子,这事儿恐怕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 是,如果一切顺利,您不被侍卫们发现的话,这事儿没人知道。 但是万一事情没那么顺利呢? 如果您和太子被侍卫们发现了,如果您和太子被野兽伤到了的话,那怎么办? 太子背景深厚可能没什么所谓,但您不行啊……” “唉……” 小顺子话到这里,叹了口气。 怕尹文煜心里不舒服,他又安抚了句,“煜皇子,您别这么着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先走着呗?” “嗯,你说得对。” 尹文煜表面答应,但心中却不以为然。 自从去年来到京城直到现在,他自觉自己已经足够耐心,足够慢了。 都那么慢了,结果呢? 结果他因为一支竹笔被禁足,结果他沦落到被人遗忘的境地。 要不是后来君弋琰需要他,把他从禁足里捞出来,恐怕他现在都还憋在凤阳殿写字儿呢。 就连这一次被皇上青眼,不也是他主动出击才得来的吗? 否则他即便读了再多书,不想办法让皇上知道的话,又能有什么用? 尹文煜这么想着,心中逐渐下定了主意。 于是打发小顺子离开之后,他找了套侍卫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带上佩剑,在靴子里又插了把匕首之后,他趁着夜色避开人,小心翼翼便来到了君弋琰的住处…… 第258章 生死难料 另一边,君弋琰的住处。 当得知尹文煜终于出发,要往自己这边来的时候,花刈臣嗤笑一声放下茶杯。 他站起身来缓了缓心态,随即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急匆匆便往外走…… 走出门外没多久,当看见尹文煜的时候,他满脸惊讶,“煜皇子?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 尹文煜正欲将自己的来意实话实说。 但顿了一下,他又怕花刈臣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如果花刈臣根本不同意君弋琰私闯禁地的事儿,如果君弋琰嫌麻烦根本没把这事儿告诉花刈臣的话……他要是多嘴,岂不是就坏了君弋琰的打算了吗? 他上次猎黑熊的时候,无意中已经得罪过君弋琰一次了,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尹文煜这么想着,立刻闭紧了嘴巴。 随口敷衍着花刈臣几句,他不愿意花刈臣继续追问。 于是半是转移话题,半是好奇地,他忽然反问:“花大人,这都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离开行宫吗? 我看您刚才急匆匆的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唉……”花刈臣欲言又止,“别提了……” “怎么?”见花刈臣这一副态度,尹文煜心中越发好奇,忙追问:“花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没怎么……” 花刈臣一脸为难地又叹了口气。 终于,在尹文煜好奇的目光和连声的追问下,他压低声音,悄声地询问:“煜皇子,你今天最后一次看见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 “花大人您问这做什么?” 尹文煜觉得这问题奇怪。 他心想,一般,这种话,不都是找人的时候才用的吗?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找太子殿下? 难道…… 尹文煜想到这里,心中蓦地一动。 他忙抬眸向四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他悄声问:“花大人,您刚才那话的意思……难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嘘……” 花刈臣面上一惊,连忙示意尹文煜小声。 等到尹文煜点头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再次询问尹文煜道:“煜皇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下落?” “不知道。” 尹文煜果断否认。 “真不知道?” “真的。” 面对着花刈臣的疑问,尹文煜果断点头。又再三答应了花刈臣,自己会对这件事情保密之后,他转身离开,很快便来到了花园里。 花园里的暗处。 尹文煜正在更换衣服,这时候,天空中轰隆一声,闪点将花园的夜晚劈的发亮。 忽然间的亮光,将角落里的尹文煜吓得一僵。他动作顿住,直到光亮散去之后,才又窸窸窣窣地换下了自己的衣服。 将穿在里面的侍卫衣服换到外面,他拿着自己的令牌离开行宫之后…… 避开人,便直接向着林子里扎去…… 而另一边,穹顶聚集的角落里。 阮云罗沐浴更衣之后,解了自己连日来骑马晚宴的乏气。 想着今日君弋琰那边该动了,她让万俟拂盯着在林子附近盯着,她自己,则教着田双双下棋打发时间。 “夫人。” 田双双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边陪着阮云罗下棋,她还边好奇地问:“夫人,那尹文煜真的会上当吗?” “八成。” 阮云罗笑着点头,“那尹文煜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半大小子。以他的城府,怎么可能斗得过君弋琰和花刈臣?” “也是。” 田双双同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雷声隆隆,忽然响起。 田双双被穹顶外轰轰隆隆的雷鸣声吓了一跳,手指一抖,把整盒棋子都掀了下去。 “你看你,毛毛躁躁的……” 万嬷嬷沏完茶回来,看这场面,忙将茶杯放在阮云罗手边,然后跟着田双双一起拾捡。 “嗯……” 田双双理亏,难得没有反驳。 边拾着棋子,她边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猫一样,苦着脸时不时看阮云罗一眼。 然后,她委屈巴巴地问:“夫人,您该不会嫌我笨,不要我了……” “咳咳……” 阮云罗正喝着茶,听见这话差点呛住。 笑着无奈地瞥了田双双一眼,她摆了摆手,“行了,一点小事而已。你只要正常点,别弄得我跟一个要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似的,就行了……” “嘿嘿……” 田双双傻笑。 边随手拾捡着棋子,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异想天开地问:“夫人,那禁地里,该不会是真有龙? 否则,这好端端地,天上怎么会忽然打起雷了呢?肯定是龙神不满有人擅闯禁地,所以才……” “行了行了……” 见田双双越说越离谱,阮云罗笑着连忙打住。 这天底下有没有龙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当初萧老将军跟随太祖皇帝“斩龙”那次。要不是张枭搏命相救,萧老将军为了救驾,差点死在那禁地。 她只知道,当初太祖皇帝带着侍卫再加上张枭和萧老将军这么多人,都差点没能从禁地里走出来,那就更别提尹文煜了…… “夫人。” 阮云罗正想着,这时候,万俟拂从外面快步进来。 捡起地面上的最后一颗棋子递给田双双,她走到阮云罗身边,有些兴奋地低声道:“夫人,我刚才在外面盯着,尹文煜果然从行宫里出来了。 他穿着侍卫的衣服,趁着夜深人静,一头就扎进了林子。” “嗯。” 听见尹文煜果然入套,阮云罗笑着点头。 那禁地危险,尹文煜若是进去的话,必定生死难料。 而如果尹文煜真出了什么事儿,不管他有没有受伤,不管他是死是活,以尹筱柔的性格,她绝不会放过君弋琰和花刈臣…… 想到这里,阮云罗不禁期待。 她倒是想看看,在没有了大块头的帮忙之后,尹筱柔大着肚子,会怎么给他的好弟弟报仇…… 第259章 悔之晚矣 “轰隆——” 天空中闷雷响动。 尹文煜混入林中,趁着夜色,静悄悄终于来到了禁地。 朦胧婆娑的月色下,他望着禁地前高大漆黑的禁碑,望着禁碑上红色斑驳的“擅入者死”的字迹,心里犹豫了一下。 他停住脚步,探头向禁地里面张望了一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吗?” 尹文煜边张望着,边试探性往里面走了几步。 见没什么异常,他往里面又继续深入了一些,同时心里面暗自奇怪:这太子不是过来猎龙了吗,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尹文煜思索着,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见前方树林的中心里忽然出现了一大片空地,他警惕地拔出长剑。一边试探继续往里面寻找君弋琰的下落,同时,他心里好奇——那所谓的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条大蟒? 尹文煜这么想着,心里蓦地一紧。 他连忙抬头,戒备地看向自己周围的树枝,却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软…… 还以为自己这是踩到了小水坑,全身心戒备的尹文煜一开始并没有特别在意。 垂眸往底下扫了一眼,他正准备换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但是准备抬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黏软的浆糊粘在了地上似的,越是想往上拔,双脚便会被黏的越紧…… 尹文煜心中一惊。 他连忙止住动作,低头仔细地往脚下看去。 只见月光下,他脚下广阔的空地上,被黑绿色潮湿草丛所掩盖在下面的,竟然是一片厚重湿润的淤泥。 这深不见底的淤泥如同一泊浆糊般黏住他的双脚,正拉着他直往下陷…… 意识到自己这是遇见沼泽了,尹文煜心中一紧。 忙抛开长剑脱掉身上碍事的衣袍,他将袍子垫在身前泥泞的沼泽上,便立刻毫不犹豫地开始往沼泽外爬…… 但奈何他的双脚被死死黏着,仿佛已然成为了这沼泽的一部分、 他的挣扎非但没能将自己从沼泽里解脱出来,反而使他在沼泽里越陷越深…… 就在他全身越来越累,心情越来越绝望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旁边的灌木丛中,竟然有一片大块大块黑漆漆的石头。 其中距离他最近的那块石头,他甚至一伸手就能够到…… 看见这情况,尹文煜心中一喜。 他伸出手,正准备扒着石头先把脚上的靴子蹬掉时…… “轰隆——” 天空中又一道雷电劈下。 尹文煜心里一惊,发现他手边的那一块大石头,竟然忽地动了一下。 忙借着雷电的光芒仔细一看,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的这些黑漆漆的大石头,其实并不是石头,而是一只只全身疙瘩,狰狞丑陋的土龙(鳄鱼)。 此刻,这些土龙似乎被雷电声惊扰,所以纷纷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之前他们把脑袋都藏进灌木里,在夜色中,尹文煜没能看清。 但现在它们一动之下,将脑袋暴露出来之后,尹文煜这才发现,这些土龙竟然张着嘴巴睡觉…… 夜风吹来,闻着那土龙嘴巴里的腥臭,尹文煜全身僵硬,连忙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直到那些土龙重新沉静,他才松了口气。 尹文煜忙想着换个方向,赶紧先爬出去再说。但是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耽误,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竟已经彻底被沼泽地埋没,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 尹文煜心中绝望。 他多想放声呼喊,赶紧将护林的侍卫给引过来,但是顾虑到自己身旁这些睡得正香的土龙,他又不敢。 虽然在此之前,他并没有遇到过土龙。 但是一方面,他在西北时,曾听说老牧民提起过这些东西。另一方面,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总归是长了眼睛。 他能看见那土龙嘴巴里森寒惨白的尖牙。 那牙齿,明显是为了撕肉碎骨而生,它绝不会长在草食动物的嘴里,它定是要食肉的。 现在,这些土龙还没醒,他这块肥瘦相间皮薄净嫩的活肉还能再撑一会儿。 等会,这些丑陋凶戾的土龙若是醒来,发现他,那他瞬间便会被它们那尖利的牙齿撕碎成肉块,会死无葬身之地…… 轰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在尹文煜心中绝望,不知该怎么脱身的时候,天空中,又一阵雷鸣声响起。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天空像是被谁给扯破了似的,豆大的雨点泼水般从天空中哗啦啦砸了下来。 成千上万密不透风的雨滴一片片落下,持续不断地敲打在四周围疏密有致的树叶上,发出密密麻麻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尹文煜几乎要魂飞魄散。 他目光忙看向自己的旁边。 见土龙们蜷身在灌木里,对这些雷雨声似乎并没有太大反应,尹文煜松了口气。 心里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尹文煜目光忙看向周围。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仔细在雨幕中寻找,试图听见或者看见君弋琰的踪迹,求助君弋琰来救救自己。 但可惜的是,直到他眼睛都花了,也没有在四周围发现任何异动。 甚至在雨夜中,这树林相比于平时反而更安静了。 除了他,根本不像是有人来过…… 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尹文煜心里面安慰自己,没关系,也许君弋琰来得早,早已经死在沼泽里,或者早已经被土龙们吞吃了也说不定。 没关系…… 尹文煜在心里面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但越是安慰,他心里面越是寒冷刺骨。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这禁地里从头到尾,除了一些动物脚印,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那君弋琰根本就没来这里! 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骗他…… 第260章 倒打一耙抖威风 为什么? 尹文煜衣着单薄,在冷雨中冻得直打哆嗦,内心中更是寒凉彻骨。 以他的分析,他可以察觉到自己这是被君弋琰算计了,可他想不通,君弋琰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地算计他。 难道只因为前几天骑射大会的比试中,他猎下了那头大黑熊吗? 他想不通,一头黑熊而已。 且别说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过错,即便他真的是错了,也罪不至死? 大雨中,尹文煜心乱如麻。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简直和天空中落下的雨滴一样纷杂。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意识到自己今晚很有可能惨死在这泊沼泽,尹文煜的心里面,忽地升起了无限的后悔悲凉,和数不清的恨意。 他后悔自己急功近利,没有听从小顺子的劝告。 他咬着牙,心里面暗自发誓。 此次,自己在这一片沼泽中,若是能侥幸活下命来。 那今日他所经历的这一切,来日,他必定让君弋琰和花刈臣百倍奉还! 时间一寸一寸地推进,雨越下越小。 另一边,天还没亮,小顺子便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边打发着侍女们准备伺候尹文煜洗漱,他恭敬来到尹文煜的寝殿门前,轻声提醒道:“煜皇子,该醒了。等会洗漱之后您用过早膳,便可以跟众皇子一起去打猎了……” “煜皇子?” 听见寝殿里没有动静,小顺子觉得奇怪。 毕竟,这平日里,尹文煜可从不赖床的。 不知道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小顺子轻轻推门,入内殿看了一眼。 看见那空空荡荡的床榻,他心里一紧,立刻想起了昨日里尹文煜所说的那些打算……意识到尹文煜有可能真去了禁地,他立刻动身,冒着淅沥的小雨,向君弋琰的住处找了过去…… 与此同时。 君弋琰在二皇子的住处下棋一整夜后,自觉自己已经做足了样子。 见外面的雨水逐渐停了,他于是跟哈欠连天的二皇子告别,他起身上辇,大摇大摆地终于回往了自己的住处…… 正好被小顺子看个正着。 远远地,小顺子发现君弋琰竟然还在宫里,而且刚刚从二皇子的住处方向出来,立刻便意识到君弋琰根本就没去禁地,尹文煜恐怕是上当了。 想到尹文煜孤身一人去了禁地,且到现在还没回来,小顺子心急如焚。 他生怕尹文煜万一出什么事故,立刻便想要去报告皇上,求皇上派人尽快把尹文煜给找出来。 但一想到尹文煜闯的是禁地,他脚步又顿住。 他担心惹怒皇上,怕毁掉前几日尹文煜好不容易在君邑光面前留下来的好印象,于是便左右为难。 他沉吟着,绞尽脑汁想了又想, 终于,他捏着尹文煜的令牌,动身来到了行宫外,悄然找到了萧钦宇。 “萧大人……” 小顺子一进门后,直接便跪在了萧钦宇的面前。 示意萧钦宇让所有下人全都出去,他起身亮出令牌。 简短地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之后,便低声,焦急地对萧钦宇道:“萧大人,煜皇子他凌晨进入禁地,到现在天都快亮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天亮之前,他要是再不回来,恐怕这擅闯禁地一事,很快就会瞒不住了……” “什么?擅闯禁地?” 萧钦宇听见这话,心里一惊的同时,又十分疑惑,“他为什么要擅闯禁地?” “被太子殿下和花刈臣花大人骗的。” 小顺子言简意赅。 怕萧钦宇又要问太子殿下和花刈臣为什么要骗尹文煜,他话语不停,直接不再给萧钦宇提问的机会,而是一口气问道:“萧大人,您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想请您到禁地里一趟,去找找煜皇子的下落。” 小顺子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忙补充道:“萧大人您放心,天亮之后,如果您实在找不到煜皇子的下落,便立刻可以离开。我会去汇报皇上,求皇上派人去搜索煜皇子的下落。” “这……” 萧钦宇犹豫。 虽然尹文煜是尹筱柔的亲弟弟,虽然他很想要帮助尹文煜,但是尹文煜闯的那可是禁地。 擅闯禁地,那可是死罪。 尹文煜作为皇子,也许皇上会有所宽恕,但他可不是皇子…… “算了。” 见萧钦宇犹豫不决的样子,小顺子心中了然。 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地浪费时间,他叹了口气,立刻便离开了萧钦宇的穹顶。 “欸……” 见小顺子这么干脆地就走了,萧钦宇有些尴尬。 他忙追出去,想要让小顺子回来,再商量商量有没有其他办法。却在这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早起打水,正准备伺候阮云罗洗漱的田双双。 “砰——” 铜盆掉落,铜盆内的温水尽数都泼在田双双身上。 “不好意思……” 萧钦宇连忙道歉。 他一开始没认出田双双,见她衣着贵重,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毕竟,这次秋狝机会难得,很多得宠的小姐也跟在夫人诰命们的身边,一起来凑热闹。 而此等小事儿,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有追究。 不过萧钦宇话一出口,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毕竟,如果田双双真是小姐,就不会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来,还亲自打水了。 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只是个丫鬟,萧钦宇立刻从容了些。 借着微亮的天色,他仔细又打量一眼田双双。 当发现田双双模样竟然有些面熟的时候,他想了想,忽然问:“你,你是万嬷嬷的那个女儿?” “嗯。” 田双双忍着心里的火气嗯了一声。 她不想给阮云罗惹麻烦,也不想跟萧钦宇纠缠。于是抖了抖衣裙上的水迹,她看也不看萧钦宇,捡起铜盆便准备离开。 “喂。” 见田双双身为丫鬟,竟然对自己这么无礼,萧钦宇皱眉不满。 一天天的,阮云罗对他这副态度也就罢了,一个小丫鬟而已,竟然也敢对他这副态度。 这还真是乾坤颠倒,反了天了。 萧钦宇这么想着,于是不依不饶,他对田双双道:“喂,你打湿了我的衣裳还没赔呢,这就想走?” “我打湿你的衣裳?” 田双双始料不及萧钦宇竟然倒打一耙。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裳,又看了眼萧重景湿了一块的衣角,心中觉得可笑。 于是她不敢置信地,又问了萧钦宇一遍,“你刚才说,我打湿你的衣裳?” “嗯。” 萧钦宇理直气壮。 见田双双一个丫鬟,竟然还敢质疑自己这个主子,他皱眉,“我大嫂到底是怎么教的你们这帮下人? 你也是,你娘也是,我大嫂怎么把你们惯的这么没有规矩。 哼,举止粗俗也就罢了。 作为下人,一个个竟然还敢跟主子顶嘴……” 第261章 赶鸭子上架 “我没有规矩?” 田双双简直快要被气笑了。 见萧钦宇厚颜无耻,撞了自己不算。竟然还倒打一耙,拿阮云罗和自己母亲说事儿,她忍无可忍。 于是上上下下不屑地打量了萧钦宇一眼,她嗤笑道:“萧二少爷您这话说的,难道,萧家什么时候,竟然曾经有过规矩吗? 如果萧家真的有过规矩,那萧大少爷又怎么会宠妾灭妻,萧三小姐又怎么会私相授受? 还有萧二少爷您。 又怎么会当街跟尹姨娘搂搂抱抱,闹得满城风雨呢……” “你放肆!” 萧钦宇低吼。 本来,他被挡住去路,心里就十分不爽。 现在见田双双非但对他不敬,不肯认错。反而还胆大包天顶撞自己,拿他过去跟尹筱柔的事情说嘴。 他心里不爽,又恼又怒,于是脑子一空,对着田双双的腹部抬脚便要踹。 “住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阮云罗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阮云罗隐含怒意的声音,万俟拂快步上前,状若无意,一把将萧钦宇推了个踉跄,并冷着脸,直接护在了田双双面前。 “没事……” 快步走到田双双面前,万嬷嬷心疼不已。 天知道,刚才她心急田双双迟迟不归,出来看见田双双竟然被萧钦宇为难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天知道,刚才她扶着阮云罗出来解围,看见萧钦宇竟要对田双双动手的时候,心里有多愤怒。 此时,作为一个母亲,她恨不得直接把萧钦宇给活撕了。 但一方面,这里是皇家秋狝,不是听云苑,她不能给阮云罗丢脸惹麻烦。另一方面,尊卑有别,她毕竟只是个嬷嬷,而萧钦宇却是个主子。 她要是真的对萧钦宇不恭敬,反而会被人捏住把柄,给自己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万嬷嬷心中悲哀。 愧疚自己没有本事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安抚地摸了摸田双双委屈巴巴的小脸,颤了颤嘴唇,嘴巴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我没事儿……” 见自己的靠山都来了,田双双本还有些委屈。 但现在看自己母亲这么伤心,她鼻子不由一酸。 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委屈了,她一副财迷兮兮的样子,揪了揪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裳,笑着低声对万嬷嬷调侃,“娘,我真没事,他没碰着我。 就是可惜夫人在成衣阁给我买的这身衣裳了,也不知他能不能赔……” “一身衣裳算什么,赶明儿回去,我再给多买两身儿不就得了?” 见田双双全身湿透,在晨风中可怜巴巴又财迷的样子,阮云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切。” 见阮云罗一来只关心田双双,连理都没理自己一眼,萧钦宇心里不爽。 于是酸溜溜地冷哼一声,他不屑地对田双双和万嬷嬷道:“喂,你们娘儿俩啰啰嗦嗦到底在委屈什么啊。爷我连碰都没碰到你,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干嘛就做出了这一副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合着你突然闯出来挡了我的路,误了我的事儿,我连教训你一下都不成了?” “你胡说。” 听见萧钦宇倒打一耙,田双双既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 于是忙看向阮云罗,她气呼呼地解释,“夫人,您千万别信他。明明是他忽然闯出来把我给撞了才对。 我什么话都没说,是他不依不饶。” “嗯,我知道。” 阮云罗笑着点头。 怜惜地摸了摸田双双的脑袋,然后皱着眉,她不满地看向萧钦宇,“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大庭广众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你也不嫌丢人? 萧钦宇,这里是皇家秋狝,你以为这是你家? 你做人做事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被其他官员看见?” “我……” 萧钦宇有些理亏。 见阮云罗丝毫不站在自己这边,他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追究了还不行吗? 其实,还不都怪你这丫鬟误事? 否则好端端的,我找一个下人的麻烦做什么?” “误事儿?” 见萧钦宇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阮云罗心中不满,忍不住冷哼一声,嘲讽道:“她误你什么事儿了,你能有什么正事儿可让她误?” “我怎么没有正事儿?” 萧钦宇生气。 不满阮云罗这么瞧不起自己,他目光扫了眼左右。 然后冷哼一声,他压低声音对阮云罗道:“我不光有正事儿,而且,我的正事儿还跟煜皇子有关。人命关天啊,你说我着不着急?” “煜皇子?” 阮云罗心中一动。 意识到萧钦宇也许已经知道尹文煜闯禁区的事情了,她惊讶,“煜皇子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什么叫人命关天? 你这么着急,难道,是要去救谁的命?” “咳……” 萧钦宇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救尹文煜。 于是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他挺了挺胸膛,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对阮云罗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有急事儿,而你的丫鬟耽误了我的急事儿,就可以了。 未来,如果煜皇子真有什么万一,也全都是你这个丫鬟的责任。” “是吗?” 阮云罗惊讶。 听出来萧钦宇话中的推卸,她心中冷笑,于是忙催促,“既然你的事情那么重要,那干嘛还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耽误时间? 你还不快去办你的事儿?” “我……” “我什么?” 见萧钦宇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样子,阮云罗憋着冷笑催促,“钦宇,你磨磨蹭蹭到底在等什么啊? 你别光嘴上着急,赶紧快行动起来啊……” “我……” 想到小顺子竟然要让他去闯禁地,萧钦宇心里发虚的同时,心中也越发地烦躁。于是不满地瞥了阮云罗一眼,他不爽,“我行不行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是你自己说的人命关天啊?” 面对萧钦宇忽然而来的脾气,阮云罗一脸无辜地低声道:“钦宇,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想想,万一你磨磨蹭蹭耽误了煜皇子的事情,给煜皇子造成了什么危险的话,你还怎么去面对尹筱柔? 你不怕尹筱柔恨你?” “还有……” 望着萧钦宇犹豫动摇的神色,阮云罗笑容渐凉,目光渐冷,淡淡地提醒道:“还有,尹筱柔肚子都这么大了,可一点也受不得刺激。 万一要她真受了什么刺激,那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一尸两命的……” 第262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 萧钦宇心中一震。 他想了想,也是。 小顺子今天要是没来找他,那也就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尹筱柔自然也不会怪罪他。 但小顺子偏偏却找了他。 这种情况下,尹文煜若是没事儿还好。 若尹文煜真有个万一,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尹筱柔? 即便他可以借口被田双双耽误了,但是尹筱柔能信吗?即便尹筱柔心地善良,真的信了,他又能骗得了自己吗? 尹筱柔现在可还怀着孕呢。 如果真如同阮云罗所言,因为这件事,尹筱柔真受了刺激一尸两命的话,那…… 萧钦宇心中一颤。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中,可能再也不会有尹筱柔那么单纯柔弱而又深情的姑娘,他莫名一阵心痛。 随即他胸口一涨,忽然生出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英雄气概。 自以为有责任保护自己心目中的美好,他快速转身离开,回去找了身侍卫衣服换上之后,便急匆匆趁着天未大亮,也一头扎进了树林…… 树林里。 尹文煜有气无力地抬着胳膊,已经被沼泽埋到了肩膀。 或是因为困倦,或是因为淋雨,或者是因为心脏被淤泥压迫的缘故,尹文煜昏昏沉沉地,身上时冷时热,就连呼吸也变得越发艰难。 强撑着睁了睁眼睛,最后又看了这世间一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定然活不到天亮的时候……忽然间,模模糊糊地,他似乎听见有人喊他…… “煜皇子?煜皇子……” 禁碑处,萧钦宇压低声音向禁地里喊了两声。 见没有人回答,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提剑闯入了禁地。 在禁地里无头苍蝇般找了一会儿,边低声呼喊着尹文煜的名字,终于,他也来到了沼泽地附近…… 沼泽地。 借着蒙蒙亮的天光,他一眼便看见了尹文煜。 看着被埋没在沼泽中,已经只剩下两条手臂和一个脑袋的尹文煜,萧钦宇吓了一跳,差一点拔腿就跑…… “煜皇子?” 终于平复了心情之后,萧钦宇仔细地又看了尹文煜一眼。 他硬着头皮,边小声地呼喊,边试探地往前,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这时候,沼泽中的尹文煜,终于从愣忡中回神儿, 意识现在这不像是做梦,意识到萧钦宇不知死活,正在往沼泽地里走,尹文煜瞳孔缩,忙诈尸般对萧钦宇极力摆手,示意萧钦宇不要过来。 “什么?” 萧钦宇皱眉停住脚步,仔细看尹文煜的手势。 当意识到尹文煜这是告诉他危险,让他去找树枝的时候,萧钦宇点着头觉得奇怪。 “煜皇子……” 萧钦宇心中好奇,正想要问尹文煜为什么不直接说话的时候。 “嘘!” 尹文煜被吓了一跳,目光忙看向了自己旁边的灌木丛。 萧钦宇觉得奇怪,目光连忙也跟着看了过去。 借着蒙蒙亮亮的天光,当他看见灌木丛内那一只只凶戾庞大,牙齿森寒的土龙时……他心中一悚,后脊一寒,立刻便闭上了嘴巴。 忙冲尹文煜点了点头,他轻手轻脚走远。 很快,他劈了根手腕粗细的树根回来。 站在沼泽边,他将树枝的一头递给尹文煜,示意尹文煜抓住。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树枝,尹文煜心中一喜。忙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树枝,他满脸期待地看向萧钦宇。 萧钦宇点了点头,开始用力。 但像是在巨量的浆糊里面往外拔人,哪怕萧钦宇使尽全身力气,好半天,也只是勉勉强强将尹文煜拔出了一半儿。 捂着腰喘着粗气,萧钦宇单膝跪在地上,冲尹文煜摆了摆手。 也不怪他这副样子,毕竟此之前,他在大理寺挨的板子受的腰伤本就没好。这一次,又经过刚才的那一通拉拔,自然就再次复发。 一时间,他疼的简直不能动弹,所以才摆了摆手想休息一会。 但是尹文煜却心急如焚,急不可耐。 一方面,天色已经逐渐亮了,他恐怕自己擅闯禁地的事情被皇上发现。 虽然之前九死一生的时候,他曾恨不得侍卫们能立刻发现自己,把自己从这该死的沼泽里救出去。但现在情况不同,既然已经有人能把他救出来了,那擅闯禁地这事儿,自然还是不要被皇上知道的好。 而且,另一方面…… 尹文煜目光警惕地望了望自己身旁的那些土龙。 这一夜,这些土龙既然已经睡了一夜,那天亮后,它们睡饱之后,便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他可不希望自己在这最后关头,临门一脚的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万一死无全尸,葬身在这些丑陋野兽的肚子里,那他可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尹文煜这么想着,边示意萧钦宇继续,边警惕地又扫了那些土龙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尹文煜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只土龙,眼皮子似乎动了一下,正挣扎着准备睁开…… 完了! 土龙要醒! 尹文煜心里一惊,忙手脚并用地扒着树枝便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岸后,他来不及喘气,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棵树。 边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他心里有了些安全感,终于好心提醒了萧钦宇一句,“快,土龙醒了,赶紧上树!” “什么?” 萧钦宇累的发懵,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终于反应过来尹文煜说了什么,他头皮一紧,忙回头看向了那片灌木。 当看见灌木丛中,那一只只倏然睁眼,蓄势待发的土龙时,萧钦宇心中一悚,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然后,咬牙转身,他心中咒骂着,撒腿便向着尹文煜的那棵树上奔去…… 第263章 倒打一耙 沼泽边,萧钦宇被十几条土龙追着。 见尹文煜已经上树,他心中骂骂咧咧,足下脚步不停。 不管不顾终于也跑到树下,他顺着树干正要上树……但是这时候,或许是腰间的旧伤受到牵扯,他后腰处忽然一阵刺痛,随之,脚下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所以没来得及上树,他被冲到最前的土龙一口咬住了小腿。 那土龙很贪婪。 它并不只满足于萧钦宇的一截小腿,也并不把萧钦宇的小腿咬断,它只是疯狂地甩着头左右撕扯,试图把萧钦宇整个人从树干上撕下来…… “啊!” 萧钦宇痛苦不堪地惨叫出声。 心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忍着疼,忙将另一只脚先攀上树。 然后一只手紧抱着树干,他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手忙脚乱便不停地往那土龙身上戳刺…… 可奈何他出手慌乱使不上力气,那土龙又实在是皮糙肉厚。 所以萧钦宇捅它几下,对它而言简直像是挠痒痒一般,造不成任何的伤害不说,反而还白白地消耗了自己的体力…… 树冠上。 尹文煜在树杈上坐稳之后,往下一看。 眼见着树干上的萧钦宇逐渐没了力气,眼见着树木下的鳄鱼们张大嘴巴垂涎欲滴的样子,他心里一惊,不由得为萧钦宇担忧。 但担忧归担忧,他却又不敢对萧钦宇伸手。 他怕自己拉不住萧钦宇,反而被萧钦宇给带下去。他怕萧钦宇临死之前拉着他不放,把他给拖下去。 总之,他怕。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萧钦宇被土龙吃了,他又不忍。 虽然他对萧钦宇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好感,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人家萧钦宇毕竟是救了他。 若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坐视不理的话,他心里面也不舒服…… 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靴子里的匕首。 于是忙悄悄地,他一手掏出匕首藏在袖里,紧紧抱着树杈。随时准备着若是萧钦宇抓着他不放,便直接动手弃车保帅,砍断萧钦宇的手臂。 做好这一切的准备之后,终于,他往下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萧钦宇的手腕。 他用尽全力,试图将萧钦宇往上拖。 而树下,那土龙锋利的牙齿紧咬着萧钦宇鲜血淋漓的小腿,也疯狂地拖着萧钦宇往下…… 尹文煜哪里是那土龙的对手。 他昨夜刚在沼泽里泡了一夜,受了一夜的惊,淋了一夜的雨。现如今,他又累又饿,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才勉强地保持着清醒…… “这样下去不行!” 感觉到自己力气不济,尹文煜忙着急地看了萧钦宇一眼。 见萧钦宇疼的已经快昏过去,他扫了眼自己被萧钦宇紧紧反抓的手腕。 心里一沉,他咬了咬牙。 忙用双腿别住了树枝,他握紧匕首袖子里匕首,最后一次对萧钦宇道:“萧二哥,别犹豫了,砍腿!” “我……” 昏沉痛苦之中,萧钦宇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不愿意。 但一方面是疼的难受,想赶紧解脱。 另一方面,他剩余的理智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于是痛苦而又不舍地扫了眼自己已经被咬烂了的小腿,他咬了咬牙握紧长剑。 狠狠一剑,嘶吼着,直接斩断了自己的小腿。 “喝!” 尹文煜大喝一声,立刻撑着身下的树干,将萧钦宇拼命地拉了上来。 两个人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欣喜。 这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树下面,福公公和小顺子带领着侍卫们,急匆匆举着火把找了过来。 边命令着侍卫们用火把去驱赶土龙,他们不忘安慰着尹文煜和萧钦宇,“煜皇子,萧大人,你们先等等,这边马上就好……” “福公公,小顺子?” 看见这浩浩荡荡的来人,尹文煜和萧钦宇齐齐愣住。 萧钦宇看了看自己的断腿。 当意识到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保住这条腿时。他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痛苦,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旁边,尹文煜看着萧钦宇,也有些发懵。 毕竟那砍腿那主意是自己出的,他自觉有义务该安慰萧钦宇几句。但这么阴差阳错的现实,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这时候,那些侍卫们终于将土龙全赶回了沼泽。 急匆匆来到树下,看见尹文煜全身泥浆,狼狈不堪的样子,小顺子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忙伸手扶着尹文煜下树。 “小心点小心点……” 福公公在旁边也忙命令侍卫们护着。 等到终于护着尹文煜平安落地,他松了口气。 一抬头,当看见萧钦宇鲜血淋漓的断腿时,他皱了皱眉,忙命令侍卫也赶紧将萧钦宇先扶下来。 等到侍卫们将萧钦宇的断腿简单包扎过之后,他叹了口气,对尹文煜道:“煜皇子,您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陛下可还在行宫里等着呢。” “嗯。” 尹文煜表面上点头答应,心里面却是一紧。 他知道自己这私闯禁地的罪过,无论如何也逃脱不过。也知道等会君邑光必定龙颜大怒。 他都知道,但是不愿意面对。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他半是逃避半是卖惨地,眼睛一闭,直接便晕了过去。 “欸——” 见尹文煜忽然间就倒了,福公公吓了一跳。 忙伸手将尹文煜扶住,他连唤了尹文煜几声……见尹文煜没什么反应,他叹了口气…… 不愿意再继续地耽搁时间,他示意侍卫们将萧钦宇也扶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禁地,很快,便回到了行宫…… 行宫里。 让福公公带着尹文煜先去看太医,君邑光冷冷地看向小顺子,正准备问话。 这时候,君弋琰带着诸皇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手足情深地关心了一下尹文煜的情况,当发现尹文煜只是惊惧过度,发热晕倒了之后,君弋琰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一副自责的样子,他对君邑光道:“唉,都怪我们,闲的没事非要聊什么禁地,聊什么猎龙…… 但我们只不过是在感念太祖皇帝英武而已。 真没想到,煜皇弟竟然这么糊涂,竟然敢擅闯禁地……” “是啊。” 众皇子纷纷点头。 “陛下。” 见君弋琰想要把这件事情遮过去,小顺子心里一紧,忙跪着向前膝行两步。 重重对君邑光磕了个头,他看向君弋琰,恭声问道:“可太子殿下,煜皇子之前曾说过,这猎龙一事,是您约的他。” “是吗?” 君邑光听见这话,皱眉看向了君弋琰? “这怎么可能?” 君弋琰一脸惊讶。 他沉吟,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然后拱了拱手,他一脸自责地对君邑光道:“父皇,儿臣刚想起来,之前,煜皇弟好像确实约过儿臣,说过想要去禁地一趟看看……但儿臣只觉得是开玩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里…… 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去……” “他约的你?” “是啊?” 君弋琰面不改色地点头。 一脸奇怪地,他看向小顺子问:“小顺子,明明是你家煜皇子开玩笑约的我,你怎么说是我约的他? 我昨晚跟二皇子下棋,连见都没见过他。 如果真要是我约的他,那他应该先找到我,再由我带着他一起去才对啊。 怎么?我这个做东请客的人没到场,他这个被请的人却吃得香?” “而且……” 君弋琰说到这里,目光一利,冷冷反问小顺子道:“小顺子是?既然你家主子跟你说了那么多,那你岂不是早就知道他要去闯禁地? 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知情不报,不拦着……” 第264章 卷包袱回家 “呃……” 面对君弋琰一连串的质问,小顺子无话可说。 意识到再这样争执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忙磕了个头,对君邑光解释,“皇上,这事实到底怎么样,奴才也不知道啊。 奴才也是今天一大早起来,才发现煜皇子不见的。 因为在宫里遍寻不到煜皇子的身影,奴才这才想起来煜皇子似乎是说起过禁地的事情,所以才……” “不知道?” 君弋琰惊讶,“你这当奴才的,难道连自己的主子都看不住吗? 而且,发现自己的主子丢了,你第一时间该上报父皇才是啊,怎么会自作主张,找上了萧大人呢? 你这不是知情不报吗?” “奴才……” 小顺子心里一紧。 生怕君邑光生气,他忙磕了两个响头,对君邑光道:“陛下,请陛下饶命! 奴才绝不是故意地知情不报,实在是煜皇子自从来到宫里,就一直禁足。 这次秋狝,他好不容易才从宫里面出来。 奴才怕他触怒陛下,又惹得陛下您生气,所以才求萧大人帮忙到禁地周围看看。” “而且……” 为了摆脱知情不报的罪过,小顺子顿了一下,磕了个头后,又一脸惶恐地继续补充道:“陛下,奴才当时也并不知道煜皇子究竟是不是在禁地里。 奴才怕…… 奴才怕万一上报之后,煜皇子不在禁地的话,岂不是就成了欺君之罪……” “所以你为了不犯欺君之罪,就置你主子的生死于不顾?” 君邑光皱眉。 见小顺子一脸慌张地还想辩解,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行了,既然你对主子的事情一问三不知,那想必伺候的时候也并不用心。 拉出去砍了。” “是。” 侍卫们点头答应,立刻捂着小顺子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这时候,君邑光抿了抿茶。 垂眸扫了萧钦宇一眼,看见他腿上的断口,君邑光皱着眉叹了口气,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儿?小顺子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朕汇报?” “微臣……” 萧钦宇强忍着疼痛连忙跪倒在地,额头上直冒冷汗。 正在他心中发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忽然,殿门外传来了小顺子的一声惨叫。 听着那戛然而止的惨叫,萧钦宇心里面先是一颤,随即一喜。 意识到死无对证,萧钦宇心目中灵机一动,忙磕了个头对君邑光解释,“陛下,微臣担心煜皇子的安全,怕来不及。 所以才兵分两路,一边让小顺子回行宫里汇报情况,而自己则提前一步去寻找煜皇子……” 说到这里,萧钦宇顿了一下。 担心君邑光追究自己擅闯禁地的罪过,他干脆没提禁地,而是着重开始表述起自己的功劳,“陛下,微臣一进去便看见煜皇子被泥沼埋住,已经到了脖子。 陛下,幸亏微臣赶到及时,否则……” “行了。” 见萧钦宇还表起功来了,君邑光叫停,“萧钦宇,你私闯禁地,按理该是死罪,但……” 君邑光声音顿了一下。 目光扫了眼萧钦宇的断腿,又想到自己还用得上萧重景,于是缓了缓语气,他对萧钦宇道:“但念在你忠心耿耿,而且已经受到了教训,朕便免了你的死罪……” “陛下……” 萧钦宇心中一喜,刚要谢恩……但这个时候,君邑光却又拐了个弯儿,缓缓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便给你个革职的处分,好叫你长长记性。” “这……” 萧钦宇笑容一僵。 心不甘情不愿地,他磕了个头,“是,谢陛下隆恩。” “父皇英明。” 见事情已了结地差不多了,君弋琰笑着冲君邑光拍了个马屁。 然后冷冷地瞥了地面上跪着的萧钦宇一眼,他对侍卫们道:“来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萧大人……哦不,还不快把萧钦宇送回京城里休养? 可千万别耽搁了他的伤势啊。” “是。” 侍卫们看了君邑光一眼。 见君邑光点头,便立刻答应着,扶着萧钦宇退了出去…… 草原上,萧钦宇的穹顶外面。 在众人们好奇看热闹的目光中,萧钦宇涨红着脸,令下人简单地收拾过包袱之后,急匆匆地,便上了马车,回往京城…… “钦宇,一路小心啊……” 人群中,望着萧钦宇离开的背影,阮云罗喃喃着,一脸担忧的样子擦了擦眼泪。在乔施然和众位夫人的安慰下,她装作伤心过度的样子,周旋了一会儿。 等到演够了贤惠大嫂的戏份,她终于不堪伤心地跟众人告辞。 回到自己的穹顶,将浸了洋葱汁水的手帕交给万嬷嬷,又用清水反复洗面之后,她松了口气看向刚进来的蓝庭,好奇地问道:“蓝庭,尹文煜那边怎么样?怎么没听见他的消息,他还没醒吗? 还有,皇上那边怎么说?” “他还没醒。皇上说他从一进宫就开始惹事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多久,这又惹了事儿……皇上很生气,说他劣性难改,不该带他出来……皇上说,让他秋狝回京之后继续禁闭,什么时候改了他那身劣性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嗯。” 阮云罗满意地点了点头。 示意蓝庭回去之后,她掐指算了算时间。 意识到还有七天,这秋狝就要结束了,阮云罗心中不舍。 一方面,她不舍这围场里的风吹草低蓝天绿水。另一方面,她也不舍得自己的姐姐。 虽然以她的身份,并不能进入行宫。 虽然为了掩人耳目,她并不能在骑马散步时跟阮云绮亲近。 但是能时不时远远地跟自己的亲人见上一面,这对她,对阮云绮而言,就已经是奢侈了。 唉…… 秋狝结束,阮云绮回到深宫之后,她们姐妹俩要是再想见面,可能难了…… “唉……” 见阮云罗情绪不好,田双双在旁边一本正经地,也叹了口气。 然后一脸认真地,她歪着脑袋,遗憾地对阮云罗道:“夫人,真是可惜,咱们这次看不到萧家的热闹了。 难道您不好奇吗? 萧重景和尹筱柔看见萧钦宇断了腿,会是什么反应?” “自私的人总是会互相埋怨,这没什么可猜测的。” 阮云罗笑。 相比于这种既定的事情,她更好奇的是。 尹筱柔现如今大着肚子,一无所有,接下来,她会用什么办法,去对付君弋琰和花刈臣…… 第265章 废物利用 京城,将军府。 尹筱柔大着肚子拿着账本,正思索着从哪里能再弄笔钱出来。 毕竟,她肚子眼看着到了时候,这一两个月,也该准备准备生产的事情了。 产前的稳婆,产后的奶妈和食谱,这都得提前花钱准备着。 否则,她总不能指望着萧重景。 “唉……” 放下账本,尹筱柔叹了口气。 想到萧重景这整日里不着家的样子,她正觉得不是个办法…… 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石榴一脸慌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尹筱柔道:“尹姨娘,不好了! 萧二爷被抬着从围场里送了回来,腿,腿断了……” “什么?腿断了?” 尹筱柔皱眉惊讶。 她此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所谓的腿断是摔断了骨头。 所以惊讶虽惊讶,她心里更多是烦躁。 心想着这又要花钱,她叹了口气,“怎么断的,骑马摔断了?” “不知道……” 见尹筱柔这个当主子的这么淡定,石榴心中的慌乱稍缓。 想了想那些小厮和侍卫们的传言,她于是压低声音,小声地对尹筱柔道:“我刚才听那些二少爷的贴身小厮说,这事儿,好像跟煜皇子有关……” “什么!” 听见这话竟然跟自己的弟弟有关,尹筱柔吓了一跳,忙盯着石榴追问,“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像跟煜皇子有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煜皇子有关?煜皇子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被尹筱柔的反应吓了一跳,石榴忙摇头,“夫人,我也只不过是听说而已。我光忙着跟您报信,也没仔细问……” “那快,快扶我过去看看。” 尹筱柔说着,忙撑着桌子起身,并冲石榴招了招手。 “是。” 石榴答应着,忙扶着尹筱柔,快步便来到了竹林园。 竹林园内。 当看见萧钦宇空空荡荡的小腿时,尹筱柔惊讶。 她本以为萧钦宇只是摔伤,费些钱养养也就好了,却没想到,他伤势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都这么严重,那文煜…… 尹筱柔想到这里,心中一紧。 她着急想询问尹文煜的情况,于是忙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交待下人赶紧去到烟花巷把萧重景找回来,她一脸沉痛,走近抓住萧钦宇的手指,忙柔声关切,“钦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听说这事儿跟煜皇子有关,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煜皇子也受伤了吗?” “哼——” 萧钦宇冷笑。 他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心情稍缓和些。 忽然听见尹筱柔提起了尹文煜,想起了在禁地里尹文煜毫无义气的所作所为,他心里不爽,冷哼一声缩回手道:“呵,他跑那么快,怎么可能受伤。 你就放心,谁受伤,他都不可能受伤。” “是吗?” 听见尹文煜并没有受伤,尹筱柔松了口气。 缓了缓心情,意识到刚才萧钦宇语气中的不满,她心里好奇。 于是给萧钦宇端了杯茶递到床头,她一脸伤心地问:“钦宇,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的腿怎么成了这样? 我听你刚才的意思,难道,你这腿,真跟煜皇子有关?” “这还能有假?” 萧钦宇心中不爽地反问。 他本想再怼几句,但看见尹筱柔柔柔弱弱眼中含泪的样子,又不忍心。 心想着这事儿跟尹筱柔又没有关系,他叹了口气,对尹筱柔道:“煜皇子擅闯禁地,被困在了泥沼里。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为了救他,被泥沼里面的土龙给盯上了。 所以……” 提到后来的事情,萧钦宇顿了一下。 压了压心中的戾气,他对尹筱柔道:“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 只要煜皇子逃跑的时候早提醒我一点。或者后来被土龙咬住时我再坚持一点,别那么听煜皇子的主意。 那或许,我就可以保住这条腿了……” “竟然是这样?” 听着萧钦宇满腹的牢骚,尹筱柔一脸惊讶。 忙满脸心疼地又安慰了萧钦宇几句,她好奇,“钦宇,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但是以煜皇子的脾气,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闯禁地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他能有什么隐情?” 虽然明知道尹筱柔是尹文煜的亲姐姐,但见尹筱柔这么替尹文煜那种人着想,萧钦宇心中还是不舒服。 于是不耐烦地,他对尹筱柔道:“他只说自己是被太子殿下和花刈臣害的,别的,我也不清楚。” “太子殿下,花刈臣?” 尹筱柔惊讶。 她想不通,自己交给尹文煜的信笺中,明明是让尹文煜接近讨好君弋琰的啊。 那既然如此,君弋琰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 他为什么要算计一个无依无靠对自己示好,而且还没有威胁的皇子? 他疯了? 或者……是尹文煜暴露了? 可如果尹文煜暴露的话,那君弋琰为什么不直接禀报皇上? 是没有证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尹筱柔焦头烂额,胆战心惊。 她知道,虽然这一次,尹文煜福大命大,被萧钦宇给救了。 但下一次呢?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下一次,若是君弋琰再次对尹文煜动手,那尹文煜还能这么幸运吗? 尹筱柔不确定,也不敢赌。 心里默念着君弋琰和花刈臣的名字,尹筱柔清醒地明白,不管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尹文煜动手,他们都必须死。 只是,怎么弄死他们却是个问题…… 唉…… 想到这里,尹筱柔叹了口气。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想到已经死去的夏赫等人,她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眼时,她的目光,看向了萧钦宇。 想到萧钦宇刚才话里话外对尹文煜的不满,想到萧钦宇之前对锦绣阁众人所做的一切,想到萧钦宇断了腿革了职本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时…… 她心中,有了个废物利用的绝好主意…… 第266章 苦肉计 知道自己接下来还用得上萧钦宇,尹筱柔收拾心情。 一脸感动的样子,她红着眼对萧钦宇道:“钦宇,真是谢谢你。 我知道你之所以对煜皇子那么好,那么包容,全都是因为我。我知道,这全天下,你有你是真心对我好。 只可惜我以前年纪小,所以才……” 说到这里,尹筱柔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忙擦了擦眼泪,她强撑着笑容坐在床边,抓着萧钦宇的手指承诺,“钦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报答你的。 等这段时间你情况稍好之后,我哪怕想尽办法,也一定会帮你恢复原职的……” “筱柔……” “钦宇……”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萧钦宇面色一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 尹筱柔面色羞红。 像是被萧钦宇的目光烫到似的,她忙缩回了手,少女般害羞地转过了身子。 知道萧钦宇对自己的执念大多都来自于幻想,尹筱柔为了不打破他心中的幻想,忙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红着脸躲避着萧钦宇的目光,她安慰道:“行了,你先好好休息。等……等你身体好些了之后,咱们再说……” 七日后,秋狝结束。 从鹿林围场回来之后,因为实在是好奇尹筱柔下一步的打算,阮云罗便让万俟拂派人盯着,想看看萧家接下来又会有什么热闹。 而她自己,则开始忙活着思索,几日后花威威的生辰贺礼。 而另一边。 尹筱柔仔细打听着。 当得知生辰前的这段日子,花威威一直都在凌霄阁玩乐时,她心中一动,让小厮们抬着萧钦宇,也来到了凌霄阁。 凌霄阁内,花威威附近的包厢内。 示意所有人全都离开之后,萧钦宇拖着仍旧疼痛的断腿坐下。 望着桌子上的十来壶烈酒,他一脸不解地看向尹筱柔,十分好奇地问:“筱柔,你忽然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情来这里喝酒……” “我知道。” 尹筱柔笑着点头。 抬手将窗子打开,她抱着肚子,缓缓在窗子旁坐下。 坐下喝了杯茶后,她边往窗外看了眼花威威的包厢,边回头对萧钦宇道:“钦宇,你看见对面的那个包厢了吗? 花威威就在那个包厢里面。” “嗯,我知道。” 萧钦宇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见尹筱柔似乎很关心花威威的样子,他心里发酸。 于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他十分不解地问,“筱柔,你总看着花威威的包厢做什么? 你今天带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在这儿看花威威的包厢?” “当然不是。” 尹筱柔笑着摇头。 她坐着,觉得自己歇的差不多了,便撑着桌子起身,缓缓走到了萧钦宇的身边……抬手给萧钦宇倒了杯酒,然后,她将剩下的酒水用手指撩着,便往萧钦宇的身上泼。 “你这是干嘛?” 萧钦宇被泼的一愣,忙想要躲开。 “欸,别动。” 尹筱柔伸手按住萧钦宇的肩膀。 边又往萧钦宇的身上泼了会儿酒水,她转身,往四周围的地席和木墙上,也都泼了些酒。 将桌面上空掉的酒杯歪七倒八地放在地上,将萧钦宇的头发和衣裳弄成一副落魄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萧钦宇道:“钦宇,这两天,你给花刈臣写了那么多信,他却连一封都没收。 看来,你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得见一面说清楚才行啊……” “我知道……” 提起花刈臣,萧钦宇皱着眉无奈。 他当然知道得跟花刈臣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但是…… 萧钦宇叹了口气,对尹筱柔道:“现在的情况,花刈臣连我的信都不肯收,又怎么愿意见我?” “所以,我不是带你来找花威威了吗?” 尹筱柔笑着,抬手给萧钦宇倒了杯酒,然后安抚着提醒,“钦宇,你仔细想想。 以花威威在花家的位置,只要你能说服花威威,花刈臣一定会帮你的。” “说的轻松,我怎么去说服花威威?花威威为什么要同意帮我?” “你们是同窗啊。” 尹筱柔理所当然地鼓励,“钦宇,等会你跟花威威见面的时候,只要表现得落魄一点就好了。你放低身段用苦肉计多求求他,他看在过去同窗之谊的份儿上,一定会帮你的……” “这怎么可能?” 萧钦宇立刻反对。 一方面自尊上过不去,一方面觉得尹筱柔异想天开,他有些生气地啧了一声,十分烦躁地提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之前有过节,关系从小就不好,他怎么可能会帮我?” “关系再不好,也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啊。” 见萧钦宇死活不肯同意,尹筱柔强撑着耐心,掰开了揉碎了帮萧钦宇分析道:“钦宇,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想想,即便这件事情失败了,对你又有什么损失呢,只不过是丢点面子而已。 但如果成功的话,你可就能复职了呀。” “我……” 萧钦宇犹豫。 “钦宇……” 见萧钦宇举棋不定,尹筱柔抿了抿唇,一脸为难地又下了剂重药,“钦宇,萧家现如今的情况,其实你也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萧家,白养着你一张嘴肯定没什么问题。 但萧家现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本身就没什么钱……再加上你跟你大哥又闹得这么僵,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养你一辈子? 你大哥要是不养你的话,你现在这副样子,日后可怎么生活啊?” “唉……” 见萧钦宇默不作声,尹筱柔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慰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她一脸为你好的表情,对萧钦宇道:“钦宇,为今之计,你只有重新复职找个官儿做,才是正道啊……” 第267章 怨夫级表演 “我……” 萧钦宇喉头一哽,心中悲凉。 如果是从前,听到尹筱柔说这种话,萧钦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驳。 因为从前在他心里,萧重景是他的亲哥哥。长兄如父,他自信萧重景不会弃他不顾。 但现在,萧钦宇没法再自信。 因为现在他知道,萧重景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哥。 呵—— 想到这里,萧钦宇心中郁闷。 天知道,其实他才是萧家真正的,唯一的儿子啊。 现在萧重景那个冒牌货占了他的位置不说,竟然还有权利将他这个萧家货真价实的儿子逐出家门。 而他,却丝毫也没有办法。 虽然他手里捏着萧重景真实身份的把柄,但他的官没了,腿断了。 一个无用的他,和一个能打仗的萧重景,想也知道族里面会怎么选。 唉…… 萧钦宇心里叹气。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询问尹筱柔,“只要把花刈臣请出来就行了嘛?请出来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请客吃饭了。” 见萧钦宇终于松口,尹筱柔笑着松了口气,“到时候,我给你拨钱,你在春波湖包一艘画舫。 我想,有美食美景,你们即便是有天大的误会,也一定能说开的……” 尹筱柔说到这里,目光又扫了眼窗户。 见窗户外,对面花威威的包厢似乎有动静,她忙退后一步将窗户关上。 然后抬手将新做的拐杖递给萧钦宇,她柔声嘱咐,“记住钦宇,现在可不是你置气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得表现得越落魄才越好。” “嗯。” 萧钦宇有些羞耻地点了点头。 他接过拐杖,等尹筱柔躲进屏风之后,便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出了包厢…… 包厢外。 花威威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正准备到花厕去放水时……一拐弯,却正好跟拄拐而来的萧钦宇撞了个正着…… 砰地一声。 在两个人相撞之后,萧钦宇半是故意为之,半是确实不稳,直接拐杖一甩便倒在了地上。 而花威威则扶着墙角,很快站稳。 站稳之后,他瞪着绿豆眼,指着地上的萧钦宇破口便骂,“你这厮,走路不长眼吗?敢撞小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 “我……” 萧钦宇被骂的,正不知该怎么搭话。 这时候,反而是花威威听出了他的声音。 垂眸仔细地打量了萧钦宇衣冠不整落魄不已的样子,又扫了眼萧钦宇的断腿,他顿了一下,语气凉凉地奚落道:“呦,这不是我们玉树临风英雄救美的萧二少爷吗,怎么着,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就你现在这副模样,凌霄阁竟然也肯放你进来?” “我……” 萧钦宇低着头,倍感屈辱。 他咬牙忍耐了一会儿,回想着尹筱柔对自己的劝告,终于,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花少爷,对不起,我确实没站稳……” “啊?” 花威威愣住。 还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他手指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又问:“萧钦宇,你刚才说什么?你跟我说对不起? 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花少爷觉得我吃错药了,那我吃错了,花少爷您不生气就好。” “我……” 花威威嘶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奚落萧钦宇几句来着,但见萧钦宇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样子,他既觉得没意思,也觉得别扭。 于是皱了皱,他直接便打算离开…… 见花威威要走,萧钦宇心里面别提多着急了。 于是忙喊了声花少爷,他指着不远处的拐杖对花威威道:“花少爷,您能帮我一下,把那个拐杖递给我吗?” “我?” 花威威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觉得有些可笑,他抱着胳膊扬着下巴质问道:“萧钦宇,你断了那只脚是不是塞到脑子里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是好人了? 小爷我这样的恶霸,凭什么要给你捡拐杖? 我不把你的另一只腿也剁了,都算我在发善心好吗?” “对不起,那我自己拿。” 萧钦宇说着,撑着地,十分狼狈地便想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拐杖、 可他断腿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一只腿又保持不了平衡,所以刚站起来僵硬地跳了两步,立刻便又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啧——” 花威威站在旁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他上前一把拉起萧钦宇。 弯腰嫌弃地捏起萧钦宇的拐杖,他不耐烦地问道:“喂,你包厢在哪儿?” “我,我是出来放水的……” 怕花威威识破自己的目的,萧钦宇演戏演全套。 “小爷我还得扶着你去放水?” 花威威既惊讶,又嫌弃。他手指指了指萧钦宇的鼻子,提醒道:“萧钦宇,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小爷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要扶着你去撒尿啊。 给我憋着,我能扶着你回包厢就不错了。” “哦,那我憋着。” 萧钦宇顺从地点了点头,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包厢,“花少爷,您把我送那边就行。” “嗯。” 花威威没好气地答应着。 很快,将萧钦宇送回了包厢。 “谢谢。” 萧钦宇撑着桌子站着。 半真半假地,他有些感动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今天真是谢谢您了。以前,我以为你是纨绔子弟,是小霸王。 但现在看来,您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 “别,我就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见萧钦宇还抒情起来了,花威威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生怕萧钦宇误会自己是什么好人,花威威忙解释,“我今天这可不是为了你,我这是看在太子殿下和我二叔的份儿上。 你毕竟跟太子殿下和我二叔认识,我不想被你告状而已。” “嗯,花少爷您说了算。” 谨记着尹筱柔的嘱咐,萧钦宇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手邀请花威威坐下,“花少爷,您先坐下,我请您喝一杯。” “不必了,你的酒一定难喝。” 花威威不耐烦地拒绝,抬起腿正要走出包厢。 但这时候,他却听见。 包厢内,萧钦宇怨夫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也对,以我现如今的身份,确实是没资格邀请花少爷同桌喝酒…… 唉,是我不自量力……” 第268章 春波湖杀人事件 “行了行了,别来这套……” 花威威受不了地摆手。 扫了眼萧钦宇还在渗血的断腿,他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罢了,算你小子走运。小爷我最近过生辰,心情好,那就做个好事儿。 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了。 毕竟同窗这么多年,能帮你的我自然会帮你。” “真的?” 萧钦宇惊讶,“你真的会帮我?” “你废什么话啊……” 花威威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催促,“少磨磨唧唧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我想想……” 不好意思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萧钦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阵。 等到花威威在门口等的不耐烦了,他才终于要求,“花少爷,您能帮我约花二爷出来见一面吗? 我跟花二爷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所以想今晚在春波湖请花二爷吃个饭……” “就这?” 花威威嗤笑。 见萧钦宇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事儿我替我二叔应了。 但咱们得提前说好。 我只能帮你把我二叔叫出来,至于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 到时候我二叔来了之后愿不愿意搭理你,那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可不管。” “嗯,我明白。” 萧钦宇连忙答应。 满脸谢意地送走花威威后,便立刻一瘸一拐地和尹筱柔一起,到春波湖准备画舫去了…… 另一边,听云苑。 将花威威明日生辰的贺礼备好,让万嬷嬷送出去后,阮云罗见今日早秋风爽,便和田双双一起,两个人来到了院内下棋。 听着院子里沙沙作响的树叶声,阮云罗对弈品茗,正觉得无限惬意。 这时候,万俟拂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有些兴奋地对阮云罗汇报,“夫人,尹筱柔行动了。她今天忽然让小厮抬着萧钦宇去到了凌霄阁,跟花威威见了一面。 见面后,她还带着萧钦宇一起,在春波湖定了个画舫。” “画舫?” 阮云罗惊讶。 以萧家现如今的情况,尹筱柔还愿意花大价钱去包画舫,这说明,她应该是真的要动手了。 所以…… 这意味着,花威威竟然真的搭理了萧钦宇了吗? 真看不出来,恶名在外的京城第一纨绔花威威,竟然出乎预料地心软呐。 唉…… 秋风袭来,望着院子里纷纷而下的落叶,阮云罗叹气。 …… 当夜,夜色疏朗,灯彩暧昧的春波湖码头。 零零星星的笑语欢歌中,一艘艘画舫离开码头,飘飘摇摇,缓缓向着湖中心驶去…… 等到了湖中心,画舫们便互不打扰,各自散开一隅,在各自的船上取乐。 “莺歌……” 其中一艘不起眼的画舫上,陆一通搂着莺歌,调笑着指了指湖岸边的芦苇,“莺歌,你快看那些芦苇……” “芦苇有什么好看的?” 莺歌一脸天真,故作不解地嘟着嘴,“陆大人,这春波湖的芦苇再好看,难道还能有旁边烟花巷里面的姑娘们好看? 陆大人,您可好一阵子没来我这儿了,肯定是被其他的姐妹给勾了魂了?” “哪有什么姑娘?” 陆一通笑着尴尬。 他倒是想有其他的姑娘,但也得有银子啊。 那俸禄一个月才发一次,发的赶不上用得快。萧沁棠的嫁妆倒是挺好用,但是她看得紧,只能伏低做小才能哄出几个钱来,哪里够用啊…… 唉…… 陆一通心中暗叹。 但作为一个读书人,作为一个朝廷官员,他可不愿意被莺歌看不起。 于是半是显摆,半是调戏地,他故作深沉地笑道—— “来,莺歌,我考考你。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和文人墨客,都喜欢在春波湖找乐子?” “为什么?” “就是因为这些芦苇啊。” 陆一通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然后手指指着河岸两边,他低声告诉莺歌,“莺歌你看,这春波湖湖岸曲折,芦苇遍布……晚上,大家在湖中央游船腻了,只要把画舫停在这芦苇荡里面,那不就谁也看不见谁了? 到时候,在这曲曲折折的芦苇荡里,所有人一丝不挂……” “嘿嘿。” 陆一通坏笑着凑近了莺歌的耳边,边手指动手动脚,边低声继续在她耳边展开想象,“月色下,你看不见有人,但却知道这周围一定有人…… 或许,还能隐约听见互相喘息的声音…… 这多刺激啊……” “陆大人……” 莺歌十分配合地羞红了脸。 说了句你好坏之后,便半推半就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夜色渐渐地深了。 码头边,所有的画舫都已经离开,只有萧钦宇的画舫,还依旧停留在原地。 唉…… 尹筱柔坐在船上厢房,边静悄悄听着隔壁客房里,萧钦宇和花威威推杯换盏的动静。边在心里暗自着急,紧张着花刈臣怎么还没过来。 正当她以为功亏一篑,花刈臣不会过来的时候……船舱外,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花刈臣的声音响起。 他看向自己的侍卫,让侍卫在外面等着,而他自己,则随着船上丫鬟的邀请,很快便来到了客堂…… 客堂内。 轩窗见水,乌香阵阵,月波鳞鳞。 本来是一派清雅淡然,心旷神怡的景色。但是当花刈臣在这副景色里,看见了萧钦宇的存在时,却不由得眉头一皱,脚步一顿。 心中不悦,他冷冷地扫了萧钦宇一眼。 然后无奈叹了口气,他笑着打趣花威威,“你小子,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想要单纯地请我喝酒呢,原来,竟然是为了别人? 合着,我自作多情了?” “哪儿啊?” 花威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让所有人伺候的人出去,他知道自己理亏,忙起身上前,亲自给花刈臣倒了杯酒水。 端着酒水恭恭敬敬地递给花刈臣,他有些为难地,小声跟花刈臣解释,“二叔,你也知道,萧钦宇毕竟是我同窗。他现在混成了这副惨样子,您就当他是个臭要饭的,可怜可怜他呗……” “你啊……” 花刈臣无奈摇头。 不愿意拂花威威的面子,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坐下。 看他坐下了,萧钦宇提到半空中的心里一松。 忙招呼下人们开船上菜,他忍痛拄着拐,陪着笑开始给花刈臣敬酒…… 而旁边厢房,尹筱柔一声不吭,默默等着。 等到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等到船家按照她提前告诉萧钦宇的嘱咐,将画舫停靠在芦苇荡之后。 尹筱柔悄悄取出来早已用蒙汗药浸过的乌香。 用火折子将乌香点燃,她捂着鼻子,从预留的窗缝里,将乌香伸入了隔壁客堂…… 她并不怕自己的动作会被花刈臣发现。 因为在布置酒宴的时候,她已经考虑过烟雾有形有味,特意在客堂内的各个角落,都点了乌香。 而且在客堂内,自己这扇窗户的位置,她还特意布置了一扇屏风。 因而,她有信心,哪怕花刈臣是大罗金仙,也看不出不对,闻不出异味…… 而客房内,墙角的屏风后。 氤氲乌香携带着蒙汗药,淡淡便开始在屋内充斥。 一开始,花刈臣并没有察觉不对。 但很快地,等到萧钦宇和花威威齐齐倒下之后,他心中猛地一凛。 他拔剑,霍地起身,正准备喊自己的侍卫进来。 却在这时,眼前一黑,踉跄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晕了过去…… 等到他倒下,尹筱柔心里一松。 忙打开厢房的房门,静悄悄从旁边厢房里走了出来。 便感叹幸好这厢房和客堂相通,尹筱柔取出自己提前从萧钦宇房间里顺出来的匕首。 一步一步,警惕地走向了花刈臣…… 第269章 全城悬赏 扶着桌子,尹筱柔挺着肚子,有些费力地弯下腰后……瞄准花刈臣的脖子,她握紧匕首,狠狠一划…… “噗——” 鲜血大股大股喷出,喷了尹筱柔一脸。 “啧——” 尹筱柔有些嫌弃地轻啧了一声,忙眯着眼睛想要退后。 但这时候,却听见“嗬嗬”两声异响,花刈臣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挣扎着,狠狠地扯住了尹筱柔的裙子。 尹筱柔被扯地踉跄,被倒在地上的萧钦宇绊了一下,忙用手扶住桌子。 “砰——” 桌面上杯杯盏盏相撞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侍卫。 侍卫们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对。于是试探性地敲了敲,他们小声呼喊:“二爷?二爷?” 尹筱柔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忙抓着匕首,狠狠又给了花刈臣一刀之后。她拎起酒壶拿起筷子,急急地做出了酒水入杯,碗筷相碰的声音。 等到房门外没有了动静之后,她扯回自己的裙角,快速将匕首塞到了萧钦宇的手里。然后拎起酒杯往萧钦宇脸上泼了一下,她脱下沾了血的绣鞋拎着,踩着花刈臣的椅子,从后窗户直接爬了出去…… 小心翼翼爬到了船舱外面,尹筱柔光着脚拎着鞋,避着人快速走到了船尾。 月光下,船尾处。 尹筱柔看了眼四周围曲曲折折的芦苇荡。 好不容易找了个距离岸边较近,坡度较缓的落脚处,她将绣鞋往怀里一塞,本想要直接钻着芦苇荡跨过去…… 但大着肚子,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岸边的湿滑。 所以脚下一呲,她咚地一声,直接便摔进了湖水里…… 而与此同时,船舱内的客房里。 感觉到面上发凉,萧钦宇迷迷糊糊地,正挣扎着想要醒来。 这时候,夜风吹得窗户咣当一声,忽然间,他鼻尖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 萧钦宇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便眯缝着眼睛,稀里糊涂地扫了一眼血腥味的源头。 ! 当看见血泊里花刈臣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时,萧钦宇心中一悸,全身像是被冻住的雕像似的僵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开。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却忘记自己的腿已经断了,于是重重摔倒在地,他惊动了门外的侍卫。 门外,侍卫们听见这屋内乱七八糟的声音,觉得不对,于是连忙推门进来。 进门后,当看见客堂内血淋淋的场景时,所有人心中一紧。 忙先查过花威威和花刈臣的情况之后,他们血液发凉,立刻目光冷冷地锁定了萧钦宇,并拔出了长剑。 “不,不是我……” 看见侍卫们这一副样子,萧钦宇心中骇然,忙摆手想要解释。 但他一摆手,所有人就都看见了他手里面带血的匕首…… 于是不再给萧钦宇狡辩的机会,几个侍卫目光一凛,立刻一拥而上,将萧钦宇拿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萧钦宇被面朝下按在地面上,全身挣扎着,用尽全力大吼。 他心里面又是恐惧又是绝望,只觉得这好像是一场噩梦,于是拼命地眼前一黑,他直接晕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再次醒来,会回到正常。 但是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大理寺的刑房。 大理寺。 阴暗肮脏的刑房内。 自从一个时辰前花威威醒来,冲进大理寺的刑房后,他便像是杀红了眼,足足抽了萧钦宇一个时辰。 要不是这是大理寺,要不是旁边有徐万仇和陆一通一众人等拦着,他恐怕早就亲自动手,将绑在刑架上的萧钦宇剁成肉泥了。 “花少爷,够了……” 刑房内,徐万仇叹了口气。 见萧钦宇已经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他为了不耽误案子,终于还是上前抓住了花威威手里的鞭子,并提醒道:“花少爷,这案子还没审呢。目前,萧钦宇还只是嫌疑犯。你要是真就这么把他打死了,皇上那边恐怕没办法交代……” “是啊……” 陆一通和其他大理寺官员们,在旁边纷纷附和。 他们不敢跟徐万仇似的,上前去阻拦花威威,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旁边不停苦劝,直劝的花威威心烦。 “闭嘴!” 花威威心中不耐,冷冷地瞪了所有人一眼。 将鞭子松开,他冷嗤一声看向徐万仇,质问道:“徐大人是?这个案子,你打算审多久?” “这得看萧钦宇的口供。” “萧钦宇要是不认呢?” “他不认也没有关系,画舫那边我已经派了人手,等一旦找到了相关人证物证之后,照样可以定案。” “我不就是人证?”花威威皱眉不满,“当时那饭桌上只有我和二叔还有萧钦宇三个人。这要不是萧钦宇做的,难道还是我做的不成?” “这得等仵作查过现场,问过口供之后,才能确认。” “哼——” 花威威冷哼一声,简直被气笑了。 冷冷瞥了奄奄一息的萧钦宇一眼,他压低声音,语气威胁地对徐万仇命令,“徐大人,我想让他死,你明白?” “花少爷,我明白你的心情……” 徐万仇无奈叹气。 他知道花威威的心情,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得罪花家,但作为大理寺少卿,他也确实不能随口答应花威威的这种要求。 于是顿了一下,他模棱两可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您多点儿耐心,等我们大理寺找到证据,确认过萧钦宇确实是凶手之后,律法自然会给给您一个公道。” “呵,你要证据是,我便给你证据!” 花威威嗤笑一声,扬声冷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全城悬赏!无论什么人,只要能证明萧钦宇罪行的,赏黄金万两!” “万两……” 众官员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瞠目结舌。 陆一通心中一动,见花威威走了,便借口出恭,忙也跟了上去…… 第270章 真假凶手 大理寺门口。 君弋琰得到花刈臣死亡的消息,急匆匆策马便从宫里面赶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正准备进大理寺查看情况,却在这时候,正好撞见了气冲冲出门的花威威。 “怎么样?” 看见花威威,君弋琰来不及叙旧,连忙便问:“情况怎么样?萧钦宇认了吗?” “没有,他不肯认。” 花威威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伤心自责和愤怒夹杂在一起,他咬牙低吼,“那个叫徐万仇的,非说要找什么狗屁证据! 也不知道那证据什么时候能找到! 这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难道还要放过他一辈子不成?!” “不会的,我这就派人到春波湖去查,肯定能……”君弋琰正安慰着,这时候,他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不远处,陆一通满脸讨好地往这边张望的身影…… 与此同时,刑房里。 让人给萧钦宇喂了点儿止疼散,徐万仇终于开始了讯问,“萧钦宇,昨夜杀害花大人的,究竟是不是你?” “不,不是……” 萧钦宇有气无力,连忙向徐万仇解释,“徐大人,你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谁?” 徐万仇疑惑反问,“正如刚才花少爷所言,昨夜那间客堂里面,只有你和花大人还有花少爷三个人。花大人和花少爷一个死了一个晕了,只有你清醒着,而且完好无损,你这让我怎么信你?” 说到这里,徐万仇冲旁边的捕快点了点头。 让那捕快将凶器端到萧钦宇的面前,他看向萧钦宇,“这匕首你认识吗?” “我……” 望着匕首上花刈臣留下的血迹,萧钦宇瞳孔一缩。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呼吸急促,十分着急地向徐万仇解释,“徐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匕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我昨天出门根本就没带匕首!” “所以这匕首是你的?” 徐万仇皱眉。 与刑房内其他的官员对视一眼,他想了想,继续问道:“所以你的意思,这匕首是你的,但不是你带到画舫上的,对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花家侍卫闯进屋内的时候,这匕首会握在你的手里?” “是啊……” 其他陪审官员听到这里,也纷纷点头。 看着萧钦宇哑口无言的样子,他们忙继续追问:“你说这匕首不是你带的,有什么证据吗?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有什么证据和证人吗?无凭无据,我们总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证据……” 萧钦宇头皮发麻。 有气无力,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着急地对徐万仇道:“徐大人,您快去找筱柔!筱柔也许可以帮我作证,她一定可以帮我作证的!” “筱柔?” 徐万仇眯眸思索,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忽然,他心中一动,忙抬眸看向萧钦宇,问道:“是之前锦绣祥的案子里,你大哥的那个小妾吗?昨天晚上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她也在场?” “我,我不确定……” 萧钦宇犹豫着。 边回忆着昨日宴会之前的场景,他痛苦喘息着,艰难地对徐万仇解释,“昨天,将画舫和宴会布置完成之后,她说了要离开,但正好那时候花威威到了。 之前在凌霄阁,她跟花威威有过误会。 所以为了不惹得花威威生气,她就暂时避到了厢房。 后来,我和花威威进了客堂之后,她可能是直接走了,也可能是没走,我说不清……” “是吗?那位尹姨娘,跟花威威还有误会?” 徐万仇觉得不可思议。 只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又跟锦绣祥有牵扯,又跟花威威有误会,又救过驾,还是煜皇子的丫鬟…… 她这经历也太匪夷所思了…… “只是一些小误会而已,很久之前的了。”听出来徐万仇似乎对尹筱柔有些怀疑,萧钦宇忙解释,“徐大人,不可能是她的。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而已,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可能挺着大肚子去杀人? 实际上,她跟花大人连面都没见过呢。” “是吗?” 徐万仇半信半疑。 心里面实在觉得奇怪,他看向自己身边的捕快,示意道:“你派个人到画舫那边一趟,去问问船上的丫鬟,看她们对尹筱柔的离开有没有印象。” “是。” 捕快点头离开。 而紧接着,老仵作从外面急匆匆回来。 示意徐万仇出去说话,二人来到验尸房,老仵作指了指花刈臣的喉咙,又指了指他的胸口,对徐万仇道:“徐大人,这伤口看形状,确实是萧钦宇的那把刀留下的。 但是,你看看这两道伤口的位置。 这可都是人身上血络最粗的地方,一刀下去,血肯定会喷出来。” “所以……” 顺着老仵作的思路,徐万仇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如果萧钦宇是凶手的话,他身上肯定有喷溅的血迹?” “大人英明。” 老仵作笑着点头。 “呵——” 想到萧钦宇身上皮开肉绽的样子,徐万仇苦笑摆手,“我要是真英明的话,刚才就该把萧钦宇身上的衣服先剥下来。 现在那萧钦宇,连全身的肉都快被花威威打成肉泥了,更何况是身上的衣服。” “唉……” 徐万仇叹了口气。 心知道事已至此,即便是后悔也于事无补。 心里已信了萧钦宇七八分,于是看向老仵作,他又问:“命案现场还发现别的什么东西了吗?” “还真有。” 老仵作说着,拿出一张宣纸。 指着宣纸上惟妙惟肖的脚印,他对徐万仇道:“大人您看,这是小人在画舫岸边的芦苇丛内发现的一处脚印。 虽不知道这脚印跟凶手有没有关系,但您看,这脚印的形状大小,明显像是个女人。您说,一个女人,要是跟这场命案没有关系的话,她三更半夜往芦苇荡里钻什么?” “嗯,你说的有理。” 徐万仇同意地点头。 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跟尹筱柔到底有多少关系,他目光又扫了眼那脚印, 指了指脚印后面黑黑的一条尾巴,他好奇地问:“这一条是什么意思?这脚印怎么还长尾巴了?” “这呀?” 指着那脚印的尾巴,老仵作笑,“这是那女娃脚滑,可能是掉水里去喽……” 第271章 天降黑锅 “唉……” 玩笑过后,想起来春波湖独特的地形,老仵作不由觉得为难,“啧,那春波湖四通八达,若是她真掉进水里,那恐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好找啊……” “那倒未必。” 见老仵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徐万仇安抚。“死不见尸咱们也许没有办法,但你放心,只要她活着,咱们一定能找到她。” “人潮海海,谈何容易啊。” 老仵作叹气。 “放心……” 徐万仇笑。 他张口,正想要再安慰老仵作几句。 这时候,刚才被他派出去的捕快快步走来,拱手禀报道:“大人,小人奉您的命令,已经派人去问过丫鬟了。” “哦?她们怎么说,有没有亲眼看见尹筱柔离开?” “这……没有……”捕快摇着头,面色有些为难地解释,“大人,据那些丫鬟们所说,她们昨夜那个时候听从命令正在做别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尹筱柔有没有离开画舫。可能是离开了,也可能没有离开,她们也不清楚。” “可能?” 听见这模棱两可的口供,徐万仇觉得有趣。 心想着这尹筱柔身上的可能性还真是挺多的,他看向自己身边的瘦高个捕快。 正当他准备下令,让这捕快去将军府一趟,以讯问为借口,看看尹筱柔在不在的时候……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外一个矮个子捕快急匆匆走了进来,拱了拱手后,禀报道:“大人,萧重景求见。” “萧重景?来的正好,让他进来。” “是。” 矮个子捕快答应着,立刻出门,很快按照老规矩,将萧重景带到了厅堂里。 大理寺,高大威严的厅堂内。 自从刚才听说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花刈臣身死,萧钦宇被抓的消息之后。萧重景连家都没来得及回,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从烟花巷策马赶了过来…… 在厅堂里心急如焚地等着,萧重景连茶都没心情喝。 整颗心不明所以地焦灼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徐万仇不紧不慢地到了。 “徐大人!” 看见徐万仇过来,萧重景连忙起身。 十分着急地,他质问徐万仇道:“徐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花大人的死跟我二弟到底有什么关系?平白无故地,你为什么把他给抓了?” “坐下说。” 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徐万仇示意萧重景先走下。 他抿了抿茶,见萧重景一脸焦躁,明显还搞不清楚情况的样子,不禁微微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 叹了口气,徐万仇放下茶杯。 目光看向萧重景,他淡淡解释,“萧大人,既然你质疑大理寺为什么要抓捕萧钦宇,那我便告诉你。 首先,昨夜的宴会是令弟做东。且昨日花大人遇害前后,屋内只有花少爷和令弟在场…… 其次,侍卫们察觉不对冲进屋内的时候,花大人已经死了,花少爷还晕着。而令弟手持带血的凶器,却十分清醒……” “最后……” 看着萧重景越发难看的脸色,徐万仇示意捕快捧出来凶器。 让捕快将凶器捧到萧重景面前,徐万仇问:“萧将军,这把匕首,你应该认识。” “这……” 望着自己面前熟悉的匕首,和锈干在匕首上狰狞的血迹,萧重景嗓子发紧,说不出话。 “这就是杀害花大人的那把凶器。当时花家侍卫冲进屋内的时候,这把凶器就握在令弟手中……”说到这里,徐万仇顿了一下。他目光看向了萧重景,十分通情达理地反问:“萧将军你自己说,这事儿跟令弟有没有关系?我们大理寺该不该把令弟抓起来?” “这……” 萧重景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软了软语气,他叹了口气解释,“徐大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保证,这肯定是个误会。 徐大人您应该也知道,这萧钦宇,也算是我看着从小到大的。 是,他脾气是轴,而且还不识好歹。 但他只是被惯坏了而已,绝不是什么坏人,绝做不出杀害花大人的这种事情。 您想想,他又没疯。 无冤无仇地,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杀害花大人? 退一万步来讲,他即便真想杀害花大人,那肯定也要找个隐蔽点儿的做法啊,怎么可能大咧咧地直接就杀?怎么可能丝毫不逃跑,等着被你们抓?” “徐大人……” 见徐万仇一言不发,萧重景心里着急,坐不安席。 将语气又软了软,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徐大人,您放我进去跟钦宇见一面行吗?也许我能问出其他的线索,帮你们把案子破了也说不定呢?” “这……” 徐万仇作势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一方面,让萧重景见见萧钦宇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另一方面,他知道尹筱柔肚子里毕竟还怀了萧重景的孩子。为免等会传唤尹筱柔的时候,萧重景有所阻拦,他心想,让萧重景见一见萧钦宇的惨样子也无妨。 省得他分不清轻重,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妾害死自己的亲弟弟。 “跟我来。” 徐万仇说着,直接站起身来,很快带着萧重景来到了刑房…… 大理寺,阴暗潮湿的刑房内。 当看着萧钦宇被绑在刑架上,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样子时。当看着萧钦宇空空荡荡的小腿,和小腿上鲜血浸透的细布时。 萧重景心中一怒,眼圈瞬间便红了。 咬牙指着萧钦宇的断腿,他强忍着怒火看向徐万仇,质问道:“徐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别说我二弟还只是个嫌疑人,即便他真是罪犯,也自有律法来处置他! 你私自对他使用酷刑将他打成这样,私自砍断他的小腿,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你们大理寺为所欲为到了这种地步,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徐万仇:? 第272章 证人突袭 “我屈打成招?” 徐万仇听见这话,差点憋不住笑。 咳嗽一声收起笑容,面对着萧重景怒火中烧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提醒,“萧大人,这从古至今,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 “我哪里乱说了?” 见徐万仇如此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萧重景更怒。 于是指着绑在刑架上面的萧钦宇,他质问:“我二弟这身上这么多伤口,你敢说不是你们大理寺的手笔?这要不是你们做的,难道还是他自己做的不成?” “当然不是他自己做的,但也跟我们大理寺无关。” 望着萧重景怒不可遏的样子,徐万仇目光扫了眼萧钦宇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淡淡道:“萧将军,令弟身上的这些伤口,从头到尾,可都是花少爷的手笔。 对此,你要是心里不爽的话,大可以直接去找花家评理。 正好,花少爷刚刚离开,可能还没走远呢。 你现在去找他的话,还来得及。” “就是,有本事找花家去算账啊。” 旁边的捕快们也不满地嘟囔,“哼,刚才要不是我们家徐大人拦着,你家二弟早没命了!” “这……” 萧重景兴师问罪到一半儿,听见萧钦宇身上的伤口竟然是花家干的,气势立刻便矮了半截。 但被怼的,他心里终究有些不爽。 于是指着萧钦宇的断腿,他试探地问:“那他这腿又是怎么回事儿,也是花少爷砍的?你们大理寺,难道就任由花少爷胡作非为?” “呵……” 听见萧重景这话,徐万仇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见徐万仇不愧反笑,萧重景皱眉不爽。 “我笑萧将军你说话有趣。” 徐万仇翘着嘴角目光渐凉。 有些奇怪地,他看了萧重景一眼,像是看着一个怪人,“萧将军,你跟萧二少爷的关系这么好,难道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令弟的小腿啊。” 徐万仇一脸无辜地回答,“萧将军,令弟的小腿之所以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之前秋狝的时候,他擅闯禁地而导致的吗? 为此,皇上大动肝火,还革了他的职呢。 这件事,朝廷里只要是参加了秋狝的,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夫人诰命,统统全都知道啊。 萧大人作为萧二少的亲哥哥,又这么关心萧二少…… 难道,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吗?” “这……” 萧重景面容窘迫,哑口无言。 被徐万仇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早几天的时候,尹筱柔确实曾派人到烟花巷里找他,说是萧钦宇出事儿了。 但那个时间,秋狝并没有结束,按理说萧钦宇并不可能出现在京城。 而且当时他宿醉头疼,被老鸨催债催的心情也不太好,所以就没当回事儿。 但原来,那竟然是真的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他又看向萧钦宇的小腿。 见萧钦宇本该是小腿的位置,现在却空空荡荡的,萧重景又愧又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想补偿,他看向徐万仇。 终于放低身段,他有些哀求地替萧钦宇解释,“徐大人,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您千万要相信我,这件事情绝对跟萧钦宇没有关系。 他断了腿,杀不了人的。 而且就他的性格,他不可能杀人的。” “可不可能并不是你说了算,这得看证据。” 见把萧重景的脾气磨得也差不多了,徐万仇认真看向萧重景,终于问起了正事儿,“敢问萧将军,昨夜,你的小妾尹筱柔,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尹筱柔?” 这种时候,忽然从徐万仇的口中,听见了尹筱柔的名字,萧重景皱着眉,心中立刻一紧。 虽然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府,并不确认尹筱柔的行踪有没有异常。 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跟尹筱柔有关。 于是心中警惕地,他忙反问徐万仇,“徐大人,好端端地,你忽然询问我的小妾做什么?她一个弱女子,跟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得审问后才知道。” 为了打消萧重景的疑虑,徐万仇笑着,假装不甚在意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萧大人,别想那么多。我问尹筱柔的行踪,只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毕竟那艘画舫,是尹筱柔帮着萧钦宇布置的,她作为人证,肯定也得来大理寺留个口供。 若是她口供中真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岂不是正好给给你弟弟作证?” “这……” 萧重景犹豫。 如果这事儿只牵扯尹筱柔的话,他不在乎。 但现在,尹筱柔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如果花刈臣这事儿跟尹筱柔没有关系,还则罢了。若是真如他所料,这件事情跟尹筱柔有关的话,那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萧重景目光又看向刑架上奄奄一息的萧钦宇。 同时,他心中暗想: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做赌注,来救萧钦宇的话,这真的划算吗? 显然这并不划算。 但是,如果大理寺强行传唤尹筱柔的话,他却也没有理由拒绝…… 萧重景两相为难,正思索着该怎么先保住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一个捕快急匆匆走了进来,冲徐万仇拱了拱手,有些兴奋地禀报道:“徐大人,花少爷带着太子殿下来了,他们说找到了证人,立刻就能证明萧钦宇是杀害花大人的凶手!” “什么!” 听见花威威这么快就找到了证人,徐万仇震惊。 边暗自怀疑自己对尹筱柔的猜测是不是弄错了,他步履匆匆,立刻便离开刑房,向厅堂方向走去。 而望着徐万仇的背影,萧重景也同样震惊。 他正迈步也想要跟过去看看,这时候,刑架上,萧钦宇却迷迷糊糊地被疼醒了。 有气无力地抬眸,当他第一眼看见萧重景时,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很快,当他意识到这并不是梦的时候,立刻委屈地眼泪都流了下来,“大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嗯,我知道,我知道……” 萧重景点着头,有些愧疚地安慰。 接连又安慰了萧钦宇几句,心里实在惦记着太子和花家的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短促跟萧钦宇告别之后,大步流星,很快急匆匆离开。 也向着厅堂方向,去看证人是谁…… 第273章 众叛亲离 厅堂内 徐万仇匆匆进门,看见坐在上首的君弋琰,立刻拱手行礼。 然后示意下人们赶紧上茶,他缓了缓思绪,在花威威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好奇询问:“花少爷,听说,你已经找到证人了?” “嗯。” 花威威面无表情地点头,目光看向门口方向,“陆大人,进来。” “陆大人?” 听见花威威这一句称呼,徐万仇皱着眉一头雾水。 他边在心里思索着朝里面姓陆的大臣都有哪些,边抬眸也看向了门口…… 当看见陆一通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他心中一惊,忙问道:“你?陆一通?你是证人?” “是。” 陆一通点头。 恭敬向君弋琰花威威和徐万仇都行过礼后,他站在厅堂中央叹了口气,然后对徐万仇道:“徐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昨夜发生命案的时候,下官恰也在春波湖赏月,而且距离案发的画舫并不远。 所以才正好看见了萧钦宇杀人的始末。” 说到这里,陆一通顿了一下。 仿佛亲眼所见似的,他绘声绘色地将萧钦宇杀害花刈臣的经过全说了一遍。 然后一脸遗憾地看向徐万仇,他愧道:“徐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都怪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来得及救下花大人。等我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钦宇已经被花家的侍卫们给按住了……” “是吗?” 徐万仇心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 陆一通面色更愧。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花威威一眼,然后支支吾吾地,他对徐万仇道:“徐大人,是这么回事儿……下官的妻子也姓萧,而且正好是萧钦宇的双胞胎妹妹,所以下官才有所犹豫…… 不过刚才在刑房,下官见花少爷那么伤心,实在是于心不忍。 所以为了还死去的花大人一个公道,为了维护朝廷律法的威严,下官不得不大义灭亲。 即便明知这样做会让萧家不满,让妻子伤心,下官也认了……” “嗯,陆大人真是大公无私……” 君弋琰点头。 赞扬过陆一通的表演之后,他目光看向徐万仇,淡淡施压道:“徐大人,现在这凶器有了,证人也有了。人证物证俱全,这案子,也该结了?” “这……” 徐万仇犹豫。 虽然陆一通说的在情在理,但是他明明记得,萧钦宇刚被扭送到大理寺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血液喷溅的痕迹。 而且…… 心里面仍旧挂念着尹筱柔的疑点,徐万仇拱了拱手后,恭敬地向君弋琰解释,“太子殿下,按理说,这案子查到此处,确实是当结了……但是一方面,陆大人是大理寺的内部官员,且十分清楚这个案件的细节,他的证词,不容易判断真假。 而且,萧钦宇昨日被送到大理寺的时候,他身上……” 徐万仇由浅入深,正准备说起萧钦宇身上的血迹,和被仵作发现的那个脚印。 但这时候,花威威却不耐烦了。 “行了。” 直接冷着脸打断了徐万仇的解释,花威威皱着眉头,面色不爽地质问:“徐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你说没有证人,好,证人我给你找着了。 现在证人已经明说了,我二叔就是被萧钦宇杀害的,人证物证确凿,你还磨磨唧唧地地在怀疑什么? 难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小爷我串通证人做假证不成?” “花少爷说笑了,此案关系重大,我只是想慎重一点而已……” “徐大人年纪轻轻,未免也过于畏首畏尾了点。” 君弋琰皱眉不满。 不想让这个案子继续再拖下去,他直接拍板,命令徐万仇道:“行了徐大人,就这么着。我看这案子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尽快把卷宗整理整理,呈报上去。” 说到这里,他垂眸抿了抿茶。 抬眸看了眼厅堂外,院子中央,叶色发黄的槐树,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徐万仇,“徐大人,业已入秋了。 别错过秋后入斩的时间,小心寒了遇害者亲属的心……” “是。” 徐万仇只能点头。 见君弋琰放下茶杯起身要走,他站起身,正准备送君弋琰和花威威离开…… 这时候,萧重景却从外面急匆匆进门。 他快步而来,不防备正好跟准备离开的君弋琰和花威威打了个照面。于是心里面一紧,他立刻退至一旁,硬着头皮向君弋琰和花威威行礼招呼,“太子殿下,花少爷……” “萧重景?你也在?” 君弋琰挑了挑眉停下脚步。 有些调侃地,他上上下下扫视了萧重景一眼。 然后笑着看向花威威,他意味深长地打趣,“威威你看,这萧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当哥哥的这边私吞粮款,当弟弟的那边就杀害朝廷命官…… 呵,这也算是另一种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 萧重景被臊地满脸涨红。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但君弋琰哪里有闲心听他碎嘴? 于是和花威威一起,两个人看也不看萧重景一眼,直接便迈步离开了厅堂,大步向大理寺外走去…… “太子殿下,花少爷,等等下官……” 看着君弋琰和花威威离开的背影,陆一通着急。 他目光有些心虚地扫了萧重景一眼,忙躲着萧重景,快步便向着君弋琰离开的背影追了出去…… “唉……” 望着院子里,陆一通忙不迭的背影,徐万仇叹了口气。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示意萧重景坐下。 将陆一通刚才的口供简单跟萧重景说了一遍之后,他语重心长地提醒,“萧将军,为今之计,只有你才能救下萧钦宇了。” “呵,我怎么救?” “很简单,你只要把尹筱柔带到大理寺一趟就行,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你想问她什么?” 萧重景皱眉。 听见徐万仇再次提起尹筱柔的名字,他心中警惕,立刻反问:“徐大人,刚才陆一通不是已经作证,说花大人确实是……是萧钦宇杀害的吗? 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您还有什么可问的?” 说到这里,萧重景咬了咬牙。 豁地从椅子上站起,他匆匆拱手,“抱歉徐大人,尹氏她现如今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恐怕不适合被您问话。 您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豁地转身,脚步匆匆,逃也似地便离开了…… ? 无奈看着萧重景离开的背影,徐万仇既觉得疑惑,又觉得好笑。 他不明白,这萧钦宇到底是怎么混的? 太子殿下和花威威想让他死也就罢了,怎么连陆一通和萧重景都是这副样子? 这萧钦宇,他到底是谁的小舅子,是谁的亲弟弟啊? 总不会是他的…… 第274章 四处受气 大理寺外。 君弋琰翻身上马,正准备和花威威一起,前往镇国公府,去探望一趟。 但这时候,花威威却回头又望了眼大理寺内。 想到自己家二叔的尸体还冷冰冰在验尸房待着,他皱了皱眉,有些恳求地看向君弋琰,“太子殿下,这案子既然已经了了,我二叔的尸首是不是可以先带回家? 我不想让我二叔在验尸房里继续躺着。” “嗯,你说得对。” 君弋琰点头。 虽然按照律法,得等结案之后,受害亲属才能要回受害人的尸体。但花刈臣又不是一般的受害人,花家也并不是一般的受害亲属。 所以特事特办,他看向自己的侍卫,正准备下令…… 但这时候,陆一通却正好追了上来。 听见这话,他毫不犹豫地胡编道:“太子殿下放心,花少爷放心。有关于花大人尸体一事,下官刚才已经令人去办了,很快就会送到镇国公府……” “嗯,你倒警醒。” 听见陆一通这么识相,君弋琰满意点头。 君弋琰旁边,花威威也点了点头。 心知道陆一通这么殷勤,肯定是想要邀功请赏,他懒得周旋,直接便吩咐道:“行了,那一万两黄金,你随时到镇国公府报上名字,直接去取便是了。” “花少爷您这话说的……” 陆一通嘿嘿赔笑。 强压住心中的贪欲,他以退为进,忙一脸惭愧地表态,“太子殿下,花少爷,能给您二位办事,这可是下官的福气。 下官荣幸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奢望别的? 太子殿下,日后,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的话,尽管直说。下官力所能及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 即便是力所不及,但只要您发话,下官哪怕是想尽办法拼了命,也会帮太子您把事儿办成的……” “嗯。” 知道陆一通这是在投诚,君弋琰有些高兴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没心情说那么多废话,于是,他直截了当地便道:“嗯,行了,你这次大义灭亲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 你做的非常好。 放心,等我回宫禀明父皇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是!” 陆一通心中振奋。 忙躬身送走君弋琰和花威威之后,他脚步轻盈,神清气爽地便要往回走。但走了还没几步,却正好跟萧重景碰上。 两个人目光对视,陆一通脚步一顿,本有些心虚…… 但一方面,他心想着,萧重景又不知道他说谎。 在常人眼中,他作为大理寺丞,奉公守法大义灭亲,这是光荣的事情啊,有什么好心虚的? 而且,另一方面…… 陆一通目光扫了眼四周围熟悉的环境,又想了想自己的身份。 这里是大理寺啊,他可是大理寺丞啊。 他现在待着的是自己的地盘,四周围的捕快也都是自己的手下,他为什么要怕一个被革职了的萧重景啊…… 心里这么想着,陆一通背着手,挺了挺胸膛。 面不红气不喘地,他冲萧重景点了点头,喊了声大哥之后,正准备离开……但这时候,萧重景却皱眉将他叫住,“陆一通,钦宇跟沁棠再怎么说也是同胞兄妹。你这么对待钦宇,难道不怕沁棠知道后恨你吗?” “大哥,我只是做了自己职责之内,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陆一通顿住脚步,一副刚正不阿正义凛然的样子,他扬声对萧重景道:“大哥,所谓官者,当应该上奉朝廷,下安黎民百才是。 我作为大理寺丞,如果包庇自己的小舅子,明知道自己的小舅子杀了人而视若无睹的话…… 那我如何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天下万民呢?” “唉……” 说到这里,陆一通叹了口气,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大哥,你忘了吗?你之所以被革职,不就是因为包庇下属? 大哥,你也曾做过官,你应当明白我现在两难的感觉?” “你!” 萧重景被戳中气管子,立刻面色一沉。 他双手抓住陆一通的衣襟,咬着牙低声威胁,“你就不怕沁棠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沁棠怎么会知道?” 满不在乎地看着萧重景气愤的样子,陆一通笑着冲不远处目光好奇的捕快们摆了摆手。 然后压低声音,他提醒萧重景,“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沁棠她现在怀着身孕呢。为了沁棠的安全着想,我连岳母大人瘫了的事情都保着密,又怎么会跟她说这件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不光我不能说,大哥,我劝你也别说。 否则沁棠伤心过度,万一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到时候,你受得了,岳母大人她受得了吗?” “你!” 陆一通的一番话,听得萧重景气血上涌。 他不管不顾,一只手抓紧陆一通的衣襟,另一只手挥起拳头刚要动手……这时候,陆一通却笑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容,他憋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重景一眼,然后提醒,“大哥,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大理寺,我是大理寺丞。以你现如今的身份,要是真打了我的话,恐怕不好收场?” 说完,他笑着扯回了自己的衣襟。 淡淡地瞥了怒不可遏的萧重景一眼,他掸了掸身上的官服。然后嘴里面哼着小曲儿,脚底下迈着方步,春风得意地往大理寺内走去…… 大理寺内。 陆一通交代捕快,让捕快赶紧把花刈臣的尸体送回去之后……迈着方步路过徐万仇的办事书房时,他顿了一下。 敲了敲门进去,他半是提醒,半是催促地对徐万仇道:“徐大人,卷宗整理完成了吗?太子殿下刚才吩咐过了,让您尽快将卷宗呈上去,尽快结案呢。” “在这里,你自己拿回去弄。” 徐万仇抬手,将早已备好的卷宗放到桌角。 然后不咸不淡地,他嘱咐道:“这里面只剩下你的口供和案件的结论还没有写进去,你拿回去,自己去写。 只一件事,别忘了签字画押。 这样,未来若是有什么问题,陛下也知道该找谁。” “徐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例行公事而已,没什么意思。”徐万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送客道:“陆大人若是没事儿的话,就请出去。我这边还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没时间闲聊。” “你……” 看徐万仇高高在上却又礼数周全的样子,陆一通被气得有火却无处发。 碍于徐万仇的官职和背景,他咬了咬牙,忍下了这口怒气。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一声之后,便冷冷拿过卷宗,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将军府内。 萧重景回府下马之后,第一时间便冲到了笼烟阁,要找尹筱柔算账…… 第275章 误入牛家村 笼烟阁。 萧重景左左右右找了一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尹筱柔的身影。 他皱着眉,心中暗自奇怪。 于是黑着脸,他冷冷看向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石榴等人,沉声质问:“尹筱柔呢?她藏哪儿去了?” “回,回将军……” 石榴硬着头皮,十分紧张地连忙回答,“将军,尹姨娘昨日跟二少爷一起出去。还……还没回来……” “什么?还没回来?” 萧重景心中一惊,眉头皱地更紧。 虽然不知道尹筱柔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心里却暗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到徐万仇三番四次对尹筱柔的探究,担心这事儿被徐万仇知道以后,又会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乱子。 因而,在警告过石榴等人将这事儿保密之后,他立刻便找到了阿肃。让阿肃悄悄地,立刻去寻找尹筱柔的下落…… 而与此同时,春波湖的某一条支流河中。 尹筱柔紧抱着左边山壁上横挂出来的一根树干,已经在树干上整整趴了一天。 她全身冰凉,又冷又饿又痛,气息恹恹半死不活地盯着树下面波光粼粼的河水,全身几乎已经麻木。 但是她脑子还醒着。 所以当她看到,树下面河水一点点上涨的痕迹时,心中立刻便意识到,这是要涨潮了…… 尹筱柔心中绝望,满心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以为,自己这一次肯定要死了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隐约响起。 远远的,渔民吴老二看见尹筱柔的身影,有些好奇地划船过来。 划到近处,见竟然是一个人趴在树上,他吓了一跳。 以为尹筱柔是个死人,他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麻烦,立刻慌慌张张地撑着竹竿便准备离开…… 但这时候,尹筱柔的手腕从树枝上垂了下来。 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只玉镯清透漂亮,看起来比潺潺的河水都要干净,一见便知道是个值钱的东西。 咕咚—— 吴老二望着那玉镯咽了咽口水。 忙左右看了看四周围的环境一眼,他迅速用撑船的竹竿,挑起了尹筱柔的手腕。然后如同小时候从果树上偷果子似的,他悄悄伸手,手指熟练而又迅速地伸向了尹筱柔手腕上的镯子…… 可就在这时候,形同尸体的尹筱柔却动了。 她手腕一翻,冰凉惨白的手指,反手便抓住了吴老二。 “妈呀!” 吴老二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他忙拽回自己的手,然后双手发抖,紧紧地举起了自己的竹竿,跟尹筱柔对峙,“你,你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这太阳可还没下山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你别怕,我不是鬼……” 尹筱柔边柔声解释着,边忙拨开了自己粘在脸上的碎发。 刻意地露出自己精致漂亮的面庞,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梨花带雨地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忙将镯子塞到了吴老二的手里,尹筱柔一脸真诚地哀求,“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是京城里米行掌柜的夫人,你救了我,我家相公一定会十倍百倍地报答你的……” “嗨,说什么报答……” 吴老二嘿嘿笑着,手里利索地接过了镯子。 将镯子小心地藏进怀里,他上下又打量尹筱柔一眼。 见尹筱柔细皮嫩肉模样漂亮,身上的衣服也是有钱人才穿得起的丝绸样式,便对她编造的身份信了大半。 心想着救一个米行夫人而已,应该惹不出什么麻烦。吴老二心下稍安,立刻便扶着尹筱柔上船。 “谢谢。” 尹筱柔惨白着脸连忙道谢。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吴老二刚一下树,便腿一抖,直接瘫跪在了船板上。然后腿心一热,她白色的衣裙瞬间染血红透,浸湿了一大片船板…… “这……” 吴老二被淌到脚边的血迹吓了一跳,还以为尹筱柔这是要死了。 正当他心中懊悔不迭,以为自己摊上人命的时候……尹筱柔却生怕他毁尸灭迹把自己扔回水里。 于是挣扎着,她连忙安慰,“没,没事……我只不过是……流,流胎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夫人!” 见尹筱柔晕倒,吴老二被吓得心惊胆跳。 他忙伸出手指,探了探尹筱柔的鼻息,等确认尹筱柔鼻子里确实有气儿的时候,吴老二长松了口气。 瘫坐在船板上又犹豫了一会,吴老二掏出怀里的玉镯又看了一眼。 然后咬了咬牙,他用木盆将船板上的血迹一冲,便起杆划船,很快带尹筱柔来到了自己的家里…… 牛家村。 吴老二扶着尹筱柔,终于到家。 将尹筱柔扔在厢房里简单安顿之后,吴老二饥肠辘辘,直接便来到了厨房。 打开厨房里的木头锅盖一看。 见铁锅里冰冰凉凉,空空如也的样子,他心里一下子便来了火气。 忍无可忍地将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狠狠一摔,他转身冲进正屋。 看着正屋里,仍旧懒洋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女人,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便将女人身上的被子掀开,“牛大花!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怎么还躺着!快给我起来做饭!” “我起不来,你自己做……” 牛大花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便准备继续睡自己的…… “你怎么起不来!” 见牛大花这个样子,吴老二彻底火了。 将手里的被子往牛大花身旁狠狠一摔,他指着牛大花的鼻子便骂,“牛大花,我忍你很久了! 你看人家谁家的媳妇跟你似的这么懒! 从早睡到晚不说,连顿热乎饭都懒得做! 合着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挣钱养你,回来还得伺候你,给你做饭是?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你?” 牛大花蓬着头发惊讶。 她捧着高高的肚子,撑着胳膊,十分吃力地倚靠在床头上。 然后拍西瓜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不满地嚷嚷,“吴老二,你疯了是?老娘这么大肚子马上就要生了,想去撒个尿都跟吃屎似的费劲。 你让老娘大着肚子给你做饭,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 第276章 进退两难 “大着肚子怎么了?” 见牛大花又用孩子说事儿,吴老二心里愈发烦躁,“不就是生个孩子吗?这天底下又不止你一个人生孩子,人家都没那么矫情,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没有那小姐命,净犯那小姐病! 你看人家隔壁牛老大的老婆,人家种着地,在地里面就直接把孩子生了,没耽误一点儿农活儿。 哪像你似的这么多事儿?” “人家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牛大花瞪着眼睛不爽。 见吴老二说话这么气人,她索性也口无遮拦,阴阳怪气地反驳,“吴老二,你这话也忒不讲理了? 凭什么人家命苦我就得跟着一块苦啊? 要按你这么说,那人家还有一出生就夭折的呢,你怎么不夭折啊? 人家还有吃屎的呢,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吃?” “呸!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不是人话了?我不是跟你学的吗?” 牛大花冷笑。“这叫以毒攻毒!” 她抖了抖床上的被子,重新将自己的肚子盖住。然后上下打量了眼吴老二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心里忽然觉得奇怪。 于是啧了一声,她凉凉道:“吴老二,以前我爹活着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怎么,我爹这边刚一去,你就迫不及待现了原形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吴老二视线一闪,皱眉不满,“这跟你爹有什么关系?就你这样子,就算你爹活着,也肯定受不了你!” “呵。” 牛大花被气的笑了。 她大手一挥,说了句“胡扯”之后,不耐烦地对吴老二道:“吴老二,你少跟我那么多废话。我爹受不受得了我,这是我跟我爹的事儿,是我们牛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个外姓人多嘴。 另外,我劝你少拿我跟其他娘们比较。 毕竟你跟其他爷们也没法比。 人家其他爷们是盖房子娶媳妇,你呢,你光屁股嫁人一分钱没出。你是嫁给了我牛大花! 你吃我的,住我的不说,孩子还得靠我生。 你只不过是每天去打个鱼而已,打鱼的渔船还是我家的,你养活我什么了?” “我……” “我什么我?” 见吴老二憋憋屈屈支支吾吾的样子,牛大花缓了缓自己心中的不耐。 然后叹了口气,她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警告吴老二道:“吴老二,其实咱们俩是一家人,我不想说这种话伤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 可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就不能安生点吗? 你要是再这么趁着我怀孕就给我立规矩,想借机骑在我脖子上拉屎逞威风的话……那你可别忘了,这是牛家村。 这牛家村里,我爹死了,但我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可没死。” “你!” 吴老二面色涨红,气得咬牙。 他握紧拳头,恨不得当即打死牛大花算了。 但扫了眼牛大花肚子里自己的孩子,又想了想牛家村牛大花的叔伯兄弟…… 最终,他哼哼一声。 悻悻说了句“好男不跟女斗”之后,边嚷嚷着要到船上去睡,然后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哼,有本事你在船上睡一辈子!” 牛大花嚷嚷着,缓缓地下了床。 挺着肚子来到大门口,咣当将大门一关,她返回屋,闭眼往床上一歪,继续便睡了…… 而隔壁厢房。 尹筱柔静静听着这边的动静。 见战火没烧到自己的身上,她松了口气,从旁边随便拿起个破被子往身上一盖,沉沉又晕了过去…… 她昏天黑地,死一般地晕睡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才终于被饿的睁开了眼睛。 抬眸恍惚地望了眼陌生简陋的周围,直到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床尾,看见床尾供桌上牛大虎的牌位时,才想起来。 哦,她是被吴老二救了,现在正在牛大花家里躲着呢…… “咕噜噜——” 肚子实在饥饿,尹筱柔没心思乱想,只希望先找点吃的垫垫。 她掀开自己身上灰黑色的,充满老人味的牛大虎生前的被子,扶着墙昏昏沉沉站起身。 刚一开门,吱呀一声的动静,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牛大花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自己家里招贼了,牛大花捧着肚子,立刻便从椅子上站起。 她一把抓过竖在墙角的扫帚,对着尹筱柔便鸡飞狗跳地乱打。边打,她还边大声地嚷嚷,“来人啊!抓贼啊!来人啊!” “贼?” 门口,吴老二蜷偎在船舱里,正睡着懒觉。 听见牛大花嚷嚷的声音,他心中一紧,立刻抓着竹竿踹门冲进了院子。 见院子里挨打的竟然是尹筱柔,他唉地一拍脑袋,连忙将牛大花拉到一边解释,“行了行了行了,不是贼,她不是贼。这是前两天,我在河水里救下的一个夫人。 那天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吵了一架,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所以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 牛大花皱眉怀疑。 她喘了喘粗气,眯着眼睛,有些敌意地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 然后冷笑将自己手里的扫帚往墙角一扔,她拍了拍手里的灰尘,看向吴老二,“吴老二,这该不会是你相好的?” “怎么会?” 吴老二被问的老脸一红,“人家是米行的夫人,我哪有那种福气?” “哼——” 嗤笑一声,牛大花捧着肚子重新坐下。 目光扫了眼尹筱柔衣服的料子,和衣服上的血迹,她皱了皱眉,“大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你这样子,恐怕是受伤不轻,我这就让吴老二送你回去——” “哦,我叫尹筱柔,我家就在……” 尹筱柔心中一喜,正想说明萧家的位置。 但看着牛大花圆鼓鼓的肚子,她一低头,忽然想起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此之前,萧重景对她的所有耐心,可全都仰仗于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她算计萧钦宇的事情,恐怕也瞒不过萧重景。 她要是现在这样回去,还不得被萧重景给弄死…… 第277章 背锅母老虎 “你怎么了?” 看着尹筱柔欲言又止的样子,牛大花奇怪,“你不会连自己的家都不知道在哪儿?” “我……” 尹筱柔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随即眼眶一红,噗通往地上一跪,她抽泣哽咽着,一脸柔弱无助的样子,对牛大花哀求道:“大嫂,求求你,救救我……” “啊?” 牛大花被她跪的一愣。 有些无措地忙扶着椅背站起,她躲到一边,摆着手着急,“哎呀,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嘛。又不是没张嘴,乱跪个什么劲儿啊? 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是啊,你先起来……” 吴老二附和着,伸手正要拉尹筱柔起来说话。 但尹筱柔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跪着比站着舒服。 于是躲着吴老二的手指,尹筱柔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然后垂目抽泣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她心中一动,一副十分凄惨的样子对牛大花道:“大嫂,你有所不知。以前,我相公确实是开米行的,家中颇有些家资。只是去年夏日,那一场连月的大雨,将我相公家的粮仓却给冲垮了…… 一时间,家道中落,我那欠下巨款的相公,竟……” 尹筱柔说到这里,猛地停住。 一副悲不自抑,没脸见人的样子,她垂头,深深将面庞埋进了双手。 “竟,竟怎么了?” 见尹筱柔这跪倒在地,掩面哭泣,悲恸欲绝的样子,牛大花被彻底地激起了好奇心,吊起了胃口。 “啧。” 有些着急地轻啧了一声,她捧着肚子催更,“哎呀,接下来到底怎么了嘛?你倒是说啊。 唉,真要急死我了……” “都欠了债了,还能怎么着?” 吴老二在旁边也嘟囔着凑热闹。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色眯眯扫了眼尹筱柔跪在地上的身段之后,有些不屑地调侃,“那,你相公是不是把你卖进窑子了?” “不,不是……” 尹筱柔听见这话,连忙摇头否认。 虽然吴老二的猜测符合逻辑,虽然被良家女被卖进窑子,确实令人垂泪,也容易博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瞧不起照样瞧不起。 如果牛大花和吴老二真把她当成逃出来的窑姐,那听完她的遭遇之后,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收留她的。 得找个其他理由才行…… 尹筱柔这么想着,抬袖又擦了擦眼泪。 然后心中有了个主意,她哽咽着,对牛大花解释,“他,他为了还债,将我典卖给了其他富贵人家做小妾,让我……给人家生孩子……” “典妻?” “嗯。” 尹筱柔一脸痛苦地对牛大花点头,“大嫂,您有所不知。这户富贵人家的家里,有个姓阮的母老虎。 那姓阮的夫人,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相公纳妾,但奈何她自己不能生。 她被逼无奈接受了我,但是心里却看我不顺。 因而整日整日地磋磨我不说,这次游湖,也是她令人将我推入了水里,就是想淹死我和我的孩子。 幸好我命大逃过一劫,但我的孩子……” 尹筱柔说到这里,颤着手,手指抚摸向自己的肚子。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真的消失了,尹筱柔眼睛一湿,终于落下泪来…… 泪眼朦朦地抬起头,她满脸哀求地看向牛大花,“大嫂,我求求你,你千万别再把我送回去了。 以前我肚子里有孩子,那阮夫人尚且敢对我痛下杀手。 现在我肚子里没了孩子,那阮夫人见我没死,还不一定要怎么折磨我呢……” “这……” 牛大花犹豫,“要不你去报官试试?” “可这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啊?” 尹筱柔一脸绝望地看向牛大花,“大嫂,您行行好,暂且先收留我一段时日。 你放心,我不白住。 我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一定好好伺候你,一定帮你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你这么瘦,能行吗……” 牛大花犹犹豫豫,看了眼尹筱柔柔柔弱弱的身板。 “行,我行的!” 尹筱柔连忙点头。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尹筱柔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再加上也实在是饿了…… 于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扶着墙来到了厨房。 简陋的厨房里。 尹筱柔从菜篮里找了些青菜,又让吴老二找了两条前些日子卖剩下的小鱼。她歇一会干一会儿,硬撑着,终于给牛大花炖了锅鲜嫩奶白的鱼汤。 闻着扑鼻的鱼香,尹筱柔咽了咽口水。 笑着抬头看向守在门口张望的牛大花和吴老二夫妻,尹筱柔对吴老二道:“吴大哥,我现在身体不好,你能帮我把锅里的鱼汤盛起来,端到堂屋里吗? 我怕我端不住,万一弄撒,就太可惜了。” “好,我来!” 吴老二早就迫不及待。 他撸着袖子,二话不说进了厨房。然后挥舞着勺子,将铁锅内的鱼汤,一滴不留地,全盛进了陶盆。 端着陶盆拿着碗筷进了堂屋。 牛大花和吴老二往椅子上一坐,两个人便热腾腾地,大快朵颐地吃起了鱼肉,喝起了鱼汤。 尹筱柔没有去打扰他们享用。 她在厨房里歇了一会,拿起个窝窝头,蘸着铁锅里的鱼汤味凑合了一顿。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尹筱柔过去收碗,同时还不忘笑着继续地对牛大花毛遂自荐,“大嫂,你看我这手艺还行?” “嗯,不错。” 牛大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见尹筱柔撑着桌子收碗那么辛苦,又想起来尹筱柔好像一口鱼汤也没喝进嘴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大妹子你还没吃?要不我让吴老二给你做点别的……” “不必了,我饭量小,刚才吃了个窝头,已经饱了。” 尹筱柔十分懂事地表示自己很好养。 然后笑着拍了拍牛大花的手背,尹筱柔语重心长地安抚,“大嫂,其实我现在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吃饭必须得讲究点才行。 正好我之前怀孕,研究了不少对产妇和孩子有益的食谱。 有我在,保你母子平安,生一个聪明健康的人见人羡的金疙瘩!” “是吗?” 尹筱柔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牛大花的心坎里。 她高兴地合不拢嘴,心里好奇尹筱柔到底有什么样的食谱。 于是忙拉着尹筱柔坐下,她扭头对吴老二道:“啧,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快去刷碗?人家柔妹子刚流了胎,衣服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洗,你好意思让人家干那么多活儿啊?” “歇会儿再干呗。” 没了美食的引诱,吴老二没了动力,屁股连抬都不抬。 看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尹筱柔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但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尹筱柔笑着,很快掩下了自己的情绪。 然后十分懂事地站起身继续收拾东西,她安抚有些生气的牛大花道:“没事的大嫂,你们都歇着,这么点儿活,我自己就干了。” 说完,她端着碗筷扶着墙,缓缓便走出了堂屋。 “哎呦……” 看着尹筱柔那端着碗筷,虚虚弱弱飘飘忽忽的背影,牛大花心里不是滋味。 皱眉不满地又骂了吴老二几句,她捧着肚子回屋。 在屋子里想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扶腰打开了墙角的木箱。在木箱里拿出几件自己穿旧的衣裳放在床上,她想了想,又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糕点。 将糕点和衣裳全都放进厢房,她顺便给牛大虎的牌位上了柱香。 这下心中稍安,牛大花松了口气。 捧着肚子走出厢房,见天色还早,她打发吴老二赶紧去打鱼之后,便回屋去睡了。 而尹筱柔刷过碗后,在厨房里歇了一会,很快,扶墙回到了厢房。 厢房里。 尹筱柔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床上的衣服和糕点。 有些心烦地摇了摇头,尹筱柔换上衣服,抬手将糕点放在了牛大虎的牌位前…… 第278章 赘婿计划 随手将糕点放到了牛大虎的牌位前,尹筱柔边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很快,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半月后, 尹筱柔感觉自己身体稍微好些,便立刻动身,到集市上打听萧钦宇的情况。 当得知萧钦宇已经被抓,大理寺也并没有派人来通缉她,尹筱柔心中一轻。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这日,尹筱柔一大早在厨房里。 手中为了早饭而忙碌的同时,她心中也正在琢磨,思索着下一步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扳倒太子…… 她想来想去,心里正头疼。 这时门外,吴老二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借着小厨房昏暗不清的光线,他目光落在尹筱柔身着碎花旧衣,纤细柔顺的背影上……只感觉这往日穿在牛大花身上俗不可耐的粗布花衣,此刻都好似变得顺眼了很多…… 他直勾勾的目光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 他将尹筱柔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他心里痒痒的,想起尹筱柔之前曾许诺他的十倍百倍的报酬,又想到尹筱柔现如今无依无靠的处境…… 心里一热,他上前,一把便搂住了尹筱柔。 “谁!” 尹筱柔被吓了一跳。 她正切着咸菜,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立刻毫不犹豫地拎着菜刀,转身就要砍。 一转身,当看见自己身后竟然是吴老二的时候,尹筱柔皱了皱眉。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手里要砍人的动作却立刻停了下来。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尹筱柔一脸胆怯收起菜刀,挡在胸前,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你说我在干什么?” 吴老二理直气壮,“我当然是来要债的。” “债?什么债?” “我救你的债。” 吴老二振振有词地,便开始跟尹筱柔算账,“妹子,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说你相公有钱,只要我肯救你,你就要十倍百倍地报答我,对。” “对,但是……” “但是什么?” 见尹筱柔结结巴巴,不停挣扎的样子,吴老二嘿笑捏了捏她的腰,然后极富暗示意味地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妹子,你现在欠了我那么多银子不还,还得让我白养着你,你总得让我捞点好处? 要不,我还不如把你交给那个母老虎阮夫人呢。 至少那个阮夫人肯定有钱。” “不,不要……” 尹筱柔目光往厨房外扫了一眼,立刻一脸惊恐推开吴老二,同时摇着头不停后退。 然后,她一脸震惊地质问:“大哥,你这个样子,难道不怕我大嫂知道吗?我大嫂人品那么好,她如果知道这事儿,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别想拿她吓唬我……” 吴老二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别说你根本就不敢告诉她,即便你敢,我也不怕。” “你真不怕?” “我一个大男人,怕她做什么?” 吴老二挺着腰杆不忿。 生怕尹筱柔不信,以为自己是个窝囊废。 他冷笑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尹筱柔道:“妹子,你别看那个牛大花看起来很厉害似的,其实那都是我看着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让着她而已呢。 嘁,她爹活着的时候,她能欺负我。 现在她爹死了,你以为她还能欺负我吗?” “哼!” 吴老二重重一哼。 他目光警惕地往四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对尹筱柔道:“别把我惹急了,把我惹急了,我给她来个舍大保小!” “哦?” 尹筱柔后背碰到墙壁,顺势便停下了脚步。 目光闪过一丝冷笑,她好奇而又害怕地看向了吴老二,然后扬声问道:“吴大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舍大保小啊,听起来好可怕…… 你就不担心被村里和官府的人发现吗?” “这女人生孩子难产,多正常啊……”吴老二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放心,只要我不亲自动手,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怪不到我的身上……” 说着这里,吴老二垂涎地来到了尹筱柔的面前。 伸出黑黢黢的手指,他颤着手,摸了摸尹筱柔花瓣般柔顺嫩滑的脸蛋……心肝宝贝地乱喊一通,他搂着尹筱柔,迫不及待地在她耳边承诺,“筱柔,你就跟了我把!跟了我,只要那娘们一死,我立刻就把你给娶进门! 咱们俩一起带着孩子,我是孩子的亲爹,你就是孩子的亲娘。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第279章 先下手为强 厨房内,吴老二洋洋得意,正在为自己的谋划而自得 厨房外,牛大花躲在吴老二背后的窗口处,听着他这心惊肉跳的一番话,心中如坠冰窟。 她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踉跄后退,立刻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太过强烈的打击,却让她难以镇定。 再加上身子不便,于是脚下一歪,她一脚便踩到了放在菜窖旁边的木头脸盆上…… “哐当!” 厨房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吴老二吓了一跳。 他心里一紧,全身一僵,一把便抢过了尹筱柔手里的菜刀。然后拎着菜刀缩在厨房门后,他竖着耳朵,静静听门外的动静。 这时,门外又是哐当一声。 厨房外,牛大花将脸盆重重一踢。仿佛根本不知道屋内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她叉着腰,不耐烦地冲厨房里嚷嚷,“柔妹子,这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你这早饭怎么还没做好啊? 一个早饭而已,你准备做到什么时候,你是想饿死我吗?” “马上,马上就好了……” 见牛大花演的挺好,尹筱柔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劈手从吴老二手里抢过菜刀,她哐哐哐边利索地切着咸菜,边扬声笑着冲外面搭话,“大嫂,你快先回屋歇着,我这边切完咸菜,用香油一调,马上就得……” “快点啊!” 牛大花没好气地嘟囔。 转头往回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一脸奇怪地回头又问:“欸?你大哥呢?这大清早的,他怎么没影了?” “我大哥……?” 尹筱柔微微挑了挑眉,声音顿了一下。 她垂眸,目光扫了眼吴老二藏在房门后,紧张兮兮的样子…… 然后笑着,她扬声对牛大花道:“哦,我大哥好像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说今天逢集,他想早早到集上去抢摊子,好方便卖鱼。” “是吗?” 厨房外,牛大花惊讶而又狐疑。 她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 皱眉思索片刻,她切了一声,摆了摆手扬声嚷嚷,“嘁,柔妹子,你别听他瞎吹。他要是能这么勤快,那太阳肯定打西边出来。 我猜,他肯定是急着去赶集打牌去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尹筱柔笑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拌咸菜。 边拌着咸菜,她随口跟外面的牛大花又闲聊了两句。 终于等到牛大花回屋,尹筱柔催促着吴老二赶紧离开之后,便转身掀锅,将锅里的吃食都取了出来。 “大嫂……” 端着吃食进屋,尹筱柔双手将鸡蛋羹放在了牛大花面前,然后笑着催促,“大嫂,快趁热吃?” “放那。” 牛大花心中警惕,面上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对尹筱柔抱怨,“太烫了,凉一凉,我等会再吃。” “哦,行。” 尹筱柔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强求。 将勺子放在牛大花面前之后,她拿起窝头,就着咸菜,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眼看着自己都快吃饱了,见牛大花始终不动筷子,尹筱柔笑了一下,拿起了桌子上唯一的一个咸鸭蛋。 将咸鸭蛋细细剥壳之后,尹筱柔将其递到牛大花面前,“大嫂,咸鸭蛋吃吗? 这咸鸭蛋我用凉水激过,不烫的。” “这……” 牛大花直勾勾盯着尹筱柔手里的流油咸鸭蛋,嘴里面直流口水。 她犹豫着,既觉得鸭蛋带壳,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又觉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该为了一个鸭蛋折腰…… 终于,咽了咽口水,牛大花摇了摇头,“算了,你自己吃。这鸭蛋太咸了,我吃不下。” “呵。” 尹筱柔笑着扫了眼自己手里的鸭蛋。 然后抬眸有些打趣地看向牛大花,她一脸好奇地问:“大嫂,你真觉得这鸭蛋咸吗? 你是觉得它咸,还是心里害怕啊?”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尹筱柔笑笑,随手将鸭蛋收回,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就着窝头很快将鸭蛋吃完,尹筱柔抬手,将牛大花面前的鸡蛋羹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满足地将一整碗鸡蛋羹吃干抹净之后,尹筱柔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向牛大花,“大嫂,其实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的。刚才在厨房,你一露头,我就已经看见你了。 我要是真想害你,刚才直接揭穿你就可以,又何必等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 牛大花一脸惊讶,“柔妹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我是不是说胡话,大嫂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尹筱柔自嘲一笑。她站起身,边随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边一脸无所谓地对牛大花道:“既然大嫂你不愿意信任我,那我也就不多嘴了。反正吴老二想要害的人,又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听出尹筱柔话语中的笃定,牛大花心中愈发紧张,看向尹筱柔的目光也愈发警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 尹筱柔被问的顿住。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看了牛大花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大嫂,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想做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嫂你想做什么。 大嫂,难道你就任由吴老二害死你,吃你的绝户,霸占你的房子,在你的房子里给你的孩子找后娘吗?” “他敢!” 牛大花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地道:“我这就去找叔伯族长给我评理,我要休了他!” “谈何容易啊……” 尹筱柔叹气,“大嫂,据我所知,吴老二似乎是孤儿。他因为父母早亡,一无所有,才会答应入赘,是?” “是,怎么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吴老二脚下那么光,你就不怕赶狗入穷巷,把狗逼得跳墙吗?”尹筱柔一脸忧愁地提醒,“大嫂,你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你不为自己想想,也总得为孩子想想?” “那你让我怎么办?” 听闻此言,牛大花又急又气,跺了跺脚忍不住埋怨,“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总不能让我等死?” “唉,为今之计,恐怕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当然是以牙还牙了。” 尹筱柔理所当然地提醒,“大嫂,这俗语有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要是想保命,动作,可一定要快啊……” 第280章 死灰复燃 “你……你这是让我杀了他?” 牛大花不敢置信地看向尹筱柔。 见尹筱柔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吓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且不说我现在怀着孕,打不过他……即便我真有本事治他,但杀人可是要偿命啊啊……” “大嫂你怕了?” 见牛大花如遭雷劈,心慌意乱的样子,尹筱柔笑了一下。“大嫂,我只不过说着玩而已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其实就是忽然想起了一本志怪而已。 在志怪里,有一位女子,跟大嫂你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故事?” “故事倒没什么特别,就是最普通的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老桥段。只不过那女子杀夫的桥段比较少见。而且她杀夫的手段,也极妙……” “什么手段?” 牛大花好奇,“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故事?” “反正是个神不知鬼不觉,极隐秘的手段……”尹笑着,筱柔遮遮掩掩地吊足了牛大花的胃口。见牛大花终于好奇,她却端起碗筷,戛然而止,“嗨,大嫂,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当真,千万别放在心里……” “我……” 望着尹筱柔端碗离开的背影,牛大花欲言又止。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牛大花心事重重,心里不是个滋味。 就这么着,茶饭不思,心惊胆战,牛大花足足地犹豫了三天。 三天后的半夜。 趁着吴老二睡着,她敲响了尹筱柔的房门。 “谁?” 尹筱柔睡梦中听见动静,心里一惊,忙抓住枕头下的剪刀,低声呵斥,“谁,说话!” “我……” 牛大花在外面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又敲了敲门,“柔妹子,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嫂子?” 听见是牛大花的声音,尹筱柔心中一喜。 忙下床拿开用来阻门的粗木棍,尹筱柔拉开门栓,将牛大花迎了进来。 将门重新关好,尹筱柔一脸疑惑地看向牛大花,明知故问地道:“大嫂,这么晚了,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 牛大花犹豫着沉默了一会。 最终,压低声音,她试探地看向尹筱柔,“柔妹子,你之前说的那个绝妙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啊……” “啊?” 尹筱柔故作惊讶地愣了一下。 然后看着牛大花紧张兮兮的样子,她好奇,“大嫂,你问那做什么呀?” 她倒吸一口凉气,“大嫂,你,你该不会真的要……” “嘘——” 牛大花被吓了一跳,忙捂住了尹筱柔的嘴巴。 两个人一动不动,静静听了会对面正房的动静……听着正房里吴老二隐隐约约的呼噜声,牛大花呼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 见牛大花这么紧张,尹筱柔一脸关切地忙问:“大嫂,你这副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还没。” 牛大花摇了摇头,瘫软坐在了尹筱柔的床上。 紧紧抓住尹筱柔的胳膊,她一脸痛苦,“但是柔妹子,我怕啊……我这几天心惊胆战,连睡觉都不敢闭眼……我要再这么提心吊胆地活下去,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柔妹子……” 牛大花眼眶乌青,两只手紧紧钳住尹筱柔的胳膊。她将尹筱柔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低声苦苦地哀求尹筱柔道:“柔妹子,我求求你,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你帮帮我…… 你就把那个法子告诉我…… 我肚子里的孩子眼看就要临产了,总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嘘……” 见牛大花激动,尹筱柔连忙安抚。 低声在牛大花耳边耳语几句,她拍了拍牛大花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安慰道:“大嫂你放心,这事儿有我在,他不会得逞的……” “嗯。” 听完尹筱柔的方法,牛大花重重点头。 她心中感动,两手抓住尹筱柔的手指,眼含热泪地哽咽道:“柔妹子,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 尹筱柔叹气,“大嫂,那天你也看见了,吴老二对我……” “唉……” 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一下,尹筱柔拍了拍牛大花的手背,“大嫂,我帮你,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帮我自己呢?” “妹子……” “大嫂……” 两个人双手紧握,泪眼婆娑。 抬手擦了擦牛大花的眼泪,尹筱柔无奈地笑了一下,“行了,快回去睡。放心,按照他的计划,孩子分娩之前,他不会动你的。” “嗯。” 牛大花点头。 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她起身,终于是离开了厢房。 看着牛大花步入正房,尹筱柔轻手轻脚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心中微松了口气。 心知道牛家村这边的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尹筱柔心下稍安,便坐回床上,又开始思索太子那边的情况。 她想来想去,想要除掉太子,还是得从花家入手才行。 而想要除掉花家…… 尹筱柔觉得十分为难。 虽然借着萧钦宇和花威威,她好歹除掉了花刈臣,但花家有的,可不光是花刈臣。 太后和皇后暂且不提,人家老镇国公可是还活着呢。即便老镇国公老了,花威威还小,但花威威的老爹花晋忠,可还正当年呢。 唉…… 这要是一个个杀,她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尹筱柔暗自叹气。 她就算愿意一个个去杀,可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这光杀一个花刈臣,就要了她半条命和萧钦宇的一条命,要是再这么硬来的话…… 等等,萧钦宇? 尹筱柔想到萧钦宇,想到花家现如今对萧钦宇刻骨的恨意。忽然,她心中一动,有了个离间皇家和花家,顺便帮萧重景复职的好主意…… 说干就干,尹筱柔兴奋地站起身来。 她在屋子里随便找了张纸,又来到牛大虎的供桌前,百无禁忌地拔掉了他供桌前的残香。 然后以香为笔,她提笔,给自己的母亲,写了封信…… 第281章 敲山震虎 七日后,西北,月宛。 与京城那凄美精致的深秋美景不同,月宛的深秋,是一片辽阔凛冽而又荒凉的壮阔景象。 河流干枯,草木稀黄。 广袤的草原上,除了强劲而又狂野的西风,便只剩下零星的牧民四散各处。他们沉默驱赶着干瘦嶙峋的牛羊,在稀疏的草原上,尽力寻找着更为茂盛的草地…… 当然,月宛的牧民,也并非全然是这副“临时抱佛脚”的样子。 那些占据着丰沛草原的贵族们,其实早早地,便在自己的领地里,备足了一垛垛草料。 因而,此时此刻,他们才能无忧无虑地聚集在斗兽场内的观看席上。 喝着美酒,垂目观赏过美人们曼妙热辣的开场舞蹈之后……便吹响哨子,将跃跃欲试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投放在斗兽场侧边的铁栅栏内…… “轰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终于,那个铁栅栏被打开。一头皮毛油亮,威风凛凛的老虎,从栅栏中缓缓走了出来…… “哗!” 看见老虎的那一刻,贵族们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斗兽场四面八方的看台上,立刻爆发出了热烈如火的欢呼。 欢呼过后,众人将目光又看向那栅栏。 等到那栅栏再次开启,又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走出来时,斗兽场内躁动的气氛,也终于是到达了顶峰。 在沸腾的欢呼声和口哨声中,两只老虎互相戒备着,很快,便开始了交锋…… “咬它!咬它!” 就在所有的贵族们挥舞着拳头,目光灼灼地为了那两只老虎的争斗而热血呐喊的时候。却不知道,此刻,斗兽场最上方的王室包厢之内,却冷冷地剑拔弩张。 “砰!” 月宛五侯之一的夏翕侯夏勒闯入包厢,见大王姬司霜斜倚在软榻上淡淡饮酒,连眼皮都不抬的样子,不由得皱眉冷哼,“呵,大王姬真是好兴致啊。 我儿在天中王朝,连小命都丢了,您却还有心思来斗兽场消遣?” “夏翕侯这是怪我?” 司霜闻言一顿,反而奇怪地看向夏勒,“怎么,夏赫当初离开的时候,夏翕侯你,难道没做好失去他的准备吗? 如果你没做好准备,那当初,你就不该让他离开。” “我……” 夏勒被噎了一下,他咬牙不满,“我当然做好了准备,但我的儿子即便是死,也该死的有价值些! 现在一事无成,他死的不值!” “唉……” 司霜叹气。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缓了缓语气,安慰夏勒道:“夏翕侯,这种事情从一开始,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今天你儿子死了,你可以来找我。 明日,若是我的儿女也在天中出事,我又能找谁呢?” “我……” 夏勒哑口无言,只能叹气。 “先坐下。” 司霜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邀请夏勒在自己对面坐下之后,她亲手给夏勒倒了杯酒,“夏翕侯,你今天忽然过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夏赫? 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这个时节,还能有什么事?” 夏勒有些头疼地叹气,“现在是枯水期,大部分草场都稀疏的很。有些牧民被逼得没有办法,就偷偷越过了边陲。 这不,被天中人给抓了个正着。 天中人放话了,要想让他们放人,必须得用汗血宝马交换。否则,他们就把牧民在城墙上吊死。” “唉……” 说到这里,夏勒头疼地叹气,“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月宛境内的湖泊太少,草场太少。所以每年秋季储草,都是僧多粥少。 这到了冬季,草料不够,眼看着牛羊就要活活饿死,那些牧民自然铤而走险……” “唉……” 夏勒摇头叹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谁让那卓纳草场,在人家天中王朝的境内呢,现在咱们只能干瞪眼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父王的意思吗?” “是。” 夏勒点头,“国王的意思,这件事交由您全权处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没精力掺和这件事情。 国王说,是战是和,您说了算。” “我?” 司霜闻言有些惊讶。 惊讶后,又打心眼里觉得无奈。 现在这月宛的情况,贵族们逍遥自在惯了,肯定是不愿意打仗的。可若是这一仗不打,对百姓们又不好交代。 本来百姓们之所以越过边陲,就是因为草场被贵族们占据。倘若贵族们占据草场,又不肯保护百姓的话,恐怕民怨沸腾,不好收场啊…… “唉……” 司霜苦笑一声,无奈叹气。 正在她深感两难之际,忽然,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司霜的贴身女官乌云走了进来,双手将一封书信递到了司霜的面前。“王姬,这是柔少主寄回来的书信。” “筱柔?” 司霜皱了皱眉。 惊讶地与夏勒对视一眼,她忙伸手接过书信。 把书信打开,将书信中的内容细细一看,她垂眸思索片刻,然后正了正神色,肃然对夏赫命令,“夏翕侯,你派人,带三千轻骑兵,去把我们的牧民抢回来。 顺便,也敲山震虎,提醒提醒京城那边,别让他忘了咱们。” “是。” 夏翕侯点头答应。 当夜,便令人带着三千轻骑兵,越过了天中王朝的边陲…… 七日后,京城,御书房。 这日,是今年秋后处斩的最后期限。 一一安抚过太后皇后太子和花家之后,君邑光十分头疼地望着御桌上大理寺呈报上来的,有关于萧钦宇一案的卷宗。 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朱笔一挥,准了萧钦宇今日的死刑。 “唉……” 君邑光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将卷宗交给福公公,令福公公去处理。 然后吃了盏茶平了平心绪,他拿起朱笔,伏案正要开始自己的政事…… 却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带着西北边陲的八百里加急,快步来到了御书房内…… 第282章 大刀向着脖子砍去 “快,呈上来!” 御书房内,君邑光一听是西北边陲的八百里加急,立刻问也不问,便命令那侍卫将密信呈了上来。 匆匆忙撕开信封一看,见果然是月宛骚扰边陲,他脸色登时便黑了个彻底。 “哼!” 冷哼着一拍桌子,君邑光提笔,立刻便写了封圣旨。 见福公公进来,他将圣旨直接扔到福公公的面前,然后命令,“快,你去趟萧家。传我旨意,让萧重景即刻复职。我给他三天时间整肃军队,三天之后,全军立刻挥师西北!” “是。” 福公公连忙点头。 双手恭敬地捧起圣旨,他急匆匆,立刻便准备去萧家传旨…… “等等!” 这时候,君邑光却忽然叫住了福公公。 想起来萧重景的亲弟弟,似乎刚刚才被自己批准了死刑……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唉……我刚才给你的那个卷宗呢,你已经交给大理寺了吗?” “是的,陛下,那个卷宗,刚已经交到大理寺了。”福公公躬着腰点了点头,立刻回答。 他心知道时间紧急,由不得君邑光犹豫,于是便躬着腰,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现在已经快午时了。恐怕,还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萧钦宇就要人头落地……” “什么?” 君邑光心里一惊。 忙抬头看了眼御书房外的天色,他手指烦躁地在桌案上敲击了一会…… 终于,他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又写了张旗圣旨,交给了福公公,“快,你去趟刑场,务必先保住萧钦宇的性命……” “陛下,那花家那边……?” “花家那边我自会安抚,现在西北的事情才是主要。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去。” “是。” 见君邑光这么着急,福公公连忙点头。 他举着圣旨出了御书房,骑上马,立刻便向着秋后处斩的刑场赶去…… 宫外,刑场。 在花家的示意之下,萧钦宇浑身是伤,被拖着来到了刑场后,浑身是血地跪伏在了众刑犯的最前方。 甚至他的脑袋,都已经被刽子手搁在了断头台上。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保管第一个就教他人头落地。 “冤枉,冤枉啊……” 萧钦宇心中不甘,挣扎着脑袋,对着充任监斩官的陆一通,和刑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们大喊,“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废什么话啊……” 刑台下,人群的最前方,花威威啧了一声,皱眉嫌烦。 “就是,废什么话啊……” 他身边的小厮们听见这话,立刻也附和着嚷嚷,“说的好听,这天底下,哪个杀人犯会自动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啊? 到了刽子手手里,喊冤声一个比一个响亮,难道还全都是冤枉的不成?” “就是……”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哄笑一声,纷纷也点头说萧钦宇的遗言没有新意。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话……” 萧钦宇欲哭无泪。 正当他心中绝望,深感无力的时候,目光一晃,却好似在人群中看到了萧重景的身影。 “大哥!”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萧钦宇扯着脖子,焦急地冲着萧重景大喊,“大哥,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 “呃……” 萧重景本来想低调地送萧钦宇一程,没想到竟然被萧钦宇给点出来了。此刻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心中不自觉有些尴尬。 “我知道……” 萧重景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冲萧钦宇点了点头。 然后语重心长地看向花威威,他叹气,“花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你可能不信,但以我对钦宇了解,他不可能去伤害花大人的……” “呵。” 花威威冷嗤一声。 他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萧重景一眼,然后不屑反问:“萧重景,你作为杀人犯的家属,你觉得你的看法,很重要吗?” “就是。” 花威威旁边,他的小厮们也立刻抬着下巴凉凉附和,“萧将军,你现在都已经不是将军了,怎么还这么高高在上啊?难道就因为你曾经是将军,你的弟弟杀人,就可以不用负责任吗?” “我……” 萧重景面色为难。“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花威威冷着脸,更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然后扬起声音,他毫不留情地便嘲讽萧重景道:“萧重景,听说你之所以被革职,似乎是因为贪污的事情对? 呵—— 当哥哥的涉嫌贪污被革职,当弟弟的又残害同僚被死刑……你们兄弟俩,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你!” 萧重景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花威威一个小辈如此羞辱,瞬间面目涨红,又羞又怒。 他正想理论,这时候,君弋琰锦衣便服,姗姗来迟地站在了花威威身边。 淡淡扫了萧重景一眼,他不满地皱了皱眉,“萧重景,这里是刑场,不是你们萧家的花园。你作为朝廷曾经的官员,更要以身作则才是,不要阻碍大理寺的公务。” “我……是。” 萧重景憋屈答应。 无奈地冲萧钦宇摇了摇头,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咳咳!” 监斩台,陆一通见君弋琰都到了,心中立刻有了底气。 他有心想要在君弋琰面前卖个好展示展示自己,于是拍了拍惊堂木,他沉声先痛斥了一番萧钦宇的罪状。 博得了看客们的满堂彩后,他怒目捏起令箭,挥手狠狠地冲萧钦宇一掷,随即扬声令道: “午时已到,行刑!” “是!” 刽子手答应着,饮了口酒,噗地将酒雾喷在了手里面锃光瓦亮的大砍刀上。 用大刀在萧钦宇后颈上比划了一下,他沉声提醒,“兄弟,别乱动了,否则把你脑瓜子削破了相,我可不管。” “我……” 萧钦宇断着腿,双手被缚着,正拱着脑袋在断头台上蛄蛹着挣扎……忽然听见这话,他后脑一凉,忙全身发颤地,绝望地停住了动作。 “好,保持住,马上就好……” 满身横肉的刽子手边说着,边凝神盯着萧钦宇满是冷汗的后颈。 高高地,他举起了大刀…… 第283章 死里逃生 刽子手挥起大刀,正要向萧钦宇的脖子砍去…… 这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边大喊着刀下留人,福公公高举着圣旨,扬声对陆一通道:“陛下有旨,萧钦宇一案尚有疑点,暂且先押回大牢,容后再审!” “这……” 陆一通惊讶。 他有些为难地先看了君弋琰一眼,然后上前接过圣旨,他正想要打听打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萧钦宇正好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劫后余生,一听说自己这下不用死了,立刻便惊喜若狂地挣脱捕快,打哐哐哐用脑袋不停地往地上磕头。 边磕头,他边热泪滚滚地大喊,“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重景心中惊喜,也忙不迭跪下谢恩,直呼万岁。 看他们这样,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们懵了一会儿。虽然他们一头雾水,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们朴素地明白,对于皇上下达的旨意,高呼圣明总是没错的。 于是所有人齐齐拜倒,也忙山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都起……” 福公公在马上抬手,正要让所有人都起来的时候……却忽然目光一扫,看见了站立在一旁的君弋琰和花威威等人…… “呦!” 福公公心里一惊,忙不迭翻身下马。 快步来到了君弋琰的身边,他躬身连忙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嗯。” 君弋琰淡淡点头。 他抬眸,目光不悦地扫了眼正瘫跪在刑台,死里逃生的萧钦宇……然后皱了皱眉,他低声冲福公公打听,“怎么回事儿?这案子不是都已经了结了吗?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忽然下旨?”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花威威强忍着怒火质问:“这个案子,明明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什么可继续审问的?皇上今天上午,明明都已经准了萧钦宇的死刑,为什么又出尔反……” “咳。” 见花威威口不择言,君弋琰忙咳嗽一声,示意他小心说话。 然后目光扫了眼四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他冲陆一通挥了挥手。 等到陆一通指挥着捕快们,将闲杂人等全部都清离出场的时候,君弋琰这才压低声音,好奇地询问福公公道:“福公公,父皇怎么会忽然收回成命,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 简单将西北战起的事情跟君弋琰解释过之后,他拿起马背褡裢里的另一道圣旨,扬声对萧重景道:“萧重景接旨!” “我?” 正忙着安慰萧钦宇的萧重景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心中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连忙便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见萧重景已经跪下,福公公打开圣旨,扬声宣读道:“今西北月宛小国,不顾恩义,竟率兵侵犯我天中疆土!朕不忍见黎民受苦,边陲遭难,特准予萧重景官复原职,三日内领兵拔营…… 望你铭记皇恩,奋勇杀敌,以扬我天中皇威!” “是!” 萧重景心中振奋,立刻接过圣旨,磕头谢恩…… 而与此同时,刑场对面的小茶楼里。 田双双眯着眼睛站在茶楼三楼的小窗户旁,边竖着耳朵,试图偷听刑场那边的动静。边一脸好奇地嘟囔,“那圣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啊?萧重景怎么那么高兴? 看他那样子,比刚才萧钦宇死里逃生好像都高兴呢……” “官复原职,他当然高兴。” 阮云罗收回目光,见田双双上半身都快探出窗外了,忙无奈地冲万俟拂招了招手,示意万俟拂过去护着点,别让她一跟头掉下去。 万俟拂点头上前。 站在田双双身边,她一只手拽着田双双腰后的绦带,同时,好奇地询问阮云罗道:“夫人,萧重景真的官复原职了吗?”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手指捏了捏茶杯,“除了官复原职,萧重景现在,本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值得高兴的了。” “可平白无故地,皇上为什么要让他官复原职?” 田双双一脸疑惑地想了一会。 忽然,她心中一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道是西北那边……” “应该是。” 阮云罗抬眸,目光望了眼窗外树枝上枯黄稀疏的叶子,“往年西北来犯的时候,不也大多是秋冬季节吗?可能是赶巧了。” “这也未免太巧了点……” 田双双遗憾地抿了抿唇。 直起腰从窗户边离开,她和万俟拂一起回到了阮云罗身边,有些不甘心地嘟囔,“要是那圣旨要是再晚一点就好了……唉,那萧钦宇命是真大,刀到脖梗了,都能让他逃过一劫……” “是啊,命真大。” 阮云罗点头,心里隐隐也觉得蹊跷。 这西北战事,虽然大多发生于秋冬季节,但也不至于掐的这么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偏偏恰好地救了萧钦宇一命,简直像是谁特意给萧钦宇请来的救星似的…… 可谁又能有本事请来一场战争挽救萧钦宇呢? 难道,是尹筱柔? 可先不说尹筱柔有没有本事让西北做这么大动作,即便她真有本事,也没必要把这本事用在萧钦宇身上…… 也许,真是巧合? 阮云罗想不出什么头绪,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 暂时先将心里面的疑惑放在一边,她捋了捋现如今萧家和花家的情况……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个弄死萧钦宇,顺便让花家惹怒皇上的好办法…… “夫人,您想什么呢?” 见阮云罗静静出神,田双双一脸兴奋地好奇,“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嗯。” 阮云罗点头。 目光看向守在自己身后的万嬷嬷,她笑着嘱咐,“万嬷嬷,你立刻帮我准备些合适的礼物,明日,我准备去拜访一个产妇。” “什么产妇?” 田双双好奇,“不会是尹筱柔……” “怎么会?” 阮云罗笑着,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对面刑场福公公等人全都走了,她起身,“行了,热闹既然散了,咱们也都走。 真正的好戏,得等到花家去找过皇上之后,才开场呢……” 第284章 老奸巨猾 傍晚,一片缟素的镇国公府。 当得知了萧钦宇竟然没死的时候,老镇国公拍案而起,立刻便坐着轿子直奔皇宫。 进了皇宫,来到御书房后。 他花白着头发满脸悲怆,拄着拐杖,颤巍巍就要下跪,“皇上……” “老国公快请起。” 一见老镇国公这样,君邑光连忙起身。 快步将老镇国公扶起来之后,他冲福公公使了个眼色。 福公公立刻点头,忙到旁边搬了个椅子,准备扶老镇国公坐下。 “不必了。” 花启德摆了摆手,拒绝了福公公递过来的椅子。 然后浑浊而又犀利的目光看向君邑光,他一脸沉痛地拱了拱手:“陛下,老臣今日求见,并不是为了来找您叙旧喝茶,这椅子,就免了。” “唉……” 见花启德如此强势,君邑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国公,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其实,我也并不是想赦免萧钦宇。 只不过朝廷为重,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把萧钦宇杀了,恐怕……” 说到这里,君邑光顿了一下。 挥手示意所有人全都出去,他无奈地对花启德道:“老国公,这个节骨眼,朕若是真把萧重景的亲弟弟给杀了。那这萧重景,你说朕还能放心地用吗? 他带着那么多士兵到了西北,万一要是生出了异心,可不好办呐……” “那陛下,难道我儿子就白死了吗?” 花启德皱眉不满。 既不满君邑光对自己死去儿子的轻视,也不满他对于萧重景的明显忌惮。 于是拱了拱手,他沉声对君邑光道:“陛下,那萧重景若真是个明白事理的汉子,就应该知道杀人偿命,与人无尤,怨不到旁人身上。 他若真是个忠的,就不可能为了一个杀人犯的弟弟,而生出异心。 如若他生了异心,那说明他本就不忠。 既然不忠,那杀了便是,否则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生出异心的将军,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杀了他很容易,但杀了他,接下来怎么办?” 君邑光头疼,“老国公,我何尝不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但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现在可不是三四十年前,先皇在世的时候了。 三十八年前,我父皇可以杀张枭。因为杀了张枭还有徐老元帅,还有萧老将军,还有马广鳌崔直和应安侯…… 可现在呢,我有什么? 在与西北这二十年来连绵不断的战争里,应安侯一家子死了,萧老将军死了,剩下的徐元帅马广鳌和崔直也早已经老了……” “唉……” 说到这里,君邑光无奈地闭了闭眼。 睁开眼睛,他叹了口气,伸手扶着花启德坐下,“老国公,朕手中若是能如同先皇一般,有那么多猛将的话,定会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处死萧钦宇。 但朕手里不是没有吗? 这新一代的将领都不成气候,也就只有萧重景还像点样子。 我若是把他逼得太紧,逼出了问题,那西北那边的战事,是你去征讨,还是朕亲自去征讨?” “这……” 花启德满眼不甘,“陛下,难道我儿,就这么白死了吗?” “怎么会?” 君邑光连忙安抚,“老国公,你放心,朕只是想把这事儿先放一放,等萧重景打退月宛之后再说,并不是真的想赦免萧钦宇。 你再给朕一点时间,这事儿,朕早晚给你一个交代……” “等?” 花启德闻言苦笑,“皇上,真等到那萧重景得胜回朝的时候,您恐怕赏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还记得我这个没什么用的老东西?” “老国公!” 见花启德死不松口,君邑光有些烦了。 他眉头不悦地皱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沉了下来,“老国公,你这样说话,未免也太让朕寒心了点。” 花启德拄着拐杖站起,“可陛下,臣心也未尝不寒。” “你!” 见花启德竟胆敢与自己对峙,君邑光不悦皱眉。 强自压了压心中的火气,他甩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对花启德道:“行了,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老国公既然累了,那就先下去,有什么事儿,等花刈臣的葬礼之后再说。” “是,老臣告退。” 花启德跪下行礼。 拄着拐杖起身时,他踉跄了一下。 待稳了稳心神之后,他冷着脸退出御书房,很快,便回到了镇国公府。 当夜,与自己的大儿子花晋忠商量过后…… 翌日,为了自己死去的小儿子,也为了花家在朝廷里的尊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花启德颤巍巍跪在朝堂,逼迫君邑光道:“皇上圣明,萧钦宇蓄意谋害我儿,证据确凿,求皇上即刻处斩萧钦宇,还我儿一个公道!” “皇上圣明!” 见自己的父亲跪了,花晋忠立刻也跟着跪下,扬声对高高在上的君邑光道:“求皇上处斩萧钦宇,还我弟一个公道!” “皇上圣明,求皇上处斩萧钦宇,还花大人一个公道!” 见花家父子都跪了,朝堂中,但凡与花家沾边的朝臣,立刻也附和着,纷纷在朝堂里跪了下去…… “你们!” 大殿之上,垂眸看着自己脚下跪了大半的朝臣,君邑光一瞬间气血上涌。 咬着牙忍了又忍,君邑光目光在站立着的朝臣里扫了一眼。 最终,他目光落在了阮清鸿的身上,“阮相,对于萧钦宇这件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回陛下……” 阮清鸿犹豫。 他既不愿意得罪花家势力,也不愿意得罪君邑光,于是便只能推脱道:“陛下,臣对这个案子……不太了解……” “不太了解?” 垂眸见阮清鸿老奸巨猾的样子,君邑光笑容发冷,淡淡令道:“那就先说说你了解的那部分……” 第285章 三天之内撒了他 “这……” 见君邑光如此执着,一定要让自己表态,阮清鸿无可奈何。 他咳嗽两声拱了拱手,只能开始和稀泥道:“回陛下,花大人走的那么冤枉,老镇国公心情激愤,想要讨一个公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此事毕竟干系重大,陛下您想要再审问审问,这也很正常…… 总之,此事并没有对错……” “行了。” 君邑光皱着眉打断。 垂目看向满殿跪了一片的朝臣,他目光渐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你们全都觉得朕做错了?” “微臣不敢……” 众臣一片惶恐,纷纷磕头请罪。 “呵,你们不敢?” 君邑光冷笑着扫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花启德父子,和众位官员们。他点了点头,忍着怒火站起身来,冷道:“好,你们既然愿意跪着,那便继续跪着……” 说着,他目光扫了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连忙宣布退朝,然后扶着君邑光,很快便离开了奉天殿…… 回到御书房后。 福公公扶着君邑光坐下,忙将下人准备好的温茶恭敬递到了君邑光的手边。 君邑光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心情稍微刚平静了些,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到福公公身边,在福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挥手让小太监离开。 然后看了看君邑光的脸色,他压低声音,小心地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外求见……” “太子?” 君邑光喝茶的动作一顿。 心知道君弋琰来找自己是为了花家,他皱眉,不悦地将茶盏撂到一边,冷冷道:“不见。” “是。” 福公公点头领命,连忙正要出去劝君弋琰离开…… 这时候,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 他进来后,正要到福公公耳边禀报。君邑光却冷嗤一声,握了握拳,“什么事儿,说。” “禀……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不见!” “是。” 小太监点着头连忙退下。 刚出去没一会,很快,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急匆匆地又进来禀报道:“陛,陛下……太后娘娘刚出慈宁宫,正在往这边过来……” “嗯。” 君邑光咬着牙点头。 青筋在额角直跳,他强压住自己胸口上涌的气血,起身,正要去迎接太后…… 但刚站起身,他喉中便是一甜。 随即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他眼前一黑,轰然便晕了过去…… 当天傍晚,东宫。 花威威和陆一通焦急等待半天,见太子终于从皇宫里回来,心中一喜,忙期待地迎了上去,“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皇上那边怎么说?他肯下令处斩萧钦宇了吗?” “别提了……” 君弋琰叹气。 他坐下来,接过陆一通递上的茶水缓了口气。将今天宫里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之后,他满脸无奈,“现如今,我父皇被气得吐血,正在静养呢,我哪里敢再烦他……” “那怎么办?” 花威威着急,“那我二叔岂不是白死了?” “唉,我也没什么办法……” 君弋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烦地提议道:“要不,这事儿还是等我父皇康复后再说。” “可是……” 花威威皱着眉,还想说话。 这时候,陆一通敏锐地发觉到君弋琰现在的心情不好。 生怕花威威逼得太紧,把君弋琰给惹烦了,他忙拉了拉花威威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安抚,“花少爷,我知道您心里着急,想赶快为花大人报仇。但其实,太子殿下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呢? 花少爷,您别忘了,花大人他不仅仅是您的二叔,他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小舅舅啊。 太子殿下想要为花大人报仇的心情,跟您,是完全一样的。” “只不过……” 说到这里,陆一通顿了一下。 抬手给花威威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他拍了拍花威威的肩膀,“花少爷,皇上陛下现在都气的吐血了,太子殿下若是再不依不饶,那接下来,恐怕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而且这件事,若是被那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把柄,添油加醋……万一给太子殿下扣上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错,就是这是这个道理!” 君弋琰轻叩桌面,点头同意。 十分满意地正眼打量了陆一通一眼,他对转目,有些无奈地对花威威道:“威威,正如陆大人所言,你二叔不仅仅是你的二叔,他也是我的小舅。 我自己的小舅被人给杀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我要是不着急,我父皇能被气得吐血吗? 但现在的情况,我父皇他正在气头上,我若是再去争执,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 花威威握拳不甘,“总不能就这么放过萧钦宇?” “这……” 君弋琰无奈摇头。 他耐着性子,低声又安慰了花威威两句。然后望了望窗外,“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回去后,别忘了替我向外祖父外祖母和你爹爹问好。 让他们别担心,这事儿,早晚都会解决的。” “嗯。” 花威威点头离开。 但离开东宫之后,他并没有回到镇国公府。而是和陆一通一起,来到了大理寺的重犯牢房,又将萧钦宇给打了一顿。 “花少爷您消消气……” 见萧钦宇被打的奄奄一息,花威威却还不肯停止殴打,陆一通生怕他闹出人命,将萧钦宇给活活打死。 于是忙上前拦着,他将花威威拉到了自己的办事书房。 书房内。 陆一通按着花威威坐下,抬手连忙给他倒了杯茶,“花少爷,您别那么冲动,先喝杯茶冷静冷静……这毕竟是大理寺啊,您要是直接把萧钦宇给打死了,那皇上那边,恐怕不好交待…… 您不如再等等。 太子殿下刚才不是说了吗?耐心点,事情迟早会解决的……” “等?” 花威威冷笑,“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萧重景现在都还没出征呢,我都杀不了萧钦宇,等到萧重景凯旋归来,我还能杀了他吗?” “唉……” 陆一通叹气。 回想起自己之前对萧重景的几次得罪,他是真不愿意让萧重景重新得势,怕萧重景得势后找他算账。 但他又实在无可奈何。 所以既是安慰花威威,也是安慰自己,他盲目地乐观道:“花少爷,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放心,这事儿迟早会有办法的。” “呵,你说的轻松。那要不然你给我个办法?”花威威觉得陆一通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冷嗤一声,大手一挥地道:“你要是能想办法除掉萧钦宇,那现在正空着的大理寺正的位置,就是你的。而且不出两年,我保管让你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真的?!” “呵,小爷我有必要骗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陆一通心中兴奋,以茶代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对花威威拍着胸脯承诺,“花少爷,这事儿您就放心交给我。我保证,三天之内,定然想出办法帮您解决这件事情!” “好,那我等着!” 见陆一通这么自信,花威威点头答应。 两个人告别之后,陆一通见下值的时间也已经到了,便起身回家,离开大理寺…… 策马回往书香弄…… 第286章 探亲家 书香弄。 被田双双扶着,阮云罗下了马车,缓步来到了陆家宅子的门前。 她点了点头,刚让田双双拍了拍面前大门上的铜环…… “谁啊?” 门内,赵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可巧,赵老太此时,正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监督着下人们干活。她一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以前村子里的老姐妹来串门子,立刻也不劳烦小厮,直接自己便迎了出来…… 一打开门,看见阮云罗微笑雍容的面庞,又看了眼她身上素雅华贵的衣着,赵老太一下子愣住,“夫人您是……?” “我们家夫人姓阮,是沁棠小姐的大嫂。”知道赵老太还没见过阮云罗,万嬷嬷在一旁笑着忙解释,“这不是沁棠小姐马上就要生了吗?我们夫人心里挂念,所以就带了些东西过来看看……” “哦……!” 赵老太一拍大腿,连忙将门大开,哈哈笑着对阮云罗道:“原来是亲家里的沁棠嫂子啊,来来来快请进……你看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刚才那么猛地一见面,我还以为是哪家贵夫人认错门儿了呢……” “您客气了。” 被赵老太迎进客厅,阮云罗笑着道谢。 冲田双双和万俟拂点了点头,让她们将准备好的两匹绸缎和一双金镯拿了出来,阮云罗笑着看向赵老太,“初次拜访,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笑纳。” “这,这不行……” 赵老太摆着手连忙推辞。 她目光望了望万俟拂手里捧着的云锦丝绸,又望了望田双双手中宝盒里的万寿菊掐丝金镯,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这,这也太贵重了……” “一点心意而已。” 阮云罗笑。 知道赵老太不好意思自己伸手收下,她便冲田双双和万俟拂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直接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便可。 “这……” 见万俟拂和田双双将东西都放下了,赵老太笑着又客气了一会儿。 直到心里实在没什么话了,她看向阮云罗,“阮夫人,我这就带你去见见沁棠。正好,沁棠也天天都闹着要回娘家呢。 她要是看见你来,肯定高兴。” “嗯。” 阮云罗抿了抿茶,顺从地点头。 虽然她今日一行,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萧沁棠。但毕竟来都来了,她这个做嫂子的,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必须得跟萧沁棠见见。 否则,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于是放下茶杯,她笑着对赵老太道:“您说的不错,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沁棠。 这沁棠自从嫁人,也没机会回娘家看看,现在她马上就要临产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心里总惦记着……” 说到这里,阮云罗声音顿了一下。 歉意地对赵老太笑笑,阮云罗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家中事多,我这匆忙之间也没来得及先递拜帖……若是惊扰了您,请莫见怪……” “哪里……” 赵老太笑着,连忙摆手。 简单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她站起身来,对阮云罗道:“阮夫人,沁棠她现在正在后院里养胎,咱们这就过去。” “过去之后……” 赵老太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阮云罗道:“阮夫人,沁棠她现在是双身子,月份又太大,受不得刺激。 你等会儿见了她,多说点高兴话,千万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放心,我心里有数。” 阮云罗今日过来,本也不是为了刺激萧沁棠的,所以答应的自然痛快,“沁棠从小,都是我教养着长大,她现在初胎怀孕,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拿家里的事情烦她。” “这就好……” 见阮云罗答应的这么痛快,赵老太放下心来。 将阮云罗送到后院,正好撞见抱月从旁边的小厨房里端粥出来,她立刻招了招手,“抱月,你小姐的娘家嫂子来看她了,你还不快过来迎迎?” “夫人?” 抱月惊讶地睁大眼睛。 远远地看着阮云罗,她不敢置信地怔了一下,随即鼻子便是一酸。 慌忙将手里的热粥放到一边,她抬袖快速擦了擦眼泪,快步上前,红着眼睛屈膝便要对阮云罗行礼…… “哎呦,免了免了……” 见抱月这红着眼圈的样子,阮云罗心中一软,忙拉着她的手,扶她起来。 察觉到她手心中的薄茧,阮云罗抬手轻抚了下她被晒得略微黯淡的皮肤,不由得感慨地叹了口气,“好丫头,难为你这么用心地伺候你家小姐。” “不难为……” 抱月笑着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丫头……” 见抱月竟然在萧沁棠的娘家人面前哭了,赵老太皱眉不满地数落,“你看看你这丫头,阮夫人来看望你家小姐,这是好事儿,你哭什么啊? 知道的你这是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了呢……” “怪我,来的太惊喜,把你眼泪都惹下来了……”阮云罗拿出手帕,抬手帮抱月擦了擦眼泪。 笑着与赵老太告别之后,她便随着抱月一起,来到了萧沁棠的屋子…… 第28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正屋内。 萧沁棠正百无聊赖,懒洋洋地斜倚在床榻上养胎。 听见脚步声,隔帘闻见抱月手里野鸡粥的味道,萧沁棠皱着眉,扬声不耐地嚷嚷道:“都说了不吃不吃没有胃口,又端过来做什么?天天不是鸡就是鱼的,油腥味儿那么大,吃的我都要吐了。 天天一口一个为了孩子为了孩子,我就活该遭这罪吗?” “这……” 正屋外,抱月端着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您别介意,小姐她这是为了吃食发脾气,不是冲您。她还不知道您来了呢,她等会若是看见您,肯定高兴。” “不碍事。” 阮云罗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垂眸扫了眼抱月手里的粥碗,见果然碗里飘着一层油腥,便笑着道:“我今儿过来,正好带了一些燕窝。你带上几个丫头和万嬷嬷一起,去把外面马车上的燕窝阿胶都搬进来,重新给你小姐再煮一碗清淡的。” “这,多谢夫人……” 抱月心中一喜,连忙又要行礼。 “不必了,你快去。” 阮云罗笑着扶她起身。 冲万嬷嬷点了点头,让万嬷嬷和她一起离开之后,阮云罗走入帘内,来到了萧沁棠的屋里。 “你……大嫂?” 萧沁棠懒洋洋地抬眸,不防备竟看见阮云罗从帘外进来,面上立刻一喜。 连忙扶榻从椅子上起来,她抱着肚子往阮云罗身后看了一眼,忙着急地问:“大嫂,我哥和我娘呢? 光你自己一个人,我哥和我娘没来?” “嗯,就我自己。” 阮云罗笑着点头,眼都不眨地随口敷衍道:“你哥正忙着,你娘已经回菩雨山了,等你娘下次从菩雨山回来,肯定见你。” “哦,原来是回菩雨山了啊,怪不得不来看我……” 萧沁棠说着,慢慢抱着肚子又坐了回去,情绪不觉有些失望地嘟囔道:“切,亏我还想着一生完孩子,就抱着孩子回娘家去看她呢……” “等你生完孩子,她肯定会回来的。” 阮云罗随口安慰。 在椅子上坐下,抿了抿茶,目光随意地扫了眼四周围有些狭小简陋的房间,阮云罗有些好奇地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从萧家嫁到陆家,还适应吗?” “我,挺好的呀……” 萧沁棠顿了一下,有些嘴硬地对阮云罗道:“虽然吃穿住行确实比将军府差些,但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像大嫂你虽然锦衣玉食,但我大哥的心不在你身上,那才难受呢。” “嗯。” 阮云罗笑着点头,“看来你嫁给陆一通,还真是嫁对人了。” “那可不。” 萧沁棠骄傲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点臭毛病,但是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了。 现在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对我百依百顺,别提多体贴了……” 说到怀孕,萧沁棠顿了一下。 目光十分同情地看向阮云罗,她叹气,“大嫂,说句心里话,其实,你也该想办法要个孩子才对。 这男人啊,有了孩子才能学会心疼人。 你要是争气点,早点生个孩子,我哥也不至于去找尹筱柔……” 阮云罗:“……” “尹筱柔怎么了?”阮云罗笑,“尹筱柔单纯善良,不争不抢。她又没招惹过你,你干嘛对她那么大意见?” “哼,她不争不抢?” 萧沁棠被气得瞪大了眼睛。 她不忿地坐直身体,正要提醒阮云罗舒痕膏的事情时……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陆一通下了值,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嫂。” 陆一通进屋看见阮云罗,笑着立刻打了个招呼。 刚才在弄堂里,他早已经看见了阮云罗的马车。经过前院时,又被赵老太提醒过一番,因此对于阮云罗的存在,并不感到惊讶。 他只是好奇阮云罗的目的。 担心阮云罗万一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笑着看向萧沁棠,“沁棠,你跟大嫂刚刚在说什么啊?怎么看着有点不开心?” “说尹筱柔呢,你又不认识。” “闲话家常,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阮云罗附和着,见万嬷嬷和抱月带人终于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完了,便笑着对陆一通道:“初次拜访,没什么好东西可送,这里都是些燕窝阿胶之类的物件,就留着给沁棠补补身体……” 说着,阮云罗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起身告辞道:“见沁棠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那,时间不早,我就先回了……” “大嫂,你这就要回去?” 萧沁棠惊讶不舍。 虽然此时此刻,阮云罗并不是她最想见的人,但到底她也是自己的娘家人。 娘家人来了,又这么快走,这让萧沁棠心里面不是滋味。 “是啊大嫂,这么急着走做什么?用过晚饭再走也不迟……” 陆一通客套着,也挽留了两句。 “不必了……” 阮云罗笑着摇头,让萧沁棠好好歇着不必相送之后,便借口家里面有事,告辞离开。 “这怎么好……” 陆一通一脸为难。 他嘴上不断挽留,但脚步却丝毫不停,很快地,便送阮云罗来到了陆家门外。 “就送到这儿。” 马车旁,阮云罗停下脚步。 正准备要上车,但忽然间,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回身问陆一通道:“妹夫,我记得你是在大理寺当差,对?你在大理寺,应该能见到钦宇的?钦宇如今在牢房里,还好吗?” “钦宇?” 陆一通挑了挑眉。 心想着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为阮云罗是来给萧钦宇求情的,他心中微烦。 未免阮云罗对自己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陆一通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提醒阮云罗道:“大嫂,虽然我是在大理寺当差,但我的官职,只是个大理寺丞而已。 比萧钦宇之前的官职都低。 就目前的这件案子,它不光是大理寺和花家盯着。皇上皇后乃至于皇太后,也都在盯着呢。 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实在是无能为力,帮不了你什么……” 第288章 极致恐吓 “我知道。” 阮云罗一脸理解地点头,“妹夫,你别误会,我问这话并不是想让你为难,我只是担心钦宇,想问问钦宇他现如今在牢房里的状态而已。” “唉……” 阮云罗叹着气,一脸的心疼和无奈,“妹夫,你应该也知道,钦宇和沁棠全都是我一手抚养大的孩子。 现在沁棠有了归宿,钦宇却…… 他现如今腿断了,官也废了,还沦落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这么大的打击,我真怕他万一想不开……” 想不开? 听见阮云罗这话,陆一通心中一动,茅塞顿开。 是啊,萧钦宇可以想不开啊。 虽然他不能杀萧钦宇,但只要萧钦宇能够“畏罪自杀”,那不是也一样吗? 陆一通心中豁然开朗。 忙敷衍着送走阮云罗后,他连饭也没兴趣吃,立刻翻身上马调转枪头,快速又返回了大理寺。 在大理寺的单独牢房里,萧钦宇被花威威打完之后,才刚从昏迷中醒来。 他一睁开眼,看见陆一通又来了,立刻被吓了一跳,握着拳头满脸戒备地质问:“你,你又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陆一通笑着关闭牢门。 背着手上下打量一眼萧钦宇现如今落魄凄惨,满脸惊惧的样子,他安抚,“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哼,你看我?” 萧钦宇冷哼地别过头去,“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毕竟是沁棠的二哥。” “你还敢提沁棠?!” 不听陆一通提起萧沁棠还好,一听他提起萧沁棠,萧钦宇心里更气了。“陆一通,你明知道我是萧沁棠的二哥,你还敢这么对我?! 你做假证害我,还带着花威威来打我……你都这么对我了,还好意思跟我攀关系,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遭什么报应?” 陆一通一脸无辜,“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人家花少爷让我带他来见你,我还能拒绝不成?” “至于做假证……” 陆一通的脸色更加无辜,眼睛眨都不眨地扯谎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但事实是,我确实看见了你杀人的场面……” “你放屁!我根本就没有杀人!” “你别那么激动嘛……” 陆一通一脸无奈地安抚。 他并不关心萧钦宇到底杀没杀人,也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于是略过此事不提,他蹲身,笑着对萧钦宇道:“钦宇,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呵,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看在大哥的份儿上,皇上也许会饶你不死,这算不算好消息?” “真的?”萧钦宇眼睛一亮,“你没骗我?” “真的,不骗你。” 看着萧钦宇惊喜的目光,陆一通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恶意,“但我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花家想杀你,想求皇上判你凌迟。” “什么!” 萧钦宇被吓得一抖,忙抓住陆一通的衣角,急得冷汗都从额头上冒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当然不想同意……” 看着萧钦宇松了口气的样子,陆一通拉长声音顿了一下,忽然转折,“但是你也知道,那花家毕竟权势滔天……花家父子联合朝臣,在朝廷上逼迫皇上不说,还在后宫联合了皇后和太后……” “我想……” 陆一通有模有样地叹气,“我想,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出三天,皇上就会妥协了。” “什么?!” 萧钦宇全身失力,手指从陆一通的衣角上落下,眼睛中的期待,瞬间便被无边的恐惧和慌张代替。 “唉……” 陆一通叹气,抬手十分感慨地拍了拍萧钦宇的肩膀,“钦宇,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你看你,又是断了腿,又是丢了官,又是被下了大狱,还差点死在刑台……这要是换了别人,早撑不住了,可你却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你别说,就凭你这么能坚持,等到了凌迟的时候,挺个千八百刀,应该是不成问题。” “千八百刀?!” “嗯。” 陆一通点头,“你不知道吗二哥?目前有关于凌迟的最高记录,是三千三百六十六刀。 一般人只能挺百刀,但二哥你命这么硬,再加上花家一定会给你请来最好的刽子手……说不定到时候,你甚至能超过那个三千三百六十六刀的记录呢……” “其实二哥,你亲自看过凌迟的场面吗?”陆一通好奇,“我听说那凌迟,可是一件十分讲究的事情呢。得先从胸口开始,将人的皮肉,一片一片地片成指甲盖大小才行……” 陆一通说着,在萧钦宇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指甲盖。 然后十分叹服地,他继续恐吓萧钦宇道:“二哥,你见过鱼鳞吗?听说这种凌迟方法,就叫做鱼鳞割。 啧,薄薄的,一片接着一片,一层接着一层…… 听说为了方便切割,边片的同时,还得用蘸着盐水的帕子,不停地擦拭伤口上的血迹呢……” “唉……” 陆一通叹了口气,拍了拍萧钦宇发着抖的肩膀,十分同情地提醒道:“那感觉,恐怕比活活扒皮还煎熬呢。” “你……” 萧钦宇嗓子发紧,呼吸急促,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傻了?” 陆一通笑,“别着急,刚才那只是开胃前菜。正菜得等到你的胸口和四肢都被片干净之后,才能开始呢。” “到那时候……” 陆一通说着,伸手碰上了萧钦宇的眼眶。 边用手,在他的眼眶周围缓缓画圈,边淡笑地继续讲解:“到时候,刽子手就会用他的小刀,去找你的这两只眼睛。 从眼眶的这里,划一整圈,然后用两只手指一掏……” “你……闭嘴!” 萧钦宇忍无可忍。 他面色惨白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开陆一通的手指,咬着牙低吼,“滚!滚!” “别急啊,这才哪到哪啊?” 陆一通笑着起身后退了两步,继续讲解道:“除了你的眼睛之外,还有你的耳朵,你的鼻子,你的舌头,还有……” 陆一通说到这里,忽然一停。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忽然向萧钦宇的下半身看去…… 第289章 深夜自杀 “你!” 萧钦宇面色瞬间涨红。 他又是愤怒,又是耻辱,立刻挥拳便想教训陆一通。 可他现如今的情况,又残又惨又疼又饿,又哪里会是陆一通的对手呢? 陆一通不甚在意地后退一步,笑眯眯弯腰,继续刺激萧钦宇道:“二哥,其实,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你要是有的话……” 看着萧钦宇骤然紧缩的瞳孔,陆一通笑着,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问道:“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到时候,我可以给她安排到最前排…… 呵,让她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成为太监,一定很有意思……” “你!” 萧钦宇双目爆红,目眦欲裂。 边大喊着我跟你拼了,他窜起身,猛地将陆一通扑倒在地。 他伸出手,正要试图去掐住陆一通的脖子……却在这个时候,陆一通咬牙用力,一脚便将他蹬翻了出去…… 狠狠冲着萧钦宇的肚子又踢了两脚,陆一通冷哼着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地在萧钦宇耳边低声问:“萧钦宇,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那个萧家二少,是从前的那个大理寺正吗? 哼,你只是个断了腿的废物而已。 即便是没有凌迟,即便皇上真的开恩把你放了,你以为你就能有好日子了吗? 你断了仕途,断了腿,还得罪了花家,你早晚都会是死路一条。 我要是你,我早一根裤腰带吊死了,省的自己遭罪丢人不说,还连累家人成为笑柄……” 说到这里,看着萧钦宇心如死灰的眼神,陆一通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耳朵听见脚步声,知道送饭的捕快要过来了,他不再跟萧钦宇废话,说了句“期待你凌迟时的表现”之后,便转身,直接离开了大理寺的牢房。 陆一通离开后。 萧钦宇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地面上清汤寡水的稀饭,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早已经断掉的小腿和被花威威打出的满身的伤痕…… 联想到刚才陆一通所说的一切,他唇冷齿颤,全身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 就这么着到了深夜。 萧钦宇被巨大的恐惧和无望折磨,缓缓地,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因为断着腿,他没本事把腰带扔上房梁。所以将墙角的恭桶推开,他扶着墙站起身,将腰带,直接系在了牢房小窗的铁栅栏上。 背对着墙壁,他将脖子,往系好的腰带圈里一伸……然后牙一咬眼一闭,他弯着腿,将全身的重量全都吊在了脖子上…… 没一会,他面色发白,呼吸逐渐艰难。 求生的本能让萧钦宇控制不住地想抬起脖子,想站起身,想伸手将脖子上的腰带圈拿开……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抓着绳圈站起身,结束这场自杀…… 但他实在是被陆一通给吓怕了。 他不想被凌迟,他对自己的未来彻底地失去了希望,因而生无可恋,他就这么静静地,连挣扎也不挣扎地,失去了呼吸…… 翌日,皇宫。 端着药来到君邑光的病榻前,福公公将药碗递到他的手边,小心翼翼地低声安慰,“陛下,太后娘娘刚才派人传话,说希望皇上您保重龙体,莫要胡思乱想。 一些小事而已,皇上既然坚持,那就按照皇上您的意思,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说到这里,福公公笑着安慰,“陛下您看,太后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向着您的……” “嗯。” 君邑光不置可否地点头。 接过药碗一边喝药,他一边询问福公公道:“那花家那边呢?他们怎么说?” “花家没有递话……不过他们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想来跟太后也该是同样的意思……” “那就好……” 君邑光松了口气。 边喝着药,他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补偿花家,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了进来,有些慌张地汇报道:“陛,陛下,大理寺来报。萧钦宇在牢房……畏罪自杀了……” “什么!” 君邑光端着药的手指一紧,皱眉忙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萧钦宇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杀?” “仵作验过,是自杀。” 小太监十分肯定地忙解释,“听大理寺说,他是半夜的时候,用腰带挂在牢房小窗的铁栏上自杀的。 那小窗只到人的脖子,若非一心求死,他只要把腰直起来,就能活命……”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 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君邑光示意小太监下去。 他一言不发,静静沉默了一会。 忽然,闷声咳出一口鲜血,他紧紧握着药碗冷笑,“好啊,好啊!前脚刚装模作样地要顺着我,后脚就阳奉阴违打我的脸! 他们这是想气死我,好换个人来操纵啊……” “陛下!” 福公公被吓了一跳。 忙目光扫了眼四周,他抬手拿起漆盘内的绢帕,边为君邑光擦拭唇边的血迹,边低声地安慰他道:“陛下,其实这个结果对您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陛下,您龙恩浩荡,能做的全部都已经做了。那萧重景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日后,他是恨是怨,那都是花家的事。 您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在最关键的时候裁决表示,何必意气用事,自己跟花家去较劲呢?” “你说得对……” 君邑光缓了缓心情,想了想现如今的情况,点头同意了福公公的看法。 反正,萧钦宇的死活本来也不重要。 他留着萧钦宇的命,只是担心这个节骨眼杀死萧钦宇,会让萧重景心有芥蒂而已。 现在他为了保萧钦宇已经仁至义尽,萧重景要怨要恨,也怨恨不到他身上……相反,若是能利用好萧重景跟花家之间的这段恩怨的话…… 君邑光眸光一暗,立刻对福公公道:“传我命令,升萧重景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赏黄金百两……” “是。” 福公公笑着点头答应。 立刻带着圣旨出宫,策马便向着萧家而去…… 第290章 一招还比一招损 另一边。 当得知了萧钦宇自杀的消息之后,君弋琰和花威威,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便来到了大理寺,陆一通的办事书房内。 进了门,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脸好奇地同时向陆一通确认,“是你做的?” “嗯。” 陆一通笑着点头。 起身邀请君弋琰和花威威坐下,他抬手,边亲自为他们倒茶,边痛快地点头承认,“对,是我做的。” “哦?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弋琰挑眉好奇。 “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花威威在一旁也好奇。 “我……” 陆一通笑着,压低声音,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全部都说了一遍。 “所以?萧钦宇是被你给吓死的?” 君弋琰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威威拍着巴掌哈哈大笑,更是直呼痛快。 边笑着,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陆一通的承诺,便直接转头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依我看,这陆一通还真是个人才。 只可惜他官太小,否则让他跟着您,给您做事的话,倒是挺不错。” “这……” 君弋琰有些犹豫地上下打量了陆一通一眼,忽然问:“我听说,你是萧家的女婿?” “是。” 知道这种事情隐瞒不了,陆一通索性痛快便认了。 为了撇清跟萧家的关系,为就解开君弋琰心里的顾忌,他屈膝直接往地上一跪,磕了个头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虽然我的确是萧家的女婿,但萧家一向看不起我,而我心里,也从未把他们当做亲家…… 我心里,只有太子殿下您,才是我陆一通的伯乐,才是我此生最应该效忠的主子……” “嗯。” 君弋琰点头。 说了句不错之后,他抬手让陆一通起来,并安排道:“现如今,大理寺正的位置正好空着,就由你来接任。 至于其他…… 等过两年你熬熬资历再说。” “这……” 陆一通一脸惊喜,忙又跪下来磕头,“下官谢太子殿下提携!” “嗯,起来说话。” 君弋琰笑着抿了抿茶,抬手示意陆一通起身。 几个人笑着正要再聊两句,这时候,门外敲门声响起,“太子殿下,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给萧重景升官了。” “什么?” 君弋琰皱眉。 十分不爽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撂,他冷嗤,“哼,倒让他捡了个便宜。” “就是!” 花威威心中愤愤难平,“哼,那萧钦宇本就该死!让他自杀,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唉,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 “不行,我不能让萧家这么嚣张!” 花威威说着,咬了咬牙看向陆一通,“陆一通,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压一压萧家的气焰?” “这……” 陆一通垂眸想了一会,有些犹豫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办法我倒是有。 但我这办法属实是太损了点…… 您若是真那么做,恐怕那萧重景会跟您拼命啊……” “哼,我怕他跟我拼命?” 花威威冷哼一声对陆一通摆了摆手,“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好。” 陆一通咬牙点了点头,低声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君弋琰和花威威。 “好好好!” 听完陆一通的主意,花威威兴奋拍手。 忙将守在门外的侍卫唤了进来,他嗤笑一声,冷冷命令,“快,去把萧钦宇的尸体给我裹起来,我等会有用……” 与此同时,萧家。 当得知萧钦宇自杀的消息,萧重景五味杂陈。 怔怔愣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边嘱咐着不许任何人把这件事情告诉席老夫人之后,他令人备马,立刻就要亲自去大理寺给萧钦宇收尸…… 但好巧不巧,这时候,军营却又传话,派人来催他过去…… “这……” 萧重景想了想,还是军营的事情重要。 他改变主意,拿起剑正准备前往军营……至于萧钦宇那边,他则大声喊着阿肃,想让阿肃替自己过去处理。 但喊了两声,他拍了下额头,忽然想起来,阿肃被他派出去寻找尹筱柔了,此时并不在府里。 唉……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出发西北了,尹筱柔却还没有找到,萧重景头痛欲裂。 他正发愁这一摊子烂事该怎么解决,这时候,又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喊道:“将军,将军……” “又怎么了!” 萧重景不耐烦地呵斥,“什么天大的事情这么着急,就不能等一会吗?我这都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的还给我添乱?!” “将军,是福公公!福公公带着圣旨正在前院里等着呢……” “什么!你不早说!” 萧重景心里一惊,忙正了正衣服,疾步迎到了前院接旨。 他跪在地上,心中七上八下地听着圣旨……当听到皇上竟然升他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还赏他黄金万两的时候,他心中惊喜万分,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将军,还不快谢恩?” 见萧重景惊喜发愣的样子,福公公笑着打趣。 “哦……” 萧重景回过神来,胸中激荡,忙不迭叩头谢恩,“臣,谢主隆恩!” “嗯。” 笑着点了点头,福公公将圣旨递到了萧重景手上。 弯腰扶着萧重景起身,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重景的胳膊,“萧将军,皇上已经尽力了。你千万节哀顺变,勿忘皇恩呐……” “是!” 萧重景十分感动地重重点头。“福公公您放心,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 福公公笑着点头。 目光扫了眼四周围稀稀拉拉的下人,他低声好奇,“欸?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旨吗?尹姨娘没来?” “呃……” 萧重景心中一紧,忙笑着解释,“筱柔她怀有身孕,身子不方便,所以就……” “哦……” 福公公点着头,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告辞离开萧家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来到了自己在皇宫外的秘密住所。 很快,一只信鸽从这个秘密住所飞出,振翅,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第291章 红衣送殡 萧家。 收起圣旨和黄金,萧重景高兴过后,忽然想起来萧钦宇的遗体还没有处理,军营那边也还等着他过去…… 正所谓一身不能二用。 经过一番短暂的取舍之后,萧重景正准备令下人先替自己跑一趟大理寺,去取萧钦宇的遗体……却在这时候,府外隐隐约约,一阵欢欣鼓舞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急匆匆来到萧重景面前,紧张无措而又着急地禀报道:“将,将军,不好了!街头花少爷带人拉着萧少爷的遗体,一路吹吹打打,正往将军府这边来呢……” “什么?!” 萧重景心中一惊。 他忙也顾不上军营那边了,急匆匆迈着大步,立刻便来到了将军府外。 他走出府门。 看见将军府门口身着红衣吹吹打打,乌泱泱由远及近的送殡队伍,一瞬间气血上涌,又惊又怒。 直接抢过领头那人手中的唢呐,他怒气冲冲分开众人,快步来到人群最后的花威威面前。 目光扫了眼花威威脚下卷着草席,系着红花,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萧钦宇的遗体……萧重景抬头,怒火中烧地看向花威威,“花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 花威威嗤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抬脚,重重地踢了下萧钦宇的遗体。 然后不屑地抬了抬下巴,他挑衅地对萧重景道:“小爷我在给你的弟弟萧钦宇送殡啊,萧将军看不出来?” “花少爷!” 萧重景咬牙忍了忍怒火。 心里面顾忌着花家,他低声无奈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钦宇他死都死了,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呢?” “我哪里逼你了?” 花威威一脸无辜地反问:“萧将军,我不计前嫌,亲自花那么多钱给萧钦宇送殡,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要说我逼你……你这也太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你看……” 花威威说着,伸手指向了萧家门口。 望着萧家门前红通通一片,人数数百的送葬队伍,他低声笑着,咬牙切齿地对萧重景道:“萧将军,你知道我为了你弟弟花了多少钱吗? 你看,今天这全京城最好的送殡队伍,可全都在这儿了,你可别不知足啊……” “来!” 花威威说着,忽然间拍了拍手。 扬起声音,他冷笑着对送殡的众人命令道:“来诸位,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先给萧将军表演一段。” “是!” 送殡的人们齐声答应着。 深吸一口气之后,忽然齐齐大喊,“恭喜萧二少爷魂归西天!恭喜萧二少爷魂归西天!恭喜……” “停停停!” 面对着送殡众人震天的呼喊,萧重景脸色发黑,连忙叫停。 害怕再这么闹下去萧钦宇的事情会被席老夫人知道,萧重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我知道你心里面难过。但是欠花大人的命,钦宇不是都已经偿还了吗? 正所谓祸不及家人,我们家老夫人现在该瘫着呢。 若是你再这么闹下去,老夫人她万一被气出个好歹……你年纪轻轻地背上一条人命,于心何安啊?” “呵!” 听完萧重景这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花威威憋不住笑了出来。 随即目光一厉,他眼中冒火地看向萧重景,冷声质问道:“萧重景,只有你萧家有老夫人,难道我花家,就没有老夫人了吗? 萧钦宇死了,你家老夫人会伤心。 我二叔惨死,难道我祖父母就不伤心吗!” “我告诉你萧重景!” 恶狠狠指着萧重景的鼻子,花威威压低声音,冷笑着警告道:“萧重景,你别以为有皇上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 你别以为,凭萧钦宇的一条烂命,就可以跟我二叔的命相提并论! 呸!他也配!” 低头冲着萧钦宇的尸体啐了一声,低头又踹了脚萧钦宇的尸体,花威威瞪眼呵斥前面的送殡人道:“都停下来干什么! 喊,给我继续喊!喊大点声!” “是!” 数百名送殡人齐声答应。 将准备好的鞭炮点燃,往萧家门前一扔,便吹吹打打,继续地又大喊起来…… 与此同时,庆寿园内。 席老夫人头发灰白,面容瘦削,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正如同死了般地睡着…… 忽然,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满是皱纹,如古井般漆黑深沉的眼窝骤然睁开,一双浑浊不甘的眼睛恍惚了一会……刚松了口气,便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喧哗的声音…… 好奇是什么声音这么喧哗,她竖着耳朵,认真地听了一会……当听清楚这喧哗声中的内容时,她全身一震,双目圆睁,满脸地不敢置信…… “嗬嗬!” 席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斜翻着看向门外,她喉咙发紧,拼命想发出声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却死活也说不出话来。 于是急得全身震颤,她翻着白眼,头发蓬乱,竟不小心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砰!” 床头的尿盆被她撞翻,尿液流了一地。 门外正洗着床单的丫鬟们听见声音,心里一紧,连忙都跑进屋查看。 一进屋,闻见这刺鼻的味道,看见席老夫人这满地狼藉的样子,丫鬟们吓了一跳,忙忍住作呕的本能将她抬回了床上。 看见她翻着白眼眼神疯狂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众人明白,她应该是听见了门外的那些动静。 “这可怎么办呐……” 丫鬟们一脸为难地捏着鼻子,面面相觑。 知道这种事不是她们能解决的,于是忙简单将席老夫人收拾一番之后,她们派人来到将军府外,着急地对萧重景道:“将军,不好了,老夫人她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现在都快疯了……” “什么?” 萧重景皱着眉心中一紧,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说不清,反正挺吓人的,将军您快进去看看……” “嗯。” 萧重景点头答应。 抬步离开之前,他皱眉看了花威威一眼。 “哈哈……” 花威威哈哈大笑,扬声得意地对众人命令,“来,都给我大点声!再大点声!” “是!” 数百位送殡人齐齐点头,憋红了脸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声音立刻又大了几分。 听着四周围震天的喊声,看着花威威愈发得意的样子,萧重景咬牙切齿。他恨不得一拳把花威威打死,但奈何,花威威姓花,他暂时还得罪不起。 于是无可奈何的,他握了握拳头,只能选择当缩头乌龟。 令侍卫们将萧钦宇抬回府里,萧重景转身回府,紧闭大门,快步便向着庆寿园走去…… 第292章 有其婆必有其媳 庆寿园。 为了阻隔萧家外的声音,丫鬟们索性将门窗紧闭。这导致本来就异味甚重的屋子,现在的异味更是重到呛人。 萧重景急匆匆一打开门,竟险些被熏出眼泪。 “咳……” 皱眉咳嗽一声,萧重景来到屋内。 顺着屋内昏暗的光线,他缓步来到席老夫人的床前。 他本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一个疯子,是一个愤怒痴傻含混不清的席老夫人,但相反,席老夫人在见到他后,竟然出奇地安静起来。 她静静地,直勾勾地紧盯着萧重景,似乎在等待着萧重景的解释。 因为关了窗,屋内的光线太暗,萧重景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的眼神。他只能看见蓬乱白发中的一团阴影,和阴影中黑的发亮的两个眼窝…… 这诡异烘臭昏暗惊悚的场景,让萧重景的心中莫名一颤…… 嗓子发紧,忙躲避着席老夫人的视线,萧重景胡乱安慰,“没,没事的,钦宇他没事,你别听外面那些人乱喊…… 那是有人在闹着玩呢……” “嗬嗬……” 席老夫人从喉咙里冷笑一声,明显不信萧重景的说辞。 事实上,除非他把萧钦宇立刻带到席老夫人的面前。否则无论他说什么,席老夫人都绝不会信的。 萧重景当然也想把萧钦宇带到席老夫人面前,但是他无能为力。 于是顶着席老夫人直勾勾的目光,萧重景硬着头皮胡乱解释道:“其实,钦宇他只不过是被贬了官,被外放出京城了而已,等过阵子……” “嗬……” 席老夫人静静听着,忽然从喉咙里冷嗤了一声。 她圆睁着双眼,眼神充满恨意地穿过房顶,控诉着上天的不公。 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何如此荒唐。 她不明白,凭什么萧重景一个冒牌货都还好好的活着,而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全部都死于非命…… 她不明白,也没有机会再去明白。 像是被浇灭了火星的草木余灰,她眼中惊人的恨意瞬间黯淡,眼角落泪,不甘地睁大了眼睛…… “娘……?” 萧重景颤着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声。 发觉席老夫人没了气息,他正恍惚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时候,门外小厮又催,“将军,军营那边……” “行了!我知道!” 萧重景堵塞在心中的情绪瞬间便找到了出口,打开门对那小厮一通呵斥之后,他不满,“催催催催什么催!又不是第一次出征,有什么事儿不会自己照惯例先准备着吗? 有什么事等我忙完了再说能死?!” “还有你们!” 萧重景说着,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丫鬟们。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出征离开京城,而府里却还有两桩丧事等待打理,他烦躁地踹了房门一脚。 示意丫鬟们先将席老夫人的遗体打理干净,他纵身上马从后门离开,很快便来到了纱衣巷,阮云罗的住处…… 纱衣巷,听云苑。 田双双急匆匆从帽儿巷回来,将手中取回来的古籍往阮云罗面前一搁,她神神秘秘一脸兴奋地问:“夫人,您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笑着翻了翻古籍,阮云罗好奇,“看你这兴冲冲的样子,莫不是在路上捡着钱了?” “比捡钱还有意思呢……”田双双一脸神秘,“我刚才在帽儿巷听说,那花威威带着萧钦宇的尸体,一路上吹吹打打,现正在萧家门口大声挑衅呢……” “哈哈……” 田双双哈哈笑着,觉得解气,“哼,那萧重景这次肯定要被气死了!” “什么?” 阮云罗皱了皱眉。 翻阅古籍的手指一顿,她看向田双双,“花威威弄的动静很大吗?” “应该是很大……” 田双双点头,“听说他把全京城的送殡队伍全包下了,叫喊声整条街都能听见……” “怎么了夫人?” 见阮云罗情绪不对,田双双歪了歪头好奇,“夫人,您不开心吗?”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麻烦,阮云罗叹了口气。 这时候,门外万嬷嬷急匆匆进来,有些奇怪地对阮云罗道:“夫人,萧重景求见,说找您有急事……” “嗯。” 阮云罗点头放下古籍,“我知道了,让他到待客堂等着……” “夫人您要见他?”田双双惊讶,“夫人,您知道他找您是什么事儿吗?” “还能有什么事?”阮云罗笑,“估计是席老夫人听见萧钦宇的死讯,出事了。” “席老夫人出事跟您有什么关……” 田双双正奇怪着席老夫人出事,萧重景为什么来找阮云罗。但想起来阮云罗名义上还是萧家的儿媳,她恍然大悟,“哦,席老夫人被气死了,萧重景现在找您,是想让您替萧家操办丧事?” 阮云罗点头,“八成。” “啊?” 田双双皱着眉张大嘴巴,“那,夫人,您可以不回去吗?” “孝字为天,你说呢?” 阮云罗无奈苦笑。 让田双双先去收拾几件素净的衣服,她深吸一口气,很快来到了待客堂。 待客堂内。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阮云罗缓缓在主位坐下。 淡淡抿了抿茶,她笑着看向萧重景,“萧将军,你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娘……” 萧重景刚想说娘死了,但想起来阮云罗其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忙有些难堪地将剩余的半句话吞进肚子,他重新对阮云罗道:“云罗,就在刚才,席老夫人去世了。 你赶紧收拾东西,快跟我回去。 我明天就要出征,这家里面里里外外两件丧事,得有个人操办才行……” “回去?回多久?” 阮云罗提前声明,“回去一阵子可以,但是办完葬礼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希望随时搬出来。” “搬出来?” 萧重景皱眉觉得可笑,“呵,我得去打仗,你身为儿媳,得在家里守孝,你怎么搬出来?” “曾经你爹去世……哦,不是你爹……”淡笑着修改口误,阮云罗提醒萧重景道:“萧重景你忘了?曾经十八年前,萧老将军去世的时候,席老夫人不也没有守丧吗? 正所谓有其婆必有其媳。 席老夫人当初伤心过度,为了给萧老将军祈福,可以搬到菩雨山居住。现在我伤心过度,为了给席老夫人祈福,也可以搬到听云苑来居住啊……” 第293章 地窖杀机 “你!” 萧重景气得咬牙。 但是想起来时间紧急,自己明天就要出发离开京城,他不得不压住脾气,点头先答应了阮云罗的要求,“好,我答应你,等你忙完这阵,等我从西北回来后,你随时都可以搬出将军府,我绝不阻拦,这样你满意了?” “不满意。” 阮云罗笑着摇头。 捏着茶杯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她淡淡提醒萧重景道:“萧重景,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有关于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丧事,其实,我并不打算帮你什么。 具体的事情,要么,你自己做。要么,你让尹筱柔帮你……至于我,你就当我病了,伤心过度快死了就行。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打扰我。” “这不行!” 萧重景眉头一皱,立刻拒绝,“你是主母,家里的事情你不管谁管?尹筱柔大着肚子又只是个小妾,你让她操办丧礼也不嫌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嫌丢人你就自己操办啊。” “我明天就要出发去西北,我怎么操办?”见阮云罗如此推脱责任,如此为难自己,萧钦宇皱眉不爽,“阮云罗,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要是再这样得寸进尺,就不怕事情传出去后,你落得个不贤不孝的名声吗?” “你威胁我?” 阮云罗笑着眯了眯眼睛,忽然反问:“怎么,你反贼之子的身份,和断子绝孙的经历,难道很拿得出手吗?” “你!” 乍然被踩到七寸,萧重景面色涨红。 望着阮云罗满不在意的样子,他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最终缓了缓语气,他对阮云罗叹道:“云罗,并不是我非要逼你。只是尹筱柔她现在失踪了,根本就不在府里。我倒是想让她替你,那也得等找到她之后再说?” “尹筱柔失踪了?” 阮云罗惊讶着,来了兴趣,“她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儿失踪的?” “我也不知道……” 不管萧重景如何取舍,萧钦宇毕竟已经死了。担心自己旧事重提再起风波,再把尹筱柔和自己的孩子给折进去,萧重景含含糊糊地解释道:“反正前些日子我从烟花巷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没看见她。 我已经派阿肃去找了,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从烟花巷回来之后? 听见萧重景这模糊不清的指代,阮云罗思索片刻,迅速便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萧钦宇被抓到大理寺的那天。 毕竟,在萧钦宇被抓到大理寺之前,在春波湖花刈臣死亡之前,阮云罗可以确定,尹筱柔绝没有失踪。 而萧钦宇被抓到大理寺之后,阮云罗也可以预料,萧重景焦头烂额之中,应该是没工夫也没心情往烟花巷跑。 可是…… 阮云罗想不通。 萧钦宇被抓到大理寺那天,尹筱柔为什么失踪? 她杀完花刈臣后,难道不应该立刻回府,找人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吗? 她大着肚子,弟弟还在皇宫,又不是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专业杀手,她闲的没事跑什么? 没到那个程度,她不可能溜之大吉? 除非…… 她杀害花刈臣之后,出什么意外了? 抿了抿茶压下心中的疑惑和好奇,阮云罗抬眸看向萧重景。不愿意白白帮萧重景做事情,她直接提要求道:“好,我可以帮你操办丧事,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听说,皇上赏了你一百两黄金?我要分一半。” “什么!” 萧重景惊讶,“让你操办个丧事而已,你竟然要用五十两黄金?” “不,你听错了。这五十两金子,是我自己的报酬。至于办丧事所需要的钱,你自己另出。” “这……” 萧重景肉疼的同时,心中不自觉也有些窝火。 他烦躁,这天底下,当儿媳的给自己的丈夫公婆做事,这是天经地义,哪有要报酬的道理? 对自家人还这么在乎得失,这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点…… 萧重景相当不悦。 但没有办法,毕竟时间紧急,他又有把柄握在阮云罗手里。没功夫跟阮云罗争辩,他叹了口气点头答应,“行,就按你说的办。” “好。” 阮云罗点头放下茶杯,“你回去派人先把金子送过来,我收拾收拾东西,稍后就到。” “呵,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当然。” 阮云罗点头嗤笑,“你在我这又没什么信誉。” 让万嬷嬷将面色阴沉的萧重景送走,阮云罗沉默思索片刻,抬眸看向万俟拂,“万俟,你带人顺着春波湖的各个支流打听打听,看这阵子有没有人从春波湖中捞出过尹筱柔的尸体。”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很快便带人离开,去查探尹筱柔的死活。 而与此同时,牛家村。 将压盖在窖井上面的石板艰难推开,尹筱柔将燃放着木材的铁桶缓缓用绳子和铁钩吊入窖中。 望着自己脚下面黑漆漆的窖井,和窖井底燃烧着木材的铁桶,牛大花抱着肚子左看右看,眨了眨眼睛觉得奇怪。“柔妹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在地窖里烧火?” “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牛大花伸着脖子,目光往大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忙低声催促尹筱柔道:“柔妹子,我这马上就要临盆了,你说了要帮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我这不正在帮你吗?” 目光紧盯着窖井下渐燃渐小的火焰,尹筱柔无奈,“我这不是玩,我这是在耗氧气呢。” “耗,耗什么?” “唉——” 尹筱柔叹气。 蹲在窖井边静静出神了一会,她嘟囔了句“说了你也不懂”之后,便拿起踩在脚下的绳子,将窖井下已经已经黯淡熄灭的铁桶拉了上来。 将地窖重新盖上,将熄灭的木柴拎进厨房塞进灶膛之后,她将铁桶洗净,对牛大花低声嘱咐,“等会,赵老二从地里拔萝卜回来之后,一定要按照我教你的计划行事,知道吗?” “这……” 有些紧张地瞥了眼厨房墙根的窖井,牛大花心里七上八下,“这能行吗?” “相信我……” 尹筱柔抬手拍了拍牛大花的肩膀。 她正想再张口鼓励牛大花几句,但这时,却听见了门外面的脚步声。然后吴老二敲着门嚷嚷,“开门,快开门!大白天栓什么门呐!” “哎,来了来了……” 牛大花张口忙答应着,目光跟尹筱柔对视了一眼。 尹筱柔点了点头,很快躲进了厨房。 而牛大花则抱着肚子去将房门打开,将挑着扁担的吴老二迎了进来。 忙抬手帮吴老二在院子里卸下扁担,牛大花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将旁边的椅子拖到了吴老二的身边,又端了一碗水递了过去,十分贴心地安慰道:“累了,来,快坐下喝碗水歇歇……” “嗯。” 吴老二接过水一饮而尽。 用搭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油汗,他提着裤腿刚要坐下,却忽然觉得不对…… 第294章 科学作案 “不对啊……” 有些奇怪地,吴老二上下打量了牛大花一眼。皱着眉嘶了一声,他一脸疑惑和警惕地问:“牛大花,你今天这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吃错了药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你这怎么忽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 牛大花无言以对。 一把抢过吴老二手中的粗瓷碗,她叉着腰翻了个白眼,“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你累,心疼心疼你还不行啊?” “你可拉倒……” 吴老二一脸嫌弃地伸手一挥。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上下不屑地打量了牛大花一眼。“呵,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别装模作样摆出这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就你这膀大腰圆的尊容,分明是个大扫帚,非要学着人家装鸡毛掸子,你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你!” 牛大花气的咬牙。 往吴老二屁股底下的椅子上一踹,她恼怒道:“就你好!整一副尖嘴猴腮的怂样! 要不是老娘瞎了眼,你恐怕要被人家套上铁链拎街上耍猴去了! 还坐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把地窖打开,趁着这傍晚上天气凉快,赶紧把拔好的萝卜都码窖里去?” “急什么?” 吴老二皱眉。 目光往小厨房瞥了一眼,他觉得被女人使唤来使唤去没有面子,于是吊儿郎当往椅背上一瘫,他不耐烦,“我这都累一天了,让我歇一会能急死你吗? 这院子里一共也没多少萝卜,等我吃完饭明天再弄,难道就迟了?” “你……” 牛大花有些着急地抿了抿唇。 她担心夜长梦多想再催催吴老二,但又担心催急了让吴老二生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尹筱柔笑着从厨房中走出,边用围裙擦着手边好奇地对吴老二道:“吴大哥,我刚才听大嫂说,你码窖的功夫,是全村里最厉害的,这是真的吗?” “还,还行……” 见尹筱柔系着围裙,柔俏惹人怜的样子,吴老二心里立刻便像是被猫抓了似的,直感觉痒痒的。 目光忙扫了牛大花一眼,他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站起身搓了搓手,他一本正经,意味深长地对尹筱柔道:“柔妹子,既然你对码窖这么感兴趣,那大哥我这就给你演示演示。 你啊,好好看着。 以后再找男人,可别光看人家有没有钱,有没有算权,长得好不好看了。 你那个米行的男人倒是有钱,关键时刻还不是把你给卖了?你那个后来的男人倒好像有权,但有权的男人后院里女人也多啊……” “你啊……” 吴老二拉长声音,语重心长地对尹筱柔教育,“像你这么贤惠体贴的女人,就得找一个老实肯干的男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才行……” “是啊……” 牛大花在旁边冷笑着斜了吴老二一眼,转头对尹筱柔道:“你啊,就适合找一个你吴大哥这样的男人才行。” “大嫂~” 尹筱柔一脸羞涩地垂下了头。 一言不发地,她目光看向了窖井。 见尹筱柔这一副羞涩难当的样子,吴老二心中更喜。 如同街边卖杂耍的人一般,他声势浩大,呸呸往自己的两个手掌上啐了两口。然后搓了搓手掌,他大步来到窖井旁边。 马步一沉,表演般将压在窖口的石板搬开。 得意地瞥了眼厨房门口的尹筱柔,见她一脸崇拜地走了过来,他立刻弯着腰双手张开,用双手双脚撑着窖井的土壁,很快便挪到了窖井的底部。 窖井的底部较为宽阔,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拱圆。 吴老二在拱圆内伸了伸胳膊又伸了伸腿,然后仰着头,他冲着窖井上当的尹筱柔道:“柔妹子,来,快用绳子和筐子把萝卜送下来。” “好。” 尹筱柔点头答应。 如同正常干活一般,尹筱柔让牛大花坐在椅子上,把院子里的萝卜往柳条筐里装满。而尹筱柔则拖着筐子来到窖井口,一筐筐将萝卜往窖井里降。 一筐接着一筐。 吴老二在窖井里,将尹筱柔降下来的萝卜,全都先倒在窖井底的空地上。 倒了十来筐之后,他叫停。 让尹筱柔在上面先歇着,他拿着萝卜便摸黑顺着窖井地的土壁开始码萝卜。 不知为什么,刚码了没两层,吴老二头上莫名开始冒起了虚汗,同时他拿着萝卜的手指,也开始发冷,发麻…… 呼吸发紧,心中一阵一阵地发悸,他踉踉跄跄地,忙来到了窖井口正下方,仰着头,有气无力地喊道:“柔妹子,柔妹子?大花?大花……” “他怎么了?” 窖井口,牛大花听见声音,悄悄伸头往下面瞥了一眼。 见窖井下吴老二有气无力地瘫着,似乎都快晕了,她十分惊讶地看向尹筱柔,“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晕了?” “这是科学……” 尹筱柔嘟囔,“唉,跟你们这些没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文盲,解释不明白的……” “九,九年什么?”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问那么多?” 尹筱柔翻着白眼吐槽着,示意牛大花一起,两个人费力地抬起了石板,将窖井重新先盖住…… 第295章 救命稻草 “好了,你先歇着。” 将窖井盖好之后,尹筱柔安抚地拍了拍牛大花的肩膀。 看出来她神色惊惶,状态不好,尹筱柔让牛大花先歇着,自己则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等两个人吃过饭后,尹筱柔见时间过去的也差不多了。心里估计着吴老二应该已经死透,她便准备打开窖井,让牛大花去将吴老二“意外死亡”的事情通知村长。 但这时候,牛大花捂着肚子,却哎呦哎呦地喊起了疼。 “怎么了?” 见牛大花捂着肚子直冒冷汗的样子,尹筱柔心中一紧,暗觉不妙,“你……这种时候,你该不会要生了……” “我也不知道……” 毕竟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牛大花自己也慌乱没谱,不知道该做什么。 “行了行了,我先扶你进屋。” 见牛大花这懵懵懂懂四六不知的样子,尹筱柔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忙将牛大花扶进屋里,让她在屋里面躺着,尹筱柔正准备转身去找稳婆,但这时候,牛大花却一把抓住了她。 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牛大花有些恐惧和担忧地伸长脖子,目光望了眼窗外窖井的方向。她粗枝大叶的脸上,满是不安和祈求地对尹筱柔道:“柔妹子,别走……这怪渗人的,我害怕……” “啧,我得去请稳婆啊……” 尹筱柔啧了一声,正有些无奈。 但转念一想,牛大花生产的事情,不告诉外人知道也好。 毕竟,等会生产之后,牛大花若是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可是要动手的。 等到她动手的时候,这屋子里若是没有外人还好。若是多了个外人,恐怕她接下来不太好处理。 至于孩子…… 安抚地扶着牛大花先躺下,尹筱柔目光一扫,忽然瞥了眼床尾针线盒内闪动着寒锋的剪子。 心想着大不了舍大保小,直接把孩子取出来让牛大花解脱,尹筱柔心里对这场生产,终于有了些把握。 按照自己久远记忆中,穿越到西北之前,在闲暇时观看纪录片时所看到的医生的样子,她缓了缓情绪,强行镇定地对牛大花道:“来,深呼吸,别紧张,我让你使劲的时候你再使劲……” “嗯……” 牛大花有些无措地点头答应。 也许是身体壮实的缘故,虽然遭了不少罪,但牛大花生产的过程却比较顺利。没等尹筱柔用上剪子,她便很及时地诞下了一名婴孩儿。 用小被将猫崽子似的婴孩包好,尹筱柔拿出怀中的手帕,抬手擦了擦牛大花额头的湿发和汗水。 笑着将孩子放在了牛大花的枕边,她一脸欣喜和心疼地柔声道:“大嫂你看,是个儿子。” “真的吗?” “嗯。” 尹筱柔笑着点头。 目光抬头看了眼窗外月色,她安抚地对牛大花道:“大嫂你今晚真是辛苦了,快先歇会……” “嗯。” 牛大花松了口气。 十分感激地冲尹筱柔点了点头,她目光温柔地看了眼自己枕边皱皱巴巴的小孩。然后拖着疲惫而又满足的笑容,她闭目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睡沉之后,尹筱柔收起笑容。 她垂眸想了想,缓缓拿起旁边的枕头,一步步正要向牛大花靠近……这时,门外忽然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响起,一阵年轻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有些焦急地传了进来,“有人吗?有人吗……” “谁!” 被敲门声吓了一跳,牛大花惊恐地从噩梦中惊醒。 “没事……” 安抚地拍了拍牛大花的肩膀,尹筱柔顺便,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枕头拦在了新生婴儿的床边,好防止小婴儿从床边上不小心滚落下来。 然后深呼吸稳了稳心绪,她来到院里。 听着院门口大门处仍旧急匆匆的敲门声,看着院子里黑沉沉的天色和头顶上高悬着的明月,尹筱柔悄声来到厨房。 这大晚上的,担心门外会是什么不速之客,尹筱柔抓住厨房内的菜刀藏在身后,然后站在大门内紧握着菜刀,她声音怯怯地询问:“谁,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是这样的姑娘……” 门外,阿肃听出来门内人的声音有些害怕,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给吓到了,连忙缓了缓语气解释,“姑娘给别怕,我绝不是坏人。 我是因为最近我们家府里丢了个人,又打听到你这里似乎捡了个姑娘,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 我刚才之所以敲门那么急,也是因为听见院子里有叫喊声,担心你家里出事而已,并没有任何恶意……” “哦,原来是这样……” 听出门外人原来是阿肃,尹筱柔松了口气。 隔门向阿肃表达过自己的身份之后,尹筱柔思索片刻,对他下令道:“阿肃,我这边得感谢一下主家,你把你身上的银子和将军府的令牌都交先交给我,等回府后我再还给你。 还有,我这边行动不便,你先去弄一辆马车过来。 等我这边跟主家告别,等你把马车驾过来之后,我们便可以直接回府。” “这……” 阿肃犹豫片刻。 有些无奈地掏出了自己身上大部分的银子,连同身上的令牌一同从门缝里塞给尹筱柔后,他策马离开,很快去寻找马车。 而尹筱柔将菜刀放回到厨房之后,颠了颠手里的钱袋放进怀里,很快红着眼睛进屋,来到了牛大花的床前。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梨花带雨地便道:“大嫂,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啊?” 牛大花被跪的一愣。 忙费力地伸出手,示意着尹筱柔起来的同时,她一脸惊慌地忙问:“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哭什么啊? 门外到底是谁?该不会是官府的衙差到了?!” “不是……” 尹筱柔流着泪摇头。 有些惊恐地抓住了牛大花的手指,她啜泣着解释,“门外,是夫家来抓我的人……” “什么?”牛大花惊讶,“那个花钱从你米行丈夫手中典你的人吗?他竟然追到这儿了?” “他……” 没工夫跟牛大花解释典妻的事情,尹筱柔抽泣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哀愁地对牛大花道:“大嫂,他们若是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一定会弄死我的。 大嫂,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第296章 代替冒牌货的冒牌货 “我,我怎么救你?” 见尹筱柔跪着不起,牛大花心中慌张,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现如今全天下,只有大花姐你能救我……”尹筱柔流着泪,将一直以来嫂子的称呼,换成了更为亲近的大花姐。然后为了提醒,她柔柔泣泣地,目光看向了牛大花枕边的小婴儿…… “不行!” 察觉到尹筱柔的目光,牛大花心里一紧,忙用手护住了身边的小婴儿,她连连对尹筱柔摇头,“不行不行……这可是我亲生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现在吴老二死了,我未来全指望这个儿子,我不能……” “大花姐,你误会了……” 看出来牛大花十分抵触,尹筱柔忙摆着手,抹着泪对牛大花解释,“大花姐,其实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绝不是想跟你抢孩子。 相反,我是想成全你,送给你和这个孩子一条锦绣富贵的青云路啊……” “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尹筱柔解释着,连忙将将军府的令牌拿出来,递到了牛大花面前,“大花姐你看,这是将军府的令牌,其实,我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小妾。 现如今,将军他子嗣艰难,膝下并没有任何孩子。 你的孩子若是跟了我,那未来,我保证他一定是将军府的继承人,一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怎么说,都比让孩子跟着你,在牛家村种地强?” “这……” 牛大花慌张无措,不敢置信,“这不就是在骗人吗?你让我儿子跟着你,那我怎么办?” “这怎么能是骗人呢?” 尹筱柔一脸惊讶。“大花姐,你这非但不是在骗人,反而是在救人啊。 你想,你这一次善心,不光是救了我的性命,也挽留了将军府注定无后的命运,还成全了你儿子的一世富贵,这一箭三雕的事情,你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大花姐你……” 望着牛大花神思不属的样子,尹筱柔顿了一下。 以她真实的想法,其实并不看好牛大花这么外强中干小富即安的性格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助力,可是她身边又实在没什么可信之人了。 牛大花再怎么着,毕竟杀夫的把柄握在她手里,跟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儿子,想来,她应该不至于背叛自己。 与其冒险把她杀掉,不如先留着她把吴老二的丧事处理掉之后,等以后看看她的表现再说…… 这么想着,尹筱柔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握着牛大花的手指道:“大花姐,你要是愿意的话,那等过阵子你的身体好了,我立刻就接你进府,让你和孩子团聚。 到时候,你名义上是孩子的乳母,但实际上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你照样可以跟你的孩子朝夕相处,你们照样还是母子。” “这……” 牛大花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大花姐,你可别糊涂啊……”看出来牛大花已经有些动摇,尹筱柔忙乘胜追击,说服牛大花道:“大花姐,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这孩子跟了我,未来他想读书就可以请最好的先生读书,不想读书也可以跟着将军一起上战场做将军……即便他不想读书也不喜欢舞刀弄枪,那锦衣玉食长大了之后,将军府也可以花钱给他捐官……” “大花姐……” 紧紧握着牛大花的手指,尹筱柔看向床头才刚出生的孩子,叹了口气,“大花姐,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和荣华啊,你现在若是将这送上门的福气给拒之门外,未来等孩子长大了若是知道,他难道不会怪你耽误他吗? 你让他跟着你种地打鱼,他几辈子才能有机会科举做官?这孩子努力几辈子,才能爬到将军府那样的位置?” “你别说了,我不信会有这样的好事……” “可真真实实地,这好事确实砸你头上了啊。”尹筱柔心中有些不耐,目光忍不住又瞥了旁边针线篓里的剪刀一眼。强压住心中的焦躁,她略有些强势地将自己手中的令牌塞给牛大花,“大花姐,你要是不信我,那你就拿着这令牌。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等你养好身体,我要是还不来接你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到将军府找我,到官府去告我……” 说到这里,尹筱柔顿了一下。 担心牛大花万一真犯糊涂到官府去告自己,她连忙拿出怀中的钱袋塞到牛大花手里,对牛大花嘱咐并提醒道:“大花姐,这银子你先拿着,等会我临走前会帮你把石板上的窖井搬开……等你天亮休息好了以后,便可以装作流胎晕倒,刚发现吴老二闷死在窖井里的样子,直接让人去找你们村里的里长……然后花钱,让里长帮你给吴老二操办丧事就好……” 说到这里,尹筱柔拍了拍牛大花的手背,低声继续提醒,“大花姐你放心,咱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又有着同一个秘密,我绝不会背叛你一走了之的…… 同样,你也不会背叛我的,对?” “我怎么会……” 听尹筱柔忽然提起吴老二,牛大花后背发凉,她正要让尹筱柔别再说了……这时候,院子外的敲门声却再次响起…… “接我的人回来了。” 尹筱柔说着,忙站起身。 到院子中提前为牛大花掀开窖井上的石板,她回屋从牛大花手中争过孩子,又低声安慰了牛大花几句之后,便急匆匆抱着孩子离开正屋,穿过院子,打开了大门…… “这是?” 门被打开之后,猛地看见尹筱柔手里的孩子,阿肃既惊讶,又有些惊喜,“尹姨娘,您这是……已经生了?” “嗯。” 尹筱柔点头。 示意阿肃将牛家大门重新先合上,她抱着孩子走上马车,有些着急地对阿肃令道:“行了,咱们快走。别拖拖拉拉地,惹得主家伤心不舍。” “是。” 听着牛家院内隐隐约约的呜咽,阿肃点头答应。 虽有些奇怪,这主家既然这么不舍,为什么竟不出来送客。但他的任务只是寻找尹筱柔,现在尹筱柔既找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无恙,别的,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简单调整过马缰之后,他缓缓催马,很快离开了牛家村,悠悠便向着将军府而去…… 他们一心想要早点回到将军府,但是却没发现,远远的黑暗中,有一个人,竟无声无息地正盯着他们…… 第297章 滴血又验亲 黑夜中,阿肃驾车带尹筱柔渐渐走远。 他们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万俟拂的存在,也没有发现万俟拂其实一直在阴影处盯着他们。 准确点讲,她是在盯着阿肃。 昨日里,自从万俟拂收到阮云罗的命令之后,便立刻在春波湖的各个支流开始打探消息。当她在打探消息时得知,还有另一帮人也在寻找尹筱柔的时候,她很快便查探到,这一帮人是萧重景派来,也是来寻找尹筱柔的。 她大刀阔斧,索性排除掉已经被阿肃寻找过的那些支流,直接在剩下的三条支流中,选择了这一条。 但谁想到这么巧,阿肃竟也选择了这条支流,而且还抢先一步找到了尹筱柔…… 有些无奈地,万俟拂正准备离开。 但这时候,隐隐约约地,她却听见尹筱柔刚才离开的那座院子里,似乎有呜呜呜的,伤心欲绝的哭声传来…… 心里觉得奇怪,她下马推开屋子,缓步来到了牛大花家的院子里…… 另一边,将军府。 清晨之后,萧重景穿上盔甲来到了随风园,开始交待着有关于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葬礼事宜,和尹筱柔的失踪事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见萧重景啰里啰嗦,阮云罗十分不耐。 她张口,正准备催促萧重景赶紧离开,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有小厮急匆匆来报,“将军,夫人,尹姨娘抱着孩子回来了……” “什么?” 萧重景既惊讶,又惊喜,连忙站起身来追问:“尹筱柔抱着孩子回来的?她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吗?是男孩女孩?” “这……” 小厮一下子被问住了。 连忙摇了摇头,他低头对萧重景解释道:“小的一看见尹姨娘回来,立刻便过来跟您汇报,其他的还没来得及问。”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耐烦萧重景继续在自己面前晃悠,也好奇当萧重景知道尹筱柔生的那个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孩子时的表现,阮云罗笑着提醒,“管他男孩女孩,只要是你亲生的孩子,不就好了吗?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嗯。” 萧重景顿了一下。 听出来阮云罗语气中的揶揄,他有些难堪的同时,心中也隐隐地有些不安,于是也没心情跟阮云罗争辩,他迈步,便快速向着笼烟阁走去…… 另一边,笼烟阁。 尹筱柔抱着孩子坐下,刚盖上茶壶,便听见门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萧重景冷着脸快步地走了进来。 将胆敢拦着他的丫鬟们全都撵出去,萧重景弯腰,从靴子中拔出匕首,缓缓便走向了尹筱柔…… “你,你这是做什么?” 尹筱柔一脸惶恐。 咚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她抱着孩子连忙后退,直到墙角才停下。 “你说我要干什么?” 萧重景冷哼一声,大步上前,正要从尹筱柔手中抢过孩子,却忽然脚下一绊,踩中了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 将纸包从地上捡起,萧重景看了一眼,又闻了闻,“这里面是什么药?” “这是止血止痛的方子……” 尹筱柔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之前钦宇不是腿断了吗,我偶尔给他熬药,用的就是这个方子。现在他不在了,我留着这些药也碍事,就打算找出来交还给药房或者扔了……” “呵,你还好意思提钦宇?” 嗤笑着扔掉药包,萧重景一把便从尹筱柔手中抢过了孩子。 捏住孩子细细软软的手指,他拿起匕首便要把刀刃往手指上划…… “住手!” 尹筱柔见状,立刻明白萧重景这是要做什么。她皱着眉不敢置信,“萧重景,你不相信我?” “哼。” 萧重景冷笑,“你还值得我相信?” “你!” 尹筱柔听闻此言,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似的。她面色涨红地点了点头,“好,你如果实在不信,那随便你。 但如果滴血验亲之后,证明这孩子的的确确就是你的,你怎么说?” “这孩子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萧重景理所当然地反驳。 他低头望了眼自己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冷嗤一声看向尹筱柔,低声警告道:“如果这孩子不是我的,你才应该想想,等会怎么跟我交待。” 说着,他走到桌前,拿起尹筱柔刚才的茶杯。 将茶杯内的茶水泼掉,他拎起茶壶,从壶中重新倒了杯水后,轻轻一刀划破了怀中孩子的手指。 在孩子的哭声中,萧重景挤了挤他的手指。将他手指中的血液往茶杯里滴了一滴之后,萧重景抱着孩子将匕首放在桌上,用大拇指按住刀柄,单手用食指在刀刃上抹了一下。 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望着手指尖鲜红的血珠。 萧重景冷冷地扫了眼旁边的尹筱柔,低头很快将手指尖的血液也滴进了水里。 然后抱紧孩子,他静静看着水杯。 眼睁睁看着水杯内两滴血液融合成为一滴,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忙心疼地吹了吹孩子手指上的伤口,他高兴地往孩子的脸蛋亲了一下。望着“自己儿子”哭红了嫩生生的脸蛋,和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他笑着对尹筱柔道:“这孩子这么安静,就叫他萧静生。” “将军这是在通知我,还是在跟我商量?”尹筱柔不冷不热,明显是还在生萧重景的气。 “唉……” 萧重景无奈。 伸手拉过尹筱柔,抱住尹筱柔的肩膀,他有些疲惫地哄道:“筱柔,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这段时间,咱们家风波不断。我希望有了这孩子,咱们都能静静地,生活地安生一点。 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吗?” “咱们一家三口?” 尹筱柔一脸惊讶,她凉凉地,有些不满地打听,“将军,我刚才听说,你不是已经把夫人给请回来了?按理说,你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啊。 我只是一个小妾而已,哪里配啊?” “你看你,跟她比个什么?” 见尹筱柔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跟自己使性子,萧重景皱着眉有些不耐。 但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儿子,又想了想张家的家产似乎还全都在尹筱柔的手里……萧重景软了软语气,安抚尹筱柔道:“你放心,阮云罗回来只是帮忙处理老夫人和钦宇的丧事而已,她待不了多久。你要不喜欢,等我从西北回来之后,咱们让她离开便是了……” “嗯。” 明白了阮云罗突然回来的原因,尹筱柔了然地点了点头。 从萧重景手中接过孩子,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尹筱柔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听说你今天就要离开?我和孩子一起送送你?” “不用了……” 伸手逗了逗孩子,萧重景摇头,“你和孩子在外面受苦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先歇歇,万事我从西北回来之后再说。” “嗯。” 尹筱柔十分乖觉地点了点头。 送走萧重景之后,她将孩子放在床上,转头将石榴唤了进来,“石榴,将茶壶内的水全倒了,再给我重沏一壶。” “啊?” 石榴惊讶着望了眼桌上的茶壶,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姨娘,这壶茶是您刚才回来之后,我新沏的啊,现在这茶水还温着呢……” 第298章 釜底抽薪 “让你倒你就倒,问那么多做什么?” 听石榴竟质疑自己,尹筱柔皱眉不爽,“这茶壶没刷干净,喝起来一股苦味儿,我都没找你们算账,骂你们偷懒,你倒是先来跟我顶嘴了?” “奴婢不敢……” 见尹筱柔发了脾气,石榴忙低头认错。 连忙拎起茶壶将水倒掉,她将茶壶重新刷过,重新沏了壶茶放在了桌上。 做完这一切,她正要退下,却看见了墙角的药包。捡起药包觉得奇怪,她看向尹筱柔,“姨娘,这不是刚才您让我找的,之前用来给二少爷煎药的药包吗?它不知为什么,掉在地上弄脏了,要不我给你换张纸重新包一下?” “不用了。” 尹筱柔摆手,“这是我刚才不小心弄到地上的,你直接把它拿给我就是了。” “哦。” 石榴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将药包直接交给了尹筱柔后,便听令退下。 尹筱柔等所有人全都离开之后,打开药包,将药包内的药材,全都倒入了恭桶,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幸好…… 幸好她肚子里从一开始就不是萧重景的孩子。幸好她早早便在萧钦宇腿伤的药方里看见了白矾。幸好她为了博取萧重景的信任,一回来就在茶壶里放好了白矾…… 呵,这滴血验亲还真是好用。 想起来上一次萧重景和席老夫人滴血验亲,自己偷偷过去拦住取水的丫鬟,在水壶里加入清油时的场景,尹筱柔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另一边,随风园。 阮云罗凝望着园内旧景,坐在摇椅上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雪梨茶,正思索着三日后有关于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丧礼事宜…… 这时候,田双双从园外进来。 一脸疑惑地,她将打听得来的消息告诉阮云罗,“夫人,听说萧重景在笼烟阁里面待了一会。去的时候杀气腾腾,离开时却高高兴兴的,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 “他很高兴?” 阮云罗惊讶着,皱着眉有些不解地嘟囔,“他不是去滴血验亲了吗?他怎么可能高兴?” “不知道……” 田双双也一头雾水,“他该不会有绿帽癖?听说他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下边人好好伺候着笼烟阁那边儿呢。” “绿帽癖?不能……” 阮云罗被田双双这不着边际的猜想给逗得一乐,“也没听说他有这癖好啊……” “夫人,您快别跟着胡闹了。” 万嬷嬷笑着叹气,伸手无奈地敲了敲田双双的脑袋,“你个小姑娘家,整日这脑袋里都想什么呢?那萧重景再怎么乱来,有关于血脉的事情还能糊涂? 他自己就是个冒牌货,怎么可能容忍让别人冒充自己的儿子?” “可他要不是喜欢戴绿帽,那为什么那么高兴啊?”田双双不解,“难道,尹筱柔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萧重景的?” “这……” 阮云罗也摸不准了。 她正左右为难,这时候,万俟拂急匆匆进来。 行了个礼,她有些兴奋地对阮云罗道:“夫人,您猜我昨天去找尹筱柔时,都发现了什么?” “什么?” 阮云罗好奇地想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忙问:“难道,你发现的事情,跟尹筱柔的孩子有关?” “夫人您怎么猜到的?” 万俟拂惊讶了一下,忙解释道:“昨天半夜,尹筱柔被阿肃给接走后,我听见她居住的那个院子里有哭声,便忙进去查看。 进去后,我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口敞开的窖井,窖井里有一个死去的男人。 我还在正屋里发现了一个刚生产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尹筱柔抱回来的那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哦?那个女人才是孩子的生母吗?” 阮云罗豁然惊讶。 如果尹筱柔都不是孩子的生母,那萧重景,就更不可能是那孩子的生父了。 但既然萧重景并不是那孩子的生父,那尹筱柔到底用什么办法骗过了萧重景呢?难道,她竟然有办法控制滴血验亲的结果吗? 心里觉得奇怪,阮云罗忙继续追问:“你说你听见了她的哭声,难道尹筱柔并没有杀人灭口?如果她没死,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尹……” 说到这里,阮云罗声音一顿。 灵光一闪之间,她茅塞顿开地看向万俟拂,“难道,尹筱柔的手里,有那个女人的把柄? 这是不是……跟你在院子里发现的那个男尸有关?” “嗯。” 万俟拂有些敬佩地点头。 忙将吴老二和牛大花之间的矛盾纠葛简单地说了一遍,她对阮云罗解释,“那牛大花之所以肯把孩子交给尹筱柔,除了一时贪心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尹筱柔报官揭穿她杀夫的事情。 而尹筱柔之所以不杀她,恐怕也是觉得自己手里有牛大花的把柄,没必要动手…… 尹筱柔还答应了牛大花,说半个月内就会将她接到将军府里,给那个孩子做奶娘,让她享受荣华富贵。” “哦?那牛大花现在什么态度?” “现在事情这么快败露,她怕都要怕死了……”万俟拂无奈地笑,“她跪着求我放过她,说只要能平安接回孩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思索片刻。 让万嬷嬷拿些银子交给万俟拂,她嘱咐道:“你给她送点银子,让她先好好休养身体,静下心来,别想那么多。 只要她肯听话,未来有机会,我定会帮她拿回孩子的……” 第299章 灵堂一台戏 三日后,葬礼。 全府缟素地安排好棺椁灵堂,宴席接待之后,阮云罗一身孝服跪在牌位侧面,边烧着纸钱,边捏着手帕抹泪哭泣。 她一脸哀伤,哭的正起劲。 旁边,田双双却忽然抽了抽鼻子,蹲身在阮云罗旁边。抹着泪边扬声安慰着阮云罗别太伤心,同时,她动作迅速地往阮云罗手里塞了个香囊,压低声音小声提醒,“夫人,您帕子上的洋葱味儿太大了,快用香粉遮遮,千万别让客人闻出来……” “嗯。” 阮云罗抹着眼泪点头。 她伸手,从田双双手里接过了软乎乎,内里塞满了棉花裹满了香粉的小香囊。 用大袖遮着双手,阮云罗避着人,悄悄在袖中捏了两下香囊。让香囊内的香粉透过布料喷洒在手帕上之后,她借着擦泪的功夫闻了闻手帕。 见终于没什么味儿了,阮云罗正要将香囊归还给田双双,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厮冲阮云罗拱了拱手,“夫人,姑爷来了……” “姑爷来了?!” 听说陆一通来了,阮云罗一脸感动。 忙趁着这机会站起来一会儿,她起身往灵堂外迎了两步。 当看见陆一通穿着崭新的,曾属于萧钦宇的大理寺正的官服匆匆进来,身量挺拔意气风发的样子时,阮云罗抹着眼泪,挤出笑恭喜忙恭喜,“妹夫这是升官了?可喜可贺啊,真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 强压着心中的得意,陆一通满脸谦虚。 与阮云罗寒暄几句之后,他进入灵堂,目光不屑地扫了眼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牌位。 一脸沉痛地叹了口气。 他接过田双双递上来的细香,姿态恭敬地跪拜过之后,扬声十分无奈的样子,便对着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牌位,哭诉表演了起来,“岳母大人,二哥,我知道你们怨我无情,怨我作为萧家的女婿却不知道要向着自己的岳家。 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啊! 我既然身负皇恩,身为大理寺的官员,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因私废公呢?我怎么忍心辜负皇上的信任,辜负天下百姓的期望,而只顾念自己的小家呢……” “是啊……” 见陆一通又臭又长没完没了,阮云罗忍无可忍,抹着泪打断,“妹夫,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说的这些,我相信,老夫人和钦宇会明白的。 你放心,他们九泉之下若是有灵,绝不会怪罪你的……” “大嫂。” 见阮云罗越说越吓人,陆一通连忙打断。 他站起身,一脸感动和愧疚地,扬声对阮云罗道:“大嫂,你和岳母二哥不怪我,但我自己心里却过意不去,很是难受。 其实,我当时指认钦宇,只是想履行为官者的责任而已,我真没想到二哥竟然会畏罪自杀,我更没想到岳母她竟然……” “唉,这就是命……” 阮云罗一脸伤心地叹了口气。 见陆一通没完没了地表演,阮云罗作为陪演正觉得厌烦,这时候,门外小厮又报道:“夫人,大理寺少卿徐万仇来到……” “快请。” 眼见着终于能摆脱陆一通,阮云罗心中一喜,忙让小厮将徐万仇请了进来。 “徐大人。” 看见徐万仇进入灵堂,陆一通连忙拱手行礼。 “嗯。” 徐万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一身素服进入灵堂,目光淡淡扫了眼陆一通身上崭新的朝服。 什么话都没说,他接过田双双递上细香,沉默上香之后,正准备离开……这时候,陆一通却忙出声示好,“徐大人这么快就要走吗?来都来了,何不用过宴之后再走呢?” “不必了。” 徐万仇简单拒绝之后,便要离开。 但陆一通却觉得丢了面子,不依不饶地上前拦住徐万仇,笑着有些强硬地示好,“欸——徐大人,大家都是大理寺的同僚,今日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吃顿饭又怎么样? 你又何必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这人一向如此……” 徐万仇微微皱眉,目光有些戏谑地扫了眼陆一通身上崭新鲜亮的朝服,语气讽刺地道:“我为人冷漠,不通情理,比不过陆大人。 陆大人这才刚升了官,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迫不及待地来岳家奔丧……如此仁义重情,实在是让人钦佩……” “哪里……” 陆一通咬着牙,满面涨红。 他听出来徐万仇话语中的嘲讽,心中不爽。他没想到,徐万仇竟然这么不识好歹,自己三番五次地主动示好,他竟然如此地不放在眼里。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徐大人……” 陆一通皱眉思索片刻,忽然拱了拱手。 心里有了个主意,打算着想要给徐万仇一个教训,他便笑着,故意威胁着提醒徐万仇道:“徐大人这番夸奖,陆某愧不敢当。 陆某是萧家的女婿,作为女婿来参加自己岳母的丧礼,这叫理所应当,哪里能称得上仁义重情这四个字呢?” “倒是徐大人您……” 上下打量一番徐万仇,陆一通眼神一厉,冷笑着提醒,“徐大人,现如今萧家的情况,连许多亲朋族人都避之不及,唯恐被连累。 您跟萧家非亲非故地,却这么积极地给萧钦宇上香……难道,你不怕这事儿被花家知道吗?” “上个香而已,妹夫你这都说到哪里去了?” 听陆一通把花家给搬了出来,明晃晃要威胁徐万仇,阮云罗在旁边皱了皱眉,抹着眼泪打断。 她缓步走到陆一通身边,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着香囊往陆一通衣摆上喷洒了几下……然后将香囊收入袖中,她一脸感慨,不动声色地提醒陆一通道:“妹夫你有所不知,徐大人的祖父徐元帅与萧老将军可谓是旧识。 现在老夫人去世,徐大人替徐元帅给老夫人上柱香而已,跟钦宇又没什么关系,怎么会得罪花家呢?” 第300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是啊……” 田双双在旁边附和着,忙抬手邀请陆一通道:“姑爷,那边饭菜已经备好,您请先入席……” “不必了。” 陆一通没好气。 他此次前来参加丧礼,本就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现在样子做完了,阮云罗胳膊肘又“向外拐”,他哪还有胃口留下来吃席? 索性借口萧沁棠月份大了需要陪伴,他冷冷瞥了徐万仇一眼,直接甩袖离去。 徐万仇没理会他。 点头跟阮云罗告别之后,很快也离开了萧家。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阮云罗权当无事发生。拿起手帕抹了抹眼泪,红着眼圈往火盆旁一跪,她烧着纸,继续扮演着贤嫂孝媳…… 而另一半,陆宅。 赵老太端着鸡汤来到后院正屋,见萧沁棠抱着肚子,正懒洋洋歪在榻上的样子,她没眼看地撇了撇嘴,拧着眉头上前。 撑着笑容将鸡汤放在萧沁棠手边,赵老太看不惯地啧了一声,忙拉了拉萧沁棠的胳膊,就想让她起来,“哎呦我的姑奶奶呦,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坐着,也不知道站起来多活动活动? 你这懒洋洋的样子,生出来的孩子也准没精神。” “你别拉我!” 有些烦躁地甩开了赵老太的胳膊,萧沁棠皱眉,“我肚子太重了,起不来。” “起不来还不是因为你吃的少?” 赵老太收回胳膊,没好气地瞥了眼桌子上萧沁棠吃了一半的燕窝。 拎起碗边儿低头看了眼碗里剩下的燕窝,她瘪了瘪嘴将那碗叮铃哐啷又撂了回去,声音含含糊糊,不大不小地便开始嘟囔,“哼,一天天的,好好的鸡汤不喝,就光知道喝这劳什子燕窝。 什么燕窝,这不就是粉条吗? 黏黏糊糊跟大鼻涕似的,一点油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来……” 见萧沁棠黑着脸不肯搭茬,赵老太端起汤碗,将鸡汤凑到了她嘴边,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催促道:“来沁棠,快喝点儿鸡汤。 这鸡汤可是我亲自从菜场选的小野鸡,亲自下厨给你炖的小野鸡汤……这小野鸡汤啊,是最有营养的东西,我孙子就得多喝点儿鸡汤才能强壮。” “这味儿太恶心了,我不想喝!” 萧沁棠皱着眉脖子后仰,大喊着威胁道:“快拿走,我不想喝!我现在闻着鸡汤味儿就想吐! 快拿走,再不拿走我吐你碗里!” “老夫人,小姐她吃不进去,还是算了。”抱月在旁边,见赵老太一个劲把汤勺往萧沁棠嘴里杵,有些心疼地忙提醒,“老夫人您动作轻点,别碰着我们家小姐的肚子。” “哼……” 见萧沁棠死犟死犟的样子,赵老太瘪着嘴有些无奈地从鼻孔叹了口气。 斜着瞪了萧沁棠一眼,她没好气地退了一步,道:“那要不然给你熬点鱼汤?鱼汤有营养不说,而且下奶……你这马上就要生了,多存点奶水,等到我孙子生下来正好有奶水喝……” “不喝!” 见赵老太没完没了,萧沁棠忍无可忍终于发火。 狠狠将桌子上的鸡汤往地上一摔,她有些崩溃地嚷嚷,“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总管我做什么!你聋了吗,我都说了我不喝我不喝,你干嘛非逼着我喝! 你爱喝你自己喝!你爱下奶自己下奶!你总管我干什么! 我亲娘都没这么管我,你算个老几这么欺负我!” “你!” 赵老太被骂的面色涨红。 见萧沁棠如此不识好歹,她忍无可忍,也发起了火,“萧沁棠,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啊!我还不是冲着我儿子!我还不是冲着我孙子! 我要不是怕你饿着我孙子,我管你吃不吃饭做什么?! 你爱吃不吃,不吃还省着呢!” “我肚子里的孩子,用得着你心疼!” 萧沁棠拧着眉头大嚷,“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要是真心疼你孙子,你花钱赶紧给他请个乳母不就完了! 天天就知道折腾我! 我孩子要是知道你折腾我,他也一定讨厌你!” “那能一样吗?乳母的奶水哪里有亲娘的好?”见萧沁棠一张嘴就要请乳母,说的这么轻巧,赵老太撇嘴不满,“浪费那些钱做什么,我儿子挣点钱容易吗?你这又是燕窝又是阿胶又是乳母的,我儿子挣多少钱能顶得住你这么败?” “我呸!” 萧沁棠听见这话,简直被恶心透了,她抱着肚子大口喘气,咬着牙扬声提醒,“我败你儿子的钱?你给我睁开瞎眼看看,这屋子里摆的,你身上穿的,乃至于你住的这整个宅子和陆一通身上的官职,哪个不是我萧沁棠从娘家给你们挣的! 我吃燕窝怎么了,这燕窝阿胶都是我嫂子从娘家给我带的,花你儿子一分钱了吗? 你要是嫌我花钱,那干脆我回娘家好了! 你不舍得让我吃燕窝阿胶,我娘舍得!你不舍得给我花钱请乳母,我娘舍得!你不舍得让我舒服,我娘舍得!” “呵,你娘?” 见萧沁棠盛气凌人笃定不疑的样子,赵老太冷嗤一声,正要开口反驳…… 这时候,陆一通急匆匆从门外进来。 他咳嗽一声,背对着萧沁棠,急忙冲赵老太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语气无奈地道:“娘,一点鸡汤而已,沁棠既然不愿意喝,那就算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赵老太半真半假地,边弯腰拾捡着地上的碎碗,边一脸委屈地就开始抱怨,“你啊,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费心费力熬了鸡汤,你媳妇不喝就算了,还骂了我一顿,给我把鸡汤摔成这样…… 你呢,你回来还怪我一顿。 唉,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真不如跟你爹一起死了算了,也省的现在被人家嫌弃……” “娘,您看您,您这是哪儿的话啊。” 陆一通一脸惭愧地,忙弯腰将赵老太拉起。 然后十分为难地看了萧沁棠一眼,他压低声音,悄声安抚,“沁棠,娘虽然粗手粗脚,说话也不太好听,但她没有坏心眼,她只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而已。 你可是大家闺秀,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第301章 摇摇欲坠的秘密 “那你呢?” 萧沁棠赌气看向陆一通。 抬着下巴气鼓鼓瞥了赵老太一眼,她故意扬声质问:“陆一通,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觉得我不该吃燕窝阿胶,觉得我不该请个乳母?” “哪儿的话……” 强压住心中的不耐,陆一通笑着安抚,“家里的燕窝这么多,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想吃就吃,随便怎么吃都行……” “至于乳母……” 说到乳母,陆一通犹豫一下。 燕窝反正是现成的,虽然吃进了萧沁棠的肚子,但实际却是对孩子好。那吃就吃了,没什么问题。 可请个乳母,对孩子有什么好处? 既然萧沁棠这个亲生母亲可以喂养孩子,那他为什么还要花钱去请乳母?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等孩子出生后,他巴不得萧沁棠多吃吃苦头磨磨性子呢,又怎么花钱帮她偷懒? 陆一通心里算的清楚,但萧沁棠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还没生出来,为了孩子着想,他只能“忍辱负重”装作贴心地哄骗萧沁棠道:“乳母这事儿,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再说,到时候你亲自慢慢挑选,得选个跟咱儿子合得来的才行。 现在儿子还没降生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还差不多。” 见陆一通百依百顺,这么向着自己,萧沁棠的心气儿总算是顺畅了不少。 目光这才注意到陆一通身上崭新的朝服,她惊喜地拽住陆一通的衣角,仰头高兴地问:“一通,你这是升官了?” “嗯。” 陆一通笑着点头。 他两手摊开,低头得意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官服,手指往衣襟上一弹,挑眉看向自己面前坐在榻上的萧沁棠,“大理寺正,怎么样?” “大理寺正是几品?” 赵老太十分好奇地忙问。 她本来心里正憋屈,但一听说自己儿子升官了,立刻便跟喝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 将所有的憋屈和不满全部都抛之脑后,她宝贝般抚摸着陆一通身上的官服,笑不拢嘴地连连点头,“哎呦,升官了好,升官了好……这升官了,月俸肯定肯定也涨了不少……哎呦,我儿子这么争气,等未来到了下面,我总算能挺直腰杆面对你们陆家的列祖列宗了……” “娘您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陆一通笑着,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忙弯腰扶着赵老太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他正准备安慰自己母亲一番……这时候,窗棂外一阵微风拂过,萧沁棠忽然在陆一通身上闻见了一阵香味…… 她皱眉吸了吸鼻子。 忙倾身捻起陆一通身后的衣摆又闻了一下,当确认他衣摆上确实有女人的香味时,萧沁棠面色一沉,气得狠狠踹了陆一通一脚。 然后拍着桌子站起,她捧着肚子,指着陆一通怒斥,“好你个陆一通,我说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呢,原来是跑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你忘了你曾经怎么答应过我的吗? 你胆敢背叛我,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见自己的儿子竟被一个女人给踹了个趔趄,赵老太心疼极了,屈辱极了。连忙站起身扶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她一脸担忧地忙问:“一通,你怎么样,没事?” “没事。” 陆一通扶着桌子站直。 闭目忍了忍怒火,他回过头,皱眉不解地看向萧沁棠,“沁棠,你这是胡说什么啊?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花天酒地了?” “我疑神疑鬼?” 萧沁棠冷笑,“陆一通,你自己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这味道都那么明显了,你把我当傻子糊弄是!” “味道?” 见萧沁棠信誓旦旦的样子,陆一通皱眉觉得奇怪。 他低头,捻起自己胸前的衣襟闻了一下……当闻见衣襟上淡淡的供香气味时,他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哦,我今天回来晚,是因为要参加一个同僚的葬礼。至于我身上的香味,也只是葬礼上供香的味道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呸!” 萧沁棠明显不信。 她啐了一声,抱着肚子质问:“陆一通,你当我是傻子啊?供香和香粉的味道我会闻不出来吗?你身上分明是女人香粉的味道!” “啧,这怎么可能……” 陆一通皱眉不耐。 这要是平时,萧沁棠这么说,他也就信了。毕竟再怎么沐浴更衣,有时候也难免疏漏。但今天不一样,他今天是真没去过烟花巷,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香味? “哪有什么味道……” 见自己的儿子被萧沁棠为难,赵老太也皱眉不满。 她啧了一声,随便揪起陆一通身后的衣服也闻了一下……当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粉味道,她皱了皱眉,伸出手边拍了拍陆一通身上的衣服,边笑着哄萧沁棠道:“哪有什么香味儿?根本就只是供香的味道嘛……沁棠,你肯定是这几天休息的不好,所以闻错了……” “还有你!” 没有给萧沁棠说话的机会,赵老太板着脸也使着劲儿拍了陆一通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你说你,参加完葬礼回来,也不知道换一身儿衣服。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往家里带,你也不怕冲撞了我孙子?” “快快快……” 赵老太边说着,直接拉着陆一通离开,“快,你赶紧把身上的这身衣裳换下来,我这就给你洗洗干净……下次再参加葬礼,可不能再这样了……” “葬礼?” 看着赵老太拉着陆一通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萧沁棠皱眉沉默。 她什么话都没说,等到了第二日,陆一通上值,赵老太前往菜市场之后……萧沁棠冷着脸抱着肚子,强行坐上了马车,往大理寺方向驶去…… “哼!” 抱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里,萧沁棠气势汹汹地冷笑,“呵,敢用葬礼做借口来骗我,真以为我萧沁棠是好忽悠的吗? 我倒要亲自看看,这所谓大理寺同僚的葬礼,到底是不是他信口开河……” 第302章 纸包不住火 一切如常的大理寺。 将萧钦宇的东西全部清出来之后,陆一通表面上推三阻四,实际上急不可耐地,很快便搬进了之前萧钦宇的办事书房。 坐在专属于大理寺正的办事书房里。 陆一通坐在椅子上喝了杯茶,心情舒畅地哼了会儿曲子,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中午。 为了扫除晦气,也为了跟同僚们拉进距离,于是在当天中午吃饭前,众官员全部齐聚的时候,陆一通笑着提议道:“诸位,陆某入职大理寺到现在,多亏了诸位的提携和帮助……正好,我在松鹤楼定了位置,今天晚上下值之后,我做东,咱们同僚们一起吃顿饭,聚一聚怎么样?” “哈哈哈,陆大人破费了……” 人群中,有些精于世故的官员,通过陆一通升职一事,已经明白了陆一通攀上了花家。此时见陆一通主动示好,他们自然很给面子地纷纷笑道:“陆大人盛情邀请,我等自然敬赴……” “哈哈,那今晚,陆某就恭候诸位了……” 陆一通意气风发,笑着与众人又寒暄了几句。 当目光扫见面无表情经过自己的徐万仇时,他隐隐皱了皱眉,强撑着大度地笑着也邀请徐万仇道:“徐大人,今晚松鹤楼我做东,您也跟我们一起聚聚怎么样?” “不必了。” 徐万仇停住脚步,没什么情绪地推辞道:“家祖身体不适,这宴会我恐怕无福到场,你们尽兴就好。” 说完,他点了点头,冲众人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很快离开。 徐万仇如此干脆地拒绝陆一通,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懒得跟陆一通掰扯。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他的祖父徐元帅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想多回去陪陪自己的祖父。 但是这行动落在陆一通眼里,却好似是奇耻大辱。 “这……” 看着陆一通瞬间阴沉的脸色,众官员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陆一通为什么这么火大,还以为他跟徐万仇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虽然都知道陆一通攀上了太子殿下和花家,但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徐万仇毕竟是大理寺众官的顶头上司…… 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站了队,众人默念着明哲保身,纷纷找借口,也暂且先推辞了陆一通的邀请…… “哎,你们……” 看着众官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陆一通心中恼火。 他咬了咬牙,快步追着徐万仇来到了大理寺门口,伸手拦住徐万仇准备去吃午饭的马车,低声十分不爽地质问:“徐大人,你对我若是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让我难堪。” “陆大人想多了,我对你没什么不满……” “没什么不满你为何一而再地拒我于千里之外,在众人面前让我难堪呢?” “我性格如此,陆大人不必介怀。” 徐万仇坐在马车中微微蹙眉,补充道:“下次陆大人再有什么宴会,直接略过我就好。我对宴会没什么兴趣,而且,这大理寺是咱们作为官员为陛下分忧的地方,并不是推杯换盏交朋友的地方。 咱们只要尽心为皇上办事即可,其他的,陆大人不必多想。” “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与你为友?” 陆一通被自己心中的猜想戳中痛点,拧眉不爽,“徐大人,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自负!我只不过把你当普通同僚,想与你好好相处而已,你却觉得我是上赶着想做你的朋友? 呵,我陆一通虽然出身寒微,比不上你们这些世家公子。但好歹我也是通过科举,正经考上来的举人。 我十年寒窗,不靠任何人,仅凭着努力和才华走到今天,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这些读书人?” “你想多了。” 见陆一通已经被自己的情绪和臆想控制,整个人钻入了自卑和自负的牛角尖,徐万仇皱了皱眉,觉得没必要再跟他废话。 他转过头,敲了敲车厢内壁,示意车夫启程。 车夫点了点头驭马正要离开。 这时候,深感自己被忽视的陆一通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住徐万仇马车的窗框,冷笑着对徐万仇道:“哼,徐万仇,你怕我对?你怕我怕的太快,取代你的位置对?” “我怕你?” 徐万仇被问了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听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似的,他眯眸,笑着上下打量了陆一通一眼。 目光闪过一丝不屑,他翘着嘴角点了点头,“对,我是怕你。一个为了前途连自己小舅子都可以……” 徐万仇说到这里,目光忽然扫了眼陆一通的身后。 看见他身后墙角处萧沁棠的身影,又扫了眼萧沁棠高高隆起的肚皮,徐万仇声音顿了一下。 “算了……” 徐万仇叹气,“你自己无愧于心,好好做人就好,没必要在意我怎么看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见徐万仇似乎说自己做人不行,陆一通跳脚解释,“我知道,你因为萧钦宇的案子对我有意见,但是……” “行了。” 徐万仇抬手叫停。 目光又往陆一通身后看了一眼,徐万仇皱了皱眉再次警告,“这种话你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跟我解释。” “怎么没必要!” 陆一通一脸正气,理直气壮地扬声诉道:“对,没错,我是告发了自己的小舅子。但我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秉公办案而已! 我怎么知道萧钦宇会自杀? 我怎么知道岳母大人会伤心过度……” “什,什么自杀……” 萧沁棠听到这里,整个脑袋忽然间嗡地一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双腿也忽然间软了下来。 撑着最后的理智,她扶着抱月,抱着肚子,恍惚挪到了陆一通的面前。 像是在做梦似的,她看见自己满脸是泪地抓着陆一通的衣服质问:“什,什么自杀?我哥什么时候自杀的!他为什么会自杀! 还有我娘,你说清楚,我娘她到底怎么了……” 第303章 血溅灵堂 “沁棠?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萧沁棠忽然出现,陆一通被吓了一跳。 被抓住衣襟,看着萧沁棠大着肚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中一紧,忙扶着萧沁棠低声安慰,“沁棠,你别胡思乱想,我刚才只是跟徐大人开玩笑而已。你哥跟你娘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呢……” “你!” 萧沁棠呼吸急促,脚步踉跄。 她不敢不信陆一通,也不敢再相信陆一通,事到如今,她只敢信自己的眼睛。 “抱月!” 萧沁棠忽然大喊着抱月。 她手足无措,紧紧抓着抱月的手臂,双目涟涟,强势地冲抱月哀求,“走,抱月,咱们回家,咱们立刻回家! 我要得回家亲自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嗯。” 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抱月流着泪点头,无奈扶萧沁棠上了马车…… “沁棠!” 看着萧沁棠坐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陆一通心急如焚。忙急匆匆来到马厩,嘱咐捕快记得帮自己请假之后,他骑着马,连忙向着将军府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片缟素的将军府。 虽然萧重景已经恢复官职,并且更上一层楼。但毕竟萧钦宇畏罪自杀死的并不光彩,席老夫人又常年身处菩雨山没什么知交,再加上顾忌着花家那边会不高兴…… 所以,此次葬礼,肯来祭拜的人并不多。 昨日,阮云罗零零散散地,好歹还接待了一天的客人。今日,她跪在灵堂一上午,索性却一个客人也没等到。 这不,借着中午吃饭的功夫,阮云罗让田双双扶着,正想偷空回园子里歇一歇,喝杯茶清静清静…… 但行至半路,来到醉雪庭。 在那亭子旁边火一般的枫树下,她却看见万嬷嬷和另一个眼生的婆子站在那里,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好,似乎有什么争执。 “那是……” 阮云罗好奇地停下脚步。 目光看向那眼生的婆子,她觉得奇怪,于是便问向身旁的田双双,“那是谁?是府里的人吗?怎么从没见过?” “不怪您没见过……” 顺着阮云罗的目光,田双双抬头也望了那婆子一眼,笑着连忙解释,“夫人,那是您离开将军府之后,萧家给尹筱柔请的接生婆子。 本来她待在萧家,是等着给尹筱柔接生的。但现在尹筱柔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了,她没了事儿干,便不好继续在府里面待着吃白饭。 所以又找了个其他府上接生的活计,她正准备离开萧家……” “很正常的事情啊,怎么会吵起来?” 听完田双双的这番讲述,阮云罗越发觉得奇怪。 有些好笑地瞥了田双双一眼,她低声打趣,“怎么着?你娘觉得她没干活,扣她工钱了?” “夫人……” 听出来阮云罗这是在逗她,田双双抱着阮云罗的胳膊好一顿摇晃。 直到把阮云罗憋不住笑了,她这才委屈巴巴地解释,“我娘才没扣那个张婆子的钱呢。相反,看在那张婆子家境困难的份儿上,我娘不仅将她这两个月的工钱,一分不少地给了她,还破例给了她一半接生的赏钱。 要知道,她来府这一个多月,可什么都没干啊,这都是她白得的……” “嗯,那张婆子怎么说?” “她说……她说虽然自己没有接生,但那又不是因为她的错。她老老实实在府里候了将近两个来月,时间全都耗在这儿了,相同的时间,她到别人家,也一样能拿到赏钱。 她说,府里用不上她是府里的事,但府里既然请了她,用了她的时间,那她该得的,就一分都不能少……” “嗯,也有道理。” 阮云罗笑,“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 田双双歪着脑袋想了想,无奈叹了口气,“唉,那张婆子前年死了儿子,现在和媳妇两个人拉扯着家里面痴傻的女儿和多病的孙子,家里确实困难。 但我娘能力之内,能破例地都已经破例了,若是再多给,不光得烦扰您,还容易惹得其他的婆子丫鬟们心里不舒服……” 说到这里,田双双笑嘻嘻给阮云罗捶了捶肩膀,小声地解释道:“夫人,您这两天为了葬礼的事情,已经够操劳了,我娘不愿意再拿这些事情惹您劳累。 而且,那稳婆本来也什么事都没干。 她在府里白吃白喝了一两个月,除了工钱之外,能给她一半的赏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唉……”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阮云罗叹着气拍了拍田双双的手背,“行了,一半的赏钱而已,让你娘直接给她。” “至于其他的丫鬟婆子……” 阮云罗思索片刻,笑着嘱咐,“最近因为葬礼的事情,府里所有人都辛苦不少,别管是丫鬟婆子还是护卫小厮,也一并都赏了。 反正从公中出钱,用的全都是萧重景的银子,咱们没必要替他俭省。” “是。” 田双双重重点头,忙快步到万嬷嬷身边将话全都传了过去。 万嬷嬷听闻之后,松了口气。 笑着冲阮云罗行了个礼,她无奈看向张婆子,“行了,既然夫人开恩,那今儿便破例一回……” 从袖中抽出领钱的木条递给张婆子,她笑着嘱咐,“你拿着条子,直接到公中领钱去。” “这……” 张婆子正据理力争着,见万嬷嬷忽然变了态度,反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变得不适应起来。 接过条子,谢过万嬷嬷后。 在万嬷嬷的指点下,她捏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来到了阮云罗身边,低着头有些窘迫地道:“夫人,小的也是家里实在困难,所以才……谢夫人……” “无碍。” 笑着点了点头,阮云罗正要离开。 这时候,她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守在灵堂的小丫鬟快步追了过来,一脸着急地对阮云罗禀报,“夫人,三小姐回来了,现在正在灵堂……” “什么?” 阮云罗惊讶。 心里奇怪着陆一通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萧沁棠,她正要过去查看……但走了没两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看向了张婆子,“你也一起。” “哦哦……” 张婆子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来。 一行人急匆匆,快步便向着灵堂赶去…… 与此同时,灵堂里。 萧沁棠站在供桌前,愣怔怔看着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灵位,瞬间只觉得四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都在这一刻离自己远去…… 就在她恍惚间这是一个梦,想要直接睡过去时……却忽然肚子一痛,踉跄跪在了供桌旁…… “砰—砰——” 不小心将供桌上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牌位撞摔在了地上…… 第304章 灵堂临产 “沁棠!” 陆一通下了马,急匆匆奔入灵堂。 看见萧沁棠捂着肚子,衣裳染血,痛苦不堪的样子。他心里一紧,立刻便要上前抱着萧沁棠离开…… “滚!” 拼命地推搡着陆一通,萧沁棠流着泪疯了般地大喊,“滚!不许碰我!滚!!!” “沁棠别闹了!” 见萧沁棠挣扎的厉害,陆一通心里着急,忙制住她的手腕大声提醒,“沁棠,你流血了!我得赶紧带你回去接生!你再这样胡闹下去,会害死咱们的孩子的!” “小姐……” 抱月满手是血,手足无措地跪在旁边。看见萧沁棠这伤心欲绝不顾死活的样子,她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小姐,您别这样,夫人要是还活着,一定也不希望您这么伤心的…… 我知道您现在难过,但咱们等生完孩子之后再说可以不可以?” 泪流不止地跪在萧沁棠旁边,拽着萧沁棠的衣角,抱月抽泣着哀求,“小姐,身体为重啊……您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怕还没等孩子生出来,您会先撑不下去啊……” “我不!” 萧沁棠木然地流着眼泪,声音咬牙切齿,眼神执拗而又疯狂,“我哪也不去!这是我的家!这才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我哪也不去……” “沁棠!” 见萧沁棠身下的血越来越多,陆一通心急如焚。 他心一狠,一把抓住萧沁棠反抗挥舞的胳膊,将她两只胳膊押在身后,单膝上前正要强行将萧沁棠抱走…… 这时候,阮云罗急匆匆赶到。 看着萧沁棠下裙染血大着肚子正拼命挣扎的样子,又看了眼陆一通毫不留情折住萧沁棠手臂的动作,她皱了皱眉,看向陆一通,“妹夫,陆家太远了,让婆子们先把她抬到海棠阁。 将军府正好有个产婆,可以直接帮她接生。” 说完,阮云罗看向万嬷嬷。 万嬷嬷立刻张罗着,找了几个有力气的婆子将陆一通拦开。然后又拆了个门板,婆子们合力将萧沁棠抬到了门板上。 也许是听见了海棠阁的缘故,这一次,萧沁棠没有挣扎。她恍恍惚惚躺在门板上,乖乖被婆子们抬着,很快,便来到了海棠阁…… 海棠阁里。 让张婆子等人在里屋接生,阮云罗则坐在屋外,沉默喝茶。 听着里屋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看着面前热锅蚂蚁般,正急得团团转的的陆一通,阮云罗忽然好奇,“妹夫,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夫人和钦宇的事情,你不是一直都瞒着沁棠吗?今儿怎么却闹成了这副样子?” “还不都是那个徐万仇!” 陆一通咬牙切齿。 气不过地往椅子上一坐,他咕咚咚喝了杯水,“那个徐万仇!他明知道沁棠就要在我身后,却丝毫不知道提醒! 今日,他但凡能提醒我一句,这事儿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哼,他等着! 我儿子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看我怎么……” 陆一通阴森森,正磨着牙一脸恨意……这时候,里屋惨叫的声音猛地停止。同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哎呦,可算是生出来了……” 张婆子擦着汗,很快抱着个孩子,笑着走过来报喜,“夫人,姑爷,生了生了二小姐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 陆一通皱了皱眉。 他起身上前,正要接过张婆子怀中的女儿……这时候,沁棠嘶哑愤恨的声音忽然从里屋响起,“陆一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许你碰我的女儿!” “这……” 听见萧家的二小姐说话了,张婆子抱回孩子,犹豫地看向了阮云罗。 阮云罗全当做看不见陆一通黑沉沉的脸色。 从赵婆子手中接过孩子哄了一下,她抱着孩子,一脸无奈地看向了陆一通,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妹夫,沁棠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又生了个孩子,此时正虚弱着呢。 依我看,这种小事,还是先顺着她。你有什么话,等过段时间她身体好些了,再慢慢解释……” “嗯,就这样。” 陆一通黑着脸点头。 淡淡瞥了阮云罗怀中自己的女儿一眼,他扬声又问萧沁棠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当得到萧沁棠激烈的拒绝之后,他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看向阮云罗,“大嫂,沁棠这段时间恐怕要麻烦你了……” “妹夫,你这话说笑了……” 见陆一通一句话直接把伺候月子的活计塞到了自己手里,阮云罗皱了皱眉,笑着叹气,“妹夫,你跟沁棠可是少年夫妻,又这么恩爱,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坐月子?” “这里是她家,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一通理所当然。 他正想让萧沁棠自己在娘家冷静冷静呢。 一个出嫁的小姑子,在娘家里坐月子,等她受够了白眼,自然就会求他接她回去。 想到这里,陆一通又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对阮云罗道:“大嫂,沁棠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也是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唉,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我也想照顾沁棠,可……” 阮云罗一脸遗憾,“可正巧,现在府中有一个姨娘也刚生了孩子……再加上这两桩丧事……唉,我真是分身乏术啊……” “要不这样……” 不等陆一通反应,阮云罗笑着提议…… 第305章 刨根问底 “这样妹夫……” 阮云罗笑着,抱着怀中的婴儿逗了一下,一脸关切地对陆一通提议,“妹夫,你也知道,沁棠乃是我一手养大。即便现在萧家多事之秋十分忙碌,我也会尽力多拨几个丫鬟,让她过得舒适。” “至于妹夫你……” 阮云罗抱着孩子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对陆一通道:“妹夫,你也该心疼心疼沁棠,她现在突逢巨变有刚生产,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更别提这孩子了。 你记得给孩子请两三个乳母好轮流照顾,也别忘了给沁棠搜罗一些鱼胶灵芝之类的补品…… 这些东西,虽然将军府不缺,但你拿来的,到底是你的心意。沁棠她吃着用着,自然会记挂着你的好处……” “是是是……” 陆一通硬着头皮答应,想笑却笑不出来。 鱼胶灵芝? 两三个乳母? 这得多少钱啊? 他升官才才多久?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我就知道妹夫是个体贴的,沁棠她跟了你,真是跟对人了……” 阮云罗笑着又捧了几句。 她转眸,目光扫到房屋内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正在打扫的丫鬟婆子们。又见张婆子袖上沾血,淡蓝色洗的发白的领口被汗水浸成深蓝色的样子…… “来,你抱着。” 声音顿了一下,阮云罗将手中的婴儿轻轻交到万嬷嬷怀中。 然后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二十两银子,她招来张婆子。将二十两银子全数都交到张婆子手中,她笑道:“张嬷嬷,今儿真是多亏了你,来这是你的赏钱,快拿着。” “这……” 看着阮云罗手中的银子,赵婆子惊讶。 忙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她有些无措地小声提醒,“夫人,刚才小的已经拿过钱了……” “这是另赏的。” 见张婆子不肯多要,阮云罗反而更甘心给。 她直接将银子塞进了张婆子手中,然后接过万嬷嬷抱过来的孩子,她喜气洋洋地扬声强调,“添丁进口,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作为主家,若是连这点银子都省,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是啊……” 接到阮云罗的目光,田双双站在旁边瞥了陆一通一眼,立刻笑着附和,冲着张婆子打趣道:“张婆子,既然夫人给你,那你就拿着。 听说你要接生的下一个主家也是当官的? 这要是被其他的官家知道,我们将军府连添了孩子都不舍得给赏钱,那这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要是传到官场,我们老爷在官场上,怕也没有脸面……” “这……” 陆一通听闻此言,眉头一皱。 一方面,他当然也担心张婆子背后说嘴,让自己在官场上没脸。另一方面,他心里对于“将军府添了孩子”这种话,也十分膈应。 这话里话外,怎么把陆家的喜事儿,给说成萧家的了。 怎么把他说的跟入赘了似的? 虽然这一胎只是个女儿,但这女儿无论如何也是也是陆家的孩子,她得姓陆!他们陆家的孩子,陆家的喜事,凭什么让萧家喧宾夺主抢了风头? 陆一通心里面实在憋屈。 他咬了咬牙,从袖中怀中足凑了二十五两银子交给了张婆子,并挤出笑对众人解释,“今儿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陆家,我陆一通,又是头一回喜得千金……这又惊又喜地,有些事情顾及不到,请诸位见谅……” “妹夫这话见外了……” 见陆一通上钩了,阮云罗笑着冲田双双使了个眼色,然后扬声无奈地道:“唉,也怪我,高兴的都糊涂了……这既然是陆家的喜事,你这个亲生父亲既在,我这个当大嫂的怎么好越俎代庖替你打赏……” “行了……” 阮云罗笑着,颇有些遗憾地抱着孩子坐下。 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她一脸无可奈何地嘱咐陆一通道:“妹夫,那接下来,还是由你这个做父亲的开打赏……” “你们还不快谢谢姑爷?” 万嬷嬷笑着,连忙提醒屋内的丫鬟婆子。 “谢谢姑爷!” 田双双喜气洋洋,笑着第一个行礼,“恭喜姑爷喜得千金!” 其他丫鬟婆子们反应过来,也喜气洋洋,立刻跟着行礼,并齐声贺道:“恭喜姑爷喜得千金!” “呵,呵呵呵……免礼免礼……” 陆一通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两声。 看着屋内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他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忍痛将自己本打算用来请客的一百两银票交给了阮云罗,“大嫂,这是一百两银子,您替我分下去,让大家高兴高兴,一起沾沾喜气……” “嗯。” 阮云罗满意点头。 示意万嬷嬷接过银票,她垂眸,笑着看向田双双等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姑爷?” “谢谢姑爷!” 众人兴高采烈,齐声谢过之后。 阮云罗点了点头,又交待了陆一通几句之后,终于放陆一通离开。 让万嬷嬷拿着银票到公中去换成碎银子,尽快分发下去。阮云罗抱着孩子,缓步进入里屋闺房,来到了萧沁棠的床边。 虽然才刚到傍晚,外面的天色还亮着。 但现在深秋天凉,萧沁棠又刚生了孩子。为了防止邪风入侵坏了身体,她闺房的窗户,此时全都被关的严严实实,不透光亮,仿佛一个黑沉沉的大匣子。 “夫人您小心……” 提醒阮云罗小心脚下,田双双快步来到桌前,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端着蜡烛,她为阮云罗将床幔撩开。 阮云罗借着烛光,扫了眼萧沁棠筋疲力尽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眼怀中软软小小,与萧沁棠小时候颇为相似的婴儿…… 无声叹了口气,将婴儿放在萧沁棠里侧的枕头旁后,阮云罗转身正要离开。这时候,田双双惊呼一声,忽然,她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细瘦的手死死抓住…… 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黑暗中,萧沁棠蓦地睁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阮云罗,“大嫂,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娘和我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 说到这里,萧沁棠声音停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有些逃避也有些恐惧,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颤抖起来,“是不是……是不是陆一通害死了他们……” 第306章 无人送殡 “其实……” 看着萧沁棠眼底的纠结和痛苦,阮云罗叹了口气。 安抚地拍了拍她抓在自己腕子上的手指,帮她将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阮云罗接过田双双手中的烛台,拉开床幔,缓缓坐在了萧沁棠的床边。 将外人眼中的这一连串事情,原原本本跟萧沁棠说了一遍,阮云罗直接否认了萧沁棠的猜想,“沁棠,你要说这件事情跟陆一通有关,确实也有点关系。但你要说老夫人和你二哥全都是被陆一通害死的,其实也不至于。 毕竟,陆一通只不过是做了个证而已。 你哥是自杀的,你娘则是因为知道了你哥的死讯,伤心过度才……” “做个证而已?” 萧沁棠激动,“他做这个证,可是把我二哥给害死了呀! 我二哥虽说是自杀,但那也是因为陆一通作证把他逼到死路,送到牢房里了。陆一通如果没有作证,他如果没有进牢房,那他肯定不会自杀。他如果没自杀的话,我娘肯定也不会死。 我娘如果不死,我也不至于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说到自己,萧沁棠流下泪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嫉妒萧钦宇,讨厌萧钦宇……明明萧钦宇总欺负她,总跟和蠢货似的在尹筱柔后面打转……但得知他死了,她竟然一点也不开心…… 还有娘亲…… 虽然娘亲那么偏心,又从小没什么机会见面,可她永远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多么期盼娘亲从菩雨山回来。永远记得小时候,当娘亲在小祠堂里面拜菩萨时,她坐在门槛上悄悄地看着,心里面有多幸福…… 想到自己上一次与自己娘亲见面,还是在成亲的那天。 那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幸福。 现在呢,幸福没有得到,她选中的人,还一手促成了她哥哥和母亲的死亡…… “为什么不告诉我?!” 流着泪死死地抓着锦被,萧沁棠咬着牙,不解地质问阮云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告诉我,也许我就能阻止陆一通作证!也许我二哥和我娘就不会死!” “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沁棠说着,望着阮云罗的眼神中,渐渐染上愤恨,“说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上次探望我的时候,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的!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我娘! 我娘让你伺候她坐月子,你早就恨她了对不对!你也恨我,也恨萧钦宇对不对!我娘说了,你当初根本就不想照顾我和我二哥,你根本讨厌我们,嫌弃我们! 你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对我们好,实际上早恨不得我们死掉才好呢,对不对?!”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见萧沁棠越说越激动,阮云罗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嫁给你大哥时,才十八岁。你娘生下你和你二哥的时候,我才不到十九。 我当时的年纪跟你如今差不多。 我相信,换做任何人是我,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伺候自己婆婆坐月子,帮自己的婆婆去养育子女。 但即便不愿意,我也还是做了。 我付出我的心血,没跟你们讨要过任何回报,反而还被你们一再贬低和怀疑。你们享受我的心血,没有回报过我任何,反而一再地瞧不起我,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因为我不是心甘情愿就瞧不起我的付出,那你娘当初干脆别让我伺候月子,别让我替她养育你们不就好了?” “呵……” 阮云罗苦笑,“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想让我怎么样,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怎么样才能得到你们的尊重……” “或许这就是做女人的悲哀……当女儿的时候无论如何付出也好,如何受宠也好,那个家始终都是哥哥弟弟们的家,而女儿一到嫁人的年纪立刻就被踢出去联姻,成为别人家的人……而当了别人家的媳妇之后,因为不是从别人家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因为不是一个姓,因为陌生,所以无论如何掏心付出,都始终是一个非我族类……” “呵……” 阮云罗笑着,低头有些悲哀地看了萧沁棠一眼,“沁棠,你也是女儿,你也是媳妇……那种一到成年就要嫁到别人家的恐惧,那种无论如何都始终是外人的感觉,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恨我不肯心甘情愿给你娘伺候月子,恨我不肯心甘情愿地照顾你哥…… 你呢? 如果赵老太现在怀孕生子,你肯不肯给她伺候月子?你肯不肯帮她抚养孩子直到成家? 如果你的女儿未来嫁了人,你肯不肯让她给她婆婆伺候月子,肯不肯让她抚养她的小姑子小叔子?” “我……” 萧沁棠如遭雷劈。 她目光望向自己旁边软软小小纯净无邪的女儿,一想到这个女儿未来要嫁人,要到别人的家里,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陌生的人群中,独身一个小姑娘去试图融入那一个牢不可破血脉相连的集体。 好难呐…… 真的好难呐…… 萧沁棠痛苦地为自己,也为自己尚且年幼懵懂的女儿流下了眼泪…… “夫人……” 田双双红着眼睛,将手帕递给阮云罗。 “呵……” 阮云罗接过手帕,有些自嘲地嗤笑一声。 她自认为心冷肺冷,早已经无坚不摧,没想到,在嘲讽萧沁棠的时候,还是冷不丁把自己的旧伤疤也给狠狠地揭开了…… 闭目缓了缓情绪,阮云罗淡淡提醒,“沁棠,我在萧家的地位,你也清楚。这件事情,我倒是想告诉你。 但你大着肚子。 如果因为我的多嘴,而导致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我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 “行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天陆一通过来,你自己问他……” 说完,阮云罗带着田双双,直接便离开了海棠阁。 回到随风园。 阮云罗用过晚膳,心情好些了之后,想到送葬的队伍似乎还没定好,便看向万嬷嬷,“送葬的队伍找的怎么样了,还没定好吗?” “这……” 万嬷嬷一脸为难地解释,“夫人,这京城能送殡的队伍,全都被花家给包了。 花威威发话,不许他们给萧家送殡……” 第307章 死路一条,色胆包天 “不许就不许。” 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阮云罗抬手,接过了万嬷嬷递过来的茶盏。 本来她也不在意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丧事,只是碍于世俗,才无奈操办而已。现在,既然花家将现成的理由塞到了她的手里,那她也就只好顺势而为,将这桩丧事草草结束了。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阮云罗笑着抿了抿茶。 想起来花家那边,花刈臣的丧礼似乎仍在筹备,阮云罗放下茶盏,捏了捏自己这两天略微酸痛的肩膀,有些好奇地看向万嬷嬷,“唉?自从萧钦宇自杀,这件案子结束之后,花家不一直在忙着筹备葬礼吗?他们葬礼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听说,是三日后……” 见阮云罗无聊地,都开始打听花家的事情了,万嬷嬷冲旁边的田双双抬了抬下巴,示意田双双到里屋书架上,去拿本古籍来给阮云罗解闷儿。 又伸手帮阮云罗捏了捏肩膀,她笑着继续补充,“听说花家这次的葬礼,筹备的非常盛大,连待客的桌子都不下百…… 估计到时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都会前去吊唁……” “三日后?” 听见这个时间和这么大的场面,阮云罗愣了一下。 忙掐指算了算时间。 不错,三日后,那正是前世徐元帅病重受辱,被活活气死日子。 可今生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被改变,徐元帅与太子殿下之间,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节啊。 如果那件事情还会发生,那它发生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 阮云罗沉默思索着,忽然想起来今日萧沁棠早产后,陆一通对徐万仇的恨意。 难道,这件事情的引子竟然是陆一通? 阮云罗茅塞顿开,立刻起身,快步来到桌前,提笔蘸墨,很快给三皇子写了封密信。 将密信交给万嬷嬷,她低声嘱咐,“快去快回,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三皇子手中。” “是。” 见阮云罗这么慎重,万嬷嬷重重点头,拿着信很快便前往了睿王府。 “夫人……” 将取来的古籍交给阮云罗,望着自己母亲匆匆离开的背影,田双双好奇,“夫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这么着急?” “没什么,忽然想起件事情而已。” 阮云罗笑着松了口气。 她坐下来,接过古籍翻了两页,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田双双,嘱咐道:“传令下去,萧家老夫人和萧钦宇下葬的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这么匆忙?” 田双双惊讶。 伸手继续给阮云罗捏着肩膀,她皱着眉有些发愁,“可夫人,萧钦宇死了,萧重景不在,萧家没儿子了,送殡的人也请不到,这葬礼可怎么送啊? 萧沁棠刚生产肯定干不了这活儿,那总不能您去给他们送殡?” “我?” 阮云罗嗤笑着提醒,“我姓阮,既是个外人,又是个女人,我怎么给他们送葬? 萧家不是还有个女婿吗,这事儿,咱们交给陆一通就行。” “陆一通?” 田双双手指一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忌讳地,她小声提醒阮云罗道:“夫人,您让陆一通给萧钦宇送葬,那萧钦宇不得被气得活过来啊?” “一个死人,我气他干什么啊?” 用古籍轻敲了敲田双双的脑袋,阮云罗笑着无奈。 其实,人死账消。 萧钦宇既然已经死了,她便不会刻意用这些小伎俩去羞辱萧钦宇或者席老夫人的尸体。 这既没意思,也没必要。 她此番设计的重点,在于陆一通。 她要给陆一通一个选择,看三天后,陆一通到底是参加萧家这边的葬礼,还是花家那边的葬礼。 如果陆一通萧家这边的葬礼,那他踩着萧钦宇的尸体刚攀上的青云路,恐怕立刻就会断掉。 到时候,花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如果陆一通放着自己岳母和小舅子的的葬礼不来,反而去参加花家那边的葬礼……那京城里的所有人包括萧沁棠都会知道,陆一通并非正义凛然大义灭亲,其实只是个拜高踩低,献祭小舅子的小人而已。 到时候,萧沁棠也不会放过他。 这两个葬礼,他无论参加哪个,恐怕都将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阮云罗笑了一下。 嘱咐过田双双盯着点海棠阁,等明日陆一通过来时记得告诉她一声之后,阮云罗便放下心来,用心地翻起了古籍…… 翌日。 带着两个乳母和几盒补品来到了海棠阁,将补品随手交给伺候的丫鬟,陆一通望了眼门窗紧闭的内室方向,目光扫了眼端着补品刚进屋的抱月,“抱月,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回姑爷……” 抱月端着补品,远远地给陆一通行了个礼,低着头轻声回话,“姑爷,沁棠小姐昨儿夜里哭了一夜,今儿天亮,哭的累了才睡下。” “哦?她还睡着?” 陆一通眉毛一挑。 目光扫了眼门窗紧闭的内室,又扫了眼外面抱月低着头清秀可人的模样,他心中一动。 挥了挥手其他丫鬟都离开,他抬步走向抱月,一步步将抱月逼到墙角,他抬手,用力将抱月手中端着补品的漆盘挣出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一把扯过抱月的手指,边暧昧地摩挲着,他自作多情的往抱月耳朵吹了口气,低声调笑道:“既然她都睡下了,那你还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怎么,怕那母老虎醒过来,吃了你不成?” “姑爷!” 像是手指和耳朵被蚯蚓给爬过,抱月胃里面一阵恶心。 她忍无可忍,涨红着脸使劲拽回自己的手指。然后一把将陆一通推开,她有些无措地望了眼内室的方向,低吼着对陆一通警告,“姑爷!这是萧家,不是你们陆家! 现在光天化日的,小姐就在里屋。 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全都告诉我们家小姐吗!” 第308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你告啊……”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谓样子,陆一通冷笑着,一把将抱月拽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低声威胁,“哼,你以为我真的害怕你那个所谓的小姐吗? 我只不过让着她而已。 你有本事现在就告诉她,大不了我把她休了,直接让你们俩主仆情深,一起流落街头要饭去。 等到时候,你们被那些衣不蔽体,又脏又臭的下贱货色欺辱,就会知道我有多惯着你们,就会明白你们有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放屁!” 听陆一通如此羞辱自己,如此羞辱自己家小姐,抱月涨红着脸,又是羞耻又是愤怒。 抓起旁边的花瓶,咚地往陆一通脑袋上砸了一下,她连推带踹地挣扎着,压低声音对陆一通警告,“姓陆的!我们家小姐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你这么对她,我们家大少爷绝不会放过你的!” “嘶——” 陆一通一只手紧抓着抱月,一只手痛得揉了揉额头,咬牙低吼,“哼,你以为萧重景复了职升了官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花家真的会到此为止放过他? 呵,天天真了。 萧家现在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而已。他早晚会死得很惨,我又怎么可能会怕他?” “你……” 听陆一通这么说,抱月不由得慌张。 平日里在陆家,陆一通偶尔背着萧沁棠对她动手动脚,她顾虑着萧沁棠怀孕,顾虑着席老夫人瘫痪,顾虑着萧重景革职,知道自己这点小事不该让主子们为难,再加上陆一通言行并不过火,便全部都忍了。 但今日不一样。 今日,萧沁棠就在一墙之隔,且刚生完孩子那么辛苦,陆一通就在萧家的地盘上对她动手动脚,且比之从前更加无耻…… 这是对萧家的羞辱,对萧沁棠的羞辱,也是对她的羞辱! 本来借着萧重景的复职,借着陆一通对萧沁棠和萧家的亏欠,借着脚下这片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盘带来的勇气,她以为自己能吓唬陆一通,从此喝止住陆一通的轻荡。 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怕,而且还反过来威胁自己。 他这样振振有词,难道…… 抱月眼神绝望,握住花瓶的手指惨白发颤。 难道,萧家真的要完了吗? 难道,这世道真的要让陆一通这样的轻浮小人继续猖狂?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看着抱月又恨又怕的目光,陆一通得意嗤笑,索性吓唬她个彻底,拖着她便往内室方向走去,同时低声威胁道:“走,我成全你,现在就带着你把这件事告诉你家小姐。 我倒是想看看,你家小姐有没有本事给你做主!看萧家。有没有本事给你们主仆俩做主!” “你,你放手!” 抱月挣扎着,面色更加慌乱无措。 她怕。 怕萧沁棠刚生产完身体虚弱,被这件事气出个好歹自己没法交待。怕自家小姐和萧家果真拿陆一通没有办法,弄得自己自找难堪。 更怕…… 更怕陆一通舌灿莲花往她身上泼脏水,弄得萧沁棠误会她或舍弃她……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再怎么从小一起长大,她毕竟也只是个丫鬟。 万一萧沁棠被蒙蔽或者权衡利弊之后舍弃她……说她不安分,说她勾引陆一通,或者直接把她撵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只是丫鬟,经历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若她真被撵出府,那就只能回家。 可她家里贫穷,父母年迈,家中早已经是哥哥在当家做主。 若是小姐不要她,把她赶出去的话…… 想起上次回家探亲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那个老瘸子,抱月全身发凉,心里面直打寒颤。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日后的人生不是被哥哥嫁给老瘸子,就是待在陆家被陆一通这个小人糟蹋,抱月无比绝望,心中一股悲愤至极的怒火油然而生…… 贼老天! 既然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那不如拉个垫背的,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反正陆一通只是个小人。 他活着于国于民于萧沁棠都没什么好处,他死了,萧沁棠大不了做个寡妇,有机会还能带着小小姐再嫁…… 这么想着,抱月也不犹豫。 咬着牙高高举起花瓶,她冲着陆一通的脑袋便砸了过去。 陆一通看出她情绪不对,连忙躲开。 “砰!” 花瓶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碎裂声将里屋的萧沁棠从梦魇中惊醒,随即,小婴儿似是被惊到,也哇哇地哭了起来。 “抱月……” 萧沁棠嘶哑着嗓子忙呼唤抱月。 来不及擦拭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她忙支起胳膊,先看了眼自己旁边哇哇大哭的女儿。 有些无措地伸手,慌乱地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肚,她见抱月没来,有些着急地又唤了两声,“抱月,抱月……” “唉,来了。” 抱月有些腿软,如梦初醒般看了眼地面上的碎花瓶瓷片。 强撑着脊梁恶狠狠瞪了陆一通一眼。 她扯着袖子忙擦了擦自己湿乎乎的眼睛,端起被放在一旁的补品,快步便进入了里屋。 “小姐,您饿了?” 强撑着笑容端着漆盘来到里屋,将漆盘放在桌子上,抱月端着小碗,用勺子舀起燕窝轻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送到萧沁棠嘴边,“小姐,您从昨天生完孩子之后,就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这是夫人特意嘱咐厨房给您炖的红枣燕窝,您快尝尝,听说是补气血的……” “嗯。” 一勺一勺地喝完了补品,萧沁棠觉得奇怪,“刚才是什么动静弄得那么大?把孩子都吓哭了?” “没什么……” 强忍着泪意,抱月掏出手帕替萧沁棠擦了擦嘴角,安抚着解释,“一个粗手粗脚的丫鬟打碎了和花瓶而已,已经让她出去跪着了……” “一个花瓶而已,小小姐刚出生,不必罚了。” 萧沁棠说着,侧躺着用手指逗了逗自己的孩子。见孩子唧唧,馋嘴地不停地抿着自己的手指,她心中一酸。 想了想,她褪下手中的金镯交给抱月,“抱月,你去找个当铺,把这个金镯当了。 咱们不必指望陆家那母子,自己也照样请得起乳母……” 说着,她擦了擦眼泪,咸乎乎亲了口枕头旁的小家伙,倔着道:“我就不信了,没有他陆一通,我萧沁棠还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饿死不成……” 第309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你这话说的……” 陆一通从门外进来,居高临下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抱月,笑着缓步来到了萧沁棠的床边,叹气道:“沁棠,这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难道,我就不知道心疼孩子了吗?” 挥手示意抱月离开,他弯腰,一脸疼惜地逗了逗萧沁棠枕边的小家伙,伸手戳着她的脸蛋,同时,低声对萧沁棠道:“乳母我已经请来了,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饿着。” “顺便……” 陆一通笑了一下,伸手又想摸萧沁棠的脸蛋,“顺便,我还给夫人你买了些鱼胶灵芝之类的补品。夫人你生孩子辛苦了,该多补补才是……” “啪!” 一把打开陆一通的手指。 萧沁棠唤来抱月,先让抱月将孩子抱给乳娘去喂奶。然后她冷脸看向陆一通,“陆一通,你欺我瞒我,还间接害死了我的哥哥和母亲。如今,你还有脸来我面前说话?” “沁棠……” 一脸无奈地,陆一通撩袍坐在了萧沁棠床边。语重心长地,他反问萧沁棠道:“沁棠,这事情现如今闹成了这样,你以为我就不伤心吗? 夹在律法和亲人中间,我比任何人都伤心! 道没办法,这就是大理寺的责任,这就是身为天中官员的责任。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小舅子,为了你,而以权谋私,知情不报?” “哼!” 萧沁棠冷笑一声,抿着唇撇过头,理也不理。 “沁棠!” 一把抓住萧沁棠的手指,陆一通一脸心痛。言辞恳切地提醒,“沁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时候,你明明说过,你说你欣赏我的正直不屈。 你的欣赏,曾是我前进的动力……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即便全天下人都不理解我,你也会理解我的……可现在,我还是那个我,你怎么却变了心呢……” “咳咳……” 一进门,听见陆一通这么恶心的表演,阮云罗被腻了一下。 压了压嘴角,压住自己想要冷笑的冲动,她强忍着恶心走进内室,笑着随口安抚,“妹夫,沁棠她突逢巨变,一时想不通而已,你耐心点,多给她点时间。” “大嫂?” 见阮云罗来了,陆一通有些尴尬地起身行礼,“大嫂,您见笑了。” “哪里,都是一家人。” 阮云罗笑着坐下。 抬手让陆一通也坐下后,她顺势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茶盏。垂眸抿了抿茶,解了些腻歪之后,她看向陆一通,直接说起了正事,“妹夫,你来的正好。我这儿,恰有一件事情求到你身上,不知你方不方便。” “哦?什么事?” “唉……” 阮云罗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妹夫,这萧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重景已经前往西北,沁棠又刚生产……这老夫人和钦宇眼见着就要下葬,但萧家却没有个能送葬的人。 妹夫,你看,你能不能帮忙?” “这……” 陆一通闻言犹豫。 他左右为难。按理说,这个做女婿的,这个时候于情于理,确实该挺身而出。但是现如今,以萧家跟花家这水火不容的关系,他要是真敢给萧钦宇和席老夫人送葬,恐怕花家那边不好交差。 可他要是真不帮忙,又没理由拒绝。 虽然他并不姓萧,但席老夫人毕竟是他的岳母,而且,萧钦宇也是由他出言告发的。现在,他打着大义灭亲的名头,别人说不了什么,但是他要是表现的太过无情,连给自己岳母送葬都不肯的话,那所谓大义灭亲,岂不就变成了见利忘义攀龙附凤? 不行! 绝不能把事情变成这样! 陆一通心里一紧,这在官场上混,别管私下里如何荒唐,表面上还是得礼义廉耻温良恭俭,否则,不光被同僚耻笑,被天下人耻笑,甚至还有可能遗臭万年呢…… 算了,送葬就送葬。 大不了今晚提前跟太子殿下解释清楚便是了。 萧钦宇也好,席老夫人也好,实际上全都是死在他的手里,这一点,太子殿下和花家比谁都清楚。 人他都杀了,现在为了世俗的眼光做做样子而已,想来太子殿下和花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疑心生气…… 这么想着,陆一通十分痛快地点头,笑着对阮云罗道:“大嫂,说什么帮不帮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了。 我但凡能做的,绝不推辞。” “我就知道妹夫你明事理。” 阮云罗一脸欣喜。 松了口气,笑着抿了抿茶,她缓缓说出重点,“那妹夫,这两日后送葬的事情,我可就全权交给你了……” “两日后?” 陆一通闻言一惊。 有些着急地挺直了脊背,他一脸为难地提醒,“大嫂,两日后,这不是花家葬礼的时间吗?以咱们跟花家之间的纠葛,这两个时间撞在一起,不太好……”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 阮云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之前花家过来捣乱,老夫人是怎么被气没的,想来你也知道。这次我特意将老夫人和萧钦宇入葬的时间,与花家的葬礼时间重合,就是希望花家忙活着葬礼,别再来捣乱。” “这样……” 阮云罗说着,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一脸伤心地哽咽道:“这样,老夫人和钦宇,也能走的清净一点……” “可是……” 见阮云罗心意已定,陆一通咬了咬牙,推脱道:“大嫂,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钦宇再怎么说,也是因我而死,我若是去给他送葬,恐怕,他这最后一句,走的会不安稳呐。” “妹夫说笑了。” 听出陆一通这是想要推诿拒绝,阮云罗忙十分大度地安慰,“妹夫,你身为大理寺的官员,秉公执法嫉恶如仇,乃是职责所在。 你所做的一切,既不是出于私心,又没有凭空诬陷,钦宇他在天有灵,想来,绝不会怨恨的。” “可……” “行了,就这么定了。” 阮云罗放下茶杯,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一副我全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提醒陆一通道:“妹夫,选择你来送葬,一方面确实是萧家没人,但另一方面,我何尝不是在为你着想呢? 因为你揭发钦宇的事情,现在京城里,很多人闲言碎语,说你趋炎附势,献祭小舅子讨好花家。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别人不知道啊。 这次送葬,正好让那些碎嘴的人知道,咱们萧陆两家,依旧是亲如一家。连萧家都相信你,不怪罪你,他们有什么资格胡言乱语?你要真是那无情无义的人,萧家怎会让你来给钦宇和老夫人送葬?” “可是……” “行了,都是一家人,不必感动。” 不再给陆一通拒绝的机会,阮云罗起身嘱咐萧沁棠好好休养身体之后,便借口有事,急匆匆离开了海棠阁。 望着阮云罗离开的背影,陆一通心事重重。没心思继续再哄萧沁棠,他递上拜帖,当晚,便直接来到了东宫…… 第310章 东宫马屁精 当晚,东宫,秋凉亭。 君弋琰抿酒赏月,无奈看了眼旁边饮酒如流水般的花威威一眼,正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侍卫来报,“禀太子殿下,陆一通到了,正在前院等候。” “嗯。” 君弋琰点头。 心想着陆一通来的正是时候,他松了口气命令,“让他进来。” “是。” 侍卫点头,很快来到前院。 冲陆一通拱了拱手,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大人,您跟我来。” “多谢。” 陆一通连忙点头。 拂去偶然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黄叶,他急匆匆跟着引路侍卫的脚步,很快,便来到了秋凉亭。 进入秋凉亭,陆一通行了个礼。 抬头看见花威威脸色熏红不停喝酒的样子,又看了眼主位上君弋琰有些无奈的表情,他垂眸思索片刻,笑着上前拿起了三个酒杯。 拎起酒壶将三个酒杯倒满,他端起第一只酒杯,有些感慨地看向了君弋琰和花威威,“太子殿下,花少爷,再有两天,就是花大人的葬礼了。 唉,花大人文韬武略,却身死于小人之手,属实冤枉。 但好在害死花大人的元凶已死,萧钦宇那个卑鄙小人也已经除去……托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洪福,花大人大仇已报,现在九泉之下,应当是可以安息了……” 说着,叹了口气,陆一通倾斜酒杯,缓缓将酒水泼祭在地…… 然后端起第二杯酒,他冲花威威拱了拱手,“花少爷,听闻花大人在世的时候,膝下没有子嗣,唯一最为疼爱的,就是你这个侄子。 花大人既然对花少爷寄予厚望,那花少爷,您千万保重身体,别让那些宵小之辈觉得花家无人,看了花家的热闹。” “哼!” 花威威醉红着脸冷哼,“他们敢!” “花少爷少年英雄,锐不可当,只要花少爷挺直腰杆,别再继续沉溺在悲痛之中,他们自然不敢再放肆!” 陆一通说着,满脸慷慨地举杯看向花威威,“来,花少爷,陆某敬你一杯。这从此以后,花少爷便要接棒花大人的遗志,担负起花家的兴盛,万不可再这样无节制饮酒,伤害自己的身体,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呵,你倒是会说……” 花威威嗤笑一声,举了举杯。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看向君弋琰,“放心太子殿下,我心中有数。” “嗯。” 君弋琰点头。 转头看向陆一通,瞥了眼他桌上的第三杯酒,君弋琰笑,“这第三杯酒,你怎么说?” “这第三杯酒,自然是敬给太子。” 陆一通说着,端起第三杯酒,恭敬看向君弋琰,“太子殿下,这花家也好,微臣也好,终究,还是要指望您的。 这最后一杯酒,陆某私心,便祝贺太子殿下您架海擎天日不落,事事如愿永吉祥。” “好,承你吉言。” 君弋琰哈哈大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抬手示意陆一通坐下,他笑,“行了,说了那么多,你这么着急来找本宫,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陆一通叹着气,一脸无奈地跟君弋琰小声解释,“太子殿下,您也知道我的身份。现在,萧家两个人马上就到了入葬的日子了,但萧家的两个男丁却死的死走的走。” “再加上……” 陆一通一脸为难地说着,抬臂对花威威拱了拱手,笑着解释道:“再加上花少爷您,下令不许京城里任何的送葬班子搭理萧家,所以…… 所以萧家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这个做女婿的头上,让我去给萧家那两个人送葬……” “怎么?” 花威威嗤笑一声,捏了捏酒杯,抬头看向陆一通,“听你这意思,你自己也想去给他们送葬?” “怎么会?” 陆一通一脸惊讶。 忙躬着腰站起身,给花威威手里的酒杯倒酒,他陪着笑提醒,“花少爷,那两个人全都是死于我手,我上赶着给他们送葬,那岂不是自找晦气吗?” “那你什么意思?” “我……”陆一通一脸为难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君弋琰,“太子殿下,您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我肯定是不想去给那两个送葬,我巴不得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但是在世俗上,我又确实是萧家的女婿。 之前我做证人,揭发萧钦宇的恶行时,就有很多人污蔑我趋炎附势,为了讨好花家,故意陷害自己的小舅子……现在萧家这一副惨兮兮的德行,我要是不做做样子,那不就彻底坐实了他们的揣测了吗? 这件事,我坏了名声是小,关键我不希望别人因此而同情萧家,同情萧钦宇。 万一真有那蠢货觉得萧钦宇是清白的,觉得他之所以被抓,全都是我为了攀上花家做假证陷害,那花家岂不冤枉,花大人岂不冤枉?” “呵,你倒会说。” 冷声笑了一下,君弋琰点头,“罢了,看在你忠心耿耿,功劳不小的份儿上,这次,你便去做做样子。 也省得别人胡言乱语,坏你的官声。” “谢太子殿下!” 陆一通心中一喜,忙一脸感激地跪下磕头,“太子殿下,您对下官的这番维护,下官铭记于心! 太子殿下您放心,两天后,将萧家那两个人随便一埋,下官马不停蹄,绝不会错过给花大人吊丧……” “等等!” 阴沉着脸,花威威眯着眼睛,忽然质问陆一通,“陆大人,你刚刚说,萧钦宇入葬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第311章 低调做小人 “是,两天后……” 听出来花威威语气中的不快,陆一通心里一紧,陪着笑忙解释,“花少爷,我也不同意这个时间,但这不是上次您给萧钦宇送殡那事儿,把萧家给吓怕了吗? 萧家担心这次送葬您又出手,所以才想趁着两天后花大人的葬礼,趁着您到时候顾不上那边,想赶紧把那两个人葬了……” “哼,鬼鬼祟祟,萧家还是那么阴险……”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花威威心里不爽。仰头又喝了一杯,他冷冷看向陆一通,“陆一通,你想去给萧钦宇送葬,可以。 但希望你想清楚,到底是你所谓的名声重要,还是太子殿下和花家的支持重要……” “这……” 只犹豫一瞬,陆一通连忙陪着笑看向君弋琰,一脸坚决地表态道:“什么名声不名声?名声再重要,也比不上太子殿下和花家的支持重要。 下官若是能得到太子殿下您的赏识,即便被全天下唾骂,也在所不辞!” “好!” 见陆一通如此坚决,君弋琰哈哈大笑。 笑罢,他拎着酒壶起身,亲自倒了杯酒递到陆一通面前。扶着陆一通从地上起来,他感慨,“陆大人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本宫真是没看错你。” “谢太子殿下!” 陆一通心中豪气顿生。 躬身接过君弋琰递过来的酒杯,他仰头一饮而尽之后,便在君弋琰的示意中坐下。 三个人举杯又小酌了一会儿,等到夜色渐深之后,陆一通放下酒杯起身告辞的时候,躬身小声地对君弋琰道:“太子殿下,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您看……” “说。” “是这样的……”陆一通赔着小心,笑着分别冲君弋琰和花威威拱了拱手,这才小声地要求道:“太子殿下,花少爷,后日下官到花家吊唁的时候,您看,能不能给下官安排个低调点儿的位置?” “怎么?”仰头又饮了杯酒,花威威醉醺醺地嗤笑,“还是舍不得你的名声?怕人家知道你来花家给我小叔吊丧的事情?” “当然不是。” 陆一通躬着腰连忙否认,“能给花大人吊丧,那是我陆一通的福气,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我怎么会怕别人知道? 主要是拙荆…… 拙荆她脾气不好,又刚刚生产,我怕她知道这事儿以后,又跟我闹……” “呵,没想到陆大人还是个妻管严呐……”君弋琰意味不明地调侃着,笑着与花威威对视一眼之后,他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到后天你早点来,我绝对会给你安排一个低调的好位置……” 两天后,萧家。 护卫们衣着缟素,护着两口棺材等候在将军府门口。从太阳高升直等到太阳西斜,却始终都没有等到陆一通前来送葬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随风园内,铜镜前。 田双双笑着将妆粉递到阮云罗面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直哼哼,“夫人,我看那陆一通,是打定主意不露头,下决心想做个缩头乌龟了……” “花家萧家二选一,想也知道他怎么选。” 坐在铜镜前,阮云罗笑着接过妆粉。 对镜特意将自己气血充足的脸色抹的憔悴了些,她放下妆粉看向万嬷嬷,“怎么样,派人往大理寺去找了吗?” “刚派出去。” 万嬷嬷笑着点头。 帮阮云罗又理了理身上的孝服,她小声补充,“夫人您放心,我已经交待过要把这事儿闹大,保证让陆一通今日临场失踪的事情,传遍大理寺的每一个角落。 等过了今天,陆一通不顾岳家送葬,转而去给花家吊丧的小人行径,就会传遍京城……” “嗯。” 阮云罗满意点头。 又交待万嬷嬷别忘了给等在门外的护卫们多发点儿赏钱,她站起身,疾步匆匆便来到了海棠阁…… 海棠阁内。 萧沁棠对这一切还浑然不知。 以为自己的亲娘和兄弟正在下葬,她神思不属地倚靠在床头,呆愣愣望着抱月怀中双手乱抓的小家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小拨浪鼓逗她…… 直到抱月抱着孩子站起身行礼,她才惊讶阮云罗竟然来到了自己屋里。 “大嫂?” 抬头看着阮云罗进来,萧沁棠撑着床惊讶,“大嫂,你不是跟陆一通一块儿,去给我娘和我二哥送葬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伸长脖子又往阮云罗身后看了一眼,她满脸疑惑,“诶?陆一通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 阮云罗一脸疲惫,欲言又止地看了萧沁棠一眼。 缓步来到她的床边,在她心急如焚的目光中,阮云罗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询问:“沁棠,你知道陆一通现在在哪儿吗?” “啊?” 萧沁棠不明所以。 被问的愣了一下,她皱眉,心中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一通他今天,不是应该跟你一起送葬吗?” “按理说是应该这样,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 阮云罗叹气。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抱月先将孩子抱走。然后坐在床边,她一脸担忧地宽慰萧沁棠,“沁棠,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听了千万别着急,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萧沁棠两手紧抓着锦被,一颗心正焦虑不已,抓心挠肝地着急…… 这时候,她听见阮云罗忽然开口,“沁棠,陆一通他……他今天根本就没来萧家,没有给你娘和你哥送葬……” 第312章 蠢人有蠢福 “什么?!” 听见这话,萧沁棠声音扬起,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一脸不敢置信地跟阮云罗求证,“大嫂,你的意思,陆一通出尔反尔,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来给我娘和我二哥送葬?” “这怎么可能……” 萧沁棠皱着眉摇头。 忙抓住阮云罗的胳膊,她疾声催促,“大嫂你快别愣着了,快派人到陆家去找他啊!我娘和我哥还等着下葬呢!”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苦笑着,阮云罗叹气,“但是陆家今日大门紧锁,根本就没有人……” “什么!” 萧沁棠皱眉。 一听见这话,她脑子立刻便炸了。 心里着急,她猛地把被子一掀,挣扎着立刻便要下床,“走,给我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陆家怎么可能没人!” “小姐……” 外屋,听见萧沁棠的动静,抱月将孩子抱给乳母后,连忙进屋。 见自己家小姐刚生完孩子便想要下地,她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小姐,您快别闹了。你要是实在好奇,咱派个小厮过去看看不就得了,干嘛非折腾自己呢……” “你别拦我……” 萧沁棠张牙舞爪,跟抱月挠了一会。 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床边儿上,她看向阮云罗,“那大理寺呢,大理寺那边找了没有?” “已经派人去了,但还没回来……” 阮云罗正说着,忽然,一阵急匆匆脚步声很有分寸地停在了萧沁棠的里屋门口,然后那小厮连忙禀报,“夫人,三小姐,大理寺那边的消息,说陆大人突发急事,恐怕无法为老夫人和二少爷送葬了,让咱们不必等他……” “他放屁!” 听见这话,萧沁棠挥舞着手臂急得骂人。 一屁股从床边上站起来,她怒火中烧地大声嚷嚷,“他既然有事儿,为什么不早说!他有什么事儿这么重要,比给我娘和我哥送葬还重要吗!” “小姐!” 慌忙让其他丫鬟将内室门关上,抱月手忙脚乱,将萧沁棠又劝回了床上。用手帕擦了擦萧沁棠的双脚重塞回被子里,她无奈地低劝,“小姐,您别着急,先问问怎么回事再说嘛……” “是啊,先问问怎么回事。” 阮云罗附和着,抬手给萧沁棠盖了盖被子。 低声又安慰了她几句,阮云罗抬头看了田双双一眼。 田双双点了点头,扬声问门外的小厮,“小虎子,陆大人到底被什么事情耽搁,你问了吗?” “小的挨个全都问过了,但是今天大理寺的官员,全都去参加花家的葬礼了。关于姑爷的下落,那些捕快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说好像是公事,但具体什么公事,他们就不清楚了……” “嗯,知道了。” 田双双点了点头。 从袖中拿出块碎银子,走到门外赏给那小虎子之后,她转身,便回到了阮云罗的身边。 两个人对视一眼,阮云罗目光再次看向萧沁棠。 见萧沁棠倚靠在床头,愤恨难平的样子,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安抚道:“行了,既然是突发公事,那你就别气了。想来,妹夫定不是故意失约,他只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罢了。” “呵,突然有事?” 萧沁棠冷笑一声,明显不信。 觉得阮云罗实在糊涂,她扬着下巴反问:“那既然如此,陆一通早不有事晚不有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事? 为什么偏偏在我娘和我哥送葬的时候,他就有事了?” “这……” 阮云罗似是被问住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萧沁棠,“沁棠,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还是故意的不成?” “他当然是故意的!” 萧沁棠嘴比脑快地秃噜了一句。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事,她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地抓了抓锦被,“哼,他就是这样,面对不想做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拖延逃避! 之前他不让我回娘家就是这样。现在连给我娘和我哥送葬,也是这样!” “这,不会……” 阮云罗皱着眉一脸不信。“沁棠,你是不是误会了?钦宇是你的同胞亲哥哥,老夫人是你的亲娘,他们都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陆一通没理由故意推脱,不给他们送葬? 他要是真不愿意,那昨天为什么要答应啊?” “他心虚呗。” “他心虚什么?” “这还用问吗?”萧沁棠不耐烦,“他之前背叛我哥,间接害死了我哥和我娘,他哪有脸拒绝给他们送葬? 他肯定是不好意思拒绝,又实在不想给我娘和我哥送葬,所以才故意演了这一出。 他经常这样的,所有他不想做的事情,即便是表面答应了,实际上也会逃避拖延,直到别人不指望他为止。” “是吗,妹夫竟然是这样的人?”阮云罗惊讶,“不会,妹夫不像是这种人呐……” “我骗你干什么?” 见阮云罗竟然不相信自己,萧沁棠不爽,“他之前不让我回娘家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种方法,我都看透了……” “可他不让你回娘家,是因为担心你,怕你知道娘家出事,怕你知道他揭发你哥的事情。现在只是给你哥送个葬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 萧沁棠被问的顿住。 是啊,只不过送个葬而已,有什么好大不了的?陆一通为什么要这么逃避? 他到底在怕什么? 难道…… 萧沁棠心中一颤。 忙示意所有人全都出去,她咽了咽口水,紧紧抓住阮云罗的手臂,紧张道:“大嫂,你说,陆一通该不会是心虚,不敢面对我二哥的尸体。怕我二哥阴魂不散,做鬼缠着他?” “啊?” 阮云罗惊讶。 既惊讶于萧沁棠丰富多彩堪比聊斋的想象力,又惊讶于她脑子里都想的这么离谱了,竟然还还是堪堪地抓住了真相的一角。 这也许就是蠢人有蠢福。 阮云罗这么想着,连忙好奇地问向萧沁棠,“沁棠,你在说什么啊?你二哥的鬼魂为什么要缠着陆一通?陆一通又为什么会害怕你二哥的鬼魂?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陆一通作为大理寺的官员,他看见杀人的案子,当然要实话实说,难道他还能说假话不成?” “可他的口供如果是假的呢?” 萧沁棠脑子一热,十分不服地反驳,“如果陆一通说了假话,如果我哥根本就没有杀花刈臣,那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不就全都能说得通了……” 第313章 管杀管埋 “这怎么可能?” 装作被萧沁棠的猜想吓到,阮云罗捂着心口,忙受惊起身。 焦躁地在屋里转过去又转过来,转过来又转过去,她终于停步在萧沁棠床前,坚定摇头,“沁棠,不可能的,钦宇他可是你的亲哥哥,是陆一通的小舅子,陆为什么要做假证陷害他?他那么爱你,绝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 “行了。” 阮云罗伸手叫停。 她一脸不解,语重心长地劝慰萧沁棠道:“沁棠,你还记得你跟陆一通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陆一通连个小乞丐都那么维护,可见他为人多么正派。 那么正派的一个人,他为什么会做假证? 你连他做假证的理由都没有,又怎么能胡乱揣测,这不是胡闹吗?” “沁棠……” 说到这里,阮云罗一脸担忧地嘱咐,“沁棠,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让陆一通知道,别寒了他的心,伤了你们夫妻情分。” “可我哥根本就不可能杀人啊……” “行了,大理寺已经定下的案子,沁棠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 佯装不相信萧沁棠,阮云罗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很快,便直接离开了海棠阁。 “夫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扶着阮云罗离开海棠阁,田双双好奇。 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棺椁,现在可还放在萧家的大门口展览呢。这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总不能就那么一直放在府外? 想了想,她低声提醒阮云罗道:“夫人,要不,咱先把那两口棺椁拉回府里?” “都已经拉出去了,还拉回来做什么?”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孝服,阮云罗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给陆一通补救的机会?” “夫人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那陆一通,他既然今天不肯送葬,那今天之后,咱们也不必给他送葬弥补的机会。” “这孝名,与其留着给他洗白,我还不如自己收下……”阮云罗说着,接过万嬷嬷递过来手帕。闻着手帕上的洋葱和香粉混合的气味,她抹着眼泪,看向田双双,“走,今儿我亲自送他们最后一程。” “嗯。” 有些新奇地,田双双点头答应。 扶着阮云罗来到将军府门口,一行人哭哭啼啼地,凄凄惨惨地,在途中百姓们远远近近的观望注视中,惨白地向着京城郊外,萧家祖坟的方向远去…… 另一边,皇宫里,御书房内。 一阵秋凉的冷风吹过,君邑光皱了皱眉头。福公公拎着食盒从门外进来,立刻便努了努下巴,示意左右去关闭窗户。 等到窗户都关上后,怕屋里太暗看不清奏折,福公公亲自为君邑光将宫灯点上,然后将放在一旁的食盒打开。 “陛下……” 将食盒内的小盅端出来,福公公照例先试了一下。 见没什么问题,他便盛了一碗,放在君邑光的手边,“陛下,这是端贵妃娘娘刚派人送过来的鸡汤。端贵妃娘娘说秋末天冷,盼皇上多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多休息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嗯。” 闻着鸡汤的香味,君邑光放下朱笔。 端起稍热的汤碗,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鲜香的暖汤入胃,他空凉的脾胃和四肢立刻便舒服不少。 笑着又喝了一口,他摇了摇头,不由得感叹,“唉,这满宫里这么多嫔妃,各有各的好处。但要是单论起体贴,她们却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端贵妃啊……” “那是。” 福公公笑着附和,“端贵妃娘娘毕竟是先皇亲自为您指的,跟您是打小的情分不说,又是潜邸的老人,自然比其他人更懂得关心陛下。 听说,这两日端妃娘娘自己都不太舒服……娘娘这种情况,都还能想着陛下您,可见是真把您放在心里……” “身体不好?” 君邑光听闻一顿,不由皱眉,“怎么了?请过太医了吗?太医那边怎么说?” “太医说没什么大事……” 福公公犹豫着,小心观察着君邑光的情绪,低声又补了一句,“陛下,奴才私底下听说,端贵妃娘娘这好像是心病?” “心病?” “是啊。”福公公点了点头,低声提醒,“陛下,您最近不是一直催着端贵妃娘娘,赶紧给二皇子选一个皇妃吗? 端贵妃选了几个,但二皇子,却似乎不太满意……” “不满意?” 君邑光觉得好笑,“怎么,端贵妃选的不合他心意?还是他心中另有人选?” “皇上圣明。” 福公公一脸佩服地竖了竖大拇指,“陛下,二皇子的确是心有所属,看中了另一个姑娘。但是端贵妃娘娘却不同意。 这不,这些日子两个人拗着,看着都有些不痛快。” “哦?” 君邑光惊讶。 他印象中的这个二儿子,一向最是温良好性,现在却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忤逆母妃? “呵。” 君邑光笑了一下,心里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女儿这么合君弋桓的心意,于是便好奇的问:“你刚说的,二皇子看中的那个姑娘,到底是谁?端贵妃为什么不肯同意,难道是,嫌她家世太低?” “相反。”福公公笑,“听端贵妃的意思,她似乎嫌那姑娘的身份,太高了。怕不合适。” “嫌身份高?” 觉得有些可笑,君邑光将碗撂下,“朕乃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朕的儿子也个个全都是人中龙凤。 谁家的女儿身份再高,难道,还能比朕的儿子身份高贵?” “皇上您说的是……” 忙躬身附和着,福公公观望着君邑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连忙回话,“陛下,听说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懿贵妃亲生母亲去世后,阮相与续弦后来又生的小女儿。 听说她名字叫,阮云珊……” 第314章 阮家三女 “阮清鸿的女儿?” 君邑光惊讶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本来他还有些不理解端贵妃的做法,但一听说君弋桓看中的人,竟然是阮清鸿的女儿时,他瞬间便了然了端贵妃的顾虑。 毕竟,端贵妃是前朝公主。 她因为身份敏感,为人处世向来谨慎低调。现在君弋桓看中了阮清鸿的女儿,她怕是担心惹人猜疑,为了避嫌,所以才这般反对…… 唉,真是难为她了。 君邑光心中微叹。 他仔细想了想,那阮清鸿虽然滑的很,但好在为人谨慎本分,虽然押宝,但押完后向来冷眼旁观并不逾越,更不会插手皇子之间的关系。 至于阮家的女儿…… 君邑光垂眸静静掂量,阮家的大女儿阮云绮自不必说。单说阮家的二女儿阮云罗,她在萧老将军离世后,又是照顾婆母坐月子,又是抚养小姑子小叔子的表现,真堪称是天下媳妇的典范。 又加之她不顾危险,奋勇救驾的经历,那更是忠勇贞孝,勤良惠贤,可以做全天下女子的典范,也不为过。 这阮家的两个姐姐这么优秀,想来,阮家的小女儿,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心里这么想着,君邑光下定决心,看向福公公道:“你传朕口谕,让端贵妃娘娘别想太多。二皇子是她的儿子不错,但同时也是朕的儿子。 朕的儿子要娶谁,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是。” 福公公答应着,连忙便去传旨。 等传完旨从端贵妃处回来,远远地看见君弋祯来到了御书房殿前,他忙笑着上前请安。 “免了。” 君弋祯笑着免礼。 两个人寒暄几句之后,他候在殿外,让福公公进殿通禀。 福公公答应着,很快进去殿中,对君邑光禀报道:“陛下,三皇子正在御书房外求见。” “弋祯?” 君邑光闻言一顿。 惊讶地望了眼殿外面已经微暗的天色,他放下朱笔,“嗯,让他进来。” “是。” 福公公答应着,很快宣君弋祯进殿。 “儿臣参见父皇……” 君弋祯芝兰玉树进入殿中,看见君弋祯,立刻趋步行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让君弋祯起身,君邑光有些疲乏地捏了捏眉心,“弋祯,天色不早了,你这么急着面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说不上是什么要是……” 君弋祯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父皇,儿臣知道,您最近为了西北的事情,一直在头疼……儿臣实在想要为分忧,所以便想了个主意,想来问问父皇的看法……” “哦?” 君邑光眼睛一亮,“你有主意能平定西北?” “父皇,自从先皇掌管天下以来,我朝与西北的战事已经连绵二十多年,这哪里是一时片刻便能够平定的?儿臣只是心想,这西北与我朝交战不绝,将领们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只要天中能坚持下去,未来,这胜利必将是属于天中,属于父皇。” “呵,说的容易。” 听君弋祯说了一堆,只讲了个消耗战术,君邑光叹气,“弋祯,你光看见西北将士凋零,难道就看不见我朝的局势吗?我朝的将士,又何尝不是凤毛麟角呢?” “这……” 君弋祯似是被问住。他思索片刻,无奈叹了口气,“是啊父皇,这些年那些跟随着先帝打天下的名将们也真是用一个少一个……前些日子儿臣听说,徐老元帅也病重了,真不知他老人家能不能撑过这次……” “唉……” 提起徐老元帅的病情,君邑光叹气,“朕前些日子,已经派太医去探望过徐老元帅。你要是有心,明日再找机会替朕去探望一下,安慰安慰徐老元帅的亲眷,以彰圣恩。” “父皇,您既有心,何不亲去探望呢?”君弋祯好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提醒君邑光道:“父皇,您若是御驾亲自去探望徐老元帅,这不仅对徐老元帅是莫大的安慰,对天下将士,也是极大的振奋呐。 父皇,徐老元帅在军中的威望您也清楚。您今日探望徐老元帅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被天下人知道,那不光军中将士感动,天下百姓归心,我想,即便是后世子孙看了,也会您与徐老元帅的君臣情分感叹不已的……” “嗯,你说的有理。” 听完君弋祯的一番话,君邑光点头,“朕最近确实正准备去探望,你如此提议,恰与朕想到一起了……” 嘱咐福公公摆驾,君邑光站起身笑着看向君弋祯,“走,你既来了,那便与朕一起,咱们到徐元帅家里走一趟……” “是。” 心里松了口气,君弋祯点了点头,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花家。 花刈臣一片缟素的葬礼上,细香缭绕,人来官往,所有人一脸悲痛地夸张着花刈臣的生平,演绎着对花刈臣死亡的悲痛。 在暗色冰凉的白日残光里,这一片被白色灯笼所笼罩着的府院,此刻便显得那么特殊。 那么苍白而又盛大,悲怆而又热闹。 “花少爷……” 紧贴着墙角跟在花威威背后,陆一通低着头避着人从角落中走出,小声地忙询问花威威道:“花少爷,您忽然找我,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你昨儿不是说想要个高调点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花家的人吗?你那个地方太低调了,我给你找个高调点儿的地方……” 花威威说着,将陆一通带到了前院镇国公府的大门口。让陆一通就站在自己身边,他点了点头嘱咐,“行了,你就站在这儿陪着我一起迎客。” “这……” 高高站在镇国公府门口的白色灯笼下,陆一通被来来往往的官员们打量着,心里面别提多别扭了。 忙向着花威威求饶,陆一通小声请求,“花少爷,您快别开玩笑了,您让我来待客,这不是难为我吗?” “怎么,替花家待客,你觉得见不得人?” “花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一通一脸焦急地正要解释。 这时候,一辆与众不同贵不可言的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直接停在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口,压在了众多官轿的最前方…… 第315章 小人得志便猖狂 “太子殿下。” 看见君弋琰是君弋琰的马车,陆一通和花威威连忙上前,迎上去行礼。 “免了。” 君弋琰下了马车,抬手示意两个人免礼。 然后目光落在陆一通身上,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疑惑,“陆大人,你前两日不是说过,想找个低调些的角落,想避着人吗? 怎么,你这避人都避到大门口了?” “太子殿下,陆大人这其实是想通了……” 笑着瞥了陆一通一眼,花威威不等他说话,直接便替他跟君弋琰解释起来,“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陆大人刚才主动跟我说,能给太子殿下您和花家做事,这是他的福分。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又怎么会偷偷摸摸地躲着人呢? 再说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前因后果,是萧家对不起花家。陆一通来参加花家的葬礼,可以称得上是弃恶扬善,弃暗投明,别人知道了佩服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因此而败坏他的名声?” 说着,花威威看向陆一通,声音缓缓地威胁,“你说是,陆大人?” “是,是……” 事已至此,陆一通只能点头。 附和着又表了表忠心,他赔着笑看向君弋琰,“太子殿下,您不必为下官担心。正如花少爷所言,下官根本不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 “可令妻不是脾气不好吗?” “她脾气再不好,也只是个女人,下官大不了多哄哄,也就没事了。她要是实在蛮不讲理,跟下官胡闹,那下官大不了休了她就是。” “嗯,陆大人想通就好。” 满意地拍了拍陆一通的肩膀,君弋琰看向花威威,“威威,外祖父母现在如何?母后在宫内很是担心二老,临过来前,还特交代我要好好安慰安慰。” “多谢皇后娘娘惦记,祖父母也正在里院等着您呢。” “您跟我来……” 花威威说着,嘱咐过陆一通先帮自己照料着这边,便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引着太子很快便入了镇国公府。 “唉……” 看着花威威和君弋琰离开的背影,陆一通无奈叹气。 这时候,一阵凉风袭来。 不远处,又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缓缓驶近,低调停在了众多马车的最后。 撩开青帘从马车上下来,徐万仇一身素色常服,正要往镇国公府走去……半路上,却忽然被一个熟人拦住了去路…… “陆大人?” 看着梗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和手臂的主人陆一通,徐万仇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侧目有些疑惑地看向陆一通,“陆大人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难道徐大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收起胳膊,陆一通冷笑打量徐万仇一眼,压低声音质问:“徐大人,前几日在大理寺门前发生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 当时,你明明看见萧沁棠就在我的身后,为什么不出言提醒?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还好意思问我何意,你说我何意? 你差点弄出人命,差点害死了我的孩子,如今,竟还好意思问我何意?!” “陆大人,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见陆一通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卸在自己身上,徐万仇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帮陆一通回忆,“陆大人,那天你的那些话,并不是我逼着你说的。相反,我对你的那些事情并没有任何兴趣。 后来令妻出现,我分明劝过你不要再说,是你自己自己执意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正义凛然慷慨激昂,难道我还能捂住你的嘴不成?” “你!” “怎么?”看着陆一通白一阵红一阵的面色,徐万仇嗤笑,“陆大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陆一通咬着牙不发一言。 见陆一通都不说话了,徐万仇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言。 他迈步,正准备直接进入镇国公府,但没走两步,他身后却传来陆一通冷冷的声音。 “站住!” 感觉自己被无视,陆一通心中恼火。 眼珠一转,他想了个主意,冷冷对徐万仇道:“徐大人,花少爷有令,不许你靠近镇国公府。你若是识趣的话,现在赶紧离开,省得等会花少爷众目睽睽,亲自过来撵你。” “哦?” 徐万仇听闻此言,立刻反问:“陆大人,这真的是花少爷的命令?不是你自作主张?” “陆大人……” 看着陆一通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徐万仇缓缓奉劝,“陆大人,这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么自作主张,难道不怕被花家知道?” “徐大人,话不能乱说,这五个字同样奉送给你。”见徐万仇竟然还威胁自己,陆一通心中愈发不满,于是态度更加强硬地质问:“徐大人,你说我自作主张,你有什么证据吗?” “哼。” 冷笑一声,陆一通不屑看向徐万仇,阴阳怪气地凉凉道:“徐大人,人家主家既不欢迎你,你又何必死皮赖脸不肯离开呢? 徐大人向来清高,怎么今天,还非得让太子殿下和花少爷亲自来撵你不成?” “哼。” 徐万仇目光一沉,点了点头,“好,陆大人既执意如此,可千万别后悔。” “徐大人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 看着徐万仇远去的背影,陆一通冷哼一下,大声反驳。 又狠狠往地上啐了一下,陆一通心里正得意……这时候,花威威安置好君弋琰那边,正好从镇国公府走出…… 眯着眼,他抬头看见不远处陆一通气愤不已又得意洋洋的背影,又眺见徐万仇缓缓离开的马车,心里不由得觉得奇怪。 抬步来到陆一通身边,他冲徐万仇的马车抬了抬下巴,皱眉不解地询问: “那是谁的马车?怎么还没进门就走了……” 第316章 火上浇油引杀心 “花少爷?” 忽然听见花威威的声音,陆一通心里一惊。 忙压住不安回头冲花威威行了个礼,他故作镇定地解释,“其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不太清楚。 刚才,看见徐万仇徐大人从马车上下来,我正要上前迎接,谁料他一看见我,立刻一脸惊讶,劈头便骂我见利忘义,背叛萧家。说他耻于与我们为伍,气冲冲直接就走了。” “他骂你?” 看着徐万仇的马车走远,花威威惊讶看向陆一通,“他骂你做什么?你与萧家的事情,萧家还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他多嘴?” “花少爷此言差矣……” 陆一通一脸神秘,压低声音在花威威耳边提醒,“花少爷您可别忘了,徐万仇是徐老元帅的孙子,而徐老元帅跟萧老将军,那可是旧故啊。 甚至后来萧老将军死后,萧重景当上将军,不也是徐老元帅提携的吗? 这足可见徐家和萧家之间,关系匪浅啊……” “嘶,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何止是有点儿道理啊?” 见花威威心思动摇,陆一通心中一喜,连忙继续引导,“花少爷,您别忘了,之前花大人刚出事的时候,在大理寺刑房,徐万仇就已经对萧钦宇多番维护。 要不是下官看不过眼站出来作证,恐怕那徐万仇早就以证据不足作为借口,早把萧钦宇给放了。 依我看,那徐家跟萧家明面上看不出来,但私底下肯定早有默契,他们早就穿同一条裤子了。 否则那时,徐万仇何必要冒着得罪花家的风险,一再为萧重景拖延呢?否则今天,他何必连花大人的葬礼都不顾,对我如此羞辱呢?” “这徐万仇,实在可恶!” “是啊……” 见花威威相信自己,陆一通松了口气。 他背着手,仰头对着空中残阳落尽后暗蓝色的天空,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花少爷您有所不知。之前我出头给花大人作证,已经惹得徐万仇不满。 前些日子,我作为萧家的女婿,不得不去给席老夫人上香。结果那么巧,当时徐万仇也正好赶到。 在席老夫人的灵堂上,他便十分地看不起我,又说我没有良心,又说我是花家的走狗。直可惜萧钦宇,说萧钦宇死的冤枉。 现在我为了花大人的葬礼,甚至都放弃了给自家岳母送葬,他知道了,自然更瞧不起……” “那你就由着他骂?” 听徐万仇如此嚣张,如此地向着萧家,又见陆一通这么憋屈,花威威气不打一处来,直觉得他窝囊。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陆一通苦笑一声,意有所指地提醒道:“花少爷身份尊贵,那徐万仇自然不敢在花少爷您的面前放肆。 但在我面前……呵,他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峰,又加之有徐老元帅做后台,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哪里斗得过他?” “哼,他有后台,难道你就没有?” 花威威冷战一声,直接带着陆一通来到了镇国公府内最中央的酒席,来到了君弋琰身边。 示意围绕着君弋琰敬酒的人全部都走开,他将陆一通刚才的哭诉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低声不忿,“太子殿下,那徐万仇如此猖狂,竟逼到镇国公府的门口,开口辱骂镇国公府的客人,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 捏着酒杯,静静听完花威威的描述,君弋琰回想着自己对徐万仇的印象,皱眉颇有些不解,“不会,那徐万仇看样子,并不像是个猖狂无状的人……” “太子殿下……”见君弋琰不甚相信,陆一通忙行了个礼,满脸委屈地解释道:“太子殿下你们身份尊贵,在您的面前,别说是徐万仇一个大理寺卿了,连他祖父徐老元帅,恐怕都不敢放肆。 但下官只是他的下级,又家世平凡,那徐万仇在下官面前,自然又是另一种样子。 其实,他仗着自己官大一级,又家世显赫,有徐老元帅作为后台,已经不是第一次为难下官……” “哦?那你为何不早说?” “近日来为了花大人的案子,太子殿下您跟花少爷已经够疲惫的了,下官哪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再叨扰殿下?” “再说……” 陆一通犹豫着,压低声音,一脸担忧地对君弋琰继续道:“太子殿下,下官听说,那徐老元帅一生戎马,在军中威望颇深,很得皇上信任。 下官怕您惹了他,他若在皇上面前对您不利,那……” “哼,一个老不死而已,我会怕他?” “嘘……” 陆一通一脸惊恐,忙示意君弋琰小声。 一脸感动地紧抿着嘴唇,他叹了口气,用最小的声音火上浇油,“太子殿下,其实今天下官本不该多嘴的,实在是正好被花少爷撞见了,这才多说了几句…… 不必这事放在心里,下官受点委屈倒没什么。 只是您千万要忍一忍,毕竟那徐家与萧家之间的关系那么密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仗着军中的威望,对您出手……” “哼,威望?” 看陆一通束手束脚,胆战心惊的样子,君弋琰冷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呵,威望再深又怎么样?这天下是君家的天下,不是他徐家的天下!那将士是君家的将士,又不是他徐家的将士。 他一把老骨头,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他也许没本事造反,但太子殿下……”陆一通压低声音,小声提醒,“太子殿下,这陛下可不光只有您一个儿子啊……” “你什么意思?” 君弋琰闻言,目光一凛。 “太子殿下您别生气,下官这完全都是为您着想啊。”忙拱了拱手,陆一通低声提醒,“太子殿下您想,那徐家跟萧家全部都手握重兵,在军队中威望颇深,但又全部都不站在您的船上。 且那么巧,他们暗地里又串通一气。 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其他皇子的野心呢?” “嘶……” 君弋琰听闻此言,后背发凉。 倒吸一口凉气,他站起身,在花威威的引领下,带陆一通来到了一处书房。 喝了杯茶压了压心中的寒气,他侧目看向陆一通,缓缓道:“那依你看,接下来该当如何……” 第317章 耳朵都脏了 “太子殿下……” 知道自己跟徐万仇之间已经无法转圜,陆一通毫不犹豫,立刻看向君弋琰,“殿下,下官有一计策,既让您和花少爷出气,又能气死徐老元帅,替您消灭徐家这个威胁……” “哦?” 君弋琰眼睛一亮,与花威威对视一眼,忙看向陆一通,“到底有什么办法,你说。” “这办法倒也简单。” 想起自己之前气死席老夫人的那个计策,陆一通笑了一下,提醒君弋琰道:“太子殿下,我听说那徐老将军病重,恐怕是受不得惊,生不得气,不如咱们派人拉着夜香泼进元帅府给他闻闻味儿,顺便骂他几句,使劲儿气气他。” “这……” 君弋琰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脏了。 强忍着恶心又想了想陆一通的主意,他犹豫,“你这主意要是顺利,以徐老元帅现如今的身体,想气死他确实不难。但这事儿弄得太张扬了,父皇若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陛下若是生气,找我问罪就是了。” 花威威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此刻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告奋勇地对君弋琰道:“殿下,这次分明是徐万仇无故挑衅,陛下若是问起,我只管把他的所作所为实话实说便是。 不就是撒野泼个焚,骂几句而已吗,我又不知道能气死那老东西。 大不了被皇上骂几句,罚一罚而已,若是能出了这口恶气,换得那老东西的一条命,换得太子殿下您的安心,那就值了……” “这……” 君弋琰心中不安。 又抿了抿茶,又看了眼陆一通,他再次确认,“陆一通,你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确定是徐万仇的意思吗?” “千真万确。” 陆一通立刻点头。 反正他和徐万仇说话时,旁边并无别人。也就徐万仇的车夫离得较近有可能听见,但那车夫是徐万仇的人,他的口供做不得数。 到时候皇上问起,他只要把话咬死,不就行了? “太子殿下,这事儿就交给我跟陆大人,您当做不知道便是。”看出君弋琰还是犹豫,花威威心中着急,起身不等陆一通拒绝,立刻便催着他出去安排。 将一桶桶夜香用马车拉着,一行人不好走正门,索性直接从后门离开了花家…… 而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前门不远处的一处拐角。 青灰色的马车静静在拐角边停着,徐万仇坐在马车内撩开帘子,对着天上亮堂如洗的月色,静静地看着书等待。 等听见一阵车轮声由远及近,徐万仇抬眸望马车方向看了一眼,便问向自己的车夫,“跛叔,能认出那是哪位大人的马车吗?” “回少爷,看样子应该是兵部侍郎乔知珃乔大人的马车。” “乔知珃?” 提到这个名字,徐万仇迅速想起来,这不是六年前那个名震京城的科举状元吗。 说来也巧,那年他科举的会试,正赶上他那个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的门生监考。而更巧的是,那场会试,他得了第一。 于是很多人不服气,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引得聚集在京城内的众多学子愤怒不已。尤其是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他们觉得乔知珃作弊,觉得乔知珃贪婪,觉得他身为吏部尚书的的儿子,在家世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赢了。他不需要做的这么绝,哪怕是落榜了,但有个好爹,也照样能平步青云…… 但他却如此的不知足! 得到了那么好的家世,还贪图虚名,想抢走天下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状元名分…… 于是瞬间,乔知珃便成了各方学子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如此棘手的情况,按理说,乔知珃应该闭门不出,低调为好。但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学子们最为聚集的诗社。 让学子们出一道题,他现场写作,一气呵成。写完之后,一句话不说,撂笔便走。 后来,他在殿试中果真被点为状元。 而他那天所做的那篇文章,则至今还挂在那个诗社最显眼的地方…… 想到乔知珃高傲坦荡的性格,徐万仇不再犹豫,张口便冲着那马车询问,“敢问,那边马车里,是乔知珃乔大人吗?” “是。” 对面的马车停下,乔知珃掀开帘子望了眼不远处的镇国公府,又好奇地打量了徐万仇一眼,“徐大人,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惭愧……” 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徐万仇笑着解释,“不怕乔大人笑话,下官不是要离开,是根本都没进去。” “哦?这是为何?” “唉……” 叹了口气,徐万仇将自己刚才所经历的那些遭遇,简单跟乔知珃说了一遍。然后拱了拱手,他看向乔知珃,“乔大人,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看,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你先说说看。” “是这样的,您等会到了镇国公府,给花大人上香的时候,可否替下官也上一次香?好聊表心意……” “就这么简单?” 疑惑地眯了眯眼睛,乔知珃垂眸思索片刻,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徐大人,你好细的心思啊。 那陆一通,他假借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名义耀武扬威,逼你离开之后,为了自保,他必要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说你对花大人不敬,故意地不参加花家的葬礼。 但你让我知道这事儿,又嘱咐我替你去敬香,就正好打破了他的谎言,也正好留下了陆一通说谎的人证……” “是。” 徐万仇有些惊讶地笑了一下,坦诚点头,“毕竟今天是花大人的葬礼,我不好为了这一点小事纠缠,但也不能任由他在背后胡说……” 话到这里,徐万仇起身走下马车。 冲不远处马车上的乔知珃拱了拱手,他扬声承诺,“乔大人,这次,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您帮了我这次,未来,若是有用得着徐某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律法公义,徐某在所不辞……” 第318章 神秘遗书 “嗯。” 见徐万仇倒也坦诚,乔知珃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一点小忙而已,换徐大人这么大的承诺,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那徐某便在此谢过了。” “嗯。” 乔知珃点头,坦荡接受了徐万仇的谢意。 两个人简单告别之后,乔知珃坐着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施施然来到了镇国公府。 被老管事引着,在花刈臣的灵堂前敬了一次细香之后,他目光看向那老管事,“管事,我受人所托,能不能再敬次香?” “这……” 老管家疑惑了一下,忙问:“乔大人,您这是受谁所托?那人既然想敬香,为何自己不来?” “他来不了……” 无奈地笑了一下,乔知珃看向正要开口,但为了保险,还是又问了一下,“今天,陆一通陆大人也来了,对?” “是。” 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老管事有些疑惑地试探,“乔大人,这事儿跟陆大人有关系?” “对。” 知道陆一通作为萧家的女婿,竟然不顾萧家的死活而特意来参加了花家的葬礼,对于这种卑鄙小人,乔知珃心中再无顾忌。 于是按照徐万仇的意思,他对老管事解释,“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徐万仇徐大人。徐大人说,他刚才好端端来参加葬礼,却被陆大人奉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命令,给撵走了……” “什么?还有这事儿?” “徐大人自己也疑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和花家……他不想违背太子殿下的口谕,但又实在敬重花大人,所以临离开前,他托我替他上个香,聊表心意……” “徐大人已经走了吗?” 老管事皱着眉觉得棘手。 忙伸手接过旁边下人递过来的细香,他递到乔知珃面前,“既是如此,那乔大人,您请。” “嗯。” 乔知珃伸手接过。 又一次敬过香后,他便功成身退,在一旁丫鬟的引路下,在旁边园子里的宴席中落座。 而他走后,老管事心中不安。 忙唤来看管宴席的下人,他压低声音询问:“陆一通陆大人呢?他现在何处?” “他……他刚才跟花少爷一起,听说出去了……” “出去,他们上哪儿了?” “不清楚,只知道急匆匆拉着夜香,往城北方向去了……” “城北?夜香?”老管事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想到徐万仇家便正好在城北边方向,他一拍大腿,“坏了!” “什么坏了?” “你别管!”没心情跟其他人解释,老管事连忙又问:“老爷呢,老爷在哪儿?” “老爷刚到宴席,正在待客……” “好我知道了。” 老管事心里一紧,忙先派了人去追花威威,然后急匆匆出了灵堂,便要去找花威威的父亲花晋忠去禀报…… 谁料走出灵堂不久,在半路的花园里,却碰见了从书房里出来,正准备回往宴席的君弋琰。 “太子殿下。” 一看见君弋琰,老管事刹住脚步,侧身让开道路,连忙驻足行礼。 “嗯。” 君弋琰点了点头示意免礼。 想到刚才老管事从灵堂方向走过来时,疾步匆匆的样子,又见他现在这么紧张,君弋琰好奇,“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这……” 老管事犹豫一下。 想到这件事似乎与君弋琰也有几分关系他连忙解释,“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乔知珃乔大人过来参加葬礼,要求替徐万仇徐大人敬一次香。 他说,他在过来镇国公府的路上遇到了徐万仇徐大人。 而徐大人说,他来镇国公府参加二爷的葬礼,还没进门便被陆一通陆大人给拦住了……” “哦?他这么说?” “是。” 老管家点头,“他还说陆大人自称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受了太子殿下您和花少爷的命令。” “胡说!本宫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小的也觉得不对,所以连忙想要找陆大人询问。结果……结果却听见下面人禀报,说陆大人带着小少爷一起,已经拉着夜香往城北方向去了……” “太子殿下……” 提心吊胆地,老管事既是提醒,也是求证,“太子殿下您说,花少爷他拉着夜香,该不会往徐元帅府上去了……” “这……” 君弋琰噎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怕是被陆一通给骗了,他咬着牙,立刻唤来自己身后边的侍卫,“快,立刻给本宫备马!” “是!” 侍卫点头,备马在君弋琰的带领下,迅速便向着城北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徐家。 低调朴素的病床上,徐老元帅白发稀薄地簪在头顶,咳嗽着,正借着床头的烛光歪靠在枕头上,又在看兵书。 听见门外的动静,他抬起头,正看见君邑光一身常服,被他的儿媳妇孙夫人恭敬地引了进来。 “皇上?” 猛地一看见君邑光,徐老元帅受宠若惊,立刻便支撑着残败的身体,想要跪下床拜见。 “老元帅免礼。” 君邑光说着,忙上前虚抬了一下。 君弋祯和孙夫人见状立刻上前,小心搀扶着徐老元帅,劝着他坐回了床上。 君邑光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打量了四周围这简朴的屋子一眼,他叹了口气看向徐老元帅,“自从听说老元帅身体不好,朕寝食难安,惦记异常。今儿好容易腾出空过来探望一眼,老将军身体可好些了吗?” “咳咳,托陛下的洪福,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长叹了口气,君邑光真切嘱咐,“老元帅,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啊。” “咳咳……” 闻听此言,徐老将军笑了一下。 冲君邑光拱了拱手,他咳嗽两声,感叹道:“托皇上洪福,老臣长寿至此,已经是上苍偏爱了,哪里敢过多奢求? 臣只求陛下安康,百姓太平,便心满意足了。” “徐元帅有心了……” 叹了口气,君邑光感慨,“其实,朕的心情跟你一样,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可现如今将星寥落,西北虎视眈眈,而徐老将军你又病重… 唉,朕一想到这重重艰难,便常常夜不能寐,只觉得辜负了先皇,辜负了百姓啊……” “陛下勤勉为国,这是好事,但千万要保重身体……” 关心过君邑光的身体,徐老元帅顿了一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陛下,这封信,是老臣昨夜刚写就的,本打算自己去世后就交给您,但今日既然来了,那便直接打开来看看……” 第319章 恭桶炸弹 “这是什么?” 惊讶地从徐老元帅手中接过书信,君邑光打开来看了一眼。书信的内容很短,他一眼看完,满脸惊喜地抬头,“老元帅,这个叫章赢的,他真有这么厉害?他现在身居何职?为何朕竟然没听说过他?” “咳咳,他职位低微,哪能入陛下的眼?” “哦?” 君弋琰惊讶。 垂眸又扫了眼徐老元帅信中的内容,他觉得奇怪,“老元帅,这章赢既然这么厉害,又为何会职位低微?” “咳,陛下有所不知……” 撑着床板又往上坐了一点,徐老元帅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解释,“这个章赢,他虽然爱打仗能打仗也会打仗,看着是个将才。但是却出身差脾气差而且不服管教。 每次都是这边刚立下一点战功升了点儿官,那边立刻就犯下错误把官又还回来。 上一次,他喝酒上头,私自出击西北,结果却中了敌人的埋伏。自己差点死在敌人阵中不算,还险些害得整个队伍全军覆没。” “咳咳……” 说到这里,徐老元帅剧烈咳嗽,痛心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长长叹了口气,他冲众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平了平心绪,他继续对君邑光道:“陛下,从那以后,我便撤了他的职位,把他按在京都军营的马厩里,专门磨他的性子。 现在,他在马厩里,待了已经快五年了,这性子,应该也磨得差不多了。陛下若是实在缺人,不妨试着用一下。” “章赢……” 低声念叨着章赢的名字,君邑光点了点头收起了信纸,“好,老元帅的意思,朕明白了。老将军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吗?” “交待倒谈不上……”控制不住地咳嗽两声,徐老元帅有些担忧地看向君邑光,低声宽慰道:“陛下,这天下苍生如海。那浮在海面上的,藏在海底下的能人异士,不知凡几。 您安心坐在船上,只要欢迎他们,肯用心对待他们,他们会拼尽全力向您靠拢,拼命出现在您身边的。 陛下不必过多担忧,只要保重身体,安心等待便是。” “嗯,朕记住了……” 知道徐老元帅这是在安慰自己,担忧自己的身体,君邑光心中一暖,酸楚而又感慨。 他点着头答应,就这么与徐老元帅又闲聊了几句。君弋祯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心里着急。 毕竟阮云罗在信中只说自己是偷听到陆一通的打算。君弋祯不知道这事情在前世曾发生过,他只担心阮云罗是不是听错了,或者难道陆一通只是过过嘴瘾,随便说说而已? 隐隐不安地,他目光向门外看了一眼。 正好,门外的侍卫接收到守在外面的侍卫传过来的信号,也往里看了君弋祯一眼。 两个人目光一触即散,君弋祯笑着看向君邑光,低声提醒,“父皇,天色不早,您明儿还得上朝……另外,徐老元帅也差不多该休息了……” “嗯。” 见外面天色确实晚了,徐老元帅也确实疲惫,君邑光点了点头。 与徐老将军惜别之后,由孙夫人送着,一行人打着灯笼,浩荡来到了将军府前院。 前院里。 朱门缓缓打开,远远的,众人便闻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臭味儿。 闻见这臭味儿,君弋祯心里一紧。 虽然不敢置信,但他知道,正如阮云罗信中所言,这八成是花威威被陆一通挑唆,真跑过来泼粪找茬了…… “退后,快退后!” 生怕君邑光真被那污秽之物沾到,君弋祯护着君邑光,连忙让所有人后退。同时,他不忘让元帅府的护卫们赶紧关门。 “怎么了?” 灯笼四晃着,君邑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忙喊着护驾,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杀手。 这时候,元帅府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停在即将关闭的元帅府门口。然后花威威一行人放肆地嬉笑着,拎起马车上的一个恭桶,直接便向着大门口的缝隙处甩去…… “咻——”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桶黑咕隆咚带着臭味的夜香,立刻便从那即将被关闭的门缝中飞了过来。 “啪……” 一整桶夜香在院子中间炸开。 被夜晚的凉风一吹,所有人瞬间都呕了。 幸亏君弋祯让他们后退的及时,否则,那些东西要是被飞着扔进来他们中间,那…… “哕——” 众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觉得作呕。 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君弋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君邑光,与福公公和侍卫们一起,急匆匆护送着君邑光撤退。 一行人撤退到半途,君弋祯觉得不对。 忙往后看了一眼,他发现,孙夫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在指挥着护卫,让护卫们赶紧清洗院子,并派人从后门绕出去查看情况。 等这一切交待完毕,她又令丫鬟们赶快去准备花瓣水和熏香,并且封锁消息不许让徐老将军知道,然后才急匆匆往这边跟了上来。 一行人从前院撤退,直退到了第三进院子,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见灯笼不再摇晃,孙夫人低着头,连忙硬着头皮上前,冲君邑光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这边花园里有个斋房还算清净,不如您先移驾过去,休息休息?” “哼!” 不满地瞥了孙夫人一眼,君邑光黑着脸甩袖,直接向花园方向走去。 孙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等进入了花园,来到了花园溪水旁的清溪斋,她连忙让丫鬟们熏香推窗。 等伺候着君邑光和君弋祯用花瓣水洗手洁面之后,她借口奉茶,出去了一趟。 当得知是花威威在门外撒野之后,她咬着牙冷笑一下,回头来到了清溪斋内,扑通,便跪在了君邑光的脚下,“陛下,您一定要为徐家做主啊……” 第320章 全踹进夜香 “陛下,您一定要为徐家做主啊……” 孙夫人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首先开始卖惨,“陛下,自从老元帅生病之后,臣妇身为儿媳,便一直深居简出,全心替亡夫侍奉父亲。 呜呜呜,我们徐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一个寡母,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别人,竟要受此等羞辱啊……” “呜呜呜,这要是传出去,我真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边说着,她抹着眼泪,转头便要旁边往墙上去撞。 “哎呀!快拦住她!” 君邑光见状起身,忙招手让侍卫们拦住。 君弋祯见缝插针,也忙安慰,“孙夫人,您不必过于自责。这件事情虽然发生在徐家,但父皇心里有数,你们徐家也是受害者。看在老元帅的份儿上,父皇担心徐家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迁怒徐家?” “是,朕这是生外面那些人的气,跟你没关系……” “陛下,臣妇这是害怕啊!” 被扶着站起身,孙夫人抹着眼泪,一脸担忧地向君邑光哭诉,“陛下,这外面的人行事如此张狂突然,谁知是不是早有预谋? 您想,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夜您出宫的时候来了,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您的行踪?他们如何有本事知道您的行踪? 还有,他们使用夜香作乱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对皇上您心存不满又不敢真刀真枪,所以才这样作践陛下您的名声? 陛下,您勤政爱民,仁爱宽厚,那是注定要流芳千古的啊!您怎么能被这种腌臜可笑的事情沾染?外面那些人,他们到底是安了什么心啊!” “呜呜呜……” 孙夫人抹着眼泪跪下,一脸的伤心和不忿,“陛下,这事儿我一介妇人看了都替您心寒,这要是被老元帅知道了,他指不定要多担心陛下呢……” “行了,你先起来。” 示意旁边的丫鬟将孙夫人扶起,君邑光嘱咐过这事儿不必叨扰徐老将军之后,便看向了旁边的福公公,沉声令道:“你带人从后门出去,立刻把做乱的人给朕押过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放肆,竟敢在元帅府乱来!” “是!” 福公公答应着,趁着月色打着灯笼,急匆匆带人直奔后门…… 与此同时,将军府前门。 一只脚踩住拉着夜香的板车,花威威捏着鼻子指挥着小厮,将一桶桶夜香,全都砸在了元帅府门口。 看着元帅府护卫们被恶心的连连后退的样子,他哈哈大笑…… “哕——” 笑着笑着,花威威被恶心地哕了一下。 看着月光下元帅府门口稀一片稠一片的样子,虽然看不清晰,但闻着味道还是被恶心的不行。 见板车上的夜香都扔的差不多了,他急匆匆拍了拍旁边陆一通的肩膀,示意陆一通速战速决。 陆一通点头,正张嘴想带领着小厮们冲元帅府喊话……这时候,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一辆青灰色的马车急急赶到…… “徐万仇?” 看见徐万仇从马车里走出来,陆一通挑了挑眉,得意地上前,正准备奚落一番。 但徐万仇冷着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望着月色下肮脏不堪,恶臭阵阵的元帅府,他面无表情抬起一脚,直接将陆一通踹飞到元帅府门口的那一滩恶臭里。 “哕——” 望着陆一通在恶臭中挣扎着爬起又滑倒的身影,花威威忍不住干呕。而他旁边花家的小厮们,也是嗓子发痒一阵阵地反胃。 “徐!万!仇!” 从湿滑的夜香中爬起,陆一通握着拳头,夜色中被气得全身发抖。 见花家的小厮们只护卫在花威威身边看热闹,却不来帮他。他心中恼怒,头脑发热地指着徐万仇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拿下!” “这……” 小厮们犹豫着,齐齐地看向花威威。 花威威干呕着点头,摆了摆手打发道:“去去,先把徐万仇给我控制住再说……” “是!” 小厮们点头,齐齐挥拳冲向徐万仇。 徐万仇冷哼一声,一人一脚,将他们全都踢到了陆一通身上。 “你!” 看见徐万仇的身影一步步逼近自己,花威威整个人都慌了。 来之前他预料到元帅府高手众多,自己也许会被抓住。但按他原先的设想,元帅府就算抓住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要是晚一会儿不回去镇国公府,镇国公府肯定要来找他,直接就把他带回去了。 但现在…… 他皱眉望了眼步步逼近的徐万仇,又望了眼旁边恶臭堆里的陆一通等人。 见月色下,他们在夜香堆里挣扎着的身影,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徐万仇给扔进夜香…… 他嗓子一痒,忍不住又干呕起来。 干呕过后,他手忙脚乱地抽出佩剑,指着徐万仇大喊,“徐万仇,你给我站住!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小爷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呵——” 看着月光下寒锋凌冽的剑尖,徐万仇冷嗤一声,继续上前。 “你,这可是你逼我的!” 见徐万仇执意不停,花威威旋腰回肘,一剑,便刺向了徐万仇的胸口。徐万仇侧身一闪,出手如雷,一掌,便劈落了花威威手中的长剑。 随即脚尖一挑一勾,本属于花威威的长剑,立刻,便落在了徐万仇的手中。 “你!” 看着落在徐万仇手中的长剑,花威威心里一紧,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前方一批人马渐渐出现,被老管家派来阻拦花威威的护卫们终于追了过来。 “少爷!” 侍卫们顶着漫天的臭味追了回来,借着月色皱眉看了眼满地的夜香,和夜香中正挣扎着的陆一通等人。 忍着恶心仔细扫了一眼,见其中似乎没有花威威的身影,他们松了口气。但当他们侧目,看见板车旁提剑背对着他们的徐万仇,和徐万仇对面的花威威时,立刻一颗心又连忙提了上去。 纷纷忙抽出佩剑,他们询问:“少爷,您没事儿!” “这……” 花威威全心提防着徐万仇,不敢说话。 他睁大着眼睛,想看清徐万仇是什么表情。但徐万仇提着剑背对着月光,面目隐藏在阴影中,他实在看不清楚。但凉风一吹,他却能感受到徐万仇身上根根尖利,如铁如冰的寒气。 后脊一凉,直觉到危险,花威威连忙后退,同时冲徐万仇身后的护卫们大喊—— “快,给我拿下他……” 第321章 弃车保帅 “是!” 听闻花威威的命令,护卫们提着寒光凛凛的刀剑,立刻便冲向徐万仇。而徐万仇紧握着剑柄,恍若未闻,依旧静静沉沉地盯着花威威,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暴戾的冲动。 “杀!” 就在侍卫们冲到他身后,举起刀剑或劈或刺,正准备往他身上招呼的时候。青灰色的马车上,一直沉默着没有动作的跛叔忽暴起。 他冲入人群,将一根简简单单的铁木拐杖耍的虎虎生风。用拐杖的把手当做钩子,勾着那些护卫们的脖子,一个个全丢进了夜香堆里。 看着月色下那一滩恶臭中,陆一通等人扭曲挣扎横七竖八地滑撞到一起的场面,他仰着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哕……” 被恶心地干哕了一下,跛叔皱着眉呸呸两声,拄着拐一高一低地,便来到了徐万仇身边。 “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垂眸盯着徐万仇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冷剑,花威威全身僵硬,却仍嘴硬地对徐万仇威胁,“徐万仇,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花威威但凡少一根手指头,你们徐家就全都得给我陪葬!” “哼,嘴还挺硬。” 跛叔嗤笑一声,冷冷地扫了花威威一眼。然后看向徐万仇,他打趣,“少爷,要不我把他扔进夜香里涮涮,给他洗洗嘴巴?” “你,你敢!” 花威威有些心慌。 “呵,我有什么不敢?” 举起拐杖勾住花威威的脖子,他冷笑着嗤了一声,阴沉道:“小子,只要我们家少爷一声令下,别说是把你扔进夜香里,就是直接把你杀了,也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 “你!” 花威威咽了咽口水,望着徐万仇沉默不言的样子,越发紧张。 明明理智上他很确定,徐万仇绝不敢杀他。但此刻面对着徐万仇和跛叔冰冷的目光,他却仍忍不住发怵。 万一呢? 万一他们真不是虚张声势怎么办? 万一他们被气疯了什么都不顾怎么办? 如同菜板上的鱼肉在沉默中煎熬,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方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君弋琰用手帕捂住口鼻骑马而来,远远地冲这边大喊,“住手!全部都给我住手!” “不许……” 君弋琰大喊着不许,本意是想阻止花威威和徐万仇,不许他们再继续做乱了。但骑着马大喊着走近了一看,借着洁净的月色望见夜香里挣扎着的陆一通等人,他坐在马上懵了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 听见君弋琰的声音,花威威心中一松。 如同看见了天神下凡救星现世一般,他激动地,立刻便想要飞奔到君弋琰身边。 “哼,谁让你走了?” 反手用拐杖继续勾住花威威的脖子,跛叔目光看向徐万仇,“怎么样少爷,要不要杀了他?” “放开我!” 听见臭跛子还不放弃想要杀自己,花威威心里着急,忙抬头看向君弋琰,挥舞着胳膊求救。 “徐大人!” 见花威威被勾着脖子,痛苦挥舞着手臂的身影,君弋琰连忙下马,快步来到了徐万仇身边,着急地劝告道:“徐大人,快放了花少爷,这全都是误会。你也好,花少爷也好,其实你们全都被陆一通给骗了!” “太子殿下?” 陆一通闻言惊讶。 他拼命推开压将在自己身上的小厮,连滚带爬地急冲到君弋琰身边,正想要为自己掰扯两句……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君弋琰皱眉骂了声滚,抬起脚一脸嫌恶地便将他踹开。 “啧。” 君弋琰紧捂住口鼻,收回脚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靴子。 虽然月色下,根本没瞥见什么东西。但心里面,他却仍旧觉得一股臭气由下而上,他的鞋底脏了,他的鞋袜脏了,他的衣袍脏了,他全身上下都脏的透透的了…… 咬牙忍了忍心里的恶心,他冲着陆一通怒斥,“陆一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本宫,诓骗花少爷,你该当何罪!”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一通心里一紧,满脸震惊。 “是啊太子殿下……”花威威有些发懵,挣扎着忙看向君弋琰,“太子殿下,这好好的,您打他做什么啊……” 他暗自疑惑,不是说好了要对付徐万仇的吗,这怎么忽然间,君弋琰又冲着陆一通下手了? “你别管!” 皱眉命令花威威闭嘴,君弋琰冷笑看向陆一通,甩锅道:“陆一通,你还有脸问本宫什么意思?本宫什么意思,难道你自己心里面不清楚吗? 你假传本宫和花少爷的命令,不许徐大人参加花大人的葬礼也就罢了。还巧言令色,试图欺骗本宫和花少爷。 你说徐大人挑衅花家,恶语诋毁花大人,不屑参加花大人的葬礼……你见我不肯信,又借着花少爷年轻气盛分不清真假,背着我带花少爷来徐家胡闹…… 这要不是本宫发现的及时,再加上徐大人及时阻止,你带着花少爷,还不知要铸成多大的过错呢!” “太子殿下,下官,下官冤枉啊……” “哼,你冤不冤枉,本宫自有分说。” “来人!” 心想着陆一通绝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君弋琰扬起声音命令,“来,将陆一通给本宫立刻拖下去! 明日,本宫拿着弹劾的折子,亲自带他入宫面圣。等到了皇上面前,看他还怎么狡辩!” “是!” 跟在君弋琰身后的侍卫们齐声答应。 他们忍着恶心上前,在君弋琰的示意下,正要将陆一通堵着嘴巴拿下。 “慢着——” 众人身后,夹杂着一阵脚步声,福公公细哑高挑的声音扬起…… 第322章 水刑逼供 “慢着——” 用手帕捂住口鼻,福公公带着人,快步从将军府后门绕了过来。 有些嫌弃地避开了满身恶臭的陆一通,他压住心中的惊讶,低头冲君弋琰行了个礼,然后目光扫了眼仍勾在花威威脖子上的拐杖。 “跛叔……” 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家跛叔收起拐杖,徐万仇拱了拱手,有些疑惑地询问道:“福公公,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不光咱家,其实陛下也正在府中。” “哦,陛下也在?” 不似花威威等人骤然紧张的情绪,徐万仇心中一喜,忙一脸担忧地询问:“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没惊了圣驾?” “唉……” 沉沉叹了口气,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福公公简单解释,“这不是徐老元帅最近身体不太好吗,陛下他心里担心,便带着咱家特来探望,谁料到……” 用手帕紧捂着口鼻,福公公皱眉看了眼元帅府门口的一片狼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他拱手对君弋琰等人禀报,“太子殿下,陛下此时坐镇将军府内,正好奇今夜之事到底是谁的手笔,您和花少爷陆大人三位,这就随咱家进府回话……” “这……” 君弋琰心脏狂跳,猛地咯噔了一声。 怕陆一通胡乱说话,他笑了笑,强装镇定地向福公公争取时间,“福公公,在见驾之前,本宫派人先给陆一通洗洗。别让他一身污垢,御前失仪,又惊了驾。” “太子殿下此言有理。” 徐万仇点头同意。 他不知君弋琰与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怕君弋琰借机串供,便不给他单独与陆一通相处的机会,直接看向身边的跛叔。 跛叔会意点头,立刻用拐杖勾住了陆一通的脖子,笑呵呵地对君弋琰和福公公道:“太子殿下放心,福公公放心,等会一进入府里,小的立刻便带着陆一通清洗。保管把他洗的干干净净,绝不让他身上的腌臜之物,污了皇上的眼睛……” “那就好……” 似乎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暗涛汹涌,福公公笑着,一脸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恭敬冲君弋琰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跟在君弋琰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从后门进入了将军府里…… 进入将军府后,一行人分开两队。 福公公引着君弋琰花威威和徐万仇,去往了清溪斋方向。而跛叔带着污秽不堪的陆一通,则来到了前院马厩。 “进去你!” 拐杖勾着陆一通的脖子,跛叔进入马厩之后,一拐便将陆一通撅进了马厩里半人高的水缸。 用拐杖按住陆一通的脑袋不许他出来,跛叔让小厮们找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后,便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咕咚咕咚……” 陆一通措手不及,将缸里的凉水喝了个水饱。虽然月色中,他看不清这一缸凉水的水质。这里是马厩,他不用想也知道,这缸里的洗马水绝不会太干净。 肮脏的洗马水加上他满身的夜香,这滋味…… “哕——” 越想越觉得恶心,陆一通挣扎着扒住缸沿,趴在缸沿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在刺鼻腥臭的味道中,他撕心裂肺地正吐着……忽然,肩膀上猛地一痛,跛叔伸着拐杖,啪地一声将他又按进了脏水里。 “哼。”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望着缸沿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陆一通,跛叔冷笑着收回了拐杖。 坐在青石马槽上捶了捶自己的瘸腿,他冷声呵问:“说,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你和花威威,太子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你……!” 陆一通喘了喘粗气,涨红着脸粗着脖子威胁,“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乃……我乃是朝廷命官! 你……你敢羞辱朝廷命官,对我……对我用私刑也就罢了,你还……还攀扯诬陷太子……你是何居心! 区区……区区一个马夫,你不要命了吗?!” “呵,嘴还挺硬。” 跛叔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伸着拐杖一按,毫不留情把陆一通又按进了水里。 “咕咚咕咚……” 直到陆一通翻起了白眼,整个人都不挣扎了,他才伸着拐杖一撅,将陆一通撅出了水面。 望着陆一通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他冷嗤一声,“怎么样,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能……能……” 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陆一通连连点头。连恶心也顾不上了,他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十分配合地回话道:“我说!我……我什么都能说!” “那就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跛叔撅了撅手里的拐杖,冷笑着威胁陆一通道:“陆大人,我老跛是个粗人,不懂得你们读书人之乎者也那一套。我只知道,你要是敢跟我说一句假话,我就立刻把你扔进茅坑里,让你喝个痛快。 至于皇上那边,大不了我说你是想逃跑自己掉进去的,想必就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皇上应该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好好好我知道了。” 陆一通扒在缸沿上连连点头,忙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跟老跛都说了一遍。 老跛静静将一切听完,这才磨了磨牙跟陆一通确认,“所以,你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其实是冲着我们家老元帅? 而且,你跟花威威今天的行动,太子早就知道?” “嗯,他知道。” “好,好……” 冷笑着点了点头,老跛将缸沿作为支点,挑着陆一通用手腕一压,便将陆一通从水缸里挑了出来。 “啪——” 将陆一通挑入旁边的另一个干净的水缸,他不耐烦地命令,“快,把衣服脱了,赶紧洗洗干净。等会面圣的时候,你给我把刚才所说的那一切,全部都告诉皇上!” “好。” 陆一通立刻点头。 他表面上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心里却另有一番主意。 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实话实说,那不光太子和花家不会放过他,就连皇上也不会放过他这个无风起浪的罪魁祸首。 为今之计,他必须咬死口供。 他必须得按照原计划,坚持这一切都是因为徐万仇率先在花刈臣的葬礼上挑衅,才导致了现在这种结果。 虽然意外地惊了驾,但这毕竟是意外。 他和花威威顶多是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而已。花威威顶多被呵斥禁足,而他虽然会被罚的严重些,但只要他认错态度诚恳,大概率降职削官后还能够保住性命。 虽然这暂时看起来结果很惨,但只要他保住太子,保住花威威,让太子殿下和花家看到他的忠心,那未来,必定早晚还能翻盘! 正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陆一通揉了揉他全身疼痛的四肢和胸口。 无意中摸到刚才君弋琰踹中的位置,他心中一紧。回想起刚才君弋琰匆匆追来元帅府,在元帅府门前两一切全推到他身上的表现,陆一通皱了皱眉,心中又觉得忐忑。 他倒是可以咬紧牙关不出卖君弋琰,但君弋琰该不会脑子犯病,把他给献祭了…… 第323章 狗咬狗一嘴毛 想到自己可能被当做弃子,陆一通心中忐忑,隐隐不安。 磨磨蹭蹭洗完身上,他滑溜溜地,正要从水缸里爬出来换衣服……这时候,跛叔冷哼一声,勾住他的脖子提醒,“陆大人,别想再耍花样了。我们家大人有你在中间捣乱的人证,你做的那些事情,根本早就已经瞒不住了。” “否则……” 压低声音笑了一下,老跛用凉凉的拐杖拍了拍陆一通的肩膀提醒,“否则太子他在幕后好好地待着,忽然为什么要追到元帅府门口?他为什么一看见你就骂你?他怎么会知道你在中间骗了他?” “这……” 顺着老跛给予的思路,陆一通面色苍白,心中慌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关系,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老跛冷哼一声,将旁边小厮们找过来的粗布衣服,扔到了陆一通身上。让陆一通穿好衣裳,他嗤笑提醒,“陆大人,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你不说实话,被太子当做弃子,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你身上,然后你因为蓄意挑拨而被皇上赐死。 要么,你说出实话,说出太子对这件事情的参与。到时候看你表现,我们家少爷跟皇上求个情,大不了饶你一条狗命。” “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陆一通思绪纷繁絮乱,胡乱答应。 “知道就好。” 见时间差不多了,老跛在墙角找了双小厮们干活的鞋子。将鞋子踢到陆一通面前,他催促,“快把鞋子穿上,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好。” 陆一通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拖拖沓沓地趿着大了一圈没有形状的鞋子,他飘飘忽忽地跟随着老跛的脚步,满心不安地便向着清溪斋走去…… 清溪斋,忽忽闪闪的昏黄烛光下。 君邑光高高坐在主位,福公公君弋祯和孙夫人徐万仇则分别站立在两旁,低头静静地看着跪立在堂前的君弋琰花威威和陆一通三人。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只等着君邑光发话。而君邑光却一声不吭,沉默良久。 知道天色将晓,众人心中的不安到达了顶点时,君邑光目光看向君弋琰,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说,怎么回事?你作为太子,为什么会掺和进这种事情?” “儿臣惭愧……” 一脸愧疚地,君弋琰忙磕了个头解释,“父皇,儿臣今日参加花大人的葬礼,偶然在葬礼上遇见了陆大人。陆大人不知是怎的,却忽然提起了徐大人。” “他……” 无奈地叹了口气,君弋琰歉意地看了旁边的徐万仇一眼,然后继续对君邑光解释,“他又说徐大人看不起他,又说徐大人看不起花家。还说徐大人在镇国公府门口出言挑衅,侮辱花大人,说花大人不配让他参加葬礼。 花威威年轻气盛,又与花大人感情深厚,一听见这话,自然立刻就要去找徐大人算账。” “哼,所以你身为太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来元帅府捣乱?” “当然不是。” 听见君邑光质疑,君弋琰立刻摇头,“父皇,儿臣当时便觉得,徐大人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并不像是如此猖狂无状的性格,所以当即就拦住了他们。 儿臣本以为一点误会,过两天找个机会聚一聚,把话说开了也便算了……却没想到,只一盏茶的功夫,陆一通便带着花威威不知所踪…… 当时,儿臣立刻便准备派人去寻找。 而这时候,又听见管家来报,说乔知珃乔大人来葬礼之前,曾在路上遇见了徐大人。他说,徐大人前来花家参加葬礼,却被陆一通假借着儿臣和花威威的名义,给撵走了……” “什么!” 花威威闻言惊讶,眼睛冒火地立刻看向陆一通,磨着牙阴沉沉地,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撕了,“陆一通,你胆敢骗我?!” “我……” 陆一通心虚气短,手足无措。 他刚刚在马厩里听说徐万仇有证人,本来还不相信,还在暗暗地期待着那是老跛唬他。 但现在君弋琰亲口所言,证人真的存在,那他之前所想的所有计划,一瞬间,全都被推翻。 他硬着头皮,感受着自己身旁花威威和君弋琰的气愤。感受着头顶众人尤其是君邑光森然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惊惧交加。 完了。 他心中绝望。 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 十分愧疚地磕了个头,君弋琰以退为进,一脸自责地继续解释,“父皇,虽然儿臣一听说陆一通带着花威威一起,拉着夜香来到了城北,便立刻想到了城北是徐大人的住所。 虽然担心花威威年轻气盛被陆一通怂恿铸成大错,儿臣立刻便快马加鞭地带着人往元帅府追来。 但儿臣终究是晚了一步。 儿臣不仅没能挽救这元帅府的一片狼藉,还没能阻止陆一通惊了您的圣驾……” “父皇,儿臣无能啊……” 君弋琰哽咽着,一脸惭愧地对君邑光解释,“父皇,儿臣在花大人的葬礼上但凡别那么伤心,但凡再多留意一下,也许就能识破陆一通的谗言,阻止陆一通带着花威威乱来了……” “行了。” 见君弋琰一脸无辜,又是委屈又是自责,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君邑光皱了皱眉,沉声质问:“所以,今晚上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当然没有!” 君弋琰立刻摇头。“父皇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花威威。” “那花威威,你怎么说。” “陛下,小的知罪……”抿着嘴往地上磕了个头,花威威顶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解释,“陛下,太子殿下的确是劝过小人,说过徐大人并不是陆一通口中的那种人。 但小人近日来因为我二叔的事情实在伤心憋屈,再加上陆一通舌灿莲花,所以才……” 狠狠地剜了陆一通一眼,花威威叩头请罪,“陛下,此事全怪小人识人不清,误信谗言。罪责方面,小人愿一力承担,望陛下保重身体,千万息怒。” “哼,陆一通呢,你又有什么话好说?” “微臣……” 感受着头顶徐万仇的目光,和身旁君弋琰花威威的目光,陆一通战战兢兢地咽了咽口水,“回陛下……” 第324章 内讧 “回陛下……” 战战兢兢地,陆一通想要解释。 但事到临头,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才对自己最好。 根据刚才君弋琰所说的一切,很明显,徐万仇有乔知珃作为人证,他没办法按照原计划,把所有缘由全推到徐万仇身上了。 想必君弋琰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才调转枪头,将问题全扣在他的身上。试图弃车保帅,踩着他上岸。 他要是再不想办法应对,恐怕就真的要一命呜呼,连今日天明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听从那臭跛子的安排,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 提溜着眼睛望了眼徐万仇的靴子,陆一通心中忐忑,不确定徐万仇等会儿是否真的会替他求情。 即便徐万仇说话算话,今儿个真的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明天呢? 明天,君弋琰和花威威能放过他吗? 这看起来,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啊,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无话可说是吗?” 见陆一通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的样子,君邑光没有耐心等着他犹豫,扬声直接便令道:“来啊,把陆一通给我拖出去,立刻处斩……” “是。” 侍卫们积极答应。 立刻拖着陆一通这个恶心了他们一整晚,害得他们到现在也无法回宫休息的罪魁祸首,便要去砍头。 “陛下!” 陆一通全身一颤,回过神来。 惊惧之下,他立刻也顾不得权衡利弊胡思乱想了。只坚定着虽然横竖都是死,但晚死总比早死好的信念,他双手紧扒着门框,忙叠声向君邑光喊冤,“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让他说。” 见陆一通知道厉害了,君邑光抬了抬手。侍卫们见状忙遗憾地松开手指,躬身退了出去。 “陛下……” 陆一通满身冷汗死里逃生,他手脚并用,爬着跪倒在了君邑光玄色织金的龙靴之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陛下,有一些话,微臣本来是无论如何,都绝不敢说出口的。” “但事到如今,死到临头……” 陆一通紧抿着嘴唇,抬起头,目光无奈地看了君弋琰一眼,“太子殿下,既然您刚才不讲情义,把一切全都推在下官的身上……那有些事,下官怕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你!” 见陆一通直接就冲着自己来了,君弋琰心里一慌,忙厉声呵斥,“陆一通,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实话?!” “是不是实话,皇上听了自有公断,太子殿下如果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您现在急什么啊?” “本宫只是见不得你胡言乱语耽误父皇的时间而已……” “行了。” 君邑光冷声开口,打断了陆一通和君弋琰之间愈演愈烈的争吵。 他有些心烦地揉着太阳穴,警告地瞥了跪在下方的君弋琰一眼。然后神色不明地看向陆一通,他提醒,“陆一通,朕可以给你说话的机会,但你若要是敢在朕面前说一句假话,那朕可饶不了你。” “是。” 陆一通连忙磕头答应。 顿了一下稍微捋了捋思绪,他鼓足勇气,直接倒打一耙地,对君邑光解释,“陛下,其实今天这整件事情,全都是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主意,微臣身为一名小官,只不过迫不得已听令行事而已……” “你胡说!” 见陆一通颠倒黑白,花威威瞪着眼睛,一把便揪住了他的脖领子……这一下可算让陆一通逮到了机会,他夸张地抱着脑袋,连忙瑟缩着求饶,“花少爷饶命,花少爷饶命啊……” “住手!” 抬手让侍卫们将花威威拉开,君邑光冷着脸呵斥,“花威威,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今日又是祸乱元帅府,又是惊扰圣驾还不算。还要在御前失仪,当着朕的面前殴打朝廷官员……你有几条命这么猖狂?!” “我没打他……” 花威威抻着脖子,满脸不服地正要分辩。这时候,君弋琰在旁边连忙拽了下花威威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父皇。” 冲君邑光拱了拱手,君弋琰连忙替花威威请罪,“父皇,花威威毕竟年轻气盛。因花大人死的凄惨,他那边刚没了个亲人,这边又遭遇了小人的蒙骗陷害,难免会控制不住心情……陛下,请看在老镇国公鞠躬尽瘁一辈子的份儿上,就饶了花威威刚才的失礼……” “哼,你倒是会着想。” 凉凉地瞥了君弋琰一眼,君邑光抬了抬下巴看向陆一通,淡淡令道:“继续。” “是。” 陆一通连忙点头。 貌似心惊胆战地又看了花威威一眼,他连忙收回视线,低着头继续解释,“陛下,有关于这件事情,其实从头到尾,全都是太子殿下和花少爷指使的。 太子殿下和花少爷,不满意徐大人之前办理花大人案子时的严谨,觉得徐大人是故意向着萧钦宇,有意拖延想替萧钦宇脱罪。所以这才特意让微臣守候在镇国公府门前,拦住徐大人,不许徐大人参加花大人的葬礼。 否则无冤无仇的,徐大人他毕竟是微臣的顶头上峰,微臣害怕他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又哪来的胆子敢在镇国公府门前这么针对镇国公府的客人? 其实,这里面若果真没有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示意,您就是借微臣一万个胆子,微臣也不敢这么猖狂放肆啊。”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证据……” 见君邑光跟自己玩证据,陆一通顿了一下。连忙绞尽脑汁地思索片刻,他心中一动,连忙点头,“有!当时花少爷为了方便让微臣做事,特意做主让微臣站在镇国公府门前,替他待客。 这件事情,镇国公府的许多客人,都可以替微臣做证。” “让你帮忙待个客而已,这能说明什么!”花威威瞪着眼睛威胁,“陆一通,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一个外人被安排着待客,这本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陆一通立刻反驳,“花少爷,您要不是为了让我撵走徐大人,那我一个区区的大理寺正,凭什么能现在镇国公府的门前,替花少爷您去迎客呢……” 第325章 太子禁足 “陛下,小的冤枉!” 见陆一通越说越离谱,花威威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索性摊牌对君邑光道:“陛下,小人之所以让陆一通待客,完全是因为陆一通是萧家的女婿,而昨日正好是萧钦宇入葬的日子。 小人只是憎恨萧钦宇杀害我二叔,顺便想气气萧家让萧家难堪,这才让陆一通负责待客的,绝非是为了找徐大人的麻烦。 其实,小的直到刚才听太子殿下说话,才知道原来徐大人并没有挑衅花家,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陆一通从中作梗……” “花少爷,您这话昧良心。” 陆一通跪着,缩了缩脑袋辩解,“您之前明明过,徐老将军是萧老将军的旧识,又是萧将军的伯乐,怀疑徐家跟萧家关系匪浅,怀疑徐大人在办案中偏心萧钦宇。所以,夜前您借我的手撵走徐大人,让徐大人没脸还不够,还想要进一步去对付徐老元帅。 您和太子殿下觉得,反正徐老元帅不识相,不愿意站队成为太子殿下的人。觉得徐老元帅顽固不化万一被别的皇子招揽了,恐怕对太子殿下有威胁,所以你们才想出了这个用夜香作乱的主意……” “陛下……” 看着君邑光越发冷沉的脸色,陆一通磕头提醒,“陛下,您难道没觉得,此次事情与席老夫人去世之前的事情,很相像吗? 当初,萧钦宇在狱中畏罪自杀之后,花少爷也曾带着萧钦宇的尸体和送葬队伍,在萧家门前作乱。 那一次,他成功气死席老夫人。 这一次,他明知道徐老将军病重,却仍然旧事重演,逼上门来……他所图如何,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你!” 花威威满脸愤怒地瞪视着陆一通,立刻矢口否认,“胡说,那明明是你的主意!” “哦?” 陆一通抓住漏洞,立刻反问:“所以花少爷,您虽不承认这些主意都是您自己想的,但是却愿意承认,您在萧家和徐家闹事的目的,就是想气死席老夫人和徐老元帅,对?” “我……” 花威威张口结舌。 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陆一通给绕进去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君邑光,连忙解释,“陛下,小的让陆一通出主意,只是为了出气而已,绝没有想气死谁的打算。 至于陆一通私底下跟谁不和,想借我的手气死谁,这全都是陆一通自己的想法,小的全不知情……” “笑话,先不提我跟徐家完全没有任何不和,就单论萧家而言,我可是萧家的女婿,怎么可能给你出主意害死自己的岳母?!” “因为你卑鄙啊。” 见花威威几乎招架不住,君弋琰十分不屑打量陆一通一眼,立刻争辩,“陆一通,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萧家的女婿,那为什么昨天,你不去给萧钦宇送葬,不去给你的岳母送葬,反而却跑来了花家了呢?” “父皇!” 一脸沉痛,他重重向君邑光磕头,“父皇,这陆一通分明就是一个左右逢源黑白颠倒的卑鄙小人! 他如此攀扯儿臣,无非只不过是疯狗乱咬,想试图逃脱罪责而已。 父皇,您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啊! 此事若果真如他所说,儿臣早就知晓,且有意想害死徐老元帅的话,那儿臣又何必从花家追来,特意来阻止他们呢?” “这当然是因为事情有变!” 陆一通的脑子转个不停,立刻辩驳,“本来,这件事情结束,您曾打算将责任全都推到徐大人身上。 到时候,只要一口咬定徐大人先在镇国公府门口挑衅了花大人,花少爷只是年少轻狂被激怒了,才做出了不合时宜的反击就可以。 那样,花少爷只说是泄私愤,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至于被气死的徐老元帅,那只是个意外。由太子殿下和花家联合出面,很容易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吗? 只是您没想到,徐大人在半路竟然遇见了乔大人。您明白,未来乔大人一旦站出来给徐大人作证,那这整件事情就站不住脚了,所以您才快马加鞭地跑出来制止。” “而且,太子殿下,您果然是真心地想要制止此事吗?”陆一通冷笑一声,眯着眼睛继续质问着君弋琰。 “你又想胡说什么?” 感受着头顶上君邑光冰冷的视线,君弋琰面色惨白地警告,“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想阻止你们来元帅府捣乱,当然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就好……” 陆一通顺从点头,“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太子殿下您的君子之腹。我总觉得,太子您这次阻止,并没有多着急呢。 当然,这也很正常。 毕竟,虽然成功阻止这一次行动,可以将一切烟消云散。但若是不成功阻止,却有可能真的气死徐老元帅呢。 而且,即便徐老元帅死了,别人也怪不到您头上了。毕竟您阻止了啊,只是晚了一步而已,您也很伤心啊,别人怎么好再怪罪您呢……” “我……” 君弋琰全身发凉。 他被气得说不出话,只有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狠狠地瞪了陆一通一眼,他连忙膝行到君邑光面前,抱着君邑光的小腿解释,“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绝不知道今天这所有的一切! 这陆一通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卑鄙小人而已,您千万别信他!” “哦?” 君邑光眯着眼睛,垂眸神色不定地盯着君弋琰,语气有些失望地质问道:“太子,有些人,你明知道他们上不得台面不可以用,那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这……” 君弋琰被问的一怔。 反射性觉得君邑光话里有话。 但心里紧张,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便磕着头急急认错,“父皇,儿臣识人不明,看错了陆一通这个小人,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行了。” 有些失望地敛去目光中的情绪,君邑光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命令,“来人,将太子殿下送回东宫,禁足思过,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去探望他……” 第326章 择日处斩? “至于你……” 君弋琰颓然被侍卫们带走后,君邑光目光落在花威威身上,沉声正要下令……这时候,门外一阵骚乱,老镇国公花白着头发拨开侍卫,急匆匆闯入斋中。 “皇上……” 走近看了花威威一眼,见自己的孙子无事,他松了口气,颤巍巍拜倒,向君邑光磕头,“老臣参见皇上。” “嗯。” 君邑光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十分形式化地客气了一句,“来啊,给老镇国公赐座。” “老臣不敢。” 花启德自知今日自家孙子理亏,连忙放低姿态。 他拱了拱手,“陛下,刚才老臣进来,看见太子殿下似乎很是难过……望陛下明查,太子殿下与此事绝无关系,相反,他一知道这事,立刻就赶过来想要制止……” “行了。” 君邑光端起茶杯,打断了花启德为自己儿子的推脱。 等到福公公简单将事情跟花启德解释一遍之后,他抿了抿茶,不咸不淡地提醒,“老镇国公,证言说太子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仅因为徐老元帅不肯站队便要置老元帅于死地…… 关于此事,朕当然是不信的。 但老镇国公若是再一味地插手,包庇太子的过错,那恐怕朕就得多想想了……” “陛下……” 花启德有些惊诧地瞪大眼睛,眼角的沧桑的纹路也随之一颤。 忙磕头认错,表示过自己绝无此意之后,他一脸惭愧,“陛下,其实今日一事,全都是威威他年少轻狂误信奸人。老臣只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孙子,去连累无辜的太子而已,绝没有要质疑陛下的意思。” “至于威威……” 抬头无奈地看了眼旁边臊眉耷眼的花威威一眼,花启德长长叹气。他佝偻着腰满脸无奈,一瞬间,简直像是又老了十岁。 “陛下……” 恭敬冲君邑光拱了拱手,花启德一脸惭愧,“陛下,今日一事,确实是威威荒唐,陛下您要打要罚,老臣无话可说……但请陛下念在老臣年事已高,又刚失了儿子的份儿上,千万手下留情,给花家,给老臣,留下这一条血脉……” 满室寂静,君邑光静静望着,默不作声。 花启德心里一紧,忙又磕了个头,“陛下,您若是实在生气,就全都报应在老臣身上,老臣一把骨头,死了也不可惜。 威威他年纪还小,又深得太后娘娘喜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太后娘娘也不好受。 倒不如都让老臣受了,也省的惹太后娘娘伤心……” “行了。” 见花启德又在拿太后说事儿,君弋琰心情烦躁。他忍无可忍,冷声令道:“来人,将花威威拖出去,重打二……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陛下!” 听见自己的孙子要挨板子,花启德心疼不已,连忙又想要求情。但君邑光却面无表情,凉凉提醒,“老镇国公,花威威他大闹元帅府,惊扰圣驾,朕肯留着他的命,只罚他三十大板,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否则朕心里也好奇,花威威为何要趁着徐老元帅病重的时候过来胡闹?为什么偏偏朕过来探望的时候他过来胡闹? 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他到底是冲着徐老元帅,还是冲着朕?” “陛下!” 花启德全身一凛,连忙磕头,“陛下,老臣以性命担保,威威他绝无此意!” “有没有此意,朕不看你们怎么说,只看你们怎么做。” 意味深长地警告了一句,君邑光撂下茶盏,“行了,下去。这次看在太后娘娘的份儿上,很多事情,朕不追究。但若是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是。” 知道君邑光是真的生气,而自己家孙子又实在理亏,花启德没再继续争辩。 想着借此让花威威长长记性也好,他磕头告退,带着花威威一起,便到院子里去领罚。 “啊!” 朱红厚重的板子砸在花威威腰股之间,他咬牙强忍了两下,立刻便哭天抢地喊起疼来。 他两只手挣扎着,边喊着祖父救我,边手脚并用,试图从条凳上爬下来。 但这一次,花启德救不了他。 打人的命令是皇上金口玉言发下的,而负责打人的,又都是元帅府的护卫。 这些护卫们大多曾跟随着徐老元帅战场厮杀,现在,他们或者是老了,或者是身体残缺,因无法在外面谋生,所以就都被元帅府养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但现在,花威威却竟然敢作贱元帅府,这他们怎么能忍? 于是一听说皇上下令要打花威威,众护卫立刻便摩拳擦掌,争着抢着要替元帅府出了这口恶气。 众护卫争的起劲,谁也不肯让谁。 到最终,还是老跛出马,自己占了个名额之后,又选了个年轻力壮四肢健全的将士遗孤,两人拎着板子,对着花威威便是一顿毒打。 三十个板子的处罚,硬生生打出了六十个板子的效果。 这一顿板子打完后,不光花威威腰股肉烂,晕死了过去。就连老镇国公也心疼地眼前一黑,被抬着,送回了镇国公府…… 而另一边,清溪斋内。 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君邑光撑着桌子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看也不看陆一通一眼,直接便令,“来人,将陆一通革职下狱,即日处斩,以儆效尤。” “陛下,陛下饶命啊……” 一听见自己小命不保,陆一通连忙就要去抱着君邑光的小腿求饶。 “滚。” 不等君邑光发话,君弋祯和福公公齐齐抬脚,立刻将陆一通踹到一边。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被君弋祯和福公公踹开之后,陆一通瑟缩着脖子,磕着头忙叠声道歉。 不敢再继续接近君邑光,他回想起老跛在马厩里对自己的承诺,连忙又抬头看向了徐万仇,膝行抱着他的腿提醒,“徐大人,小的冤枉啊…… 看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看在小人坦率招供的情面上,求求您帮小人说两句好话,千万饶了小人一命……” 第327章 沦落乞丐巷 “陛下……” 静静看了会陆一通痛哭流涕慌张惊恐的样子,徐万仇拱了拱手,恭敬向君邑光行了个礼,提醒他,“陛下,这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太后娘娘八十岁的寿辰。 如此吉祥福瑞的日子,怎可因陆一通这种卑鄙奸诈的小人而沾染戾气? 所幸这陆一通的阴谋正好被陛下您给识破,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不然,陛下孝德宽厚,便饶他不死……” “哦?” 听闻此言,君邑光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上下打量了陆一通一眼,他目光狐疑,“徐爱卿,这陆一通为人阴险,做事狠毒,你怎么还为他求情?你忘了,他可是差点害死徐老元帅呢。” “陛下,他现在的情况,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强。” “是啊……” 孙夫人点头附和。 虽然以她的性格,更希望陆一通直接被砍了脑袋才干净,但既然自家儿子喜欢慢慢来,她也就只能妥协着,抹着眼泪向君邑光求情,“陛下,这陆一通作恶多端,自然是死不足惜。 他死了一切就了了,但臣妇听说,他的妻子萧家三小姐前些日子才刚刚生产。 臣妇是可怜那萧三小姐。 萧三小姐命苦,前些日子接连地死了哥哥和母亲不算。这才刚生产完,若是再死了夫君,那这日子,可真是没法儿过了……” “是啊皇上,微臣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 陆一通两手撑地,鸡啄米般地拼命在君邑光脚下磕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都不察觉,他只一个劲儿的求饶,“陛下,您行行好,看在太后娘娘即将大寿的份儿上,您就饶了小人的这条贱命…… 小人上有六十岁寡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儿,中间的妻子也是刚刚丧亲早产缺人照料…… 微臣要是死了,他们仨可就都活不成了啊……” “哼,无耻小人,惯会卖惨!” 皱着眉冷冷瞥了陆一通一眼,君邑光目光不屑地冷嗤,“现在死到临头,你倒想起来妻儿老小了,那之前你作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想一想你家里人的死活? 呵,身为萧家的女婿,却跑去给花家披麻戴孝,你也真是不知廉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行了!” 见陆一通卑贱磕头,毫无骨气的恶心样子,君邑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在太后寿辰的份儿上,看在孙夫人和徐大人给你求情的份儿上,陆一通,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将陆一通拖将出去,重打八十大板,并且革职削位,永不录用!” “是!” 侍卫们答应着,咬牙切齿地将陆一通这个害着他们熬了一夜不得休息的罪魁祸首,给麻利地拖了出去。 伴随着清溪斋外远远传来的惨叫声,君邑光抬眸看了眼窗外面微微亮起,蓝中泛白的晨曦。 简单安慰了孙夫人几句,他看向徐万仇,忽然问:“马广荣死后,大理寺卿的位置还空着是?” “是。” “那从今天起,你就是大理寺卿了。” 拍了拍徐万仇的肩膀,君邑光笑着鼓励,“望你继承祖上遗风,忠直为官,勤勉做事,万勿辜负朕心。” “臣谨记不忘。” 徐万仇连忙跪下谢恩。 又接受过君弋祯的恭喜之后,他和自己母亲一起,恭敬送君邑光一行人从后门离开了元帅府。 “万仇……” 眼见着君邑光一行人走远,孙夫人侧身看向自己的儿子,低声好奇地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是什么打算?” 一副你小子别想瞒我的样子,孙夫人小声提醒,“当然是陆一通啊,难道你还真是想救他一命不成?” “放心娘……” 徐万仇笑着,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伸手扶着孙夫人回府,他听着院子里还在挨打的陆一通仍旧凄惨的叫声,笑着安抚孙夫人道:“娘,您且看着,这陆一通先是背叛萧家,这现在又背叛了太子殿下和花家,以他的所作所为,即便萧家不跟他计较,太子和花家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啊……”孙夫人无奈地冲徐万仇摇了摇头,“刚才直接任陛下杀了他不就行了吗……” “我不想他死的那么痛快。” “唉,既然你喜欢玩,那就随你……” 苦笑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儿子就是这么个有仇必报的个性,孙夫人没有再劝。 她安排下人,将一片狼藉的元帅府门口收拾妥当之后,便心疼地看向了徐万仇,笑着嘱咐,“行了,这忙活一晚,你应该也累了。等会儿派人往大理寺递个假,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天。” “今儿我可不能休息。” 打了个哈欠,徐万仇笑着给孙夫人揉了揉肩膀,“娘,陛下这才刚给我升任大理寺卿呢。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休息得了? 上值的时间快到了,我得先回去换身衣服,至于休息的事情,等今天下值之后再说……” “你这么说……也是这个道理……” 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夫人心疼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那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娘这边让厨房赶紧给你做点开胃的小菜,等你吃完饭后,再去上值也不迟。” “嗯。” 徐万仇顺从点头。 与孙夫人告别之后,他正要回园……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回头又问一句,“娘,皇上昨天晚上过来探望祖父,有派人通知迎驾吗?还是突然就来了?” “这……” 孙夫人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正常情况,皇上圣驾来到臣子家中,该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好给臣子一点时间准备打扫,好恭迎圣驾才是。 像这么突然就来的,还真是奇怪。 皱了皱眉,她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压低声音悄声询问:“昨晚,皇上还真的是突然就来的,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儿。” 徐万仇笑着,随口安慰了自家母亲之后,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园子。 经过一番沐浴更衣之后,他吃过饭后思考片刻,忽然看向老跛,“跛叔,你替我往睿王府递个口信,今日下值之后,我想约三皇子见上一面。” “好,地点约哪儿?” “就上次那个地方。” “好。” 老跛答应着,转身刚走出园子。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元帅府负责打板子的护卫过来禀报,“大人,八十大板已经打完了,接下来怎么处置陆一通?” “扔出去,扔的远远的。” “是。” 那护卫答应着,很快便将陆一通拖了出去,来到了远离元帅府的乞丐巷内。 暗潮肮脏的乞丐巷。 乞丐们铺着稻草,穿着单衣,正三三两两地席地而睡。 这时候,听见隆隆的马车声响起,他们立刻竖起耳朵,如同野兽般从睡梦中惊醒,如同蚂蚁般迅速围成了一团,瑟瑟缩缩,满脸警惕地看向巷口…… 第328章 乞丐巷,遇旧人 “这是……” 等到元帅府的马车离开之后,乞丐们借着清晨的微光,一点点凑近了血肉淋漓地倒在巷子口前,正奄奄一息的陆一通。 “救,救我……” 蜷缩在污泥水中,陆一通浑浑噩噩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 猛地抓住了旁边一个小乞丐的手腕,他用尽最后的理智,拼命哀求,“救我,我家在……书香弄!我……我有钱!救救我……” 说完,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 看见陆一通没声了,众乞丐被吓了一跳。还好有年长的乞丐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众人才缓过神来,将陆一通从脏冷的水坑中拖到了旁边稍微干燥的地方。 查看过陆一通身上的伤势,以为陆一通身上有钱,他们又摸了摸陆一通的怀里和袖口。 可陆一通这一身衣服都是在马厩里新换的,当时时间紧急,他哪有心机从脏臭的旧衣服里把银两取出来? 于是乎,当发现陆一通全身上下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时候,众乞丐齐齐地泄气。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倒是想要救陆一通,但奈何陆一通身上没钱呐。 萍水相逢,他们这些做乞丐的,总不能给一个陌生人凑钱看病? 他们自己生病都只能熬着呢。 “算了算了……” 没经过太多的犹豫和纠结,众乞丐打着哈欠,纷纷散开。闭着眼睛重新往草席上一躺,奉行着眼不见心不烦,他们正准备继续睡觉。 这时候,诶地一声。 一个小乞丐刚一躺倒,又立刻快速地爬了起来。 借着晨光,仔细又看了眼陆一通的眉眼,忽然间,他想起了去年在帽儿巷,自己似乎,曾见过这人。 似乎,这还是个举人? 与此同时,陆家村。 为了不让萧沁棠和萧家找到自己,为了不耽误陆一通攀附花家,赵老太将书香弄的陆宅一关,便荣归故里,回到了陆家村的祖宅。 这下陆家村可热闹了。 在陆一通叔叔伯伯们的指示下,陆家村大大小小的嫂子妯娌,全都对赵老太展现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不仅轮番陪着她,整天整宿地打马吊,还笑容殷切,巴巴地恭维她一整夜。 这个说早知道陆一通有出息,那个说早看出陆一通是可造之材,直说的赵老太心花怒放,恨不得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里,都盛满了春风得意。 边摸着牌,她抬着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骄傲道:“那可不,我们家一通他打小就聪明。别人家三天都背不完的书,他就能背的滚瓜烂熟。 要不然一块读书的那么多人,怎么别人都没能考上举人,就他一个人考上了呢?还不是因为他聪明?” “是啊!” 旁边围在牌桌边上的众位嫂子连忙笑着附和,特意说好话,捧着赵老太道:“这一通啊,能考上举人,已经是够本事的了。加上他又俊俏,从小就容易讨小姑娘喜欢。 这不,连将军府的金枝玉叶,千金小姐,都哭着喊着要嫁给咱们一通,给咱们一通当媳妇呢……” “诶,那大小姐长什么样啊?” 人群中,有人好事者调侃着问:“跟李嫂子的外甥女秀秀相比,哪个更好看啊?” “你这话说的?” 李嫂子笑着给赵老太又喂了个牌,有些嗔怪地瞥了那说话的嫂子一眼,十分谦虚地摇头,“人家那可是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金枝玉叶,娇生惯养,我们家秀秀哪可能比得上?” “你哪儿的话?” 赵老太有些心虚。 毕竟在陆一通没考上举人之前,村里所有人都以为,陆一通跟隔壁村秀秀会是一对。谁想到后来,这桩好事儿竟然被萧沁棠给截了。 虽然以现在陆一通的身份,秀秀确实般配不上,但忽然间被人提起,赵老太多少有点尴尬。 于是咳嗽两声,她摆了摆手,“哎呀,娶妻娶贤,光论个长相有个什么用? 那长得再水灵,能当饭吃啊? 要论起贤惠持家,她比着秀秀,那可差远了。”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食人间烟火也很正常……”笑着又给赵老太喂了个牌,李嫂子状若无意地试探,“我听说,那小姐刚给一通生了个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怎么没抱回来给陆家祖宗看一眼?” “嗨,一个丫头片子。” 提起萧沁棠生的女儿,赵老太撇了撇嘴,“人家刚生了孩子,现在正在娘家坐月子呢。至于名字,等她坐完月子之后,见了面再取。” “啊?在娘家坐月子?” 李嫂子一脸惊讶地,观察着赵老太的表情,“这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大小姐既然嫁入的陆家,不就是陆家的人了吗?陆家即便再怎么着,她也该安分守己,待在陆家啊。 跑回娘家去坐月子,这不是诚心地让一通没脸吗? 她也不知道想想,这官场上的人若是知道,会怎么看待一通啊?” “唉,没办法……” 不好说自己管不住萧沁棠,赵老太叹了口气,只能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谁让人家娘家妈死了呢,总不能不让人家给自己老娘送葬……” “诶……” 听到这里,人群中有一个嫂子好奇地向赵老太打听,“赵大嫂,我听说一通那口子的娘家哥哥,最近好像是杀了花家的一个大人,这事儿是真的吗?” “应该是……” 赵老太摸着牌,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要不然他畏罪自杀个什么劲儿啊?” “啧啧……” 李嫂子啧了两声,意味深长地感叹,“这大户人家看起来风光,要真论过日子,还不如咱们小门小户安心呢。” “谁说不是呢。” 听出来李嫂子的言外之意,赵老太心中一喜,状若无意地表态,“其实,当初一通一开始要娶那萧家小姐的时候,我就不同意。 但耐不住那小姐要死要活地非要嫁。 再者,咱们当娘的,哪里拗得过儿子啊? 唉,要早知道现在这么麻烦,当初还不如我老婆子做主,让他娶了秀秀算了……” “赵大嫂……” 赵大嫂心中一动,正要说话。 这时候,门外一阵骚乱声忽然响起,守在门外的丫鬟们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对赵老太禀报,“老夫人不好了,家里面出事儿了……” 第329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见自己丫鬟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赵老太眉头一皱面色一板,十成十摆出了老夫人的款来,扬声教训道:“我平时都怎么教你们的?这么多客人在呢,你慌手慌脚的,成什么体统?” “奴婢……” 小丫鬟被说的一哽。 忙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行了个礼,她低声道歉,“老夫人,奴婢知错了……” “知道错就好。” 赵老太摆着谱,又教育了小丫鬟两句。 目光瞥了眼周围嫂子们暗自羡慕的眼神,她皱纹里早已经盛满了的得意,此时简直都快要溢出来。 缓缓伸手,接过面前丫鬟机灵端上来的茶盏,她慢悠悠掀开茶盖闻了一闻,品了一品,这才终于抬眼一瞥那丫鬟,缓缓开了金口,“行了杏花,到底什么事儿,赶紧说,别耽误我们老姊妹打牌。” “是。” 杏花点着头,压住心中的急切,忙拘着礼一板一眼地回答,“老夫人,书香弄那边有同乡的邻居派人过来传话,说大爷不知道怎的,一大早被一帮子乞丐抬着,正在家门口躺着……他说,说大爷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好,让咱们赶紧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什么!” 赵老太惊地坐直。 她撑着椅背刚想要站起身,但心里有些狐疑,她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不会……”赵老太自言自语地嘟囔,“我儿他可是当官的人啊,他怎么可能跟乞丐们混在一起?” “是啊……” 李嫂子等人附和着,也连忙怀疑地看向了杏花,“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听岔了音儿,传错了话了呀?” “没有啊……” 杏花连忙摇着头,睁大眼睛跟赵老太解释,“老夫人,奴婢听的真真的,那人确实说大爷被乞丐们抬着,满身是血的躺在门口……他说他绝没有看错,说要是再没有人给大爷请个大夫,大爷怕是要危险了……” “这,这怎么可能?” 赵老太越听越是糊涂。 “是啊,这怎么可能……” 见赵老太不信,其他人自然也不相信。 “别管可不可能,回去看看总是没有坏处……”顾念着自己家外甥女的下半辈子,想借机到陆家去看看情况,李嫂子忽然开口向众嫂子提议,“要不,咱们一块儿陪着赵大嫂回去看看? 一通侄子没事便好,若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咱们也好帮衬帮衬?” “李嫂子说的有理……” 众嫂子听闻此言,纷纷点头。 半是讨好着赵老太半是好奇,一帮嫂子们说走就走,推的推拉的拉,急匆匆裹挟着赵老太太起身,浩浩荡荡离开陆家村,便向着书香弄而去…… 很快,书香弄,众嫂子来到了陆家宅子的门口。 “那是……” 远远地,众嫂子们缓缓停下脚步。 她们看了眼陆宅门口随处蜷缩,与周围宅子格格不入的一群乞丐,又看了眼乞丐旁边满身是血的熟悉身影……不由得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互相确认着询问:“那,那是一通侄子吗?” “一通!” 当所有人都还在犹豫,不敢确认的时候。赵老太身为母亲,只望了一眼,便确认了陆一通的身份。 仿佛整个天都塌了,她边喊着“我的儿啊”,边踉踉跄跄地扑到了陆一通身边。 望着陆一通腰股间刺目的血迹,她双手发颤,心疼地一把将陆一通搂住,哭诉着痛骂,“我的儿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害成了这副样子啊!昨儿都还好好的,今儿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这么会弄成了这样……” “是啊,天可怜见的……” 众嫂子们看着陆一通的伤口,也跟着发愁咋舌。 “赵大嫂,我们先进屋再说……” 半蹲在赵老太旁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李嫂子给赵老太使了个眼色,又瞥了眼守在旁边的乞丐们…… 然后压低声音,她提醒赵老太道:“赵大嫂,越是这种时候,你可越是得撑起来啊。 先进屋,给一通请一个大夫。 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等进了屋关上门,咱们慢慢问不就行了吗?” “嗯。” 赵老太点着头抹去了眼泪。 让小厮们将陆一通给暂且抬进客堂,又掏银子派人去请了大夫之后,她被嫂子们簇拥着坐在了客堂主位,拍着桌子,一副审问的架势看向了乞丐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 “就是!” 众嫂子们分列在赵老太两侧,王朝马汉般横眉冷对,齐齐点头呵斥,“快说,为什么要害我们一通侄子!” “这怎么成我们害的了……” 众乞丐一听这话不愿意了,连忙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分辩,“今儿大清早我们一见他就是这个样子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要是想害他,还会那么傻把他送回来吗?” “谁知道你们什么打算?” 众嫂子撇着嘴正要分辩……这时候,大门口忽然间哐当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随即,一帮子高大精壮,轿夫打扮,气势汹汹的男人们,簇拥抬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闯了进来。 他们将轿子轻轻地往院子里一降,再抬起头,便像是跟陆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直打的小厮丫鬟嫂子乞丐们抱头躲避,直砸的陆家的里里外外鸡犬不宁…… “住手!” 见来人如此嚣张,赵老太气得忙站起身呵斥,“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来我陆家宅子里胡闹! 你们知道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这里是大理寺正陆一通陆大人的住处!” “哦,是吗?” 花威威一身朴素,惨白着脸色被旁边的小厮搀扶着,缓缓撑着轿子走出。 目光扫了眼陆宅四周,一副惊讶的样子,他笑着看向赵老太,“老夫人,您刚才说,这是陆大人的住处?” “是……” “哦~原来是陆大人的住处啊~” 不等赵老太把话说完,花威威磨了磨牙笑容一凛,“呵,我砸的就是这个陆大人的住处……” 第330章 不出半年杀了你 “什么?” 赵老太惊愕万分,正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花威威大手一挥,嚣张命令,“给我砸!给我狠狠地砸!” “是!” 假扮成轿夫的护卫们齐齐答应,掀桌的掀桌,碎碗的碎碗……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陆一通家里砸了个稀烂。 甚至连房顶都捅了个窟窿。 “住手,你们住手!” 看见自己家里被砸的稀烂,赵老太又急又气,忙扑上去左拦右堵。即便被人给反剪着手臂抓住,她也着急地冲花威威大喊,“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在我的家里胡闹?! 我儿子他可是当官的,当官的啊! 你们就不怕以后被我儿子抓住,被我儿子全都送进牢房吗?!” “哼!” 赵老太不提起陆一通还好,一提起陆一通,花威威更来气了。 看见客堂内陆一通的身影,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下们直接将陆一通拖到了他的脚下。 伸脚踩住陆一通落在地上的手腕,他抬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观景石,正想弯腰给他一下,但一弯腰,腰股间便火辣辣的疼。 “唉……” 叹了口气无奈地重新直起腰,花威威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下们将陆一通从地上拖起,将他的整个人挂在了旁边的墙上。 “你想做什么!” 见花威威手持观景石,正瞄准着自己儿子的右手手腕,赵老太心中一惊,连忙大喊着呵斥,“住手!我儿子他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害我儿子,难道皇上砍了你的脑袋吗?!” “朝廷命官,他也配?” 看着陆一通脑袋低垂半死不活的样子,花威威伸手,啪啪就给了他两巴掌。然后掐着陆一通的下巴,他笑容恶劣地看向了赵老太,“老东西,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已经被革了职位,永不录用了……” “什么!” 赵老太闻言惊愕。 旁边缩成一团不敢吱声的嫂子们听见这话,也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不可能!” 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赵老太眼神慌乱地连忙反驳,“我儿子他可是将军府的女婿!是花家小少爷的好兄弟! 他,他和太子爷的关系也很好! 不可能!这天下无论谁被革职,我儿子都不可能被革职的!” “哈!” 噗嗤一声,花威威笑出声来。 伸出手一下下拍着陆一通的侧脸,他越笑声音越大……直笑到自己的腰间疼痛难忍,他咬着牙面色一黑,“呸,就你也配!” 颠了颠手上的观景石,示意旁边的手下将陆一通的手腕在墙上摆好,花威威胳膊一抬,高高便举起了石头…… “不!!!” 在赵老太肝胆俱裂的叫声中,花威威砰地一声,狠狠砸下了石头。 “啊!!!” 陆一通仰着脖子嘶声大叫。 在手指疼痛的刺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他气息奄奄地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当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砸断并露出骨茬的时候,他仰头痛苦地大喊一声,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看向了花威威,“你……” “啪!” 懒得听陆一通废话,花威威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然后抬手掐住陆一通的脖子,花威威嗤笑着低声警告,“狗东西,就凭你也配跟小爷我说话? 小爷我现在不杀你,只不过不想风口浪尖惹人注意而已。在恐惧中且等着,不出半年,小爷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花威威松开陆一通的脖子。 示意左右将陆一通放下,花威威嗤笑一声,将手里的观景石扔到了陆一通的脸上。 接过旁边侍卫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他垂眸,啧了一声瞥了眼自己腰间衣服里渗出来的血迹。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嗯。” 花威威点头。 踩着陆一通手指的伤口,他进轿,很快,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陆家…… “我的儿!”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砸断手指扔在地上,赵老太魂飞魄散,连忙扑上来查看。 当看见陆一通鲜血淋漓的手指,和手指间白森森的骨头时,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噗地喷出一口心头血后,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赵大嫂?赵大嫂?” 见赵老太伤心过度昏死过去,又见陆一通气息奄奄满脸呆滞,李嫂子等人心惊胆战,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缩在客堂角落里的乞丐们伸着手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赏,“夫人们,行行好,我们为了把人送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这又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总得赏我们点儿买药的钱……” “钱,钱?” 听见乞丐们要钱,众嫂子们愣了一下。 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连忙各自捂紧自己羞涩的口袋,她们支支吾吾,这个喊着头痛,那个喊着脚痛,很快逃也似的,便离开了陆家。 “夫人,夫人……” 乞丐们追了几步,愣是没有追上。 无奈,回过头,他们只能又看向躲在陆宅角落里的丫鬟小厮,“小姐少爷们,行行好,我们为了把人送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这又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总得赏我们点儿买药的钱……” “这……” 望着面前嗷嗷待哺,一个劲地说着好话的乞丐们,下人们苦着脸为难。 这钱,他们倒是想给,但他们做不了主啊。 他们在陆家,除了月钱,并没有任何自由挪用的钱财。平日里,即便是买菜烧柴的钱,赵老太都恨不得一分一厘地跟他们算账。现在的这情况,家里的两个主子都倒下了,他们上哪里去弄钱? 赵老太身上倒应该有钱,但他们哪有胆子去翻赵老太的身上?萧沁棠的嫁妆箱子里倒有不少好东西,但他们总不能去翻萧沁棠的嫁妆? 陆家可是将军府的女婿呢。 萧沁棠的姑姑可是宫里的妃子呢。 这要是给他们安上一个偷盗的罪名,那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想去,推推搡搡地,杏花无奈地站了出来,叹着给乞丐们出了个主意,“唉……宅子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两个主子都不好了,我正得去将军府一趟,向夫人去禀报呢…… 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 我们家夫人听完禀报,若是知道你们救了大爷,也许会有所酬谢……” 第331章 这还能爱嘛? “这……” 众乞丐闻听此言,犹犹豫豫断断续续地,全都看向了人群最后的一个小乞丐。 “我……” 迎着众人的目光,小屁孩瑟缩一下,明显不愿。 但看着大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这整件事,确实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才害得大家挨了这顿揍,要是他没认出陆一通,不理会陆一通,大家也不至于受这皮肉之苦…… “好,我去。” 后悔地抿了抿嘴,小乞丐点头,答应了杏花的提议。 “嗯。” 杏花松了口气,让其他乞丐们先回去,只留下小乞丐跟着自己。 又见陆一通已经晕过去,和赵老太双双晕倒在院子里的样子,她有些无措地与其他丫鬟小厮们对视一眼,最终嘱咐,“你们小心一点,赶紧把老夫人和大爷先抬进屋里去。等会儿请的大夫来了,就先让大夫给他们看看。 我去趟将军府跟夫人禀报,之后再看夫人如何指示,咱们再说……” “好。” 众人们没什么意见。 急急送杏花和小乞丐离开之后,便很快按嘱咐忙碌起来…… 另一边,萧家,随风园。 好奇昨夜里花家和徐家的情况,阮云罗一大早便起了床,让田双双去盯着海棠阁的情况。 而她自己洗漱之后,则拿起一本游记慢慢翻阅,随时等着去凑萧沁棠和陆一通的热闹。 她倒是想知道,当萧沁棠知道陆一通出尔反尔不来给萧钦宇和席老夫人送葬的原因,是为了参加花刈臣的葬礼时,还能不能再继续爱他。 要是这都能爱,那她可真是佩服了。 “夫人,喝杯茶醒醒神。” 将一杯浓茶递到阮云罗的手边,看着她眼底的疲惫淡青颜色,万嬷嬷十分操心地叹了口气,“夫人,这几日葬礼这么忙碌,昨日您亲自送葬又那么辛苦,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您怎么也不知道多休息休息? 至于海棠阁那边儿,等双双有了信儿后,您再起床洗漱,也不迟……” “我哪儿还睡得着啊?” 无奈笑了一下,阮云罗端起茶杯。 想起前世徐老元帅的结果,她心里担忧,于是抬头看向万嬷嬷,“徐家那边,你派人过去打听了吗?昨夜没发生什么大事儿?” “刚派了人去,等人回来后咱们就知道了。” “嗯。” 阮云罗点头。 皱眉忍着苦味,将杯中的浓茶喝完,待终于精神了些,她拿起古籍正要继续看书。 这时候,挟着一片深秋清早干净微凛的冷风,田双双急急从外面走了进来。 行了个礼后,她有些兴奋地向阮云罗禀报,“夫人,陆家那边来人了。来了个丫鬟和一个小乞丐,正往海棠阁那边儿去呢……” “乞丐?” 清脆的翻书声停止,阮云罗手指一顿。 将书放下,她笑着,有些好奇地站起身来提议,“走,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田双双重重点头。 两个人早饭也顾不得吃,连忙去海棠阁凑热闹…… 与此同时,海棠阁。 “啪。” 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手拍了一下,萧沁棠懒懒地,睡眼惺忪地从睡梦中醒来,撑着胳膊无奈地捏了捏枕边小家伙肉嘟嘟嫩生生的脸蛋,又美滋滋地亲了一口。 她逗着自己的女儿,正玩儿的开心。 这时候,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抱月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 见自家小姐和小小姐都醒了,抱月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禀报,“小姐,陆宅那边来了个叫杏花的丫鬟,说是有急事儿想要见您。” “陆宅?” 听见陆字,萧沁棠面色一黑。 以为陆一通这是在心虚昨天送葬失约的事情,不敢来见她,萧沁棠冷笑,“哼,自己心虚不敢来萧家,竟然派一个丫鬟过来见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怂货!” 磨了磨牙,她看向抱月,语气不善地质问:“他还有脸派人来找我吗?他派人找我干什么?想气死我吗?” “听说,是宅子那边出事儿了……” “哼,好好的宅子能出什么事儿?” “好像是真出事儿了……”回想着杏花在门口看见自己时那着急的样子,抱月小声提醒,“要不,让杏花进来说话?那杏花身边莫名其妙跟了个小乞丐,看起来真挺着急的……” “小乞丐?” 萧沁棠皱着眉,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想看看陆一通到底还要整什么幺蛾子,于是思索片刻,她点了点头,“好,让她进来说话。” “是。” 抱月答应着,忙走出里屋,来到了海棠阁外。 示意小乞丐先在外面等着,她带着杏花,很快便进入主屋,来到了萧沁棠的面前。 “夫人!” 进入里屋,一看见床上坐月子的萧沁棠,杏花强压在心中的惊恐和不安终于显露出来。 仿佛是遇见了救星一般,她眼圈一红,扑通跪在了萧沁棠的床边,“夫人,不好了,家里面出大事儿了!” “嘘——” 被杏花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萧沁棠条件反射般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杏花小点声儿。 同时她手指拢着头发,忙回头看了眼自己枕边内侧的女儿。 见小家伙甜粽般被困在襁褓里,两只嫩生生的小手胡乱在半空中挥舞,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闭张嘴就要哭闹耍赖的样子,萧沁棠忙珍宝般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哄了一会儿。 直哄得自己手臂都酸了,小家伙这才没了脾气。 “把她抱出去。” 将小家伙轻轻交给抱月,萧沁棠手指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轻声对抱月嘱咐,“先交给奶娘喂喂奶去,小心别呛着。” “是。” 抱月点头,将小家伙抱走。 看着小家伙走远,萧沁棠断片般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直到接过小厨房送上来的燕窝,她才回过神示意杏花起身,“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有什么话站起来慢慢说。” “是……” 见萧沁棠这么冷静,杏花立刻便有了主心骨。忙止住哭腔从地上站起来,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禀报,“夫人,事情是这样的……” 第332章 这也能圆上? “夫人,事情是这样的……”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杏花连忙禀报,“夫人,大爷他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一大早满身是血地被人从外面抬进来不说……回来后还来不及看大夫,便又有一帮人闯进了家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他,他们……” 想起来花威威用观景石生生砸碎陆一通手指的那幕,杏花恐惧地瑟缩了一下,红着眼圈看向萧沁棠,“夫人,他们还把大爷的手指给砸坏了……” “什么?!” 萧沁棠听闻此言先是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想了想,又皱眉直觉得荒唐,“这怎么可能?家里面那么多丫鬟小厮,难道是吃干饭的不成?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 还有陆一通,他可是朝廷命官。 殴打朝廷命官,他们不要命了吗?” “是真的!” 见萧沁棠不信,杏花连忙挽起袖子,有些委屈地给她看自己胳膊上的青紫。“夫人,不是奴婢们没用,实在是那些人又高又壮,实在太厉害了。他们闯进来后直接就动手,这不光大爷个奴婢们挨了打,就连老夫人也被气的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真的?” 看了眼杏花手臂上的伤势,萧沁棠将信将疑。 为防止这是陆一通编造的苦肉计,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吃了口燕窝,状若无意地凉凉质问:“那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报官呐? 强闯私宅,殴打朝廷命官,这罪可不轻啊。你们报官,直接把他们送进去不就得了?” “可是……” 回想起花威威等人目空一切的气势,杏花犹豫着解释,“可他们特别嚣张,根本不像是普通人,而且,而且他们跟大爷好像很熟悉…… 老夫人提醒他们大爷是朝廷命官的时候,他们不但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还更嚣张了。” “对了!他们还说……” “说什么?” “他们……” 杏花犹豫着抿了抿唇。 担忧地看了萧沁棠一眼,她低声小心地坦白,“他们说,说大爷已经被革职,并且,永不录用了……” “什么!” 萧沁棠手指一颤,手中端着的燕窝啪地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她恍惚着,心中一片复杂。 既觉得陆一通竟然敢欺骗她,那有这种下场也是活该。又觉得陆一通那官职毕竟是她送的,是萧家花了六千多两银子买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情杂糅在一起,她不知所措,忙抓住杏花的胳膊质问:“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陆一通他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才一晚上的功夫而已,这怎么就变天了?” “夫人……” 被抓的有些疼痛,杏花皱了皱眉,连忙向她解释,“夫人,昨儿一大早开始,奴婢便随老夫人一起,去了陆家村的祖宅。 是今儿一大早邻居好心派人去通知,奴婢这才跟随着老夫人回到了书香弄。 我们回去的时候,大爷他倒在门口,就已经受伤了……” “是吗?” “是。” 杏花连忙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腕。 想起来还候在外面的小乞丐,杏花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萧沁棠的脸色,顺便替小乞丐邀功道:“夫人,其实大爷之所以能回到家门口,还多亏了一群乞丐。要不是那些乞丐,大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乞丐?他怎么会跟乞丐混在一起?” “听说是大爷是被人扔到乞丐巷子里的,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杏花松了口气,有些担忧地提议,“夫人,现如今,这家里面的两个主子都已经倒下了,宅子里眼看着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您看,要不您跟奴婢回去? 您要是不回去,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伺候人,他们当然会。 但他们手里没钱,也没胆子去动陆家的钱啊。 他们这些做奴婢的累死累活当牛做马,那是为了挣钱的,总不能倒贴钱给主子干活? “这……” 听见杏花开口让自己回去,萧沁棠正犹豫。这时候,阮云罗从外面进来,好奇地看向萧沁棠,“怎么?你要回去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嫂?” 看见是阮云罗进来,萧沁棠心中一松。 忙让下人将摔在地上的燕窝收拾干净,让杏花和所有人都出去,她拍了拍自己的床边让阮云罗坐下。 六神无主地抓住阮云罗的手指,她心情复杂。 既有些慌张,又有些欣喜地,她迫不及待地向阮云罗倾诉,“大嫂,原来陆一通昨天并不是故意失约。他不是心虚,也不是故意不想给我二哥送葬,他是不能。 他被人打了,还被削了值,所以才不能来的。” “啊?” 一脸惊讶地抿了抿唇。 阮云罗强行压下了自己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 虽然还不能确切地知道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陆一通这又是革职,又是挨打的,这说明,昨天的事情应该很顺利…… 顺利就好。 阮云罗如释重负。 假装一无所知地,阮云罗一脸担忧地反抓住萧沁棠的手指,连忙关心,“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夫他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怎么忽然间就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 “我也说不清楚……” 萧沁棠思绪混乱地摇了摇头。 有些试探地,她忽然询问阮云罗,“大嫂,现在陆一通和老太婆都病了,陆家也没个像样的人照看,你觉得,我该回去吗……” “你这么问,就是想回去了?” “我,我还没想好……” 感觉像是被阮云罗看透了心思,萧沁棠有些害臊地,忙低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指在绣花织锦的粉嫩被面上胡乱无意识地扣了一会,她撇着嘴,仍有些别扭地嘟囔道:“他……家里的事情,他毕竟瞒了我那么久……他还告发了我二哥……” “他瞒着你,那是因为你大着肚子,他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啊。”知道萧沁棠想听什么,阮云罗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全都说给他听,“至于告发你二哥,那是他职责所在,他也很痛苦啊。” “好了……” 见萧沁棠低着头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用手指抠着绣在粉色被面上的蝴蝶,阮云罗站起身来笑着嘱咐,“行了,你先歇着,我这就派人去给你备车,好送你回去……” “大嫂?” 低声打断阮云罗的安排,萧沁棠忽然抬头。透过纱窗外秋晨的冷光,她坐在床边,有些无助地看向阮云罗,“大嫂,陆一通的口供是真的,对? 我二哥的死跟陆一通没有关系的,对?” 第333章 冤有头债有主 “当然了。” 顺着萧沁棠的愿望,阮云罗一脸奇怪地询问:“沁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虑?陆一通他那么善良那么正直那么爱你,他怎么可能做假口供害你二哥呢? 且不说他跟你二哥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理由伤害你二哥。就单说你二哥跟你的关系,那可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啊。 冲着你的面子,我想,即便你二哥真有些什么得罪了他,他也不会计较的。 他定不舍得让你伤心。” “可是……” “可是什么?” 一脸不同意地看向萧沁棠,阮云罗好奇,“沁棠,你不是曾经很爱很爱陆一通吗?当初为了跟他成亲,你曾做过那么大的努力,你连自己的名声,连老夫人都不顾了也要嫁给他。 难道,这些全都是假的吗?” “但我忍不住怀疑……” “你们是真爱啊,你怎么可以怀疑他?” “我……” 萧沁棠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子,被问的哑口无言。 她也不明白成亲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脑子一团乱麻,简直看不清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唯一只知道,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去世,虽然她仍旧姓萧,但将军府却已经不再是她的家。现在的将军府,只是她哥哥嫂子的家,她是绝回不来的。 天大地大,她和她的孩子已然无路可走。若是不回去陆家,又能上哪儿去呢? 所有的问题一股脑萦绕在心头,理智上萧沁棠知道,或早或晚,自己必须得回到陆家。但实际上,她心中又满满地不甘愿。 就这么着,浑浑噩噩地穿好衣裳之后,她被抱月扶着,胡思乱想地来到了海棠阁门口。 “上车。” 看在萧沁棠的小家伙尚未满月的份儿上,怕她受风,阮云罗破例让马车直接停在了海棠阁门口。 又差人再车厢里铺了一层软垫儿,让奶娘抱着孩子先上车后,她这才催促萧沁棠上车。 “嗯。” 萧沁棠点头。 扶着抱月的胳膊,她抬起脚,脚尖在踏凳上却止不住地犹豫。 忽然间抬头。 眼中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她求助地看向阮云罗,“大嫂,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如果我那时候听话,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大嫂。” 猛地抓住阮云罗的手,她有些执着地追问:“大嫂,你是过来人。你告诉我,是我的这种生活更痛苦,还是你的这种生活更痛苦?” “这……” 阮云罗被问的一怔。 这她倒是被问住了。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如她般门当户对嫁给大户人家更痛苦,还是如萧沁棠般低嫁给陆一通这种小门小户更痛苦。 嫁入大户人家,外人看当然是养尊处优,吃喝不愁。但大户人家的规矩家族,阴私龌龊,并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 大户人家整治媳妇的手段,虽然不像普通人家那么简单粗暴,但就是能让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让人有苦不能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如萧沁棠般低嫁到小门小户,一开始自然地位超然,所有人都哄着。但时间长了,人家未必愿意哄一辈子。 娘家若能够一直高高在上,一直给人家好处,那还好。否则一旦娘家失势,无法再给人家好处,人家翻脸可就不认人了。 曾经卑躬屈膝陪着笑脸渴望好处的卑微姿态成为耻辱。 既然是耻辱,就定要雪耻。 既然要雪耻,就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曾经在媳妇面前失去的尊严,千百倍地,全讨回来才行。 唉,终究是得看人。 但人心却又是最难测的。 今天肯待你好的,明天却未必肯继续待你好。对待外面人好的,未必对待家里人也好。对待别人好的,未必肯对待你好。 唉。 情窦初开十八九岁的女儿家,大多数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偶一遇见年龄相仿谈得来的男人,便只觉得少年洒脱阳光好,有情饮水饱,却如何能懂得后宅琐碎人心易变呢? 女儿家总幻想深情永不移,但其实,哪有人能一辈子只喜欢一朵花,一个人呢。 喜欢一朵海棠时,将一朵海棠放在自己的床头,日日看夜夜看,最多看上一两个月,就会感到疲惫厌倦,想要赶紧换成一朵别的花。或者实在不行,换成另一朵姿态不同的海棠花,也是好的。 花无错处且如此,何况能挑出错的人呢。 其实,在阮云罗心中,萧沁棠也好,萧钦宇也好,年纪轻轻看错了人爱错了人嫁错了人娶错了人,这很正常。 被人蒙蔽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如她一样的受害者。 但一码归一码,他们在陆一通和尹筱柔面前是受害者,在她面前可从来不是。 冤有头债有主,谁的错误谁弥补。 萧沁棠和萧钦宇被欺骗,大可以直接找陆一通和尹筱柔算账,她没招谁没惹谁的,费心费力养大他们,还要被他们瞧不起,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 她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被人家一人一脚踹了一顿之后,还得去关心别人有什么痛苦,关心别人遭遇了什么…… 她关心别人,谁关心她啊? 压下心中莫名产生的,对萧沁棠境遇的感慨,阮云罗冲着她,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沁棠,我命不好,没经历过矢志不移的爱情,没法儿跟你比。 你现在虽经历了一些事情,有一些地方不太顺利,但陆一通明明白白地爱着你,敬着你,宠着你。 最关键的是,他永远都不会跟你大哥似的在外面花天酒地,领个女人回来给你找不痛快,这难道还不够吗?” “沁棠啊……” 一脸羡慕地,阮云罗伸手拍了拍萧沁棠的手背,“沁棠啊,你这好日子,可是嫂子我求都求不来的呢……” 第334章 奶娘请就位 “这,真的吗?” 被阮云罗这么一说,萧沁棠越发觉得糊涂了。 她明明觉得很难受,明明没觉得自己的日子有多好,怎么现在听阮云罗一说,却好像变成了神仙日子一般? 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还是阮云罗过得太惨了? 阮云罗过得真有那么惨? 萧沁棠仔细想了想,忽然回想起上次阮云罗曾说过,她嫁入萧家,给自家母亲伺候月子时,似乎同现在的她一般大。 十八九岁的年纪,公公忽然去世,既要给婆婆伺候月子,又要给婆婆养育孩子,丈夫一年到头不着家,家里家外全都得自己忙活。 好不容易把婆婆的孩子都养大了,丈夫却又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妾进门,小妾还特痛快地生了个男孩。 这,好像是挺惨的…… 颇有些复杂地看了阮云罗一眼,萧沁棠心中稍微平衡了些。 “夫人……” 萧沁棠正思索着,忽然,旁边墙角里,一阵细小的呼声响起。随即,一个小乞丐从墙角里走了出来。 见萧沁棠马上就要坐着车离开,他颇有些着急,在杏花目光的鼓励下,他忙鼓足勇气跪在了萧沁棠面前,砰砰砰地磕着头开始讨赏,“夫人,行行好,我们一大早为了救人,平白无故地挨了顿打……求求夫人开恩,赏给小的一点买药钱……” “这,你是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磕头的小乞丐,萧沁棠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伸手扶住萧沁棠,杏花连忙解释,“夫人,这就是今儿早上送大爷回家的小乞丐。他们一行乞丐辛辛苦苦地将大爷送回了陆宅,又被连累地挨了顿打,按理说,该多给些赏钱才是。 但家里面两个主子都晕倒了,奴婢们手上又实在没什么积蓄。 这不,实在没办法,奴婢趁着过来禀报的机会,便带着他一道儿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前因后果,萧沁棠心中稍定,目光看了眼抱月。抱月点了点头,连忙低头从钱袋中抓出来一把银锞子递了过去。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忙伸出手举到头顶捧着银锞子,小乞丐心中一喜,砰砰砰地赶紧磕着头谢恩。 谢过恩后,他由旁边的小丫鬟引着,起身正准备离开。这时候,萧沁棠无意间又瞥了小乞丐一眼,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等等。” 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萧沁棠眼睛一亮,忙嘱咐小乞丐站住。 招手让小乞丐来到自己面前,她仔细又看了一眼,忽然笑着询问:“小乞儿,我们去年在帽儿巷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小的当然记得。” 见萧沁棠不是想要反悔,想要把银子要回去,小乞丐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夫人,去年小的在帽儿巷被市监给抓住了,还是您和您家相公帮忙解围,替小人出的罚金呢……” 说到动情,小乞丐扑通跪下,冲萧沁棠又磕了个头,“夫人,小的真没想到,这辈子竟还有机会碰见您和您相公。 小的更没想到,您二位这么有缘分,现在竟然成为夫妻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 回想当时,萧沁棠颇有些感慨。 她笑着,忙让抱月又给小乞丐抓了把银子后,便不再犹豫,坐上马车很快离开了将军府…… “咱们回。” 送萧沁棠离开,阮云罗和田双双一起,正准备先回去吃吃早饭,再补个眠,睡个回笼觉。 但回往随风园的路上,她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嬷嬷抹着眼泪从笼烟阁方向出来,正好跟她们迎面撞见。 “夫人……” 看见阮云罗,那高个子嬷嬷被吓了一跳,忙低着头侧在一旁行礼,给阮云罗让开道路。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有些奇怪的打量她一眼,忽然停住脚步询问,“你是新来的吗?怎么看着有点眼生?” “是,奴婢才刚来没两个月,是小少爷的奶娘。” “哦,原来是这样。” 阮云罗恍然。 原来这是前两个月尹筱柔备产的时候,新请到将军府的奶娘啊,怪不得看着眼生呢。 扫了眼她通红委屈的眼圈和她身上洗的发白的衣裳,又看了一眼笼烟阁那边的方向,阮云罗笑着忽然询问:“怎么?尹姨娘骂你了?” “没有……” 高个子奶娘连忙摇头。 她心眼实在,搞不懂大户人家夫人小妾的关系,不敢多嘴胡乱说话,生怕给自己惹来祸端,所以连忙解释,“回夫人的话,尹姨娘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所以有些地方要求比较严格而已。她没有骂奴婢,奴婢只是被风沙迷了眼而已。” “嗯。” 阮云罗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明白,所谓要求严格,大概只是尹筱柔故意找茬。她急着把这个奶娘撵走,才好找借口把牛大花接过来。 于是安慰了这奶娘几句,回到随风园后,阮云罗嘱咐万嬷嬷,“笼烟阁那个奶娘这两天怕是会被撵走,到时候你做样子劝两句,从公中出钱,多给那奶娘发点遣散费即可,不必拦着。任由尹筱柔自己做主便可。” “是。” 听见阮云罗特意嘱咐让她多给那奶娘发遣散费,万嬷嬷心中一暖,笑着点头,“夫人您心善。” “呵。” 阮云罗闻言笑了一下。 心善二字,她前世尚不敢当,今生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又做了那么多阴损的事情,她就更不敢戴这顶高帽子了。 今生结束,她怕是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只是没办法,有些事情,有些公道,纵使万劫不复,她也一定要讨回来! 想到此,阮云罗抬头嘱咐田双双,“双双,过两天尹筱柔将现在的奶娘撵走后,估计就会去寻找牛大花。你给万俟送封信,让她这就回来,小心不要跟尹筱柔撞上……” “好。” 很快,牛家村。 当收到阮云罗的嘱咐之后,万俟拂一身男装悄然回村,将街上买好的豆浆油饼和鸡蛋全都放在了里屋牛大花的床头。 “谢谢。” 有些脸红地,牛大花裹着被子坐起。 低头边小口小口地吃着油饼,她正思索该如何询问万俟拂的名字。 但这时候,万俟拂却忽然告辞。 第335章 桃花病偏方一则 “你要走?” 牛大花闻言惊讶。 吃油饼的动作顿住,她慌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现,现在吗?” “嗯。” 万俟拂点头,“自从你生产之后也有一阵子了,我想,再过不久,尹筱柔便会过来接你。未免不小心撞上,我自然宜早不宜迟。” 说着,万俟拂声音顿住。 疑惑地瞥了眼牛大花盯着油饼一声不吭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走后没人能照顾她。 想了想她毕竟虚弱,怕自己走后她真被饿死了,万俟拂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倾身放在牛大花床头。 然后直起身子,她继续嘱咐,“我给你买的桃酥还剩不少。你若是喜欢吃桃酥,这两天就先凑合着吃。你若是想再吃点别的,便多花点钱,让邻居给你每日送饭。总归不至于饿死。” “嗯。” 牛大花点头。 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了眼万俟拂俊俏的模样,她忙移开视线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油饼,脑袋上长了触角似的,她小声向着头顶的万俟拂试探,“你,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进了府之后,我,怎么联系你?” “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做,你进了府后,只要好好地照顾你儿子便好,别的不必多想。未来,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然有办法联系你。” “嗯。” 牛大花点头。 察觉万俟拂抬步要走,她捏着手里的油饼,强装淡定地抬头,“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张三便好。” 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万俟拂转身离开。 “张三?” 牛大花低声喃喃着。 她抬头,目光循着脚步声,透过陈旧晦暗的木头窗格,向外面小心张望。 当看见院子中那个高挑瘦削的黑色身影从门口离开前,还特意回身帮她关上了大门的时候,牛大花的心情又震颤了一下。 她颇有些怅然地,觉得自己约莫是病了。 也许还是个桃花病。 其实也奇怪,那天深夜尹筱柔走后,第一次看见万俟拂从黑暗中走来的时候,她明明怕得要死。 尤其当万俟拂用剑指着她,逼问她和尹筱柔的关系,逼问她井里面的尸体,逼问她准备利用孩子做什么的时候,她怕的几乎要尿裤子。 不过后来,当她瑟缩着把一切全说完的时候,万俟拂就把剑收起来了。而且看了眼她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和床上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被褥之后,他竟然烧了水抱她去擦身子,还毫不嫌弃地帮她把屋里都收拾了干净。 还教她在处理吴老二的丧事时,把枕头塞进衣服里,装作孩子还没有出生。 这样,等未来她进了将军府抱着孩子回来晃一圈,村里人就会知道她有孩子。否则,若是她装作孩子流胎,那未来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带着个孩子回来,没办法跟村里人解释…… 唉。 牛大花狠狠咬了一口油饼叹气。 她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明明一开始想要杀她,但却又能对她那么温柔。明明只是利用她,但却又能对她那么贴心。 哼,肯定是在女人堆里风流惯了! 酸酸地又咬了两口油饼,牛大花开始后悔自己读书太少,否则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之乎者也,使劲背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大道理才对…… 唉! 牛大花重重叹了口气。 她化悲愤为食欲,将最后两口油饼往嘴里面一塞,再把鸡蛋往床头上一磕,咕嘟咕嘟仰头将豆浆一喝…… 随即一把抓起床头上的碎银子,她兴冲冲地哗哗数了三遍。 数完后,仍觉得不够痛快。 索性爬到床尾,将箱底里尹筱柔走之前留给她的银子,还有万俟拂前些日子奉阮云罗的命令收买她的银子全都拿了出来。 将白花花的漂亮银子往床上一摊,她眼睛一亮,立刻专心致志数了起来。 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痛快了。 神清气爽地将自己的宝贝银子全藏进被窝,又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到将军府跟儿子见面了,牛大花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美美抱着银子将被子一盖,她沉沉,很快进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 翠微湖畔风波皱,八角亭中秋景凉。 不同于上次是君弋祯先到,这一次,徐万仇一下了值,便早早地候在了八角亭中煮酒等待。 一见君弋祯的马车来到,他立刻起身相迎,恭敬拜见。 “免礼。” 笑着扶徐万仇起身,两人寒暄着,相对在八角亭中落座。 闻见酒香味,垂眸望了眼小炉上正散发着香气的酒壶,君弋祯笑着挑了下眉,调侃地看了徐万仇一眼,“徐大人,你忽然约我相见,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 “喝酒只是其一,至于其二,下官是想当面向三皇子您道谢。” “哦?谢什么?” “自然是谢三皇子施以援手,救我祖父。” 见君弋祯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徐万仇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不错。 于是十分感激地,他冲君弋祯拱了拱手,“三皇子,昨日若不是您提议陛下前来探望,使陛下正好撞破了花威威一行人的奸计,怕是他们那些人没那么容易付出代价。” “只是……” 徐万仇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君弋祯,“只是三皇子,有些地方,下官不太明白。” “哦?你说。” “太子与花家树大根深,一般人躲着他们还来不及。三皇子非亲非故,为何要苦心孤诣帮我徐家?” “呵。” 君弋祯笑了一下。 不甚在意地,他摆了摆手,“我姓君,这是我应该做的。 古语有云,为民抱薪者,不可使之冻毙。 其实,我并没有帮你们徐家,我只是帮助了一位战功赫赫为国为民的老元帅而已。” “三皇子……” 徐万仇闻言一震。 他静静望着君弋祯,心中既有些酸涩,又有些感慨。 忙提起温热的酒壶,给君弋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他恭敬举杯,“三皇子,有您这一席话,我祖父半生戎马,值了!” 说完,他痛快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非也非也。” 君弋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真诚地拍了拍徐万仇的肩膀,“徐大人,徐元帅有孙如你,才是真的值了……” 第336章 那狗东西是个天才 “哈哈哈……” 连绵层叠的翠微山中,清风微荡的翠微湖畔,两个胸怀壮志贵不可言的男人笑着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酒中。 一杯一杯又一杯后,徐万仇稍微放开了些,笑着给君弋祯倒了杯酒,他好奇地打听,“三皇子,有件事情下官想不明白,您是如何提前知道花威威那些人的计划的呢?” “这……” 君弋祯略微犹豫了一下。 但想了一想,徐万仇并不是陆一通那起子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此事倒也不怕他知道。 于是笑了一下,他凑近提醒,“徐大人,你莫非不知道我的母妃姓阮?” “这……” 徐万仇惊了一下,差点以为此事与阮相有关。 好在随即又想了想阮清鸿那三不沾的性格,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怀疑。 他垂眸,左右继续想了想阮家与花家和陆一通的关系。忽然,他想起来,陆一通是萧沁棠的丈夫,是萧家的女婿。 而萧家的那位主母,似乎就姓阮。 “难道……” 徐万仇惊讶,忙望向君弋祯求证,“难道,是萧家的那位阮夫人吗?” 君弋祯笑着点头,“不错,我小姨无意中听闻了陆一通的计划,所以特意写信给我,让我尽量帮你。 说实话,帮你的那个主意,还是我小姨想好的呢。” “这……” 徐万仇闻言怔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猛地想起,上次在萧钦宇和席老夫人的葬礼上,陆一通不知死活威胁他的时候,阮云罗也曾站出来好心为他解围…… 短短数日而已,阮云罗竟不声不响地帮了他两次! 想到此,徐万仇心中感激不尽。 忙放下酒杯起身,他深深冲君弋祯又施一礼,“下官在此多谢三皇子了,也请三皇子务必替下官多多谢过阮夫人。徐某虽然不才,但日后,阮夫人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徐某义不容辞!” “这么见外做什么?” 君弋祯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徐万仇重新坐下,他拎起酒壶,抬手给徐万仇倒了杯喝酒,“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我一定转告,来,咱们继续喝酒……” “是。” 徐万仇举杯饮尽。 情绪稍微平缓一些后,两人酌酒对清风,又继续畅谈起来。 直等到天色渐晚,月色升起,两人这才脚步虚浮,相携着走出了八角亭,来到了君弋祯的马车面前。 扶着君弋祯上了马车,徐万仇扶了下车辕,在老跛的搀扶下,向君弋祯拱手告别,“三皇子慢走。” “嗯。” 君弋祯笑着,带着醉意地点了点头。 正要放下车帘,他目光偶然落在徐万仇旁边的老跛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垂眸看了眼老跛的跛腿,笑着好奇地询问:“我听人说,你的腿是在战场上为了救人而伤的?” “是。” 老跛点头。 “为什么?” 君弋祯好奇地看着他,“我听说,你也曾叱咤沙场,曾是老元帅身边得用的一员猛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值得你拿你的前途和你的腿去救他?” “他?” 老跛像是被问住了。 一脸为难地想了一会,他笑着叹了口气,“嗨,他如今只是个在军营里看管马厩的大老粗而已,不值一提。” “是吗?一个大老粗也值得你拿腿去救?”君弋祯笑,“听说他叫章赢是吗?你恨他吗?” “这……” 有些为难地看了徐万仇一眼,老跛啧了一声,“这怎么说呢,有时候恨,有时候不恨。” “哦?怎么说?” “小的也说不清……” 老跛越发为难地苦笑了一声,努力向君弋祯解释道:“小的有时候恨他,为自己的断腿恨他,也为了枉死的将士们恨他,恨他不争气不听话,恨他是个鲁莽的酒鬼头子。 但小的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能力。 小的更知道,其实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小的庆幸能救下他。 他若是死了,那战场上的兄弟就白死了,他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小的其实只是个庸碌之人,蒙徐老元帅教诲,才能有机会再战场上威风一遭。但章赢不同,章赢那狗东西他是个天才,他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材料。 以小的这庸碌之人的一条腿,能换来我天中王朝一位天才将星的觉醒和性命,小的……” 老跛咬着牙哽了一声,闭了闭眼,如同骂人般从口中吐出了连肉带血斩钉截铁的四个大字,“小的值了!” 说完,郁气消散,他慷慨地笑了一声。 仿佛自己做了个多划算的买卖,仿佛他失去的不是一条腿,而只是一只猪肘子似的…… 笑声中,徐万仇沉默,君弋祯也沉默。 从车窗里深深地向外望了老跛一眼,君弋祯扶着车厢,起身从马车上下来。 整肃过自己的衣冠,他在月色中弯下腰来,向老跛深深施礼,“跛叔,虽然现在时局艰难,但既然有您和徐老元帅这类家国栋梁存在,我想,咱们天中王朝,早晚能平定西北,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生日子。” “哎呦,我一个粗人,哪能跟徐老元帅相提并论……我只是个马夫,哪配得上您如此大礼……” 老跛手忙脚乱,连忙求助地看向徐万仇。 徐万仇安抚地笑了一下,忙也向君弋祯长施一礼后,他好奇,“三皇子,您为何忽然问起章赢?难道,陛下有意想用他?” “嗯。” 心怀敬意地又看了老跛一眼,君弋祯笑着向徐万仇点头,“这还是令祖徐老元帅向父皇出的主意呢,我只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省得东宫那边知道后又生事端。” “嗯,知道了。” 徐万仇老跛点头答应。 重新扶君弋祯上车,在两人的目送中,君弋祯的马车离开翠微山,缓缓驶向了睿王府。 当夜,睿王府。 君弋祯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些后,坐下来端起醒酒茶,他不忘询问旁边的侍卫,“金九,薛敢现在军营里如何?” “不太好。之前军粮发霉那件事情,他带头闹事,弄得萧重景被革了职。现在萧重景复职升官,他们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全都被找借口发落成了军营的看门,天天守着军营门口正罚站呢。” “呵。” 君弋祯笑着抿了抿茶,“行了,想办法给他换个职位,让他到马厩里去养马磨磨性子。 顺便,也让他探探,那章赢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还敢不敢再酗酒。” 第337章 烫手的管家权 “是。” 听到君弋祯的命令,金九正准备退下。 但这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君弋祯放下茶杯,忽然叫住了金九,“对了,皇祖母的八十大寿就在这两个月,寿礼莫非还没运到吗?” “今儿刚到,属下这就派人搬来?” “嗯。” 君弋祯点头。 让金九别忘了将随船的小件也搬过来,他站起身来到桌前,提笔悬腕,笔墨游走间,很快写就了一封书信。 他这边书信停笔,那边,金九也悄无声息,带人将君弋祯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 “行了,你们都下去。” 示意其他人全都下去后,金九垂手来到桌边,小声提醒君弋祯,“爷,您要的三件东西全都到了。” “嗯。” 君弋祯放下毛笔,拿起信封将信笺装好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了书房中央自己给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 那是幅一人多高的松鹤螺钿漆屏。 漆屏上栩栩如生秋毫必现的松鹤图案,全部是手工用螺壳贝壳细细打磨镶嵌而成。那薄片冷冷生光,仿佛是月亮破碎成为了松鹤,点缀在黑色如夜的漆屏中央,美得人惊心动魄。 “嗯,不错。” 站定在漆屏前打量一眼,君弋祯满意点头。 见这东西没什么问题, 他便移步,将目光放在了漆屏旁边的另外两个小件上。 将信笺和其中的一个小件放在一起,他看向金九,“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你带着这两样东西,去一趟将军府。” “是。” 金九点头。 令下人们小心翼翼将漆屏重新送回库房之后,他拿起剩下两样小件中的一件,连同君弋祯的信笺一起,很快便送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随风园。 用过晚膳之后,仰望着窗外月色如水,星光熠熠的暗蓝色天空,阮云罗绕窗来到院子里,在秋树下的石凳上落座。 静静就这么望了好久,阮云罗正心醉着……这时候,万嬷嬷出去一趟,回来后,便笑着捧着个盒子,来到了阮云罗面前,“夫人,这是睿王府刚刚送过来的,您要不要现在看看?” “嗯。” 阮云罗点头,让万嬷嬷将盒子放在了自己手边的石桌上。然后抬手打开盒盖,她望了眼盒子里面的东西…… “是什么呀?” 田双双心里好奇,连忙左手拉着从牛家村刚回来的万俟拂,右手掌着一盏灯,急匆匆从屋内走出来凑热闹。 将灯光往盒子内一照,望着那里面闪着碎光的清菊螺钿棋盘,田双双惊喜,“原来是棋盘呐,这棋盘好漂亮。” “确实漂亮。” 阮云罗随手捏起一粒棋子,当看见这指甲盖大小的棋子上,竟然也镶嵌了一朵小小的清菊时,她心中不由得惊诧。 要在如此之小的棋子上一片片嵌上清菊螺钿,不说技艺如何,单其中所耗的功夫,就实在难以估量。 唉,亏得他有心。 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阮云罗放下棋子,又拿起了棋盘旁边,君弋祯写给她的书信。 见书信中的内容与她派人打听到的传言相差不多,阮云罗放下心来,终于确定,太子和花家这次是真的被皇上给厌弃了。 千里之堤的裂纹终于开始在众人面前显现,接着来,她只要看准时机,将花刈臣的那个账本发挥到最大的效果,那花家这一条坚不可摧的堤坝,倾倒也只是一瞬之间。 心里面高兴,阮云罗将信燃烧后,笑着从怀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银票。 将银票给万俟拂田双双万嬷嬷一人发了一份儿之后,她将剩下的一份儿也交到万嬷嬷手中,并笑着嘱咐,“这些日子,为了丧礼的事情,园子里的丫头们也都辛苦了。你把这些银票换成银子发下去,就当慰劳慰劳她们也好。” “至于随风园外将军府的那些……” 想到随风园之外,隶属于将军府的那些下人们,阮云罗想了一想,继续交待万嬷嬷道:“至于将军府的那些人,你明儿看看公中还剩下多少银子,从公中出钱,给他们也多发点赏钱。” “可,公中已经没多少银子了。” “有多少发多少。” 阮云罗笑,“反正丧礼的事情已经过去,等这次发完赏钱,大不了我把公中的钥匙和管家权都还给笼烟阁那边,剩下的,让尹筱柔去操心也就是了。” “这,若是尹筱柔借口产后虚弱,不肯接管怎么办?” “不会的。” 手指把玩着棋子,阮云罗笑着提醒,“这两天,尹筱柔可还巴望着想换奶娘呢。她要是找借口不肯接手管家,大不了,我不答应她换奶娘就是了。 到时候,等牛大花找过来,你看是她急,还是咱们急。” “好主意!” 田双双眼睛一亮,“夫人,我发现您真是越来越损……” “咳。” 听见田双双没大没小,万俟拂憋着笑咳嗽一声,伸出胳膊肘,轻轻往田双双腰上杵了一下。 田双双被杵的一晃,嘴里脱口而出的话连忙拐了个弯,笑着没头没脑地冲阮云罗竖起了个大拇指,“夫人,我发现您真是越来越损……霜雪聪明了!” “什么霜雪聪明,那叫冰雪聪明。” 伸手往田双双脑袋上敲了一下,阮云罗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行了,这几天你们都忙坏了,快回去休息去。 睡个好觉,明儿咱们还有的忙呢。 毕竟这两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八十大寿了,到时候内外命妇都要参加,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是。” 田双双笑着点头。 她掌灯照亮,待万俟拂将石桌上的棋盘收好,一行人便拥着阮云罗进屋,很快准备休息…… 而另一边,笼烟阁。 为了尽快把牛大花接过来,尹筱柔借口离不开孩子,特意让人在自己的外屋添了小床,让奶娘每天夜里,就抱着孩子宿在她的外屋。 这样,孩子只要一哭,她就能听见。 而她只要一听见孩子的哭声,就会不满地开始责怪那奶娘。 直到现如今,她对外屋奶娘的不满,已经到了府里面人尽皆知的程度,尹筱柔觉得,这下她想换个奶娘,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了。 于是沉沉地睡去,第二天起床后,她便一副忍无可忍地样子,来了随风园,想让阮云罗同意她换个奶娘…… 第338章 狗屁管家权 随风园内。 阮云罗吃着早饭,正思索着等会去一趟帽儿巷,好看看珍宝阁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运来,可以给太后娘娘作为寿礼的时候。 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夫人,尹姨娘在外面求见。” “尹姨娘?” 阮云罗有些惊讶,没想到尹筱柔竟然来的这么快。 “好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示意小丫鬟先退下,阮云罗笑着看向旁边的万嬷嬷,“快,你拿着公中的钥匙,先把下面人的赏钱发下去再说。有多少发多少,不必给她留。” “好。” 万嬷嬷点头答应。 她拿着钥匙动身,很快来到了随风园外。 顺势将堵在园子外的尹筱柔请到阮云罗面前,她躬身退下,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随风园。 而阮云罗为了推延时间,则笑着冲尹筱柔做了个请的姿势,“尹姨娘,有话坐下说。你刚生产没多久,别累着了。” “谢谢。” 见阮云罗态度不错,尹筱柔松了口气。 装模作样地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她一脸为难地看向阮云罗,“夫人,我有一件事想要求您。您看,您能不能让我给静生换一个奶娘?” “为什么?这个奶娘不好吗?” “这个奶娘太不会照顾孩子了,府里人都知道。” “是吗?” 阮云罗惊讶。 她放下筷子,示意田双双将桌子上的小菜和吃食全部收走,然后接过万俟拂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她一脸为难地看向尹筱柔,“尹姨娘,现如今府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几日,为了老夫人和二弟的丧事,府里已经没什么多余的银子了。 要不,等下个月将军的俸禄发下来再说?” “下个月?” 尹筱柔皱眉。 她跟牛大花的约定可马上就要到了,哪有时间再等下个月去? 她等的了,牛大花能等吗? 担心迟则生变,尹筱柔不打算继续拖下去,而是直接笑着直接对阮云罗道:“夫人,如果是银子的问题,您不必担心,请一个奶娘而已,我可以自己掏钱的。” “你自己愿意掏钱,那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合适能做奶娘的人选,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容易找啊。”阮云罗一脸为难地提议,“要不,你先回去等着,我这边尽力给你找,等找到合适的奶娘以后,咱们再说?” “不必了夫人……” 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尹筱柔连忙摆手,“夫人,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一个奶娘而已,我自己随便找个合眼缘的就好了。”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 阮云罗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同意,“你的孩子,那可是咱们将军府唯一的后人。有关于他的事情,咱可不能稀里糊涂。 这样,你尽管去找,若是能找到合眼缘的奶娘,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查查底细。” “查什么底细?” 尹筱柔闻言心惊。 为了掩饰情绪,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小声嘟囔着,冲阮云罗表达不满,“一个奶娘而已,有什么好查的?” “欸,此言差矣。” 阮云罗笑了一下,从容反驳,“这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只是想谨慎一点而已。 尤其是最近咱们将军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还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殿下和花家,你让我怎么能不小心呢?” “这……” 尹筱柔哑口无言。 理智上,她知道阮云罗说的没错,这种时候,萧家确实是应该严进严出才对,省得招惹是非。 但直觉上,她却总觉得阮云罗这是在故意针对。 于是有些不满地,她试探阮云罗道:“夫人,您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所以才借着这次机会,故意想难为我?”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阮云罗一脸无奈。 见万嬷嬷从外面回来,她抬手,从万嬷嬷手中接过钥匙,伸手直接放在了尹筱柔面前,并一脸坦荡地对她道:“喏,你要是觉得我在为难你,那这将军府,便由你来管算了。 你若是有能力管家,那随风园之外,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不管你。 可你若是没能力管家,那这个家,就必须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这……” 望着轻易便放在自己面前的钥匙,尹筱柔心中百般不愿。 但再不愿意,也只能如此了。 伸手抓住钥匙,尹筱柔起身告辞,很快便出了随风园,回到了自己的笼烟阁。 笼烟阁内。 尹筱柔坐下之后,摊开手心,一脸无力地望着自己手心中象征着管家之权的黄铜钥匙,心中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一年多了,她来京城已经一年多了。 她吃了那么多苦,沾了那么多血,怎么兜兜转转,到头来只得到了一把不值钱的破钥匙? 拿到了这个破钥匙,然后呢。 她总不能相夫教子,真的给那个萧重景做什么贤妻良母。 嘁,可笑。 先别说,她根本不是什么舍己为人贤妻良母的材料,即便她是,即便她能忍着恶心做小伏低给萧重景当什么贤妻良母,她也依旧没得选。 司霜根本就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嘶——” 忽然间想起来司霜,尹筱柔天灵盖一凉,被窗户外的凉风一吹,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忙安慰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尹筱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开始继续思索下一步计划。 她必须得赶紧拿出点成果了。 否则,司霜一旦觉得她没用,那她的下场,恐怕会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凄惨…… 与此同时,西北,月宛。 身姿慵懒地坐倚在整个斗兽场最上方的王室包厢之内,司霜仰头微闭着眼睛,细长漂亮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福公公从京城里寄过来的密信…… 第339章 灭门之仇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司霜的贴身女官乌云,无声无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大王姬,柴嬷嬷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嗯。” 司霜闻言睁开眼睛,笑了一下命令,“让她进来。” “是。” 乌云点头答应,很快,便将柴嬷嬷请了进来。 柴嬷嬷忐忑进门,跪下来行过礼后,便低着头等待着司霜的命令或者问话。但司霜今日既没有命令,也没有问话。她只是噙着笑,静静地看着柴嬷嬷,直看的柴嬷嬷心底发麻。 “大王姬……” 柴嬷嬷紧攥着自己的手指,越发忐忑地低着头询问:“大王姬,您忽然令奴婢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要指示吗?” “没什么,找你聊聊而已。” 见柴嬷嬷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司霜倚坐在软榻,慵懒地冲乌云抬了抬下巴。 乌云收到命令,立刻搬起旁边的小凳子放在柴嬷嬷身边,笑着安抚她道:“柴嬷嬷,坐下来说。大王姬只是想跟你聊聊闲话而已,别这么紧张。” “这……” 柴嬷嬷受宠若惊。 她忙抬头先看了司霜一眼,见起司霜仍旧是笑着,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在椅子边儿上坐下。 刚坐下,她便忽然听见司霜开口问她,“柴嬷嬷,自你从京城来到月宛至今,差不多,应该有二十五年了? 怎么样,你想不想家” “这……” 柴嬷嬷被问的一愣。 拿不准司霜这是什么意思,她连忙先表忠心,十分真诚地笑着对司霜道:“大王姬,自从二十五年前,奴婢来到月宛之后,就早已经把自己当做月宛的人了。现如今,奴婢早已经在月宛成家生子,月宛,才是奴婢唯一的家。” “哦?那你当年全家被灭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不想为你死去的父母家人报仇?” “报仇?” 柴嬷嬷闻言一怔。 蓦然,过往封存的记忆被打开,她回想起二十五年前。当君邑光还只是个皇子,当花月容还只是个皇子妃的时候。 那时候,花月容刚怀孕,端侧妃也刚怀孕,而她,则是花月容身边的贴身宫女。 花月容为了能生出嫡长子,便悄悄下令,让她收买了端侧妃身边的接生嬷嬷。在端侧妃产子时暗下杀手,直接害死了端侧妃刚出生的儿子…… 本来整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十分顺利。 但谁想到,端侧妃十分执着,认定了她的孩子是被接生嬷嬷给害死的。 端侧妃就那么揪着接生嬷嬷不放,花月容生怕事情被暴露,便派她弄死了接生嬷嬷。等她弄死接生嬷嬷之后,又派人想杀她灭口……幸好,关键时刻福公公伸出援手,救了她一命,并将她送来了月宛。 只不过,虽然她福大命大逃出生天,但她的父母家人却被她连累,被花月容派人,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灭门之仇,要说不恨,那是假的。 尤记得刚来月宛的那些年,她每一天活着,都生不如死。每一天做梦,都想要跟花月容同归于尽。 那时候,她恨不能喝她的血,嚼她的肉! 但可悲,时间能消磨一切痛苦。 二十多年过去,她早已经结婚生子有了新的家庭。甚至,她的儿子也在去年结了婚。 她的儿媳今年刚怀孕。 她过平淡的日子,已经过习惯了。她现在只想抱孙子,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了…… “大王姬……” 心中确定了自己想要什么,柴嬷嬷咬了咬牙,低着头从椅子上谦卑地跪下,“大王姬,您要问奴婢想不想报仇,奴婢当然想,奴婢做梦都想。 但奴婢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花家树大根深不可撼动,奴婢即便是舍了命,恐怕也伤不到人家的一根手指啊……” “呵。” 听出柴嬷嬷话语中的不情愿,司霜凉凉地笑了一下。她抬了抬手指,将捻在手中的信笺递给乌云,并淡淡冲柴嬷嬷抬了抬下巴。 乌云恭敬接过信笺,立刻将信递到柴嬷嬷面前。 “这……” 有些疑惑地,柴嬷嬷双手接过信一看。 看着信中言简意赅的“帝心厌极,正是时机。”八个大字,柴嬷嬷心中一惊,忙抬头看向司霜,“大王姬,这是京城里的消息吗?” “嗯。” 司霜点了点头,笑着对柴嬷嬷分析,“现如今,君邑光对于花家的忍耐,已经将近极限,他现在只缺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你进京一趟,把借口给他,他自然会除掉花家,帮你报仇。” “可是……” 听完司霜的计划,柴嬷嬷一脸为难,“可奴婢只是一个小人物,如何能上达天听,把那件事告诉皇上呢? 而且,皇上知道那件事之后,他放不过花家,肯定也放不过奴婢啊。” 想到自己毕竟也参与了那件事情,柴嬷嬷心中一颤,忙磕头求饶,“大王姬,奴婢的儿媳妇还怀着孕呢,奴婢不想死啊……” “呵。” 见柴嬷嬷恐惧发抖的样子,司霜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缓步来到柴嬷嬷面前,语气淡淡地提醒,“柴嬷嬷,你们天中有一句话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 有些事情,从你一开始来到月宛,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在月宛,你安居乐业,生儿育女,我已经给了你二十多年的平稳生活,难道,你还不肯知足吗?” “奴婢……” 听着头顶上越发冰冷凉薄的声音,柴嬷嬷额头忍不住冒出冷汗。她两手撑地,连忙磕头请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大王姬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前往京城,奴婢这就前往京城……” “嗯。” 见柴嬷嬷终于识趣,司霜满意点头。 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来,她亲自将柴嬷嬷从地上扶起。目光扫了眼柴嬷嬷右手上的六根手指,她笑着安排,“你到了京城,若是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可以先去将军府,找一个叫尹筱柔的人。 你把事情全告诉她,她会想办法帮你。 至于你在这边的儿孙,你放心,无论你最后能不能平安回来,有我在,自会护佑他们平安荣华,一生无忧……” “是,奴婢明白。” 柴嬷嬷连忙点头。 在乌云的陪伴下,她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泪别了亲人之后,当天,便马不停蹄地出发前往京城…… 第340章 天宫贺寿象牙雕 而另一边,京城。 早饭送走尹筱柔后,阮云罗惦记着太后娘娘的寿礼,便坐马车来到了帽儿巷,进入了珍宝阁。 先在珍宝阁大堂里看了一圈,她见店里面又添了不少新玩意儿,便做主,给万俟拂田双双和万嬷嬷都挑了些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又给自己添了个玉佩之后,她笑着看向柜台,“掌柜的,你这儿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了?” 若是有,她便再看看。 若是没有,她趁早换个店瞧瞧去。 “有,当然有……” 见阮云罗出手大方,掌柜的笑着走出柜台,索性亲自过来招待。“夫人,最近店里二楼也收拾出来了,里面添了不少的好东西,要不,我带您上二楼去看看?” “嗯。” 阮云罗点头,带着田双双三人,便随掌柜的来到了二楼。 这二楼的东西,明显比一楼的要强上不少。 一楼的东西虽然珍贵,但多数都是些金银宝石玉器玛瑙之类的东西,基本上哪个金银店铺都能买的到,只不过这里的样式更精巧些而已。 而二楼的这些东西…… 阮云罗打眼一看,大多都是些点翠,象牙,螺钿,缂丝之类的宝贝。 随便一件,都抵得过楼下十件。 在二楼细细地转了一圈,阮云罗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件象牙镯子上面。见那镯子雕花穿云,精巧漂亮,她不由得心想,这镯子若是戴在阮云绮的腕上,肯定好看。 忍不住笑了一下,阮云罗看向掌柜,“掌柜的,这个象牙镯子我要了。还有它旁边的那个象牙镇纸,也一同给我包上。” “是。” 掌柜的欣喜点头。 忙亲手将宝架上雪白的镯子和镇纸取下来交给旁边的丫鬟,让丫鬟用锦帕将宝贝包起来,放进锦盒里细细包好之后,他笑着看向阮云罗,“夫人,您还有看中的吗?我可以给您介绍,然后一并包好帮您送上马车。” “没有了。” 有些失望的,阮云罗摇了摇头。 这二楼的东西虽然不错,但平日里送着玩儿还可以,若用来给太后娘娘做八十大寿的寿礼,显然还是不够格。 “夫人……” 掌柜的察言观色,见阮云罗似乎有些失望,连忙好奇地问:“夫人,您是不满意这里的东西吗?或者您还有别的要求,也可以尽管说。 我们珍宝阁的库房,是全京城最全的库房了。您无论想要什么,我们珍宝阁库房里保准都有。” “真的吗?” 见掌柜的颇有几分自傲,阮云罗笑着好奇,“你们店真的什么都有?若是没有呢?” “若是没有,您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内,只要那东西存在咱们天中,只要那东西可以买卖,我们珍宝阁,保准把东西给您弄到手……” 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语气太狂,掌柜的顿了一下,又笑着打了个补丁,“当然,世事无常,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但是退一万步讲,若是连我们珍宝阁都弄不到您想要的东西,那这天中,就没人能弄到您想要的东西了。” “我想要一个庄重体面,适合贺寿的宝贝,你这儿有吗?” “贺寿?” 听闻贺寿二字,掌柜的笑了一下,有些了然,“夫人,您这是为了宫里贵人的八十大寿来的?正好,咱们珍宝阁为此准备了一些宝贝,您稍等会儿,我这就派人到库房去取。” 说着,他招待阮云罗坐下。 示意旁边的丫鬟给阮云罗沏一壶好茶,他走到门口命令几句,很快,库房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抬来了三样盖着锦布的宝贝。 “夫人您看。” 示意小厮们抬着宝贝一字排开,掌柜的伸手揭开第一件宝贝。 这第一件宝贝,是一幅花丝寿字挂屏。 挂屏的屏底,是紫檀木的木料上覆盖着一层红色缂丝八宝云纹布料,八宝云纹在布料上微微浮起,象征着吉庆祥瑞。 而挂屏上大大的金色寿字,字体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名家手写的底稿,然后再由匠人用金丝掐覆其上,这才造就了这一副庄重喜庆,红底金字的花丝寿字挂屏。 掌柜的好一通讲解之后,这才终于向阮云罗推荐,“夫人,要论贺寿,可没有比这挂屏更合适的了。” “嗯。” 望着面前红底金寿的挂屏,阮云罗笑着点头,“确实喜庆富贵,但这又金又红的,却好像有些俗了。” “夫人您说的确实。” 掌柜的笑着附和。 自己的东西被说成俗,掌柜的完全不恼。他想的很清楚,这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抑后扬,须得用前菜作为对比,才能突出主菜的珍贵。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们将第一样东西收起。然后揭开第二样东西,他笑着对阮云罗介绍,“夫人您看,这件是白瓷牡丹花枝摆件。 这一段摆件,从花蕊到花瓣再到花枝,完全是薄如蝉翼的白瓷质地。这花枝上的每一朵牡丹,牡丹上的每一片花瓣,都能在阳光下透出光来。 要论起雅,实在没有比这一段摆件更雅的了。” “嗯,不错。” 阮云罗看到这里,有了兴致。 她站起身来走近,看着眼前足有小臂那么长,栩栩如生甚至透光的牡丹花枝摆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件东西,确实是符合她的要求。 心中已然确定了自己要选中的东西,阮云罗有些好奇地,又看了眼旁边的第三样东西。 看向旁边第三样被锦布盖着的,足有一个小臂那么高的摆件,阮云罗好奇的看向旁边的掌柜,“掌柜的,这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啊?” “这最后一件,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啊……”掌柜的神秘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揭开锦布。 “哇!” 锦布刚一揭开,阮云罗身后,一阵兴奋的脚步声从门口进来,直奔她面前的天宫贺寿象牙雕摆件而来…… 第341章 嫁皇室豪掷万两 “哇!” 望着自己面前通体糯白威仪万千的玉宇天宫,望着天宫一角灵动延伸出来的琼枝玉树,望着玉树旁衣袂飘飘捧着仙桃的姿态各异的仙人们,阮云珊惊叹着,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立刻抬起头,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旁边的掌柜,“掌柜的,你这一件象牙雕多少钱?给本小姐用盒子装起来,本小姐要了。” “这……” 略微有些为难地,掌柜的笑了一下,目光随即看向了被阮云珊越过的阮云罗。有些试探地,他赔着笑向阮云罗请示,“夫人,您看这……” “我看?” 淡淡扫了阮云珊一眼,阮云罗收回视线看向一脸为难的掌柜,笑着凉凉提醒,“掌柜的,这是你的店铺。 你们做生意的,难道连这种先来后到的事情都不懂,还得把难题抛给我一个小小的主顾,让我这个做主顾的来替你拿主意吗?” “就是。” 见阮云罗表态了,田双双立刻紧接着附和。 十分不悦地瞥了阮云珊一眼,她不满意地看向掌柜,扬声特意提醒,“掌柜的,今儿可是我们家夫人先来的,东西也是我们家夫人先看的,要挑要选,怎么着也得我们家夫人先挑才是? 今儿我们家夫人可在您这店里选了不少东西,本来挺高兴的,您可别这时候给我们家夫人找不痛快。” “是是是,您说的是。” 掌柜的赔着笑连忙点头。 见阮云罗这边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相让,他用手帕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汗。陪着笑向阮云罗道过歉后,他侧身,忙一脸为难地看向旁边的阮云珊,“小姐,不好意思,这件天宫贺寿,已经被定下了……您既然晚来一步,要不,就先看看别的……?” “不。” 阮云珊抬着下巴立刻拒绝。 她皱着眉,十分不悦地瞥了阮云罗一眼,随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目光重新落在那件天宫贺寿的象牙雕摆件上面,一步不退地对掌柜的,也是对阮云罗表态道:“我就要这个。” “这……” 见自己的两位主顾这像是杠上了,掌柜用手帕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热汗,面色更加为难。 他目光重新看了眼阮云珊,又重新看了眼阮云罗…… 想到阮云罗毕竟是先来,又已经在店里买了那么多东西,他于是躬了躬身子,满怀歉意地看向了阮云珊,“对不起小姐,这一件天宫贺寿,已经被定下了。 您若是真喜欢这种类型的摆件,那不妨再等等,不消两三个月,小的满世界再给您寻一个类似的也就是了……” “两三个月?” 阮云珊皱眉苦恼。 太后娘娘的寿辰可就在这两个月,让她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再等一件,恐怕是来不及。 即便是来得及,她也绝不想在太后娘娘的寿礼上,送一个跟阮云罗类似的礼物。 她要送,就得送个独一无二的。 势在必得的目光又看了眼那座天宫贺寿,阮云珊抿了抿唇,拽着手低头挪到了阮云罗身边。 有些委屈地拽了拽阮云罗的衣袖,她瘪着嘴撒娇,“二姐,这个象牙雕摆件,您就一点儿都不让着我吗? 我俩可是一个爹生的亲姐妹啊,您就这么狠心,一点儿都不肯理会我这个小妹妹?” “呵。” 阮云罗嗤笑一声,直接不冷不热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随即淡淡提醒道:“自古长幼有序,你做妹妹的见了我这个姐姐既然不主动见礼,那我自然以为,你心中不想认我这个姐姐。 你不想认,我成全你而已,何谈狠心呢?” “二姐您误会了……二姐您长不回娘家,我刚才一时间没认出来而已,姐姐您别见怪……” 阮云珊说着,心不甘情不愿给阮云罗行了个礼。 行过礼后,她直起身,立刻小声询问阮云罗道:“二姐,您来这里挑选宝贝,是不是想要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 “嗯,怎么了?” “没怎么……” 阮云珊笑了一下,小声提醒,“只是二姐,之前我二姐夫因为涉及贪污的事情被革职,中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复位升职,如今不正是该低调的时候吗? 你如此大张旗鼓,弄这么昂贵高调的东西送给太后娘娘贺寿……你这不是把我二姐夫架在火上烤吗……” “嗯……你说得对……” 似乎是被说动了,阮云罗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 阮云珊心中一喜。 正当她以为自己大功告成,已经说服了阮云罗的时候……忽然间,阮云罗话头一转,一脸真诚地对阮云珊道:“但是,太后娘娘难得八十大寿,我即便是拼尽一切,也想要给太后她老人家奉上最好的礼物……” 说着,她抬头,目光看向了主动回避在不远处的掌柜,又看了眼那座巧夺天工的天宫贺寿,扬声对他道:“掌柜的,你这东西多少银子?直接给我用盒子装起来,我要了。” “回夫人,您这件天宫贺寿,是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掌柜的边报着价,边接过旁边丫鬟送过来的算盘。他熟练地拨弄着算盘,很快将阮云罗刚才选的其他东西的价格也报了出来。 一并地计算过后,他笑着看向阮云罗,“夫人,您今儿选的这些个东西,总价是七万零一百一十二两。 小的给您打个折,您付账整七万两就好。” “好,那就七万两。” 阮云罗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讲价,直接便准备让万嬷嬷掏银票。 “等等!” 见万嬷嬷真的一把把地开始往外掏银票,阮云珊一下子急了。 她搞不懂,她花这么多钱买一座天宫贺寿,那是因为她即将嫁入皇室,她想讨自己未来的皇祖母欢心。 阮云罗这是图的什么? 她疯了吗?竟然无缘无故地花七万两给太后贺寿? 阮云珊想不通为什么,也没时间去想。 忙催促着身边的丫鬟也掏出银票,她抓着一大把银票,直接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然后颇有些嚣张地抬了抬下巴,她不屑地瞥了阮云罗一眼,扬声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我出七万五千两,只要你这一座天宫贺寿,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第34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七万五千两?” 听闻阮云珊豪掷七万五千两,只要那一座天宫贺寿,掌柜的立刻便有些心动。 毕竟,同样的东西,他卖给阮云罗,只能卖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转卖给阮云珊,却可以多卖八千多两。 从利益的角度,他没有理由不动心。 不过贪念只是一瞬,好在,他作为珍宝阁的掌柜,并不是一个利欲熏心目光短浅的人。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个掌柜,只是一个台前的货郎而已,虽然看起来体面,但比起自己面前的二位主顾,其实不值一提。 现在,面对一个注定要得罪人的局面,他最好,还是照规矩办事最安全。 这样,即便事情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他们珍宝阁也有理有据有气节有体面,京城里其他的贵人们知道了,不但不会不满,反而会高看他们一眼。 相反,若他为了八千两银子,把珍宝阁的招牌给砸了,那不光过往的主顾们看不起他们珍宝阁,嫌他们珍藏阁没档次。 就连他背后的主子,怕是也要找他算账呢…… “小姐……” 掌柜的赔着笑,为难地冲阮云珊欠了欠身子,正要回绝她的出价……这时候,阮云罗笑着看了阮云珊一眼,眼都不眨地也直接往上叫价,“我出八万两,只为天宫贺寿。至于其他的,另算。” “你!” 见阮云罗也跟着自己往上叫价,阮云珊咬了咬牙,不顾旁边丫鬟的阻拦,执着地继续出价道:“八万五!” “十万。” “十万?” 听见阮云罗直接叫价到了十万,阮云珊瞪着眼不敢置信,“二姐,你为了跟我较劲,竟然宁愿多花三万两银子买一个摆件,你是不是疯了?” “我跟你较劲?” 阮云罗惊讶地觉得可笑,“小妹,你若是不跟我较劲,我不就不需要多花这三万两银子了吗? 你自己首先往上叫价,叫不过就说我疯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 “行了。” 直接打断阮云珊的辩解,阮云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掌柜,“掌柜的,加上之前的那些,总共是十万三千四百多两,对? 我给你凑个整,十万三千五百两。 你帮我先把东西装好,放到马车上,我这就派人回去给你取银票去……” “这……” 掌柜的有些动心。 忙压住心中又动的贪念,他张口,正要告诉阮云罗不必加价……这时候,阮云珊咬了咬牙,抬着下巴挑衅地看了阮云罗一眼,一脸不服地再次出价,“十二万两!” “十二万?” 听见这个价格,不光其他人被吓了一跳,就连跟在阮云珊身边默不作声的丫鬟们,此时也立刻急了。 “小姐!” 忙拽了拽阮云珊的衣袖,小丫鬟绿莹赶紧压低声音提醒,“小姐,咱们这次出门,总共就带了八万两银票。您出价十二万两,超出太多了,咱们回去恐怕没法跟夫人和老爷解释…… 而且,夫人让您单独出来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是想体现您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顺便也让您锻炼锻炼,可不是让您拿着银子跟别人置气的呀……” “哎呀我知道。” 有些心烦地,阮云珊挥手制止了绿莹的啰嗦。 她当然知道十二万两买那座摆件并不划算,她只是心里憋屈,想趁机抬一手,逼阮云罗再次叫价而已。 让阮云罗再多花几万两,她也好出气啊。 “哼。” 心里有了这个打算,阮云珊叫价之后,便冷哼一声,故意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阮云罗,等着阮云罗继续地往上抬价格。 可惜,她等了一会,阮云罗只淡淡笑着,却没有再开口。 因为从始至终,阮云罗压根没打算买那座天宫贺寿。 她从没有打算借着礼物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出什么风头,也并不指望自己能借寿礼讨好太后娘娘什么。 她明白,她名义上仍旧是萧家的媳妇。 以现如今萧家和花家的关系,她即便再怎么讨好,太后那边也不会领情的,反而只会觉得她碍眼。 为今之计,她安安稳稳,中庸一点才是正道。 现在,见阮云珊猛地又提了两万两的价格,一副挑衅的样子只等她叫价,她见好就收,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小妹,既然你如此执着,肯出价到十二万两,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会忍心继续跟你争呢?” “就十二万两。” 在阮云珊有些发懵的目光中,阮云罗一脸遗憾地,笑着提醒旁边发愣的掌柜,“掌柜的,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座天宫贺寿,她既然自愿出十二万两,那你还不快帮她装好?” “哦哦,是……” 掌柜的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心想着这事儿反正是阮云珊自己挑起来的,说到哪儿他们珍宝阁都有理,掌柜的索性便没理会阮云珊惊慌失色的表情。 将错就错,他笑着,直接便挥手向候在一旁的丫鬟们催促,“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帮这位小姐把那天宫贺寿先装起来啊。” “是。” 丫鬟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小心地将天宫贺寿装箱。 见她们手脚麻利,掌柜的松了口气,回头笑着看向阮云罗,恭敬地欠了欠身,“夫人,那这店里的其他宝贝,您还有看中的吗? 您若是有看中的,只管说。 为了表示我们珍宝阁的歉意,小的给您打八折。” “嗯。” 阮云罗满意点头。 目光落在天宫贺寿旁边的那座白瓷牡丹花枝摆件上,阮云罗笑着开口,“那一件白瓷牡丹,你直接帮我装起来。” “是。” 掌柜的连忙答应。 让丫鬟们又给阮云罗把那件白瓷牡丹装好,他拿着算盘,熟练地算了一会儿,便笑着对阮云罗道:“夫人,这件白瓷牡丹是一万五千两,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总共是一万八千四百四十六两。 打八折后,是一万四千七百五十六两。 您给个整儿,一万四千七百两便可。” “嗯。” 阮云罗点头,示意万嬷嬷结账。 等万嬷嬷高高兴兴结过账后,她笑着跟阮云珊点了点头,便被掌柜的亲自送下了楼。 “夫人您走好……” 将牡丹花枝安安稳稳地送上马车之后,看着阮云罗的马车走远,掌柜的转身回到二楼,笑着开始催促阮云珊结账,“小姐,您想要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您看,您是不是先派人回去取钱……” 第343章 贵后宫好乱 将军府,随风园。 将白瓷牡丹花枝摆件暂且收好之后,阮云罗坐下来喝了杯茶,便让万嬷嬷将刚才在珍宝阁二楼买的那两件象牙雕刻的镯子和镇纸找了出来,让她直接送往君弋祯府上。 而正好,君弋祯此时正准备进宫探望阮云绮。 于是拿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与太后娘娘的寿礼和阮云罗的棋盘一起运来的螺钿花鸟首饰盒子,他将阮云罗送来的象牙雕镯子放进首饰盒里,又妥帖将镇纸收进怀里,便直接进宫,来到了宫内阮云绮的住处。 “我母妃呢?” 如懿宫里,君弋祯望了一眼,见阮云绮不在,还以为她是闲得无聊,到后宫其他地方去串门子了。 因此随意往椅子上一坐,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弯腰捞起闻声而来的雪兔子,他将兔子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抬头笑着问向旁边的侍女,“我母妃这是往哪个宫里去解闷儿了,这都快中午饭了,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要留在人家宫里吃饭?” “三皇子您哪儿的话……” 笑着双手奉上茶盏,侍女阿月连忙回话,“三皇子,今儿一大早,贵妃娘娘便到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请安?” 君弋祯闻言皱眉,抬眸又看了眼窗外。 见窗外日头高悬,日光耀耀,已经将近中午,君弋祯心中隐隐不安,连忙看向阿月追问:“知道是为什么事儿吗?怎么这时候了还没有回来?” “听说……是为了二皇子的婚事……” “二哥?” 君弋祯动作一顿,立刻意识到这是君弋桓和阮家联姻的事情,引得皇后娘娘和花家不满了。 这要是单不满君弋桓和阮家倒没什么,只是恐怕他们会多想。 尤其现在花家突逢巨变,太子又被禁足,皇后和花家难免风声鹤唳敏感多疑……万一他们要是误会了,觉得他这边也参与其中,跟君弋桓有了什么默契,那…… 与此同时,坤宁宫。 妃子们分坐两侧,一副恭敬柔顺的样子,静静地看向坐在皇后主位的花月容。而花月容沉默品茶半晌,却始终不发一言。 实在不想再惹得君邑光不快,也找不到借口拆散君弋桓和阮云珊的婚事,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下手的阮云绮身上。 为了将这一潭水搅浑,也为了试探试探阮云绮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她笑了一下,忽然好奇地看向阮云绮,并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问道:“懿贵妃,你也姓阮。我记得这阮云珊,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呢。 那你作为姐姐,对这一桩婚事,可有什么看法?” “我?” 阮云绮满脸惊讶。 她抬眸,目光无措地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花月容,又无辜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端贵妃,最后无奈向其他妃嫔们笑了一下,她目光又转回到花月容身上,笑着恭敬地回答道:“皇后娘娘您说笑了。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也没有插嘴多话的道理,何况嫔妾与那云珊妹妹,还并非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呢? 说来,嫔妾当年进府的时候,那云珊妹妹,甚至都还没有出生……这么多年,嫔妾与云珊虽是姐妹,但我们俩年龄相距甚远不说,就连面儿也没见过几回…… 嫔妾对她了解的既然不多,又怎么能仅仅仗着自己年长几岁,便随意在这种婚姻大事上胡乱多嘴呢?” “呵。” 看着阮云绮拐弯抹角,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花月容有些不悦地放下茶杯,“懿贵妃,本宫只是想问问你对这桩婚事的看法而已,又没有逼着你做主。你只管说你自己的看法就是了,至于是否采纳,那是本宫的事情。 你只管说你的看法就是了。 放心,即便是说错了一两句,难道本宫和端贵妃还能怪你不成?” “是啊。” 端贵妃忽然点头附和。 心中好奇阮云绮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她微笑着也开口,“懿贵妃妹妹,毕竟这也算你娘家的事情,是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 阮云绮笑着立刻划清界限。 她低头抿了抿茶,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再抬起头,便仍旧是一脸笑意地看向主位上的花月容,“皇后娘娘,嫔妾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对于云珊这个妹妹,嫔妾确实不太了解,也确实没什么资格去插手她的婚事。 现在,您既然一定要问嫔妾的意见,那嫔妾只能说,既然端贵妃姐姐和二皇子能看中她,这说明她应该不错。而既然皇上能同意这桩婚事,这说明这桩婚事不错。 既然人也不错,婚事也不错,双方父母又各自满意,那我一个做姐姐的,除了祝福之外,自然是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话已至此,阮云绮很自觉笑着看向自己对面的端贵妃,顺势便将话头递回给她,“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端贵妃笑着点头。 又说了句“懿贵妃妹妹有理”之后,她抬眸看向花月容,有意无意地催促她道:“皇后娘娘您看,既然连懿贵妃妹妹这个娘家人都没什么意见,那这件事儿,是不是该定一个日子了?” “欸,急什么?” 花月容随口说着,便端起茶杯,垂眸品茶。 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暂时没有理由驳回,她索性换一个思路,笑着对端贵妃拖延道:“这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怎么能随便就定日子? 还是再等等,得过段时间,本宫得先问问礼部。” “毕竟……” 花月容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阮云绮,又看了看端贵妃,她有些不屑地调侃道:“毕竟,懿贵妃除了是阮云珊的姐姐,还称得上是二皇子的妃母。 这阮云珊若是嫁给了二皇子,那日后,他们小两口若再遇见懿贵妃,那可怎么称呼啊? 是她随着二皇子,也视懿贵妃为妃母吗?还是二皇子随着她,也称呼懿贵妃为姐姐?” “若是二皇子称呼懿贵妃为姐姐,那他又该如何称呼端贵妃你呢?”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乐子,花月容憋着笑看向端贵妃,继续打趣道:“端贵妃你说,他是该称呼你为姐姐,还是该称呼你为母妃呢……” 第344章 辈分乱套皇后胡闹 “噗嗤——” 虽然世家皇家为了联姻,经常会有辈分错乱的情况,但是终归无人仔细追究。 现在花月容只揪着辈分说事,还不断地换算辈分,竟然把端贵妃和二皇子从母子关系换算成了姐弟,这不免让大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纷纷用手帕掩着,低低地笑出声来。 “呵。” 就连阮云绮这个当事人听了,也觉得这事儿若细追究起来,确实既离谱又好笑的同时,还带着几分莫名的荒唐…… 不过端贵妃可笑不出来。 为了自己儿子的婚事,她自问,自己今天已经多番忍耐,很给花月容面子。 现在花月容既然铁了心想把水搅浑,想拖延这桩婚事,那她索性便冷起脸来,提醒花月容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这自古,只有妻子跟随丈夫,臣家跟随天家的份儿。哪里有倒反天罡,丈夫跟随妻子,天家让步臣家的道理? 就比如皇后娘娘您的父亲,他虽然名正言顺是陛下的国丈,但更名正言顺是陛下的臣子。 陛下理所应当是天下万民,是所有臣子的君父。 也理所应当是老镇国公的君父。 难道镇国公他老人家身为国丈,却自称为臣子,是不符合辈分吗?!难道镇国公他老人家身为国丈,却称呼陛下为君父,是不符合礼法吗?!” “你!” 花月容听闻此言面色一变,猛地拍着桌子站起,“你放肆!” “皇后娘娘息怒——” 众妃子见势不对,忙惶恐跪下。 “皇后娘娘息怒。” 端贵妃冷笑一声,也缓缓跪下。“只是皇后娘娘,嫔妾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竟惹得您这么大火气。 嫔妾更不明白,这二皇子的婚事,既然皇上都已经同意了,女方娘家也并无不满,您作为嫡母,为何非但一点儿都不高兴,反而却一再地找借口阻拦呢? 怎么,您是觉得阮家这门亲家不好?觉得二皇子不配?还是对嫔妾不满?或者您干脆对皇上的旨意也不满?” “端贵妃慎言!” 花月容旁边,她的贴身侍女香薇立刻呵斥。 “嫔妾知错。” 端贵妃从善如流,跪着立刻认错。 三分真,七分假,眼泪熟稔地流下,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立刻仰头看向花月容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没有不敬的意思。只不过二皇子现在年纪到了,嫔妾心里着急,实在不明白皇后您为何迟迟不肯松口而已。 也许是因为您对嫔妾不满? 您若是真对嫔妾有什么不满,那您大可以直说。您要打要罚,臣妾都认。只是希望皇后娘娘开恩,千万别拿二皇子的婚事开玩笑。 毕竟,您是二皇子的嫡母,是后宫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你若是随便地拿后宫庶子女的婚事开玩笑,那我们这些后宫的这些姐妹,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了……” “呵,端贵妃你好利的一张嘴啊!” 见端贵妃这一番话,说的在座所有嫔妃全都变了脸色,花月容冷笑驳斥,“本宫作为嫡母,只是关心二皇子,关心这一桩婚事,想要多了解一点点细节,想将这件事做的尽善尽美而已。 从头到尾,本宫又何曾有说过一句反对呢?” 目光凛然扫视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位妃嫔一眼,花月容被旁边的侍女香薇扶着缓缓坐下,目光冷冷地重新落在了端贵妃身上,“端贵妃,你作为妃嫔,只管操心二皇子的事情,别的全都可以不管。 但本宫乃是六宫之主,本宫所操心的,可远不止二皇子这一桩婚事。” “远的不说……” 花月容说着,端起茶杯抿了抿茶,垂眸目光闪过一丝冷笑。 然后叹了口气,她一脸疲惫地对座下众妃嫔道:“远的不说,就单说最近。本宫最近先是失了哥哥,又得忙着准备太后娘娘的八十大寿,现在还要被你们催着处理二皇子的婚事。 这么多事情全只等本宫处理,本宫难道有三头六臂吗?” “皇后娘娘辛苦……” 众妃嫔闻言,立刻纷纷安抚。 “身体上辛苦,算什么辛苦?” 将话语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花月容笑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憔悴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是啊……” 香薇附和着,忙上前轻轻地为花月容揉着太阳穴,然后不悦地瞥了端贵妃一眼,她没好气道:“皇后娘娘为了整个后宫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结果现在只一件事照顾不及,便被人往头上泼脏水,被人胡乱诋毁…… 是,二皇子的婚事是急。 但二皇子的婚事再急,难道急得过太后娘娘的八十大寿吗? 连太后娘娘的八十大寿都不顾及,只顾着为一点小事而为难皇后娘娘,端贵妃娘娘,您到底是想干什么? 您心里,到底有没有孝字,到底有没有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嫔妾不敢!” 见花月容直接用孝字来压自己,端贵妃面色一白,连忙跪直身体便想解释,“嫔妾……” “行了。” 花月容直接打断。 没兴趣再来回说嘴,亲自下场与端贵妃争执,她凉凉放下茶杯,不悦地对众人道:“其实,本来这件事情,本宫原本打算双喜临门,等到太后娘娘寿宴那天,借着内外命妇都在,到时候再由太后娘娘宣布这一桩喜事…… 但现在,既然端贵妃娘娘不信任本宫,那二皇子这件事,连同太后娘娘寿礼的事情,本宫便全权交给懿贵妃……” “啊?” 阮云绮正跪着瞎听热闹,闻言她连忙抬起头来推辞,“皇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 花月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目光看了眼端贵妃,又看了眼阮云绮,她嘴角微微挑起一丝笑意,“正好,你是娘家人,她是婆家人,这件事,你们婆家娘家自己商量着来。 不必再问本宫这个恶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花月容说着,随意挥了挥手。 香薇立刻站出,命人将阮云绮一行人请出了坤宁宫…… 第345章 坐山观虎斗 “皇后娘娘……” 小心翼翼地扶着花月容进入内室,扶着她坐在榻上。香薇接过旁边香茉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放在花月容手边。 看了眼花月容略微疲惫的脸色,有些不解地,香薇低声询问,“皇后娘娘,这为了太后娘娘的寿辰,您早早地忙活了那么久。 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您为何又下令让懿贵妃接手太后寿辰的事情? 这不是给她人作嫁衣裳吗?” “还有……” 香薇说着,抬手让其他人下去。 边走上前熟练地为花月容揉肩,她有些不忿地压低声音继续问:“娘娘,那端贵妃对您如此不敬,您难道真的准备让太后娘娘在寿宴上宣布那一桩婚事吗?这也太给他们脸面了……” “你以为本宫愿意?” 回想着刚才在外堂发生的一切,花月容冷笑一声叹气,“刚才那情况你也不是没看到,本宫还没说什么呢,那端贵妃便敢拿国丈说事。本宫若是再多说几句,谁知她又要急成个什么样子。” “急就急呗,她一个无父无母无国无家的前朝余孽,她就算再急,又能拿您怎么样呢?” “唉,你不懂。” 花月容越发疲惫。 这事情,若是真有香薇所说的那么简单,那倒还好了。 可偏偏不是。 偏偏端贵妃是先皇给君邑光从小便定下来的亲事。 两个人从小定亲,本来就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后来君邑光没能让她成为正妃,便又对她多了一层愧疚。 一层情分加上一层愧疚,再加上那件事情……呵,君邑光嘴上不说,心里可对她宝贝得很。 “唉……” 想到这里,花月容愈发觉得头疼。 坐倚在榻桌旁,抬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无奈叹气道:“唉,上次为了给刈臣讨公道,本宫已经惹得皇上不快。前几天因为徐老元帅的事情,太子又被皇上给禁了足。 现在这种情况,本宫怎么好再冲在前面去惹他? 索性退下来,让她们在前面斗,本宫只管在后面谋划,便是了……” “是,娘娘您说的有理。” 香薇点着头附和着,忙走到香炉旁,为花月容点起了宁神的沉香…… 与此同时,坤宁宫外面。 各宫妃嫔互相作别之后,端贵妃微笑看向阮云绮,“懿贵妃妹妹,既然皇后娘娘将整件事情全交给你了,那要不你随我到瑞乾宫坐坐?咱们坐一起商量商量?” “端贵妃姐姐说笑了。” 经过刚才的一番风波,阮云绮既明知道皇后娘娘不赞成这一桩婚事,又跟端贵妃没什么交情,自然也就不愿意胡乱掺和。 生怕搅和出什么乱子,她想了想提议,“端贵妃姐姐,这二皇子的婚姻大事,没有人会比您更上心了,您哪还需要跟我商量? 这样,您定好日子,做好计划,到时候直接告诉我就好。 时间紧急,等我先把太后娘娘寿礼的事情筹备明白后。咱们再合并到一起,一块儿向太后娘娘禀报,您看如何?” “嗯,那辛苦妹妹了。” “不辛苦。” 笑着颔首送别端贵妃后,阮云绮转身。 又冲不远处神色有些担忧的汐妃点了点头,她终于松了口气,坐辇很快返回了如懿宫…… 如懿宫院里。 抱着雪兔子伸手扶着阮云绮下辇,君弋祯不由好奇,“怎么现在才回来?” “没怎么。” 伸手截过君弋祯怀里的兔子,阮云绮抱着它边往堂厅里走,边笑着嫌弃地瞥了君弋祯一眼,“你怎么忽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看见阮云绮情绪似乎不对,君弋祯皱了皱眉。 进屋后,他笑着接过阿月手中的茶壶,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然后亲手给阮云绮倒了杯茶后,他便献宝似的,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螺钿花鸟首饰盒子。 将首饰盒子递到阮云绮面前,他笑着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这盒子漂亮?我特意派人从南海专门运来的……” “嘁。” 笑了一下,阮云绮接过盒子。 手指摸了摸盒子上的螺钿花鸟图纹,她撇了撇嘴,笑着有些调侃地看向君弋祯,“你特意从南海,就运回来这么一个小盒子?” “顺便还运了一个屏风,给皇祖母贺寿用。” “哼,我就知道,要不是顺便,你也想不起我……” 笑着又损了君弋祯两句,阮云绮抱着兔子,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盒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抬起头看向君弋祯,“对了,这么漂亮的东西,别忘了给你小姨也送一个。之前徐老元帅的事情,她可立大功了呢……” “这还用您说?” 君弋祯无奈地笑了一下。 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捏着杯子边品着茶,边跟阮云绮交待,“这次从南海,我一共运了三样东西,屏风棋盘和首饰盒。 屏风用来给皇祖母做寿礼,棋盘和首饰盒你跟我小姨一人一件。 我小姨的那一份儿,早就送过去了。” “这还差不多。” 阮云绮满意点头。 将兔子递给君弋祯抱着,她拿起首饰盒,转身来到了里屋梳妆台前。 从梳妆台随手拿了几件首饰,她打开首饰盒正要放进去时……却发现首饰盒里竟然还有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有些奇怪地打开首饰盒内的小盒子,阮云绮看着小盒内白糯精致的象牙镯子,眼中闪过惊讶和惊喜。 “怎么样。” 抱着兔子倚在门口看了自己母妃一眼,君弋祯憋着笑故意询问:“怎么样?这镯子好看?” “你买的?” 坐在梳妆台前,阮云绮直觉君弋祯的语气不对。 有些警惕地看了眼手中的镯子,见没什么奇怪,她抬头又看了倚在门口的君弋祯一眼,一头雾水地终于将镯子戴上。 将戴着镯子的手腕拿远,她抬着下巴,挑剔地先看了眼抱着兔子倚在门口憋笑的君弋祯,挑剔地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象牙镯子。 最终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她故意扬声道:“啧,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买东西的人眼光好像不怎么样,选的样式也太丑了点……” 第34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吗……” 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君弋祯仰着头哈哈大笑,“母妃,你放心,你的这番话,我一定会转告我小姨的……” “啊?” 阮云绮愣了一下,随即惊喜。 忙站起身来到门口,她啪地拍了君弋祯一巴掌,“臭小子!连我都敢耍是! 说!你小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让你给我带话?” “没有……” 君弋祯放下兔子,笑着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随即小声嘟囔着,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你都嫌我小姨眼光不好,我小姨怎么会愿意跟你讲话?” “我是嫌你眼光不好。” 啪地又拍了君弋祯一巴掌,阮云绮宝贝地捂着自己的镯子,仰着下巴冲君弋祯哼哼,“啧啧,你看你这一副挑拨离间的嘴脸。 哼,你就是嫉妒我有礼物而你没有,所以才故意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只可惜啊……” 阮云绮憋着笑,得意地在君弋祯的眼前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只可惜我们姐妹情比金坚,你啊,注定是枉做小人……” “是吗?” 君弋祯挑了挑眉,从怀中拿出了阮云罗送他的象牙镇纸。 将糯白的镇纸往阮云绮面前晃了一下,他憋着笑得意,“母妃,我这镇纸,可比你的镯子重多了?” “嘁,得意什么啊?一个镇纸而已,云罗肯定是看在我的面子才送给你的……” 阮云绮说着,从君弋祯手中抢过镇纸。 拿着镇纸在书桌上摆着看了一会儿,她心情稍微平复些后,便将今日在坤宁宫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君弋祯。 “弋祯……” 有些担忧地抬头看向君弋祯,阮云绮皱眉直觉不安,“你说,皇后她为什么非要让我来插手这件事情?她这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思索着阮云绮今日在坤宁宫所遭遇的一切,君弋祯低声分析,“首先,很明显她不想让二哥跟阮家联姻。其次,她也许还担心我跟我二哥联手。 否则她只是不满意这桩联姻的话,没必要非拖你下水。” “那她会怎么下手?我怎么防?” “这,我也说不准她会怎么行动。不过依据她的想法,她既不希望二哥跟阮家联姻,又不希望我跟我二哥联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内斗。 她让您负责二哥的婚事,那这一桩联姻,若是毁在您的手里……” “嘶……” 阮云绮倒吸一口凉气,“她想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 “如果我是她,我会这么做。” 君弋祯笑,“尤其现在花家被厌弃,太子又被禁足,她肯定不愿意二哥或者我壮大势力。 不管我跟二哥有没有联手,对她而言,让我们俩斗起来,都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我们家斗得越狠,太子的地位就越稳。” 说到这里,君弋祯叹气,“母妃,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您千万要小心啊。” “嗯,你也小心。” 阮云绮说着,想到这阵子花家跟萧家之间的仇恨,担忧地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还有你小姨,你提醒她小心一点,到时候万事低调,千万别让皇后抓到错处。” “嗯。” 君弋祯答应着,正要离开。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拿起忘在桌上的镇纸揣进怀里,简单跟阮云绮告别之后,便离开了如懿宫,回到了睿王府。 回府后,他即刻便写了封书信,很快,便送到了将军府…… 另一边,将军府内。 阮云罗收到信后,拆开看了一眼,即刻,便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既担忧自己萧家儿媳妇的身份,会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更担忧阮云绮在宫里被花月容算计,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夫人?” 见阮云罗拿着信神色不好,万嬷嬷与田双双万俟拂对视一眼,三人满脸担心,“夫人您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 阮云罗笑了一下,收起信笺。 状若无事地吃过晚饭之后,她让众人各自休息,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将自己手中的一切盘了又盘。 想到上次万俟拂行动时,从马广荣的尸体旁捡到的那部账本,阮云罗松了口气。 所幸,她还并不是一无所有…… 第347章 蝼蚁尚且偷生 京城,秋叶尽没的京城。 伴随着初冬凛然的北风,寒冷和肃杀齐齐从自由的空中俯冲向广袤的大地,直冲进每一条小巷和每一座房屋,直冲得尘飞步斜,人歪树摇…… 而随风园里,阮云罗却什么也不理。 她自从那日收到了君弋祯的书信之后,便关闭园子,深居简出,只管燃起地龙静静看书。 顺便养精蓄锐,等待着应对即将到来的太后寿宴…… 而笼烟阁那边,尹筱柔则不得安生。 费力将牛大花接入府中之后,这日,她好不容易将萧重景的月俸给熬下来了。 从月俸中先留出全府上下吃喝拉撒的份例,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凉的手指,正数着银票计划着先买一点儿炭火…… 这时候,门被推开。 伴随着呼啸的冷风,石榴关上门急匆匆走进来禀报,“姨娘,门外有人找您。” “找我?” 尹筱柔疑惑抬头,“谁?” “没见过,反正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嬷嬷。她说她认识您,还说只要在您面前给她带句话,您就知道她是谁。” “什么话?” “她问,您寄在她那儿的两样东西,还想不想要……” “两样东西?” 尹筱柔一头雾水。 她张口,正想要问什么两样东西……却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她急忙起身询问:“那人现在在哪儿?” “在,在门口,需要请她进来吗?” “不用!” 心中一紧,尹筱柔立刻制止。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她低头假装着收拾账本,同时叹了口气,她简单对石榴解释,“只不过是娘家的一个穷邻居而已,我出去打发一下便好,不需要带进来让别人看笑话。” “嗯,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 尹筱柔松了口气。 拿了张银票直接打发石榴去买炭后,她收起账本和剩下的银票,很快便急匆匆出了笼烟阁,来到了将军府门口。 而与此同时,将军府门口。 柴嬷嬷缩在门外的墙角,心情忐忑地静静等了一会儿。 忽然听见脚步声,她忙抬起头。 上下打量一眼尹筱柔纤弱不堪经风的样子,她皱了皱眉犹豫,“你,你是尹筱柔?” “嗯。” 尹筱柔淡淡点头。 低声说了句跟我来,她转身离开,很快带着柴嬷嬷,来到了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座茶楼。 进入茶楼包厢,关上房门。 上下打量一眼柴嬷嬷饱经风霜的样子,尹筱柔眯了眯眼睛试探,“你让人跟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两样东西,什么想不想要?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呵。” 柴嬷嬷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边往椅子上坐下边道:“别试探了,你要是听不懂,就不会出来见我。” “那你知道多少?你为什么要到将军府来找我?你找我什么目的?” “放心,我只知道那一句。” 安抚地拍了拍自己椅子旁边的空位让尹筱柔坐下,柴嬷嬷拎起茶壶,给自己和尹筱柔各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捧着热乎乎的茶杯边捂着手,她苦笑着,压低声音对尹筱柔解释,“那句话,是大王姬让我带给你的,她说你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不需要我跟你多说。” “至于为什么要到将军府去找你……” 柴嬷嬷捧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呵,我也不想冒险到将军府找你,可我不找你,我怎么跟你见面? 我这几天干等着也没见你出门,我银子都已经花完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那她派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尹筱柔好奇地,上下又打量了柴嬷嬷一眼。见她头发半灰身宽体重的样子,不由得满头雾水,“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奇人啊,她让你来能干什么? 她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养老?” “呵,养老?” 噗嗤笑了一声,柴嬷嬷叹了口气嘟囔,“养个屁的老,她这分明是让我来送死的啊……” “什么?” “没什么。” 掩饰地摆了摆手,柴嬷嬷先喝了口茶平复心情。 然后招了招手让尹筱柔附耳过来,她压低声音,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以前的身份,以及自己跟皇后娘娘和端贵妃之间的往事全部告诉了尹筱柔。 “啊?” 巨大的信息量让尹筱柔短暂地懵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那些事情意味着什么,尹筱柔惊喜地看向柴嬷嬷,“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 “太好了!” 尹筱柔拍了下桌子惊喜,“正好最近花家和太子屡次犯错被皇上厌弃,若是这件事情再被皇上知道,那接下来,皇后和太子肯定都要玩完……” “呵。” 见尹筱柔这么高兴,柴嬷嬷凉凉地捏着茶杯嘟囔,“他们完不完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要完了……”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地好……首先咱们无缘无故地,这第一步进宫就很不容易……” “不,这件事必须得趁热打铁!” 有些兴奋地,尹筱柔立刻想了个主意,压低声音对柴嬷嬷道:“进宫的难度太大,咱们不需要进宫,只需要想办法进入二皇子的府里就好。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二皇子,二皇子自然会帮你进宫。 然后到了宫里,有二皇子和端妃在,他们自然会和你一起对付皇后和太子,这可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胜算大多了……” “但我上哪进得去恭王府啊?” 柴嬷嬷心不甘情不愿,一脸为难地继续墨迹,“先别说我有没有本事进府,有没有本事见到二皇子……即便我真顺利地见到了二皇子,可我怎么说啊…… 我总不能说是大王姬命令我来的?” “你全家不是被灭口了吗?” 尹筱柔反问:“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吗? 你难道不可以是一个曾经逃避半生在噩梦中苟延残喘,现在拼尽一切,只想为家人报仇的疯子吗?” “我……” 心里像是被扎进了一根刺,柴嬷嬷哑口无言。 她很遗憾,甚至愧疚。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是尹筱柔口中的那种人。 家人被灭门的时候,她明明很伤心,但她为什么没有去拼命?为什么没有用自己的下半生去准备复仇?为什么还可以在异乡生儿育女活的那么平淡? 甚至,现在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为什么还畏畏缩缩怕疼怕死? 她不明白。 难道,她天生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吗? “行了。” 见柴嬷嬷沉默不语,尹筱柔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柴嬷嬷面前,她撑着桌子压低声音嘱咐,“你在附近找个客栈,先住下来歇着。至于二皇子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接近…… 我知道,你这次过来也许并非自愿,但是,你的家人还在她手里。 你得尽快完成任务,他们才能安全,不是吗……” 第348章 烫手山芋胭脂雪 “哇,下雪了!” 初冬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伴随这大地各处一声声惊喜的欢呼,太阳从东边的山坡上缓缓升起,整个京城从黑夜中立刻活了过来。 孩子们衣裳都来不及穿好便要玩雪。大人们呵着手指拎着扫帚则要扫雪,似乎整个京城都在为了这场雪而忙碌。 除了各个府宅中的命妇们。 命妇们只忙碌着穿着吉服,检查寿礼,只顾着急匆匆坐上马车进宫去奔赴太后娘娘的寿宴,根本没工夫也没心情欣赏这初冬的雪景。 当然,紧张的不仅是她们。 此时皇宫里,万寿园,阮云绮紧张地绷着神经,也在最后一次检查着自己的布置成果。 “那是什么?” 从殿内走出来查看行廊,目光隔着冰冰冷冷的溪水,阮云绮的视线,往溪水旁的千秋亭上看了一眼。 看见低调放在亭檐下的那一盆凌寒盛开,素粉如仙的极品冬牡丹时,她立刻蹙眉询问:“阿凫阿月,那盆胭脂雪不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吗?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轻飘飘摆在这里?” “这……” 疑惑地看了那盆冬牡丹一眼,阿凫阿月皱眉连忙解释,“娘娘,那胭脂雪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安排的只是一盆寒菊……” “是吗?” 抬头又看了眼那脆弱名贵,在雪花中飘飘如仙的胭脂雪,阮云绮心中一沉,连忙向阿月命令,“快,派人将这盆胭脂雪小心搬回花房,换一盆寒菊过来……” “是。” 阿月点头答应,正要招呼侍女们过来将胭脂雪搬走……这时候,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花月容缓缓从万寿园外穿过回廊走了进来…… “怎么了?” 目光轻轻瞥了眼准备搬走胭脂雪的侍女,花月容笑着看向阮云绮,“懿贵妃,这一大早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 屈膝向花月容行了个礼,阮云绮笑着,也瞥了眼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搬花的侍女。 点了点头示意那侍女不必慌张,她笑着看回花月容,向她解释,“只不知是谁,搬错了一盆花而已,嫔妾这就让她们换一盆过来。” “搬错花?” 花月容闻言笑了一声,目光不满地瞥了眼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香薇。 香薇心中一惊。 她没想到那盆花这么快就被阮云绮发现。 怕阮云绮破坏计划,她忙屈膝向阮云绮行了个礼,然后笑着提议,“贵妃娘娘,这盆胭脂雪虽然是被人错搬了来,但其实放在亭子里挺合适的。 太后娘娘若是看见,肯定喜欢。” “是吗?” 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香薇,阮云绮笑着向花月容提议,“皇后娘娘,今日雪中天冷,把花放在外面,怕是不方便太后娘娘细细观赏。 依嫔妾看来,不如直接派人将花儿送到慈宁宫里。 这样,太后娘娘可以细细观赏不说,也省的等会儿人多手杂,万一谁不小心把这花儿伤到了,反倒要惹太后娘娘不快……” “怎会?” 香薇心中着急,立刻反对,“贵妃娘娘,今儿能有福分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全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命妇贵女。 既然是命妇贵女,那自然行止有度礼仪周全,又怎么会毛手毛脚,胆敢伤害太后娘娘的这盆胭脂雪呢?” “哦?” 意味深长地瞥了香薇一眼,阮云绮立即笑问:“香薇,这番话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奴婢……” 香薇被问的哽了一下,连忙装傻,“贵妃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 阮云绮笑了一声安慰,“别害怕,本宫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确,确认什么?” “你说确认什么?” 阮云绮一脸糊涂地表态,“你话那么多,本宫当然要确定你的话究竟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皇后娘娘的想法。” “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 望着香薇有些窘迫的脸色,阮云绮嗤笑一声,凉凉提醒,“我想,你应当还做不了本宫的主?” 香薇面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贵妃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起来。” 花月容没好气地瞥了香薇一眼,让她起来。 然后抬眸看向阮云绮,她凉凉问:“若那些话全是本宫的意思呢?你又当如何?” “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嫔妾自当遵旨。” “呵。” 花月容冷笑,“一盆花而已,还得本宫给你下旨?” “皇后娘娘息怒。” 阮云绮从善如流,立刻认错。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改变态度。 花月容想留下那盆花,可以,但那必须跟她无关,她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那盆花扯上关系。 “行了。” 知道阮云绮是铁了心要防范那盆花,花月容冷着脸看向香薇,“还愣着干什么?你没听见懿贵妃娘娘的命令吗? 懿贵妃娘娘既然不许,那你还不赶紧把这盆花先搬到侧殿暖房里?” “是。” 香薇答应着,忙过去将胭脂雪搬走。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 屈膝又向花月容行了个礼,阮云绮笑着,继续往下盘查自己的布置成果。 见各方面都没再有什么奇怪,她心里松了口气,侧目看向旁边的阿凫,“怎么样,宫外的命妇们都到齐了吗?还有各宫内的娘娘们,可都已经准备好了?” “回娘娘的话,宫外命妇们都已经在皇宫门口到齐。宫内各宫也已经传话过来,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 点了点头,阮云绮安排阿月去请命妇后,又来到花月容身边,“皇后娘娘,吉时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去慈宁宫请太后娘娘了……” 第349章 想低调,实力不允许 宫门口。 因不能携带丫鬟进宫,阮云罗只能与万嬷嬷等人作别。 将礼物放心交给手腕系着编绳的阿月,她在人群中微笑与惠国夫人和乔施然以及孙夫人对视一眼之后,便低调跟随在众命妇贵女之后,缓步进入了宫门。 走过几道长长的宫墙之后,便豁然来到了景色宜人的万寿园。 来不及欣赏万寿园内红墙绿瓦飞檐白,清溪亭台雪絮飞的绝美图景,众人沿着回廊,很快便进入了温暖如春的万寿殿。 万寿殿内。 向刚到殿前的各宫娘娘见过礼后,众命妇分开两边,在侍女们的引领下,便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落座。 “阮夫人,您请这边。” 亲自引着阮云罗来到席中一个偏僻不起眼的角落,阿月低声安抚,“夫人您不必担心,有贵妃娘娘在,定不会让您有事儿的。” “嗯。” 阮云罗笑着答应。 在位置上低调坐下,她并不与左右夫人闲聊,只微笑静静等待。 直等到万寿殿外脚步纷纷,一句“太后娘娘驾到”的声音响起之后,她起身出座,与其他命妇贵女们一起,齐齐低头向步入殿内的人影跪下请安,“臣妇恭迎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 太后淡淡点头。 由花月容和阮云绮扶着,她在主位上落座之后,这才微笑抬了抬手,“免礼。” “谢太后……” 众人垂手起身,纷纷回席落座。 笑着闲话一会儿,接着又是看舞,又是听戏…… 正当这一切顺顺利利无风无浪的时候,花月容看了眼朱窗外飘飘摇摇的白雪,忽然笑着向太后感叹,“母后,这正所谓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下的这样好,明年老百姓风调雨顺的时候,定会感念皇上陛下和母后您的恩德,将您和陛下敬在心中伏谢的……” “是啊……” 众命妇闻言点头,也七嘴八舌,纷纷扬声讨论起太后娘娘的恩德。 “哈哈……” 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太后高兴地笑了一下,看着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啊,一个个就知道哄我开心。 这天降瑞雪,分明是因为苍天有好生之德,与本宫哪里有什么干系?百姓们因何要感念本宫呢?” “欸,母后此言差矣。” 一脸不同意的样子,花月容笑着扬起声音,对太后,同时也提醒众人道:“这天降瑞雪,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降的。 这一场瑞雪早不降晚不降,偏偏在母后您八十大寿这天才终于降下,这分明是因为您吃斋念佛,慈心感动上苍,所以上苍才特意降下祥瑞为您贺寿啊……” “哦?是这样吗?” “当然,不信您问问她们。” 一脸肯定地,花月容笑着看向席间众人,“你们说,本宫说的可有道理?” “皇后娘娘所言有理。” 众命妇满脸认同,纷纷点头。 花月容满意地笑了一下,目光看向太后,继续再接再厉道:“母后,儿臣今早听说,昨儿个万寿园东北角的红梅,也恰好开了。 这瑞雪与红梅一天一地,定然是天地也知道您的寿辰,所以才特意献上来一幅瑞雪红梅贺寿图,来为您贺寿呢。 其实,若非是托您的洪福,这天下万民,如何能有幸同淋这一场丰年瑞雪呢? 而既然是托您的洪福,这天下万民,又如何能不向您感恩戴德呢?” “哦?” 听了花月容的一番话,太后笑容满面,越发高兴起来。 索性顺着她的意思,太后无奈摇了摇头,笑道:“你啊……你既这么说,那这一幅瑞雪红梅贺寿图,本宫必得亲自去看看才行,才不枉费这天地间的一番苦心啊……” “母后您说的有理。” 花月容笑着,立刻扶太后起身。 太后从座上离席,笑容满面地看向两侧命妇,“行了,你们也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凑个趣儿,也沾沾喜气。” “是。” 众命妇满脸惊喜,受宠若惊地谢恩。 等到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们披着狐裘次第离开之后,众命妇贵女这才缓缓跟上,从万寿殿离开,来到了万寿园东北角。 万寿园东北角内。 由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们带领着,众人立在雪中观赏红梅,顺便有意无意地在闲聊中拼命赞美太后,哄太后开心。 阮云罗站位靠后,没福气看那几株红梅。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太后和皇后肯定不想在这时候看见她,便索性保持低调站在溪水边的小径上,也不上去凑趣儿。 但她想低调,偏偏却又在这时候遇见了阮云珊。 “喂。” 回头看见人群外静静站着的熟悉身影,阮云珊悄悄离开赵淮南,愤愤来到了阮云罗身边低声算账,“喂,上次在珍宝阁,你是故意抬价陷害我的对……” “哼。” 上下打量阮云罗一眼,阮云珊咬着牙低斥,“真没看出来啊,你看起来窝窝囊囊的样子,实际竟然这么卑鄙……” 第350章 想淹人,实力不允许 “我卑鄙?” 阮云罗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可笑。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阮云珊竟然这么自我,有心情自顾自跑来跟自己说这种废话。 目光扫了眼前方,见前方众人都在赏梅,无人在意这边,阮云罗压低声音,一脸无辜地小声提醒,“小妹,这才多久的事情,你的记忆竟然这么差吗? 当时,我正在好好地为太后娘娘挑选寿礼,是你忽然跳出来要跟我争。 怎么现在你如愿以偿,东西都已经争到手了,却又忽然反过来觉得我陷害你?” “我是怎么陷害你的?” 阮云罗十分好奇地反问:“是我逼着你让你跟我抢?还是我求着你出价了? 亦或是,你买了那东西觉得不值,后悔了?” “那东西根本不值十二万两!” “你既觉得不值,当初又为什么叫价?” “我!” 阮云珊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她总不能说自己只打算抬一手,让阮云罗多花点银子,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找苦吃了…… “唉……” 见阮云珊憋不出话,阮云罗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苦笑着提议,“好,既然你觉得不值,那我这个做姐姐的便吃点亏,替你接个盘倒也无妨。 那座天宫贺寿,我出十二万两,你直接转卖给我……” “哼,你说的轻巧。” 感觉阮云罗不长脑子,阮云珊冷笑质问:“我的好二姐,你害我被爹娘给骂了一通还不够,还想要继续害我是吗? 今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把天宫贺寿给你,我自己怎么办? 你让我空着手给太后娘娘贺寿,你难道想害死我不成?” “我的寿礼可以送给你啊。”一脸理所当然的敷衍着,阮云罗一本正经地补充,“只要小妹你不嫌弃就好。” “你的寿礼送我?” 阮云珊闻言惊讶。 见阮云罗毫不犹豫一脸真诚的样子,她简直要分不清阮云罗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装傻。 爹不是说她变了吗? 阮云珊觉得奇怪,明明自己父亲口中,阮云罗已经变成了一个利字当头六亲不认的人。 可怎么一个利字当头的人,现在却这么大方啊? 被她数落一顿不仅不生气,还上赶着要替她解围,送她东西……这未免也太窝囊了点儿…… 怪不得被萧家拿捏得那么狠。 “哼。” 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阮云珊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得了,你那礼物太普通了,我可拿不出手。” “哦。” 阮云罗没什么意见地点头。 正好,她也没兴趣真做冤大头。 “哦什么哦?” 见阮云罗这么没情绪,阮云珊莫名感觉不满足。 她压低声音,十分自傲地警告阮云罗道:“喂,我告诉你,今儿个我是我的好日子。 你注意点你萧家儿媳妇的身份,不许跟我套近乎,省得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快,再连累了我……” “哦。” 很巧,阮云罗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迈步正准备往前走走,跟阮云珊拉开距离……这时候,香薇正好奉命带着一队宫女拿着手炉过来…… 从阮云珊面前经过时,她犹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便落后两步,咬牙悄悄推了下最后面的宫女。 “啊!” 下雪路滑,小宫女被猛地一推,立刻斜着便撞到了阮云珊的身上……而阮云珊被撞地一歪,立刻又抓向了旁边的阮云罗…… 阮云罗躲闪不及,被抓了个趔趄。 好在她沉稳冷静,及时地稳住了身形,这才没有完全被阮云珊拖进溪里。 “怎么了?” 听见惊叫声和溪水声,太后等人很快回头。 看见冰凉溪水里狼狈不堪的阮云珊和小宫女。又扫了眼溪水边也浸湿了衣角的阮云罗,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太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见情况不对,赵淮南心疼地看了眼阮云珊,连忙便站出来,替自己的女儿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行礼赔罪。 一番歉意之后,见太后和皇后都没表态,她心中一紧,连忙回头又看向自己的女儿。 “云珊。” 见阮云珊水淋淋被宫女们扶过来,赵淮南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有些严厉地立刻询问:“云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会跌进水里?” “我……” 阮云珊冷的打了个哆嗦,十分委屈地连忙向自己的母亲解释,“娘,我不是自己跌进去的,我是被别人撞进去的……” “这,怎么会?” 赵淮南一脸惊讶地抬头,目光扫了眼那小宫女,又扫了眼阮云罗。 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跟阮云罗扯上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阮云罗平安无事。她收回视线,拿出手帕,一脸伤心地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今儿是您八十大寿,按理说大家伙都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可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胆大,竟然在这种时候做小动作,竟然想淹死珊儿……” “太后娘娘……” 满脸悲痛不平地,赵淮南抹着眼泪跪下,“太后娘娘您明鉴,珊儿怎么样倒无所谓,只是今儿毕竟是您八十大寿。 敢在您这么高兴的日子做出来这种事情,要我说,那人实在是其心可诛!” “这……” 众人看了眼那冷冷潺潺轻轻浅浅只到膝盖的小溪,又看了眼阮云珊不算矮小的身高,实在想不出那种小溪怎么把阮云珊给淹死。 当然,她们也理解赵淮南此言的目的。 无非是想要为阮云珊开脱,顺便借太后的手,把那个胆敢推阮云珊下水的人给收拾一顿。 只是…… 众人看了眼那溪水旁全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又看了眼旁边浸湿衣角静默不语的阮云罗,再想想阮云罗和阮云珊之间的关系,正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害谁的时候…… 正当阮云绮惠国夫人乔施然和孙夫人都在为阮云罗而揪心的时候…… 小宫女听见赵淮南那一番话,立刻噗通跪了下来,忙不迭地磕头解释,“太后娘娘请息怒,皇后娘娘请息怒,奴婢绝不是有意想伤害阮小姐,更不是想要对太后娘娘不敬…… 奴婢,奴婢其实是被人推到阮小姐身上的……” 第351章 逼君入瓮 “也是被人推的……” 闻听此言,众人面面相觑。 本来这件事,大家只觉得是阮家内部的矛盾,或者只是个意外。但现在听闻这宫女也是被人推得,便不由觉得棘手起来。 毕竟宫女,这可是宫里的人。 宫里有人要推阮云珊下水,这是什么目的?是不是跟阮家有什么龃龉? 或者…… 想到阮家最近跟二皇子那边似乎走的很近,众人心中一惊不敢再胡思乱想,忙低着头假装耳聋,生怕自己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再不小心引火烧身…… 所有人静静等待,只等着太后娘娘和花月容说话。 太后娘娘静默不语。 花月容笑了一下,接过香薇递过来的手炉,先递给身边的太后娘娘。 然后接过另一只手炉,她挥了挥手,边下令香薇等人先把手炉给众人分下去,边淡淡询问小宫女道:“好,你既然说是被人推的,那你说,你是被谁推的?” “奴婢……” 小宫女正要开口,却又为难。 目光犹豫地抬头看了香薇一眼,她咬了咬牙,正要回答。 这时候,香薇立刻跪下。 向太后娘娘和花月容各磕了个头,她一脸愧疚地认错道:“太后娘娘请息怒,皇后娘娘请息怒,这件事情不怪香缇,全都怪奴婢管教不善。 奴婢奉命为诸位主子们去取手炉,因生怕主子们冻着,便只顾在前面催促赶路……这既没注意后面发生了什么,更没想到只错开一眼,竟然会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着,她看向香缇,表面一脸担忧地催促,实际暗搓搓地威胁道:“香缇,我知道你向来聪明懂事识大体,今儿的事闹成这样,你恐怕比谁都知道后果。 我劝你,若是真有什么冤屈,一定要在主子们面前把话说明白。 正好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二位主子慈悲心肠,若你果真有冤,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 轻轻将手背在手炉上也捂了捂,花月容漫不经心地笑道:“香缇,到底是谁推了你,快说。 放心,若果真有人推你,本宫定不轻饶。” “奴婢……” 听着花月容轻飘飘的一番话,香缇衣衫湿透跪在雪,双手发颤,肝胆俱凉。 她没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才谋到这坤宁宫的差事。结果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便这么快地成为了弃子…… 香缇既不甘,又不忿。 她巴不得玉石俱焚,立刻便当众指认香薇。但很可惜正如香薇所说,她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 她知道,香薇敢在今天太后娘娘八十大寿的日子,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而有本事能指使香薇的人,只有皇后。 她若是当着众人的面指认香薇,让皇后娘娘难堪的话,那皇后娘娘别说是为她做主了,不把她活扒了都算是心慈…… 明白了说实话只会让自己的下场更惨,香缇强行咽下心中的这口怨气,流着泪连忙磕头,“太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刚才说错了。 其实奴婢只是被催得急了脚下打滑而已,并没有被任何人推,也绝不是有意想推阮小姐下水……” 说着,她连忙又向阮云珊和赵淮南磕头,“请阮小姐恕罪,请阮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行了。” 见事情差不多有了交待,花月容不耐烦打断。 令人将香缇带走打入浣衣局后,她笑着看向阮云珊。见阮云珊冷得发抖,她捂着手炉一脸怜惜,“可怜见的,今儿真是委屈你了。” “来啊,带阮小姐去换身衣裳。” 花月容说着,目光又扫了眼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阮云罗。 顿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再次命令,“还有萧家阮夫人,也一并带去换身干净衣裳,省得冻着。” “不必了。” 心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阮云罗笑着婉拒,“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隆恩,臣妇只是衣角湿了一点而已,没什么大碍,就不必麻烦了……” “欸,这怎么能是麻烦呢?” 花月容满脸关切,“阮夫人你衣角既然湿了,那鞋袜必然也湿了。 现在,你湿着鞋袜站在雪中,光自己难受不说,我们大家伙儿看着也于心不忍。 尤其太后娘娘慈悲,知道你冻着,还如何能安心赏梅?” “是啊……” 心疼阮云罗湿着鞋袜挨冻,也知道花月容既然搬出了太后,那这件事情便推脱不了,阮云绮索性笑着主动附和。 目光与阮云罗对视一眼,她笑着看向阮云珊,“云珊,云罗,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既然开口,那你们便照做。” “阿月。” 看向自己身边的阿月,阮云绮笑着催促,“阿月,快别愣着了,赶紧带她们先去换衣裳……” “这事儿,还是让香薇去。” 花月容不肯放过,“刚才那事儿,也实在怪香薇管教不力。懿贵妃便给她个机会,也好叫她弥补过错,给阮小姐和阮夫人赔罪不是?” “可是……” 阮云绮心中一紧还想开口,这时候,太后有些疲惫地抬手打断。她看向香薇,决定道:“行了,既然天气这么冷,那香薇你赶紧带着阮小姐和阮夫人去换身衣裳。” “是。” 香薇答应着,立刻便起身引着阮云罗和阮云珊离开。 赵淮南心中不安,本也想跟着过去,但这时候,太后忽然笑着唤她,“赵夫人,来,你扶着哀家,咱们也赶紧回殿去。 省得一会儿再有人滑倒。 唉,哀家这把老骨头可比不上她们小姑娘,经不住在水里祸害啊……” “太后娘娘您精神矍铄步履从容,哪里是一般小姑娘能够比的?”赵淮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扶着太后的手臂笑道:“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有那莽撞不懂事的小宫女冲撞了您,有皇后娘娘和众位贵妃命妇在,也定不会让您老受伤半分的……” “是啊……” 众人笑着附和,纷纷跟随太后娘娘进殿。 阮云绮落在后面,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阮云罗离开的背影。而阮云罗似有感应地回头,正好与阮云绮望过来的目光撞上。 姐妹俩目光对视,阮云罗点了点头,冲阮云绮笑了一下示意她放心。随即便回头与阮云珊一起,跟随着香薇来到了侧殿的暖房…… 第352章 良言难救想死的鬼 侧殿暖房内。 待阮云罗阮云珊在屏风后换好衣裳鞋袜之后,香薇挥手屏退宫人,顺便上前帮阮云珊理了理头发。 望着阮云珊略显苍白的面色,她一脸愧疚,“阮小姐阮夫人面色这样憔悴,真是受苦了。 唉,都怪奴婢管教不善,否则您二位也不至于受这样的苦楚,弄成这样。” “啊?我很憔悴吗?” 阮云珊捂着脸担忧,“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没事的,你平时也长这样。” 随口安慰了阮云珊一句,阮云罗不愿多留,于是便催促道:“只是沾了点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快别耽搁时间,赶紧回去才是正事……” “嗯。” 阮云珊双手捂脸无奈点头。 怕耽搁时间,她正要跟阮云罗一同往外走……这时候,香薇心中一急,忙捧起旁边桌子上的胭脂雪拦住她们,并笑着给她们出主意道:“阮小姐,阮夫人,您二位现在面色苍白的样子,如何能见太后? 倒不如摘朵花插入发间添添气色,这样才衬得上今天太后娘娘的寿辰。” “可,可以吗?” 阮云珊有些惊讶。 看着面前冰清玉洁绝非凡品的牡丹,她犹豫着,不甚确定地看向了阮云罗,想看阮云罗什么态度。 “算了。” 阮云罗直接拒绝。 她笑着,目光扫了眼自己面前的素粉牡丹,又看了眼暖房里用来通风的窗外,意味深长地瞥了阮云珊一眼,提醒她道:“寻常牡丹一般在春天,而现在这株牡丹却出乎预料,开在了白雪纷纷的冬天。 这可想而知它有多么的珍贵。 我一介臣妇,实在受用不起如此珍贵的宝贝。” “怎会?” 压住心中的急切,香薇笑着继续撺掇,“阮夫人,阮小姐,若是在宫外,这牡丹或许难得。但现在您二位所处的地方,可是在宫里。 这皇宫里,名贵珍稀的东西多如牛毛,一朵牡丹又算得了什么?” “就如同咱们脚下的花斑石板,和头上的金丝楠木……”香薇笑着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头顶,不甚在意地嗤了一声,“这些外面稀奇昂贵的东西,现在不正踩在你们脚下吗?” “放心……” 将手里捧着的牡丹又往前伸了伸,香薇一脸无所谓地安抚,“这宫里的花儿啊草儿的,在太后娘娘面前,都只是不起眼的玩意儿而已,花房里到处都是。 我们宫女有时候还摘着玩儿呢,何况您二位还是太后娘娘的贵客? 您二位来宫里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却弄成这样……唉,太后她老人家心慈,若是看见您二位面色苍白的出去,还不知道心里面会多么难受呢……” “可……” “行了。” 笑着打断阮云珊的犹豫,香薇压低声音调侃,“云珊小姐,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您必须得风风光光艳压群芳才行。 要是就这么落魄地出去,那不光您自己没面子,阮家和皇室不也没面子吗?” “这……” 阮云珊闻言心动。 望着自己面前素粉清新,高贵若仙胭脂雪,她缓缓伸手,正想要折下一支。 阮云罗无可奈何,伸手拦住。 将阮云珊拉到一边,她皱着眉低声提醒,“不能摘,这件事有诈,你认真想想刚才……” “刚才怎么了?” 见阮云罗屡次阻拦自己,阮云珊嗤笑一声,反而多想,“二姐,你这样三番两次地阻挠我,该不会是嫉妒我,不想让我出风头,不想让我嫁给二皇子? 怎么,你自己倒霉嫁不到好人家,就希望我也嫁不到好人家吗?” 阮云罗:“……” “呵。” 无奈笑了一下,点着头连说了两个好字,阮云罗松开了阮云珊的手腕。 顺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她笑着催促,“请阮小姐,你既然决意要摘,那就拜托动作快点……” “嘁。” 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阮云珊转身走回到香薇的面前。 她伸手正要触上花枝,但想到阮云罗刚才的劝告,心中却又隐隐不安。 “怎么了?” 见阮云珊竟然收回手指,香薇心中暗暗着急,连忙催促,“阮小姐,时间来不及了,您快点,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可我不知道选哪一朵好……” 望着面前仅有两朵的胭脂雪,阮云珊一脸为难地试探,“要不,你帮我选一朵摘下来……” “我?” 香薇闻言正惊讶着,阮云珊立刻询问:“怎么,一朵花而已,你不能摘吗?” “能是能,但是……” 香薇心慌意乱,正准备找借口拒绝。 但目光看见阮云珊表情中的狐疑,她心中一凛,立刻笑着点头,“那您等等奴婢,让奴婢先把花盆放下来再说。” “好。” 阮云珊点头答应。 香薇于是回身,将花盆轻轻放回桌上。 她手指在花枝中犹豫了一下,本有些不敢,但心想着花月容的命令,又想着反正这暖房里则没有其他人,她咬了咬牙,用力在花茎上掐了一下,然后折断。 将素粉娇嫩的花朵轻轻插在阮云珊的发间,她又看了眼阮云罗。 心想着一只羊也是撵两只羊也是牵,香薇索性回身,将另一朵牡丹也掐了下来,便准备给阮云罗插上。 阮云罗退后躲开。 笑着说了句“我不需要出风头”之后,她便绕过阮云珊和香薇,迈步直接向暖房外走去。 香薇没有办法,只得将另一枝牡丹也插在阮云珊发间,然后两个人跟随着阮云罗一起,便离开暖房向万寿殿走去…… 第353章 甩锅大会 离开暖房,来到万寿殿内。 本来阮云珊还有些紧张,隐隐担心阮云罗的那些话应验。 但行过礼后,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她心想果然阮云罗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于是起身之后得意扫了阮云罗一眼,她转身回席。 阮云罗没说什么,也转身回席。 回席后,目光与阮云绮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待午宴上来之后,她便开始若无其事地同众人一起享用午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太阳西斜之后,所有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为免耽误太后娘娘今晚的家宴,便纷纷地开始献上寿礼,为太后贺寿。 与大部分人的寿礼相同,阮云罗的寿礼无功无过。虽不是贵不可言一鸣惊人,但倒也中规中矩,不至于拿不出手。 但阮云珊可不同。 今天,为了方便太后娘娘宣布给阮云珊赐婚的消息,阮云绮特意安排阮云珊作为大轴,在所有人献过寿礼后,再最后一个进献寿礼。 阮云珊倒也争气。 她献上的天宫贺寿一出,虽不至于把其他人的寿礼全都给比下去,但其精巧绝伦的工艺,仍旧是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就连太后看了,也笑容满面地赞她有心。 “是啊,阮小姐有心了。” 端贵妃笑着点头,紧跟着也赞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几句。 顺便,她眼神疑惑地与阮云绮对视一眼,不解太后怎么还没有提起那件事情。 阮云绮心里苦啊。 望着阮云珊大咧咧插在发间的胭脂雪,她正要用目光示意端贵妃自己做好准备……但这时候,花月容笑着,凉凉扫了她一眼,随即目光也落在了大殿中央阮云珊的发间…… “阮小姐发间的牡丹真是漂亮……” 花月容笑容满面地赞了一句,然后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太后,“与母后您最喜欢的那株胭脂雪,倒是很像……” “是啊。” 淡淡扫了眼阮云珊慌乱的目光和发间的牡丹,太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瞥了花月容一眼。 拿起手边的佛珠轻轻拨动,她笑着叹了口气,“要说那胭脂雪,其实还是先皇当年打天下路过当时还破败的白洛寺时,偶然在寺庙旁遇到的。 当时,天寒地冻,草枯马瘦。 先皇经过一场大败,正心灰意冷,觉得熬不过那个冬天的时候,便正巧在破败不堪的寺庙旁,遇见了那一株烂漫的胭脂雪。” “牡丹向来开在春天,那株胭脂雪,竟然是开在冬天吗?” 人群中,有人十分捧场地惊讶。 更有人一脸疑惑地看向大殿中央的阮云珊,开始回忆阮云珊在落水之前,头上到底有没有插着牡丹…… “是啊,牡丹竟然能开在冬天……” 在阮云珊越发惨白的面色中,太后悠悠地感叹了一声,手指拨着佛珠继续讲述,“当时先皇一见那牡丹,便知道那是上天降下来的祥瑞。 所以当即,他亲自将那株胭脂雪移到盆中,交由哀家亲手照料。 他还说,有朝一日若是能还天下太平,他便重建白洛寺,并且与哀家一起,定重回白洛寺还愿……” “唉……” 伴随着太后的一声叹息,佛珠不自觉停顿,“只可惜先皇虽然重建了白洛寺,但到底国务繁忙,始终没有机会带哀家一同还愿…… 而哀家虽然有心,但常年居住深宫,却也没机会前往白洛寺替先皇还愿。 为此,哀家心里总觉得愧疚。 只有偶尔看见胭脂雪时,才能稍微安心,稍微好受一点……” “唉。” 众人听闻,纷纷叹气,为太后表示可惜。 唯有阮云珊心惊肉跳,眼前发黑。 震惊地瞪了香薇一眼,正当她悔得肠青,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里,带着头上的牡丹从人世间消失的时候…… 花月容笑着提议,“母后,听说您那株胭脂雪近两日也来了?何不搬出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呢?也解解大家伙的好奇……” “是啊……” 众人或是好奇,或是想看热闹,纷纷点头附和。 唯有赵淮南察觉不对,望着自家女儿头上莫名多出的两朵牡丹,心中逐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很快,那株胭脂雪被搬了出来。 众人望着胭脂雪上明显被掐断的两截花枝,又望着阮云珊惨白的面色和头上素粉如仙的两朵牡丹,惊讶地忙看向太后。 太后手指静静拨着佛珠,沉着面一言不发。 “这……” 花月容一脸惊讶,忙看向负责搬花的香茉,“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 一脸惶恐地,香茉连忙跪下,“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刚才进入暖房第一眼看见胭脂雪的时候,胭脂雪就已经是这样了……” “不可能,胭脂雪今早上还好好的。” 花月容说着,求证的目光看向了阮云绮,“懿贵妃,今早上胭脂雪到底如何,你还记得?” “嗯。” 再次被夹在花月容和端贵妃之间,阮云绮无奈点头,只能说实话,“这胭脂雪,今早上确实好好的……” “太后娘娘,臣女罪该万死……” 知道自己绝逃不掉,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算计了,阮云珊仓惶摘下发间的牡丹捧在手里,连忙跪下磕头,“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这牡丹是刚才臣女去换衣裳的时候,香薇说臣女气色不好,特意摘来帮臣女戴上的。 臣女绝不知道这牡丹是太后娘娘所有,也绝不知道这牡丹竟然这么重要……” 说着,她右手伸出三指发誓,向太后发誓,“太后娘娘,臣女但凡知道一点,但凡有一点点不敬之心,可教臣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你怎敢!” 见阮云珊在这种场合竟然说死,赵淮南吓了一跳,连忙从席上踉跄下来,狠狠给了阮云珊一巴掌,指着她便骂,“你,你这糊涂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啊! 人家推你你就下水,人家给你花你就戴,人家赶明要是给你毒药,难道你也往肚子里吞吗?” “母亲,我……” “你什么你!” 气得瞪了阮云珊一眼,不许她再胡乱说话,赵淮南连忙跪下也给太后磕头,“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云珊她只是年纪小不经事,性格单纯容易被人蒙骗而已。她心中一向敬重先帝敬重太后,她绝做不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 赵淮南顿了一下,咬了咬牙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您明鉴,即便云珊她真是胆大包天,可当时待在暖房里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云罗只是外命妇,或许不知道这胭脂雪意味着什么。 但香薇不可能不知道! 当时的情况,香薇应当也在,若果真是云珊自作主张折了牡丹,那香薇为何会没有阻止?为何会任由着云珊将牡丹堂而皇之戴在头上!” 第354章 乱成一锅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 早知道自己会被提起,香薇一脸惊慌地,连忙快步到殿中央跪下磕头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正如赵夫人刚才所言,当时奴婢确实也在暖房。 但奴婢只顾着收拾阮小姐阮夫人换下来的衣服,只想着赶紧带她们回殿,奴婢……” 她说着,一脸沉痛地连忙又是磕头,“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实在是没看见阮小姐折花,也没有注意阮小姐头上戴的什么! 这全都是奴婢的错! 但奴婢也想不到,阮小姐贵为宰相府的小姐,竟然会问也不问,随意破坏折毁皇宫内的东西,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 见香薇不仅仅颠倒黑白,还话里话外骂自己没有教养,阮云珊被气得俏脸涨红,只觉得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惊惧愤怒之下,她跪着猛地直起身,立刻与香薇大声分辩,“你胡说!今日在暖房,明明是你再三劝我,说皇宫内珍稀宝贝多如牛毛,一朵牡丹根本算不了什么! 是你说我受了凉气色不好,恐怕让太后娘娘看见坏了心情! 是你亲手折下牡丹给我戴上,我这才敢放心……否则我平白无故,怎么敢随意乱动宫里的宝贝!” “阮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香薇惊讶侧目,望着阮云珊的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 然后惶恐向殿上磕头,她忙不迭大声喊冤,“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阮小姐所说的一切,与奴婢绝对无关! 奴婢只是个奴才而已,与阮小姐无冤无仇,实在不明白阮小姐为何要如此狠心诬陷,竟要置奴婢于死地啊!” “唉……” 太后捏着佛珠叹了口气,疲惫的目光看了眼花月容。 “好了,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的太后娘娘和本宫头都大了……”花月容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然后目光凉凉地往殿下众人身上一扫,她看向宴席角落里的阮云罗,“阮夫人,当时你也在场,是?关于这件事,你怎么说?” “是啊!”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阮云珊抬头,忙看向从席位上站起的阮云罗,激动哀求道:“二姐,当时暖房里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一定要实话实说啊!” “对啊阮夫人,虽然您跟阮小姐是同父姐妹,但这件事毕竟关乎奴婢的性命,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一定要实话实说啊!” 香薇一脸哀求地,直接冲阮云罗磕了个头。 “臣妇……” 阮云罗被夹在中间,真恨不得也说自己不知道。 但这借口香薇已经用过了。 而且阮云珊和香薇话里话外,都说明她应该知道一切,她此时若是说一个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信呐…… 唉。 无奈叹了口气,阮云罗没得选择,只能向太后行了个礼,实话实说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阮云珊所言句句属实。当时那牡丹,确实是香薇亲手折下为阮云珊戴上的。 甚至,她还想要给臣妇也戴上一枝。只是臣妇年纪大了不喜戴花,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什么?” 听闻阮云罗竟也险些被拖下了水,阮云绮捏着茶杯面色一沉。随即满脸惊讶地,她看向了殿中央阮云珊手中的牡丹,“怪不得阮云珊手中,竟有两朵牡丹呢……” “哼。” 端贵妃冷嗤一声。 她目光扫了眼阮云珊手中的两朵牡丹,又扫了眼阮云珊旁边面色慌乱的香薇,抿了抿茶凉凉道:“听闻香薇侍奉皇后娘娘多年,一向谨慎小心,很有眼色。 这怎么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阮小姐只折一支牡丹,你看不到也便罢了,怎么她连折两支牡丹,你也看不到吗? 莫非,阮小姐还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高手不成?” “噗嗤……” 众人听闻,纷纷觉得好笑。 “这……” 见势不对,香薇连忙磕头喊冤,“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 奴婢承认,奴婢今日确实有所疏忽。 但那是因为奴婢与香缇情同姐妹,不忍心香缇落入浣衣局吃苦,所以才神思不属……” 香薇说着,委屈地落下泪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今日疏忽有错,应当受罚。但奴婢真的没有看见阮小姐摘花,更没有唆使阮小姐任何事情。 奴婢不明白,奴婢与阮小姐阮夫人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引来阮小姐和阮夫人如此诬陷。 奴婢更不明白,这牡丹花明明是戴在阮小姐的头上,阮小姐和阮夫人为何非要拖奴婢下水,把这事儿栽给奴婢……” 哽咽一声擦了擦眼泪,香薇跪着转身,索性给阮云罗又磕了个头。 然后流泪伏地,她语气哀求,扬声对阮云罗道:“阮夫人,您贵为命妇,既是阮相亲女儿,又是懿贵妃亲妹妹,与您相比,奴婢只不过一蝼蚁而已。 您即便想护着您的妹妹,那也不该把过错全推到奴婢身上啊…… 您这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可是能要了奴婢的命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您有没有实话实说,您自己心里有数!” 连忙打断阮云罗的话,香薇满脸委屈地看向殿上,“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有一张嘴,实在说不过人家姐妹俩两张嘴……” “奴婢甘愿认罚!” 以退为进地,香薇跪身伏地,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流着泪看向花月容,她一脸担忧地道:“皇后娘娘,奴婢是死是活不打紧,但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您看看,她们姐妹几个如此默契,分明是有备而来! 她们气势汹汹,难道是为了奴婢吗? 不,她们分明是想借着今日太后娘娘八十大寿的功夫,当着内外命妇的面,好让您难堪!她们表面是在往奴婢身上泼脏水,但是实际上,却是想借此攀扯皇后娘娘您啊……” 第355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放肆!” 听见香薇话里话外,将阮云珊阮云罗和自己全绑在了一起拖下水,还暗示她们合谋污蔑花月容,阮云绮坐不住了。 将手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她冷冷看向香薇,质问道:“你口口声声有人要害皇后娘娘,可从头到尾除了你,阮小姐也好阮夫人也好,可曾有攀扯过皇后一句?” “哼。” 阮云绮冷笑。“一个奴婢而已,平日里伺候得不见多用心,一遇见事情,却只知道拿主子出来挡箭,你就是这么做奴婢的吗? 难道,你觉得你的一言一行,竟然还能代表皇后娘娘不成?!” “奴婢绝无此意!” 香薇心中一惊,连忙磕头求饶,“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被冤枉地急了,心里怀疑不安而已,并非是想攀扯主子。 而且,人人都知道奴婢是皇后身边儿的人。 她们姐妹如此不依不饶,非要拖着奴婢下水,想也知道她们没安什么好心!” “行了。” 抬手阻止香薇继续说话,花月容端起茶杯抿了抿茶,笑着看向阮云绮,“懿贵妃娘娘,今儿的宴会是你主持。你的两个妹妹又闹出了这种事情……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 见花月容终于将矛头直直地指向自己,阮云绮起身行礼,坦坦荡荡地向众人解释,“嫔妾久居深宫,虽很少与二位妹妹联系,也并不知道那暖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嫔妾相信,嫔妾的两个妹妹绝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们既不可能提前知道香缇脚滑,也不可能提前知道皇后娘娘会派着香薇送她们进入暖房,更不可能提前知道皇后娘娘今早将胭脂雪送入了暖房。 她们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蓄意?” “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 端贵妃笑了一下,凉凉提醒,“唉,若早知如此,皇后便不会将胭脂雪放入暖房,不会提议让香薇去送阮小姐和阮夫人到暖房换衣裳了……” “所以,这竟是本宫的错了?” 花月容冷笑,“本宫让人将胭脂雪放入侧殿暖房,只是想方便拿过来,好让大家伙一起欣赏而已。” “至于香薇……” 花月容无奈叹了口气。 她垂眸,警告地扫了眼大殿中央的香薇,语气凉凉地质问道:“香薇,本宫只让你带阮小姐阮夫人去换衣裳而已,可从未让你带她们到暖阁里去换衣裳啊……” “皇后娘娘恕罪!” 香薇心中一紧,连忙解释,“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见阮小姐阮夫人冻得厉害,想赶紧让她们暖和暖和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啊,你没有别的意思,那本宫的两个妹妹,又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呢?” 阮云绮说着,看向大殿最上方的太后,“太后娘娘您明鉴,刚才香薇所说的那些所谓阴谋,绝对是子虚乌有!” “至于那胭脂雪……” 说到胭脂雪,阮云绮声音顿住。 皱眉扫了眼殿中央面色苍白跪着的阮云珊,又扫了眼她手中颤抖捧着的胭脂雪,虽然实在是懒得管她,但奈何这件事她若是被冤枉,阮云罗岂不也成了她撒谎的共犯? 唉。 无奈叹了口气,阮云绮跪下磕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明鉴,嫔妾虽不知那胭脂雪到底是被谁折下的,但嫔妾却相信,阮云珊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她即便真无意中折了牡丹想要推脱,也绝不可能有鼻子有眼编的那么详细。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是个说谎的天才,那阮云罗也不可能跟着她胡闹……” “贵妃所言有理。” 花月容笑着打断,“那便是本宫管教不严,教出了个心思深沉的说谎天才了?”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满殿的沉默中,花月容嗤了一声,冷笑着立刻反问:“懿贵妃娘娘,那牡丹花,确确实实地是戴在你妹妹的头上,对? 你们姐妹无凭无据,仅凭着三张嘴,便当众将脏水往香薇的头上泼? 懿贵妃,本宫一片好心,才让香薇去送你的两个妹妹换衣裳,就换来你们这样对待?” “嫔妾不敢……” “呵,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冷笑打断阮云绮的辩解,花月容放下茶杯,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太后,“母后,关于这件事,臣妾不便多说。 臣妾只一句话,阮小姐阮夫人既然说此事是香薇做的,那必须得拿出证据。 只要有证据,香薇便任凭懿贵妃发落,臣妾绝无怨言。但若是她们没证据,也请母后您为臣妾做主啊……” “唉。” 在所有人沉默的呼吸声中,太后叹了口气看向阮云珊和阮云罗,“皇后娘娘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你们还有什么什么好说的吗?” “臣女……” “臣妇……” 阮云珊捧着牡丹手指颤抖。 阮云罗皱着眉也万分头疼。 她不在乎阮云珊,甚至也不甚在乎自己受不受惩罚,毕竟太后也不可能真为了一盆花把她给弄死。 但心知道阮云绮是为了她才掺和进来,她不想让阮云绮也跟着受连累。 无可奈何地,一幕幕回想着自己在暖房里所见到的一切……她想了又想,忽然间心中一动,抬眸看向太后,行礼恭敬道:“太后娘娘,臣妇也许有证据。” “什么证据?” “在拿出证据之前,请太后允许臣妇,先问香薇一个问题。” “问。” “谢太后娘娘。”阮云罗心中一喜,再次行过礼后,便在众目睽睽和阮云绮担忧的目光中走下席位,来到了殿中央香薇身边。望着香薇疑惑不解的目光,她一脸认真地引导,“香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说实话,那牡丹,真的不是你摘的吗? 你今天,真的一朵花一根草都没碰过?” “当然。” 心中明知道阮云罗没有证据,香薇答得痛快,甚至竖起右手三根手指扬声道:“我香薇对天发誓,那胭脂雪,绝对不是我摘的。 我今天,绝对一朵花一根草,都没有碰过!” 第356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是吗?” 见香薇这么肯定,阮云罗扫了眼她举起来发誓的手指,笑着在她面前伸手,“那你敢伸出手来,让我看一眼吗?” “看,看什么?” 香薇皱眉不解。 她顺着阮云罗的视线,奇怪地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忽然间,像是脑海中想起了什么,她面色一僵,正想要缩回自己手指的时候……阮云罗立刻伸手,一把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 香薇被吓了一跳,连忙手指握拳,挣扎着便往回缩。 同时,她强装镇定地瞪着阮云罗提醒,“阮夫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还在殿上,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拉扯奴婢,这成何体……” “太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不等香薇把话说完,阮云罗强硬抓住她的手腕,立刻向着大殿之上请罪,“太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明鉴,臣妇绝非有意失礼。只是臣妇不想让香薇毁坏证据,害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错怪好人,有损圣明而已。” “哦?你说的证据,难道在香薇手里?” “是。” 恭敬地点了点头,阮云罗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解释,“今日在暖房里面,香薇折取牡丹的时候,为了断口整齐,曾习惯性先用大拇指在花枝上掐了一下。 这一点,牡丹花枝上应该有痕迹可以作证……” 伸手做了个掐取花枝的动作,阮云罗垂眸,淡淡瞥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阮云珊。 阮云珊捧着花一愣,一时间不明白阮云罗的意思。 还是赵淮南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阮云珊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捧着牡丹看了眼花枝断口。 当看见那断口处,确实有一道月牙掐痕时,阮云珊心中一喜,忙抬头感激地冲阮云罗点了点头。然后激动地看向大殿,她立刻扬声解释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掐痕,这牡丹花枝的断口处,确实有掐痕!” “是吗?” 太后淡淡询问着,颇有些失望地瞥了眼自己下首的花月容。 花月容不安地皱了皱眉。 目光扫了眼万寿殿中央,香薇那明显慌乱的样子,她心中一凉。 虽然已明白自己今日注定是白忙活一场,为了给众人交待,她还是强撑着笑容,满脸高兴地表演着毫不知情,看向太后道:“母后,既然现在阮夫人找到了突破口,那接下来的一切,可就简单多了、 想知道到底谁在说谎,只需要看看她们的指甲便是。” “嗯。” 太后点头同意。 为了表示公平,她示意花月容和阮云绮各派一个人过去检查。 “先看我的。” 阮云珊心急如焚。 还没等香茉和阿月来到眼前,为了自证清白,便迫不及待地冲她们伸出了自己不沾阳春水的十指。 “怎么样,没有问题?” 检查完毕,还未待香茉和阿月开口,阮云珊立刻追问。 “没有问题,阮小姐的指甲很干净。” 笑着冲阮云珊点了点头,阿月心里面松了口气。 与身边面色发沉的香茉对视一眼之后,两个人点了点头,很快便又来到了跪在阮云珊身边的香薇面前。 见香薇面色惊慌,手腕被阮云罗攥着,仍旧紧握着拳头的样子……香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扬声提醒道:“香薇,你实话实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你伸出手指。 若你问心无愧指甲干净,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自然会为你做主。 如果真是你做的……那你实在辜负了皇后娘娘对你的一番信任,更该回头是岸,乖乖领罪受罚才是……” “我……” 香薇颤了一下,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已入穷巷无可辩解,她连忙流着泪拼命向大殿磕头,“请太后娘娘饶命,请皇后娘娘饶命,此事全都是奴婢的错! 因为奴婢与香缇情同姐妹,实在不忿她因为一点小错便被打入浣衣局,所以才想要给阮小姐一点厉害尝尝,好为香缇出一口气……” 声音越来越小,她拼命磕头求饶,“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二位千万留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 直到香薇额头磕出了鲜血,花月容这才叫停。 然后一脸痛心疾首地,她扬声数落道:“香薇,亏得本宫这么信任你!本宫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竟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哼,你光惦记着你与香缇情同姐妹,但你也该清楚,香缇今日为什么会被打入浣衣局。她毛手毛脚将阮小姐连累下水,那本就是她应该承受的责罚!香薇,你黑白不分,不知道好好教教她也便罢了,竟然还敢擅动太后娘娘的胭脂雪,你知不知你这是什么罪名? 这要不是今日太后娘娘八十大寿避讳血光,本宫早喊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 吞下最后一个死字,花月容一脸愧疚地起身。 向主位的太后娘娘行了个礼,她主动请罪道:“母后,臣妾有罪。今日之事,全怪臣妾御下无方才闹成这样,请母后千万责罚……” “行了。” 疲惫地叹了口气,太后捏着佛珠缓缓起身。 在身边老嬷嬷的安抚下,她边向殿外离开,边淡淡令道:“今日,皇后御下不严失察失职,罚抄百遍《佛说八大人觉经》,禁足三天,以儆效尤。 香薇栽赃陷害,以下犯上,妄动先帝遗物,本应交由慎刑司乱棍打死。但之前皇后既说任凭懿贵妃处置,那这件事,便交由懿贵妃做主。” “至于阮夫人和阮小姐……” 缓缓走到万寿殿门口,太后顿住脚步。 仰头望着天上不由分说强势翻涌的纷纷大雪,她无声叹了口气。 披起狐裘,接过手炉,她淡淡下令,“阮夫人机智过人,查案有功,赏玉如意一对。阮小姐遭人陷害,无辜受惊,赏贡品青狐裘一件。 另,阮小姐品貌出众,性情纯贞,着令赐婚二皇子,于腊月初八吉时完婚……” 说完,在一阵“太后圣明”的山呼声中,她迈步离开了万寿殿。 “恭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的恭送声中,直到太后走远,皇后也直起身体之后,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于是整个万寿殿内,便只剩下香薇还瑟瑟发抖地跪着,等待着阮云绮发落。 阮云绮心里面恨不得直接杀了香薇。 但毕竟刚才花月容也说了,今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 为了避讳血光,少添杀孽,阮云绮不能杀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令道:“来人,既然香薇自称与香缇情同姐妹,还口口声声地为香缇不平,那便将她也打入浣衣局,去与香缇作伴去。” “是。” 门外的侍卫们答应着,立刻进来将香薇拖了出去。 待到香薇被拖出万寿殿后,阮云绮收回视线,笑着看向花月容,“皇后娘娘,您觉得,嫔妾这么处置是否合适呢?” “合适,当然合适。” 凉凉地笑了一声,花月容推脱身体不适,向众命妇点了点头,也提前离开。 一场寿宴就此不欢而散。 翌日。 为了想办法接近二皇子,尹筱柔便在桓王府附近转悠了一圈。 当无意中打听到二皇子与阮云珊被赐婚的消息之后,她心中一喜。边心想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立刻转身回府,直奔随风园阮云罗的住处而去…… 第357章 皇上不急太监急 随风园内。 众人齐心协力,将院子里小指深的积雪清理干净之后,阮云罗听说花园里面的白梅开了,便让田双双和万俟拂拿来两套花匙和花瓮,准备到花园里取雪煮茶。 “夫人。” 随风园外,尹筱柔远远地看见阮云罗从园子里出来,忙笑着凑上前来。 看了眼旁边田双双和万俟拂手中捧着的花匙和花瓮,她不由得好奇,“夫人,您这是准备要干什么?” “没什么,到花园里取雪而已。” 心知道尹筱柔无事不登三宝殿,阮云罗脚步不停。 简单客气一句之后,便径直离开,带着万嬷嬷和田双双万俟拂三人,向着府中花园里走去。 “夫人。” 像是看不懂阮云罗脸上的冷淡,尹筱柔不屈不挠地跟着,随之也来到了花园。 花园里。 见阮云罗捻起花匙,便进入梅花林中准备取雪,尹筱柔忙也跟了上去。 冲田双双眨了眨眼睛,截过田双双手中的花瓮捧在手里,尹筱柔来到梅林下阮云罗面前,笑着套近乎道:“夫人,您取这雪,是为了煮茶的? 唉,夫人您真是志趣高雅,不像我,从小在西北蛮夷之地长大,竟然什么都不懂……” “煮个茶打发时间,满足口舌之欲而已,跟志趣有什么关系?” 并不觉得自己闲来无聊煮个茶有什么特别,阮云罗取下雪来,正要往花瓮里放。 尹筱柔很有眼色,立刻捧着花瓮,伸到花匙下接着。 轻轻将花匙内的白雪倒进花瓮,看着尹筱柔这一副殷勤的样子,阮云罗皱了皱眉,心里直发毛。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尹筱柔今日这么反常,她碰过的东西,阮云罗是万万不敢用的。 既然不敢用,那索性也不必忙活了。 唉。 阮云罗无奈,索性将花匙递给旁边的万嬷嬷,示意她和田双双万俟拂一起,用另一个花瓮继续取雪。 然后目光再次看向尹筱柔,她好奇询问:“尹姨娘,你今儿特意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夫人,这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 见阮云罗终于肯正面跟自己说话,尹筱柔松了口气。 笑着先拍了几句马屁之后,她随手将捧着的花瓮塞回到旁边田双双手里。然后一脸喜色的,她笑着对阮云罗道:“夫人,您知道吗,您的妹妹阮云珊被赐婚给了二皇子,他们下个月初八就要成亲!” “哦。” 阮云罗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早就知道的消息,阮云罗毫不惊讶。她只是好奇,这跟尹筱柔有什么关系,尹筱柔干嘛忽然间这么高兴? “哦?” 对于阮云罗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尹筱柔十分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夫人,这么大的喜事儿,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什么?” “高兴您的妹妹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啊!” 尹筱柔理所当然,并低声劝道:“夫人,我知道您跟阮小姐并非是一母同胞,但你们好歹也是同一个姓氏,同一个父亲。你们俩之前的关系,总该比外人要亲近些? 现在,您的妹妹成了王妃,您可就是王妃的姐姐了啊,您难道不应该为她而高兴吗?” “高兴了,然后呢?” 抬手折下一段白梅捏在手里,垂眸闻了闻花朵上清冽幽冷的香味,阮云罗满不在意地试探,“总归不过是名头上沾她点儿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夫人,您怎么能这么想?” 见阮云罗一副人淡如菊满不在乎的样子,尹筱柔心里着急,连忙便劝道:“夫人,您若是什么都不做,那肯定是捞不着什么好处的。但若是您主动示好,约阮小姐找个茶楼喝喝茶谈谈心,把话给说开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阮小姐若是能把您当做亲姐姐,心里向着您,那您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好过多了?” “唉,谈何容易啊……” 察觉到尹筱柔迫不及待想要接近阮云珊的态度,阮云罗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道:“尹姨娘,你有所不知,我当初出嫁离开娘家的时候,阮云珊才只不过一岁。这么多年,我们俩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她怎么可能会把我当成亲生的姐姐对待呢?” “那您就更应该主动啊。” “我……” 阮云罗一脸犹豫,奇怪地看向尹筱柔,“尹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 尹筱柔被问的一哽。 生怕阮云罗怀疑,她连忙叹了口气,一脸愧疚地撇过了头,“夫人,其实,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毕竟,我当初刚来将军府的时候,你曾经对我那么好,简直把我当成亲妹妹疼爱,但我却……” “夫人。” 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尹筱柔回过头,一脸真诚地对阮云罗道:“夫人,我知道我当初年轻不懂事,伤害了您。 现在,我只是想补偿你一点,不希望你那么孤单而已……” “原来是这样……” 阮云罗面上慰藉,心中却完全不信。 以尹筱柔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因为伤害别人而感到后悔。她主动来找她,无非是另有所图,想借着她去接近阮云珊而已。 至于接近阮云珊之后,她想干什么…… 思索着尹筱柔今日过来的时机,阮云罗总觉得,这件事,恐怕可能与二皇子有关。 否则尹筱柔早不来找她,晚不来找她,何必偏偏在阮云珊与二皇子被赐婚的节骨眼来找她呢? 呵,八成没安好心。 心里面又加了层戒备,阮云罗捏着梅花,笑着对尹筱柔道:“尹姨娘,你说的都对,只不过阮云珊现在正忙着下个月成亲的事宜,恐怕没时间与我闲聊。 所以这事儿,还是暂时先放一放。” “放一放?” 听阮云罗竟然要拖,尹筱柔心里一凉。 生怕这件事被拖得没了踪影,她张口,正想要再劝两句。 这时候,园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夫人,尹姨娘,阮云珊阮小姐来了,现正在府外求见……” 第358章 口嫌体正直 花园里。 望着面前连个拜帖都没,就贸然前来,并扬着下巴,一脸找茬的样子望着自己的阮云珊,阮云罗摸不着头脑,便选择先听听阮云珊的来意。 阮云珊见阮云罗不吭声,还以为她这是不欢迎自己,便梗着脖子也不吭声。 一时间,花园里静默无声。 终于,尹筱柔忍不住好奇,没话找话地道:“阮小姐,您特意来找我们家夫人,是有什么事儿吗?” “嗯。” 阮云珊抬着下巴,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她斜着眼又瞥了阮云罗一眼,想看看阮云罗什么态度。 见阮云罗仍是一副客气地样子看着她,阮云珊撇了撇嘴移开视线,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雪白的梅花上挣扎了一会儿。 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咳了一声。 将视线又往其他地方使劲儿撇了撇,终于,她高傲地抬着下巴,嗓子蚊子般地哼哼道:“咳,昨天在皇宫里,谢谢了……” “什么?” 听着阮云珊糊成一团的哼哼,尹筱柔满脸疑惑。 “没什么!” 脸色瞬间涨红,阮云珊没好气地低声嘟囔。 抿了抿唇气鼓鼓瞥了阮云罗一眼,她胡乱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请柬。 理直气壮地将请柬直杵到阮云罗面前,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哼哼,“喏,这是我下月初七出阁宴的请柬。到时候爱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只要别胡说八道,说我恩将仇报没有请你就行。” “阮小姐客气了。” 扫了眼面前阮云珊别扭递过来的请柬,又扫了眼旁边尹筱柔明显高兴并催促她收下请柬的样子,阮云罗皱了皱眉拒绝,“阮小姐,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无法参加你的出阁宴了。 不过你放下,我会备份厚礼派人送过去的……” “呵,难道我是来收礼的吗?” 听见阮云罗一口一个阮小姐,似乎很担心自己会粘上她似的,阮云珊没来由一阵火气。 她气冲冲上前一步,随手将请柬往阮云罗手中一塞。 然后憋着心中的火气,她抱着胳膊没好气地冲阮云罗冷笑,“哼,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又没人求着你来!哼,你以为我是自己想来的吗!我是被我娘逼着,迫不得已来做做样子而已!” “切,谁稀罕呐!” 阮云珊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 她自觉受到了屈辱,转身便直接甩手离开。 “欸,阮小姐……” 见阮云珊这就要走,尹筱柔心里着急。 生怕这送上门的鸭子直接跑了,她忙不迭追上去,在花园门口拦住阮云珊小声安抚,“阮小姐,您千万别生气。我们家夫人只是近乡情怯,嘴硬不好意思回去而已。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想回去一趟呢。” “切,她想不想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说您心好呢?” 尹筱柔一脸真诚地吹捧。 直捧得阮云珊找不着北,她叹了口气,一脸可惜地冲阮云珊道:“唉,阮小姐您这次成亲,其实是夫人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夫人这次都回不去,那以后,她恐怕再也回不去娘家了……” “切,又没人拦着她。” “当然没人拦着,但是人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个态度,需要一个借口啊。您不三催四请给她一个台阶,她面子上哪儿过去得去啊?” “切,我凭什么给她台阶,她凭什么不给我台阶?” “因为阮小姐您大度啊。”眼睛眨都不眨地,尹筱柔一脸欣赏地吹捧道:“阮小姐,虽然之前没什么缘分认识您。但看您这气质,就绝不是那种小里小气的人。毕竟您要是小气,那太后娘娘也不可能选中您去做桓王妃啊……” “哼,你这说的倒是实话。” 骄傲地抬起下巴,阮云珊想了一会儿。 心想着不能继续让阮云罗误会自己的母亲了,她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点了点头对尹筱柔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那我就大局为重,不跟她计较了。” “欸,这就对了。” 一脸高兴地,尹筱柔做了个请的姿势,重新将阮云珊又请回了花园里。 花园里。 扫了眼忙着取雪一言不发的阮云罗,又扫了眼目光朝天不肯说话的阮云珊,尹筱柔无奈地叹了口气,赔着笑提醒阮云罗道:“夫人,您这雪也取得差不多了? 要不,咱们请阮小姐到您园子里坐坐? 顺便,也好让贵客尝尝,您这天泉茶水的滋味啊……” “呵。” 见阮云珊别别扭扭总也不走,阮云罗心里头疼。 不想跟阮云珊接触太多,更不希望让尹筱柔得逞,阮云罗嗤笑一声,故意有些嘲讽地看向阮云珊道:“怎么,阮小姐年纪轻轻,竟然也懂得喝茶吗?不如我派人给阮小姐取些冰糖,阮小姐拿回家,慢慢喝着玩。” “哼!” 听出阮云罗话里有话,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糊弄,阮云珊气的直哼哼,“一杯茶而已,有什么懂不懂的?莫非本小姐会没喝过好茶吗?”说着,她不爽地又白了眼田双双手中用来储雪的花瓮,“切,装模作样,附庸风雅而已,说的跟谁稀罕似的……” “既然阮小姐不稀罕,那我也就不献丑了。” 阮云罗顺势接话,随手将花匙交给了万嬷嬷。 又冲阮云珊点了点头表示告辞之后,她便带着万嬷嬷一行人离开花园,直奔随风园而去…… “哈哈哈,夫人真是爱开玩笑……” 花园里,望着阮云罗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尹筱柔尴尬地笑了一声。 然后压低声音,她连忙安慰阮云珊道:“阮小姐,既然夫人她不领情,要不,您到我那儿喝一杯茶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奇怪地打量尹筱柔一眼,阮云珊直觉好笑。 她身为准王妃,过来亲自给阮云罗送请柬,已经是纡尊降贵了。要是再连杯茶都喝不着,还得跟一个小妾讨茶求聊,那她岂不是成了这京城里的笑话? “哼,她不想让我喝,我偏要喝!” 回想着阮云罗刚才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阮云珊一阵逆反。心里的倔劲儿上来,她咬了咬牙,大步便向着阮云罗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359章 月老庙的热闹 随风园里。 见阮云珊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摇椅上,阮云罗无奈与万嬷嬷对视一眼,瞬间便没有了亲手煮茶的兴致。 索性,她便抬了抬下巴,示意田双双将盛满白雪的花瓮拿了下去。 与阮云珊尹筱柔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很快,田双双漆盘上端着三杯茶走了进来。 将三杯茶分别放置在阮云珊阮云罗和尹筱柔的手边,她拿着漆盘躬身退到阮云罗身后。而阮云罗则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对阮云珊道:“阮小姐,请。” “哼。” 阮云珊哼哼一声,端起茶轻轻一吹,便心不在焉地品了起来。 阮云罗不搭理她,端起茶杯细细品着杯中清冽幽香的滋味,只当所有人都不存在。 尹筱柔心里发愁。 一片安静的随风园堂屋里,她端起茶杯,抬眸无奈地望了眼沉默不语只顾品茶的阮云罗,又无奈地望了眼气鼓鼓假装喝茶的阮云珊…… 唉。 尹筱柔暗自叹气,只觉心累。 喝着茶静静思索片刻,她强撑着精神,满脸笑意地看向阮云珊提议,“阮小姐,既然您下个月就要成亲,那按理说,在成亲之前,您应该去趟月老庙拜拜才是啊。” “啊,还有这道理?” 阮云珊听闻觉得奇怪。 在她心中,月老庙只是一个求姻缘的地方,她现在的姻缘既然都已经定了,为什么还要到月老庙去拜月老呢? “啊,京城里没有这道理吗?” 一脸惊讶地,尹筱柔笑着编道:“阮小姐您有所不知,在我的家乡,姑娘家若是得到了可心的良缘,是一定要在婚前到月老庙感谢月老的。 一方面,是希望月老可以在婚后继续保佑,让小夫妻恩爱白头两心知。 另一方面,也是怕月老误会祈愿人不懂感恩,怕月老生气之下,把她们的良缘变成孽缘……” “是吗?” 听尹筱柔说的有鼻子有眼,阮云珊心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道:“既然有这种说法,那等过两日雪化天晴之后,我便往城北的月老庙去看看,也算求个心安。” “阮小姐心诚,月老定会保佑的。” 终于事情有了点进展,尹筱柔心里松了口气。 忙陪着笑又恭维了阮云珊几句,等一杯茶喝完,和阮云罗一起送阮云珊离开之后,她笑着看向阮云罗,“夫人,既然您说了要给阮小姐厚礼,那我这边就不再多此一举地瞎忙活了。 这眼见着就到小年,我得省着点,让府里上下都喜庆一次才行。” “嗯。” 知道尹筱柔确实没什么银子,也懒得为了一丁点银子与她说嘴,阮云罗点头答应,转身回园。 回园后,想着尹筱柔今日奇怪的表现,阮云罗看向万俟拂。“万俟,这几日你悄悄跟跟尹筱柔,探探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 万俟拂答应着,立刻便行动起来。 在笼烟阁附近的树上守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当她被萧静生哇哇的哭声,和牛大花低声哄孩子的声音吵醒后,正好便看见尹筱柔打开门从笼烟阁里出来,一个人若无其事走向府门口的身影…… 将军府附近的客栈里。 尹筱柔刚一进门,便看见柴嬷嬷佝偻着身子,正缩在房中央的炉子旁烤火。 炉子上,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个油饼和地瓜,正油滋滋烤的正好焦黄,让尹筱柔只看一眼,便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呵,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咽了咽口水,尹筱柔关上房门。 随手拎了个椅子坐在柴嬷嬷对面,她毫不客气,拿起了炉子上其中一个油饼。 捧着烫手的烧饼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她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二皇子和阮云珊赐婚的消息,以及过两日阮云珊便要前往月老庙的消息,统统全告诉了柴嬷嬷。 说着她提醒道:“柴嬷嬷,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取得阮云珊的信任。只要她信任你,你就可以利用她跟二皇子见面。 只要你能跟二皇子见面,并且把那些秘密都告诉他,那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那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没好气地嘟囔着,柴嬷嬷伸手拿起炉子上的另一个油饼。 心事重重地将手里的油饼狠狠咬了一口,她冲尹筱柔埋怨,“你光说让我想办法取得那位阮小姐的信任,但我连见都没见过她,认都认不出她,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你总得给我个方法?” “有我在,这个你不用操心。” 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连同两锭银子交给柴嬷嬷,尹筱柔低声交待,“你只要拿着银子,在这两天雪化之前,将我信纸上交待的东西准备好了就行。到时候具体怎么实施,我会提前教你。” “什么东西?” 见尹筱柔神神秘秘的样子,柴嬷嬷觉得奇怪。 将油饼放回炉子上,她从阮云罗手中接过了信纸和银子。 收起银子,将信纸打开,望着信纸里一大串莫名其妙的内容,她皱了皱眉看向尹筱柔。“你要的这些东西,真的有用?” “相信我就好。” 吃完最后一口油饼,尹筱柔又吃了个地瓜之后,这才离开。 “这……” 望着尹筱柔自顾自离开的背影,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心知,柴嬷嬷叹了口气。 吃完剩下的油饼和地瓜,将炉火灭掉之后。心想着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她咬了咬牙,揣着信纸和银子便离开了客栈,开始着手准备尹筱柔信中所需的东西。 而就在她忙忙碌碌的不远处,万俟拂静悄悄跟了一会儿。 然后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头,转身,便快速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随风园内。 静静听完万俟拂的汇报,阮云罗陷入沉思。 虽然她早已经猜想到尹筱柔这次的反常,八成与二皇子有关。但在她心中,尹筱柔这也许是盯上二皇子,想用什么办法对付二皇子了。 却没想到,她费这么大劲儿,原来只是想告诉二皇子一个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这么重要? 阮云罗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儿蹊跷。 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会被打乱,她皱了皱眉,“看来,这月老庙的热闹,咱们还真是得想办法凑一凑了……” 第360章 凤凰落在月老庙 三日后,城北,月老庙。 披着狐裘从暖轿上下来,阮云珊戴着帷帽,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便低调进入了庙里。 在月老的神像上香拜过,又添了些香油钱之后,阮云珊正要离开。 这时候,功德箱旁边白胡子的庙祝忽然叫住她。 从自己满桌的红绸带中拿出了一根递给阮云珊,他笑着提醒,“小姐,这根是月老庙经过开光的祈福带。您拿着这根祈福带出了大殿,在院中央那棵夫妻树下将这祈福带挂上去,就定能让月老保佑您心想事成。” “夫妻树?” 顺着白胡子老庙祝的视线,阮云珊好奇看向了大殿外,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树。 那夫妻树说是一棵,其实是合抱一起的两棵大树。 如同一对沧桑老矣却恩爱不易的夫妻,两棵大树紧紧相依,枝头挂满了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红色绸带,挂满了少年男女们大同小异的美好愿景。 或新或旧的红色愿景经风一吹,便如同新娘的盖头,随着那棵夫妻树凋零的树冠一同飘舞。 让人感动,也引人感慨。 “谢谢。” 示意自己的丫鬟接过红绸,阮云珊迈步离开大殿,便来到了院子中央的夫妻树下。 见树周围没有男人,只零零散散几个姑娘,阮云珊索性摘下帷帽。然后学着其他姑娘们的样子,她摘下腰间的香囊,跟丫鬟们要了些铜板塞在里面。 将香囊绑在绸缎的一端,阮云珊抓住绸带的另一端,便使劲将它往夫妻树的树枝上扔。 扔了一次又一次。 好不容易将祈福带挂上树枝,她松了口气,正待高兴。 这时候,穿着一身臃肿破旧洗的发白的棉衣,戴着头巾,脸上贴着层烧伤的疤痕,尹筱柔和一身素青的柴嬷嬷一起,共同走了过来。 胳膊上挎着个旧篮子,篮子里装着些折好的黄符,她低着头来到了阮云珊身边。佝偻着腰,颤着手从篮子里拿出一张黄符递向阮云珊,同时,她忽然抬头,“小姐,买张姻缘符……” “啊!” 阮云珊猝不及防。 被尹筱柔脸上可怖的伤痕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连忙后退被两个丫鬟护在了身后。 “天呐。” 其他姑娘们听见声音,看见尹筱柔脸上的伤痕,也被吓得变色躲避。 “别怕,姑娘们别怕……” 压低声音,尹筱柔一副难堪无措的样子低着头,忙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巾。 不停地冲众人弯腰,她压着一副苍老的嗓音,冲着阮云珊和被她吓到的姑娘们道歉,“诸位姑娘们别怕,我只是想卖点姻缘符,讨口饭吃而已,并不是故意想吓到大家。 我这就离开,我这就离开……” 说着,又冲阮云珊弯了下腰。 然后低着头抹泪,她如同过街老鼠般便要逃开。 “等等。” 见尹筱柔一把年纪佝偻着腰可怜兮兮的背影,阮云珊没来由一阵愧疚。 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她让丫鬟交给尹筱柔,并道:“老人家,我刚才只是没有准备,并不是真的那么害怕,您别见怪。” “这……” 捧着手接过银子,尹筱柔一阵感动。 双手合十,弯腰冲阮云珊谢过之后,她蹒跚转身,叹了口气对旁边一身青衣的柴嬷嬷道:“仙家,今儿这凤凰,我怕是没有福分了……” “怎么,你要走?” 余光瞥了眼阮云珊在旁边好奇的样子,柴嬷嬷惊讶,“你不想看凤凰了吗?” “唉……” 无奈叹了口气,尹筱柔十分沮丧地又低了低头,“我这副样子,就算凤凰来了,恐怕也会被我吓跑。” 十分自卑地又说了句“我还是不等了”,尹筱柔便要离开。 这时候,按照预定的计划,柴嬷嬷背着手立刻便道:“那我跟你一起,咱们走。” “您也要离开?” 一脸惊讶地,尹筱柔扬起声音,“仙家,三日前您曾说,今日这月老庙定然有凤凰现身,于神树旁停驻。怎么现在都还没见到凤凰,您却要离开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到呢?” 如世外高人一般,柴嬷嬷笑而不语地扫了阮云珊一眼。 将阮云珊扫的一愣,她却什么话都不说,转身与尹筱柔一同离开了夫妻树,来到了月老庙门口最偏僻的一家纸符摊子前。 在租借而来的纸符摊子中,柴嬷嬷装模作样。 提笔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她专心致志用朱砂笔虚悬在黄纸符上写写画画。同时硬着头皮,她嘴巴不动地低声询问身旁的尹筱柔,“怎么样,这能行吗?” “能行。” 看着阮云珊从月老庙中出来,径直往这边走,尹筱柔心中一喜。 忙将挎着的箩筐放到一边,她从袖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几张黄符,不动声色悄悄放在了柴嬷嬷的右手边。然后又点了几根细香插入黄符旁边的香炉,她在桌下轻踢了柴嬷嬷一脚当做提醒,便扬声好奇地继续询问:“仙家,您刚才在神树下,莫非真的看见凤凰了吗?那凤凰到底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见?” “你若是能看见,那你就是仙家了。” 柴嬷嬷说着,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 抬手拿起摊位角落里的签筒,她随手摇了两下。在桌下又被尹筱柔踢了一脚之后,她收到提醒,立刻头也不抬地将签筒伸了出去,正好伸到了走到摊前的阮云珊面前。 继续头也不抬随手忙活着自己的符纸,她摇了摇签筒,十分笃定地揽客道:“小姐,抽个签。”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姐而不是少爷?” “我当然知道。” 似乎阮云珊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柴嬷嬷收起签筒,抬头笑着对阮云珊道:“小姐,您满心疑问,难道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吗……” 第361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你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阮云珊越发惊讶,越发觉得柴嬷嬷特立独行不同寻常。 看着柴嬷嬷手中的签筒,她随手抽出一根递了过去,然后状若无意地,她好奇打听,“刚才,你在月老庙里,似乎说看见了凤凰?那凤凰到底长什么样,跟画儿里的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 笑着接过竹签,柴嬷嬷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皱眉嘶一声。 “怎么了?” 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尹筱柔忙凑上去查看。 当看到竹签上的内容时,她惊呼一声看向阮云珊,“小,小姐,原来您就是……” “嘘!” 严厉打断尹筱柔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柴嬷嬷忙便要收起竹签。 “住手。” 阮云珊立刻叫停柴嬷嬷的动作。 她不明白,一根竹签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心里实在好奇,她冲着樊嬷嬷摊手令道:“把竹签给我。” “这……” 柴嬷嬷犹豫片刻。 随即叹了口气,她一脸无奈地,将手里的竹签交到了阮云珊手里。 奇怪地接过竹签,阮云珊低头一看,上面竟赫然写着——金枝成凤上九霄,锦衣玉食珠光摇,此后祸福全在天,一朝凤落乌鸦笑。 “这……” 阮云珊心中先喜后惊,连忙将竹签插回了签筒。 她心中惊疑不定,暗道莫非那个位置,以后竟然是二皇子的吗?可如果最后真是二皇子登上皇位,那她应该就是享受无限荣华的皇后啊,怎么会…… 心中忐忑不安,她让自己身后的丫鬟退开。 然后压低声音,她向柴嬷嬷询问:“我刚才那枝签的后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是灾祸又是乌鸦的,那么不吉利?” “小姐,您要走的那条路,本来就是有多少富贵荣华,就有多少明枪暗箭。此后,若是天意向您,您自然顺风顺水。可一旦等您被天意厌倦背弃,那结果自然是尸骨无存……” “这……难道没办法能保证他不变心吗?” “是啊……” 尹筱柔在旁边附和。 她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看了阮云珊一眼,然后帮她向柴嬷嬷求情道:“仙家,这位小姐这么善良,您就帮帮她,您一定要帮帮她啊……” “唉……” 无奈叹了口气,柴嬷嬷拿起自己右手边准备好的符纸,伸手递给阮云珊,“小姐,我看您实在有缘,这一张姻缘符,您便拿去。” 说着,她压低声音,“拿回去烧成灰烬,跟您的夫君一人一半喝下,便可保证他对您不离不弃,永不变心。” “这……” 阮云珊接过符纸。 捏着符纸左看看右看看,她抬头不确定地看向柴嬷嬷,“仙家,就凭这一张符纸吗?” 先别说这符纸管不管用。 即便它真的有用,她也不可能真喂君弋桓喝那脏兮兮黑乎乎的符纸水啊。 万一把他喝坏了肚子,或者喝出什么问题,那她下半辈子,可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既然小姐您不信,那便算了。” 本来也不指望阮云珊能这么快深信,柴嬷嬷按计划抽回符纸。 两指夹着符纸在右手细香边淡淡一挥,符纸极快地碰了下细香的燃星…… “轰——” 一瞬间,符纸在她指尖燃成一团火光。 在阮云珊惊讶的目光中,她轻描淡写随手又是一挥。瞬间,火光寂灭,那符纸如同从未存在,甚至在空气中连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这……” 阮云珊目瞪口呆。 她骇然地看向柴嬷嬷,正准备按照尹筱柔预定的套路上套之时……忽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阮云罗缓缓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冲阮云珊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她笑着看向柴嬷嬷,“仙家,您刚才灵符化火的本事我恰巧看见。正好,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您能帮我解答一二吗?” “什么问题?” 没料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柴嬷嬷强装镇定,快速瞥了尹筱柔一眼,想看看尹筱柔有什么主意。 尹筱柔低着头拉了拉头巾将脸包住,顺势隐蔽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也好奇,阮云罗到底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这么大年纪跑来月老庙,总不能是为情所困? 为萧重景? 或者她有什么别的目的,故意来堵阮云珊? “我的问题,不好说。” 苦笑一声,阮云罗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 随即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签筒,她边伸出手准备抽签,同时笑着提议,“要不,仙家您帮我解解签,也许会有一些启发……” “咳!” 见阮云罗准备抽签,尹筱柔吓了一跳,连咳嗽一声踢了下柴嬷嬷提醒。 柴嬷嬷连忙收回签筒。 将签筒紧紧压在掌下,她单手合十,十分歉意地道:“夫人,本人道行浅薄,每日只解三签。 今日三签已尽,夫人改日再来。” “这,好。” 一脸可惜的样子,阮云罗收回手指。 随即,她看向身旁的阮云珊,欲言又止地道:“云珊,关于参加你婚宴的事情,我有几句话想私下跟你说。不然,我们找个茶楼聊聊?” “我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气哼哼抬了抬下巴,阮云珊一副这可是你来求我的样子点了点头,“好,既然你特意找到这儿来,那我就大人有大量,给你个机会。”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和阮云珊转身正要离开。 尹筱柔心中着急,忙踢了柴嬷嬷一脚,随即极力压着苍老的声音,她故意对柴嬷嬷道:“仙家,您别犹豫了,快帮帮那位小姐。求您了,那小姐那么善良,您怎么忍心呢?” “她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忍着腿疼扫了眼阮云珊即将离开的背影,柴嬷嬷一脸无奈地长长叹气,“唉,罢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说着,她摆弄着签筒符纸,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东西,等待阮云珊回头。 果然,被她和尹筱柔的声音提醒,阮云珊停住脚步。 心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回头对柴嬷嬷道:“仙家,您刚才给我的那种符纸,多少钱一张?能再给我两张吗?” “没有,一张都没有。” 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全部装进竹筐里,柴嬷嬷抬眸瞥了阮云珊一眼,没好气道:“刚才我给你的那种符,跟平常符纸可不一样,我自己也只是今日才悟得一张。您想再要两张,那等我下次开悟的时候再说。” “那您下次开悟是什么时候?”阮云珊着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倒有,只不过有点麻烦。” “什么办法?” “这……” 抬眸看了旁边阮云罗一眼,柴嬷嬷犹豫着,冲阮云珊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第362章 出阁宴,回娘家 “啊,你还要见面?” 听闻柴嬷嬷竟然还要见面,阮云珊惊讶皱眉。 君弋桓的身份,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真把柴嬷嬷带进王府,她恐怕没法跟君弋桓解释。 “相比于凭空画符,或者用生辰八字和名字做符,见一面是最精准地。只远远地见一面,让我能看清楚长相就可。” “这……” 听闻只需要远远见面,阮云珊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告诉我你家住何处,下个月成亲后我找人来接你。” “我只是个漂泊世外之人,哪会有家?” 意识到阮云珊可能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细,柴嬷嬷叹了口气,笑着解释,“我既无来处也无去处,最近游行正好来到京城而已。小姐到时候想要找我,直接来这里便是,这一个月,我都在这里。” 说着,她卷起桌上剩下的东西,点了点头告辞。 “仙家,您等等我。” 尹筱柔挎着竹筐,向阮云珊点了点头,也匆匆告辞。 “你真要让她跟二皇子见面?” 等到尹筱柔和柴嬷嬷全部走远,阮云罗轻声提醒,“你难道不怕到时候出什么问题?” “你……” 看着阮云罗轻描淡写的样子,阮云珊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些无奈地,阮云罗冲月老庙抬了抬下巴,“这是月老庙,你在月老庙前询问的事情,除了跟二皇子有关,还能跟谁有关? 你已经站在这里,她说要见面,还能是跟谁见面?” “咳。” 有些尴尬地,阮云珊咳嗽一声。 别扭地哼哼了两句,她嘟囔道:“反正她只是远远地见一面而已。而且府里面到处都是丫鬟侍卫,她孤身一人,即便真有异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随便你。” 见阮云珊自己想的明白,阮云罗也就不多废话了。 她正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套出柴嬷嬷的那个秘密时,阮云珊忽然抿了抿唇,拧巴开口,“喂,你这么多年不回家,是不是记恨我娘?觉得我娘是个狠毒后娘,不仅取代了你娘的位置,还故意把你嫁到萧家受罪?” “不全是。” “果然。” 一副果真不出我所料的样子,阮云珊翻了个白眼。 无奈叹了口气,她一副很成熟的样子拍了拍阮云罗的肩膀,“二姐,也许你不相信,但你真的误会我娘了。我没法说我娘对你有多真心,但我娘肯定不是个坏人,当初让你嫁给萧重景,也绝不是我娘的决定。 联姻大事,即便是亲娘都未必能做主,何况我娘一个后娘? 就凭这么多年,我娘一直没碰你娘生前的园子,你就该知道,我娘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也从未想过要取代你娘……” 说着,觉得自己似乎太上赶着了,阮云珊止住话头。 “算了。” 临走之前,她没好气道:“我的出阁宴,你若是想回去,那就回去。你若是不想回去,那我也不稀罕。” “切。” 扬着下巴冲阮云罗哼了一声,阮云珊带着丫鬟,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 当晚,随风园。 燃着地龙暖烘烘的房间里,阮云罗站在窗户旁,静静看了会霜冷如冰的月亮。 “夫人,喝杯雪梨茶。” 将热乎乎沁甜可口的雪梨茶递给阮云罗,万嬷嬷安慰,“夫人,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别太难过。” “嗯。” 点了点头接过雪梨茶。 阮云罗喝了一口,想了想嘱咐,“阮云珊成亲的贺礼,你别忘了帮我准备,中等偏上,价格别超过太后娘娘的寿礼即可。” “是。” 万嬷嬷点头答应。 这时候,旁边忙活着铺床的田双双好奇询问:“夫人,那阮云珊的出阁宴,您有什么打算吗?您是参加,还是不参加啊?”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参加?” “如果我是您,为了老夫人的话,我肯定想参加。但是我肯定又不想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见面。” “而且……”有些为难地,田双双小声提醒阮云罗道:“夫人,咱们跟三皇子是一伙儿的,而阮云珊马上就要嫁给二皇子了……” “嗯,你说得对。” 笑着点了点头,阮云罗抬步来到书桌前。 铺上信纸,接过万俟拂递过来的毛笔,阮云罗边写边道:“如果是平常,我确实不愿意也不应该去参加阮云珊的这个出阁宴。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尹筱柔已经行动起来了。 虽然她这次的行动看起来碍不着咱们。 但是不把她费力接近二皇子,想要告诉二皇子的那个秘密搞清楚,我总觉得哪里不安心。” “所以……” 听出阮云罗的言外之意,田双双心中一动,“夫人,莫非您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取得阮云珊的信任,借她探听那个秘密?” “嗯。” 笑着冲田双双点了点头,阮云罗放下毛笔。 将书信封好交给万嬷嬷,她嘱咐道:“为了防止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明儿你帮我把这封信尽快交到睿王府。三皇子看到后,他会明白的。” “是。” 见阮云罗心意已决,万嬷嬷立刻答应。“明儿一大早我就送过去。” “嗯,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 笑着挥了挥手让所有人离开,阮云罗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反复回想起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模模糊糊,已经不再鲜活的园子,她心中复杂,既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又迫不及待恨不得它立刻就在眼前…… 第363章 徽园旧梦 这一日,腊月初七。 为了庆祝阮云珊的出阁宴,阮家亲友纷纷来贺。 阮清鸿作为相府家主,从巳时起便来来往往不停待客。一直忙活到午时日中,好不容易将辈分官职较大的亲友们都接待的差不多了,他便坐下来喝了口茶。 令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和老管家继续在外面守着,他松了口气找来赵淮南,“淮南,这马上就要到吉时了,酒宴可已经齐备了吗?” “放心……” 伸手为阮清鸿捏了捏肩膀,赵淮南笑着正要说话。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老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拱了拱手有些激动地对阮清鸿道:“老爷,夫人,二……二小姐回来了……” “什么?” 阮清鸿还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 他直起身又问了一遍之后,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回来,这次压根也没请她啊……” “老爷,云罗的那张请帖,是我让云珊送过去的……” 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先下去把人给请过来,赵淮南捏了捏阮清鸿的肩膀安抚,“老爷,云罗她毕竟是云珊的姐姐,之前在宫里又帮了云珊……这于情于理,咱们也不能连请帖都不给送啊……” “哼,你心里有情有理,她心里可未必会有。” 想起自己上次为了劝阮云罗回萧家,在听云苑里经历的一切,阮清鸿冷哼一声,对赵淮南道:“淮南,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我的那个二女儿,现在可不是从前的二女儿了。 她鬼迷了心窍,满嘴都是利益和歪理。 哼,她这次回来,八成也只是因为萧家不行了,想回来沾云珊的光而已。” “萧家再不行,皇上不还是需要萧重景吗?” 笑着拍了拍阮清鸿的肩膀,赵淮南直起身来,“行了,老爷您抓紧时间再歇会儿。云罗那边,便交给我去招待。我保证不让她在你面前晃悠,不让她惹你生气,不就行了吗?” “行了行了去……” 摆了摆手,阮清鸿让赵淮南离开。 不一会儿,前院里。 远远地看见阮云罗的身影,赵淮南笑着立刻迎了上去,“哎呦,这不是云罗吗?快快快,快随我来后院,云珊她看见你,肯定开心。” “嗯。” 阮云罗微笑点头。 被赵淮南带着,舍近求远,特意从宴厅附近的回廊上穿过。 感受到宴厅方向忽然间的寂静,和好奇向自己投过来的各种视线。感受到自己身边,赵淮南显着增加而又富有表演性的热情,阮云罗烦闷客气地笑了一下。 不急不缓地穿过宴厅穿过花园,终于,她们来到了珊瑚阁。 珊瑚阁内。 阮云珊试过嫁衣之后,长长松了口气。 将嫁衣扔在一边,她扑在床上,面无血色地不停嘟囔,“饿,我饿,我好饿啊……” “小姐,您喝口茶。” 心疼地将一杯热茶送到阮云珊唇边,小丫鬟红翘低声安慰,“小姐,您再坚持坚持,再瘦一瘦。这样,明日成亲的时候才更好看。” “我不喝!” 随手将茶杯扔到一边,阮云珊饿的直扑腾,“我要吃饭!我就要吃饭!你们要是再不给我吃饭,我马上就要饿死了……”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撑床起身。 招手让红翘附耳过来,她十分激动地低声下令,“红翘,现在前院正在设宴,大厨房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你快悄悄摸过去,给我偷两个鸡腿拿来垫垫。” “这,不好……” “切,胆小!” 不满地瞪了红翘一眼,阮云珊气冲冲提着裙子便往门外走,“哼,你们不帮我偷,我自己偷去!大不了被娘亲骂一顿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是吗?” 轻轻打开房门,赵淮南笑着,无奈地看向阮云珊,“云珊,你又胡闹?” “我,我没有……” 被抓了个正着,阮云珊心虚。 忙抱着赵淮南的手臂晃了两下,她苦着脸撒娇,“娘,我饿,我真的饿,我马上就要饿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 笑着将阮云罗请进来,赵淮南又安慰了阮云珊几句。 惦记着前院还有一大堆客人,她看向阮云罗,“你们姐妹俩先聊会儿,等会开席的时候,我派人来请你。” “嗯。” 阮云罗点头答应。 送赵淮南离开,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阮云珊,阮云罗打趣,“我要早知道你这么饿,今儿这礼盒里就该给你装满鸡腿。” “谁说不是呢。” 接过礼物放在桌上,捂着自己咕噜噜的肚子,阮云珊正无可奈何。 这时候,阮云罗低声提醒,“你如果实在饿了,想不想吃两口柿子?” “柿子?” 阮云珊听闻一愣。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恍然大悟,“对对,徽梦园,咱们这就去徽梦园!” “嗯。” 阮云罗微笑点头。 等到阮云珊换了身衣服,披上狐裘之后,二人便离开珊瑚阁,快步来到了徽梦园。 “吱呀——” 缓缓推开徽梦园陈旧沧桑的大门,阮云罗进入园中,一眼便看见了院子里那株高高大大的柿子树,和干枯树枝上饱满艳丽的橘红柿子。 “呼——” 一阵冬日的冷风吹过,吹乱了满地的灰尘和落叶,也吹乱了树枝上鲜嫩可爱的红柿子。顽童般,红柿子在干枯的树枝上随风摇荡,渐渐与阮云罗脑海中那些黯淡模糊的欢乐画面重合。 她鼻子一酸,正要落下泪来。 这时候,不合时宜的,阮云珊被饿瘪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咳。” 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阮云珊苦着脸看向阮云罗,“你要哭就快哭,哭完了别耽误我吃柿子……” 第364章 带血玉佩 “……” 没好气地,阮云罗熟悉地指了指墙角陈旧发白的竹竿。 “哇,有竹竿?” 满脸惊喜,阮云珊乐颠颠地去取竹竿。随即抓着竹竿,她仰头垫脚,笨拙地便去捅树上的柿子。 一下,两下。 竹竿头瞄着红柿子滑来滑去,看的阮云罗头疼。 “我来。” 看阮云珊急得发慌又稀里糊涂的样子,阮云罗无奈叹了口气。 一把接过竹竿,如儿时般,她熟练地往柿子密布的树枝上打了两下。立即,零星十来个柿子,便争先恐后地树枝上掉了下来。 “哇!” 阮云珊兴奋地直跳。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蹲身从落叶中捡起两个柿子。将一个柿子伸手塞到阮云罗手里,另一个,她急哄哄用手帕擦了擦,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哇!” 闭着眼睛品尝着自己口中清爽甘甜微微发涩的滋味,阮云珊沉醉其中,十分夸张地仰头感叹,“活了!我终于又活了……” “嘁。” 被她要死要活的样子逗笑,阮云罗无奈摇头。 嘱咐她柿子性寒不可多吃之后,捏着手中红彤彤冰冰凉的柿子,阮云罗目光看向主屋。 一步步踏着枯黄沙脆的落叶来到主屋门前。 伸手摘下门鼻上锈迹斑斑冰凉无用的门锁,她推开主屋大门,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人生的。 这个,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便再没敢踏足…… “呼——” 深吸一口气,阮云罗稳住心绪继续向内。 望着屋内一件件曾经熟悉现在却陌生的桌椅板凳杯盏镜箱,她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似被启发,骤然回光返照般鲜活了一瞬之后,便立刻与眼前枯萎蒙尘的现实重合,引得她一阵恍惚。 “咚!” 踉跄着,阮云罗膝盖撞上书桌。 忙撑住书桌缓了一会,她正要弯腰揉一揉膝盖……这时候,却无意中在书架上看见了一本倒放着的游记…… ? 阮云罗皱眉觉得奇怪。 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忙伸手抽出那本游记正准备打开,这时候,阮云珊啃着柿子东摸西看从外面进来。 见阮云罗捏着本书在书桌前要翻,她啃着柿子好奇地凑上来,“看什么呢?” “没什么……” 将书封在阮云珊面前晃了一下,阮云罗笑着说了句“一本游记而已”,便转身佯装要在书架上找书。同时快速松了松自己捏书的手,取出书里夹着的东西,快速藏进了袖里。 从书架上随手又拿了本民俗故事,和手中的游记放在一起。 假意要翻看民俗故事,她用手指同时压住两本书的书口,快速将那本游记的内容也过了一遍。 见游记内容并没有什么特殊,她状若无事,将两本书一块儿放了回去。 “这都是你娘的藏书吗?” 目光扫了眼阮云罗随手放回去的两本书,阮云珊好奇,“你娘竟然连游记民俗这种书都看?” “这种书怎么了?” “没什么。” 无聊地咬了口柿子,阮云珊撇了撇嘴,“只是我娘说了,女儿家不能读书太多,更不能读这种乱七八糟的书,会被乱了性情。 容易不懂事,不听话,不安分……” “呵呵,是吗。” 阮云罗听得无语。 同时她也奇怪,赵淮南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又那么多心眼,可不像是个不爱读书的人呐。 她既然自己爱读书,那为什么对阮云珊的教育这么蒙昧? 压下心中的疑惑,目光扫了眼阮云珊闷闷不乐的样子,阮云罗心中一动。她笑着,目光看向书架,同时好奇地询问阮云珊道:“云珊,那如果什么都不想,只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你想看哪种书?” “我……” 阮云珊犹豫着,目光看了看周围。 随即压低声音,她悄声对阮云罗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那些传奇故事,那些故事千奇百怪可刺激了……” “是吗?” 阮云罗一脸惊喜。 如同遇见了知己一般,她立刻握着阮云珊的手指点头,“我也是,所有的传奇故事我都喜欢。除了传奇类的,其实,我还喜欢志怪故事……” “你也喜欢志怪故事?” 阮云珊惊喜,如同一只偷了鱼腥的小猫咪,她眼睛亮亮的,嘻嘻窃笑,“你不害怕吗?” “害怕,但是越害怕越爱看。” “小时候,我娘怕我做噩梦不让我看,我都偷偷地……”阮云罗一脸高兴地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不自觉僵住。伤心地将阮云珊的手指松开,她长长叹了口气,“唉,只是娘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办法看那些故事了……” “为什么?” 阮云珊好奇。 “因为我不相信了。” 苦笑一声,阮云罗求证般地看向阮云珊,“云珊你说,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神,那我娘去世后,她为什么从不给我托梦,从不愿意与我在梦中见面?” “这……” 阮云珊被问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同情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她想了想,顺着出主意道:“二姐,之前在月老庙遇见的那个仙家,你还记得吗? 我觉得她挺有本事的,不如到时候你找她试试?” “她?” 阮云罗犹豫着,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她有点装神弄鬼……若是不能看见她真本事,我不敢信……” “那怎么办?” 皱眉想了一会儿,阮云珊心中一动,又出了个主意,“其实二姐,过两天我请她到桓王府做客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这,可以吗?” “当然。” 阮云珊重重点头,“正好你聪明,可以帮我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真本事,省得她找借口忽悠我。” “好……” 一脸为难地,阮云罗点头,“只要你不介意,我自然没有问题。” “放心。” 阮云珊笑了笑,不甚在意。 反正这件事从头到尾,阮云罗本来就知道。 她帮了阮云罗这次,让阮云罗直接参与她的行动,那阮云罗无论是为了情分,还是为了自保,都一定会帮她保密的。 既然阮云罗一定保密,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想着,阮云珊得意地又啃了口柿子。 见时间差不多了,担心赵淮南找过来抓包自己偷吃,阮云珊催促阮云罗道:“行了,午宴马上就要开始,咱们快走。” “嗯。” 阮云罗没有异议地点头。 和阮云珊再次回到珊瑚园附近,正好撞上赵淮南派过来的嬷嬷…… “再见。” 冲阮云珊点了点头告别,阮云罗随那嬷嬷来到席间。 意思性地吃了一顿午宴之后,终于,随着第一批离开阮家的客人们一起,她离开了阮家…… 当晚。 拿出藏在袖中的玉佩,阮云罗只望了一眼,便赫然发现了银白络子上陈旧暗红的血迹…… 第365章 不该出现的玉佩 “这是……” 仔细又看了眼沁入络中的血迹,阮云罗忽然发现,这打络的方法有些眼熟。 甚至不止是打络的方法,就连她手中的玉佩,看着都眼熟的紧……似乎,她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似的…… 感觉答案就在眼前,阮云罗撑着额头苦想了一会儿。 “夫人,您怎么了?” 看见阮云罗似乎情绪不对,在田双双和万俟拂的捅咕下,万嬷嬷小声询问。 “先别打扰我。” 伸手制止了万嬷嬷的关心,阮云罗捏着玉佩继续思索。 一直到第二天破晓,终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立刻便要到库房里去扒拉自己的嫁妆…… “夫人,您怎么了?” 守了阮云罗一夜,见阮云罗忽然动作,万俟拂立刻上前关问。 她旁边,田双双也忙扶着万嬷嬷上前,一脸担忧地问向阮云罗,“夫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昨天在阮家受欺负了?” “是啊夫人。” 万嬷嬷着急劝慰,“夫人,您有什么话即便不能跟他们小的说,那也至少能跟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需要去查查嫁妆……” “嫁妆?” 万嬷嬷听得惊讶。 她自己吓自己,还以为阮云罗的嫁妆出什么事儿了,于是一脸心慌地连忙安抚,“夫人您别担心,您千万别担心,我这就备车,咱们立刻回纱衣巷……” “嗯。” 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萧家,阮云罗头疼地拍了拍额头。 强令自己冷静,她示意万俟拂备车,同时安慰万嬷嬷道:“别担心,嫁妆没事,我只是需要找一个东西而已。” “是吗?” 听见阮云罗的东西没事,万嬷嬷松了口气。 忙接过田双双递来狐裘为阮云罗披上,她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夫人,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别担心……” 笑着又安慰了万嬷嬷几句,阮云罗坐上马车,很快便来到了纱衣巷,听云苑。 在听云苑装满嫁妆的库房里。 阮云罗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深吸一口气将锦盒打开,望着锦盒中与那带血麒麟佩八成相似的祥云玉佩,阮云罗手一抖,陷入沉思。 那时候,阮云罗还小。 她对身边的一切全都充满好奇,尤其对母亲手中,那个总惹得母亲落泪的玉佩,更是好奇不已。 怀抱着好奇,某天,她口齿不清地找到了当时同样年纪还小的阮云绮,“解解,馍亲为什么肿为了那个玉佩哭哭啊?” “这还用问吗?” 年纪尚小的小云绮在年纪更小的小云罗面前,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和自信。她抬了抬下巴下定结论,“当然因为那玉佩很坏很坏,是个坏东西了。” “歪东西?” 小云罗隐隐约约明白了小云绮的意思。 于是这天,她趁着母亲又一次哭累睡着,便爬上床偷走了母亲手中的玉佩。 她把玉佩埋在柿子树下,想要让母亲永远都找不着,永远都不必再哭。 结果那次母亲哭的好凶。 不仅一头雾水的小云绮被打了屁股,就连年纪尚小的她,也差点挨揍。 终于她没有办法,只能哭着将玉佩挖出来,又还给了母亲。 那时候,阮云罗记得自己特别委屈,很不理解地问过,“酿,这玉佩捏莫坏,惹得您肿哭,您为森莫还要它?” “就是。” 小云绮挨了顿冤枉,也气呼呼地嘟着小脸。 “因为……因为这是娘过往二十多年的全部啊……” 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委屈巴巴,用肉嘟嘟的小手抹着眼泪的样子,容语溪心疼地抱住她们,向她们解释,“云绮云罗,你们还小,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等你们长大了就懂得,那些能把人惹哭的东西,并不全都是坏东西。 有时候,因为珍贵的东西,我们也会哭。” “那这玉佩很珍贵吗?” 望着自己母亲手中紧紧捏着的玉佩,小云绮委屈巴巴地不服气,“比我,比云罗还珍贵吗?” “光一个玉佩,当然比不过你们,但我在玉佩上寄托的感情,和对你们的感情,是一样的。” 说着,容语溪拿出手帕。 给小云绮和小云罗擦了擦眼泪后,她紧紧抱着她们,捏着玉佩哽咽道:“这玉佩,是为娘刚出生的时候,娘亲的娘亲送给为娘的宝贝。 这宝贝,为娘娘家的亲人,人人都有一块。 为娘身上和外祖母身上的,是祥云玉佩。而为娘的哥哥和外祖父身上,则是麒麟玉佩。” “爱主母,啾啾,爱主父……” 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些辈分,小云罗立刻口齿不清地显摆起来。 “嘘。” 小云绮年纪稍大,模糊意识到了什么。 伸出小胖手捂住小云罗流着口水的嘴巴,她瞪大眼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娘……” “娘没事。” 欣慰地揉了揉自己两个女儿的脑袋,容语溪叹了口气,“唉,那件事后,你们的舅舅和外祖父尸骨无存,全家便只剩娘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后来娘成亲后,外祖母也终于撑不住撒手人寰。 现在为娘娘家,便只剩为娘的一个人了。” 说着,她看向自己手中的玉佩,对小云琦和小云罗道:“娘手中除了这块云佩,还有一块是外祖母留下的云佩,娘从今儿起把它们全部都收起来,等到你们长大后,再给你们一人一块留作嫁妆……” “娘……” 库房内,阮云罗望着盒中的玉佩,视线逐渐模糊。 小心翼翼地取出盒中的玉佩,颤着手,阮云罗从袖中取出了那块带血的玉佩。 两块玉佩一并放在眼前,质地做工完全相同。 只除了,带着血的那块玉佩上,雕着的并不是祥云,是麒麟。 “怎么会?” 望着那玉佩上赫然雕刻的麒麟,阮云罗手指发抖。 当初先皇打天下时,舅舅和外祖父为了保护先皇给先皇断后,不是掉入悬崖尸骨无存了吗,他们连坟墓都是衣冠冢,又怎么会留下玉佩? 又为什么,这玉佩,竟然会辗转回到了母亲的手里…… 第366章 玉佩疑云 难道,外祖父和舅舅竟然没死? 阮云罗想到这里,心中激动了一瞬,但很快,她回归理智,掐灭了自己的幻想。 当初,先皇打下天下之后,论功行赏,将外祖父追封为宁安公,将舅舅追封为了宁安侯。 这么高的封赏,他们若是还活着,不可能不现身。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祖母和母亲那么伤心,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无法继承爵位而绝望,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出嫁后外祖母郁郁而亡…… 可是…… 疑惑地望着手中带血的玉佩,阮云罗越发不安。 如果外祖父和舅舅当时已经死了,那这块玉佩为什么后来又出现在了母亲的手里? 当时悬崖边生死一线,除了外祖父和舅舅,还有谁能拿到这块玉佩? 也许,是那次战争的胜利者? 可为什么,那人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忽然将玉佩交还给母亲? 还有…… 母亲难产而死,会不会是被这件事刺激的…… 与此同时,相府阮家。 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中,阮云珊穿着嫁衣泪别父母之后,便坐上轿子,由阮家离开,正式嫁入了桓王府。 这日,腊月初十。 阮云珊闲来无事,想起了之前月老庙发生的事情,便对自己的陪嫁丫鬟红翘令道:“你去趟月老庙,把上次的那个仙家给我请过来。还有萧家那边,你派人把我二姐也请来一趟。” “是。” 红翘答应着,立刻便行动起来。 一方面派人往萧家去找阮云罗,另一方面,她亲自出马,低调便去向了月老庙…… 月老庙,摊位前。 尹筱柔仍旧是一身破旧满脸烫疤。 她压低声音,再次跟柴嬷嬷嘱咐过接下来的应对之后,想了想,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让柴嬷嬷在进入桓王府之前,先给司霜写一封书信。 “写,写什么?” 柴嬷嬷看着尹筱柔不解。 她都快死的人了,还写个什么信? “我让你写你就写。” 尹筱柔说着,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之后,直接便塞到了柴嬷嬷六个手指的手中。 无奈捏紧笔杆,柴嬷嬷点了点头。 一字一句按照尹筱柔的意思,将整封信写完之后,她望着自己面前杀气四溢的信笺,冷笑睨了尹筱柔一眼,“呵,你对我,还真是物尽其用。” “总不能让你白死不是?” 满脸烫疤地冲柴嬷嬷笑了一下,尹筱柔收起信笺。 然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两个人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继续守着摊位等待。 终于,她们等来了红翘。 “仙家。” 走近给柴嬷嬷行了个礼后,红翘笑着邀请,“仙家,我家小姐让我来请您,您跟我来一趟。” “好。” 柴嬷嬷答应着,起身便要随红翘离开。 这时候,红翘见她两手空空,又见尹筱柔纹丝不动,便好奇地询问,“仙家,您只一个人就够吗,需不需要带什么法器?” “仙家法力高强,用不着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听红翘似乎想让自己也跟着一起,尹筱柔在旁边忙难堪地扯了扯头巾,“姑娘,我只是个苦命人罢了,帮不上什么忙的。我这样子,只会吓到小姐而已……” “这……” 见尹筱柔难堪的样子,红翘有些愧疚。 她本意只是希望将阮云珊交代的事情,办的尽善尽美不出纰漏而已,并没有想到会戳中尹筱柔的“伤疤”。现在见尹筱柔这副样子,又想着她说的也对。反正阮云珊既然没提尹筱柔,她也就没再坚持。 歉意地冲尹筱柔点了点头,她带着柴嬷嬷一起,很快便离开了月老庙。 而他们走后,很快,尹筱柔也悄悄离开。 找到京城里最大的驿站,她以柴嬷嬷的名义,很快将信寄向了西北卓纳湖旁边的卓纳妓坊…… 那个妓坊,就坐落在西北驻军的附近。 妓坊里的绝大多数客人,便是那里血气方刚的驻军…… 与此同时,将军府。 接到了阮云珊的邀请之后,阮云罗当即出发,很快便来到了桓王府,与阮云珊和柴嬷嬷碰面。 看见阮云罗,柴嬷嬷一开始有些惊讶。 但想来,自己反正也活不久了,她便得过且过,很快随阮云珊来到了王府花园。 屏退众人,带阮云罗和柴嬷嬷来到了花园假山丛中。 透过嶙峋的山石,远远地看着对面亭子里正在谈话的君弋桓和萧文渊,阮云珊悄声对柴嬷嬷道:“仙家,就在这儿。” “这儿?” 柴嬷嬷说着,看了看君弋桓的方向。 低声说了句“太远了”,她不等阮云珊和阮云罗反应,身形一闪,竟直接弓着腰,借旁边梅树的遮掩走出了假山…… “喂……” 阮云珊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想喊。 “嘘。” 知道柴嬷嬷只是想告诉二皇子一些事情,阮云罗立刻捂住了阮云珊的嘴巴。 又怕柴嬷嬷走得太远自己听不到她的秘密,阮云罗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子,用力向柴嬷嬷脚边丢了过去…… “咚!” 阮云罗手头不准,石头落在柴嬷嬷的后背,又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谁!” 对面亭子中,正在跟萧文渊谈事儿的君弋桓目光一凛。 他手腕一抖,茶杯脱手而出,精准便砸在了柴嬷嬷的后背。 “啊!” 满是内劲的茶杯砸的柴嬷嬷后背一痛,手撑地立刻便跪了下去。 这时候,在亭旁侍卫的护卫下,君弋桓和萧文渊走到近前。望着跪在地上一身素青的柴嬷嬷,君弋桓皱了皱眉,“你是谁?” “我……” 面对着多年前苦主的儿子,和众多面无表情提防自己的侍卫们,柴嬷嬷心中的勇气泄了大半,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假山后头,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阮云珊脚都软了。 心想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手指掰了下阮云罗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指,正想要出去请罪…… 阮云罗却更用力地捂住她的嘴巴。 用眼神示意阮云珊再等等,她目光疑惑地扫了眼柴嬷嬷脚边的碎茶杯,随即竖着耳朵继续偷听…… 第367章 听到秘密被抓包 “我……” 假山那边,柴嬷嬷咬了咬牙。 缓缓伸出自己六根手指的右手,随即,她抬头看向君弋桓,“二皇子,在宫外,我的本名叫做柴冉。在宫内,奴婢名叫香莲……” “香莲,你就是香莲?” 对过往的事情略有了解,君弋桓惊讶。 “是我。” 柴嬷嬷说着,用宫中五体投地的大礼,对君弋桓拜伏道:“奴婢香莲,叩见二皇子……” “好。” 看着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柴嬷嬷,君弋桓点了点头,笑容发凉。 “文渊,你先回去。” 派人送萧文渊先回去,君弋桓冷哼一声,说了句“你跟我来”之后,便迈步直接离开。 “是。” 柴嬷嬷连忙答应。 她有些腿软地从地上爬起,立刻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诶?他们怎么走了?” 假山后,看着君弋桓一行人莫名其妙离开的背影,阮云珊一头雾水。 她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候,阮云罗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旁边忽然提议,“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 “跟过去?” “对啊。” 阮云罗理所当然地点头。 心里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君弋桓如此变色。于是她一脸担忧地提醒阮云珊道:“云珊,那仙家毕竟是你派人请来王府的,她要是闹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可脱不了责任……” “这……” 阮云珊听闻头疼。 她伸长脖子看了眼君弋桓和柴嬷嬷离开的背影,抿着唇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她静悄悄拉着阮云罗,从花园涉溪穿了过去,抄近路从园外竹林来到了书房后窗。 后窗外,在冰凉的墙角和湿润的竹隙之间,两个人慌慌张张刚蹲下。 吱呀一声,书房的前门被打开。 “你们先下去。” 进入书房坐下之后,君弋桓挥了挥手,让门口伺候的下人们全都离远一点候着。 “是。” 下人们点头答应,待柴嬷嬷进入之后,立刻关门离开。 等到所有人走远后,书房内。 君弋桓沉默着,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打量了柴嬷嬷一会儿。 他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点桌面,直到柴嬷嬷心情忐忑,全身哪哪儿都不自在的时候,君弋桓终于开口质问:“香莲,你既已消失了二十五年,为什么今日会忽然现身?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奴婢……” 见君弋桓终于说话,柴嬷嬷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连忙跪下解释,“二皇子您明鉴,奴婢此次前来,确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奴婢对于自己当初助纣为虐,因为听从花月容的命令,而作孽害死端王妃腹中胎儿的这件事情后悔万分,想要为此事赎罪。 其二,花月容当初为了灭口,杀害奴婢全家,奴婢必须得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呵,报仇?” 君弋桓闻言觉得好笑,“你逃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起来要报仇?这未免也太迟了?” “这……” 听出君弋桓话语中的嘲讽和不信,柴嬷嬷有些紧张,也有些难堪。 回想着尹筱柔交待自己的那些借口,她苦笑一声,无奈对君弋桓道:“二皇子,不瞒您说,奴婢确实是个胆小懦弱的人。这么多年,奴婢但凡能找到一点儿办法,都不会跑回来自寻死路。 但奴婢没有办法。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缠着奴婢不放。他们二十五年来,天天用噩梦折磨奴婢,他们绝不让奴婢睡上一个安稳觉。 奴婢真是活够了,奴婢只希望死之前,将过往的一切全部了结。 也省的以后到了下面,奴婢没法面对他们……” 说着,她抬头看向君弋桓,颤巍巍满脸诚恳地道:“二皇子,奴婢此次冒险前来找您,只是觉得自己可以信任您和端贵妃对花月容的恨意,觉得您也许愿意帮助奴婢上达天听,愿意让花月容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已。 您若是实在不信任奴婢,那奴婢可以再去找其他办法……” 边说,她磕头又行了个礼后,佝偻着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站住。” 见柴嬷嬷这么轻易就要走,君弋桓冷笑提醒,“就凭你谋害皇嗣的罪过,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奴婢没有想逃,奴婢只是想死的更有价值一点而已。” “死的有价值?好。” 笑着点了点头,见柴嬷嬷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君弋桓没有理由拒绝。 他手指敲桌,心中默默掂了掂最近,皇上对太子和花家的态度。 知道现在确实是揭发这件事情的最好时候,他沉默着,正准备仔细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但莫名地,君弋桓总觉得哪里不对。 重新盘了盘今日里发生的一切,忽然,他奇怪地看向柴嬷嬷,眯了眯眼睛质问:“今天,你是怎么混进府的?谁把你放进来的?” “回二皇子的话……” 柴默默行了个礼,正要把阮云珊给交待出来。 这时候,后窗外阮云珊闻言吓了一跳,被溪水浸湿的绣鞋退了一下,一不小心,便碰到了竹隙中青黄色的竹枝…… “谁!” 君弋桓面色一凛,立刻便喊来人。 “我,是我……” 书房后窗外的竹林中,看见提剑冲过来的侍卫们,阮云珊和阮云罗连忙起身。 有些惊慌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十分尴尬地,阮云珊扶着竹子看向窗内的君弋桓,有些脸红地小声道:“是,是我……” “你……” 骤然从窗外竹林中抓包阮云珊和阮云罗,君弋桓皱眉惊讶。 挥手让侍卫们先下去,目光扫了眼柴嬷嬷,又扫了眼阮云珊和阮云罗,他忽然笑了一下目光沉沉地问:“今儿的事情,跟你们俩也有关系? 是你们俩把她带入王府的? 你们为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368章 调太后离山 “这……” 被自己新婚的丈夫沉着脸如此质问,阮云珊面色一僵,正惴惴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时候,阮云罗安抚地拍了拍阮云珊的肩膀。 同时歉意地冲窗内的君弋桓行了个礼,她七分真三分假地解释道:“二皇子,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您和云珊还未成亲的时候,云珊说自己心想事成觅得如意郎君,便让我陪她到月老庙还愿……” “月老庙?” 君弋桓一头雾水,这怎么又跟月老掺和上了? “正是。” 苦笑一声,阮云罗隔窗看向柴嬷嬷道:“也正是那天在月老庙,我和云珊才意外碰见了这位……呃,仙家……” “仙家?” “是。” 面对君弋桓疑惑的目光,阮云罗一本正经地继续解释,“当时,这位仙家说风水摆设能影响夫妻感情,所以今日云珊得空,才特意请她过来王府看看风水……” “唉……” 在阮云珊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阮云罗叹了口气。 仗着柴嬷嬷一个戴罪之人,定不敢,也没心思跟她和阮云珊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阮云罗满脸不好意思地对窗内的君弋桓道:“二皇子明鉴,其实,我今日之所以过来,只是半信半疑,想多看看这位仙家的本事而已。 谁想到,这一错眼的功夫,她竟跑到花园,闯到了您的面前。 唉,实在是怕她惹出什么麻烦,我们没有办法,这才特意跟过来看看……” “是啊是啊……” 知道给二皇子施法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阮云珊顾不得自己冻麻的脚趾,忙点着头一脸委屈地附和道:“也,我们真不是故意偷听,也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 “是吗?” 看着窗外冷风中阮云珊阮云罗满脸无辜和歉意的样子,君弋桓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她说她是仙家,你们就信?”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她猜我真的猜的很准……” 婆娑冷冽地竹林中,被风一吹,阮云珊抱着胳膊委屈地解释,“而且,她还会空手燃符呢。她手一抖,符纸就自己燃烧,而且烧完连灰烬都没有……” “呵……” 无奈地笑了一声,君弋桓叹气。 其实他与阮云珊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柴嬷嬷有心接近桓王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只要稍作准备,自然能“猜的很准”。 至于空手燃符…… 虽然并不了解那其中的道理,但君弋桓想想,便也知道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唉……” 想到自己娶了个没脑子的老婆,君弋桓无奈又叹了口气。 随即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阮云罗,他想了想,苦笑一声,客气地拱了拱手,“阮夫人,刚才你所听到的那些事情,可以帮我保密吗?” “当然。” 毫不犹豫地,阮云罗点头答应。 为了让君弋桓放心,她叹了口气一声,特意提醒道:“二皇子您别忘了,花家不仅是您的仇人,也是我们萧家的仇人。我巴不得花家恶有恶报呢,怎么可能将此事外泄?” “那就好。” 君弋桓点头。 想到萧家之前跟花家的那些矛盾,想到萧家的萧钦宇和席老夫人毕竟都死在花家人手里,君弋桓长松了口气。 见事情都盘问地差不多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他高抬贵手,正准备让阮云珊和阮云罗离开,不必再在窗外受冻。这时候,阮云罗捋了捋柴嬷嬷的复仇计划,皱了皱眉提醒君弋桓道:“二皇子,您若是想要报仇,恐怕过不了太后娘娘那关?” “嗯。” 君弋祯同意点头,“我也正为此头疼,阮夫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 “真的?” 君弋桓只是随口一问,听闻阮云罗竟然答是,他惊讶忙问:“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只要能让太后暂时离开京城,就可以了。” “呵,让太后离开京城?” “嗯。” 在君弋桓根本不信的目光中,阮云罗侧目看向阮云珊,“云珊,你还记得太后娘娘八十大寿的那株胭脂雪吗?” “记得。” 一头雾水地,阮云珊点了点头。 被冻地又搓了搓手臂,她一脸奇怪地看向身旁的阮云罗,“好端端地,你提它做什么?” “那你还记得白洛寺吗?” 在君弋桓阮云珊和柴嬷嬷疑惑的目光中,阮云罗继续提醒,“你还记得吗,当时太后娘娘提起胭脂雪时,曾说过,那株冬牡丹是先皇打天下时,在白洛寺偶然遇见的祥瑞。 曾经,先皇还说过,有朝一日若是能天下太平,定要重建白洛寺,携手太后共同回去还愿……” “记得!” 听出阮云罗的言外之意,阮云珊兴奋点头,“你的意思是,可以让太后出宫到白洛寺还愿?” “嗯。” 同意地点了点头,阮云罗看向窗内的君弋桓提醒,“二皇子,上次八十大寿听闻太后娘娘的意思。对于没能替先皇完成那次还愿,太后娘娘看起来很遗憾呐。 您不如借此表表孝心。 这样,既能完成先皇和太后娘娘的心愿,也能成全您和端贵妃复仇的心愿,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 君弋桓心中一动。 但思索片刻,他皱了皱眉,却有些犹豫,“这太后出巡,可不是小动作啊。现在天寒地冻,不久又要过年,父皇孝感动天,能同意这种事情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阮云罗微笑鼓励,“试一试,若是皇上不许,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嗯……” 想了想提议太后还愿也不是什么错事,君弋桓同意地点了点头。 正如阮云罗所言,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总比直接带着柴嬷嬷往皇宫里硬冲要来得强…… “好,那便依二姐所言。” 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刚发现阮云罗和阮云珊冷在窗外,君弋桓哎呀一声,十分歉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看我,光顾着谈论正事儿,竟忘了先请你们进来说话了…… 来来来,云珊,二姐,快进书房喝杯茶暖和暖和……” “不必了。” 阮云罗笑着拒绝。 再次表达过自己对偷听事件的歉意之后,她借口家中有事儿,与君弋桓告别之后,便由阮云珊送着,很快离开了桓王府…… 当晚,没有回往将军府,阮云罗反而急匆匆来到了纱衣巷,听云苑。 提笔写了封信,又在密室中找到了马广荣的那本账本,她连同信和账本全部交到万嬷嬷手中,并催道:“快,把这两样东西立刻送到睿王府三皇子手中……” 第369章 抛砖引玉送账本 当晚,睿王府。 君弋祯收到信后,立刻趁夜便装来到了元帅府,在书房将账本交给了徐万仇。 “这是什么?” 徐万仇有些奇怪地接过账本,打开来一看。 看了眼账本中熟悉的笔记,他面色一惊,忙又仔细地看了看账本中的内容。 反反复复将一切看过之后,他欣喜而又惊讶地看向君弋祯,“三皇子,这不是马广荣卖官鬻爵的分账账本吗?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不是我弄的。” 君弋祯笑着,简单解释过眼前账本的来历之后,他叹了口气看向徐万仇,“万仇,这本东西来历特殊,我若是直接呈送给父皇,怕是没办法解释。 现在,恐怕只有你做这件事合适。” “嗯。” 徐万仇点了点头同意。 不过想起太后,他还是有些犹豫,“三皇子,这事儿由我来办自然最好,但是太子那边毕竟有太后坐镇,太后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没事,这只是抛砖引玉而已,好戏还在后面呢。” 明白徐万仇的顾虑,君弋祯拿出阮云罗的书信,直接交给了徐万仇。 徐万仇接过书信打开,眼睛一亮。 良久,将书信交还给君弋祯,他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后面还有杀招,那也就没顾虑了……” 说着,他回身从书架上取下来一个花梨木箱子。 将箱子打开,把里面自从那次泼粪事件之后自己查到的东西拿给君弋祯看过,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翌日,从奉天殿下朝之后,他便求见御书房,将账本直接交给了君邑光。 “这是什么?” 从福公公手中接过账本,君邑光皱了皱眉,觉得字体有些熟悉。看开来看了一眼之后,他面色骤变,立刻瞥了旁边的福公公一眼。 “你们都下去。” 福公公躬了躬身,立刻让所有伺候的人全部下去。 “是。” 下人们答应着退下之后,君邑光阴沉着脸,很快将整部账本全都翻了一遍。 “哼!” 冷哼着一拍桌子,君邑光震怒,“好啊,我天中王朝,竟成了这些虫豸贼子们捞钱的私库了!” “呵!” 君邑光忍着怒火,快速将账本又翻了一遍。 然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看向了跪在御书房中央的徐万仇,沉沉地探问道:“徐爱卿,你这账本是从哪儿弄来的?可信吗?” “禀报陛下,这是马广荣马大人被刺杀而死之后,微臣在他死亡的现场无意中捡到的。臣仔细比对过,上面确实是马大人的笔迹……” “嗯。” 垂眸又扫了眼账本中熟悉的笔迹,君邑光闭了闭自己疲惫干涩的眼睛。 然后睁开眼,他凝眸看向徐万仇,忽然冷声质问:“既然这是在马广荣死亡当场所找到的账本,那你当时,为何不立即将账本呈报上来,反而要等到现在才交给朕呢? 莫非,你是蓄意欺君不成?” “微臣不敢!” 察觉到君邑光的不悦,徐万仇忙磕了个头解释,“陛下,此事毕竟事关太子,微臣只恐怕上了小人的当,担心冤枉了太子殿下而已。 微臣只是想谨慎一些,尽量查证清楚之后,再来禀报陛下罢了……” 说着,徐万仇从大袖中,忙又拿出一叠册子。 将册子双手奉于头顶,他沉声解释,“陛下,自从马广荣死亡之后,微臣除了核对笔迹之外,还特意彻查过马广荣生前办案的卷宗。 微臣手中奉上的,便正是卷宗中有关案子的疑点,以及各案当事人重新提供的口供和证据。 证据中,不仅有马广荣生前借大理寺的权利滥用私刑排除异己的控诉,还有不少马广荣上下勾结卖官鬻爵的口供。 微臣是再三核对,眼见着这些口供可以和账本上的内容交叉佐证之后,这才敢向陛下禀报……” “否则……” 徐万仇鼓足勇气说着,手捧册子磕着头解释道:“陛下明鉴,如果光凭着一部账本,微臣是断不敢妄言攀扯太子殿下的……” “嗯。” 听徐万仇有理有据,君邑光点了点头。 示意福公公将册子也拿给自己,他一张张翻看之后,点了点头语气微缓地对徐万仇道:“徐爱卿,真是难为你了,快起来。” “谢陛下……” 满脸感激地又磕了个头,徐万仇这才缓缓站起,“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嗯,你有心了。” 点了点头,目光又扫了眼自己面前的账本和册子,君邑光叹了口气,“唉,徐爱卿你先退下。这件事毕竟牵连甚广,你容朕再想想,先不必告诉其他人……” “是。” 早预料此事不会太过容易,徐万仇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很快告辞离开。 “唉……” 等徐万仇走后,君邑光叹了口气,仰头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不停思索。 他既发愁百官中被拖下水湿了鞋的人那么多,该如何取舍。又发愁太后年纪毕竟那么大了,万一要是被气出个好歹,自己该如何下得了孝台……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提着个食盒,在门外望了望福公公。待福公公走近之后,他低声传了两句话后,便将一个食盒递给了福公公。 福公公接过食盒。 拎着食盒来到君邑光桌边,他将里面鲜香奶白的枸杞鲫鱼汤端了出来。 取了个小碗试过毒后,他将盛好的鲫鱼汤轻轻放在君邑光手边,同时躬身低声提醒道:“陛下,端贵妃娘娘递话,说自从西北战事之后,您连日操劳,眼睛定然干涩疲惫……所以今日,娘娘便特意在鲫鱼汤中加了些明目的枸杞……望陛下龙体为重,多少用一些……” “唉……” 听完这一番贴心的话,君邑光叹了口气。 抬手接过汤碗,尝了口鲜香奶白的鲫鱼汤后,他笑了下感叹,“唉,这宫里宫外,还是端贵妃最为省心……” “那是。” 福公公笑着附和,“端贵妃与陛下毕竟是从小的情谊,自然比旁人更体贴一层……” “嗯。” 君邑光同意地点了点头。 想起来自己这阵子忙于公务,久不曾到端贵妃宫里走动,他令福公公收起桌上的账本和册子,起身摆驾,很快便来到了泽华宫,端贵妃住处…… 第370章 羞羞答答络腮大汉 泽华宫内。 君邑光屏退众人,缓缓进入的时候,端贵妃一身素衣端坐在烛光下,正垂眸一丝不苟地抄写着经书。 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君邑光进来,她有些惊讶,忙起身行礼,“皇上……” “免礼,快起来。” 伸手将端贵妃扶起,老夫老妻一般,君邑光拍了拍她的手背。 两人相携来到桌前,看着书桌上端贵妃用簪花小楷新抄的经书,他笑着无奈叹气,“都这么晚了,怎么又在抄写这些东西?” “抄经静心,臣妾喜欢抄经。” 抬手扶君邑光在书桌旁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又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热茶,端贵妃轻轻将茶杯递了过去,“再说了,太后娘娘最近精神不振,臣妾更应该多多抄写经书,好用来给太后娘娘祈福啊……” “怎么?”君邑光皱眉,“太后身体不舒服吗?” “听太医说,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可就是……” “唉……” 十分担忧地叹了口气,端贵妃一脸无奈地提醒,“只是太后娘娘最近看起来,总提不起劲儿似的。臣妾心想,此事可能与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八十大寿的那盆胭脂雪有关……” “胭脂雪?” “就是先帝留下的那盆……”状若无意地,端贵妃叹了口气提醒君邑光道:“估计啊,太后娘娘这是又想起来替先帝到白洛寺还愿的那件事儿了……” “白洛寺……” 听见白洛寺三个字,君邑光心中一动。 对啊,让太后去一趟白洛寺,既圆了太后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愿望,展示了他的孝心。又正好能解决他的为难,避开跟太后面对面的冲突…… 让太后鞭长莫及,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把她接回来不迟。 到时候,即便太后再怎么生气,再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好!” 满意地击了下桌子,君邑光摇了摇头抚掌大笑,“哈哈哈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啊?什么?” 好似听不懂君邑光正在说什么似的,端贵妃一脸好奇,“陛下,您这是在说什么啊,什么好主意?” “哈哈哈……” 见端贵妃一脸疑惑的样子,君邑光笑着摇头,觉得有趣。 伸手拍了拍端贵妃的手背,又握了握她的手指,君邑光高兴道:“你啊……今儿你可真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是吗?” “当然。” 笑着点了点头,君邑光抛开此事,跟端贵妃又闲聊了一会儿。 在泽华宫用过膳食之后,当晚,他便迫不及待,直接来到了慈宁宫。 借着探望的名义跟太后聊了一会儿,拐弯抹角地提起白洛寺后,一脸为难地,他终于答应了太后娘娘的白洛寺还愿之行。 当日,行程敲定。 翌日,京城内外便紧锣密鼓地为此事忙碌起来。 十日后。 藏在乌泱泱恭送太后的百姓之中,尹筱柔凑着热闹,远远眺望着太后仪仗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这太后。 她早不还愿晚不还愿,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还愿? 难道…… 疑惑地望了望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尹筱柔暗自疑心,难道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肯可怜可怜她,肯跟她站在同一边了? 不可能啊…… 尹筱柔皱眉立刻否认。 她在这个狗屁世界,哪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这老天爷根本就是个瞎的,要是指望它开眼,不如指望她杀翻所有人,直接统治世界当女皇算了…… “嘁。” 没好气地冲老天爷翻了个白眼,尹筱柔不再幻想。 认真地将前因后果思索一番之后,她暗猜,这件事儿来的这么巧,八成是二皇子的手笔。 他故意设计让太后娘娘离开,这样,才可以让皇后娘娘谋杀皇嗣的事情,获得最大的结果…… 啧,还挺聪明。 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君弋桓想的这么周到,尹筱柔明白,柴嬷嬷那边应该是不需要她操心了。 接下来,她只希望,自己的那封信,一定要被卓纳湖那些驻守的士兵们发现才行。 这样,他们无论是直接揭发出来,还是按规矩上报给萧重景,对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总之,千万别是个哑炮,别浪费她的一番苦心啊…… 与此同时,西北边境。 倚山面湖的卓纳城池军营中,经过前几日的一场小胜之后,萧重景下令手下轮流休整的同时,自己正守在大营,认真研究着近日来的一场场战图。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阿肃进来禀报道:“将军,门外吕副将求见。” “嗯,让他进来。” “是。” 阿肃答应着,立刻出门将人高马大的吕副将请了进来。 “说。” 听见吕副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萧重景目光看着战图,头也不抬询问道:“到底什么事儿?” “呃……” 吕副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挠了挠头。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支支吾吾东拉西扯地伸了伸脖子,也看了眼萧重景桌上的战图。没话找话地,他嘿嘿笑着问:“将军,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战图,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打仗的感受,萧重景皱了皱眉,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总有种感觉,这阵子西北打仗跟闹着玩儿似的。 总是一触即走,哪有点儿正经打仗的意思? “将军。” 见萧重景不搭理自己,吕副将鼓了鼓勇气。 他高高壮壮挺大个的个子,满脸狂妄的络腮胡子,此时却偷偷摸摸做贼似的看了左右守卫一眼。 向来洪钟一样的嗓门压低声音,他弯腰夹着胳膊将手拢放到嘴边,怀春少女般扭扭捏捏神神秘秘地对萧重景道:“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到底什么事?” 萧重景感觉腻歪超标,皱起眉终于肯抬头。 一抬头,看见吕副将恶心巴拉的样子,他啧了一声后仰坐直。 抬了抬手让所有人赶紧出去之后,他满脸嫌弃地看向吕副将,“行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别羞羞答答辣我的眼睛……” 第371章 大厦将倾麻烦上门 “将军,事情是这样的……” 见萧重景这是急了,吕副将忙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书信。 将书信烫手山芋般放在了萧重景的桌上,他气都不喘,竹筒倒豆子般地立刻解释道:“将军,昨天我手下的一个小子从卓纳妓坊出来,正好听见门口信使在找一个叫胡延的人。 他觉得胡延这名字听着像呼延,便抢过信件看了一眼。” “结果……” 咽了咽自己干涩紧张的喉咙,吕副将压低声音,满脸神秘地对萧重景禀报道:“结果却发现,这封信竟然是京城里的内奸,要寄给月宛大王姬司霜的信件! 信里面那内奸说,她已经跟二皇子联系上了。 很快,等她和二皇子废掉太子殿下,帮二皇子复国登基之后。二皇子答应,他不仅会信守承诺支持大王姬在月宛继位,还会将卓纳城池连同这附近的十数个城池一同双手奉上……” 说完,吕副将又咽了咽口水。 见萧重景垂眸看着信笺,面上看不清喜怒的样子,他好奇地弯了弯腰,心中忐忑地忙问:“将军,您说,这件事儿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呵。” 萧重景回过神放下信纸,抬眸凉凉地瞥了吕副将一眼,“你说呢?” “我?” 吕副将被问的为难。 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苦着脸求情,“将军,您快别为难咱了。咱是个大老粗,您让咱冲锋打仗骑马杀敌,那绝对没有问题。但您要问咱宫里的事情,让咱玩心眼玩脑子,那咱可玩不来。 大不了,咱们把东西交上去,让皇上分辨呗。 反正皇上圣明,这种东西,陛下肯定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哼,你倒是会省事儿。” 无奈地斜了吕副将一眼,萧重景没好气地又问:“你既然什么都不确定,那就说明,你从那个信使口中,什么都没能问出来,是?” “是。” 老实地点了点头,吕副将有些挫败地回答道:“那信使确实是正经信使,他说自己是受一个满脸烧伤的老婆子所托,才来送信的。 那老婆子给了他三倍的价钱,只说自己的儿子在卓纳湖妓坊附近,名字叫胡延,让他到了妓坊只管大声喊就行,别的什么都没说。” “大声喊?” 无奈地笑了一声,萧重景叹了口气提醒,“你看哪家的内奸,会蠢到把信寄给敌方的地盘?又有哪个内奸,会猖狂到在敌人的地盘里,大喊大叫那么特殊的一个名字? 人家做的这么明显,这就是生怕你们发现不了啊……” “啊?” 被萧重景这么一提醒,吕副将回过味儿来。 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脏话,他松了口气看向萧重景,“将军,您的意思是,二皇子没有叛国,那内奸是故意想挑拨离间?” “嗯。” 阴沉着脸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笺,萧重景点了点头,“这是有人借咱们的手,想给二皇子找点麻烦呐……” “那,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没好气地瞪了吕副将一眼,萧重景开玩笑般,伸手把信递给他道:“喏,你不是想呈报陛下让陛下分辨吗,去呈报,让陛下抽空好好帮你分辨分辨……” “别!” 立刻平竖起手掌,吕副将毫不犹豫地拒绝。 陪着笑连说了两句不敢不敢之后,他挺大个子脱兔般掉头,逃也似地便跑了。 “嘁。” 看着吕副将慌慌张张避之唯恐不及的背影,萧重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伸出指尖,单指在信纸上清脆一弹,他翘起嘴角,有些得意地心想:虽然这东西看起来的确不真,但是对于二皇子而言,大小也算是个麻烦。 今日,他且将这封信留着。 来日,自己不管是将它转献给其他皇子,还是献给二皇子,总归也能讨个彩头…… 这天,京城,小年夜前夕。 在皇宫里静静等了几天,约摸着太后娘娘已经彻底走远之后,端贵妃梵香沐浴,换上了一身君邑光最喜欢她穿的秋波蓝颜色的衣裳。 画过淡妆打扮整齐,又戴了一对摇摇坠坠莹莹可怜的珍珠耳坠之后,铜镜中,她面色一冷,起身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很快便来到了坤宁宫求见。 坤宁宫里。 花月容用过晚膳,正懒洋洋倚靠在软榻上,思索着明日小年夜的晚宴细节。 这时候,香茉燃起熏香,笑着递了杯茶到她手边,“主子,今儿个天冷,您快喝杯茶暖和暖和。” “嗯。” 花月容点了点头,起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品着口中熟悉的味道,她愣了一下,笑着瞥了眼香茉,“香茉,你这泡茶的功夫,看起来进步不少啊。” “娘娘息怒。” 听出来花月容话里有话,香茉心中一紧,连忙磕头请罪,“娘娘,奴婢绝不是故意想要跟香薇姐姐联络……实在是香薇姐姐怕奴婢笨手笨脚,泡不出娘娘您合心意的茶,所以才托人给奴婢递了个条子,想教教奴婢而已……” “行了,起来。” 抬了抬手让香茉起身,花月容犹豫片刻。 心想着香薇一直以来伺候得确实不错,又毕竟是为了替自己办事儿才沦落到浣衣局,她叹了口气,“唉,难得这这么冷的天儿,她在浣衣局里还惦记着本宫…… 罢了,你悄悄给她送点银子打点打点,让她再忍忍。 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本宫再想想办法。即便是碍于情面不能把她给调回来,也总归可以把她放出宫去,不至于让她一直受罪……” “娘娘……” 香茉满脸感动,忙正要跪谢皇后娘娘隆恩。 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有宫女从外殿隔门帘恭声禀报道:“皇后娘娘,外面端贵妃娘娘求见,说有事儿想跟您聊聊……” “谁?” 忽然听见端贵妃要来见自己,花月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问了一遍,当得知确实是端贵妃在外面求见时,她不喜地皱了皱眉,“嘁,无缘无故地,又这么晚了,她来找本宫聊个什么劲?本宫与她之间,哪里有什么可以闲聊的地方?” “谁说不是呢。” 香茉笑着附和,正要打发宫女让端贵妃离开。 这时候,也许是闲来无聊。 善心大发地,花月容抬了抬手,懒洋洋对香茉道:“罢了,她既然有话要聊,那便让她进来。 本宫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话这么着急……” 第372章 夜砸坤宁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 抬手示意端贵妃起身坐下,花月容不甚在意地抿了抿茶,笑着随口便问:“端贵妃,听说你有事儿想要跟本宫聊聊?” “是。” 笑着点了点头,端贵妃客气接过香茉递过来的茶杯。 垂眸沉默地吹了吹茶沫,抬眸,她嘴角带笑目光冰凉地看向花月容,“皇后娘娘,二十五年前,你害死我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天道循环,自己早晚会有遭报应的一天呢?” “什么?” 花月容愣了一下。 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她皱了皱眉坐直身体,冷着脸扫了眼旁边的香茉。 香茉立刻扬声呵斥,“端贵妃,您疯了吗?竟然敢以下犯上,在皇后娘娘面前这样胡说八道!” “呵。” 看也不看香茉一眼,端贵妃抬眸瞥向花月容,冷笑一声继续讽道:“皇后娘娘,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呵,你真是莫名其妙……” 花月容嗤笑,一头雾水地打量了端贵妃一眼。 见她笑容冰凉不紧不慢的样子,花月容心中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皱眉不耐地撂下茶杯,她干脆快刀斩乱麻,扬声不甚耐烦地令道:“来人,端贵妃身体不适,直接送她回去。” “是。” 香茉答应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正要强行送端贵妃离开。 可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端贵妃放下茶杯,只凉凉地睨了她一眼,便直接对自己的贴身宫女令道:“秋风秋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砸?” “是。” 秋风秋月对视一眼。 心知道花月容今晚上在劫难逃,她们便也就无所畏惧,直接拎起自己身边的玉屏摆件古董器物便重重砸了起来。 “都还愣着干什么?” 看见秋风秋月逮着东西便砸的样子,听着坤宁宫里叮铃哐啷的动静,香茉回过神来连忙命令,“快,赶紧把她们拿下!” “是。” 还没从荒唐中回过神来的宫女太监们连忙上前,押着秋风秋月拖到了一旁。 “呵。” 看着自己屋里满地的狼藉,花月容不可思议地看向端贵妃,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好,我看你今天还真是疯的不轻……” “都还愣着干什么?” 心里一阵怒火,花月容冷笑一声看向香茉,“快去把皇上和各宫娘娘们都请来,就说端贵妃疯了,让大家伙儿都来看看热闹。” “是。” 香茉立刻答应。 意识到花月容想要借题发挥,她不光每个宫都派了人去请,还特意亲自来到御书房,一脸惊慌地对福公公道:“福公公不好了,端贵妃娘娘突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光屡次对皇后娘娘言语不敬,还以下犯上,令人在坤宁宫又打又砸…… 皇后娘娘被气的头疼,眼看着都快要气晕过去了……” “什么?” 福公公满脸惊讶。 随口安慰了两句,他进入御书房,很快将此事告知了君邑光。 “什么?” 君邑光闻言皱眉。 想不通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他有些心烦地将桌子上的账本和册子一收,便冷着脸上辇,急匆匆便向着坤宁宫而去…… “皇上……” 坤宁宫门口,阮云绮和汐妃和各宫娘娘陆续到场,刚要进去。这时候,看见君邑光乘辇过来,所有人连忙屈膝,准备行礼…… “免了。” 向众人抬了抬手,君邑光面无表情地带着众妃,急匆匆便进入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 望着端贵妃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样子,花月容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地问道:“端贵妃,皇上马上就要来了,你不怕?” “怕什么?” 端贵妃冷笑,“既然谋害皇嗣的人是你,那现在该害怕的人,也该是你才对。” “哼。” 听见端贵妃仍揪着那件事儿不依不饶,花月容冷笑一声,只觉得她天真。 没什么所谓地,她凉凉提醒道:“端贵妃,你胡言乱语,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本宫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是皇上陛下亲封的主位正宫,怎是你空口白牙疯言疯语几句,就能够随意诬陷的?” “是不是诬陷,等会自然真相大白。” 目光嘲讽地扫了眼傲不可言的花月容,端贵妃笑了一下提醒,“皇后娘娘,很可惜,这一次,太后娘娘远水解不了近渴,怕是救不了你了。” “你……” 花月容闻言皱眉,暗觉不妙。 她正思索,怀疑太后娘娘前脚的离开和端贵妃今日迫不及待的到来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时候,门外一声皇上驾到,君邑光和众妃嫔急匆匆便进入了坤宁宫。 “陛下!” 听见皇上到了,端贵妃流着泪立刻跪下。 等到福公公撩开帘子,君邑光刚一进入,她仰头,泪光如年轻时莹莹坠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对君邑光欲言又止,“皇上,您可算来了……” “皇上。” 收回自己眼中的不屑,花月容矜贵行了个礼后,一脸无奈地对君邑光道:“陛下,端贵妃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将坤宁宫砸的一团乱……唉,臣妾连说都没说她两句,也不知怎么的,她便就哭成了这样……” “嗯。” 君邑光点了点头,皱眉扫了眼满地的碎玉碎瓷。 迈步和花月容一起在主位上坐下,他沉着脸看向仍在流泪的端贵妃,“端贵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陛下。” 满脸悲恸而又自持地,端贵妃默默流着泪解释,“陛下,嫔妾以下犯上确实不对,对于这件事,您要打要罚,嫔妾绝无二话。 但嫔妾不后悔。 嫔妾相信,无论是后宫姐妹的任何一人,只要知道嫔妾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明白嫔妾的苦衷……” “呵,你这话说的,难道后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满脸不同意地,花月容凉凉提醒,“端贵妃,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生不曾事农桑,却为何可以锦衣玉食椒殿轻裘,这还不是后宫在养着你吗……” 说着,花月容顿了一下。 缓缓地扫了眼端贵妃身上的锦衣玉饰,她笑,“端贵妃,面对如此皇恩浩荡,你还能有何苦衷啊?……” “是啊。” 听出花月容这是想扣帽子,阮云绮在旁边满脸担忧,随手帮端贵妃岔开话道:“端贵妃,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趁着今儿个皇上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便全都说出来,省得憋在心里憋坏了身体……” “是啊……” 旁边,汐妃和其他娘娘们闲来无聊,也跟着凑热闹怂恿。 “行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君邑光打断众人。 他沉着脸,目光在端贵妃脸上有些复杂地看了一会。 分不清她前些日子提起白洛寺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分不清她今日突然发作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君邑光叹了口气,“好了,你有什么苦衷,想说就说……” 第373章 早死早超生 “谢陛下。” 心里猛地一松,端贵妃抬起头与君邑光对视。 眼泪串珠般流下,她哀声颤道:“陛下,您还记得二十五年前潜邸时期,嫔妾的第一个孩子吗?”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强压着哽咽继续讲述,“当时,那孩子一生下来的时候,臣妾明明就听见了他的哭声。但是那接生嬷嬷却偏偏说谎,非说那孩子在臣妾肚子里的时候就没有了……” 恨恨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端贵妃抓住君邑光脚边的衣摆求他相信,“陛下,嫔妾听见了,嫔妾真的听见了。嫔妾知道那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当时,嫔妾好不容易才查到些线索将那嬷嬷送入了地牢。可谁曾想,那嬷嬷在地牢里,转眼之间却死了……” “嗯。” 沉声点了点头,君邑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道:“那嬷嬷畏罪自杀失去线索,最后事情便只能不了了之……” “不,不是畏罪自杀!” 坚定地摇了摇头,端贵妃目光发冷,抬头问向花月容道:“皇后娘娘,嫔妾当天派人将那嬷嬷送到了地牢,第二天,您的贴身侍女香莲便也在地牢附近出现。 香莲出现后,那嬷嬷就死了。那嬷嬷死后,香莲也立刻被一把火给烧死了。 您不觉得,这件事儿有点儿太巧了吗?” “端贵妃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巧了……”皱着眉思索片刻,花月容看向君邑光,满脸担忧地道:“皇上,其实臣妾也有些怀疑。当初那件事情,会不会是有人见端贵妃腹中皇子早夭,想借题发挥? 她故意杀了接生嬷嬷,又杀了臣妾身边的香莲,很可能是为了把祸水引向臣妾,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啊……” “哼。” 听花月容巧言狡辩,端贵妃冷笑着,忽然问道:“是吗,照皇后娘娘您的说法,难道香莲的死并不是您毁尸灭迹,而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故意陷害您?” “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是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端贵妃冷道:“反正死无对证,您想说什么都行……” “唉,你看你……” 似乎对端贵妃的敌意和怀疑有些无奈,花月容叹了口气,“唉,要是香莲还活着就好了……” “是吗,皇后娘娘真这么想?” “当然。” “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贵妃抬眸看向君邑光,“皇上,既然如此,请您宣香莲进宫觐见。” “香莲?” 在众妃嫔惊讶的私语中,花月容心里咯噔一声,忙目光扫了端贵妃一眼。 见端贵妃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定了定心神,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满脸疑惑地探问道:“端贵妃,那香莲不是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吗?你这从哪儿又弄了个香莲,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 “是不是骗子,等她进来后,您一眼就知道了。” 端贵妃说着,恳求的目光再次看向君邑光,“陛下……” 花月容见状,有些紧张地忙也看向君邑光,“陛下……” “唉。” 只为难了一瞬,君邑光叹了口气点头,“行了,宣她进来,” “是。” 闻听命令,福公公立刻派人,很快将候在宫外的柴嬷嬷带了进来。 进殿跪下,柴嬷嬷用宫中礼仪,连忙磕头向众人请安,“奴婢香莲,叩见皇上陛下,叩见皇后娘娘,叩见端贵妃娘娘,叩见懿贵妃娘娘……” “行了。” 出口制止柴嬷嬷多说废话,君邑光抬眸看了花月容一眼,示意她认认人。 “这……” 有些犹豫地,花月容目光扫了眼柴嬷嬷右手的六指。 知道这六指太过显眼,太过无可争辩,她只能满脸疑惑地明知故问:“香莲,是你吗?你不是二十五年前就已经被火烧死了吗,怎么会今天又出现在这里?”满脸感慨地,她试图引导,“香莲,这二十五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难道是谁把你藏起来了吗?” “没有任何人窝藏奴婢,奴婢是自己逃出去的。” “哦?你为什么要逃?” 众妃嫔越看这出戏越入神,也纷纷好奇地询问:“难道,端贵妃腹中胎儿早夭,真的与你有关?” “奴婢……” 柴嬷嬷听见问话,正准备点头承认。 这时候,花月容手指紧紧地捏着桌角,忙强笑着出口打断,“是啊,香莲,那件事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今儿皇上和本宫都在,希望你如实回答。” 将如实两个字加重语气,她强撑着镇定继续引导,“香莲啊,那件事儿事关皇嗣,你若是真做了,该千刀万剐,谁也救不了你。 但你若是没做,那就实话实说,有陛下和本宫在,也定不会冤你。” “这……” 听见花月容的承诺,柴嬷嬷略有些犹豫, 这时候,旁边端贵妃嗤笑一声,立刻也看向柴嬷嬷提醒,“香莲,皇后既然让你实话实说,那你就实话实说。 记住,你要敢说一句假话,那不光陛下和皇后不放过你。我那被你害死的可怜孩子,和你家受你连累被灭口的一家老小,也不会放过你的……” “奴婢……” 被花月容和端贵妃两厢逼着,柴嬷嬷额头直冒冷汗。 心中想要求生的欲望一闪而过,但想起自己曾经被灭门的全家,想起自己背井离乡的这二十五年,想起自己远在西北的儿子和即将出生的孙辈,她咬了咬牙。 心想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没把握继续在花月容端贵妃和司霜的追杀下再活个二十五年。 怀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勇气,她打着颤冲君邑光磕了个头道:“陛下,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情,确实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所为……” 第374章 母子俱废 “放肆!” 花月容心中一震,正要呵斥。 这时候,旁边君邑光冷冷扫了她一眼。 然后低头看向香莲,他沉着脸问:“知道谋杀皇嗣是什么罪过?” “知道。” 全身冷的如同坚冰,柴嬷嬷僵硬地点了点头,像是要说服君邑光,也像是要说服自己,她脑中一片空白地背诵道:“奴婢因为这件事情全家被皇后娘娘灭口,自己也东躲西藏一辈子不得安宁,奴婢反正也已经活够了,奴婢只求临死前能为自己赎罪,为家人报仇,就心满意足了……” “嗯。” 没什么兴趣地点了点头,君邑光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忽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他随口又问了一句,“香莲,当初那件事之后,你是怎么从潜邸逃出去的……” “奴婢……” 柴嬷嬷低着头心中一惊。 咽了咽自己干涩的喉咙,忙七分真三分假地,她掩去了福公公的存在。 强撑镇定地,她对君邑光解释道:“陛下,二十五年前,奴婢听从皇后娘娘的命令,除掉接生嬷嬷之后,无意中曾偷听到皇后娘娘想派人除掉奴婢。 奴婢为了保命,只能先下手为强。 把皇后娘娘派来的另一个侍女杀掉,又砸了她的手之后……奴婢放了把火,趁乱藏到了膳房要倒的泔水桶里,这才逃出了潜邸……” “是吗?”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君邑光抬眸,有些不满地瞥了福公公一眼。 知道君邑光这是在责怪自己当初办事不力,福公公心中一紧,忙跪下来解释,“请陛下恕罪,都怪奴才当时年轻疏忽只忙着救火,实在没想到那么多,所以才让她从潜邸逃了出去……” “行了。” 有些心烦地止住了福公公的解释。 警告过他只此一次之后,君邑光淡淡地扫了眼自己脚下的柴嬷嬷,并随意地抬了抬手。 “是。” 福公公得令点头。 心里松了口气从地上起来,他低头目光看向全身发颤的柴嬷嬷,压下心中的怜悯将她带了下去。 “啊!” 伴随着坤宁宫外柴嬷嬷的惨叫,在所有妃嫔心中胆寒不敢说话时,君邑光面带怒容,缓缓对花月容道:“皇后花氏,你胆大妄为,飞扬跋扈,谋杀皇嗣,残害妃嫔……以你这样的品行胸怀,焉能敬承宗庙,母仪天下……” “不!” 听出君邑光想要废后的意思,花月容回过神来心中一惊,忙跪下来抓住他的衣角急声哀求,“陛下,此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错,臣妾愿意一力承担。 只是看在太子的份儿上,废后这件事,请您三思……” 毕竟,她是太子生母。 太子的生母,怎么能是个废后呢? “呵,你还好意思提太子?” 提起太子,君邑光心中更气。 从怀中掏出账本和册子冷冷地扔在花月容的面前,他咬牙怒斥,“呵,你花家的好父兄,你花月容养的好儿子!他们贪婪无度,简直把朕的江山,当成你们花家的私库!将朕的臣子,当成你们花家的家奴了!” “这……” 听见君邑光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花月容心中一颤,忙抓起地上的账本和册子翻了几页。 脑中轰然一声。 她眼前一黑,心中却瞬间明了。 既明了前些日子,皇上为何忽然同意让太后到白洛寺还愿。又明了今天晚上,端贵妃为何造访发难…… 呵。 什么白洛寺,什么香莲,什么账本…… 今晚这一切,分明是君邑光和端贵妃早就设计好的,全都只是废掉她和太子,除掉花家的一场表演而已…… “哈,哈哈哈……” 心里觉得可笑,花月容仰天笑了起来。 扶着旁边的椅子从地上站起,她捏了捏香茉的手臂推开香茉。 “啪啪啪……” 看戏般矜贵地拍了拍手。 花月容抬着下巴,冲君邑光笑了一下。 随即她垂眸,目光看向被扶着坐在一旁,现在仍在抹泪的端贵妃,“呵,端贵妃,你以为你今天设计废了本宫就算报仇?你以为本宫失势,你的儿子就能肖想太子之位? 呵,别做梦了。 那太子之位,不管以后还是不是我儿子的,总归,它不可能是你儿子的……” 说着,她笑盈盈意味深长地看向君邑光,“您说是?皇上?” “放肆!” 冷冷地呵斥一句,鸦雀无声的坤宁宫中,君邑光扬声下令道:“来人,将皇后花氏废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终不得出……” “是。” 殿外侍卫听令,忙进来将冷笑着的花月容拖了出去。 “行了。” 随口又安慰了端贵妃几句之后,君邑光让所有妃嫔回去休息,而自己,则急匆匆回到御书房拟了两份圣旨。 将一份圣旨送往大理寺,交给正好值守的徐万仇,让他负责前往镇国公府抄家。 另一份,他叹了口气,则直接交给了福公公,并嘱咐道:“东宫那边,你亲自去一趟……” “是。” 福公公躬身接过圣旨后,立刻便前往东宫…… 东宫里。 想到明日便是小年,而自己却仍在禁足,君弋琰头发散乱喝着闷酒,正在生气…… 这时候,殿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太子殿下,前院福公公前来宣旨,马上就要到了……” “福公公,宣旨?” 君弋琰闻言一愣。 又联想到明日便是小年,他心中暗喜。 忙让侍卫请福公公在前殿稍等一会儿,他更衣束冠之后,这才也到前殿,跪下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目光同情地扫了眼君弋琰面上的喜色,福公公缓缓打开圣旨,沉声宣道:“皇太子君弋琰,袭母凶恶,狂悖无常。卖官鬻爵,贪婪成性。专擅威权,结党营私。不可以为天下主…… 着废其太子之位,禁守皇陵,终不得出……” 第375章 抄家废太子 “什么?”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君弋琰倏然站起,从福公公手中慌张夺过圣旨。 圣旨中,一个字一个字他全都认识。 可不知是怎么了,连在一起,他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大脑昏昏胀胀,眼睛又酸又涩,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这些日子喝酒太多,所以才产生了如此离谱的梦境。 “呵!” 将圣旨随手一扔,君弋琰摇了摇头觉得可笑。 他君弋琰是谁? 他可是先皇圣祖之孙,是当今皇上之子,是开国老镇国公之外孙……他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嫡亲孙子…… 他既嫡又长,是天中王朝的当今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以他的资格背景,他怎么可能被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君弋琰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无视眼前这荒唐的一切,他转身离开,准备回寝殿好好睡上一觉,好摆脱这场突然袭来的噩梦。 可他想摆脱,福公公却不能让他离开。 皱眉挥了挥手,他身后带来的侍卫上前包围,立刻拦住了君弋琰的去路。 “殿下……” 将地上的圣旨重新捡起,福公公上前两步来到君弋琰的背后,双手奉旨,恭声提醒道:“殿下,圣旨中令您即刻出发前往皇陵,不得延误……” “放肆!” 回身狠狠踹了福公公一脚,君弋琰咬着牙瞪着眼睛怒斥。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伸手拎着福公公的衣襟困兽般低吼,“阉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 “来人!” 将福公公摔搡出去,君弋琰失去理智。 边指着福公公的鼻子令人将他拖出去砍了,君弋琰同时赤红着双目,抢走了旁边侍卫手中的佩剑。 “殿下!” 见君弋琰拔出长剑,所有人心中一紧。 生怕他经不住打击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不管是东宫侍卫还是福公公带来的侍卫们,都忙上前试图阻拦。 但君弋琰毕竟是太子。 即便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也毕竟还是皇上的儿子。 “唉……” 见所有人束手束脚,生怕不小心伤了君弋琰的样子,福公公无奈叹气。 被扶着从地上起来,知道这件事不可以一直这样拖延下去,他挥手让侍卫们全部后退,而自己,则上前抓住了君弋琰发颤的手臂。 从他手中卸下长剑,福公公躬了躬身,再次将圣旨双手奉上。 “不,不……” 望着再次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明黄色圣旨,君弋琰摇头后退。 他踉跄着,直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才终于强撑着镇定抬了抬下巴,“福公公,你想让本宫接旨,可以。但是在接旨之前,本宫必须得先见父皇和母后一面。 否则你光凭一张莫名其妙的圣旨,休想废掉本宫! 哼,在本宫看来,你分明是假传圣旨,意图谋反才对!” “殿下……” 有些同情地看了君弋琰一眼,福公公压低声音,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殿下,皇后娘娘二十五年前谋害皇嗣的事情被发现,今晚已经被废了……现在因为这件事情,以及您和镇国公府卖官鬻爵的事情,皇上他正在气头上,不可能同意见您的……” “什么!” 听见自己母后被废,君弋琰脑中轰然,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愣愣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 终于,像是没听清似的,他抬头又问了一遍,“母后被废了?” “是。” 坦诚地点了点头,福公公低声安抚,“殿下,事已至此,您还是先按圣旨前往皇陵。等什么时候皇上的气儿消了,您再写信好好认错儿,也不迟啊……” “是吗?”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君弋琰有些发痴地问道。 “嗯。” 见君弋琰终于安静,福公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示意手下拿来狐裘给君弋琰披上,他挥了挥手,旁边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失魂失魄的君弋琰扶了起来。 简单收拾了些行李之后,君弋琰一言不发,僵直着身体步入寒夜,立刻被送往皇陵圈禁…… 另一边,镇国公府。 照例在佛堂为死去的花刈臣诵过经后,老镇国公夫人作别静安师太,便在丫鬟阿音的搀扶下,叹了口气回到了园子。 园子里。 老镇国公抽出空来,正在询问小厮这些日子花威威的情况。 当得知花威威伤势早好,却整天闷在家里打不起精神的时候,他无奈叹了口气,“唉,这小子,总是让人操心……” “不如给他找点儿事儿做。” 让阿音和小厮暂且离开,镇国公老夫人咳嗽一声,有些疲惫地在老镇国公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启德,太后娘娘年纪老了,你我的年纪也老了。 现在刈臣不在,晋忠一个人独木难支,威威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唉……” 无奈叹了口气,老镇国公苦笑看向自己头发花白的妻子,“慧英,其实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不过以威威的心性,他能行吗?” 将声音压低,他继续提醒,“因为之前萧家和徐元帅的事情,陛下对咱们花家正不满呢。 若是现在就急着把威威往朝廷里放,恐怕皇上又会生气……” “可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又是时候呢?” 镇国公老夫人闷咳一声反问。 喝了杯茶压下嗓中的咳嗽,她叹了口气面色愈发疲惫,“启德,皇上早已经不是从前刚登基的皇上了。现在的情况,只要花家还在他面前碍眼,他对花家的不满就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越来越少。 如今,趁着太后娘娘和你我还在,咱们若是不赶紧把威威放到官场上好好磨练磨练。那等以后哪一天咱们都不在了,他要是再闯出祸来,莫非你还能全部指望晋忠吗?” “唉,你说的也是……” 想到自己现如今的年纪,老镇国公无奈点头。“那你说,给他谋个什么位置合适?” “别太显眼就行。” 像是早已经思考过千万遍,镇国公老夫人拍了拍老镇国公的手背劝道:“启德,给他寻个有经验的老人跟着,让他下放到京外闯一闯。” “嗯……” 老镇国公沉思片刻正要点头。 这时候,哐当一声,二人对面的雕窗被外面的冷风击开。随即,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便杀了进来…… “咳咳……” 被猝然的冷风一吹,老镇国公夫人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老镇国公皱起眉头,起身正要过去关窗。 这时候,门外一阵慌张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宫中香茉有急信传来,说是要变天了……” 第376章 大厦将倾家破人亡 “什么?!” 听闻宫中这时候来信,老镇国公心中咯噔一声,忙抬眼望了望窗外冰寒凄冷的月色,又面带忧虑与身旁的镇国公老夫人对视一眼。 随即撑着桌子起身开门,他接过信笺。 只见,信中雪白的宣纸上,凌乱黑色的墨迹张牙舞爪潦草地写着——中计了!皇后太子已废!上谕抄家,速请太后! “怎么了?” 见花启德看着信在门口踉跄了一下,镇国公老夫人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 闷咳两声,她忙站起身来到门前,正要接过信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父亲!” 这时候,花晋忠急匆匆来到门前挥退下人,皱眉忧心忡忡地对花启德道:“父亲不好了!大理寺那边来信,说徐万仇接到密旨,正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 “什么!” 镇国公老夫人闻言一震,晃了晃身体险些摔倒。 幸好花晋忠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她这才撑着门框稳住身形。站稳后,她着急地看向花启德问:“启德,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唉……” 花启德闭目长长叹息。 将香茉信中的内容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简单解释过之后,他没有时间过多感慨,忙收起信笺来到了书房。 在书房密室中搬出了一箱账本和书信之后,他燃起火盆,边将账本和书信撕碎烧毁,边抬头对花晋忠道:“晋忠,你立刻去往前院,把大理寺的人给我拖住,拖得越久越好!” “嗯!” 知道现如今生死存亡,花晋忠没有二话,立刻带上所有的护卫小厮去往前院阻拦。 而后院屋子里,花启德手上仍旧忙个不停。 “唉……” 叹了口气想了又想,花启德看向自己的妻子,“慧英,你去把家中所有的银票全找出来,现在立刻去叫醒威威,让他即刻前往白洛寺寻找太后!” “好。” 镇国公老夫人答应着,立刻从密室将所有银票全拿了出来。 找了个包袱将银票包着,她捶了捶自己发酸的腰背,咳嗽一声正要离开……这时候,花启德犹豫片刻,从箱子底部又找出了几封密信交给了镇国公老夫人…… “这是?” 镇国公老夫人接过密信,有些不解。 “这是我与马广鳌等朝廷大员的来往书信,有这些信作为钳制,那些人即便不肯帮咱们,也绝不敢落井下石。” “嗯。” 闻言点了点头,镇国公老夫人将书信小心放入包裹,咳嗽着立刻步入冷风,急促而又蹒跚地向花威威居住的耀石园走去…… 耀石园内,花威威睡得正香。 被摇晃着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他因为起床气正要发火,这时候,却一睁眼,朦胧看见了自己的祖母…… “祖母?” 花威威被吓了一跳,忙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直身体,“祖母,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我……” 见花威威穿着亵衣迷迷糊糊,正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镇国公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先穿好衣服,起来再说……” “哦,好。” 感觉到今日自家祖母的情绪不同寻常,花威威不敢多问,立刻便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等他将衣服穿好之后,镇国公老夫人看着他年纪尚轻,茫然无知的样子,压抑着心痛拍了拍他的肩膀:“咳咳,威威,家里面出事儿了……你皇姑和表哥已经被废,现在大理寺也正在过来抄家的路上……” 说着,见花威威茫然发愣,她拿起手里的包裹,帮花威威直接系在身上。 同时她低声嘱咐道:“这包裹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几封信笺。你拿着这些东西,立刻到白洛寺去找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有没有办法。 太后娘娘若是有办法,自然一切都好。 太后娘若是没有办法……” “咳咳……” 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镇国公老夫人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意识到花家大厦将倾,自己的傻孙子即将流落在外吃尽苦头,镇国公老夫人心痛至极。 伸手慈爱地摸了摸花威威惶恐的侧脸,她强压着咳嗽,认真地对花威威嘱咐道:“威威,若是太后娘娘没有办法,你便拿着这些银票什么都别管了,跑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京城……” “祖,祖母……” 花威威脑中一片空白。 他茫然而又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年迈的祖母,“祖母,您这是在说什么啊?这好端端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怎么会被废掉?花家为什么会被抄家? 祖母,您该不会是在开玩笑?” “威威!” 见花威威仍旧不肯面对现实,镇国公老夫人心中一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随便用手将嘴上的血迹一擦,在花威威惊恐无措的目光中,她严厉而又强硬地拉着他来到了后门,将他一把给搡了出去。 “砰!” 狠心将后门关上,镇国公老夫人硬撑着颤抖的身体,抬手将后门直接落锁。 “祖母!” 门外,花威威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茫然而又手忙脚乱地扒着门缝。 “跑,跑孩子,跑的越远越好……” 在前院传来的喧嚣声中,镇国公老夫人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跪着,晃晃悠悠险些摔倒。 “祖母,您怎么了?” 听见里面自己祖母的声音越来越小,花威威扒着门缝越发心急。 “没,没事……” 强提着一口气冲门外安慰了一句,镇国公老夫人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撑着墙壁离开了后门。 拐角处,直走到花威威看不见的地方,她喘着粗气脚一软,这才踉跄在冰冷的墙角边倒下。 “砰!” 伴随着前院大门被破开的声音,她苍苍的白发在寒夜和冷风中乱飞,逐渐闭上了眼睛…… 第377章 夺命夜香郎 这晚,夜香郎推着板车,照例来到了镇国公府的后门。 停步在后门角落里的一个个恭桶面前,他放下板车,将自己车上澡盆般大桶的盖子打开,又弯腰一个个打开了镇国公府恭桶的盖子。 “呼——” 冷风将臭味吹散。 夜香郎被熏地干呕一声扭过头缓了一会,然后,他一瘸一拐地提起恭桶,便准备将桶中的夜香往自己板车上的大桶里倒…… “嘶!” 手指被桶边磕了一下,夜香郎连忙弯腰,将手里险些打翻的恭桶放回地上。 伸手从板车缝隙的板砖旁边抽出一根布条,用布条将自己伤势未愈仍有些畸形的手指缠上之后,他松了口气,拎起恭桶正要咬牙继续。 这时候,哐当一声。 不远处,镇国公府的后门被猛地打开,一个少年人影被从府内搡了出来,跌坐在了地上。 “砰!” 门再次被关上。 月光下,少年人从地上爬起扒着门缝,带着哭腔一声声直喊祖母…… “这声音……” 听见花威威在后门处哽咽哭喊的动静,夜香郎躲在板车后猛地抬头。月光下,他露出了那张独属于陆一通的清俊脸庞。 心中狂跳,忙低头掩去自己的相貌。 拿出藏在板车缝隙中的砖头,他颠了颠,立刻悄声摸到了花威威的背后……趁花威威正伤心没有防备,他高高举起砖头,直接便冲着花的后颈拍了下去…… “砰!砰!砰……” 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又一下,陆一通目光兴奋,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花威威打死报仇。 这时候,哗! 镇国公府内部,一阵喧嚣声忽然炸开。 同时,从镇国公府的前门开始,一阵脚步声绕着围墙,也训练有素地举着火把向后门包围了过来…… “这……” 心里察觉到不对,陆一通恢复理智。 静下来听了听喧嚣中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镇国公府从前院逐渐亮到后院的火光,他低头,又看了眼花威威紧紧系在身上的包裹。 回想着刚才花威威被急匆匆搡出后门的场景,他心中一震,知道镇国公府一定是出大乱子了! “乱,乱的好!” 寒夜中,陆一通双目放光。 忙取下缠在自己手上的布条将花威威的手腕绑死,他忍痛,一瘸一拐将花威威扛了起来,直接扔进了自己板车上面的大桶。 “砰。” 将大桶的桶盖盖上。 为防止有人搜查,陆一通提起恭桶,往大桶外面又浇了一层夜香。 臭气熏天中,陆一通放下恭桶。 低头一瘸一拐推着板车,他与包围过来的官兵们擦肩而过,在众人的嫌弃中满是歉意畏畏缩缩地点头哈腰,他畅通无阻地,便离开了镇国公府…… 与此同时,书香弄,陆家。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哄睡,萧沁棠捶了捶肩,正要洗漱睡觉。这时候,赵老太站在门外,伸长脖子往门里张望了一眼。 左看右看,当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在屋内,她面色一沉,冲萧沁棠招了招手,示意萧沁棠出来说话。 “唉……” 十分无奈地,萧沁棠叹了口气。 冲抱月点了点头,示意她在屋里好好看着自己女儿,萧沁棠深吸一口气,便随赵老太来到了外面的厅里。 “娘。” 给赵老太倒了杯水送到手边,萧沁棠陪着笑恭敬道:“娘,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你说我找你有什么事儿?” 没好气地反问一声,赵老太冷着脸瞥了萧沁棠一眼,张嘴便开始数落,“沁棠啊,你现在也是个当娘的人了,怎么自己的丈夫这么晚不回家,你都不知道着急吗? 我这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娘,一通他非要出去,我能有什么办法?”被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萧沁棠心里委屈,“我劝也劝了,但是他不听啊……” “他不听你就不管了?” 没好气瞪了萧沁棠一眼,见萧沁棠委屈巴巴的样子,赵老太移开视线,叹着气直拍大腿,“唉,作孽,真是作孽啊……” “当初一通非要娶你的时候,我就说不让,说攀不起你这高枝,可他死活不听……” “结果呢?” 埋怨地瞥了萧沁棠一眼,赵老太没好气地指着她数落,“你说说,自从你嫁到陆家以来,我们陆家,可曾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只由着你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我们小门小户毕竟高攀,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可你娘家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现在把我儿都害成什么样子了……” “娘,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见萧沁棠低着头愧疚的样子,赵老太生怕她记不住,又一次重申着提醒,“哼,要不是因为你娘家的那些破事,要不是因为你怨他欺瞒,要不是因为他心疼你,想讨好你给你出气,他怎么会一时冲动跑去参加花家的葬礼? 为了你,他以身犯险给太子殿下和花家少爷下套,他名也不要了,官也不要了,连命都丢了半条,就换来你一句对不起?” “我……” 想到陆一通为了自己,竟然敢撺掇花威威去到徐元帅家门口泼粪,萧沁棠心中既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动,又为他的遭遇和自己之前的多疑而愧疚。 “可怜我儿……” 见萧沁棠低着头不说话了,赵老太抹着眼泪埋怨,“可怜我儿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上举人光宗耀祖,现在却为了个女人革职废手,竟沦落到了倒夜香混饭的境地……” “娘……” 见赵老太越说越是来劲,萧沁棠心中愧疚的同时,不觉也有些烦躁。 其实,她想不明白。 以陆家现在的情况,虽然确实艰难了一些,但她有嫁妆,怎么也不至于让陆一通倒夜香养家。 总觉得陆一通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有些奇怪,她低声安慰了赵老太几句,正想着等陆今天晚上回来后探探他的想法。 这时候,前院哐当一声,陆一通推着板车,臭烘烘来到了院里…… 第378章 闷声捡大漏 “老爷……” 看见陆一通又脏兮兮臭烘烘地回来,守在前院的丫鬟小厮们哭丧着脸,心中暗暗叫苦。 边思衬着得找机会换个主家,他们屏气上前,正要伺候着陆一通进屋,帮他先把板车推到一边。 “滚!” 见他们竟想上手去推自己的板车,陆一通心中一紧,立刻黑着脸瞪了他们一眼。 怕他们发现板车里的秘密,把今晚的事情暴露出去,陆一通索性打开大门,将所有的丫鬟小厮撵鸭子似的往外面撵,并冷声令道:“这三天内,别让我看见你们任何一个出现在我面前!” “大爷,这大晚上的,您这是……” 门外,丫鬟小厮们稀里糊涂面面相觑。 不明白陆一通这是又抽的什么疯,众人透过门缝着急地正要再问。 这时候,哐当! 十分不耐烦地,陆一通往大门上踹了一脚,“让你们滚就赶紧滚,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怎么了?” 听见前院的动静,赵老太和萧沁棠急忙从后院出来。 透过门缝听见门外下人们的解释,萧沁棠阻拦无法,只能从门缝往外面塞了几块碎银子安抚,“既然大爷都说了,那你们就各自回家探亲,有什么事儿,等三天后回来了再说……” “这……” 外面的下人们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心想着确实该换个主家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碎银分了以后,暗自庆幸着好歹今晚不必再刷那臭哄哄的夜香桶,便抱着胳膊,三两作伴地离开了书香弄…… 陆家前院,待丫鬟小厮们离开之后。 心疼地看了眼自己儿子衣衫破旧的样子,赵老太鼻子一酸,恨恨地上前捶了下他的肩膀,“你啊你,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你看你这一身!” 皱着眉地捏起陆一通身上的衣服抖了一下,赵老太低声数落,“咱家还没穷到那份儿上呢,你非出去倒夜香干什么?那是你该干的活儿吗?” “是啊……” 心疼地拍了拍陆一通身上的衣裳,萧沁棠小声提醒,“一通,因为你弄得这些味道,人家左右邻居们都过来埋怨好几次了,你再这样下去,咱们还怎么在书香弄立足?” “好好好我知道了。” 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破衣服,陆一通笑着对赵老太道:“娘您放心,今儿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儿子再也不会去弄这些臭哄哄的东西了!” “真的?” 见陆一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光赵老太一愣,萧沁棠也将信将疑。 “真的!” 重重点了点头,陆一通回身来到自己的板车旁边,从衣服上撕下一片破布垫着,他伸手,直接打开了大桶上面的木头盖子。 将木头盖子砰地扔到一旁,他往里看了一眼,回头兴奋地冲萧沁棠和赵老太招了招手,“你们快过来看看!” “看,看什么?” 萧沁棠和赵老太闻言发懵。 闻着空气中越发清晰的恶臭味道,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后退一步,还以为陆一通这是疯了。 “啧,我让你们过来就过来!” 陆一通啧了一声,皱眉催促。 “哦,好……” 见陆一通似乎不耐烦了,萧沁棠和赵老太没有办法,只能屏住呼吸上前看了一眼。 “这,这是!” 被大桶里黑乎乎人形的东西吓了一跳,萧沁棠和赵老太连忙后退。她们震惊地看向陆一通忙问:“一通,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地冷笑一声,陆一通用尽全身力气,将大桶底部的黑色人形拖了出来,直接扔在了院子里。 “这是?” 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借着院子里灯笼的光线,萧沁棠上前看了眼那人形的相貌。 当看清那奄奄昏死过去的人形竟真是花威威的时候, 她瞪大眼睛连忙后退,猛地抬头向陆一通低吼,“一通,你疯了吗?你把他弄过来干什么!” “这,这……” 凑近也看了眼花威威的样子,赵老太膝盖一软,忙惊恐地抓住陆一通的胳膊,“一通,你疯了吗!你被他害得,已经丢了官废了手还不够吗,你非要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甘心吗!” “娘,您别管,我心中有数。” 烦躁地扯开赵老太的拉扯,陆一通蹲身,从花威威身上解下包袱。将包袱打开,看见里面厚厚一沓银票,他豁地瞪大眼睛! “这,这是……” 看见陆一通手中厚厚,用两只手捏都捏不住的银票,萧沁棠和赵老太震惊地也瞪大了眼睛。 “娘,您帮我把银票收着。” 无视萧沁棠在旁边站着有些难堪的样子,陆一通随手将厚厚的所有银票,全部都交给了赵老太。 “呵呵。” 赵老太乐呵呵接过银票。 边将银票分开往怀里和袖子里揣,她瞥了眼萧沁棠安抚,“我给你们俩存着,放心,早晚都是你们小两口的。” “那是什么?” 心里面别扭,不知道该如何接茬赵老太说的那一番话,萧沁棠干脆移开视线,看向包裹中剩下的信笺。 “我看看……” 陆一通伸手一个个打开信笺。 当发现信笺中不仅有花启德和朝中大员结党往来的证据,甚至还有三十八年前,花启德伙同马柄鳌诱导陷害忠勇侯张枭谋反的证据时…… 他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借着月色和灯笼一遍遍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笺,陆一通全身发颤大字型躺倒在花威威旁边,胸腔起伏笑个不停。 “这……” 见他忽然癫狂至此,萧沁棠担忧地皱了皱眉,与赵老太对视一眼。 在赵老太眼神的示意下,她忍着臭味蹲身上前,抓住陆一通的肩膀摇了一下,“一通,你到底是怎么了?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你没事儿?” “沁棠!” 一把抓住萧沁棠的手腕,晦暗中,陆一通的眼睛饿狼一样发亮。仰头笑了两声,忽然,他亢奋而又笃定地对她道:“哈哈哈沁棠!等着!我马上就要官复原职了……” “啊?” 萧沁棠被握住手腕,正觉莫名。 这时候,陆一通自信抬起另一只手,将手中所有信全怼到她面前,抖着手对她道:“沁棠,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这些全部都是镇国公府结党营私的证据! 哈哈哈,连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看来,镇国公府这一次是真要完了……” 第379章 煮熟的鸭子要飞 “什,什么?” 萧沁棠闻言惊讶莫名,忙从陆一通手中取过信纸。 一张接着一张,快速将几封信中的内容全部看过之后,她心中刚有些激动。 但一抬眸,看见赵老太忧心忡忡没好气的表情,萧沁棠心中一沉,抿了抿唇忙将信还给了陆一通。 因为心中的亏欠,她决心要做个贤妻良母。 一个贤妻良母,怎么可以让自己的丈夫涉险,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婆母担忧? 不可以的。 怕陆一通此次又出什么问题,怕赵老太因此又埋怨数落自己,在头顶冰凉惨白的月光和檐下温暖橘黄的烛光中,萧沁棠心中纠结地看向陆一通,近乎于哀求地半跪着对他道:“一通,到此为止。 咱们一家人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到此为止?” 呵地冷笑一声,陆一通收起笑容,坐起身冷冷盯着萧沁棠。 伸出自己曾经干净漂亮,如今扭曲畸形的手指,他将手指伸到萧沁棠面前,咬牙一字一句地逼问:“萧沁棠,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到此为止? 啊?你让我怎么到此为止!” “我……” 后退着跌坐在地上,萧沁棠红着眼移开视线。 想到陆一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因为自己弄成了这样,她愧疚地低下了脑袋,眼泪也随之流下。 “哼。” 见萧沁棠不说话了,陆一通冷哼一声。 将信笺折好收起,他从地上爬起,向着门口正准备离开。 “一通!” 见萧沁棠实在没本事留住自己的儿子,赵老太急的,忙上前拉扯住陆一通的肩膀,“一通!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你娘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你非要把我吓死才甘心吗!” “是啊……” 见赵老太这么着急,萧沁棠擦了擦眼泪忙从地上起来。 过来也走到陆一通的面前,她嗓音发哑继续试图说服,“一通,我知道你心里面难受,但是花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你单凭着几封信笺,怎么可能扳倒他们? 即便那些信笺真的能扳倒花家,可是谁又敢帮你呢? 花家背后还有太子,太子背后还有皇后,皇后背后还有太后……谁要是敢帮你弹劾花家,难道就不怕事后被人报复吗?” “我……” 陆一通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自己在大理寺时,也曾有几个关系还好的同僚。 但想到自己那些同僚的顶头上峰毕竟是徐万仇,他心中一凉担心徐万仇抢功,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理寺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心有不甘地排除掉大理寺那些同僚之后,陆一通想了又想,却无论如何也再想不出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官员。 难道要就此作罢? 陆一通皱了皱眉,目光扫了眼院子里仍旧昏迷着的花威威。 回想起自己今晚在镇国公府后门所见到的那些混乱,想到花威威带着那么多银票和那么重要的信笺被大晚上从镇国公府内推了出来,陆一通心中自然而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知道,这天中王朝从今晚开始,定是要变天了。 只要能抓住这次变天的机会,今晚,他一定能咸鱼翻身! 现在,问题只在于,他该如何抓住这次机会。他该借谁的手,才能上达天听,将自己怀中的信笺交给皇上…… 想了又想,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脉全筛了一遍。 忽然,他一把抓住萧沁棠的手腕,“沁棠,你大嫂是阮相的女儿,对!” “啊?” 听见陆一通突如其来的询问,萧沁棠愣了一下。 她摸不着头脑,正不明白陆一通为什么忽然提起阮云罗。 这时候,陆一通满意地点了点头,旁若无人地自问自答道:“对,没错,你大嫂确实是阮相的女儿。” 想到可以借阮云罗和阮清鸿搭上,陆一通心中兴奋。 忙到后院换了身衣裳,他牵上马,嘱咐过萧沁棠先把花威威藏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后,便开门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书香弄,骑马直奔将军府而去…… “唉……” 望着陆一通策马离开的背影,赵老太拍着大腿叹气。 “娘,您别着急……” 忙低声安慰了赵老太几句,萧沁棠目光扫了眼院子中央的花威威。 回想起刚才陆一通临行前的嘱咐,她便走过去,弯腰拖住花威威的两臂试了试重量。 发现自己一个人很难移动花威威的位置,萧沁棠抬头看向赵老太,“娘,您搭把手,咱们先把他抬到柴房里。” “啊?” 赵老太闻言,目光在拉夜香的板车上扫了一眼。 闻着空气中依旧明显的臭味,她低头嫌弃低瞥了花威威一眼。 “哎呦……” 连忙捶了捶自己的老腰,赵老太叹了口气弓着身对萧沁棠道:“沁棠,娘年纪大了腰腿不好,你等等,等娘缓一缓再来帮你……” “哦,好。” 看着赵老太又是捶腰又是捶腿装模作样的样子,萧沁棠抿着唇点了点头,在心中无数遍地默念着忍耐忍耐,她低头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气,随即仰头懂事地对赵老太道:“娘,您既然腰腿不好,那就先进屋歇着去,这边我自己可以处理。” “啊,你行吗?” 满脸不放心地,赵老太问了一句。 不等萧沁棠回答,她自顾自点了点头,“也好,既然你这么有孝心,那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你别逞强,实在不行记得喊我……” 嘴里关心地嘱咐着,赵老太脚步不停,转身捶着腰向后院走去。 “知道了。” 恭恭敬敬地回答之后,她蹲在昏迷的花威威旁边,有些烦躁将脸埋在自己双手掌心。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仰头,将胸口的郁气呼出。 对着夜空抿着唇眨了眨眼睛,她给自己鼓了鼓劲,便低头开始把花威威往旁边角落的柴房里拖。 “呼——” 喘着粗气,萧沁棠重重将花威威扔进了黑暗的柴房。 力竭地歪坐在花威威旁边,她撑着地面缓了一会,好不容易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到柴房门口,手指在昏暗的柴房门鼻上摸索了一会儿。 “啧。” 当发现柴房的门鼻上并没配锁的时候,萧沁棠不耐烦地拍了下门框。 随即无可奈何地,她离开柴房,有气无力地前往后院去寻找多余的锁头。 而她身后黑暗的柴房里。 听见萧沁棠逐渐离开的脚步声,花威威挣了挣自己缚在身后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冷笑一声睁开了眼睛…… 第380章 俩三脚猫 刚才,借着萧沁棠拖拽自己的力量,花威威已经将身后绑着自己手腕的布条磨破了大半。现在,趁着萧沁棠不在,他更是强忍着疼痛从柴房的地上坐起,背靠着柴房的墙角,开始用力磨损自己手腕上剩余的布条。 “嘶——” 寂静中,一阵细小的布料撕裂声响起。 花威威欣喜若狂,忙挣开自己的双手准备爬起来离开。 这时候,柴房外脚步声响起。 萧沁棠提着灯笼找来了锁头,探身正准备拉过柴房的内开门板。 “吱呀——” 门板响动。 在灯笼的光线下,萧沁棠下意识往柴房里扫了一眼。 当看见柴房中央空空荡荡的地面,和柴房地面上长长一条黑乎乎的影子时,萧沁棠心中一紧,正要缩手后退…… 这时候,花威威出手如雷,猛地现身将她拖进了柴房。 “砰!” 柴房里,灯笼掉落。 灯笼内飘忽的烛光中,花威威伸手掐住萧沁棠的脖子,正要用力……在这关键时刻,萧沁棠挣扎着,毫不犹豫往花威威的两腿间踹了一脚。 “唔!” 花威威立刻后退,咬着牙弓起后背。 “别动!” 一脚将花威威踹地趴下,萧沁棠立即反抓住他的手腕,跪着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脊威胁,“再动我杀了你!” “杀我?” 花威威喘着粗气,就势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缓了一会儿。 随即冷哼一声,他借着墙角灯笼中逐渐稳定的烛火,仰头用小小的绿豆眼,不屑地瞥了萧沁棠一眼,“嘁,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 见他事到如今还敢张牙舞爪瞧不起自己,萧沁棠冷着脸,更用力地折了折他的胳膊,“花威威,你逼死我的哥哥,害死我的娘亲,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敢杀你!” “因为你压根就没杀过人。” 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花威威想了想笑了一下。 忽然扭着头,他意味深长地又瞥了萧沁棠一眼,“还有,萧大小姐,你真以为你哥和你娘全都是我害死的?”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 回想起自己惨死的哥哥和娘亲,萧沁棠恨恨咬牙,用力又折了折他的胳膊,“花威威,即便你小叔的死可能跟我二哥有关,但后来我二哥既然已经伏法自尽,你又为什么一定要不依不饶害死我娘?!” “哈,我害死你娘?哈哈哈……” 见萧沁棠如此愤恨,伤心的眼睛都红了,花威威却仰头觉得可笑。 被缚着手趴在地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抬头怜悯地瞥了萧沁棠一眼反问:“萧沁棠,你真觉得你哥和你娘,全都是被我害死的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也挺有意思的……” 忽然觉得应该告诉萧沁棠一些真相,花威威咳嗽一声止住笑意,仰头一脸一脸好奇地明知故问,“萧沁棠,萧大小姐,萧大蠢货! 你知不知道是谁,亲自指认的你哥哥? 你知不知道是谁,亲自逼死的你哥哥? 你知不知道是谁,给我出的主意到你家去送殡? 是你的丈夫! 是你的丈夫陆一通啊哈哈哈……” “什么!” 看花威威笑疯了的样子,萧沁棠全身的血像是凝结成冰,瞬间便凉了个通透。 “不可能……” 僵硬地摇了摇头,萧沁棠眼神慌乱,“不可能!一通他之所以指认我哥,只是因为他是大理寺的官员,他恪尽职守而已。他为了我,甚至不顾名声去参加你小叔的葬礼……他因为设计你和太子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把官职给丢了,还被你砸了手指,他怎么可能……”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逐渐放松的力道,花威威哈哈大笑。 边不停地骂着萧沁棠蠢货,他目光凌厉地质问她道:“萧沁棠,你清醒一点。倘若陆一通如你所言,真是个恪尽职守的君子,他又怎么可能会出主意往徐老元帅的家门口泼粪? 这么小人的主意,你真觉得这是君子所为?” “他,他只是权宜之计……” “好,我就当他权宜之计。” 点着头十分敷衍地同意了萧沁棠的借口,花威威笑着又问:“那萧大小姐,你觉得凭陆一通萧家女婿的身份,凭他一个区区的大理寺丞,他为什么能踏入镇国公府的大门,为什么能参加我小叔的葬礼? 又为什么,我和太子会毫无防备地相信他设的套?” “这……” “这什么这!” 见萧沁棠慌张失神,花威威翻身暴起,立刻重新掐住了萧沁棠的脖子。 抬脚将萧沁棠再次踢过来的腿格开,他收拢五指,冷笑着,一字一句地盯着萧沁棠道:“萧沁棠,我之所以肯让陆一通进入镇国公府,肯把他介绍给太子殿下,肯信任他出的主意……当然是因为他亲自逼死了你的二哥,因为他出了个好主意,帮我气死了你娘啊……” “呵,蠢货!” 看着萧沁棠倏然睁大的眼睛和她眼神中刻骨的恨意,花威威笑咧着嘴,故意地拍了拍她的脸蛋一再激怒,“萧大蠢货,那陆一通为了讨好我逼死你哥害死你娘。他为了讨好我,连你哥和你娘的送葬都不参加。 结果就因为他出了个馊主意被我给收拾了一顿,你竟然就相信他了?” “萧沁棠,你是多没见过男人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了萧沁棠一眼,花威威满脸不解。 忍着痛强压着她不间断的挣扎,花威威贱笑着凑近她耳边,意味深长地故意羞辱道:“啧,沁棠妹妹你既然这么缺男人,那早跟哥哥说啊,大不了哥哥给你多找几个小馆过过瘾…… 也省得你饥不择食,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被窝里拖……” 第381章 二傻子也有春天 “你!” 萧沁棠屈辱至极。 面色发白,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顾危险,抬起右手死死抓住花威威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腕,同时踮起右脚顺势向花威威的怀中旋身……左手握拳曲肘,狠狠向后,她冲着身后花威威的脸上,重重就是一肘! “砰!” 虽然心中早有防备,花威威脸上还是挨了一肘。 忙松手后退,心想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不再纠缠,立刻撤出柴房,打开大门冲向黑夜…… “该死!” 见花威威在黑夜中跑远,萧沁棠气的咬牙。 狠狠踹了一脚房门发泄,她冷着脸转身正要返回后院。 “干什么呢!” 听见前院踢里哐啷的动静,赵老太将数了一半的银票塞回怀里,嘟嘟囔囔地从后院里出来。以为萧沁棠是不愿意干活,故意摔摔打打想让自己听见,她心中不爽,便板着脸故意拦在萧沁棠的面前,想拿出自己老婆婆的资格再教育数落萧沁棠几句…… “滚!” 萧沁棠面无表情,冷冷将赵老太推开。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赵老太一眼,她回屋直接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将自己压箱底的鞭子取了出来…… “小姐?” 见萧沁棠气势汹汹地拿着鞭子就要离开,抱月心中不安,忙小声地叫住她询问:“小姐,这大半夜的,您拿着个鞭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 萧沁棠脚步顿住。 抬头恍惚地望了眼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又低头深深地望了眼摇篮中自己睡得正香的女儿,她抿了抿唇拉住抱月嘱咐,“抱月,我回家一趟。你收拾好所有轻便值钱的东西,和囡囡在家里等着我,听见了吗?” “嗯。” 见萧沁棠说的认真,抱月点头答应。 只不过答应过后,她仍旧疑惑不安,“小姐,您这么紧张,到底要干什么啊,您可千万别做傻事……” “我也不知道……” 有些无助地苦笑一声,萧沁棠提着鞭子,缓缓来到了自己女儿的摇篮边。 手指戳了戳她肉乎乎的脸蛋,又弯腰在她嫩生生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萧沁棠再次嘱咐过抱月赶紧收拾东西之后,便提鞭转身走出了后院,来到了马厩……马厩中,没功夫给马儿套上马车,她解开马,直接拉着马便准备走出陆家…… “你给我站住!” 见萧沁棠大半夜牵着马提着鞭杀气腾腾的样子,赵老太心慌意乱,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萧沁棠的马缰,她瞪着萧沁棠数落,“沁棠!这大半夜的,你踢里哐啷牵着马到底想干嘛!你害得我儿子丢官废手,推的我刚才险些丧命还不够吗,你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我害你儿子?” 见赵老太张口就来,还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萧沁棠忍无可忍! 冷笑一声,她用盘在手中的鞭子拍了拍赵老太的肩膀,同时磨着牙冷声质问:“老东西,你儿子害死我哥逼死我娘,他为了讨好太子和花家,甚至出尔反尔连我哥和我娘的送葬都不参加……你儿子阴险狠毒至此,害得我萧家家破人亡,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你反倒倒打一耙,还把脏水往本小姐的头上泼?” “哼!” 用力将鞭子抵住赵老太的脖子,萧沁棠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老脸,并故意地羞辱道:“老东西,你好大的脸呐!” “你……” 被自己的儿媳妇如此不恭敬地对待,赵老太却没心思计较。 她有些慌张地躲避开萧沁棠冰冷的眼神,但又生怕显出自己的心虚,于是十分不自在地,她嚷嚷着反而向萧沁棠质问:“胡说八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娘和你哥的死,那全都是因为花家,跟一通有什么关系! 反而一通他为了讨好你,为了给你娘和你哥报仇,还深入虎穴给太子和花家少爷下套……他为了你,是官也丢了,手也废了,结果你还这么怀疑他……” 说着,赵老太渐渐入戏。 想到自己儿子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她真情实感地伤心起来。 索性咧着嘴哭哭啼啼地往地上一坐,她拍着大腿,哭丧一样地便嚷嚷了起来,“我的个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一个寡妇,靠自己一针一线把儿子养成了举人,我容易吗我……可谁想到儿大不由娘啊,我儿他为了个女人,都已经沦落到倒夜香的地步了,结果人家却还不领情啊……” “呸!” 见赵老太将倒夜香这事儿也算在自己的头上,萧沁棠气的直啐。 不耐烦听赵老太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她抖开鞭子,直接用鞭子套住了赵老太的脖子。 “嗬嗬……” 赵老太被鞭子勒住,立刻说不出话来。 她眼神闪过一丝恐惧,忙伸手扒住萧沁棠持鞭的手腕便要挣扎。 “别动!” 伸手又紧了紧自己的鞭子,萧沁棠弯腰盯着赵老太的眼睛质问:“老东西,你说你儿子是为了帮我哥和我娘报仇才深入虎穴的,是?” “嗯嗯!” 赵老太说不出话立刻点头。 “是吗?” 冷笑一声,萧沁棠盯着她立刻又问:“但我倒是好奇,以你儿子萧家女婿的身份,以他一个区区的大理寺丞,他凭什么有资格参加镇国公府的葬礼?他凭什么能让太子和花威威相信他?!” “啊?人家是傻子吗?” 见赵老太躲避自己的视线,萧沁棠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拎起她的衣襟,逼着她直面自己的质问:“你说啊!要不是你儿子之前出主意害死了我哥和我娘,以人家太子殿下和花少爷的身份,人家到底凭什么相信他!凭什么会入他的套!” “还有你!” 回想起从前的种种疑点,萧沁棠气都不喘地紧贴着赵老太的眼睛,阴沉沉地笑了一下,忽然放低声音问道:“娘,我哥和我娘送葬那天,您为什么要忽然带着所有的下人回祖宅啊? 如果陆一通那天真是为了我哥和我娘深入虎穴,你会放得下心,高高兴兴地回祖宅打麻将吗……” 第382章 杀母之仇岂可委身 “我……” “我什么我!” 看着赵老太心虚的样子,萧沁棠用力,直接将她摔到一边。 然后啪地甩开鞭子,她边抽边骂,“哼,老东西!你既然有心情跑回祖宅去打麻将,就分明早认定了陆一通没有危险。 在你心中,陆一通只是去讨好花家而已。 你巴巴地跑回祖宅,只是因为没办法面对我派来催促的人!你没办法跟我解释,你儿子陆一通他不去给我哥和我娘送葬,反而去参加花刈臣葬礼的事实! 呵,只是你没想到! 你儿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出的馊主意不仅没能讨好镇国公府,反而惹怒陛下罢了他的官,还被花威威找上门来废了他的手!” “你……” 赵老太被萧沁棠逼入死角。 劈头盖脸的鞭子抽在她身上又辣又疼,却始终也压不住她心底的震撼。 没想到萧沁棠忽然间变得聪明,竟然把一切都猜出来了来,她手抖心慌无法再继续狡辩,只能强装着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抱着头躲着萧沁棠的鞭子,百口莫辩地无力质问:“沁棠,你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不能这么想!” 啪啪用鞭子狠狠地又抽了赵老太两下,萧沁棠冷笑,“老东西,别装了!以前我被你唬住,那是因为我不敢往这方面想。 我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你儿子那么卑鄙无耻的贱人! 但既然花威威已经亲口告诉了我真相,你现在再想哄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着,狠狠又抽了赵老太一鞭。 看着赵老太抱头哆嗦的样子,她嗤笑一声,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小时候,大嫂曾经教过我,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说苍天有眼不可作恶,那时候我不信。我觉得那是弱者自娱自乐自我安慰。 呵,但现在想想,你儿子为了讨好镇国公府害死了我哥和我娘。 可镇国公府非但没有被你儿子讨好,还反过来毁了你儿子的官职,废了你儿子的手指…… 今夜你儿子为了报仇抓住了花威威。 可花威威非但没有被你儿子怎么样,反而还告诉了我你儿子害死我哥和我娘的真相……” “哈,哈哈哈……” 笑着抬头看了眼头顶西斜即将落山的月亮,和月亮对面,东方将晓的天空,萧沁棠垂眸看向赵老太,收起笑容道:“这怎么不算是天道好轮回呢?” “这……” 抬头也看了眼无边无际罩在头顶的天空,赵老太心中升起一阵恐惧。 跪着忙抓住萧沁棠的衣摆,她慌张求饶,“沁棠,是娘错了,是娘错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娘错了……你别跟娘一般见识,也别跟一通一般见识,好不好…… 一通现在改了,他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从此以后,你要是还愿意见我,我给你当牛做马地伺候你!我洗衣做饭,肯定一心一意地帮你带着囡囡! 当然,你要是不想见我,也行…… 我回祖宅去!只要你肯跟一通好好地过日子,我大不了回祖宅去,我再也不在你面前碍眼了还不行吗?” “哼,果然是他!” 听见赵老太终于认了,萧沁棠心中一震,眼泪瞬间落下。 咬着牙将赵老太打晕过去锁进柴房,她收回鞭子,说了句“杀母之仇岂可委身”之后,便牵马走出陆家,飞身上马,杀气腾腾直奔萧家而去…… 书香弄拐角处。 见萧沁棠终于骑马离开去找陆一通算账,花威威立刻返身回到了陆家。 砸开门锁,在柴房里找到了赵老太,从赵老太怀中拿回了自己的银票之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见天色破晓,城门将开,他转身正要离去。 但路过陆一通拉夜香的板车,又揪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味道,他顿住脚步,觉得就这么放过陆一通也太便宜了点。 为了给陆一通一点教训,也为了让京城里更乱一点方便自己逃跑,花威威从厨房里找出油来,在陆家前院乱七八糟地泼了一通。又从灯笼中取出蜡烛,他后退两步,远远地往被油泼着的地方一扔…… “轰!” 烛火顺着油迹,很快在前院铺开。 顺着木质的房屋,很快便向着后院蔓延…… 后院里,抱月正收拾东西。 忽然闻见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伸长脖子望向窗外。 见窗外前院似乎有火光和黑烟在一阵阵升腾,她吓了一跳。 “来人啊,救命啊,着火了!” 忙大喊着救火,她迅速将收拾好的包裹往自己身上一系。 然后抱起摇篮里的囡囡,她急手急脚地打开一旁的茶壶。用帕子浸入茶壶往自己的头上和身上捏了些水,她用湿帕盖住囡囡的口鼻。趁着火势还没烧大,她咬了咬牙,躬身护着囡囡便向着外面前院冲去…… “谁!” 前院里,听见后院的呼喊,花威威皱了皱眉,举起了自己从厨房里找到的菜刀。 见一个身量纤细的姑娘从火光中冲出,他咬了咬牙举起菜刀正要动手。 这时候,哇地一声,小囡囡被浓烟呛地大哭。 “闭嘴!” 没想到抱月怀里还有一个娃娃,花威威被吓了一跳。 忙用手捂住小囡囡的嘴巴,他用菜刀抵住抱月的脖颈威胁,“闭嘴,敢说一句话,我杀了你!” “嗯。” 抱紧囡囡,抱月闭着嘴连忙点头。 但小囡囡却听不懂威胁,她只知道自己被吵醒难受,只知道自己被呛的难受,只知道自己被臭烘烘的手捂住口鼻难受。 所以蹬着腿,张大嘴,她仰着头不知死活地继续哇哇大哭。 “闭嘴闭嘴嘘嘘嘘!” 花威威被吵的心烦。 怕小囡囡的哭声暴露自己,他手足无措地劝了一会儿。 见小囡囡张着嘴巴蹬着腿死不听劝,最终他举起菜刀,阴着脸咬牙威胁,“小东西,再敢哭一声试试!信不信小爷我宰了你喂鱼……” 第383章 大孝子还有脸叭叭 “哇哇哇……” 小囡囡哭的更凶。 “你干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 又怂又凶地,抱月忍无可忍瞪了花威威一眼,忙颠着小囡囡安抚。 “喂!” 看她们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花威威龇牙咧嘴,又挥了挥自己手里的菜刀。 见陆家宅子的火势逐渐大了怕招人过来,又思索着一个丫鬟和一个没断奶的小孩对自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阴沉着脸又吓唬了抱月几句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赵老太听见哭声醒了过来…… 手脚并用,费力地爬出柴房,看见陆家已经噼里啪啦越燃越烈的大火,又看见花威威面色冰冷冲着自己孙女挥刀的样子,她心中一窒,眼前的一切瞬间与那日花威威砸断陆一通手指的场面重合…… “我跟你拼了!” 不知是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和力量,赵老太站起身踉跄地扑向花威威,拉扯着冲着花威威的脑袋乱打一通。边打她边冲着抱月数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着囡囡快跑!” “我……” 在上去帮忙和立刻逃跑之间,抱月犹豫了一会儿。 但看着花威威手里的菜刀,见他几乎一反手就抓住了赵老太的衣领,抱月心里知道,自己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无奈地跺了跺脚,索性抱紧囡囡,她扭头便跑。 “喂!” 见抱月从陆家跑了出去,花威威啧了一声。 怕她去叫人把自己堵在陆家,他连忙甩开赵老太,提着菜刀正准备立刻离开。 这时,他小腿一沉,被赵老太死死抱住。 赵老太花白的头发已经散乱,她满脸恨意冲花威威笑了一下,随即低头狠狠冲花威威的小腿咬了一口。 “啊!” 花威威小腿一痛,立刻又推又甩试图将赵老太弄开。 而赵老太疯了一样丝毫不理会花威威的动作,她花白蓬乱的脑袋撕扯着,直到从花威威的撕下了一块肉来,才终于松了口气停止动作。 “呸!” 将口中的血肉吐出,赵老太痛快大笑。 冲着院外又大喊了几声快跑之后,她满嘴是血,仰头咬牙切齿地冲着花威威质问:“花少爷,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寡妇,把儿子给养成举人有多不容易?我儿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为了在官场上生存,为了讨好你,他卑躬屈膝,甚至忍痛连自己的岳家都可以割舍…… 而你呢! 你累的他削职罢官还不够,你还废了他的手,毁了他的家!” “疯子!” 震惊地骂了一句,花威威咬了咬牙,低头冲赵老太举起了菜刀。 将菜刀在赵老太的脖子上挥了两下,他阴沉着脸威胁,“放手!否则小爷我可不客气了!” “哼,放走你,我儿子还能有好下场吗?” 以赵老太对当前朝局的了解,她并不知道镇国公府天亮之后到底会不会完蛋。 她只知道,花威威身份不凡而且会武。 凭他的身份和他的武艺,若是他逃了,不管天亮之后镇国公府会不会完蛋,自己的儿子都将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此处,赵老太抬头,目光看向逐渐向这边逼近的火海。 “你想干嘛!你疯了!” 发现赵老太竟试图将自己拖向火海,花威威心中一震。 举起刀犹豫了一下,当听见外面被抱月一家家叫起,急匆匆聚拢过来的脚步声时,他咬了咬牙偏开视线,终于还是砍了下去…… 而另一边,萧家书房。 当听陆一通说他有事儿,想要见一见阮清鸿的时候,阮云罗皱了皱眉。 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 好奇陆一通这又是想使什么手段,她上下打量陆一通一眼,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妹夫,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家父毕竟是当朝宰相,你找他,总得有个由头才是。否则平白无故地,即便我去提,他怕也不可能见你。” “当然当然,大嫂您说的是……” 陪着笑有些尴尬地,陆一通拿出了自己怀中的信笺。 阮云罗接过信笺看了一眼,当看见其中竟然还有关于张枭的信笺时候,她瞳孔一缩,微微惊讶。 “怎么样大嫂?” 见阮云罗看的认真,陆一通心中正有些得意。 这时候,阮云罗皱了皱眉放下信笺,叹了口气对陆一通道:“妹夫,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你现在连花家的事情也敢掺和?你不知道因为花家,娘和钦宇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吗?” “唉……”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阮云罗一副无力的样子叹道:“来人,送客。” “我自己会走!” 以为阮云罗是被花家吓破了胆子,陆一通起身边收拾信笺,边故意激将她道:“大嫂,难道你就不恨吗?难道你就不想为岳母和二哥报仇吗?难道现如今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真的舍得放过吗? 大嫂,曾经你伺候岳母坐月子那么孝顺,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不孝?” 似乎是中了陆一通的激将法,阮云罗倏然抬头与他对视。 点了点头,她笑了一下撂下茶杯承认,“妹夫,你说的对。无非给婆母和钦宇报仇,确实是我无能,我不孝。 但不孝这两个字,谁都有资格说我,偏偏妹夫你最没资格。” 紧紧盯着陆一通的眼睛,阮云罗收起笑容质问:“妹夫,当初你明明答应了要给婆母和钦宇送葬,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出现呢? 听说,你竟然去参加了镇国公府的葬礼,还站在镇国公府的门口迎客? 呵,真是好风光啊……” “我那是权宜之计!” 也许是谎言说得多了,陆一通理直气壮。 连编都不用编,眼都不眨地,他直接套用了自己之前欺骗萧沁棠的说辞,“大嫂,你光看见我出尔反尔没有守诺给岳母和钦宇送葬,你光看见我阿谀奉承去参加了镇国公府的葬礼…… 但你怎么没看见因为我,太子被禁足,花威威挨了板子呢?” “哼!” 在阮云罗略微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目光中,陆一通冷哼一声,伸出了自己被打的畸形的手指。 随即傲然地,他抖了抖自己带来的信笺对阮云罗道:“大嫂,为了给岳母和二哥报仇,我以身入局,不仅丢了官废了手……甚至,为了拿到这些证据,我还不惜装作倒夜香绑架了花威威…… 大嫂,我做了这么多,现在只让你做一点点小事你都不愿,你这也叫孝顺!” “你倒夜香?” 伸出手指掩了掩自己的鼻子,阮云罗抽了抽嘴角了然,“怪不得你身上总有股味儿……” 第384章 打是亲骂是爱 “什么?” 见阮云罗听完自己的慷慨陈词,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的身上有味儿,陆一通不敢置信。 感觉自己刚才的一番表演仿佛是演给了瞎子,他正有些难堪。 这时候,阮云罗咳嗽一声。 满脸不信地扫了上下打量陆一通一眼,她终于问了个正常的问题,“你能绑架花威威?” “当然。” 感觉自己好像被看不起,陆一通立刻点头。 将自己今晚在镇国公府后门所见到的一切全部告诉阮云罗,他低声道:“大嫂,相信我,花家这次一定是出大乱子了!” “这些信……” 将整理好的信纸重新送到阮云罗面前,陆一通双眼发光地继续诱导,“大嫂,只要你肯帮我一把,让我把这些信交给阮相,那我们不光可以为岳母和二哥报仇,更可以助阮相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 “嗯,你说的有理。” 阮云罗一本正经地点头。 她听完陆一通今晚的经历,当得知花威威此时正在陆家之后,便抬眸扫了眼默不作声站在自己身边的万俟拂。 见万俟拂悄然离开,她接过陆一通再次递过来的信纸。 看着信纸上有关于张枭的那封信笺,她正思索着该怎么继续拖住陆一通。 这时候,伴随着门外一阵三小姐请留步的阻拦声,萧沁棠提着鞭子,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书房。 “啪!” 进门后,她一个字不说,冲着陆一通就是一鞭。 陆一通听见声音连忙躲避。 将桌子上的杯盏花瓶撞了个粉碎,他搬起椅子挡在了自己面前,对萧沁棠吼道:“萧沁棠,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 啪地一声抽中了陆一通的手背,萧沁棠甩着鞭子边抽边骂,“我就是因为疯了才会相信你是个好人!我疯了才会不顾娘亲的反对嫁给你!我疯了才会相信你是为了给我哥和我娘报仇才被罢官废手! 我真是疯了! 我疯了才会嫁给你这个贱人!” “你,你真是疯了!” 陆一通手背又是一痛,忙扔下椅子绕到书房门口,用门挡着冲阮云罗道:“大嫂,沁棠她真是疯了!您快劝劝她,别让她误了咱们的大事儿!” 说着,他又冲着门外刚才拦着萧沁棠的护卫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把三小姐手里的鞭子卸下来?” “这……” 护卫们看了眼躲在书房外的陆一通,又看了眼书房内,将鞭子甩的虎虎生风的萧沁棠,忙摇着头往后又退了退。 笑话,别说萧沁棠现在手里有鞭子。 即便她手里没鞭子,他们也不可能听从陆一通的指示,冲进屋先去拉扯萧沁棠啊。 萧沁棠再怎么说,那是萧家正正经经的小姐。 他们作为萧家护卫,作为娘家护卫,自己家小姐打人的时候,他们不上去帮忙按着就够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过来帮陆一通这个外人? 即便要帮,那也得听从萧家主母的指示。 现在阮云罗在书房里既然没有说话,那他们还忙活个什么劲儿啊? 看戏得了。 众护卫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反正书房里有自家主母在,总不至于让萧沁棠打死陆一通的…… “打是亲骂是爱,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别人怎好掺和?” 示意万嬷嬷从窗户让护卫们都退下,阮云罗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一脸为难地看向门口处的陆一通,“一通,你别光躲着啊。你到底是哪里惹得沁棠她不痛快,直说出来道个歉也就是了。 沁棠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只要你说得有理,她会理解的……” “她,知书达理?” 啪地又被萧沁棠抽了一鞭,陆一通苦着脸正觉得荒唐。 他伸长脖子看着阮云罗手中的信纸,正满心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萧沁棠看准时机,抖腕挥鞭。 啪地用鞭子卷住了陆一通伸长的脖子,她用力一扯,将陆一通扯到了自己面前。 “砰!” 她抬起一脚,将陆一通踹地跪在了地面的碎瓷上。 扬手狠狠往陆一通脸上扇了一巴掌,她收紧鞭子,弯腰冷笑质问:“陆一通,你逼死我哥,害死我娘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你……” 挣扎着试图解鞭的双手倏然收紧,陆一通睁大眼睛猛地抬头,不明白萧沁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嗯?” 主位阮云罗听到这里,也惊讶地挑了挑眉。 对于萧沁棠突如其来的通透,她刚有些不解。但想了想花威威此时正在萧家,她很快又释然。 陆一通做了什么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花威威。 花威威知道自己被陆一通绑架,不论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求生,都会把那些秘密告诉萧沁棠…… 想到此,阮云罗眼中闪过好奇。 再次看向陆一通的目光中,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期待。 既期待他怎样巧舌如簧,能再次把萧沁棠骗的团团转。又期待他黔驴技穷,被萧沁棠忍无可忍收拾掉。 两种期待哪种多哪种少,她甚至自己都不清楚…… 而到了此时,陆一通也终于想通萧沁棠突然发难的原因。 心中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把花威威的舌头拔了,他跪在地上仰着头,满脸冤枉和不解地看向萧沁棠,“沁棠,你这是怎么了?你哥和你娘的死,怎么会是被我害的?他们分明是被花威威害死的啊!” “是不是花威威跟你说了什么?” 陆一通试探地问了一句。 见萧沁棠面无表情没有反应,他一副头疼的样子叹了口气,忙抓住萧沁棠持鞭的手,先发制人地数落道:“沁棠!那花威威是什么人,你相信谁不好,怎么能相信他呢!” “唉……” 摇头叹了口气,陆一通苦恼失落地松开手对萧沁棠道:“沁棠,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我真不知道,我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你满意! 为了你,我丢了官废了手,这还不够吗?” “你还要我怎样呢?” 见萧沁棠始终无动于衷,反而越发勒紧了自己脖子上的鞭子,陆一通心中一紧察觉危险,手指向后,偷偷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瓷…… 第385章 眼看他楼塌了 将军府门口。 雾气蒙蒙宽阔冷硬的青石板管道上,忽然一声婴啼打破了冬日的寂静。 像是被一盆冷水激活,朱门前守门的侍卫们伸长脖子,探究的目光立刻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这时候,白色的晨雾中。 一个身量纤细,灰头土脸,满身湿冷的姑娘,怀抱着襁褓从雾中向将军府走来。 “站住!” 见这姑娘一脚深一脚浅地,竟然想踏上将军府的台阶,护卫们立刻伸出手臂,便想阻拦。 “是我。” 失魂落魄地抬了抬头,姑娘伸手抹了抹粘在脸上的湿发。 “抱月?” 看见来人竟然是抱月,护卫们收起戒备,忙上前关切,“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说来话长……” 还没从赵老太死亡的阴影中回过神来,抱月摇了摇头抱紧囡囡。 恍惚中想起来自己来到将军府的目的,她抬头看向侍卫,“小姐呢?” “正在书房。” “书房……” 喃喃地推开护卫,抱月点了点头,抱紧囡囡继续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 陆一通巧舌如簧,努力又辩解了一会儿。 发现萧沁棠软硬不吃,反而鞭子越收越紧,他跪在地上涨红着脸心中一惊地看向萧沁棠,终于试探着问:“沁棠,该给你解释的我都已经解释了,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还想杀了我吗?” “你说呢?” 缓缓将鞭子收得更紧,萧沁棠湿红着眼睛冷笑质问:“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难道在你眼里,我萧沁棠竟然是个软骨头吗!” “我……” 听见萧沁棠话语中喷薄而出的杀气,陆一通软了软膝盖。 忙伸出一只手抓住萧沁棠的胳膊,他另一只手握紧碎瓷,双目含情地最后一次表白道:“沁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时候,我想要帮助那个乞丐却囊中羞涩,是你站出来替我解围。 正所谓月下花灯佳人顾,不敢唐突重阳误,其实那次我见你第一面,就对你动心。 只不过我自知家境贫寒,怕配不上你。 直到后来以为你是丫鬟,这才敢对你表露衷情……” 陆一通深情款款,正说着,突然捏着瓷片暴起。 用力将萧沁棠撞倒在地,他一只手压着萧沁棠不让她反抗,另一只手立刻将瓷片按在了萧沁棠的脖子上…… 在萧沁棠震惊的目光中,他正要动作。 这时候,抱月失魂落魄地抱着囡囡从外面进来。 她还没从赵老太死亡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一进门却又看见自己家小姐被按在地上。 “啪。” 脑中的某根弦像是断了。 抱月啊地大叫了一声,抱着囡囡冲着陆一通便又踢又踹。 “砰!” 猝不及防,陆一通被踹地趴下。 他畸形的手指受痛一松,瓷片脱落,甩飞到阮云罗脚下。 垂眸看了眼书房中央正望向这里的陆一通,阮云罗抬脚踩住瓷片,并冲他遗憾地笑了一下。 同时,萧沁棠翻身跪起。 抬起一脚缠住鞭尾,她双手持鞭用力,狠狠一拽。 “咔。” 激烈而又沉默的书房中,忽然一声轻响。 陆一通脖子一歪,失去挣扎,双目惊恐,重重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镇国公府。 翻天覆地的抄捡之后,听说花威威和静安师太不在,徐万仇皱了皱眉,随即看向了被控制在一旁角落里,正守在镇国公老夫人尸体旁的花启德和花晋忠等人。 目光不忍地扫了眼镇国公老夫人曝露于角落的尸首,他客气地冲老镇国公拱了拱手,“敢问老国公,可知花威威花少爷现在何处?” “呵!” 跪守在镇国公老夫人的尸体旁,花晋忠冷笑一声。 他抬起头,目光望了眼已经被搬空了的镇国公府,望了眼徐万仇身后披甲持刀的捕快和官兵,又嗤笑望了眼徐万仇。 “徐大人!” 十分讥讽地称呼徐万仇为徐大人,花晋忠收起笑意质问:“徐大人,有我跟我爹娘在此,还不够吗!难道你们,还非要将我花家赶尽杀绝不成!” “晚辈公事公办而已,并无此意。” “狗屁公事公办!” 气的骂了一句,想到今晚经历的种种,花晋忠十分不忿,“哼,你们早不来发难,晚不来发难,偏偏等太后娘娘离开之后才敢动手……你们分明是狼子野心,早有预谋!” “晋忠!” 沉声制止花晋忠的无谓发泄,又冲徐万仇歉意地点了点头,花启德笑了一下解释,“威威年轻气盛向来胡闹,他之所以不在府中,也许是跑出去玩儿了。” “至于静安师太……” 提起静安,花启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他实话实说道:“静安师太乃是方外之人,只是暂住在镇国公府而已,对于她,老夫也不太清楚。” “胡说!” 听见花启德一问三不知,像是在打太极,旁边新上任的大理寺丞没了耐心。 冲徐万仇拱了拱手,他挺了挺胸脯走到花启德面前,不假辞色地质问道:“花启德,你刚才说花威威跑出去玩儿了对?那为什么今晚花威威房里的被子是散开的!为什么府里下人的口供跟你的不一样!” “是吗?” 满不在意地睨了新上任的大理寺丞一眼,花启德嗤笑一声,转目看向徐万仇,“徐大人,以老夫的身份,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知道小辈房里的事情?倘若我要连一个小辈回不回来睡觉都要管,那整个镇国公府上千人,老夫也就不用出门儿了。” “你!” 大理寺丞面色涨红,刚要说话。 这时候,徐万仇抬了抬手阻止,“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把他们带回大理寺先关着。” “回去后找个画师,先把花威威和静安的通缉令发出来。” “还有……” 目光扫了眼地面上镇国公老夫人的尸体,徐万仇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交给那年轻的大理寺丞,“买口薄棺,将老夫人葬了。” “这……” 犹豫片刻,大理寺丞接过银子点了点头。 应了声是之后,他挥手下令,“来啊,将花家人全部带走!” “是!” 捕快们听令,立刻来到了花启德和花晋忠等人面前。 “走。” 将自己的儿子拉起,花启德目光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夫人。 抬头看向徐万仇,他苍老了一瞬拱了拱手。 随即硬挺着腰杆,他背手阔步,领先向便向大理寺方向走去…… “唉……” 徐万仇收回视线。 他目光望了眼被裹着草席抬走的镇国公老夫人,又望了眼府中半零半落的红色灯笼…… 交代过下面的人将抄捡的东西先封好入库,他转身正要离开。 这时候,有捕快从后门过来禀报,“大人,后门有些不对。” “哦?” 徐万仇来到后门。 看了眼后门处突兀出现的板砖,又看了眼后门处只倒了一桶的夜香,他皱了皱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手下,“你去查查,看看今晚是谁负责给镇国公府倒的夜香。” “是。” 那捕快点了点头,正要去查。 这时候,万俟拂假装是徐万仇家的丫鬟,被捕快们领着带了过来…… 第386章 二傻子也会长大 “大人。” 知道徐万仇也许并不认识自己,万俟拂行了个礼抢先开口,“徐大人,关于花威威的下落,奴婢倒是有一个线索可以提供。” “哦?” 奇怪地打量万俟拂一眼,虽然不明所以,徐万仇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你是?” “奴婢是……” 被问起身份,万俟拂犹豫了一瞬。 但想了想,这件事情本来也藏不住。 与其遮遮掩掩引人猜疑,反不如坦坦荡荡来的干脆。 想到这里,她行了个礼实话实说对徐万仇道:“徐大人,奴婢是将军府的丫鬟。之所以过来找您,是因为刚才陆一通突然来到了将军府。而且,他手里还拿了一些信,还声称那些信全都是今晚从花威威手里拿到的……” 说着,看了眼周围林林站立,目露惊讶的捕快们,她不忘找补了一句,“夫人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怕陆一通闯出祸端,所以让奴婢来镇国公府打听打听……奴婢到来,看见镇国公府已被抄捡,又听见人说花威威失踪,想来此事应该与陆一通有关,所以才斗胆向您禀报……” “陆一通?” 提起陆一通,徐万仇微微惊讶,又有些了然。 想到阮云罗有意无意又帮了自己一把,他当即下令兵分三路,一路由新升任的大理寺少卿带领,继续收尾镇国公府的抄捡入库事宜。另一路由新升任的大理寺正带领,负责前往书香弄寻找花威威。而最后一路,则由他亲自带领,随万俟拂前往将军府拿取信笺,顺便捉拿陆一通…… 将军府门口。 因为陆一通萧沁棠和抱月一连串的到访,护卫们正觉奇怪。 这时候,忽然一阵纷纷的脚步声响起,众人放目望去,却又看见大理寺的捕快们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 看见徐万仇果真带着捕快们在将军府的门口站定,护卫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紧张。 不知道将军府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护卫头领强撑着镇定站出来,冲徐万仇行了个礼问:“大人,您这是……” “哦,只不过有些公务需要将军府配合而已,不必紧张。”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徐万仇挥了挥手,让捕快们往后又退几步。 然后看向自己身旁的万俟拂,他客气道:“姑娘,烦请进去替我向夫人通报一声。” “嗯。” 想来大理寺直冲进去确实不好,万俟拂点了点头。 让徐万仇先在外面稍等,她直接进府,很快,便向着书房而去…… 书房里。 讥诮地扫了眼脚下陆一通的尸体,阮云罗目光移动,又看向了尸体旁还没缓过神来的萧沁棠。 “唉……” 无关痛痒地叹了口气,阮云罗摇了摇头感叹,“唉,真没想到,你们曾经那么真心相爱,现在却弄成了这样……” “沁棠。” 见萧沁棠仍旧怔愣,阮云罗语重心长地提醒,“沁棠,你也太冲动了。这杀夫一事,可是死罪。别说你哥现在不在京城,即便他立刻打了胜仗从西北回来,恐怕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萧沁棠点了点头。 她弯腰,从旁边仍旧惊恐的抱月手中接过自己的囡囡。 抱着囡囡轻轻摇晃了一阵,回想着自己从儿时到现在的经历,她仿佛从梦中醒来,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随即看向阮云罗道:“大嫂,对不起。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为了讨好我娘和我大哥才照顾我,总觉得你虚伪。 但是现在成亲之后再回想起来,我才知道。 咱们这些做儿媳妇的,虽然有些时候,有些付出,给的确实不甘心,给的确实很痛苦。 但那不是虚伪,那恰恰是因为咱们真心想融入他们的家庭。” “呵,只可惜,别人的家庭,终究是别人的。” 含着眼泪无奈地笑了摇头,想到昨日陆一通防备着她,将钱全都交给赵老太的场景。又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娘亲防备着阮云罗,偷偷私下里给她塞钱的场景。她眼泪落下,“唉,外人终究只是外人。他们需要外人,却也永远都会防备着外人……” “你……” 有些惊讶地望了萧沁棠一眼,阮云罗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你长大了。” “是啊,可惜太晚了。” 假装轻松地笑了一下,萧沁棠抬起手掌抹去眼泪。 睁大眼睛长出一口气,她笑着看向阮云罗,“放心大嫂,我萧沁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和大哥的。反正我从小习武又还有些积蓄,总归是饿不死……” 说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声音一顿,目光有些犹豫地看了抱月一眼。 抿了抿唇,再次看向阮云罗,她语气便带了些哀求,“大嫂,您能不能收留抱月?抱月家里的情况不好,兄长逼嫁,若是我走了,恐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小姐?” 抱月闻言惊讶,忙看向萧沁棠。 “大嫂……” 萧沁棠目光哀求,仍看向阮云罗。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答应。 抱月是个好姑娘,即便不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但给她在庄子里安排个职位清闲的好去处,总是不成问题的。 “不。” 抱月跪起身摇头,抓住萧沁棠的裙子流泪,“小姐,我谁也不跟就跟着您,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是逃难,怎么可能还带着丫鬟?” 自嘲地笑了一下,萧沁棠伸手从抱月的手中接过包袱,抱紧囡囡正想要离开。 这时候,万俟拂从门外进来。 有些惊讶地扫了眼书房中央陆一通的尸体,又奇怪地看了眼萧沁棠和抱月眼圈红红的样子,她行了个礼向阮云罗禀报,“夫人,大理寺的人来了,现正在门外求见。” “什么!” 听大理寺的人竟堵在门外,萧沁棠面色一变。 踉跄地撑着椅子坐下,她抱紧怀中的女儿,目光含泪地看向阮云罗。 她张了张嘴,正想要将怀中的孩子也托付给阮云罗,但想起自己曾经对阮云罗所表露的不敬,却又迟迟无法开口。 “大嫂……” 沉默中,萧沁棠硬着头皮,起身将手里的包袱放在阮云罗手边。 颤着手将包袱打开,看着包袱里满满当当的银票银锭和首饰,她撑着笑对阮云罗道:“大嫂,这里有一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囡囡长大成人了。我知道照顾孩子是个苦差事,您放心,有抱月在,囡囡不需要您照顾的。您只要肯收留她,让她在海棠阁长大成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 讨好地笑了一下,萧沁棠屈膝在阮云罗面前跪下。 眼前一片朦胧,她撑着笑对阮云罗道:“大嫂,我知道自己从前年轻气盛,有许多对不住您的地方。您要是心里不痛快,现在要打要骂,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您高抬贵手,给囡囡一条活路就行……” “唉……” 阮云罗心中复杂。 按理说,曾经的白眼狼这样跪在自己的脚下,她应该感觉痛快才是。 但是看着萧沁棠为了女儿如此卑微的样子,她又莫名地高兴不起来。 忽然间开始羡慕起尹筱柔的心狠手辣,她挣扎片刻,终究还是将包裹还给了萧沁棠。 在萧沁棠绝望的目光中,她起身道:“我去拖着大理寺,你带着囡囡和抱月从后门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京城……” 第387章 天高任鸟飞 “大嫂……” 望着阮云罗离开的背影,萧沁棠瘫软地跪坐在地上,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夫人……” 抱月鼻子也是一酸。 她跪直在地上,重重冲阮云罗的背影磕了个头。 随即擦去眼泪,她起身将桌子上的包裹重新包好,然后又扶了扶萧沁棠的手臂,她哽咽道:“小姐,咱们走,大理寺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嗯。” 回过神来,萧沁棠点了点头。 最后又看了眼阮云罗离去的方向,她抱着囡囡起身,很快从马厩中牵着自己和陆一通从陆家骑过来的两匹马,和抱月一起,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将军府。 将囡囡用布巾系在怀里翻身上马。 回头深深又看了眼自己从儿时便生长于此的曾经的家园,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身扬起马鞭,“驾!” 抱月回过头来,也扬起马鞭,“驾!” 主仆二人策马疾驰,就此离开了将军府,飞身直奔向京城外的广阔天地…… 另一边,将军府。 亲自将徐万仇邀请进门,阮云罗带他来到了迎客堂。 请徐万仇在迎客堂里坐下,她示意田双双上茶,并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外面天寒地冻,徐大人忙了一夜辛苦了,先喝杯热茶暖暖。” “谢阮夫人。” 双手接过茶杯,徐万仇客气地点了点头。 一盏茶过后,见阮云罗迟迟没有主动提起正事儿,他有些奇怪地垂了垂眸,笑了一下主动道:“夫人,您派人找晚辈过来,听说是为了一些信?” “嗯。” 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阮云罗从袖中拿出信笺。 将与张枭没有关系的其余信笺全部交给田双双,等田双双将信笺转交给徐万仇之后,她缓缓说明道:“这就是陆一通交给我信笺,是真是假,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才派人请你过来看看。” “嗯。” 接过信笺点了点头,徐万仇先看了眼字迹。 见上面果然是老镇国公的字迹,他聚精会神,又看了看内容。 将内容大致看完之后,他眼睛一亮,抬起头对阮云罗笑道:“夫人,您可真是又帮了晚辈一个大忙。您之前的那些证据再加上这些,晚辈相信,镇国公府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再爬不起来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收起信笺,徐万仇往周围看了一眼。 见四周围并没有陆一通的身影,他还以为阮云罗因为萧沁棠的缘故,想要包庇陆一通。 “夫人……” 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徐万仇提醒,“夫人,花家虽然已经被抄检了,但一码归一码,陆一通绑架花威威的事情,毕竟也触犯了律法……虽然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还有的转圜,但他还是先跟我回大理寺走一趟最好……” “他……” 听出徐万仇误会了自己的目的,阮云罗欲言又止。 知道这件事不好再继续拖延下去,又算来萧沁棠也差不多已离开京城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徐万仇道:“徐大人,且随我来一趟。” “好。” 略有些疑惑地,徐万仇点了点头。 起身随阮云罗来到书房,当看见书房里陆一通的尸体时,他目光一震,忙看向阮云罗。 “不是我……” 好笑地摇了摇头,阮云罗无奈,“是沁棠。她从花威威的口中,知道了陆一通为了讨好镇国公府和太子,出主意害死她二哥和娘亲的真相,所以才……” “哦,原来如此。” 笑了一下,徐万仇点头。 垂眸看了眼陆一通的尸体,和仍旧缠在尸体脖子上的鞭子,又回想起刚才阮云罗的种种拖延,他了然地垂了垂眸,抬眸继续走程序道:“夫人,那萧小姐现在在哪?” “她……刚才还在,现在我也不清楚……” “哦,这样……” 苦恼地啧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安慰道:“唉,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先把陆一通的尸体带回大理寺了。至于萧小姐,夫人若是见到她,请提醒她尽快到大理寺投案自首。否则等大理寺忙完这阵,腾出空之后,若是还不见萧小姐投案自首的话,到时大理寺可就要通缉她了。” “嗯,徐大人辛苦。” 听闻徐万仇的消息,知道大理寺最近忙着镇国公府的事情,暂时没工夫搭理萧沁棠这个案件,阮云罗松了口气,立刻便唤来护卫们协助大理寺的捕快们,将陆一通的尸体抬了出去。 “那夫人,晚辈这就告退了?” “稍等……” 见徐万仇这就要离开,阮云罗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道:“徐大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 直接点头答应之后,徐万仇询问,“什么忙?只要徐某能力之内,不违背国法道义,就都可以。” “是这样的……” 将自己之前在阮家发现的那个玉佩简单地说了一遍,阮云罗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舅舅和外祖父去世的时候,可以帮我查查当时在场的主要人员都有谁吗……” 第388章 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这……” 有些疑惑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徐万仇好奇,“夫人,这种事情,您何不直接询问三皇子呢?三皇子想查这些,应该比我容易。” “我也想过……” 无奈地笑了一下,阮云罗叹了口气解释,“还是等查出点眉目之后再告诉他,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我不想惹得懿贵妃伤心。” “原来如此,” 了然地点了点头,徐万仇答应,“好,那这件事就交给我,等镇国公府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立刻着手调查。” “嗯,多谢。” “夫人客气,之前我祖父的事情,晚辈还得多谢夫人您出手相助呢。” 说着,徐万仇恭敬地拱了拱手。 他正要告辞离开,这时候,书房外大理寺的捕快急匆匆进来,对徐万仇禀报道:“大人不好了,书香弄那边,花威威在陆一通家里放了把火,又杀了陆一通的母亲之后,已经跑了,” “什么!” 听到这里,不光徐万仇惊讶,阮云罗也有些出乎预料。 不过很快,想了想抱月刚才浑身湿冷,灰头土脸的样子,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对徐万仇道:“公事要紧,那你就先忙去。” “嗯。” 徐万仇点头告辞,很快离开。 知道这天大地大,只有太后娘娘能救得了镇国公府,他回到大理寺一趟,将剩余的事情大致交代过之后,便带齐人马,立刻离开京城,向白洛寺方向追去…… 七日后。 花威威抢了匹马,昼夜不停,终于还是在除夕夜的傍晚,平安到达了白洛寺附近的集市旁。 “吁——” 在集市旁勒紧马缰。 伸长脖子看了眼不远处高耸宏大,肃穆在半山腰的白洛寺,他松了口气,垂眸又看了眼自己面前花灯簇然,繁华热闹的民间集市。 见集市中有卖饼的,有卖茶的,他咽了咽口水,正纠结要不要下马喝一杯热茶缓缓。 这时候,身后一阵矫健的马蹄声响起,徐万仇气势汹汹地带人追上了来。 见花威威立刻扬鞭,准备直接踏街从集市中冲出去,他立刻扬声叫住,“花威威,你祖母出事儿了。” “什么?” 持鞭的手陡然僵住,花威威掉转马头,皱眉不敢置信地看向徐万仇,“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唉……” 撑着马背叹了口气,徐万仇隐蔽地抬了抬手,示意捕快们先将花威威围住。 随即感慨地看了花威威一眼,将那日抄家的场景简单跟花威威说过之后,他便顺势规劝,“花少爷,束手就擒,事已至此,你逃不了的。” “是吗?” 花威威冷笑。 看着逐渐向着自己包围过来的捕快们,看着周围远远地看热闹的百姓,他单手控着马缰,一步步向着身后的集市后退。 随即另一只手抬起。 他将自己又冷又僵,已经磨出血泡的手指伸进怀里,咬牙切齿地冲徐万仇笑了一下。 “小心。” 看见花威威的动作,徐万仇皱了皱眉,警惕地正要拔剑。 这时候,花威威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抡起手臂,狠狠向徐万仇一抛。 “哗——” 漫天的银票劈头盖脸,纷纷地砸向徐万仇等人。 “银票!是银票!”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看见银票,立刻扯着嗓子冲了过来,直扑地徐万仇等人节节后退。 “哼。” 挑衅地看了眼自己对面不停后退,似乎生怕伤到百姓们的徐万仇等人,花威威冷笑一声调转马头,立刻头也不回地向着白洛寺奔去…… “唉……” 低头望了眼堵在自己面前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又抬头望了眼花威威骑马飞奔而去的背影,徐万仇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驭马从人群中缓缓退出,他和捕快们一起,先在附近找了个客栈落脚。 然后沐浴更衣,换上官服之后,他立刻骑马前往白洛寺,准备求见太后…… 而与此同时,白洛寺。 夕阳下,幽静肃穆的后院禅殿中。 太后盘腿闭目,手捻佛珠,正在静静听着殿下主持讲释经书。 这时候,一阵急促踉跄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隐隐约约“花少爷慢些”的阻拦,花威威歪歪斜斜地从外面闯了进来,跪着喊了声太后之后,便力竭晕倒在了太后的殿前。 “威威?” 看见花威威风尘仆仆,形容落魄晕倒在殿前的样子,太后心中一惊。 抬手让主持先退下,她捏着佛珠起身,刚准备宣太医先过来给花威威看看。 这时候,花威威挣扎着又醒了过来。 跪着爬到太后娘娘的脚下,他拽着太后衣角,仰头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太后娘娘,不好了,京城那边出……出事儿了……一夜之间,皇姑和表哥被废,镇国公府也……也被人抄了……” “什么!” 太后闻听此言,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太后娘娘!” 花威威吓了一跳,忙连滚带爬地起来,跟周围的嬷嬷们一起扶住了太后。 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抖着手接过茶杯递给太后。等太后喝了茶缓了一会之后,他这才抹了抹眼泪询问:“太后娘娘,现在大理寺的人已经追到白洛寺了,您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呐?” “等我想想……”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太后心中一片乱麻。 她当然想立刻回去,将太子皇后和花家全部保住。 但想也知道,皇上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定然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且忍无可忍,绝不会再回头了。 肯把她调走之后才动手,怕已经是在给她留脸了。 “唉……” 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后左右为难。 事已至此,她当然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不管不问,保留住最后的母子情分。 可花家又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娘家。 她一步步走到如今,她的儿子一步步成为皇上,这全都离不开镇国公府的支持。 总不能自己儿子的皇位刚一坐稳,她就转头放弃镇国公府。 “唉……” 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太后对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道:“你派人回京城一趟,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探探是否有转圜的余地。实在不行,能把命先保住也是好的。” “至于你……” 无奈拍了拍花威威的肩膀,太后安慰,“既然大理寺的人正在捉你,那你就先在白洛寺住下来。 好好休息休息,你放心,有哀家在,大理寺的人绝不敢踏足白洛寺的。” “可是……” 有些着急地,花威威还要再说。 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启禀太后,大理寺卿徐万仇前来觐见,正在白洛寺外。” “不见,让大理寺的人不许踏足白洛寺叨扰哀家,否则格杀勿论。” “是。” 门外侍卫领命告退。 “行了,你也下去。” 疲惫地挥了挥手,太后下令,让花威威也退了出去。 “是。” 花威威无奈点头,立刻退出禅房。 在侍卫的带领下沐浴更衣,又吃过些斋菜之后,他打听到徐万仇仍在白洛寺外面等着,便眼珠一转,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白洛寺门口…… 第389章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暮色中,花威威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白洛寺门口。 抱着胳膊杵在徐万仇的正对面,在距离徐万仇不足一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弯腰凑近徐万仇,冷笑冲他挑衅道:“徐大人,你不是想来抓我吗,我就在这里,你敢过来吗?” “你敢出来吗?” 被花威威凑到面前挑衅,徐万仇不为所动。 垂眸扫了眼横亘在自己和花威威之间的石门槛,他抬眸意味深长地对花威威道:“花少爷,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哪像现在……” 徐万仇皱着眉,有些嫌弃地打量了花威威一眼。 随即摇了摇头,他憋着笑,压低声音对花威威道:“花少爷,你现在这副样子,跟农家里被拴了链子,只会在门内冲路人狂吠的狗,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 花威威闻言暴怒,立刻挥拳。 徐万仇偏头躲过,后退两步,并挑衅地冲花威威招了招手。 花威威脑子一热,抬脚正要踏过门槛。 但一瞬间,脑海中想到自己的亲人还在京城等着,他握紧拳头,缓缓又收回脚退回了寺内。 抬起下巴徐万仇嗤笑一声,他咬牙切齿道:“徐万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们走着瞧,等镇国公府恢复如常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凭什么觉得镇国公府还能恢复如常?” “你说呢?” 花威威抱臂自信。 当今太后可是皇上陛下的亲娘,亲娘发话,皇上还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呵。” 见花威威把事情想的如此简单,徐万仇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一步一步走到花威威面前,他压低声音提醒,“花少爷,假若这件事情果真如你所想,那现在,太后娘娘大可以直接启程回京,大可以直接给皇上写信求情,大可以直接下懿旨让我离开。 她老人家不这么做,为什么? 是因为不想吗? 不,是因为太后她老人家知道大势已去,感受到了皇上拨乱反正的决心。 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事已至此,一味强求只会生了母子情分,只会激怒陛下,让陛下对镇国公府下手更狠。” “你!” 脑子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花威威眼前一黑,立刻摇头,“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满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徐万仇抬头望向头顶愈发黑沉的天空。 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伸懒腰,“既然太后娘娘不愿意召见,那我也就干脆回去休息,不继续在这里碍眼了。” “至于你……” 目光在白洛寺的招牌上扫了一下,徐万仇叹了口气,一脸诚恳地对花威威道:“如果你需要的话,那过段时间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之后,我可以派人把他们的遗物给你。正好你在白洛寺,到时候超度也好,立衣冠冢也好,都方便……” “你!” 花威威脑子轰地一声。 他怒目圆睁握紧拳头,忍无可忍正要上前。 “砰!” 山脚下的集市中村庄中,除夕的烟花正好炸起。 一声连着一声,一朵连着一朵,一片连着一片,此起彼伏。 伴随着遥远的欢声笑语,花威威放目望去,不觉竟恍惚了一瞬。 想到今日除夕,自己的家人却在牢房。 想到家中所有人都还指望着他,他心中一沉,立刻清醒过来后退了两步。 后怕地瞪了徐万仇一眼,他冷哼,“徐万仇,少花言巧语!你要是有本事,大可以直接进来抓我!你要是没本事,就别说这么多惹人厌的废话!” “随便你。” 见花威威倒没那么冲动,徐万仇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地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安排好人员轮流在山脚各处守着,他随便吃了碗象征团圆的饺子,便就此歇息,沉沉睡去…… 几日后,元宵佳节。 望着自己面前丰盛的斋菜和白糯的元宵,想到自己的娘家人现在还在牢房里受苦,太后捏着佛珠叹了口气,闭目便问向自己身旁的老嬷嬷,“京城那边到底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还没,不过算算时间,应该这一两天就到了。” “嗯。” 太后点头。 想起今日元宵佳节的日子,花威威一个人背井离乡逃到这里,肯定心里也不好受,她叹了口气又问:“威威呢,可怜见的,让他也过来,陪哀家热闹热闹,吃顿团圆饭。” “是。” 老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刻示意下人去请花威威过来。 又拿起公筷给太后布了些平日喜欢的斋菜,她正要劝太后多少吃点儿。 这时候,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被派去京城查探消息的侍卫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跪在堂中央禀报道:“启禀太后娘娘。镇国公府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的证据已经确凿。现在京城里,皇上已经宣旨镇国公府满门抄斩,时间就定在十日后……” “什么!” 太后震惊,拍着桌子怒而起身。 但眼前一黑,她踉跄着,立刻又倒回了椅子。 坐在椅子上,被嬷嬷们扶着,她硬撑着将口中的血腥咽下,有气无力地继续又问:“那朝臣们怎么说?马柄鳌他们呢,没上折子吗?” “朝,朝臣们凡是敢上折子的,皇上全都拿出了他们与镇国公府勾结的账目和信件……他,他们已经被全部罢官入狱了……” “什么!” 再一次拍桌而起,太后想说些什么,却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太后娘娘息怒!” 见太后竟然吐血,众人吓了一跳。 忙请罪的请罪,搀扶的搀扶,请太医的请太医。 正当太医匆匆到来,准备为太后请脉的时候,太后却硬撑着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嘱咐众人道:“哀,哀家无碍,这件事儿,先,先别让威威知道……” “是。” 所有人连忙答应,却没人注意,门外,花威威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背影。 直到他们让太医给太后请过脉,开过方子之后,这才有人松了口气后发现,花威威已然牵马提剑,从后山,悄悄地离开了白洛寺…… 白洛寺,后山。 花威威深一脚浅一脚,终于牵着马走出了后山山林。 松了口气,他翻身上马,挥鞭疾驰着,刚全力冲向前往京城的小道。 小道上,赫然一根绊马索从地上崩起,打横拦住了他座下的马蹄…… 第390章 十五也躲过了 “砰!” 连人带马重重摔在地上。 花威威滚身拔剑,还没等起身迎战,便被一把把冷剑架住了脖子,再没办法动作。 “徐万仇!” 抬头看见徐万仇从人群后走来,花威威怒不可遏,“徐万仇,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埋伏我不够,竟然还用绊马索来阴我!你要真有本事,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跟我决斗!” “兵者,诡道也,我是抓捕逃犯,又不是华山论剑,要什么堂堂正正?” 对于花威威的控诉,徐万仇理直气壮。 他抬了抬手,正要让手下将花威威先绑起来带走。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白洛寺的侍卫们奉命追了过来,停在不远处看了眼已经被控制住的花威威,领头的拱了拱手对徐万仇道:“徐大人,这花少爷,您最好还是交给我。” “倘若我不交呢?”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头领说着,随即向身后的侍卫们做了个上的姿势。 侍卫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拔出剑,冲着徐万仇等人便冲了过来。 “唉……” 徐万仇无奈,冲手下的捕快们使了个眼色。 随即拔出长剑迎战,他边战边退,无聊地质问侍卫头领道:“其实,你既然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奉旨追逃,又为什么非要阻拦于我?难道,你不怕陛下知道之后,发怒降罪吗?” “徐大人,我也是受太后懿旨,必须将花威威带回白洛寺处置。” “是吗?” 耐着性子又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徐万仇目光在人群中瞥了一眼。 见花威威已经悄悄离开,他笑了一下,收起长剑对侍卫头领道:“可是得花威威现在自己跑了,你打算怎么回去跟太后娘娘交待呢?” “什么!” 侍卫头领眉头一皱,立刻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见人群中果然没有了花威威的身影,他面色一沉,收回剑,立刻便带着侍卫们回白洛寺禀报…… “怎么办?” 看着侍卫们离去的背影,徐万仇的手下们着急,“大人,这下花威威又没影了,咱们接下来上哪儿去抓?” “不用抓了,回京。” 调转马头,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徐万仇叹了口气,“他既然敢为了家人逃出来,就一定会在京城现身的。咱们直接到京城等着就是了。” 十日后,京城。 惊蛰前日,正是冬日末尾最为寒冷的时候,但是京城里却热闹非凡。 这热闹,不仅仅为刚过去没多久的春节,更是因为刑场上即将开始的斩首。 午时一刻。 午时二刻。 人潮涌动的刑台之下,百姓们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所有人伸着脖子,一会儿看向天空,一会儿看向刑台,眼巴巴只等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而刑台之上。 除了老镇国公和花晋忠这两个家主还算平静之外,其他人还没等处斩,便已经面如死灰,生不如死了。 “时辰快到了。”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福公公垂眸又看了眼刑台下面。 见刑台下似乎并没有花威威的身影,他扭过头,笑了一下看向徐万仇,“徐大人,你真觉得花威威敢来?” “会的。” 徐万仇点了点头,目光也扫了刑台下一眼。 当无意中看见人群后,一个戴着草帽身背篓子但是却衣着整洁的老太时,他皱了皱眉觉得正觉得奇怪…… “那就好。” 见时间到了,福公公拿起令箭,递给徐万仇,“徐大人,请把。” “嗯。” 徐万仇笑了一下,双手接过令箭。 起身宣布过镇国公府的罪状之后,他掷下令箭,扬声下令,“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是!” 在台下百姓们屏气凝神的期待中,花启德和花晋忠五花大绑着,不自觉向刑场门外看了一眼……见刑场门外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刀下留人的迹象,二人叹了口气对视一眼,缓缓在断头台前跪下,将脖子放在了断头台上…… 刽子手也高高地举起了大刀…… “住手!” 刑场外,忽然一声暴喝,打破了刑场中的寂静。 一阵轰隆隆的马车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花威威单手持剑驾着马车,孤身一人从刑场外直冲进来。 “天呐,劫法场!” 百姓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带着三分恐惧三分惊讶三分兴奋和一分求知欲,所有百姓们退到角落,瑟缩着,窝窝囊囊地看起了热闹。 “威威!” 见花威威单枪匹马,竟然敢来劫法场,花启德和花晋忠震惊不已。 见周围捕快们很快便围了上去,他们清醒过来,立刻挣扎着站起身冲花威威大喊,“快跑,傻孩子快跑!” “上车!” 挨了一刀硬是将马车停到刑台下,花威威飞身上台。 一脚将刽子手踢到一边,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手一个,砰砰直接将花晋忠和花启德扔上了马车。 低声告诉过他们车里有刀之后,花威威随即被逼退到了一边。 见花威威似乎又挨了一刀,花启德和花晋忠急的眼睛都红了。 趁着捕快们无暇顾及他们,花晋忠扭着身从后背的车厢里摸出了一把长刀。将背后的长刀竖起,他两指将刀刃对准花启德背后的绳子,并冲花启德点了点头示意。花启德立刻抬起被缚在身后的手腕,用刀刃将手腕上的绳子割开。 割开绳子之后,他拿起刀,立刻将花晋忠手腕上的绳子也割开。 “我去救威威,你去把会武的人都放了!” 花启德说着,提着刀便跳上了刑场,立刻去给已经力竭的花威威解围。 而花晋忠点了点头,也立刻提刀冲向待斩的人群…… “不好!” 知道镇国公府的这批犯人里,有不少都是高手。 担心他们狗急跳墙给台下的百姓们造成伤亡,徐万仇一边命令手下赶紧将下面的人疏散将大门关起来,同时,他拔剑出鞘,一马当先提剑阻拦。 这边,徐万仇和花晋忠打的难舍难分。 那边,虽然花启德武功高强,但毕竟年纪太大,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他还带着满身是血的花威威,自然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正当捕快们越战越勇,一切即将回归正轨的时候。 突然间,台下人群中那个戴着草帽背着篓子的老太也飞身上台。 脚尖挑起地上随便的一把长刀,静安师太挥刀如雷,很快将捕快们暂时逼退之后,便反手拎着花启德的衣襟往车上甩……花启德眼疾手快拉着花威威,两人一起被扔回了马车…… 第391章 躲得了十五躲不过二十 “驾!” 飞身跳上马车,静安调转马头,立刻向刑场门口离开。 “爹!” 花威威心中一紧。 他全身是血,顾不得疼痛,连忙扒着马车车辕,向后冲花晋忠大喊,“爹,快点!”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花晋忠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刀舞地更密,尝试想摆脱徐万仇。 徐万仇咬紧牙关,硬是扛了花晋忠一刀。 随即将花晋忠一脚踢飞到围过来的捕快们面前,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去追已即将逃到刑场门口的马车。 “爹!” 见花晋忠已陷落在捕快们中间,被包围了,花威威急的大喊,立刻提着刀就想跳下车去救。 “威威!冷静!” 一把将自己的孙子拦住,花启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一眼前方即将关闭的大门,并提醒,“当务之急,先把大门控制住!” 说着,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时间,他提刀正要跳车。 “别动。” 草帽之下,静安瞥了他一眼。 不等花启德说话,她趁其不备,一掌,便将花启德击晕过去。 “你……” 晕倒在车板上,从下面看清楚静安的面容之后,花启德满脸不解,心不甘情不愿地便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 旁边,看见静安突然出手,花威威心中一惊。 他满脸警惕,正准备拔刀,忽然这时候,马车突兀一沉……徐万仇飞身攀上车辕,蓄力一剑便向着静安的身上刺了过去…… 静安察觉不妙,忙侧身躲避。 伸手一拍一卸,将碍事的花威威一掌拍进马车,并卸下他手里的长刀之后。静安一手驭马一手持刀,立刻便与徐万仇交战起来。 外人看来,两个人打的不分上下。 但实际上交手起来,徐万仇却明显感觉到吃力, 而且好几次,静安明明有机会能伤他性命,却全部只用刀背警告,摆明了不想沾血,只是想逼退他而已。 “你到底是谁?” 徐万仇被逼在马车边缘,一边招架,一边对静安有了些好奇。 他想不出,镇国公府从何时开始,竟然秘密培养了这么一个高手。 一心二用,处处放水,还能跟他打成平手。 这么厉害,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 而且,她这个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嗜杀爱财的人,为什么会为了镇国公府卖命至此? “我?” 驭马奔出刑场,一路直奔向西。 静安师太听闻徐万仇的询问,笑了一下,坦然便道:“我叫张镜,是张枭的妹妹。” “张枭?” 徐万仇心中一震,正要再问。 这时候,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原来是捕快们解决掉花晋忠之后,也骑马向这边追了过来。 “啧。” 静安师太听到后面的动静,立刻加紧挥刀。 终于一刀将徐万仇逼下马车之后,她将卸下的篓子推进马车。 一边驭马继续向西疾驰,同时,她头也不回地对马车里的花威威道:“不想死的话,就将篓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撒下去。” 马车里,花威威沉默不语。 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他石塑一样,仍旧紧紧扒着车窗,保持着从车窗往后望的姿势。 他眼睛仍旧紧紧盯着马车后刑场的方向。 他脑中仍旧全都是自己父亲被乱刀砍死在刑场内的场景。 那场景一遍又一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捕快们提着刀骑着马追了上来,举起带血的长刀,蓄力高高砍向他脖子的时候。 他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 随即回到马车,一把拉过静安师太推进来的篓子,他看也不看,直接把篓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了车窗。 马车后,徐万仇带领着捕快们竭力追赶,正准备冲到前面将马车包围。 这时候,一个篓子从马车的窗口处伸了出来。 “哗——” 整篓的黄豆铺洒在地上。 奔跑中的马蹄踩上黄豆,立刻连人带马地摔了一地。 “怎么办大人!” 望着马车全速远去的背影,捕快们翻滚卸力之后从地上爬起,连忙看向徐万仇。 “传我命令……” 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徐万仇想了想静安刚才提起的身份,扬声对所有人令道:“先封锁城门,然后通知所有人,立刻前往西山树林围剿逃犯,务必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是!” 见徐万仇胸有成竹,捕快们松了口气纷纷点头。 忙牵着马从黄豆中离开,众人简单商量过行动的路线之后,立刻便分头行动,向西山树林包围而去…… 与此同时,西山树林。 被冬日枯树乱枝割裂的灰蓝色天空之下。 静安驾驶着马车,在松松软软的树林深处缓缓停驻。 提刀从马车上下来,目光在四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中转了一圈,她感慨地笑了一下,随即便放下刀背靠着棵枯树,盘腿在颓败的落叶中静静打坐。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停在这里?” 从马车内伸出头来,疑惑望了眼四周的树林,花威威满脸不解地看向了静安。 见静安头戴着草帽只顾着打坐,连理也不理自己,他皱了皱眉又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哼。” 静安轻哼一声,并不回答,只打着坐静静等待。 就在花威威为她奇怪的动作疑惑,在寂静中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地,花启德从昏睡中醒来。 全身酸痛地睁开眼。 看见头顶的马车,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忙坐直身体抓住花威威的肩膀,“你爹呢!” “我爹……” 想起自己惨死的父亲,花威威瞬间红了眼眶。 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一头扑进花启德的怀里,孩子一样地痛哭。 “唉……” 花启德含泪叹了口气。 抬起自己满是皱纹颤抖的手,他重重拍了拍花威威的肩膀。 示意花威威先在车里坐着,他走出马车,蹒跚着,来到了静安师太的面前…… 第392章 二十也躲过了 “师太……” 在静安的三步之外停下,花启德扫了眼她身边的长刀,随即面带感激,十分客气地拱了拱手,问道:“师太,此次多谢师太出手相救。敢问师太有何计划,打算如何逃出京城呢?” “还有……” 花启德笑着顿了一下。 探究的目光打量了静安师太一眼,他好奇地问:“敢问师太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险劫法场营救老夫呢?难道,您与花家有旧?” “我是什么人?” 听见花启德的问题,静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讽刺地扫了眼花启德身上的囚服,她抬手摘掉自己头上的草帽,仰头意味深长地对花启德道:“花启德,你仔细看看,看看我到底是谁。” “你……” 感觉到静安不满的情绪,花启德皱了皱眉。 心中充满不解,他微微眯起眼睛,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静安一眼。 隐隐约约地,他发觉静安的模样,确实是有些眼熟。 但眼熟归眼熟,若非要问他静安具体是什么身份,他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这…… 难道静安是年轻时被他辜负过的女人? 可,不对啊…… 他沾手的女人,哪里有武功这么高的? 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别说招惹了,即便明媒正娶睡在身边,他都不可能放心。 “啧。” 思来想去,花启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不愿意继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他满脸自责,充满歉意地对静安道:“师太,老夫年纪大了,实在想不起来……若是以前确实有什么得罪之处的话,请师太莫怪……” “想不起来?” 静安满心酸楚,呵地笑了一声。 感觉荒唐地望了望头顶破碎的天空,她含泪带笑地看向花启德,“国公爷,你既然不记得我,那总该记得张枭?” “张枭?” 尘封已久的名字忽然被提起,花启德愣了一下。 心中一紧,忙仔细又看了静安一眼。 脑中轰的一声,他连忙后退,颤抖指着静安问道:“你,你是张镜?!你怎么还活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说呢?” 自嘲地笑了一声,静安提起地上的长刀起身, 沉下脸色一步步向着花启德逼近,看着他紧张凝重的脸色,静安嗤笑,“花启德,你也有今天?” “我……” 花启德缓缓后退,直退到了马车旁边。 “爷爷!” 马车内,花威威忍无可忍。 他抓起车板上的长刀,正要钻出马车来跟静安对峙。 “别动!” 花启德目光一凛,一把将花威威的脑袋按了回去。 目光扫了眼掉落在马车车板上的长刀,他停住脚步,抬头好奇地询问静安道:“张镜,你既然一直都活着,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现如今,我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你来找我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你既然想让我死,那刚才在刑场上,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救我? 直接让我受刑而死不是更好吗?” “我也不知道。” 坦白地摇了摇头,静安也觉得自己糊涂。 按理说,自己的仇人被抄家,被满门抄斩,她应该开心才是。 她应该静静待在刑场的最前排,亲眼看着自己的仇人被处斩之后,就可以返回菩雨山,此生永远都不必再出来掺和。 但是她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棵笋,一棵被巨石压制了三十八年的竹笋。 三十八年来,她这棵竹笋被迫躲在巨石下见不得光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努力练功。每时每刻,甚至在梦中的时候,她都在梦想着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破开巨石。 结果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块巨石却被其他更强大的竹笋破开了。 这令她赫然轻松,也赫然迷茫。 三十八年的时间太长,三十八年的仇恨也太深,她必须得通过自己的手,亲自做点儿什么才行。唯有如此,这三十八年在人世间,她才不算白活。 “拿起刀。” 见花启德又瞥了眼马车上的长刀,静安不屑地笑了一下,慷慨道:“我允许你拿刀。” “好。” 花启德闻言一顿,明白了静安的意思。 冲静安点了点头,他正要将手伸向刀柄,马车里,花威威心中一震,忙扑上去抓住花启德的胳膊,声音颤抖地喊,“爷爷……” “唉……” 无奈地拍了拍花威威的手背,花启德叹气。 扭头再次看向静安,他目光中带了一丝哀求,“张镜,三十八年前的事情,你要向我报仇,我认。 但这一切,跟威威没有关系。 你看,能不能放了威威一马?” “可以。” 出乎预料地,静安很好说话。 但正在花启德松了口气,想要道谢的时候,她却笑了一下,继续道:“想让我放过你孙子,可以,但你得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才行。” “好。” 马车外,花启德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不行!” 马车内,花威威闻言一惊,立刻拒绝。 抓住刀忙从马车内钻出来站在车辕,他满身是血居高临下地,提着刀对静安道:“父债子偿,爷债孙偿!老太婆,你要是有本事,直接杀了我报仇就是!我花威威,镇国公府独苗苗,你有本事冲我来!” “威威!” 花启德皱紧眉头,忙一把花威威手里的刀夺下。 边拖着花威威往马车里塞,他陪着笑,歉意地冲静安弯了弯腰,“呵呵,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要报仇,找我就是,他一个小孩子狗屁不懂,不如我解恨……” “爷爷!” 见自己祖父卑躬屈膝的样子,花威威鼻子一酸生气,“爷爷,您干嘛呢!咱们祖孙二人联手,未必不是她的对手!您不许给她跪!” “傻孩子,没时间了。” 一把将花威威搡进车里,花启德提刀,狠狠往马屁股上扎了一刀。 瞬间,马儿长嘶一声,拉着马车东倒西歪,狂乱地蹿了出去。 “呼——” 马车后,看着马车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花启德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缓缓下跪,在静安脚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立刻提刀暴起,挥刀向静安头顶砍了过去…… 第393章 躲得过二十躲不过二五 “爷爷!” 花威威被塞入车厢中,猝不及防随马车蹿了出去。 他东倒西歪地扒着马车车窗,竭力地将头伸出窗外向后面望。 当看见自己向来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爷爷,竟然真的屈膝跪在静安的脚下磕头时,他心中一颤,鼻子一酸,眼泪瞬间便模糊了视线。 一眨眼,爷爷的身影被迅速向后的树木给遮蔽。 看不到自己的爷爷了,花威威擦了擦眼泪,回到车厢里缓了一会儿。 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忙扶着车厢奋力爬到车辕,并伸手用力去够被甩到马背上的缰绳。 一次…… 两次…… 正当花威威伸长胳膊,手指即将够到缰绳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传来。 徐万仇带着一队人马,突然从前方林子里冲了出来,并立刻向他的马车形成了包围之势。 “小心!马惊了!” 发现花威威的马车非但不停,反而发狂乱甩,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样子,徐万仇勒紧缰绳高声提醒,并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散开, “轰隆隆……” 当花威威的马车跌跌撞撞,在树林间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徐万仇拔出剑一蹬座下的马背,飞身立刻攀上了车厢。 紧抓着车厢稳住身形之后,他提剑看准马车与马鞍连接的绳子,猛地挥起一剑,将拉着车辕的绳子斩断。 “砰!” 绳子断裂之后,车厢瞬间失衡。 被惯性狠狠地甩飞到了树上,登时,便撞得四分五裂。 发狂的嘶鸣声中,受伤的马儿脱缰后继续前奔。而徐万仇翻身卸力之后,站起身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将花威威包围在了中间。 包围中心。 花威威本就受伤不轻,现在,又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上。 痛呼一声之后,他落在地上眼前一黑,又蜷缩在落叶中静静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来。 抬起头后,当看见面前又是徐万仇时。 他翻了个白眼捂着伤从地上坐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抬着下巴没好气地对徐万仇道:“徐大人,要杀要剐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万一耽误了小爷我到地府投胎,小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爷爷呢?” 完全不理会花威威的故意挑衅,徐万仇探究的目光,在周围四分五裂的车厢内扫了一眼。 垂眸想了想,他随即看向花威威,劝道:“那个帮你劫法场的前辈,你应该明白她的目的了?再不赶紧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儿,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抱着胳膊翻了徐万仇一眼,花威威冷笑,“来不及被你带回刑场继续砍头吗?” “不。” 徐万仇摇头。 听出花威威对自己的排斥,他蹲下身直视着花威威的眼睛,目光坦诚地对他道:“确实,以你爷爷的罪行,他如果被我找到,肯定是死路一条。可如果你不告诉我他的下落,导致我不能及时赶到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 “什么结果?” 盘着腿满脸无所谓地抖了一会儿,花威威梗着脖子问。 “等那个前辈杀了你爷爷之后,她长了腿,会跑。难道你希望她逃脱掉律法的惩处吗?” “我……” 花威威犹豫了一下。 不甘心就这样被徐万仇牵着鼻子走,他梗了梗脖子继续嘴硬,“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一定打不过她?” “因为我刚刚跟那位前辈交过手。” 不想在谁输谁赢的问题上纠缠太多,徐万仇紧盯着花威威提醒,“花少爷,也许你还不知道。其实,现在京城的城门已经被关闭了,这一片树林,也已经被我的人从外面团团包围。 你爷爷的脸那么多人认识,他就算赢了,也逃不出这片树林,更逃不出京城。 但那位前辈不一样。 她武功高强神出鬼没,而且还没有泄露过长相,她这要是跑了,那可就是真的跑了……” “这……” 花威威低下头紧紧抿唇。 他想了想,知道徐万仇说的确实有理,也知道自己再这样硬扛下去,不仅帮不到爷爷,反而只会给静安留时间逃跑。 虽然他看见了静安的样子,但静安神出鬼没,而画通缉又需要时间…… “你们跟我来。” 想清楚利害之后,花威威不再废话。 他站起身,跟徐万仇要了匹马。翻身上马之后,立刻便带着徐万仇等人向花启德和静安的位置赶去…… 树林另一边。 见花启德猛然挥刀向着自己的头顶砍来,静安立刻挥刀举到头顶。 伴随着刺耳的刀鸣声,她将刀一横一拨之后,手腕顺势斜着向下,直接将刀架在了花启德的脖子上。 花启德没有后退躲避。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脖子,静安打量他囚服加身,白发乱飞的样子,哼地一声摇了摇头冷笑,“花启德,你也有今天?” “今天有什么可奇怪的?” 见自己的孙子已经走远,花启德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 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淡淡道:“其实,人生在世,有什么是值得奇怪的? 就像当初我随先皇打天下的时候,也没把握自己一定能随先皇夺得天下,没把握自己一定能成为开国功臣。” “可最后呢?” 回想起那些热血沸腾的往事,花启德淡然看向静安道:“东升西落,江山易主,尚且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现在只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而已,就更不值得奇怪了。” “你既然想的那么开,那当初为什么要害我哥。” “不是我非要害他,是他看不惯我,挡了我的路。” 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长刀往地上一扔,他盘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抬头直接问道:“你迟迟不杀我,只是想问这些事情吗?” “当然不是。” 见花启德既然挑明,静安也毫不客气,“当时你诬陷我哥造反的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证据?你想翻案?” “嗯。” 用刀指着花启德的脖子,静安点头,“你要是有证据的话,把证据给我,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你要是没有证据……” 她竖起刀,将刀刃递到花启德面前,“你要是没有证据,现在立刻写一封血书给我,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第394章 二十五没躲过 “没问题。” 花启德十分痛快地点头答应。 嘶啦一声,他将自己的囚服撕下一块铺在了地上,又用手指在刀刃上抹了一下。 用力挤出手指上的鲜血,他低着头边写边道:“张镜,看在你放过我孙子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杀了我解过恨之后,就赶紧离开京城,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这血书,你自己拿着,留个安慰也就罢了,你要是想用它翻案……” 呵地笑了一声,花启德摇了摇头。 将写完的血书晾在地上扇了扇,等血书干的差不多了,他抬手将血书交给静安,并意味深长地对她道:“张镜,你真以为,当时,只有我自己想要你哥的命吗?你真以为,当今皇上会为了你,为了三十八年前的张家,而去推翻先皇曾经定下来的案子吗? 张镜,三十八年了,我想你不应该这么天真。” “我……” 接过花启德递过来的血书,静安说不出话来。 她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手上鲜红刺眼的血书,只觉得血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嘲笑。 “呵。” 嗤笑一声,静安心里空荡荡的。 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她将血书收进怀里,再次将刀对准花启德的脖子。 掐着时间,等到身后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她挥起一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了花启德的脖子。 “爷爷!” 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祖父被砍了脖子,花威威目眦欲裂。 痛苦地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下来,他狂奔着,一把将静安推开。 瞪大眼睛跪在花启德面前,他手足无措地慌了一会儿。见自己爷爷的脖子从伤口处一直在往外涌血,他流着泪,无助地忙捂住花启德的伤口。 “嗬嗬……” 看见自己的孙子这么快又被抓住,花启德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他颤着手,紧紧地抓住了花威威的手背,喉咙咕哝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奈此时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渐渐地,眼前越来越黑。 打着冷颤,伸出了自己枯皱的手掌,他用力抹了抹花威威满脸的泪水。 “爷爷!” 在花威威痛苦的嚎啕中,花启德手臂落下,缓缓失去了呼吸。 “爷爷……” 冷风中,花威威抱着花启德的尸体喃喃落泪。 当感觉到掌心大股大股涌出来的热血逐渐凝固变凉,花威威抱着尸体全身发抖,很快,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凉透。 木然的眼神陷落在尸体旁的长刀上。 僵直的手指缓缓地握紧了那把带血的长刀。 握着刀一寸一寸地抬起头来,他充满恨意的眼神,牢牢地盯着不远处静安的后背。 静安没有跑,也没有反抗。 被花威威推开之后,她扔下这把刀,直接便走向了那边的徐万仇。 冲徐万仇身后持刀戒备的捕快们温和地笑了一下,她目光看向徐万仇,伸手从怀中取出了刚刚的那张血书。 “这个东西,给你。” 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血书交给徐万仇,她笑了一下,道:“不管有没有用,烦你帮我把这东西呈报上去。” “这是?” 徐万仇好奇地接过血书。 垂眸看了眼血书的内容,他目光一震。 感慨地点了点头,将血书收入怀里,他抬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镣铐,垂眸正要给静安戴上。 这时候,花威威提刀暴起冲了过来,刀剑直指静安的后心。 “小心!” 徐万仇见状一惊,连忙扔下镣铐拔出长剑,并伸手想要把静安推开。 谁料静安一动不动,反倒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我累了,就这样。” 疲惫地叹了口气,静安不躲不避。 在背后花威威的长刀,即将刺中自己左后心的瞬间,她身体甚至又向左移了一下,好让长刀正正好好地扎中了自己生长于右边的心脏。 “噗……” 一口热血从口中涌出。 腿一软,静安紧紧抓住徐万仇的胳膊,面色苍白地艰难道:“血,血书……” “嗯!” 徐万仇眼睛一热立即点头。 在周围捕快们包围向花威威的脚步中,他连忙将静安放下,并立刻翻出官袍下面的衬袍,想撕下来为静安止血。 “不,不用了……” 伸手拦住徐万仇的动作,静安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口中吐着鲜血目光上移,静静在树枝横斜天空中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她表情渐渐柔和,就那样笑着,逐渐失去了呼吸…… “前辈!” 见静安就这样死了,徐万仇心中一沉。 伸手将静安的眼睛盖上,他撑着膝盖起身,又去处理花威威那边的状况。 “花威威。” 穿过围捕的人群,徐万仇一步步来到花威威面前。 见花威威表情木然地提着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劝道:“威威,别冲动,先放下刀……” “就是!” 见花威威提着刀不肯放下,周围的捕快们也跟着劝,“花少爷,事已至此,你逃不了的,还是放下刀……” “是吗?” 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花威威忽然笑了。 他拼命地笑,笑的有些癫狂。 正当所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刺激的疯了的时候,突然间,他提起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横…… 当啷扔下长刀,推开人群。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花威威一步一步,踉跄地来到了花启德的尸体旁。 噗通一声,在尸体旁跪下。 向来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镇国公府独苗苗,此时却像是被外人欺负,被夺走了糖果的孩童一般,冲着自己的爷爷委屈地瘪了瘪嘴。 “嗬嗬……” 他张嘴,似乎是想告状。 但是漏风的喉咙让他说不出哪怕是一个字。 眼前昏昏沉沉,越来越暗,好像整个世界的黑暗全部都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他流着泪,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95章 皇陵疯太子,冷宫废后 翌日,御书房中。 接过徐万仇递上来的血书,君邑光垂眸好奇地先看了一眼。 当看清楚血书中内容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随即抬头看向正站在御书房中央的徐万仇,并问:“徐爱卿,这件事情,按你说该怎么样才好?” “陛下……” 徐万仇站在御书房中央,恭敬地拱了拱手。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十分为难,但想到这毕竟是一桩连累了许多人命的血案,且这血案的受害人又那么执着,他秉持着自己作为大理寺卿的本分,还是尽力说服君邑光道:“陛下,其实这桩案子,全都怪花启德和马柄鳌阴险狡诈,先皇只不过是误信了奸人而已。 如今全仗陛下您圣明,这才查明了一切,揭开了花启德和马柄鳌的真正面目。 此事全都托陛下您的洪福,当应该昭告天下,正本清源,还张家一个清白才是……” “是吗?” 见徐万仇想让自己翻案,君邑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提醒,“但是子不言父过。徐爱卿,朕若是推翻先皇定下来的案子,岂不就是在昭告天下,先皇错了吗?” “而且……” 垂眸又瞥了眼自己手中的血书,君邑光皱了皱眉,抬眸继续提醒徐万仇道:“而且镇国公府已经被满门抄斩,马柄鳌也已经被押解进京,朕这也算是拨乱反正,给张家平了冤,报了仇了?” “可是张家还没平反……” “行了。” 见徐万仇在自己的一再提醒之下,仍旧不肯见好就收,君邑光面色不满。 将自己手上的血书往书案上一撂,他冷冷数落,“徐万仇,朕只不过是让你抄个家,监个斩而已,你竟弄出劫刑场这么大的动静。 要不是看在你毕竟年轻,毕竟辛苦了一遭,朕早降你的职了!” “陛下!” 徐万仇心中一紧连忙跪下,“微臣知罪。” “知罪就好。” 意味深长地瞥了徐万仇一眼,没好气地又数落他几句之后,君邑光叹气,“唉,朕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有时候好心过头,也是能铸成大错的。” “陛下圣明。” 事已至此,徐万仇跪在地上,只能点头,“谢陛下教诲,微臣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君邑光端起茶杯慢悠悠品了一口,随即看向徐万仇道:“行了,起来。你既然这么有心,那朕便特许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张镜的尸体好好安葬了。 顺便上一炷香,替朕告诉她,有些事情朕不是不愿意。 只是为了皇家威严,朕不能那么做,” “是,微臣明白。” 点了点头,徐万仇无法再说什么,只能告辞退下。 “唉……” 徐万仇离开之后,君邑光无奈叹气。 撂下茶杯,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又示意福公公将血书烧毁之后,他提起朱笔,继续伏案处理朝政。 借着镇国公府倒台这节骨眼,他清洗了一批人,又提拔了一批人……当整肃过朝纲,将权力都收拢到自己的手中之后,渐渐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日,忽然从皇陵传来消息,说太子承受不住被废黜的打击,又得知了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之后,竟然变得疯疯癫癫,现在,连自己是谁,竟然都不知道了…… 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巨湖。 这件事情传入京城之后,虽然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阵涟漪,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个早已经被废掉的太子而已,并不值得过多关注。 就连君邑光,也只是在沉默之后,嘱咐了一句好生照顾而已。 此时此刻,唯一也许还在意他的,恐怕只有身处冷宫的花月容了…… 冷宫里。 花月容衣衫单薄,正缩在破旧肮脏的薄被中瑟瑟发抖。 听见外殿房门吱呀了一声,知道这冷宫里一天一次的放饭时间到了,她发着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忙下床拿起墙边角落中的粗碗过去打饭。 “哕——” 闻见今日的饭食又是一股泔水味儿,花月容皱着眉干呕了一声。 在送饭小太监不耐烦的目光中,她抿了抿唇忍住恶心,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见小太监一副没耐心的样子,匆匆打完饭就要离开,她忙十分生疏地赔了个笑,放软语气再次询问那个问题,“这位公公,敢问太子和镇国公府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还没回来吗,可有信儿了?” “你真想知道?” 被花月容扰地没有办法,小太监哼了一声伸出手来,示意花月容孝敬。 “我……” 花月容囊中羞涩。 她被送进冷宫的时候,全身所有值钱的东西,已全都被剥了一遍。 现在,她连一件得体厚重些的衣裳都拿不出来,又上哪儿去给眼前这小太监找孝敬去? 哀叹一声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尴尬地抬了抬手,示意小太监离开。 “吱呀——” 将外殿漏风的破门关上,花月容弯腰,端起了被小太监随手放在地上的饭碗。 搓了搓冰冷的手臂回到内殿,坐在角落里只有三条腿的破旧板凳上面,她捧着饭碗放在膝上……心中默念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女子能屈能伸,挺到太后娘娘回来后就好了之类的废话,她屏住呼吸,拾起角落里发霉发黑的筷子,咬了咬牙,便将饭碗里乱七八糟的吃食往喉咙里塞…… 正当她饥肠辘辘,竭力控制自己想要作呕的欲望的时候, “吱呀——” 外殿老旧漏风的破门再次被人打开,端贵妃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锦绣镶珠,被尚衣监金针银线精心打造,平日里片尘不沾的昂贵绣鞋,此时却踩踏在冷宫这灰败残破而又阴冷的地砖上。 一步一步地。 终于停止在蜷缩在角落里的残凳上,正狼狈往嘴里塞着馊饭的废后花月容面前…… 第396章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呵。” 见花月容缩在角落,只闷着头将碗里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端贵妃冷笑,“呵,真没想到皇后娘娘您竟然这么心安理得,看来,您真是挺适合在这里生活。” “哼。” 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东西,花月容抬头,冷哼着瞥了端贵妃一眼,“端贵妃,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如果只是为了说一些废话泄愤,那就快点说。说完赶紧离开,别在我面前碍眼。” “放心,本宫没那么闲。本宫今日来找你,只是听说你好奇外面的消息,想给你递个信儿而已。” “什么消息!” 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花月容心中不安。 她知道,端贵妃这副样子过来找他,那带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信儿。 “第一……” 见花月容神态紧绷的样子,端贵妃嘴角勾起笑容。 她弯腰,满怀笑意的视线直视着花月容的不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凌迟般地缓缓道:“第一,皇后娘娘,您的娘家镇国公府,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什么!” 花月容目光一震。 碗筷掉落在地上,她心中一慌正要起身。 “第二……” 伸手一把抓住花月容的头发将她按下,端贵妃弯着腰仍直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深,“第二,皇后娘娘,您的儿子太子殿下……疯了。他现在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什么!!!” 花月容瞪大眼睛,被端贵妃逼地后仰,终于,踉跄地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不可能,不可能……” 失魂落魄地,她喃喃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抬头,紧盯着端贵妃质问:“你骗我!你这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骗你?” 呵地嗤笑一声,端贵妃也盯着花月容的眼睛反问:“皇后娘娘,我骗你什么?本宫能骗你什么?你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好值得本宫来骗的?” “我……” 花月容心慌意乱,脑海中一片空白。 想到自己的整个家族全部都没了,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再没了指望,她既无助又无措。 她竭力地想了又想。 虽然知道自己此后再难翻身,但她还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端贵妃身上温软贵重的狐裘披风。 抬起头,她硬撑着镇定地问:“太后呢,太后娘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呢?” 似有若无地回避了花月容的期待,端贵妃抓紧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面带笑容地欣赏一会儿花月容惊惶无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她弯腰凑近她的耳边嘲讽,“花月容,死了这条心,你永远也等不到太后娘娘的。 就这样,你就这样睁大眼睛,如同肮脏恶心的臭老鼠一般,静静在冷宫里慢慢熬着。 慢慢看着本宫一步一步,夺走你曾经的一切。” “呸!” 扬手狠狠地给了端贵妃一巴掌,花月容怒骂着撕扯,“贱人,我早该弄死你!” “贵妃娘娘!” 听见里面的动静,守在外面的秋风秋月忙快步进来,将花月容拖到了一边。 “无碍。” 面对着秋风秋月担忧的目光,端贵妃抬起手指,不甚在意地碰了碰自己被打红的侧脸。 她知道,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但这一切全部都只是暂时的。 太后不可能永远都留在白洛寺,太后不可能永远都不回皇宫。 为了防止太后回宫之后把花月容从冷宫里接出去,为了掐断花月容东山再起的所有可能,她必须绝了花月容的所有希望,她必须在太后回宫之前,让花月容绝望自尽,或者让花月容绝望“被自尽”。 只是,不管花月容自尽,还是被自尽,她作为落井下石的一个,肯定会惹得君邑光不喜。 唯有带点伤,卖卖惨,才好激起他的怜惜。 “哼。” 冷笑一声,她垂眸打量了眼被按在地上的花月容, 用脚尖挑了挑花月容的下巴,她目光瞥了眼被摔碎在旁边的粗碗,和粗碗中乱七八糟的吃食。 在花月容屈辱的目光中,她笑着嘲讽,“皇后娘娘,掺了泔水的饭菜好吃? 您放心,这还只是开胃呢。 等明儿个,本宫便让人给您的吃食里,多掺点儿太监的泻物尝一尝味道。 您可要,好好享受啊……” 说着,她憋不住轻笑。 拿出手帕遮住口鼻,仿佛花月容是什么低贱的脏东西似的,她嫌弃地皱了皱眉,笑了一声对秋风秋月道:“行了行了,快扔了她,别弄得满身臭味,出了冷宫让人笑话。” “是。” 秋风秋月笑着点头,听从端贵妃的命令,嫌弃地扔下花月容起身。 “咱们走。” 轻蔑地又打量花月容一眼,端贵妃带着秋风秋月,正要转身离开。 “站住!” 花月容咬碎银牙,从地上缓缓爬起。 她直起身,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端贵妃的面前。 她头上没有一件首饰,身上只一件灰白带着补丁的单薄冬衣,但是当她抬起下巴看向身披狐裘衣着华贵的端贵妃时,眼中却满是倨傲和怜悯。 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她道:“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你所见,我花月容确实是落魄了,落魄到连一个最底层的宫女都不如。 但不管我现在怎么样,你求而不得的那个位置,始终,我轻而易举地坐上过。 你儿子求而不得的那个位置,始终,我儿子也轻而易举地坐上过。” “哼。” 高挑的凤眸斜睨了端贵妃一眼,花月容笑容越发不屑,“温素仪,你以为你把我和太子弄下来,你和你的儿子就能趁机上位了?” “呵,做梦。” 挑了挑峨眉更上前一步,花月容抬起下巴。 眯眸倨傲十足地盯着端贵妃满不在意的面庞,她冷笑提醒,“温素仪,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儿子的身上,可还流着你这个前朝公主的肮脏血脉呢……” “那又怎么样?” 温素仪心中一紧,“当年本宫初次怀孕的时候就问过,他说他不介意” “呵,真的吗?” 怜悯地笑了一声,花月容紧盯着端贵妃的眼睛,勾起嘴角冷道:“温素仪,如果你儿子只是做普通的皇子,他当然不介意,但如果你想让他做太子…… 呵,他要是真不介意,那当初我杀你儿子的时候,他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397章 废后自尽,太后薨逝 “你!” 听花月容言之凿凿,温素仪心中一震。 被秋风秋月扶住,她闭了闭眼,咬牙说了句“胡言乱语”之后,便冷着脸匆匆离开。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端贵妃娘娘,以后你走着瞧!” 看着温素仪仓皇逃离的背影,花月容风凉话说的比谁都大声。 说完,她大笑不止。 笑着笑着,看着自己周遭残破凄冷的废弃宫殿,看着自己身后破床上仍泛着寒气的单薄旧被,看着自己脚下四分五裂的粗碗和碗里乱七八糟的吃食,她眼角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随即目光看向对面斑驳泛黄的墙壁,她咬牙,一头便撞了上去…… 当晚,御书房。 一开始听说花月容在冷宫里撞死的消息,君邑光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朱笔不停,刚想说埋了便是。 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睛,“不对,她在冷宫里,怎么这么快知道外面的事情?” “听说……” 福公公在旁边躬了躬身,连忙回答,“听说今日端贵妃娘娘去了一趟冷宫。” “端贵妃?” 君邑光皱起眉头。 他眸色一冷,立刻追问,“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不清楚……” “好一个不清楚!” 阴沉着脸撂下朱笔,君邑光冷笑身体后仰,冷笑睨视福公公,随即质问:“王福,二十五年前放走香莲,是你年轻疏忽。今日放端贵妃进入冷宫,也是你年轻疏忽吗!” “皇上恕罪!” 福公公心中一惊,立刻跪下认罪,“陛下,奴才确实下令不让任何人进入冷宫,但是端贵妃她毕竟是主子……没能拦住端贵妃娘娘的看守,奴才已经狠狠罚了……奴才,奴才自知有错,奴才也甘愿受罚……” “哼。” 君邑光冷哼一声。 示意福公公自己去慎刑司领罚,他起身离开御书房,沉着脸便来到了泽华宫,端贵妃住处…… 与此同时,泽华宫。 让秋风秋月燃起熏香,端贵妃低着略微红肿的脸侧,正静静在桌案边一如既往地抄经……听见外面忽然间步履匆匆的声音,端贵妃连忙放下毛笔,快步到殿中央跪下参见…… “哼。” 君邑光进入殿内,冷着脸在主位上坐下。 目光扫过端贵妃脸上的红肿,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哼了一下,“起来。” “臣妾不敢。” 一脸愧疚地,端贵妃低下头来,讷讷道:“陛下,臣妾有错,请陛下降罪责罚。” “呵,你倒自觉。” 见端贵妃这么快就认错,君邑光冷笑。 接过秋风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他闭了闭眼睛,“说,错哪了?” “臣妾……臣妾只是想过去出口气,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害死臣妾的孩子,臣妾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自杀……” “哦?那她怎么说?” “她……” 端贵妃犹豫一声,看了看周围的下人。 等君邑光挥手,让所有下人全部都离开之后,她这才屈辱地红了眼睛,低声哽咽道:“她说臣妾是前朝余孽,血脉肮脏,说臣妾的儿子是……是杂种……说臣妾的儿子不配与她的儿子做兄弟,说臣妾当时不该与她同时怀孕,不该痴心妄想抢她儿子的长子之位……” 说着,她咽下屈辱,抬头含泪望向君邑光道:“陛下,臣妾从没有奢望过什么长子之位。当时臣妾怀孕之后,一直胆战心惊。臣妾还特意问过您那个孩子是不是不能留,您说可以留下,臣妾这才敢放心留下……” “是啊……” 君邑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当年,他尚且年轻,还只是个王爷。 成亲娶了花月容为王妃之后,母后确实提醒过,要他别忘了给温素仪喝避胎药。 可那时候他情窦初开,又与温素仪青梅竹马。 因为不能如约将温素仪娶为自己的王妃,他心里正遗憾愧疚,哪里能开得了口让她喝避胎药? 正好那时候温素仪身体孱弱,他以为她没那么容易怀孕,便得过且过。 谁承想,那边身为正妃的花月容刚一怀孕,她这边立马也被把出了喜脉。 之后,温素仪也小心翼翼地问过。 她一脸期待,患得患失地问他能不能留下那个孩子。 他能怎么说? 他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得下心不让她留下那个孩子? 他只能先安慰她,告诉她没关系,然后再尽力去说服自己的母后。 最终,虽然先皇母后和镇国公府都很不满,但经过他的斡旋,他们还是同意把事情等到分娩之后才说。 如果花月容率先分娩,他就可以保住那个孩子。 但没办法,最终是温素仪率先分娩。 当时,他的亲哥哥战死之后,在镇国公府的全力支持下,先皇正有心想立他为太子。在那个节骨眼,他府里怎么可以生下一个带有前朝血脉的皇子?镇国公府怎么会允许别人的儿子抢先花月容的儿子做长子? 实在没有办法,他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了那件事情的发生。 回想起曾经不得已的一切,君邑光心里也不是滋味。 伸手扶端贵妃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慰,“你看你,堂堂的贵妃去一趟冷宫而已,竟然被一个冷宫的庶人给打成这样,你这性子也太软和了些。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该掌嘴才是。” “不怪她们,是臣妾没想到花月容敢动手而已。” 温素仪笑了一下,窘迫地摸了摸脸。 想到今日花月容在冷宫中所说的一切,她敛眸叹了一下道:“其实,花月容所说的,倒也不只是她一个人那么想……陛下,正好二皇子现在刚成亲没多久,您便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在家里安安心心地陪陪云珊。 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地就好。” “朕心里有数,你别想那么多。” 安慰地拍了拍端贵妃的手背,君邑光说御书房还有事,便匆匆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 想到君邑光从始至终都不肯说一句不介意,端贵妃抿了抿唇,派人嘱咐过君弋桓万事小心之后,便深居简出,尽量不再惹君邑光不快。 另一边,白洛寺。 在众嬷嬷和御医关切小心的目光中,当得知太子疯掉,皇后自尽,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之后,太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让寺中主持进来继续讲经,她闭着眼,手指缓缓地捻着佛珠 一下,一下。 捻动佛珠的手指缓缓垂落,啪地一声,佛珠摔断在地上,溘然零落了一地…… 第398章 阮氏不粘锅 这一日,京城。 太后薨逝的消息传来之后,君邑光心痛晕厥。 从晕厥中醒来,翌日朝堂中,他面色苍白强打着精神,便与众大臣商量扶灵回京的事情。 “咳咳……” 虚弱地咳嗽两声,他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满脸自责地对殿下的文武百官叹道:“唉,太后在白洛寺薨逝,按理说,朕身为人子,该当亲自扶灵回宫以尽孝心才对。” “但偏偏朕身为皇上,又不能随意离京……” “唉……” 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自责,“朕心甚愧啊。” “请皇上节哀,请皇上保重龙体。” 百官们听闻此言,纷纷满脸沉痛地跪下来安慰。 这时候,阮清鸿作为百官之首,不得不出言宽慰道:“陛下,您为了江山社稷九州万方如此牺牲,太后娘娘心怀仁慈,她老人家一定会理解的。 至于扶灵一事。 陛下,以往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实在不行的话,皇子们也可以代办此事,为陛下分忧。” “是吗?” 君邑光垂眸向下,目光看向殿下百官。 “是啊是啊……” 百官们跪在地上,纷纷开口点头同意。 “嗯。” 见所有人都没什么意见,君邑光点了点头,目光便看向了侧列的皇子们。 “父皇。” 跪在地上感觉到头顶君邑光的视线,君弋桓想了一下,立刻抬起头主动请缨,“父皇,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到白洛寺去接皇祖母回京。” “儿臣愿同二哥一同前往。” 待君弋桓表过态后,君弋祯也开口表态。 “儿臣也是。” 见最大的两个皇兄都表态了,其他皇子们也纷纷表态。 “嗯。” 君邑光高高地坐在大殿之上,冲自己的儿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想了想,他开口对君弋桓和君弋祯道:“年纪小的便罢了,弋桓弋祯,你们两个谁愿意去一趟?” “这……” 君弋桓和君弋祯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想去,最终,君弋桓先对君弋祯道:“弋祯,我是兄长,这件事,若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办,你觉得怎么样? “这件事儿,若是二哥来办,自然妥帖。但是二哥,您现在还兼着工部。现过完年开春之后,马上就是汛期,您这时候,方便离开京城吗?” “我……” 君弋桓略微犹豫。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确实应该坐镇工部,不该离开京城。 但是回过头想想,往年容易引发水患的那几个堤坝,在去年全都刚加固过,应当没什么问题。 即便真有一些小疏漏,有萧文渊在,也可以按旧例处理。 总之,扶灵的车马再慢,他一两个月也就回来了,又能出什么大事儿? 现在太子被废,储位空悬,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才是正理。 想到此,君弋桓抬头,看向殿上的君邑光道:“父皇,那些容易发生水患的堤坝,去年才刚加固过。而且工部侍郎萧文渊为人机敏,即便真有一些小事儿,他也可以按照旧例,自行处理的。不会耽误朝政。” “嗯,”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君邑光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目光在自己的两个儿子中间扫了一眼,他想了想,忽然又看向阮清鸿,“阮爱卿,关于扶灵一事,你觉得哪个皇子更加适合?” “微臣……” 阮清鸿缓缓刚一开口。 包括君弋桓在内,所有人立刻竖起耳朵,都想看看阮清鸿这个老泥鳅,在自己的女婿和外孙之间,会作何选择。 唯有君弋祯是个例外。 从小到大,他早已经习惯了阮清鸿片叶不沾身的性格。 他知道,即便以往君弋桓与阮清鸿之间没有关系,阮清鸿也不会向着他说话的。更何况现在君弋桓成了阮清鸿的女婿,阮清鸿就更不会向着他说话了。 好在,以阮清鸿的性格,他也不会向着君弋桓,也就是了。 果然,不出君弋祯所料。 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阮清鸿缓缓开口,“陛下,有关扶灵一事,在微臣眼中,两个皇子说的都有道理。无论由哪个皇子来做这件事情,都很合适……” 阮清鸿一碗水端平,将两个皇子都夸了一遍。 百官们听得无聊,失望地垂下耳朵,不再关心他的废话。 君弋桓皱了皱眉,目光失望地瞥了眼阮清鸿所在的方向,低着头陷入沉思。 “行了……” 见阮清鸿身处于两个皇子之间,却依旧还是那个万事不粘的老泥鳅,君邑光放下心来,满意地打断了他的啰嗦。 他高高坐在大殿之上,目光重新在殿下的两个皇子之间取舍一番。 回想起刚才君弋桓性急而又不分轻重的表现,又回想起前些日子端贵妃擅自闯入冷宫的事情,他不悦地眯了眯眼睛,终于令道:“这马上就到汛期,二皇子你既然身兼着工部,那还是要以国事为重。至于为太后扶灵的事情,便由三皇子去一趟。” “吾皇圣明。” 百官们山呼磕头。 待君邑光离开之后,他们纷纷起身,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君弋桓和君弋祯的中间打转。 察觉到周围官员们掂量思衬的视线,君弋桓表面满不在意,心中却是一沉。 等离开大殿,皇子们和百官们纷纷送别君弋祯,与君弋祯拱手道别。 君弋桓也随大流关心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奉天殿,来到了泽华宫,端贵妃住处…… 泽华宫。 见君弋桓疾步匆匆地进来,似乎脸色不好。 秋风秋月对视一眼,忙一个到内殿去请端贵妃出来,另一个则连忙奉茶,送到了君弋桓的手边。 “下去。” 君弋桓没有耐心,直接让所有人下去。 “下去。” 端贵妃从内殿出来,见君弋桓这样子,便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随即在君弋桓身边坐下,她目光担忧地问:“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唉。” 君弋桓叹气。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了压火气,他撂下茶杯,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全都向端贵妃说了一遍。 最终,他皱眉不解地看向端贵妃,“母妃,您说父皇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我才是兄长,他为什么要越过我,让三皇子去给太后扶灵?” “还有阮清鸿。” 提起自己的新晋岳父,他愈发地没有好声气,“母妃,那阮清鸿他就是一个两面不沾的滑泥鳅,您让我跟阮家结亲,这真的有用吗?” “阮清鸿那边,你别管。只给阮云珊施压,让阮云珊自己回去闹便是。她娘既然有本事能在阮家立足,那就一定有办法可以说服阮清鸿。” “至于你父皇……” 提到君邑光,端贵妃抿了抿唇,只能劝君弋桓道:“弋桓,沉住气,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得稳住心态……” 第399章 瞌睡了送枕头 “稳到什么时候?” 见端贵妃又是老一套,君弋桓不耐烦地皱眉。 他目光扫了眼左右,压低声音叹气,“娘,现在太子被废,储位空悬,朝臣们正观望着,这种时候,我必须得有所表现才行。 若是错过这个时机,父皇偏偏越过我,另立君弋祯为太子的话,我情何以堪? 朝臣们到时候就更不会支持我了。” “可是……” 端贵妃心中为难。 她当然明白君弋桓此时的焦虑,明白他的迫切。 但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之前花月容所说的那些,她还是觉得万事小心为上。 怕君弋桓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她犹豫着解释,“其实,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冷宫,跟花月容见了一面。据花月容所说,当初那个孩子夭折的事情,你父皇早就知道……” “什么!” 君弋桓心中一寒,目光陡然犀利。 端贵妃心里咯噔一声,怕君弋桓反应太过,连忙又往回圆了圆,道:“这只是花月容的一面之词,你别紧张。我只想提醒你注意防备,小心为上而已。” “所以母妃,您也不是全然不信,对吗?” “我……” 端贵妃难以回答。 这种事情,她当然是不想相信,但她又不敢不防。 尤其君弋桓被压抑的时间太久了。 现在太子被废,镇国公府倒台,她怕君弋桓开心太过被君邑光忌惮,只能用这种方法提醒。 “行了。” 让端贵妃好好休息,君弋桓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匆匆从皇宫逃离之后,他松了口气,便回到了自己的桓王府。 桓王府。 阮云珊一身素孝,忧心忡忡地等待着。 好不容易等到君弋桓上朝回来,她松了口气,忙扬起笑上前迎接,“爷,您可算回来了,宫里无碍?” “嗯。” 君弋桓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 无意中看见阮云珊脸上的笑容,他皱着眉借题发挥地一推,“哼,没心肝地!太后薨逝,所有人都知道伤心,你作为太后娘娘的孙媳妇,此时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 阮云珊被推了一个踉跄。 他没料到平日里温柔和气的夫君竟然会突然生气,还以为是自己错了,连忙涨红着脸解释,“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那么伤心,想安慰安慰你而已……我,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你很委屈?” 丝毫不理会阮云珊差点摔倒,君弋桓扫了眼她通通的眼圈,啧了一声从她面前绕开,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叹了一声,数落道:“我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而已,你哭哭啼啼的,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这种时候,我还得分出精神哄你的大小姐脾气吗?” “我没有!” 阮云珊越发觉得自己冤屈。 她急得跺脚,“我明明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回娘家了!” “呵。” 君弋桓嗤笑。 凉凉地扫了阮云珊一眼,他满不在意地嘲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回去。正好,你这次回去好好跟你爹请教请教,也学学他那圆滑处事,片叶不沾身的功夫。” “你!” 阮云珊气鼓鼓瞪了君弋桓一眼。 她在原地梗了一会儿,见君弋桓迟迟地也不肯来哄自己,心里下不来台,只能咬了咬牙赌气离开。 离开桓王府后,她本想直接回阮家。 但抹了抹眼泪,她觉得自己这么哭哭啼啼地回家,终究是不太体面。 既害怕父母担心,又害怕父母数落,她无处可去,最终只能来到了将军府,想找阮云罗给自己出出主意…… 与此同时,将军府,随风园。 阮云罗一身素孝,正嘱咐着同样衣着朴素的田双双和万俟拂道:“你们传我命令,让将军府和听云苑两边都注意一点,在太后这段丧期,无论内外千万要低调简朴,万不可惹是生非……” “是。” 田双双万俟拂点头答应,立刻各自去办。 而这时候,万嬷嬷则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拿出封信对阮云罗道:“夫人,这是徐大人送来的书信。” “徐万仇?” 阮云罗心中一喜,忙接过书信打开。 目光扫过信笺上的一个个名字,当看见其中一个名为赵仕甲的前朝兵部侍郎的时候,她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正当她怀疑,这个赵仕甲跟赵淮南是否有什么关系,准备等万俟拂回来后让她查查的时候。 门外,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禀报夫人,阮云珊阮小姐求见。” “阮云珊?” 猛地听见阮云珊的名字,阮云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惊讶地与万嬷嬷对视一眼,她又问了一遍之后,想了想收起信封,“让她进来。” “是。” 外面丫鬟答应着,很快将阮云珊请了进来。 阮云珊一时冲动来到了将军府,乍一进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跟阮云罗似乎也没那么熟。 她有些后悔,也有些无措。 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索性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遵从本心抹着眼泪继续委屈。 “怎么了?” 见阮云珊哭的手帕都能拧出水了,阮云罗拿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无奈道:“行了,别害臊了,你若有话,就快直说。你要是实在无话可说,那我就派人送你回桓王府去总行了?” “我才不回去呢!” 抽抽噎噎的,阮云珊梗着脖子嘟囔。 见阮云罗似乎并没有笑话自己的意思,她这才开口,将自己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全都说了一遍。 之后,她委委屈屈地抱怨,“二姐,你说我这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他而已,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冲我发那么大火啊? 我又没招他……” 第400章 回娘家挨数落 “他是突然对你发脾气?之前没有预兆?” “没有。” 阮云珊抽泣着想了想,立刻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正他上朝之前一切还好好地。等他上完朝回来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冲我发火儿。” 委屈地擦了擦眼泪,她瘪了瘪嘴看向阮云罗,“二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这事儿倒也不难,只是光靠你自己,恐怕不好解决。” 明白君弋桓这肯定是在朝堂上遇见了什么问题,也察觉到君弋桓话里话外中对阮清鸿“片叶不沾身”的不满,阮云罗想了想,便给阮云珊出主意道:“既然你都放话要回娘家了,那就赶紧回去。回娘家把这件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娘,你娘一听,肯定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 阮云珊犹豫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嘟囔,“可是我怕爹娘数落……” “那我直接送你回府?” 阮云罗倒也不坚持,直接给了她第二个选择,“只要你回府认个错儿,想来二皇子也不至于不依不饶,揪着不放。” “明明是他不讲理,凭什么我给他认错!” “不认错那你回娘家挨数落?” “我倒宁愿被爹娘数落!”阮云珊说着,蹭地起身,“我这就回去!不就是挨顿骂吗,有什么可大不了的!” “等等。” 见阮云珊这就要走,阮云罗想了想叫住她。 起身走到阮云珊面前,她试探地问:“云珊,你知道赵仕甲吗?” “赵仕甲?” 阮云珊奇怪地皱了皱眉。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阮云罗,“是仕途的仕,甲子的甲吗?你好端端的,忽然提起我外祖父做什么?” “外祖父?” 阮云罗心中一震,刚有些恍惚。 发现阮云珊仍好奇地望着自己,她忙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是世道的世,他是一个专门写志怪故事的文人而已。” “哦。” 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阮云珊没有再次问。 此时此刻,她可没心情跟阮云罗探讨什么志怪故事,只又嘱咐过阮云罗千万别把今天的糗事儿告诉别人之后,便很快告辞离开…… 随风园。 望着阮云珊离开的背影,阮云罗低头拿出袖中的信笺。 看着信件中赵仕甲的名字,她知道,那一枚玉佩,很有可能是从赵淮南的手中,送到自己母亲手上的。 以前,她一直以为,赵淮南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才认识的阮清鸿。 但现在看来,事实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可能,在她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赵淮南跟阮清鸿就已经认识了。所以赵淮南才有理由把那一枚带血的玉佩,交给她的母亲。 当时…… 阮云罗回想起那本用来夹着玉佩的书籍。 算了算那本书的版印时间,她意识到,当时那个玉佩交到她母亲手里的时候,她母亲应该,正在孕期…… 阮云罗心中一颤。 在万嬷嬷的搀扶中,她撑着桌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将手中的信纸紧紧捏成一团,她皱眉思索,赵淮南将那样一枚令人心碎的玉佩交到一个孕妇手里,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还有。 她母亲真的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吗? 当初的事情,阮清鸿到底知道多少?他在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母亲的死,跟他是不是也有关系? 他为了赵淮南,真的能做的那种地步吗? “夫人……” 田双双从外面办完事儿拿了个请柬回来,正准备开口说话。 但进门后见阮云罗紧紧捏着信纸,似乎情绪不好,她连忙抿了抿唇止住话头,目光好奇地看向阮云罗旁边的万嬷嬷。 万嬷嬷担忧地看了阮云罗一眼,无声地冲田双双摇了摇头。 她正要示意田双双先退到一边,一切等阮云罗心情好些之后才说。这时候,阮云罗回过神来,收起信看向田双双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嗯,是这样的……” 见阮云罗主动问了,田双双将手里的请柬递了过去,“夫人,这是萧家的大伯母赵老夫人派人递过来的请柬,她说这清明节眼看就要到了,邀您明儿到她家里一趟,共同商量萧家清明祭祖的事情。” “赵夫人?” 也许是杯弓蛇影,阮云罗听见个赵字,心中一惊。等稍微反应过来之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接过了田双双手中的请柬。 看着请柬中落款的萧氏赵初华的名字,她问:“是萧文渊的母亲对?” “是。” 万嬷嬷点了点头,提醒道:“去年萧家的清明祭祖,就是她和萧文渊一手操办。” “哦。” 阮云罗了然。 忽想起去年,萧重景似乎还为此发了顿火儿,她笑了笑放下请柬,“她既然自己那么有主意,那今年还多此一举,跟我商量个什么劲儿?” “就是。” 提起赵初华这做派,万嬷嬷也有些不满。“以前萧文渊还没搭上二皇子的时候,她们娘儿俩孤儿寡母地,倒是不显。自从萧文渊搭上二皇子,升任工部侍郎之后,她们娘儿俩便抖起来了。 去年萧重景被辞官的时候,她跟她儿子闷不吭声地主持祭祖,没提过一句商量的话。 今年萧重景官复原职了,她倒想起来商量了。 其实,这件事情即便要商量,那也应该是夫人您起头,请她过来商量。 她倒好,萧文渊想争族长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拿起族长老娘的派头了……” “毕竟按理说,萧文渊才是长房一脉。” 当初萧文渊的父亲早死,他自己又年纪尚小,萧老将军作为二房一脉,又是族里面最有出息的那个,自然就顶替成为了族长。 现在,萧老将军死了,萧文渊年纪又大了。 他想抢回族长的位置,也是算是情理之中。 “总归是他们萧家的事情,族不族长地,让他们萧家人自己去争。” 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热茶润了润嗓子,阮云罗笑,“这赵老夫人既然愿意揽活儿,那就让她揽去。咱们明儿赴约之后,走个过场便是了,倒也不必为此费心……” 第401章 撞个正着 另一边,阮家。 阮清鸿从朝中回来,处理过公事之后,刚接过赵淮南递过来的茶杯。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们“小姐您慢点”的阻拦,阮云珊气势汹汹地从书房外闯了进来。 抬起屁股随便找了个椅子一坐,她捏着手帕,抽抽噎噎地又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看着阮云珊哭哭啼啼的样子,阮清鸿不动如山,接过赵淮南手中的茶杯继续品茶。赵淮南则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并问道:“云珊,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王府吗?这怎么哭哭啼啼的,忽然间又回来了?” “二皇子呢?” 抬眸往书房门外看了一眼,赵淮南疑惑,“二皇子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别提了……” 说起君弋桓,阮云珊愈发委屈。 将自己今日在桓王府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又说了一遍,她抹着眼泪,轻车熟路地抱怨道:“娘,您说我这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他,怕他伤心而已。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冲我发那么大的火啊? 我招谁惹谁了……” “这……” 听完阮云珊在桓王府的遭遇,赵淮南皱了皱眉看向主位上的阮清鸿,有些疑惑地问:“清鸿,按理说他们小夫妻俩年轻气盛,吵个架拌个嘴也不奇怪。但是好端端的,二皇子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你啊? 是不是今日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惹得二皇子不痛快?” “呵。” 阮清鸿笑了一下。 瞬间便明白了君弋桓的意思,他挥了挥手示意阮云珊退下,并满不在意地道:“行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快回你自己园子里歇会儿。等过几天二皇子气儿消了,你回去给他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我不!” 阮云珊瞬间炸毛。 她鼻子一酸,梗着脖子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嚷嚷,“明明是他欺负我,凭什么我还要给他服软!我不服!” “啧。” 阮清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板起了脸道:“小夫妻俩吵个架而已,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现如今太后娘娘薨逝,二皇子又为了朝廷的事情心烦,你作为当妻子的也该识大体懂点儿事儿,别整天胡闹,还让二皇子为你烦心。” “是啊,夫妻之间哪有对错,你得多多体谅二皇子才行……” 赵淮南附和着,又打圆场哄了阮云珊几句。 等到阮云珊跺着脚气呼呼离开之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边给阮清鸿揉着肩膀,边柔声询问道:“清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二皇子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我总感觉他话里话外,似乎对你不满。 “没什么。” 哼地笑了一下,阮清鸿满不在意地捏了捏茶杯,眯了眯眼睛凉凉道:“他是想逼我站队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需在意。” “原来如此。” 赵淮南恍然点头。 捏着阮清鸿的肩膀垂眸想了想,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唉,清鸿,我明白你不想掺和到他们皇子之间。 可是二皇子现在如此不满,我真担心他因此牵扯云珊。 本来云琦就跟咱们不亲,若是云珊这边不成的话,那云詹云佑还能指望谁啊……” “放心,云琦再怎么不亲,她也是阮家的女儿,总归不会眼睁睁看着阮家落魄。” “至于云珊……” 胜券在握地笑了一下,阮清鸿捏了捏茶杯,淡淡对赵淮南道:“你这两天好好劝劝云珊,教教她怎么做一个妻子。让她别再任性了,回去乖乖给二皇子认个错。 只要她安分守己,给二皇子生下一个儿子,到那时候,任谁也动不了她的位置……” “可是……” “行了。” 不耐烦地放下茶杯,阮清鸿声音渐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当父亲的再怎么筹谋,也只能给他们兜个底而已。他们若是想大富大贵一飞冲天,就自己加倍努力读书。 光想着攀扯姐姐的裙带,等姐姐一朝失宠,那他们岂不就什么都不是了?” “嗯,你说的是。” 见阮清鸿已然不悦,赵淮南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说服。 只是当晚,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第二天去往萧文渊府上一趟,去寻找自己的姑母赵初华…… 翌日,萧侍郎府中。 远远看见阮云罗从外面进来,赵初华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直到阮云罗走到近前儿,行过礼后,她这才笑着示意阮云罗坐下,并让丫鬟上茶。 阮云罗接过茶抿了一口。 尝到一股很明显的粗陈味道,她顿了一下。 “怎么了?” 主位上,赵初华放下茶杯,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歉意地对阮云罗道:“见笑了,云罗你在将军府里喝惯了好茶,应当是喝不惯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粗茶?” “哪里?” 阮云罗放下茶杯,感慨地笑了一下,摇头道:“自从婆母去世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好的茶了。现如今太后薨逝,举国哀悼,这么好的茶,恐怕更是很少有人会喝了……” “也就是今天你来,我才特意找了点好茶。” 见阮云罗外柔内刚,并没那么好拿捏,赵初华见好就收。 她冲旁边的丫鬟点了点头,让丫鬟将一本册子交给阮云罗后,终于开始了正事儿,“这是今年清明祭祖的安排,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出来。” “我能有什么想法?” 阮云罗接过册子,满不在意地看了一眼。 将册子随手放到桌上,她笑,“大伯母去年也是有过经验的,此事,便按照大伯母的想法操办,我没什么意见。” “没意见就好。” 见阮云罗似乎不争不抢,赵初华也乐得轻松,又问:“这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重景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清明祭祖,可不能无人主持啊。” “他在西北,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此事便交由文渊主持,去年不也是他做的吗?” “这……” 见阮云罗又答应的这么痛快,赵初华险些以为她是在讽刺。 试探地推辞了几遍之后,见阮云罗确实不像是开玩笑,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坚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嗯,辛苦大伯母了。” 挂着笑又客气了两句,阮云罗看了眼堂外高高挂着的太阳,说了句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她刚走出萧侍郎府中,一出门,便冤家路窄,正好撞见了赵淮南…… 第402章 愧疚疗法,以退为进 “这……” 两个人心中一惊,双双停下了脚步。 赵淮南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掩饰地笑了一下后,便抢先询问阮云罗道:“云罗,这么巧,你这是要走?” “嗯。” 阮云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即反问,“您跟赵老夫人认识?之前倒是没听说过。”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随口搪塞了一句之后,赵淮南挂着笑冲阮云罗点了点头,径直便入了府。 看着她进入府里,熟门熟路的背影,阮云罗奇怪地皱了皱眉。 扫了眼门口毕竟还有护卫守着,她没说什么,从门口离开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 等到坐着马车离远了之后,她这才对着身边的万俟拂嘱咐,“这几天闲来无事,你想办法查查赵淮南和赵初华的关系,再查查她们赵家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 “嗯。” 万俟拂点头答应。 而另一边,萧侍郎府内。 等到阮云罗离开之后,赵初华接过丫鬟们递上来的新茶,同时目光看向屏风后笑道:“人都已经走了,还躲在屏风后做什么,快出来。” “嗯,这就来。” 屏风后,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响起。 萧文渊背着手,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新茶之后,回想着刚才阮云罗的表现,他沉吟片刻,有些疑惑地看向主位上的赵初华道:“娘亲,这阮夫人,怎么看着跟从前不一样了?” “哦?怎么不一样?” “您还记不记得当年萧老将军刚去世那会儿?席老夫人躲菩雨山不管事儿,萧重景在外从军又回不来。那时候,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热闹,想让她主动提出再换一任族长。结果她年纪轻轻,偏偏硬撑着偷偷卖了些嫁妆,也把那几年的清明祭祖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当当……可现在呢,咱们都还没怎么争呢,她就举手投降,对祭祖的事情撒手不管了……” 说到这里,萧文渊越发觉得奇怪。 他忙看向赵初华问:“娘,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诈?” “这……不好说……” 赵初华犹豫片刻,想了想刚才阮云罗满不在乎的表现,道:“总归咱们小心一点,看她还有没有别的动作就知道了。刚才,她如果是装的,那之后一定会做小动作动手脚。 刚才,她如果不是装的…… 哼,那这萧家,就真的有好戏看了。” 说着,她目光看向萧文渊,鼓励道:“这次祭祖,你一定要好好干,别辜负我一番苦心。” “嗯。” 萧文渊信心十足,“娘您放心,这属于我们的族长之位,我一定会抢回来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 赵初华满意地点头。 又看见萧文渊身上的素服,回想起太后薨逝的事情,她挥了挥手让丫鬟们全部下去,压低声音有些担忧地问:“昨天在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给太后扶灵那么重要的事儿,皇上怎么会越过二皇子,直接让三皇子去了?” “唉……” 提起这事儿,萧文渊无奈叹气。 抿了抿茶,他压低声音道:“明面儿上,皇上的意思是汛期马上就要到了,二皇子身兼工部,国事为重,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 “但是私底下……” 犹豫着,萧文渊无奈叹了口气,“私底下,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就很难说了。” “这……” 赵初华皱了皱眉刚要再问。 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她抬眸,正好看见赵淮南从外面进来。 “淮南?” 看见赵淮南,赵初华脸上露出笑容。 “表姐。” 看见赵淮南从门外进来,萧文渊也露出笑容,从座位上站起身打招呼。 三个人寒暄一阵,赵初华让人奉上热茶,便好奇地问:“淮南,前些日子年初的时候,你不是刚刚才来过吗,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 赵淮南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等奉茶的丫鬟都下去之后,她这才放下茶杯,将昨天阮云珊回到家后所说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说了一遍。 说完,她叹了口气看向萧文渊,“文渊,昨天在朝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二皇子怎么好端端那么大的火气?” “事情是这样的……” 将昨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简单又说了一遍之后,萧文渊好奇地问:“表姐,那之后呢,表姐夫听完云珊那些经历之后,到底是什么反应?” “呵。” 赵初华轻笑一声,似乎了然。 “唉……” 赵淮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能有什么反应?二皇子三皇子无论谁输谁赢,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只管看着,别的统统都不管的。” “是吗?” 萧文渊冷笑,“姐夫果然圆滑,怪不得朝里的人都说他是老泥鳅……” “啧。” 赵初华听见这话啧了一声,十分不悦地扫了萧文渊一眼。 随即,她捏着茶杯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看向赵淮南道:“淮南,其实仔细想想,阮清鸿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阮云绮阮云珊都是他的女儿,二皇子三皇子对他而言,一个是外孙一个是女婿。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无论想帮谁,都会很难办。” “要我说,这件事儿,你也干脆别管了。” 在赵淮南惊讶的目光中,赵初华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其实,你把云珊养到嫁人,已经做完你该做的了,剩下的路,得让她自己走才行。” “还有文渊你也是一样。” 严厉的目光看向萧文渊,赵初华以退为进,道:“文渊,我知道你孤立无援,在朝廷里十分困难。但这与你表姐和你表姐夫没什么关系。 你表姐夫不愿意帮你,那就算了。 总归你是输是赢是死是活,娘与你一起承担便是,别为难你表姐……” 第403章 天上掉下个大儿子 “姑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听见自己竟然被撇开了,赵淮南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 她啪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眼圈泛红地道:“姑母,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当初,前朝被灭,咱们赵家死的死散的散,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要不是您抓住机会嫁到了萧家,并恳求萧家把我养在庄子上,我早就不知道自己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唉,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 “我就要提!” 赵淮南也年近四十,此刻面对自己的姑母,却仍旧小孩一样地发着脾气道:“姑母,以当时咱们赵家落魄的处境,您年纪轻轻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嫁到萧家,您为了我受了多少委屈?” “就连我后来嫁到阮家,也是您给我找的出路。” 说起曾经那些寄人篱下,艰难卑微的日子,赵淮南鼻子一酸落下眼泪,“姑母,虽然名义上您只是我的姑母,但实际上,我一直把您当做亲生母亲,把文渊当成亲生弟弟。 在我心里,咱们才是一家人! 咱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家人置之不理!” “淮南。” 见赵淮南情真意切,赵初华心中一愧。 想起自己那些年曾经受到的白眼和煎熬,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对赵淮南道:“淮南,刚才说那些,也只是怕连累你而已,你别忘心里去。 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我保证,无论是你和文渊,还是云詹云佑,甚至于云珊,我一定会让他们平安无事的。” “嗯。” 信任地点了点头,赵淮南抹了抹眼泪答应。 翌日。 在阮清鸿下朝回府的路上,他的轿子忽然停下。 “怎么了?” 听见轿子外面似乎有人争执,阮清鸿皱了皱眉,抬手撩起轿帘询问。 “回大人,前面有人拦轿,说是要交给您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半块儿玉佩。” 轿外的随从说着,忙将手里的玉佩捧着递到了阮清鸿面前。 阮清鸿隔着窗,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当看清楚那半块儿玉佩的模样时,他心中一震,立刻从随从手中接过了玉佩。 随从吓了一跳。 见阮清鸿竟然真的认识这玉佩,他忙招了招手,示意前方还在争执的随从把拦轿的丫鬟放了,让她在旁边候着,静静等待阮清鸿的下一步命令。 阮清鸿捏着玉佩,在轿子里想了一会儿。 随即让轿夫在路边停轿,他跟随拦轿的丫鬟,很快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个酒楼。 酒楼内,包厢里。 刚一打开门,阮清鸿便看见了窗边女人的背影。 相比于三十八年前,那背影成熟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 就连她曾经丝滑如瀑的青丝,现如今也黯淡地挽成了妇人的发髻。 “唉……” 感慨地叹了口气,阮清鸿关上门问:“你找我?” “你来了?” 听见门口阮清鸿的声音,站在窗边的赵初华收回视线,从窗边转身。 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阮清鸿一眼,她感慨地摇了摇头,笑,“相比于那时候,你真是老了许多。” “是啊,咱们早已不是少年时候了。” 看着赵初华眼角的细纹,阮清鸿自嘲一笑,随即在椅子上坐下,“说,时隔这么多年,你又来找我,这次是什么事儿?总不会又冒一个侄女让我娶?” “你想的倒美。” 凉凉地斜了阮清鸿一眼,赵初华站在窗边,言简意赅道:“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全力支持二皇子。” “那你今天真不该来找我。” 阮清鸿面色一沉站起身来,转头就要离开。 赵初华不出预料地扫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目光望向窗外,淡淡道:“萧文渊是你的儿子。” “?” 阮清鸿停下脚步。 他懵了一下,转过身定定看向赵初华,问:“你刚刚说什么?” “呵。” 嗤笑一声,赵初华收回视线。 目光紧盯着站在门口的阮清鸿,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重新道:“萧文渊是你的儿子,当初,在嫁入萧家之前,我就已经怀孕了……”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看着阮清鸿不敢置信的样子,赵初华笑,“难道你没发现,文渊现在的眉眼,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吗?” “我……” 阮清鸿退了一步,轰然在椅子上坐下。 他仔细想了想萧文渊的眉眼,又回想起当初赵初华怀孕的时机,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理智,抬起头问赵初华道:“那你当初怀孕的时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你会娶我吗,你会认下那孩子吗?” “我……” 阮清鸿无言以对。 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对赵初华道:“初华,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明白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情的用意,但我真的不能。 我身上扛着家族的责任,我不能只为你一个人考虑。 我还有云詹云佑,我还有整个阮家,我总不能为了你,把自己的其他儿子,把自己的整个家族都弃之不顾?” 说着,他沉默良久。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出了个主意道:“初华,你回去告诉文渊,让他尽量跟二皇子保持距离,千万别陷地太深。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到时候,有我在,我会想办法提拔他。” “你要活不到那时候呢?” “我……” 阮清鸿被噎了一下。 他被气笑,没好气道:“我不在,你至少有淮南,淮南至少有云詹云佑,云詹云佑至少跟云珊云琦都有血缘……” “呵,拐了八百道弯儿的关系,我不信。” “那你信谁!” “我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赵初华气势一变,抬了抬下巴,对阮清鸿缓缓开口,道:“阮清鸿,我想你也许是搞错了。我来找你,并非是祈求你顾念旧情,也不是走投无路向你求助。 我只是警告你,如果你不想让我把那件事情告诉云琦和云珊的话,那就全力以赴支持二皇子。 否则,等我把那件事情捅出去之后。 你那两个女儿别说顾念阮家了,不恨死阮家都算是稀奇……” 第404章 钉死在船上 “你!” 阮清鸿紧紧皱起眉头。 仿佛第一次认识赵初华似的,他压低声音,不敢置信地质问:“初华,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恶毒!” “我恶毒?” 赵初华笑了一下,“也许。不过我不是现在才恶毒,早在你抛弃我另娶容语溪的时候,我就已经这么恶毒了。” “可当时……” 听赵初华又提起当时的事情,阮清鸿无奈,“可当时前朝被灭,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作为一个亡国的小臣,自身都已经难保了,你让我怎么能娶你? 你觉得我抛弃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为难? 我们阮家当时也风雨飘摇,我难道还能置自己的家族于不顾吗? 我不能,我想要挽救自己的家族,就只能娶容语溪……容语溪的父兄为了给先皇断后而惨死,先皇顾念着容家的旧情,这才能放阮家一马……” “你还好意思提!” 赵初华气到极点,狠狠瞪了阮清鸿一眼,“那时候,先皇入城之后,前脚刚放话要杀了我父母兄弟给容家父子报仇,你后脚就跟我说你要娶容语溪为妻…… 你,你明知道我赵初华与容家势不两立!你明知我我恨死容家!” “但是你兄长先杀死容家父子的啊……” “我兄长作为前朝官员诛杀反贼而已,他有什么错!” “他……” 阮清鸿叹气。 当时各为其主,赵初华的兄长当然没错。 非但没错,对于前朝而言,他反而是大大的功臣。 但成王败寇,谁让前朝最后输给了先皇呢。 “唉……” 无奈又叹了口气,阮清鸿头疼,“初华,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难道就不能放下吗?你就一定要这么逼我?” “我逼你?” 赵初华冷笑,“我只是想让你帮助文渊,帮助二皇子而已,我又没逼你谋反……” “嘘!” 被赵初华那两个字吓了一跳,阮清鸿忙站起身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见外面无人,他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胡说八道。二皇子那边,必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他的,你别瞎操心了……” 说完,他迫不及待,忙打开门离开。 看着他逃也似离开的背影,赵初华嗤笑一声,也起身离开酒楼,很快,便回到了家里…… “娘?” 听见脚步声,远远看见赵初华回来,萧文渊忙起身相迎。 扶着赵初华坐下之后,他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放在自己母亲手边,连忙迫不及待地问,“娘,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姓阮的他松口了吗?” “嗯。” 抬手让所有人离开,赵初华点了点头。 她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道:“阮清鸿说了,必要的时候,他会想办法帮助二皇子。” “是吗!” 萧文渊惊讶。 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真的能说服阮清鸿,在高兴的同时,他忍不住好奇地探问:“娘,您跟那个阮清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可是朝廷里出了名的圆滑,怎么会在您面前,那么轻易就松口了啊?” “没什么。” 放下茶杯瞥了萧文渊一眼,赵初华淡淡道:“我只是手里捏了他一些把柄而已。” “哦?” 萧文渊愈发好奇地凑近询问:“什么把柄?” “都过去的事儿了……” 赵初华皱眉,“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我就是好奇而已。” 见赵初华似乎不想细提,萧文渊只能闭嘴。 握拳在唇边尴尬地咳嗽两声,他直起身道:“那娘您休息,我这就去趟桓王府把这件事情告诉二皇子。二皇子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慢着。” 开口将萧文渊叫住,赵初华招了招手。 待萧文渊好奇地凑近之后,她压低声音提醒,“文渊,阮清鸿那个人向来出尔反尔狡猾的很,你别以为只得了他一句不痛不痒的承诺就万事大吉,必须得继续想办法,把他钉死在咱们这条船上,让他不得不主动为咱们做事才行……” “还有……” 赵初华抬眸警惕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继续提醒,“文渊,就这次扶灵的事情来看,恐怕,皇上心里还是更偏心三皇子。你想,三皇子样样都不差二皇子,母家又尊贵没有差错,有他在这世间,皇上为什么要选择流着前朝血液的二皇子?” “娘?” 萧文渊心里一惊,“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赵初华目光一沉,压低声音质问:“天家无父子,这种事情,还用娘来教你怎么做吗?” “这……” 萧文渊沉吟片刻。 他抿了抿茶点头,“娘,我明白了,先下手为强,我会想办法说服二皇子的。” “嗯,你去。” 点头示意萧文渊离开,赵初华撑着桌子起身。 在丫鬟的搀扶下,她缓缓来到了后院一角的小祠堂。 “都下去。” 挥手让身边的丫鬟下去,赵初华伸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细香。 用火折亲手将细香点燃,她迈步来供桌前方,向着供桌上空白无字的牌位上拜了一拜,直起身认认真真地道:“爹,娘,大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当初,那个人为了夺得皇位杀了你们,现在,我就要让他的孙子们自相残杀。 我会让那个位置重新回到前朝血脉的手中,我会让他死不瞑目……” 第405章 野火烧不尽 另一边,桓王府。 自从知道花月容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知道自己哥哥的夭折也许跟君邑光有所关系之后,君弋桓心中便一阵一阵地往外面直冒寒气。 即便他已经把自己府里的守卫增加了一倍,也依旧寝食难安。 这时候,萧文渊前来拜见。 两个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待守卫后退十步之后,萧文渊低声禀报,“二皇子,阮清鸿那边已经松口了……” “哦?他怎么说?” “他说等到关键的时候,他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就这?” 君弋桓嗤笑一声,眼中掠过失望的神色。 端起酒杯,待萧文渊将酒杯斟满之后,他淡淡道:“文渊,阮清鸿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 他圆滑的很,这种口说无凭的东西,对他做不得数的。” “嗯,属下明白。” 萧文渊笑了一下点头,“想拉拢阮清鸿那种人,必须得想办法把他钉死在咱们这条船上才行。” “哦?” 有些惊讶地,君弋桓看了萧文渊一眼,“你有主意了?” “嗯。” 萧文渊看了眼不远处的护卫们,没有说话。 等君弋桓抬手让护卫们又退后五步之后,他这才压低声音,“二皇子您有所不知,这阮清鸿,他有一个叫阮守愚的侄子,恰好是咱们工部的人。而阮守愚手上主管的河堤中,正好有一个叫做黄沙堤的地方……” “黄沙堤?” 君弋桓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萧文渊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但很快,回想起黄沙堤的位置,他意识到,那黄沙堤正好处于京城与白洛寺的必经之路。 现在汛期马上就到了。 如果君弋祯扶灵回来经过黄沙堤时,那黄沙堤突然垮塌的话…… 君弋桓倒吸一口凉气。 他忙抬头往四周围看了一眼,并抬手示意侍卫们继续后退。 等到确定侍卫们无论如何也听不到这边的只言片语时,他坐在亭子中冷哼一声,重重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搁,并压低声音呵斥,“萧文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请二皇子恕罪!” 见君弋桓冷下脸来,萧文渊心中一紧,连忙从椅子上跪下。 然后压低声音,他硬着头皮提醒,“二皇子,属下知道您仁心仁德,不忍心对三皇子做这种事情。 但皇室无兄弟啊! 二皇子,现在,您对三皇子狠不下手。 未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三皇子对您这个哥哥,却未必能手下留情啊……” “我……” 君弋桓立刻便要张口反驳。 但忽然间想起自己的那个平白夭折的哥哥,他却又感到无言以对。 他当然希望那个孩子的死亡跟君邑光没有关系,但可悲的是,他不敢那么相信。 这天家,父子尚且相疑相杀,更何况兄弟呢? “呵。” 无奈地嗤笑一声,君弋桓想了想看向萧文渊,“可是那黄沙堤两旁良田千顷,生民上万。若是猛然溃堤的话,那些百姓们怎么办?” “这……” 萧文渊犹豫片刻。 咬了咬牙,他压低声音劝道:“二皇子,凡事有舍才有得啊。” “您看……” 萧文渊手指指向花园里已经隐隐抽芽的春草,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安慰君弋桓道:“二皇子您放心,这天下百姓就如同那园中的野草,火烧不尽,水淹不绝,只要春风一吹,很快,就又是一茬新的……” “可是……” “二皇子!” 打断君弋桓的犹豫,萧文渊有些着急地拱了拱手,又进一步地劝道:“二皇子,属下知道您宅心仁厚,不忍心百姓吃苦。 但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是想成就大事的,谁脚下没有牺牲? 您不能只着眼于黄沙堤那片方寸之地,您得抬起头来,为整个天中王朝的九州万方考虑考虑啊。” “为了天中王朝能得遇明主……” 萧文渊说着,慷慨地跪在君弋桓的脚下祈求,“二皇子,这种关键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唉。” 君弋桓捏了捏眉心叹气,“文渊,你说的话,我明白。我也并非不知道这件事孰重孰轻,只是,工部毕竟归我执掌。我前几天信誓旦旦,刚在朝堂上跟父皇说过去年河堤加固的事情,这要是河堤忽然间垮了,你让我怎么跟父皇交代?” “二皇子您坐镇京城,京城外面的事情,您又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个个地去检查。” 见君弋桓有所动摇,萧文渊心中一喜,连忙替他出主意道:“二皇子,这黄沙堤出现问题之后,您痛心疾首之下,应该立刻去向阮守愚问责才对啊。 到时候,有阮守愚捏在您手里,您还怕阮清鸿不诚心向服? 此之后,没了三皇子那个劲敌,又有阮清鸿全力辅佐……二皇子,这天下,还不迟早都是您的?” “嗯……” 沉思着点了点头,君弋桓像是刚发现萧文渊还跪着似的,忙伸手扶萧文渊起身坐下。 又亲手给萧文渊倒了杯酒,他端起酒杯敬道:“文渊,你放心,若是真有那一天,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哪里,微臣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得遇明主而已……” 笑了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萧文渊想了想压低声音,“二皇子,您放心,属下知道您心系灾民,已经买好粮铺开始收粮……等之后灾民一旦涌入京城,属下立刻拿出粮食,交由您来赈济灾民。 到时候,天下万民会感念二皇子您的大恩大德的……” 第406章 覆灭中绝处求生 “嗯。” 君弋桓满意地点头。 又拍了拍萧文渊的肩膀,他赞,“文渊,还是你想的周到。” “哪里。” 萧文渊谦虚地笑。 从桓王府告辞之后,一边派人前往黄沙堤早做准备,另一边,他立刻回家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的母亲,并兴奋地对赵初华道:“娘,您务必多囤点儿粮食。到时候,咱们将一半的粮食交给二皇子赈济灾民,另一半则可以提高价格再卖出去。 这一进一出,咱们不仅不亏钱,恐怕还能大赚一笔呢。” “嗯。” 见二皇子的屠刀已经如她所愿地指向了三皇子,赵初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正准备去办这件事情,在这时,萧文渊却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试探地劝她道:“娘,这次可是个拉阮清鸿下水的好机会啊。您不如去找找我表姐,让我表姐也加入这件事儿。 这样,黄沙堤溃败之后,如果阮清鸿实在爱惜羽毛不愿意下手保阮守愚的话,我表姐这边也照样能把他拉下水。” “那你表姐……” “放心。”知道自己母亲是担心赵淮南,萧文渊连忙表态,“娘,我只是想用这件事儿绑住阮清鸿而已,不会真对我表姐怎么样的……” “好。” 赵初华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 三日后,五谷巷。 在巷子里随便买了一家粮铺之后,赵初华便直接递信将赵淮南约了出来,两人一起参观了粮铺之后,便顺楼梯缓缓来到了二楼。 二楼隔间里,等伺候的人下去之后,赵淮南打量一眼周围略显简陋的布局,便好奇看向赵初华,问道:“姑母,您今儿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咱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这是我最近几天新买铺子,今儿顺道来看看而已。” 笑了一下端起茶杯,赵初华垂眸抿了抿茶,忽然看向赵淮南,“淮南,我最近忙着萧家清明祭祖的事情,没工夫搭理这个铺子,你看,这阵子你能不能替我照看一下? 也不用你亲力亲为,只要你偶尔过来看看就行。” “嗯,好。” 赵淮南毫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 虽然为了阮家清明祭祖的事情,她自己正忙活着,但一个小小的粮铺而已,平日派个人守着,她只要偶尔来看看就行……别说这碍不着她什么事儿,即便真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凭姑母对她这么多年恩重如山,只要姑母开口,她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 不明白赵初华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要开粮铺,还以为她这是手头紧缺钱了,赵淮南心中担忧。 犹豫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还是没忍住对赵初华道:“姑母,您这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要开粮铺?您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跟我开口,千万别瞒着我。” “我……” 听赵淮南这么关心自己,赵初华心中一愧。 犹豫着想了又想,终于,她还是坦白对赵淮南道:“淮南,其实我买这间粮铺并让你管理,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拿捏住阮清鸿的把柄,好让阮清鸿彻底跟我们站在一起而已。” “可,抓什么把柄?” 赵淮南心中不安,“这跟粮铺有什么关系?” “好了……” 怕赵淮南知道真相后太过震惊,被阮清鸿发现马脚,赵初华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别问了,这件事儿,你只要照做就好。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 赵淮南不安地抿了抿唇,却无法反驳。 上次,赵初华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从萧家庄子里寄人篱下的赵淮南,摇身一变成为了宰相府当家主母。 她相信,赵初华确实不会害她。 “好。” 如同女儿无条件信任着母亲,赵淮南怀抱着对赵初华全然的信任,点头答应了赵初华的要求,答应了暂时接管庆丰粮铺。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批批粮食按赵初华的要求,被悄悄地囤积了起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不对。 可耐不住五谷巷的商户们嗅觉灵敏,当计算到这些日子市场上粮食的出入数量与之前差距巨大的时候,他们立刻便察觉到有人囤粮而且手笔不小。 猜测是不是有人收到了上面的消息,他们闻风而动,紧跟着便也开始了囤积粮食。 一时间,京城粮贵。 只不过十来天的工夫而已,京城里的粮价,便恨不得翻了个倍。 这一日,将军府,随风园。 也许是犯了春困懒得动弹,阮云罗窝在摇椅里看了会儿书后,想起本月的账本是时候该看看了,便让万嬷嬷收来随风园和听云苑的各处账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打发时间。 “这是……” 猛地看见随风园这边小厨房的粮食价格,阮云罗皱了皱眉。 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听云苑账本,并对比过听云苑那边的粮食采买价值之后,阮云罗松了口气。 知道这并不是府内的问题,阮云罗疑惑地看向万嬷嬷,“最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粮食的价格涨的这样厉害?是有什么地方受灾了吗?” “我也不清楚……” 从阮云罗手中接过账本理好,万嬷嬷摇了摇头也感觉奇怪,“最近没听说过什么地方有灾,只感觉无风无浪的,这粮食莫名其妙就涨起来了。 昨儿听到下面人的禀报,我还特意往五谷巷跑了一趟,确实每家店铺都是这样的价格……” “肯定是有人使坏。” 因为这些日子没有万俟拂做伴儿,田双双在旁边打着络子正无聊。 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拿着络子向阮云罗自告奋勇道:“夫人,要不我过去一趟看看?” “你还是歇着。”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嫌弃,万俟拂办完事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眼看田双双手里乱七八糟的络子,她向阮云罗行了个礼道:“夫人,我回来了。” “嗯,快坐下。” 心中的谜团即将被解开,阮云罗坐直身体,“辛苦你了,赵家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嗯。” 万俟拂点头。 知道这件事情跟阮云罗逝去的母亲有关,她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对阮云罗道:“这几天,我顺着赵老夫人府里的老人,找到了萧家外面的一个庄子。问了庄子里的老人后发现,原来赵老夫人是赵仕甲的亲妹妹,是赵淮南的亲姑姑。 当年,天中建国之后。 为了给断后牺牲的您的外祖父和舅舅报仇,先皇将赵仕甲及其父母全部处斩,将其余赵家人全部流放。 按理说,赵初华和赵淮南也应该被流放的。 但不知怎的,赵初华竟然搭上了萧家,并带着当时年纪尚幼的赵淮南,嫁给了萧老将军的哥哥。 所以赵初华和赵淮南逃过一劫。 在赵淮南嫁给您父亲之前,她一直都被寄养在萧家的那个庄子里。” “原来这样……” 阮云罗心中恍然。 沉思着琢磨了片刻,忽然间,她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当初赵家覆灭的时候,赵淮南还年纪幼小,那一个幼子面对那样翻天覆地的变故,她怎么可能有意识去保存住那枚玉佩? 她甚至都没什么可能知道那枚玉佩。 这必须得是一个头脑极其清晰,目标极其明确的人才能做到。 比如…… 在赵家跌入泥潭的瞬间,能够立即看准目标并且行动,为自己和侄女在绝路中找到一条生路的赵初华…… 第407章 民以食为天 呵,赵初华。 她得有多恨容家,才能在赵家家族覆灭的档口,想起来留存那枚玉佩啊。 设想着当初赵初华一无所有却留着那枚玉佩的决绝,阮云罗心中一寒终于敢确定,她母亲当初在孕期收到那枚玉佩,绝不是凑巧。她母亲当初的死亡,也绝不会是意外。 赵初华那姑侄两个,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想要她娘的命! “夫人……” 见阮云罗目光逐渐冷冽,万俟拂低声提醒,“夫人,这两天我查完赵家的事情之后,本来还想试着去接触接触阮家府里的老人。结果接触之后才发现,那些您生母在世时候的老人,早已经被彻底换了个干净。” “而且……” 万俟拂说着,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继续禀报,“而且最近赵淮南派人频繁出入五谷巷,似乎在五谷巷里有个粮铺,现在正大量囤积粮食。” “囤粮?” 阮云罗皱了皱眉,听闻也觉得奇怪。 先别说最近风调雨顺无事发生,即便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阮家也不至于穷到要与民争利的地步…… “不对,不对……” 阮云罗摇了摇头思来想去,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秉承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原则,她索性示意万嬷嬷备车。又换了身更为低调的衣裳之后,她带万俟拂一同离开了将军府,来到了五谷巷。 五谷巷内,庆丰粮铺。 一个腋下夹着麻袋衣裳满是补丁的老婆子,在粮铺外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地,鼓足了勇气,才终于敢踏进门朝柜台问了一句,“掌柜的,大米多少钱一斗?” “哼。” 柜台旁,翘着二郎腿的福顺冷冷瞥了门口的老婆子一眼,没有搭理。 他作为宰相府里面的小厮,平日里伺候的全都是达官显贵,现在虽然被发配到一个小小的粮铺,但他自认为是拿了尚方宝剑代主子看铺,因而并不把来往的客人们看在眼里,更别提这种一眼就是个穷光蛋的客人了。 “买什么?” 柜台上,穿着长衫拨着算盘的老秀才,掀起眼皮也瞥了眼门口。 他虽然没考上秀才,但自矜也是个读书人,因而清高不愿干招揽客人的活计也懒得受累跟一个贫苦老妇打交道。但清高归清高,他心底到底还有一丝怜悯,也到底还知道自己只是个账房。 所以在老婆子赔笑说了句“买大米”的时候,他扬声冲后院道:“有田,来客了,还不快过来招待?” “来了!” 余有田大着嗓门,活跃地从后院掀开帘子出来。 掀起围裙擦了擦自己洗完抹布还湿着的手,他笑呵呵冲拘束在门口的老婆子道:“婆婆,您想要买点什么?” “大米多少钱一斗?” 见眼前的小伙计热情活泼,老婆子绷紧的心也轻松起来。 腋下夹着麻袋,双手拢进袖子往里走了两步,她陪着笑又问了一遍刚才没能得到答案的价格问题。 “大米现在二十个铜板一斗。” “二十个铜板!” 老婆子夹着麻袋身体后仰,浑浊的眼睛倏地睁大,刚松懈的心瞬间紧绷。 她有些无措,喃喃地自言自语,“这么贵?” “最近是涨了很多……” 有些同情地,余有田无法再欢快了,他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试探着提议,“要不,您还是买点儿玉米糁或者黍米,这些东西比大米便宜一点。” “不行。” 老婆子苦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媳妇刚生了一对龙凤胎,但她身体太虚没有奶水,人家说大米最养人,我必须得买大米给两个孩子熬点米粥……”说着,她两只沧桑如树皮的手拢在胸前冲余有田作了个揖,没什么底气地哀求道:“小哥,能不能再便宜便宜……” “婆婆,我只是个伙计。” 余有田越发为难,转头看了眼柜台方向的福顺,期待福顺能开个口行个善。 但是见福顺翘着二郎腿根本不理会自己,他只能无奈地收回视线,试着劝眼前的无人理会的老婆子道:“婆婆,这粮食的价格我确实是做不了主。不如您这次先少买一点,等过些日子粮食便宜了再说?” “好……” 老婆子毫无办法,只得点头答应。 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颤巍巍打开,将里面全部的十个铜板交给了余有田。 余有田一声不吭。 接过铜板到柜台交给老秀才之后,他让老婆子撑起麻袋,而自己则拿起木斗,背对着福顺开始往木斗里装米。 一捧,两捧…… 在老婆子惊讶的目光中,他按照大米原本的价格,将木斗几乎装满。 直接将满斗的大米倒进麻袋,他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老婆子快走。 老婆子连忙点头。 低声说了句谢谢之后,她将大米护在怀里,提心吊胆正要离开…… “慢着!” 直觉大米倒入麻袋的声音不对,富贵皱眉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向着僵在门口的两个人走去…… 第408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吊儿郎当地,福顺一步一步来到了门口两人的身边。 “呵。” 歪头瞥了眼被老婆子护在怀里的鼓鼓囊囊的米袋,他不满地瞪了余有田一眼,同时伸手便想从老婆子手里夺过米袋。 “别……” 老婆子有些难堪,忙条件反射地想侧身护住米袋。 “给我!” 福顺冷下脸来,直接一把将米袋夺到手里掂了两下。 掂量之后,他冷笑一声厉声质问:“老婆子,你明明只花了半斗米的价格,为什么这麻袋里却装这么多米!你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偷米,是不是活腻歪了! 你知不知道这庆丰粮铺是谁家的! 敢偷我们庆丰粮铺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报官剁了你的手!” “我……” 老婆子满面羞愧。 她自觉占了别人的粮食理亏,也畏惧福顺的怒火和威势。 生怕他真报官剁掉自己的手,她连忙跪下求饶,“大爷,我错了……我老婆子一时糊涂,不是有意想拿您铺里的东西……您别报官,您前往别报官,这些米我不要了,我全还给您还不成吗……” 说着,她拼命磕头,“大爷,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饶了我这回……” “婆婆,您怎么……” 余有田站在一旁目露不忍。 暗愧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害了老婆婆,他咬了咬牙站了出来,低声在福顺身边劝道:“福顺哥,这事儿是我不对,是我稍微给多了一点儿,等会儿我把钱补上就是了,您别为难一个老人家……” “呦~” 福顺嗤笑。 他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福顺一眼,随即轻蔑地问:“余有田,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先跳出来跟我逞英雄了是吗! 我问你,粮铺雇你来是干什么的! 是让你逞英雄拿粮铺的钱装善人,让你胳膊肘向外拐的吗!” “余有田我警告你!” 将手中的米袋子往地上一撂,福顺伸手指着余有田的鼻子威胁,“余有田!你要是再敢拿粮铺的钱乱充好人,我就禀报上面让你卷铺盖滚蛋!” “你……” 余有田被骂的面红耳赤。 他年轻冲动正想直接撂挑子走人,这时候,柜台那边的老秀才见势不对,冲他摆了摆手让他闭嘴。 “哎呀……” 他叹了口气放下算盘,一脸无奈地从柜台那边过来。 站定在福顺身边,他瞪了余有田一眼,十分不满地数落他道:“你呀你,年轻人做事就是毛躁!你想做好事儿帮帮人家这没问题,但你得先把钱交到账上,或者先跟福顺说一声才行啊。 你自己闷不吭地把事儿先做了,也不告诉福顺你准备垫钱的事情,那就怨不得人家福顺误会你。” “你啊……” 老秀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指了指余有田。 随即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看向福顺,“唉,这种小门小户的青瓜蛋子,做点儿粗活儿还行,真要说为人处世,还是得您这样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人才行。 他以为您这么严厉是因为不通人情,但这是因为您严谨。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是做买卖的,就得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否则今天可怜这个,明天可怜那个,天下可怜人那么多要是都来咱们店儿里哭诉,咱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辜负了主家的信任,咱们怎么跟主家交待啊……” “那可不。” 凉凉瞥了余有田一眼,福顺向老秀才诉苦,“这儿这么无聊,你们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守着啊,还不是都是主子的命令? 我富贵在府里混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谁好谁坏谁可怜谁心善。” “我只知道……” 冷哼着又瞥了余有田一眼,福顺警告,“我只知道主子的东西就是主子的东西,主子没有发话,下人说什么也没资格拿主子的东西充大方。” “我不是……” 余有田皱起眉头,正要说自己不是下人。 这时候,老秀才瞪了他一眼。 附和着福顺说了两句就是就是,他拎起地上的米袋扔到余有田怀里,没好气地数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袋子里多余的米倒回去。” “哦。” 余有田别扭地答应了一声。 虽然心里仍旧觉得二十个铜板本来就应该买一斗大米,但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得主。 现在能保住原本的半斗大米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便没再说多什么,只是拎着麻袋到米缸面前,准备把麻袋里多余的大米倒回去…… “慢着。” 在门外看够了热闹,阮云罗和万俟拂走了进庆丰粮铺。 示意万俟拂将地上的老婆子扶起来,她冲米缸旁的余有田点了点头,“再多往那袋里多装些米,我来付钱。” “您?” 余有田惊讶, 他疑惑地与老婆子和老秀才对视了一眼。 老秀才看了眼阮云罗身上的衣裳,笑着冲阮云罗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冲余有田微微地颔首,示意他眼前的夫人一看身上的料子就不差钱,让他大着胆子尽管装。 “嗯。” 余有田点头。 感觉阮云罗很面善确实不像在开玩笑,他便撑起麻袋,一捧捧使劲儿往麻袋里装米。 “这……” 老婆子被万俟拂扶起来有些迷糊。 她不敢相信天上竟然真的会掉馅饼,还一天之内掉了两次。 直到余有田将撑的圆鼓鼓的麻袋放到她脚边,她颤着手摸了一下之后,这才终于是有了实感 鼻子一酸,她屈膝正要冲阮云罗下跪。 “别这样……” 和万俟拂一起将她扶起,阮云罗顺势从袖子里塞给她一锭银子,并拍了拍她的手道:“婆婆,不必多礼了,快回家好好过你的日子去,这下你的家里人就不必再挨饿了……” “这……” 老婆子手上一颤,有些慌乱地正要再谢。 “不必谢了。” 阮云罗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露财之后,见脚下的米袋鼓鼓囊囊重量不轻,便笑了一下,让外面负责赶马车的小厮送她回家…… 庆丰粮铺内。 目送老婆子离开之后,余有田笑呵呵招待阮云罗道:“夫人,您想要买点儿什么?” “我……” 阮云罗扫了眼店内满缸满缸的粮食,正要说话。 这时候,门外一阵骚乱,粮贩子海叔刚带着粮食队伍在五谷巷轰隆隆登场,便被五谷巷的掌柜们团团地包围住…… 第409章 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轰。” 五谷巷的掌柜们将海叔的粮食队团团围住。 这个嚷嚷要两车粮食,那个嚷嚷要四车粮食,你争我抢的好不热闹。 “停停停!” 海叔挥着手,忙让所有的掌柜们先别着急。 作为粮贩子,他知道庆丰粮铺虽然新开张,但却是五谷巷要粮食最多,花钱最大方的一个。所以扯着嗓子,他首先冲庆丰粮铺嚷嚷,“庆丰!这粮食你们那边要不要?” “要!” 像是要出一口恶气似的,自打阮云罗进来后便一直沉默的福顺瞪了余有田一眼大吼,“怎么不要,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么豪气?” 海叔笑呵呵捧了一下便立刻道:“但是今儿的粮食可又涨了啊!你确定要吗?” “又涨?” 听见粮食这么快又涨价了,福顺皱了皱眉不满。 “太贵了……” 见福顺似乎犹豫,余有田在旁边有些别扭地劝了一下,“粮仓几乎都已经满了还买粮食做什么?等卖完仓里的粮食之后,新粮食也是时候该下来了,到时候咱们直接买新粮食恐怕还更便宜些……” “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轻蔑地瞥了余有田一眼,福顺直接走出门外。 多少给其他店铺也留了几车粮食,剩下的,他浩浩荡荡带着海叔的车队往粮仓进发,并低声不满地嘱咐道:“你以后有粮食,直接天黑后往粮仓那边拉过去就行,下次别弄这么大动静……” 庆丰粮铺。 看着福顺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余有田抿了抿唇有些憋气。 “啧。” 手指点了余有田两下,老秀才无奈数落,“你就是多管闲事多吃屁,你说你,你闲的没事儿跟他较什么劲啊?” “我没较劲,我就是看着粮食堆了满仓心里着急。” “嘁。” 没好气地白了余有田一眼,老秀才回到柜台,继续拨弄算盘。 拖音拉嗓懒洋洋地,他取笑道:“你这人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别人兜里的银子,别人自己都不担心,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我不是担心钱,我是担心粮食,那么多粮食,要是烂在仓里可就作孽了。” “放心……” 老秀才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拨了拨算盘。 示意余有田别忘了招待似乎在一旁挑选粮食的阮云罗,他伸了个懒腰道:“咱们掌柜的既然这么大手笔,那肯定是有钱有势的人。 人家有钱有势的人站得高看得远听得多,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要我说啊,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所以才忽然间这么大动作。” “什么事情?” “跟粮食有关的事情不就那几样吗?要么洪涝要么战乱……不过洪涝不可能提前预知,能提前知道的,恐怕只能是战乱喽……” 老秀才百无聊赖,趁福顺不在跟余有田瞎侃了一会儿。 看余有田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翘着胡子得意地笑了一下,拨了下算盘破天荒主动招呼客人,对一直作势在看粮食的阮云罗道:“夫人,您看好了吗,想买哪一种粮食?”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样来两斗。” 随便指了几样粮食,阮云罗心里仍在思索老秀才刚才说过的话。 他的那番话很有道理,确实,洪涝灾害不可预测。 但那只是正常情况下对普通人而言,对于赵初华和赵淮南来说,却不是这样。 赵初华的儿子萧文渊是工部侍郎,掌管水利。 他也许不能预知洪水灾害,但是,他一定能制造洪水灾害。 只是…… 疑惑地皱了皱眉,阮云罗不明白,萧文渊为什么要胆大包天制造洪水?难道,只是为了趁灾敛财,多赚些银子而已吗? 这怎么可能…… 是夜,将军府。 自从五谷巷回来之后,阮云罗便静坐苦思,茶饭不想,总觉得眼前一个很大的谜团总拨不开似的。 “夫人……” 见阮云罗没有吃饭,唇色都有些白了,万嬷嬷端着燕窝递到她手边,并温声劝道:“夫人,吃点儿东西歇歇,别忧思过度伤了身子。” “嗯,我知道。” 见万嬷嬷实在担心,阮云罗笑了一下安慰。 接过燕窝吃了几勺,吃着吃着,她不自觉又开始思索起来。 自从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知道赵初华和赵淮南对容家的恨意之后,她便不自觉想掌握有关于赵家的一切。 否则,明知道赵家在图谋大事她却懵然不知的话,她实在如芒刺背寝食难安。 唉。 阮云罗叹气。 要是能知道赵初华他们的目标是谁,或者他们想毁坏的堤坝是哪一个的话,就好了。 这样,不仅可以倒推出他们的想法,更可以跟徐万仇联合,在他们行动的时候人赃并获…… “夫人?” 见阮云罗只吃了两口燕窝便又陷入沉思,旁边的田双双和万俟拂也不由得担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万俟拂抬了抬下巴,示意田双双快想个主意。 田双双皱眉思索,忽然间想起了上次君弋祯送来的那个螺钿棋盘。 拿出棋盘,她撒着娇对阮云罗道:“夫人~咱们下会儿棋松快一会儿~上次三皇子送过来的螺钿棋盘,您还一次都没舍得用过呢,一直放着都快馋死我了……” “嗯?” 阮云罗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确实过于地钻牛角尖了,她点了点头让田双双摆好棋盘。 在万嬷嬷担忧的目光中吃完了剩下的燕窝之后,她便凝神与田双双下起棋来…… 但可惜,这种沉浸的状态,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一会儿。 田双双虽然对下棋很有天赋,但是下棋的时间毕竟不长,无论经验还是心智,她的棋艺相对阮云罗来说还太过稚嫩,无法激起阮云罗的好胜心,也就无法让阮云罗保持高度的投入。 于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子,她又忍不住思索。 棋盘上,棋子的每一步都有目的,要么是进攻要么是防守……棋盘下,萧文渊作为官员,他在官场上所走的每一步,也应该都是为了进攻或者防守。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想进攻或者防守的对象,究竟是谁…… 第410章 三箭齐发,分头行动 是谁? 毁堤造洪发生之后,除了普通百姓之外,第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当地主管河堤的官员? 不会? 萧文渊作为工部的侍郎,他如果想对付一个工部下属的地方官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冒这么大险吗? 不通,不通…… 阮云罗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一边随手在棋盘上下棋,她心想,萧文渊又不是个傻子。 他既然肯下这么重的本钱,那肯定是为了对付更重要的人才对。 毁堤之后,大理寺顺着地方官员顺藤摸瓜,一路往上面查的话,那不是又查回他们工部了吗? 工部的人,哪个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对付啊? 二皇子? 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二皇子,阮云罗捏了捏眉心自己都觉得可笑。 从上次在桓王府花园就可以看出,萧文渊实实在在是二皇子的人。 他没理由对付二皇子不说,即便真的想对付二皇子,也不可能用这种办法。 因为即便毁堤的事情真栽到二皇子身上,他也顶多只是个渎职而已,皇上顶多骂他一顿,又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要是被二皇子发现他的这些小动作,他可是必死无疑…… 唉。 叹了口气,阮云罗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如同雾里看花水中看月,她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什么,但一仔细看去,却又总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唉……” 无奈又叹了口气,阮云罗越想越觉得焦灼。 心里劝着自己欲速则不达,她将棋子随手丢到棋盘,起身准备到院子里吹吹凉风冷静一会儿。 恍恍惚惚中,她衣袖不小心扫过棋盘。 “砰!” 镶嵌着清菊的黑色螺钿棋盘重重摔在地上,瞬间崩裂两半。 “夫人?” 万嬷嬷心中一惊连忙扶她,并招了招手,让田双双赶紧将地上的棋盘捡起来。 “别动!” 心中一颤,阮云罗抬手让所有人停住。 望着青灰色地砖上裂开两半的漆黑棋盘,她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间迸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是了…… 萧文渊是二皇子的人,他如果想做毁堤这种事情,不可能不让二皇子知道。 而二皇子既然知道毁堤的事情,并且同意了萧文渊这次冒险的行动的话,这说明,他必须也得冒险才能除掉那个想除掉的目标。 让一个皇子冒这么大风险都要除掉的人,整个天中王朝应该不多,并且肯定不在工部。 她想错了。 她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排除了那些受害的百姓,觉得那些百姓不可能是萧文渊的目标,但是洪水无情不分贵贱,谁说被淹死的一定只能是百姓? 如果,那其中有一个恰巧经过的皇子呢…… 想到君弋祯前些日子已经出发前往白洛寺,这些日子差不多都该快到了,阮云罗心中心中一寒,眼前一黑,立刻抓住万俟拂问:“河堤图,你能弄到河堤图吗?你知不知道从白洛寺到京城的路上有几个河堤?知不知道它们具体在哪?” “河堤图?” 不明所以地,万俟拂摇了摇头。 虽然她看出来阮云罗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也很想帮忙。但是对于河堤图这种东西,她却实在无能为力。 对于天中王朝而言,河堤布局乃是军事机密。 除了皇上和工部的部分官员之外,就连地方上分管水利的官员,也只有权看自己辖区内的那一部分河堤图址。 如果三皇子还在京城的话,倒也许会有办法。 但是三皇子前些天已经出发前往白洛寺,忙活给太后扶灵的事情了,这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那白洛寺和京城之间一共几条路?都要经过哪些地界?” “小路多不胜数,大路贯穿东州,只有一条。” “东州……” 阮云罗皱了皱眉,忽然觉得东州这个地界有点耳熟。 想了想,她忽然回忆起,自己的堂兄阮守愚,这几年似乎一直在东州掌管水利…… 这是巧合吗? 阮云罗敏感地皱了皱眉。 如果这是巧合,那难道赵初华赵淮南忽然间大肆屯粮,只是为了从中赚一点钱? 可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他们莫非是故意想拉阮守愚下水? 赵淮南下水了,阮守愚也下水了。 他们的目标是…… 阮清鸿? 他们想借此机会一箭双雕,想等谋害三皇子之后,让阮清鸿负责给他们擦屁股,然后趁机抓住阮清鸿的把柄,把阮清鸿绑死在他们的船上? 哼,想得到美。 阮云罗眸光一冷,立刻嘱咐万俟拂道:“万俟,你即刻往白洛寺找到三皇子,告诉他二皇子和萧文渊正在大肆囤粮,想毁堤害他性命,让他千万小心……” “什么?” 听见君弋祯竟然有生命危险,不光万俟拂震惊,就连旁边的万嬷嬷和田双双也惊愕不已。 “夫人……” 想到三皇子已经离开好几天了,田双双着急,“夫人,现在追还来得及吗,从哪条路追啊?要不咱们现在立刻行动分头去追?” “这……” 阮云罗皱眉思索片刻。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松了口气道:“没关系,事情没那么糟糕……他们既然有信心可以用毁堤造洪害三皇子,这就说明,他们选中的那条堤坝,一定是三皇子一行人的必经之路…… 但三皇子去时轻车简骑马不停蹄,可不一定会抄哪一条小路。 只有他回来的时候浩浩荡荡,扶棺徐行,才一定会走那条大路……” 说着,她看向万俟拂,“不过以防万一,除了你走大路之外,还是多带几个手下分头抄近路去追,如果在路上碰到三皇子,一定要让他退到周围没有河堤的安全地方!” “嗯。” 万俟拂重重点头。 与阮云罗告别之后,踏着清早白蒙蒙的晨光,她带着几个从听云苑带来的看守,一行人立刻离开了将军府,骑马直奔白洛寺方向而去…… “还有……” 为了给这件事儿再上一道保险,阮云罗匆匆来到桌旁,疾笔给阮守愚写了封信。 将信交到万嬷嬷手里,她道:“你立刻派人,务必将这封信送到东州,亲手交到阮守愚手中。” “好。” 万嬷嬷点了点头,立刻转身。 “慢着。” 阮云罗想了想,返身又拿了些银票交给万嬷嬷,“你派人将信送出去之后,再亲自去一趟五谷巷,然后在庆丰粮铺旁边,也买一个粮铺。 咱们也囤粮。 到时候堤坝要是保住了,我就低价卖粮。 若是那堤坝无论如何都保不住,我就开舱放粮。 哼,我要让他们庆丰粮铺,连一个铜板都赚不着……” 第411章 沾了老东西的光 “夫人,那我呢?” 见万俟拂和自己母亲都有活儿干,田双双热血沸腾生怕被落下,“夫人,我可以做什么啊?” “你?” 送走万嬷嬷后,阮云罗看向田双双。 抬眸望了眼窗外初春清晨的冷雾,阮云罗想了想,道:“现在刚是初春,天气还凉,如果那件事儿真的发生,恐怕不少人灾民会被冻病……” 说着,她又拿了些银票交到田双双手里,“你既然闲着,那便去买个布庄。多囤些棉花棉布针线之类的,雇人多做些被子备用,到时候也许可以御寒。” “嗯。” 田双双接过银票点头。 等到她也离开之后,阮云罗心想,这件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尽量做的周全一些地好。 于是沉吟片刻,她派人去了趟药房,将府医季永麟找了过来。 “坐下。” 点头示意季永麟坐下,阮云罗笑了下问:“季先生,你年纪也大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一家药铺?” “?” 季永麟被问地一愣。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阮云罗既然问了,他还是苦笑一声,如实地点了点头,“夫人,能在京城开一家药铺,这是每个大夫都有的梦想,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京城铺面太贵,我哪里能买得起……” “你买得起。” 阮云罗说着,拿起桌上的银票递给季永麟,并道:“季先生,之前我离开将军府之后,曾邀您到听云苑继续做府医,那时候,你就说准备离开京城告老还乡…… 现在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你依旧还留在京城。 这说明,你到底还是离不开京城。 正好,我现在想开一家药铺,身边缺一个医术高超的掌柜。不如我出钱你出力,咱们合伙儿开一个药铺。至于利钱嘛,五五分,你觉得怎么样?” “夫人!” 季永麟震惊地瞪大眼睛,眼圈立刻红了。 “怎么?” 调侃地笑了一下,阮云罗佯装生气,“五成利钱还不满意?” “不是……” 季永麟连忙摇头。 颤着手接过阮云罗递过来的银票,他眼中泛泪笑着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夫人大恩大德,季某没齿难忘……” 觉得光靠语言无法表达自己的谢意,季永麟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拱手便要跪下。 “季先生不必多礼……” 忙站起身将季永麟虚抬起身,阮云罗笑了一下嘱咐,“你这几天买好药铺之后,记得多备一些驱寒退烧的常用草药。正好现在初春时节容易风寒发热,等药铺开张之后,咱们可以用赠药打响名头。” “好。” 季永麟立刻点头。 听完阮云罗的交待之后,他又拱了拱手,这才急匆匆离开…… 另一边,白洛寺。 令人找来了大批汞银,又就近征用了白洛寺建寺后用剩了的楠木。 君弋祯派人昼夜不停地做了一个楠木棺材之后,便在白洛寺隆重的仪式中,将被汞银处理过的太后的尸身,放入了新做的楠木棺材里面。 随即他身穿孝服,扶灵离开白洛寺,一行人庄严肃穆浩浩荡荡,便向着京城方向缓缓而去…… 七日后的凌晨,东州内黄沙县地界。 在白洛寺通往京城的宽阔大道旁边,在不远处昏黑的高地上,一棵不高不矮的灌木突然在月光下晃了一下。 灌木旁的黑衣人伸长脖子。 当远远看见大道上缓缓逼近的白色灯龙时,他面色一沉,立刻返身跑回不远处的黄沙堤,并冲黄沙堤角落的一个阴影处招了招手。 立刻,那个角落里,四五个黑衣人钻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锤的拿锤,拿锹的拿锹,在这沉静如水的凌晨里,立刻紧急而又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 “三皇子!” 大道上,远远看见不远处身穿孝服,手提白色灯笼的扶灵队伍,万俟拂松了口气,立刻下马想要上前。 “站住!” 队伍中顶在前方的护卫们看见不远处黑乎乎的人影,立刻条件反射地拔出长剑阻拦。 “住手。” 示意护卫们将剑收回,君弋祯点了点头让他们放万俟拂过来。 借着周围的白色灯笼看了眼万俟拂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儿了?” “嗯。” 万俟拂点了点头。 和君弋祯往僻静处走了两步,她低声禀报,“三皇子,京城里二皇子和萧文渊正在大肆囤粮,想要毁堤害您性命,您一定要立刻后退,离开任何低洼靠近堤坝的地方……” “毁堤?” 君弋祯心中一惊。 他猛地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地势。 见这一片道路正好身处凹地,而且似乎距离河道不远,他立刻扬声对身后扶灵的队伍道:“所有人立刻掉头!后排变作前排,先离开这里的洼地……” 与此同时,阮守愚正在梦中与周公对弈,却忽然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 在梦中被敲门声惊醒,阮守愚皱眉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儿大晚上的?” “老爷……” 门外面,虽然阮守愚在屋里看不见,小厮还是陪着小心地躬了躬身,“老爷,京城突然有封急信,说必须得亲自交到您手上才行。” “京城?” 听见京城二字,阮守愚清醒了些。 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他问:“谁的信这么着急?” “他只说来信的人姓阮,别的什么都没说。” “姓阮?” 阮守愚心中一惊,立刻便想到了阮清鸿。 坐起身缓了缓情绪,他披了件衣裳从床上下来,点起蜡烛道:“行了,让他拿着信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第412章 狗仗人势送狗头 “是。” 小厮点了点头离开,很快带了小虎子进来。 “你是阮家的人?” 桌子旁,阮守愚身穿亵衣,披着衣服懒洋洋坐着。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小虎子一眼之后,警惕地皱了皱眉,“你到底是谁?怎么瞧着这么眼生?” “您就是阮守愚阮大人?” 小虎子警惕地问了一句。 得到阮守愚肯定的点头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信笺,跪下来双手递过去道:“大人求您息怒,小的其实是将军府阮夫人派过来的。她说这封信至关重要,关乎着成千上万条人命,让小人一定要亲手交给您才行。 小的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使了点儿小聪明……” “将军府阮夫人?阮云罗?” “是。” 小虎子连忙点头。 想到临行前万嬷嬷的千叮万嘱,他急迫地将信笺又举了举,道:“大人,求求您看一眼,我来之前夫人身边的嬷嬷交代过,让我见了您少说废话,一定得尽快让您看到信里面的内容才行,否则这件事情真的会害死很多人的……” “什么害死很多人?” 阮守愚嘁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点头让旁边的小厮将信笺递过来之后,他懒洋洋打开信封瞥了一眼。 “砰!” 当看见信笺中的内容时,他踢开凳子豁地起身。 想到君弋祯扶灵的队伍确实会经过自己主管的黄沙堤,他心中一沉,立刻便让人备马,带人急匆匆向黄沙堤而去…… 月色下,黄沙堤。 当看见不远处正忙地热火朝天的几个黑衣人时,阮守愚眼前一黑,立刻大喊一声住手,并忙招手让身后的护卫们过去阻拦。 “快!” 黄沙堤旁,几个黑衣人都是死士。 眼看着即将被抓住,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非但不逃不避,反而低头加快了毁堤的动作。 “拦住他们!快!” 阮守愚双腿发软下马,指挥着护卫们将黑衣人全部逼退之后,便迫不及待在他们的打斗声中,急匆匆直奔河堤,准备去查看河堤现在的受损情况。 “砰!” 就在他疾跑到河堤旁边,正准备弯腰检查的时候。河堤刚才受损的地方一寸寸裂开,忽然迸开了一个口子。 随即那口子在上游河堤的重压之下,一发不可收拾地迅速扩大起来。 “大人!” 护卫们大惊失色,在河堤全线溃败之前,连忙拖着阮守愚避开河堤,回到了侧边的高地。 “完了……” 阮守愚面色惨白。 见河水摧枯拉朽,白花花一片,直往大道那边的洼地狂奔,他只感觉自己全身发凉,似乎体内的血液,也一瞬间全跟着一起奔走了似的。 “你,你们……” 终于,在周围护卫们无措的目光之中,阮守愚有气无力地站起身。 手指指着旁边仍旧在负隅顽抗的黑衣人们,他沉声催促,“别磨叽了,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我要活口!” “是!” 护卫们凛然一肃,立刻加快了攻势。 几个黑衣人眼看着越发吃力,正要不敌。 这时候,他们对视一眼,忽然提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横…… “拦住他们!” 阮守愚远远看见,连忙大声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 眼见着所有人黑衣人全部倒地,他脑子轰地一声,整个人陷入了绝望。 本来,即便河堤没有保住,他只要能抓住这些黑衣人,审出幕后黑手的话,倒也不是没机会洗脱干系。 但现在河堤没有保住,黑衣人全死了,三皇子也…… “三皇子!” 猛地想到三皇子现在还生死未卜,阮守愚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边大声命令着所有人立刻找船过来,他手脚并用地继续往高处爬去,并伸长脖子,拼命从高处往大道方向眺望…… 十日后,五谷巷,金谷粮铺。 人满为患的粮铺之中,阮云罗作为新近上任的掌柜,和万嬷嬷以及几个新招的姑娘伙计们一起,正在忙活着招待客人。 这时候,旁边庆丰粮铺,余有田急匆匆走了过来。 进门直奔柜台,他面色焦灼地对柜台旁的阮云罗道:“夫人,快躲躲,有人要找您麻烦!” “谁?” “我!” 福顺提着棍子,气势汹汹从粮铺外走了进来。 怒目而视瞪了余有田一眼,又骂了句吃里扒外之后,他搡开旁边的客人们,提着根棍子便在店里面砸了起来…… “你干什么!” 万嬷嬷皱眉刚要阻拦,却被阮云罗伸手拦住。 等到福顺砸累了之后,她笑了一下,问:“你是谁?这光天化日郎朗前框,你当着众人的面在我店里持械行凶,你难道不怕我报官吗?” “报官?”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福顺哼地冷笑一声。 将棍子放在手上颠了颠,他抬着下巴语气猖狂地质问:“呵,敢在我面前提报官,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我警告你!” 随手将木棍往旁边粮食缸上一砸。 哗地一声,粮食从破掉的缸里滑了一地,福顺阴沉沉警告阮云罗道:“我警告你,你要是会做生意就给我好好做! 要是再被我发现你敢抢我们庆丰粮铺的客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叫抢客?” 阮云罗不慌不忙,淡淡回应,“我本本分分做生意,又不是从你们庆丰铺子里强拉的客人。 谁让我们金谷粮铺物美价廉招客人喜欢呢? 难道你还非逼着我跟你们一样囤积居奇,高价卖粮不成吗?” “就是!” 田双双拿着个账本,正好从布庄那边过来。 听见福顺竟然这么蠢在阮云罗面前闹事,她忙在人群中起哄嚷嚷,“哼!你们这些奸商!自己没有良心还不允许别人好好做生意?! 你们这样合起伙来一再地提高粮价,难道想逼死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成!” “就是,难道你们想合伙逼死我们不成!” “粮食越来越贵了,他们明摆着想逼死我们!” “个杀千刀的!老娘跟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兔崽子拼了!” 金谷粮铺的客人们被田双双的一番话挑起了怒火,他们撸袖子的撸袖子,挥拳头地挥拳头,仗着人多势众,一窝蜂将福顺打了一顿。 “住手!” 福顺鼻青脸肿地在人群中大吼了一声。 将客人们全镇住之后,他抬袖擦了擦自己流出的鼻血,没好气地指了指头顶威胁,“喂,我警告你,老子我上头的人可不一般,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上面的人可对你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阮云罗不屑地打量他一眼,凉凉道:“再怎么不客气,也只不过再派几条爱仗人势的恶狗而已,有什么可害怕的? 难道你家主人还能窜出来亲自咬我不成?” “汪!汪!汪!” 人群中,田双双极有灵性地学了几声狗叫,惹得客人们哈哈大笑。 “闭嘴!” 福顺面红耳赤。 他磨了磨牙瞪了客人们一眼,随即压低声音,低声对阮云罗威胁,“哼,实话告诉你,我可是宰相府的人……” 第413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宰相府!” 似乎是被福顺的话惊到,阮云罗扬声质问:“真的吗?你竟然是宰相府的人吗?” “宰相府!” 学着阮云罗的态度,田双双憋着笑满脸震惊,“天呐!宰相府的人竟然囤积居奇仗势欺人打杂粮铺吗!天呐宰相府的人竟然做这种事情,这天底下难道都没有王法了吗!” “就是……” 围观的客人们心中悲愤,议论纷纷。 “闭,闭嘴!” 见阮云罗竟然把自己低声说的话告诉了所有人,福顺有些心慌。 担心这事情闹大,他咬牙对阮云罗又放了几句狠话之后,便转头落荒而逃…… “这……” 望着福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粮铺的客人们担忧地看了眼被砸的乱七八糟的粮铺,面面相觑地犹豫了片刻,有人试探地对阮云罗道:“掌柜的,既然他是宰相府的人,那要不然您这几天出去躲躲?或者要实在不行,您把价格稍微涨一点点也行……” “是啊是啊……” 生怕这个店被宰相府的人毁了,客人们纷纷点头劝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 带着笑容安慰了众人几句,她对众人承诺,“大家不必担心,我这边不会涨价,也不会关店。 他奈何不了我的。” 福顺敢在她面前猖狂,无非是不知道她是谁。 也幸亏他不知道她是谁,否则,他怎么会有胆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宰相府给拎出来架在火上烤…… “那就好……” 见阮云罗确实很有底气的样子,客人们松了口气,纷纷表态道:“掌柜的您放心,从此以后,我家只要再买粮食,就一定认准您家的金谷粮铺。以后,即便其他粮店把粮食降下来,我们也不买他们的黑心粮食!” “那就谢谢大家捧场了。” 面对众人热血沸腾的支持,阮云罗笑着道谢。 直接宣布给在场的所有人免单,阮云罗在大家轰然的兴奋声中,带着笑意走到余有田面前,并感谢道:“刚才真谢谢你过来报信。”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余有田想了想提醒,“夫人,刚才福顺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是假的……那边庆丰粮铺的消息真的很灵通,老朽才说了,庆丰幕后的掌柜一定来头不小……您这次得罪了他们,以后可要千万小心啊……” “嗯,我知道。” 阮云罗走到窗边,看了眼隔壁庆丰粮铺。 见福顺站在庆丰粮铺门口,怒气冲冲虎视眈眈望着这边粮铺的样子,她笑了一下看向余有田,“你呢,你刚才也得罪了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还想再回庆丰粮铺吗?” “我想回去,人家也不可能要我啊。” 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余有田拍了拍胸膛,笑呵呵重新振作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力气。大不了重新换个活计,我到码头去扛大包呗……”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就留在金谷粮铺?” 在余有田惊讶的目光中,她问:“工资就按你原来的翻倍,同意吗?” “这……” 余有田受宠若惊,有些发懵,也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 田双双在旁边偷笑着催促,“快答应,你要是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嘿嘿。” 憨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余有田重重点头。 “行了,别傻笑了,快干活儿去。” 打发了余有田过去把被砸乱的店收拾收拾,田双双拿出手中捏着的布庄的账本,双手递给阮云罗检查,并按耐不住地压低声音询问:“夫人,这都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东州那边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 “现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快别想那么多了……” 阮云罗叹了口气,接过账本正要查看。 这时候,外面一阵骚乱声响起,有人在街口大声嚷嚷着道:“不好了不好了!东州那边溃堤发水了!现在灾民大批涌入京城,大家快多买点儿粮食,否则今日之后,粮价恐怕又要涨了……” “什么!” 听闻东州溃堤的消息,阮云罗手中账本掉落。 她脑子翁地一声,晕晕乎乎地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险些摔倒。 “夫人!” 旁边田双双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阮云罗。 万嬷嬷看见情况不对也连忙过来,和田双双一起将阮云罗先扶到了粮铺的后院儿。 后院儿里。 阮云罗坐在石凳上歇了一会儿。 看着田双双和万嬷嬷担心的样子,她揉了揉眉心安慰她们,也安慰着自己道:“别担心,现在虽然堤坝没有保住,但未必三皇子就一定会出意外。万俟不是还没回来吗,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说着,她撑着石桌起身,对田双双道:“双双,你通知布庄,让她们拿出准备好的被子,紧着妇孺老弱病重残疾的灾民先发下去。有不够的,你便把灾民中的女子们召集起来,让她们给布庄做工,用缝好的被子换粮食。” “还有我姐姐和药铺那边……” 阮云罗说着,让田双双取来纸笔,先给阮云绮写了封信安慰。 然后将信笺交给万嬷嬷,她道:“你派人把信送进宫里之后,再去一趟季永麟那边,让他把准备好的药材直接煮出来,放在药铺门口,供灾民们驱寒。告诉他这段时间不忙着挣钱,让他和他的徒弟们先紧着灾民们医治……” “是!” 田双双和万嬷嬷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答应。 见阮云罗面色苍白,她们面露担忧,忙低声劝她,“夫人,您今儿先回去休息休息,这边有我们呢……” “光靠你们哪儿忙得过来?” 阮云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尽快去办,而自己则转身打开了后院角落的偏房……看着偏房里早已经准备好的三口大锅和三个炉子,阮云罗正要喊余有田等人过来搬炉子熬粥…… 这时候,田双双和万嬷嬷急匆匆从前院,忽然又拐了回来。 “夫人!” 兴冲冲看着阮云罗一个人在后院偏房的背影,田双双眼圈一红。 忙擦了擦眼泪,她指着身边风尘仆仆的万俟拂,咧开笑容故作神秘地问:“夫人,您看这是谁……” 第414章 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万俟?” 一回头,看见院子中央万俟拂疲惫不已的身影,她恍惚了一瞬,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忙上前一把抓住万俟拂的手腕,发现自己不是做梦,她松了口气忙问:“到底怎么样?三皇子有没有事!” “没,他没事。” 立刻摇了摇头,万俟拂笑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阮云罗。 阮云罗忙接过信。 打开信看了一眼之后,她松了口气。 从万嬷嬷手中拿回了自己刚才写给阮云绮的信笺,她笑了一下。 冲万嬷嬷和田双双点了点头,让她们继续去忙她们的事情,阮云罗拉着万俟拂坐下。 看着万俟拂风尘仆仆疲惫不已的样子,她感叹,“万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你这几天一定都没能好好休息?正好这粮铺后院备的有几间屋子,不如你先上去歇会儿,我正好派人到酒楼给你弄点儿吃的……” “不急。” 笑着摇了摇头,万俟拂抬眸看向不远处通往前院的那个布帘。 “怎么了?” 阮云罗有些疑惑,也看过去。 见前院布帘的下方,一双鞋在那里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她不解地与万俟拂对视一眼。 想到这个人与万俟拂一起回来,现在又这么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与自己见面……阮云罗无奈地笑了一下,扬起声音冲外面安慰道:“行了,快进来。好歹也是个大人了,扭扭捏捏地像个什么样子,难道你还能一辈子都躲着我不成?” “夫人……” 愧疚地低着脑袋,小虎子终于撩开帘从外面进来。 想到黄沙堤溃堤后的惨状,他眼泪汪汪地自责道:“夫人,都是我的错,我去的时候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但凡我要是能早一点,那黄沙堤就不会有事……” “唉……” 知道小虎子从小就是个敏感有责任心的孩子,阮云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安慰,“不怪你,别人作恶那是别人的错。你已经很努力,而且做的很好了。相信我,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好……” “可是……” “行了。” 站起身拍了拍小虎子的肩膀,阮云罗换了个方法安慰,“你要是心里面实在过不去,那就尽你所能,咱们一起为那些灾民们熬点儿粥……” 翌日,奉天殿。 得到萧重景在西北获得胜利的消息,君邑光正高兴。 这时候,户部却不得不站出来禀报,“陛下,昨日京城里忽然间涌入大批灾民,听说是因为东州境内的黄沙县决堤了。决堤当时,正好是个凌晨,百姓们正在睡梦之中没有准备,所以,损失惨重……” “什么!” 君邑光本来正高兴着,听见这话脸色立刻阴沉起来。 先下令吏部尽快给黄沙县拨款赈灾,他目光随即看向君弋桓。 “父皇……” 君弋桓心中一紧立刻下跪。 仿佛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样子,他脸上满是震惊,“父皇,这不可能啊。黄沙堤去年才刚刚拨款加固,怎么会刚到汛期就溃堤了?” 说着,他看向萧文渊质问:“去年加固河堤的银子,你给黄沙县拨下去了吗?” “请陛下明鉴,请二皇子明鉴!” 萧文渊按原计划,连忙惶恐地跪下解释,“去年微臣刚一得到二皇子加固河堤的命令,就立刻将钱全拨下去了……至于这钱到底有没有用在河堤上面……微臣记得,主管东州黄沙县一带的官员是阮守愚,这件事儿他应该清楚……” “东州?” 提到东州,徐万仇皱了皱眉。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站出来冲大殿之上的君邑光拱了拱手,“陛下,臣有一事想问问二皇子。” “问。” 大殿之上,君邑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谢陛下。” 徐万仇再次行礼谢恩之后,又冲君弋桓拱了拱手,“二皇子,下官忽然想起来,三皇子来往白洛寺,似乎也要经过东州。只是不知道,是否会经过那个黄沙县呢?” “这……” 君弋桓看起来愣了一下。 然后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忙看高高坐在殿上的君邑光,满脸着急地道:“陛下,此事可能有人想谋害三弟!求陛下准许儿臣带兵去救,并且将此事彻查到底!” “求陛下彻查此事,求陛下营救三皇子……” 萧文渊见君弋桓已经表态,立刻也磕头表态。 其他人见状虽然心中闪过疑惑,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也跪下应和,“求陛下彻查此事,求陛下营救三皇子……” “嗯。” 收回自己审视的视线,君邑光目光在百官中间扫了一眼。 想到刚才徐万仇第一个提醒了自己,他便看也不看君弋桓一眼,而是直接对殿下的徐万仇道:“徐爱卿,朕给你五百士兵,你立刻前往黄沙县一趟。不仅要找到太后的遗体,找到三皇子。还必须把这件事给我彻查到底,查个明明白白!” “是!” 徐万仇拱手领命之后,君邑光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君弋桓。 以失职为借口将君弋桓身上的职位全撸了个遍后,君邑光疲惫地挥了挥手。 让所有人全部退下,他撑着龙椅正要起身的时候,脚下却不自觉踉跄了一下。 “皇上!” 福公公连忙伸手,正要去扶。 这时候,旁边的禄公公仗着自己年轻,愣是抢先扶住了君邑光,反将他挤到了一边儿。 之后,凉凉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禄公公趾高气扬,直接扶着君邑光回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君邑光坐下来后,还没来得及从噩耗中缓过劲儿来,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阮云绮哭哭啼啼,磕磕绊绊地闯了进来。 “陛下!” 噗通往御书房中央一跪,阮云绮抹着眼泪痛声恳求,“陛下,您一定要为弋祯做主啊!” 第415章 八百个心眼子凑一块 “你先起来……” 看她跪在地上伤心欲绝的样子,君邑光既头疼又难受。 心里面还没等压下去的伤痛又被她挑了起来,他撑着桌案起身,在禄公公抢先的搀扶下走到了阮云绮的面前。 伸手将阮云绮从地上扶起,他强打着精神安慰,“你放心,弋祯一定会没事儿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他一定能平安找到弋祯……” “嗯。” 阮云绮擦了擦眼泪站起。 顺嘴也安慰了君邑光几句,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询问:“陛下,您说这件事儿怎么这么巧啊?那河堤早不毁晚不毁,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溃崩了?莫非是有人想害三皇子? 可是河堤的分部不一向是机密吗,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准?” “唉……” 头疼地叹了口气,君邑光也觉得此事蹊跷。 他怀疑阮守愚,但又觉得阮守愚没有动机,而且,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傻。 毕竟那黄沙堤是他主管的地方,一个皇子若是在黄沙堤出事儿,他应该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他也怀疑君弋桓,但又觉得君弋桓应该不至于这样。 君弋桓一向温和有礼,即便是有心想要争太子的位置,也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才对。 毕竟他排行老二,君弋祯才排行老三。 他现在还占着优势呢,怎么可能就急成了这样? 或者,还有其他人他没有想到? 百思不得其解地皱了皱眉,君邑光只能先安慰阮云绮道:“放心,我已经派大理寺的人过去查了。此事查出来后,如果真有人从中作梗,我不会放过他的。” “嗯。” 阮云绮用手绢又擦了擦眼泪提醒,“陛下,此事假如果真是人为,那这个人心肠真是太歹毒了。他不仅害了弋祯,害了东州境内无辜的百姓,也害的太后娘娘连逝后都不得安宁……他这分明是逼得皇上不孝啊……” “嗯。” 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君邑光沉默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回去等消息,这件事儿我心里有数。” “好。” 擦了擦眼泪答应,阮云绮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很快回宫。 回到宫里,进入内殿。 等到将所有人全部挥退之后,她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昨天,在阮云罗收到君弋祯信笺的同时,她就已经收到了君弋祯的来信。 和阮云罗一样,她早知道君弋祯安然无恙。 而之所以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还特意到御书房演那一出。 一方面,她当然是按照君弋祯信中的计划,想让二皇子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另一方面,她也是故意想让君邑光体会体会失去自己儿子的痛苦,这样才能在以后更加珍惜…… 七日后。 始终得不到君弋祯的消息,君邑光越发着急。 烦躁地撂下朱笔,他捏了捏眉心发问:“怎么回事儿?黄沙县那边还没有个来信吗?” “陛下息怒。” 从福公公手里截过茶盏,禄公公端到君邑光手边安慰,“皇上,这信来得慢,可能是因为发水,道路不便的缘故。不过您放心,徐大人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想来不出预料,这几天就该有信儿了……” “嗯。” 强行耐住了性子,君邑光端起茶杯正要喝水。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禄公公,“二皇子呢,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二皇子正在赈灾施粥。” 以为君邑光到底是父子情深,还关心着二皇子,禄公公忙拍马屁道:“奴才听说,灾民们喝了二皇子亲手施的粥后,全部都感恩戴德。 不仅赞扬二皇子平易近人,还直呼皇上圣明。 说皇上仁心仁德,心忧天下,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啊……” “嗯。” 君邑光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虽说这施粥确确实实是个好事儿,但是现在君弋祯生死未卜,君弋桓身上的嫌疑也还没洗清,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个疙瘩,无法高兴起来。 “唉……” 疲惫叹了口气,他放下茶杯正要继续拿起朱笔。 这时候,门外一个侍卫急匆匆求见,说是东州阮守愚的来信。 “哼,他倒还知道写信!” 听见阮守愚三个字时,君邑光脸上的期待消失。 不耐烦地将刚拿起的朱笔一撂,他冷冷道:“行了,拿过来,我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话可说!” “是。” 福公公点了点头,连忙到侍卫手中接过信笺。 他双手捧着信笺,正准备回头呈给君邑光的时候,却又在中途遇见了守株待兔的禄公公,被禄公公截走了信笺。 无视禄公公挑衅的目光,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退下。 他知道,禄公公之所以如此放肆,其实是仗着皇上之前对他的不满而已,想趁机打压他,爬到他头上而已。 无所谓。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旧还是会放端贵妃进入冷宫去见皇后。 毕竟,他若是不让端贵妃进入冷宫,给端贵妃得知真相的机会,端贵妃和二皇子又怎么会狗急跳墙,去谋害三皇子呢? 现在,三皇子已经被害了,二皇子也脏了手。 接下来,不管徐万仇能不能查出二皇子的嫌疑,皇上心中对二皇子始终都会有个疙瘩…… 至于禄公公。 目光冷冷地扫了禄公公一眼,福公公心中冷笑。 哼,一个拜高踩低的跳梁小丑而已,随便他想怎么张狂,就怎么张狂。 他越张狂越好。 他越张狂,皇上看在眼里,才能越快平了心中对他的那些怒火。 等皇上对他的怒火全部平息之后,呵,这所谓禄公公的小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皇上,您看……” 禄公公双手将信送到君邑光面前,正殷勤想帮君邑光拆开。 君邑光皱了皱眉,冷冷扫了他一眼。 伸手直接将信接过,他撕开密封,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打开。 打开信只扫了一眼,看见信中君弋祯熟悉的字迹,他心中一颤,忙示意所有人退下之后,这才重新又打开信细看。 信中,君弋祯先说明了太后娘娘的遗体并无大碍,自己也没有大碍。 随即,他将阮守愚奋力营救和黑衣人故意毁堤的事情告诉了君邑光之后,便解释道:“父皇,现在大道被水淹过之后,道路泥泞,行走不便。为防太后娘娘的遗体磕碰,请父皇允许儿臣在黄沙县停驻一阵,顺便安抚灾民。等过些日子大道通畅之后,儿臣会立刻扶灵回京……” 第416章 公说公有理 “呼——” 长长松了口气,君邑光连日来阴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提笔给君弋祯写了封安慰的信笺并派人送出去后,他想了想君弋祯现在平安无事,又即将有徐万仇保护着,应该是没什么担心的了。 现在,他需要思考的只有一件事。 黄沙堤的事情已经确定人为。 阮守愚也已经确定没有问题。 那派黑衣人过去谋害君弋祯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竟然能早早就得知黄沙堤的存在和位置? 真的会是他吗? “唉……” 君邑光叹了口气,想了想起身。 让禄公公找来了两件平民的衣服,他又召来了阮清鸿。 很快,他带着阮清鸿和身边儿的福公公禄公公一同离开了皇宫,直接便衣向着桓王府而去…… 桓王府。 在府门口厚重的朱门前,本应该宁静肃穆的官道空地上,现在却破例地排满了长长的队伍。队伍中的男女老少灰扑扑拿着碗筷,他们伸长脖子,正时不时向着队伍的最前方着急探望…… “呵,人还挺多。” 目光长长的队伍中扫了一眼,君邑光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 抬眸望了眼队伍的最前方,看见朱门口君弋桓和阮云珊正忙着盛粥的身影,他停住脚步想了一下,随即转身,直接向着正在排粥的队伍末尾走去。 “皇,黄爷?” 看见君邑光靠近灾民的动作,阮清鸿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阻止。 “不碍事。” 呵呵笑了一声,君邑光摆了摆手,直接便进入了旁边队伍的末尾。 “这……” 阮清鸿无可奈何。 与福公公和禄公公对视一眼,他无奈叹了口气,只能也跟着君邑光进入队伍,恭敬排在了君邑光的后面。 禄公公和福公公紧紧跟着,也立刻排在了阮清鸿的后面。 “哼。” 四个人这边才刚刚站定。 紧接着,排在他们前面的大个子灾民,捏着破碗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同时,他鼻孔里飘出了一声十分不满的冷哼,似乎对他们几人很是不耻似的…… “你这人!” 阮清鸿见状皱眉。 他直起腰杆,正要开口教训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灾民,这时候,君邑光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生气。 “呵。” 君邑光觉得有趣。 他笑了一下,好奇地扫了眼站在自己前面,正回头瞪着自己的大个子灾民,随即问:“这位汉子,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为何你对我很不满似的……” “哼,你还好意思问?” 高个子灾民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样子,垂眸上下打量了君邑光等人一眼。 将几个人从头到脚重重扫了一遍之后,他冷哼一声质问:“哼,你们这些京城里的人们,未免也该精于算计了?一个个明明细皮嫩肉的,穿的戴的都这么好,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为什么还要排队跟我们这些受灾的灾民们抢着领粥? 你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喂,你怎么说话呢!” “没事儿。” 伸手将禄公公拦住,君邑光垂眸扫了眼自己一行人身上的衣裳。 相比于平时,他们身上此时穿着的衣裳,已然是低调至极。但是皇宫里的衣裳再怎么低调,在这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灾民们中间,还是看起来过于的显眼了。 这也怪不得人家灾民看不惯他。 “不好意思……” 客气地笑了一下,君邑光冲着前面的大个子灾民点了点头。 他带着阮清鸿一行人正准备直接离开。 这时候,旁边另一条队伍中,忽然有个穿着破旧衣裳,踩着干净鞋袜,拿着锃亮粗碗的小个子人物冷哼了一声。 他抱着胳膊不屑地瞥了大个子灾民一眼之后,随即吊儿郎当地开口对君邑光道:“兄弟,你是不是傻哦?这地方是咱们京城里的地界,你听他一个外乡人胡咧咧个什么? 咱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难道还能被他一个外乡的灾民给欺负了吗?” 说着,他凉凉看向那大个子,抬了抬下巴也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哼,你们这些灾民们受灾之后,直接在东州老家等着不就行了吗? 朝廷又不是不给你们赈灾,一个个非跑来京城干什么? 就因为你们这些灾民跑来京城,这京城里的粮价都涨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京城里的粮价被你们弄得这么贵,我们这些京城人士都还没跟你们算账呢。你们倒好,厚着脸皮反客为主,反而先撵我们的人了……” “就是……” 人群中悉悉索索,有几个鞋袜同样干干净净的京城百姓附和。 “你!” 大高个被气的面色涨红,立刻反驳,“放屁!你们京城的粮价上涨,跟我们这些外面的灾民有什么关系?你们京城的粮店又不是我们这些灾民开的!你们京城的粮价又不是我们这些灾民涨的!这不全都是你们京城自己的奸商在搞鬼吗!” “就是……” 周围其他灾民们注意到这边,也立刻不满地附和。“再说了,又不是所有的粮价都涨了。五谷巷不是有一家金谷粮铺吗,她家没涨,你们大可以到她家去光顾啊……” “嘁,金谷粮铺排队多长,你们自己心里面没事啊?” 吊儿郎当的小个子翻着白眼,振振有词地反问:“老子既然左右都要排队,那为什么还要花钱买粮食?直接来这里吃现成的不是更好吗?” “你!” “你什么你?” 上下打量了众位灾民一眼,小个子抬着下巴抱着胳膊,语气凉凉十分气人,“你们既然知道金谷粮铺没有涨价,那应该也清楚金谷粮铺正在施粥?你们知道让我到金谷粮铺买粮,你们自己怎么不去上金谷粮铺领粥啊? 正好,那边儿排队领粥的人比这边少了一半,不是更符合你们的心意吗?” “我……” 大高个灾民梗了一下,皱了皱眉没好气道:“老子爱在哪儿领在哪儿领,你管得着吗?” “我管你?分明是你先撵人,你先找骂的……” 小个子说着,吊儿郎当往地上啐了一口。 随即他抬了抬下巴,一副“我罩着你”的样子,对旁边正看热闹的君邑光道:“兄弟,别搭理他们。这些人自己都当了灾民都还挑肥拣瘦,那怎么就不允许咱们勤俭持家呢?” 说着,他阴阳怪气瞥了大个子一眼,指桑骂槐地凉凉道:“哼,有些人要是真的饿得不行,那就直接上金谷粮铺吃糠去呗。切,连糠都吃不下,看来还是饿的轻啊……” “糠?” 君邑光惊讶地皱了皱眉,正想要再问几句。 这时候,萧文渊想看看君弋桓这边需不需要帮忙,于是下值之后,立刻便殷勤直奔桓王府这边…… 第417章 伪君子的丝滑小连招 在桓王府乌泱泱的队伍末尾。 当他远远地看见福公公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 可当他靠近一看,当又看见君邑光和阮清鸿的身影时,立刻吓了一跳,忙躬起身小跑着准备上前拜见…… “咳!” 君邑光咳嗽一声,微微摇头制止了萧文渊的参拜。 又冲自己前面的大个子灾民和旁边的小个子百姓各点了点头,他说了句“放心,你们的问题会解决的”。之后,便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队伍,他在萧文渊和阮清鸿一行人的护送下,直接穿过人群向着桓王府的最前面走去…… 桓王府被团团包围的正门口最内圈。 一个大长桌子放在阶前,君弋桓和最近刚从宰相府被送回来的阮云珊,正在动作不停地忙着盛粥。 尤其阮云珊。 也许是因为被送回来心里憋屈,她堵着一口气仿佛不知疲倦,很快便又将一锅粥给灾民们分的干干净净。 “红翘?” 阮云珊喊来红翘,正要让她到厨房去催一催,让厨娘们尽快再煮一锅粥抬出来分。 “你累了?” 见阮云珊一直面无表情,当着众人的面一句话都不跟自己交流,君弋桓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边动作不停地继续给灾民们盛粥,他温柔地笑了一下,忽然安慰阮云珊道:“云珊,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 阮云珊僵硬地客气一句,便转身准备自己到厨房去催。 “唉……” 一副无奈的样子,君弋桓叹了口气。 在众灾民面前伸手拉住阮云珊的胳膊,他十分大度的样子道歉,“云珊,对不起,之前因为皇祖母过世的事情,我悲恸太过,确实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我保证,那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是啊桓王妃,您就别再生气了……” 大桌前,灾民们笑着起哄,纷纷帮君弋桓说话。 在他们看来,君弋桓因为太后娘娘的丧事已经很伤心了。阮云珊在这个时候非但不知道体贴,反而跟君弋桓使小性子,还当众绷着个脸,逼得君弋桓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她道歉,这已经是不懂事的表现。 都已经这样了,如果她还胆敢不肯原谅的话,那可真是有点儿不识好歹,不配做三皇子的王妃了…… “我没有生气……” 有些尴尬地看了众灾民一眼,阮云珊觉得莫名地不舒服。 明明君弋桓已经道歉,可是她却觉得更委屈,更憋屈了。 条件反射地,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我去催粥。” 扯起笑容冲君弋桓点了点头,阮云珊立刻转身,正准备自己先回府安静一会儿。 “小心!” 伸脚在阮云珊脚下轻轻一绊,君弋桓一脸惊讶,忙上前将她扶住。 “你……” 听着灾民们再一次起哄的笑声,阮云珊有些慌乱。 她面色涨红,莫名觉得有些难堪,正在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一抬头,却正好看见了君邑光一行人…… “皇……” 猛地看见君邑光,阮云珊吓了一跳,连忙正要行礼。 “不必了。” 抬手示意阮云珊不必声张,他目光扫了眼阮云珊悄悄想挣开君弋桓的动作,摇着头笑了一下调侃,“怎么了云珊,二皇子他欺负你了?” “没有……” 阮云珊不好意思,又尴尬地闹了个红脸儿。 “有。” 垂眸满是宠溺地看了阮云珊一眼,君弋桓将手头的活计交给旁人。 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君邑光一行人边往府里面走去,他边自责道:“父皇,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儿臣前些日子因为皇祖母过世的事情太过伤心,确实忽略了云珊……” “哪里。” 阮清鸿在旁边连忙圆场,“二皇子言重了,此事都怪云珊太过任性……其实,云珊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思的……” “嗯。” 君邑光笑呵呵点了点头。 抬眸看了眼君弋桓和阮云珊相比从前清减许多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唉,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真是难得你们这么有心,肯亲力亲为体贴百姓。” “儿臣只不过尽力而为罢了。” 君弋桓一脸谦虚。 等将君邑光一行人引入大殿各自坐下之后,他冲阮云珊点了点头示意上茶,同时有些自责地对君邑光解释,“其实,这次黄沙县水灾一事,说到底与工部脱不了干系。 儿臣之前兼着工部却没能及早发现,这是儿臣的失职,儿臣现在只不过想尽力弥补而已……” “呵。” 君邑光轻笑一声,对君弋桓的自责不做表态。 伸手接过阮云珊递过来的热茶,他抿了一口。 淡淡扫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阮清鸿,他忽然笑着看向君弋桓调侃,“弋桓,你媳妇都知道给朕倒茶,你就不知道给阮相也倒一杯茶?这阮相生了云珊这么好的女儿,你也该让他享享女婿福啊……” “是。” 君弋桓点头答应,说着便起身端茶,双手奉送到阮清鸿面前。 “不可不可……” 阮清鸿见状起身,连忙想要推辞。 最终推辞不过,没有办法,他只能恭敬地接过茶杯,笑容无奈而又惶恐地对君邑光道:“陛下,您快别取笑微臣了……” “哪里?” 君邑光笑了一下,安慰阮清鸿别胡思乱想。 随即抬眸看了眼自己身处的这个大殿,他摇了摇头,十分操心地对君弋桓道:“弋桓,你这个王府实在太小,真应该换一个大点儿的才是。 这样,不光你和云珊住着舒服,门口也能多摆几张桌子,让灾民们少排会儿队不是?”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笑呵呵看向君弋桓,“弋桓,若让你自己选的话,你是更喜欢静德殿,还是更中意昭乐殿呐……” “这……” 君弋桓闻言一惊。 静德殿可紧挨着东宫啊…… 第418章 齐聚五谷巷 “这……” 君弋桓犹豫,不确定君邑光这是什么意思。 那静德殿可紧挨着东宫啊,他要是搬入静德殿,那跟搬入东宫有什么区别? 皇上为什么忽然提议这种事情? 他是想试探?还是因为君弋祯出事儿的消息想通了,真的打算立他为太子? “儿臣……” 君弋桓心脏怦怦直跳,有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答应。 但是想想自己身上毕竟有前朝的血脉,又想到君弋祯的死讯到现在都还没有传来,他心中微微不安,到底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摇了摇头,“父皇,只要是您御赐的东西,儿臣心里都高兴的……” “嗯。” 喝着茶点了点头,君邑光又看向旁边的阮云珊,笑呵呵问:“你呢云珊?如果让你选,静德殿和昭乐殿你要哪个?” “我?” 阮云珊惊讶。 没想到君邑光竟然还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旁边的君弋桓和对面的阮清鸿。 她想让君弋桓和阮清鸿给她意见。 君弋桓和阮清鸿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为难地想了想,她只能全凭着自己的心意,不好意思地对君邑光道:“父皇,您若是非要儿媳妇选的话,儿媳妇其实更喜欢昭乐殿。” “哦?为什么?” “因为昭乐殿热闹啊。而且,那里距离儿媳妇的娘家也更近些……” “哈哈……” 君邑光被逗的一乐。 捏着茶杯垂眸思索片刻,他忽然又看向坐在末席的萧文渊,问:“萧爱卿,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微臣……” 萧文渊被问的犹豫了一下。 他想到君邑光这话有可能只是个试探,但又实在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心里一边埋怨着阮云珊无知,刚才竟然没有直接选择静德殿,他咬了咬牙拱手表态,“陛下,这昭乐殿本就热闹,再加上二皇子还得赈济灾民……到时候那些灾民在昭乐殿门口来来往往,恐怕会影响别人的?” “嗯,你说的有理。” 似乎非常同意萧文渊的说法,君邑光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旁边的阮清鸿。 呵地笑了一下,他打趣询问:“阮爱卿,现在昭乐殿和静德殿各有意票,最关键可就是你的意见了。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臣……” 对于这个问题,阮清鸿心里为难。 要是按照以前,他一定对两个殿各夸一通,绝不表态。 但是现在…… 明白黄沙堤这次水患定然跟萧文渊脱不了干系,也明白自己这次若是再不表态,他们一定会借着阮守愚,直接把谋害三皇子的罪名栽赃到他的头上。 他无可奈何,又权衡三皇子那边反正已经出事儿。 索性狠了狠心,他终于试探着对君邑光表态,“陛下,您如果想方便二皇子赈灾的话,那确实静德殿会更方便一点……” “嗯,你说得对。” 君邑光抿了抿茶点头。 见阮清鸿这个老泥鳅竟然肯为了君弋桓表态,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心中对君弋桓的怀疑,也随之从三分酿成了五分。 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情绪,他放下茶杯笑道:“其实,关于这件事儿,你们说的都对。但我想,既然是要选择长久居住的地方,那关键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住的舒不舒服……” 说着,君邑光笑眯眯看向阮云珊,“云珊,既然你实在喜欢昭乐殿,那朕便做主,把昭乐殿赐给你们小两口,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 阮云珊惊喜,在得到君邑光肯定的答复之后,连忙跪下谢恩。 “谢父皇。” 君弋桓没有办法,只能垂眸掩下心中的不满,也跪在阮云珊身边谢恩。 “起来。” 抬手让君弋桓和阮云珊起来,他又单独对君弋桓道:“弋桓,赈灾的事情,你既然有心,那不如直接搬到城门口。城门口地方大,不光能多摆两张桌子加快施粥,还可以借着城门,直接将灾民拦在城外。 这样,既不会打扰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也容易分辨城外的灾民和城内的百姓。 省的城内的百姓们贪小便宜,乱排队抢了城外灾民的口粮……” “是。” 君弋桓便宜没有占到,事儿却还得照办。 他眼中的愤怒和不甘一闪而过,随即笑了一下点头答应,“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那就这样。” 见该试探的已经试探,君邑光站起身来,在君弋桓等人的恭送下,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忽然间想起了之前在桓王府门口,那个小个子百姓所说的粮价一事。 心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他停下脚步,看向阮清鸿问:“那个五谷巷,你知道在哪儿吗?” “五谷巷?” 旁边萧文渊闻言惊讶。 心中一阵忐忑,他忙试探地问:“陛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还要去五谷巷吗?” “嗯。” 目光看向萧文渊,君邑光点了下头,问:“你知道五谷巷在哪儿?” “略有耳闻。” “好,那你给朕带个路。” “是。” 心里一紧,萧文渊连忙答应。 知道君邑光忽然间关注五谷巷准没好事儿,他在君邑光移开视线之后,忙冲君弋桓使了个眼色。示意君弋桓赶紧派人给庆丰粮铺那边报信,他快步跟上君邑光等人的步伐,忙赔着笑脸过去带路…… 另一边,五谷巷巷口。 在西斜的日光下,一辆马车因为巷子内拥挤的灾民缓缓停下。 “怎么了?” 赵淮南拉开车帘。 看见距离巷口不远处的空地上,那一字排开的三张大桌。 看见大桌旁被灾民们簇拥着的,正在卖力施粥的余有田和虎子等人,她皱了皱眉,对旁边的赵初华道:“怪不得没人买咱们的粮食呢,原来他们有粮食吃……” “嗯。” 赵初华点了点头,和赵淮南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抬眸扫了眼被灾民们围着的三张大桌旁绑着的旗杆,和旗杆上被高高挂着的金谷粮铺的金色旗招,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小小的粮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难道,这金谷粮铺背后,竟然有什么高人不成? “走,过去看看。” 心中怀着十分的好奇,赵初华和赵淮南绕过巷口的诸多灾民,被下人们护送着,径直便向着五谷巷更里面走去。 没经过什么寻找,远远地,在冷冷清清的庆丰粮铺旁边,她们只用一眼,便看见了正人满为患的金谷粮铺…… “这……” 两个人皱眉对视一眼,齐齐,便向着金谷粮铺走去…… 第419章 皇上驾到通通闪开 金谷粮铺。 阮云罗拿着木斗和米袋,正苦口婆心劝每个客人少买点儿粮食。 这时候,听见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疑惑抬头,正好看见从门口进来的赵淮南和赵初华。 “夫人……” 万嬷嬷在旁边抬头看见,有些担忧地看了阮云罗一眼。 “没事儿。” 将手里的木斗和米袋交给万嬷嬷,阮云罗面带笑容走到赵淮南和赵初华面前。 以店内嘈杂作为借口,她手上做了个请的姿势,直接将赵淮南和赵初华清出了粮铺。 在粮铺门口找了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她客气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歉意地表达了自己招待不周的歉意,她不等赵淮南和赵初华审问自己,便直接先下手为强抢先询问:“怎么了,您二位怎么会忽然来到五谷巷这种地方?是有什么事儿吗?” “难道是……”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阮云罗抬眸瞥了眼旁边的庆丰粮铺。 随即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她神神秘秘地询问:“难道,是因为庆丰粮铺的事情吗?” “庆,什么庆丰粮铺?” “不是吗?” 阮云罗惊讶,“前些日子庆丰粮铺有一个叫做福顺的人,冒充是宰相府的狗腿子过来砸店,气焰很是嚣张……我还以为您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太坏,所以今儿特意亲自过来处理的呢,原来不是吗?” “还有这种事?” 赵淮南脸上的惊讶半真半假。 她既松了口气,阮云罗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又暗自生气,福顺竟然蠢到拿宰相府的名头大肆宣扬。 是,她来接手庆丰粮铺,确实是打算给阮清鸿制造一个把柄。 但这个把柄只能捏在赵初华手里,她并没有打算公开,更没有打算让阮云罗知道! 竟然连阮云罗都不认识,还敢在她面前胡乱耍威风,哼,他可真是活腻歪了。 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赵淮南有些埋怨地试探,“云罗,既然早有这事儿,那你怎么不派人告诉我?我也好早些处理,省的外人败坏咱们阮家的声誉啊。” “唉,我也是最近忙的忘了……” 阮云罗一脸惭愧地提议,“要不,我戴罪立功,咱们一起到庆丰粮铺,把这件事儿给处理了可以吗?” “呃,不用了。” 怕被阮云罗看出什么,赵淮南忙拦住她,并道:“你去忙你的,这件事儿有我和赵夫人就已经够了。” “嗯。” 阮云罗同意点头。 冲赵初华和赵淮南笑了一下之后,她便直接回到粮铺,继续忙忙碌碌地招待客人…… 而赵初华和赵淮南对视一眼,也立刻来到了隔壁庆丰粮铺。 庆丰粮铺。 福顺闲的长毛,正坐在柜台边,翘着二郎腿和老秀才闲聊。 忽然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又是个只知道问价没有钱买粮的穷老百姓,懒洋洋连看都不愿意看过去一眼。 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老秀才的面色也有些疑惑的时候。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望去,便正好看见赵淮南和赵初华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夫人!” 福顺全身血液都凉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豁地从椅子上站起。 有些心虚地笑了一下,他忙躬着腰上前招呼,“夫人您来了……” “嗯。” 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赵淮南不咸不淡地开口,“上楼再说。” “是。” 福顺心被攥紧。 以为赵淮南是为了店里面没有生意而兴师问罪,他跟着上楼,又是搬椅子又是奉茶地献了一轮殷勤之后,这才有些委屈地趁机解释,“夫人,这粮铺的生意,不是小的不肯尽心,实在是隔壁金谷粮铺太可恶了! 他们现在的粮价,压得比平时没有灾民的时候还低! 人家客人们即便进店,可一旦问过价格之后,就说什么也不肯买……” “够了!” 听闻福顺啰啰嗦嗦,却说不到正题,赵淮南彻底没了耐心。 她冷着脸将茶杯一撂,便皱着眉质问:“福顺,你以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听你诉苦的吗!” “小的知错!” 见赵淮南似乎动真格的了,福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不停磕头。 “你真知错?” 看福顺在自己脚下磕头如捣蒜的样子,赵淮南冷笑质问:“你说,你错哪儿了?” “小人……” 福顺抬起头忙答:“小人不该找借口跟夫人您诉苦!” “啧。” 赵淮南听见这话,头都忍不住疼了。 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她叹,“行了,听说最近祖宅那边的庄子上缺人,你收拾收拾东西,今儿个连夜回乡下去……” “夫人!” 不想离开这繁华富饶的京城,福顺心中一震,忙膝行想抓住赵淮南的衣角求情。 被赵淮南冷着脸瞪了一眼,他忙瑟缩一下收手,慌不择路地爬起身争取,“夫人我错了,我不该让这些小事儿惹得您心烦……您等着,小的这就把那金谷粮铺砸烂它去……” “站住!” 赵淮南心中一惊,忙站起身叫住福顺。 让门口的下人们将福顺按住,又让人狠狠地扇了他几个耳光。 待他稍微清醒之后,赵淮南正要呵斥,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桓王府派的侍卫来报,“二位夫人,不好了,皇上马上就要来五谷巷了……” 与此同时,五谷巷巷口。 看了眼不远处灾民队伍中央的三张大桌,看了眼每张桌子旁正忙着盛粥的余有田虎子等人,又看了眼夕阳下写着金谷粮铺的旗招,他点了点头,伸手拦住了一个刚领完粥出来的灾民…… 第420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 看了眼灾民碗里掺着麸糠米粥,君邑光皱了皱眉。 与阮清鸿和萧文渊对视一眼之后,一行人迈开步子,继续向巷子更里面走去…… 一步一步,眼见着距离庆丰粮铺越来越近,萧文渊心中也越来越紧张。 直到他目光能看见庆丰粮铺,并发现庆丰粮铺已经关门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状若无事地随君邑光来到了隔壁排队排出门外的金谷粮铺…… 进入金谷粮铺。 一眼看见米缸旁拿着木斗,正在往粮袋里倒米的阮云罗,阮清鸿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疑惑地与君邑光对视一眼,他皱了皱眉试探地招呼,“云罗?” “啊?” 阮云罗抬起头来。 一眼看见门口处君邑光的身影,她心中一惊,忙放下木斗,带着万嬷嬷和其他伙计们上前行礼,“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陛下?” 正在排队买粮的百姓们面色一震,忙看向君邑光。 见君邑光一行人虽然穿的简单,但通身的气派不似常人,再加上他对于阮云罗的行礼也并没有否认,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也纷纷跪下山呼,“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君邑光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解决粮价的问题,因此并没有否认身份。 他进来扫了一眼阮云罗身旁的米缸,见各个米缸满满当当,便有些好奇地询问:“云罗,巷口的施粥是你弄的?” “是。” “施粥是个好事儿,可你为什么要往米粥里面掺糠?是舍不得粮食吗?” “不是。” 见君邑光有些误会,阮云罗立刻解释,“陛下,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臣妇并没有在米粥里面放糠。只不过不放糠的话,京城的老百姓们就会跟着一块儿领粥,挤得灾民们反而喝不上粥了。 臣妇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往粥里添了点儿麸糠。 这样难吃是难吃了点儿,但是灾民们至少能喝上粥了,这总比领不上粥被活活饿死要来得强……” “这么说,灾民们还得感谢你不成?” “只是一碗掺了麸糠的粥而已,他们用不着感谢我什么,只需要好好活着就行。” “好一个活着就行。” 君邑光无奈地笑了一下,叹了口气。 垂眸扫了眼每个米缸上阮云罗特意标上的价签,君邑光收回视线,随即又看向还在跪着的众位百姓,并继续询问:“你们之前跟灾民们抢着领粥,是因为什么?难道你们买不起粮食了吗?” “草,草民……” 百姓们磕磕巴巴生怕君邑光降罪,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时候,阮云罗在旁边帮忙解释,“陛下明鉴,百姓们之前跟灾民们抢着领粥,并非是单纯地想占便宜。实在是因为京城的粮价现在太贵。 商家们那边囤积居奇,粮价卖的比从前贵了五倍不止。 臣妇这边的粮价虽然便宜,但是又奈何排队太长。 百姓们没钱到其他地方买高价粮,想来我这儿买,又不甘心排队,所以才一时糊涂去领了几回粥……” “是吗?” 君邑光听闻又看向百姓,“京城现在的粮价真的有那么贵?” “是……” 见阮云罗主动为他们说话,见君邑光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百姓们松了口气纷纷点头,“比从前贵了好多,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他们的粮食。如果不是金谷粮铺愿意低价卖粮,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早就活不起了……” “嗯。” 见百姓们纷纷诉苦,君邑光心里有了些底。 他冲阮清鸿调侃了一句,夸了他有一个好女儿之后,便抬了抬手让阮云罗和百姓们全部起身,并笑呵呵问:“云罗,现在的粮价既然这么贵,你肯定往里面填了不少钱?” “也没多少……”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阮云罗站起身来给君邑光搬了个椅子。 将椅子放在君邑光身后,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躬身退了两步提醒,“臣妇前些日子发现粮价上涨的时候,粮价还远没有现在这么高。” “哦?” 君弋祯在椅子上坐下,有些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将近一个月了……” 阮云罗思索片刻之后,继续提醒,“当时无风无浪地,粮价莫名其妙就开始上涨,臣妇查了查府里的账本觉得不对,又正好闲着没事儿,所以就过来五谷巷看看情况。谁想到,却正好在隔壁庆丰粮铺撞见一个老太太,因为买不起涨了价的粮食而被百般羞辱。 臣妇当时气愤非常,所以冲动之下,便在这里也买了个粮铺。 臣妇本意只是想囤点儿粮食,把粮食的价格给压下来,好治治那些奸商的嚣张气焰。 但却没想到,半个月后竟然发生了东州水患,随之大批灾民涌入了京城……” “什么!” 君邑光闻言一惊。 就连他都是七天前才得知黄沙县溃堤的消息,那些奸商竟然能囤粮将近一个月。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黄沙县溃堤之前,就已经有人知道黄沙堤将要溃堤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君邑光忙看向阮云罗,“你知道第一个囤粮的商铺是哪一家吗?” “不清楚……” 阮云罗为难地摇了摇头。 在萧文渊松了口气的小动作中,在君邑光失望的目光中,她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但臣妇怀疑,应该是隔壁的庆丰粮铺……” 第421章 有难同享一锅端 “庆丰?” 再一次听见庆丰粮铺的名字,君邑光好奇,“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在萧文渊紧张的目光中,阮云罗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具体的证据没有,只不过庆丰开张的时间不久,掌柜又十分神秘从未现身,所以臣妇有些好奇而已。” “而且……”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阮云罗继续提醒,“而且此之前庆丰粮铺嫉妒我这边生意太好,还曾冒充宰相府的人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砸过一次,臣妇心里对庆丰很不痛快……” “哈哈——” 君邑光被逗得笑了两声,随即起身,“好,既然隔壁庆丰这么不识好歹,那朕今天便给你做一回主。咱们就从庆丰粮铺开始查起,正好也给你出一口气。” “谢陛下。” 阮云罗受宠若惊,连忙行礼。 这时候,萧文渊心里一紧,连忙阻止,“陛下,微臣刚才从外面进来,看见隔壁的铺子似乎早已经关门了。” “是吗?” 阮云罗满脸惊讶。 她走到门口往隔壁望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对君邑光道:“哦,我差点忘了,刚才臣妇的继母和萧文渊萧大人的母亲一起经过这里,正好看见了臣妇。 臣妇于是便说了隔壁庆丰粮铺假冒宰相府,败坏宰相府名声的事儿。 当时臣妇的继母和萧大人的母亲对此都很惊讶,还说会处理这件事儿……只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处理的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这庆丰竟然都关门了……” “你继母和萧文渊的母亲?” 君邑光心中一沉,目光立即看向了阮清鸿和萧文渊。 将君弋桓和萧文渊和赵初华和赵淮南以及阮清鸿全部都联系到一起,他心中一寒,意识到,他们的关系远比他之前想象中的更为紧密。 “陛下……” 在君邑光审视的目光中,阮清鸿和萧文渊心中一紧。 他们张了张嘴,连忙想要解释。 但这种情况,皇上什么都还没说,也什么都还没开始怀疑呢,他们即便是想解释,也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直接装傻。 君邑光收回视线。 心里越来越觉得赵淮南和赵初华出现在五谷巷可疑,他索性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诸位百姓们,客气地问:“诸位可以帮朕把各个粮铺的账本和掌柜的全请过来吗?朕想查查他们粮价的事情。” “这……” 见君邑光态度如此温和,灾民们面面相觑,反倒不敢答应。 “还不快去。” 阮云罗小声提醒,“没听出来吗?皇上这是要给你们做主呢。” “皇上您要给我们做主,真的?” “嗯。” 君邑光笑着点头。 他将其他粮铺的事情全都交给百姓们去做,而自己,则带着阮云罗等人,直接来到了庆丰粮铺门前…… 看着面前门窗紧闭的粮铺,君邑光站定脚步,瞥了旁边的禄公公一眼。 禄公公点了点头,忙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庆丰粮铺楼上,赵初华借着窗缝儿瞥了眼楼下的君邑光等人,又瞥了眼在夕阳下洪水般涌入进各个粮铺的灾民们。 心里紧了又紧,忽然间想起来楼下的账本还没来得及处理,她旁看向躲在旁边的福顺,并命令,“快,赶紧到楼下去把账本烧了!” “我……” 听着楼下逐渐不耐的敲门声,知道门外的人应该是皇上,福顺两腿发颤,正想要找借口拒绝。可被旁边赵淮南瞪了一眼之后,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哆哆嗦嗦地从楼上悄悄来到了一楼。 一楼里,老秀才不明白粮铺怎么急匆匆关了,更不明白门外到底是谁在敲门。 他见福顺从楼上下来,正想要张口问问情况。 “嘘……” 福顺摇了摇头示意老秀才不许说话。 他拿起桌子上老秀才的账本,看了眼账本上缺了一角的标记,正准备拿起火折子点燃。 这时候,门外君邑光等的不耐烦,又冲身边的福公公抬了抬下巴。 “是。” 福公公点了点头,上前也不通知禄公公一声,抬脚便是一踹。 “砰!” 门被一脚踹开。 君邑光一行人进入粮铺,看见仓皇从柜台里走出来的福顺,阮清鸿惊讶,“福顺,你?你怎么在这儿!” “老爷,我……” 福顺磕磕巴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阮云罗在旁边看着热闹,此刻惊讶地看向阮清鸿问:“爹,你怎么会认识他?难不成,他还真是宰相府的人吗?” “爹?” 福顺震惊地看了阮云罗一眼,又磕磕巴巴忙看向阮清鸿问道:“老爷,她,他是……” “闭嘴!” 阮清鸿心中恼怒。 呵斥过福顺闭嘴之后,他连忙在君邑光面前跪下,“求陛下明察,此事全系这刁奴一人所为,微臣绝不知情!” “是吗?” 君邑光在禄公公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淡淡扫了阮清鸿一眼,他看向福顺,“这粮铺的账本呢,拿出来朕看看。” “账,账本?” “怎么,朕没资格看?” “不,不是……” 福顺心中一悚连忙摇头。 他双腿发软,僵硬地来到柜台。 在柜台内顿了一下,他拿出一本账本之后,便走过来跪在君邑光面前,将账本双手奉上。 “呵。” 君邑光接过账本扫了一眼,随手扔到地上,并抬眸瞥了禄公公一眼。 禄公公点了点头,立刻走向柜台。 他信心满满,本以为自己能立刻找到,但找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账本。 “啧。” 就在君邑光耐心告罄的时候,阮云罗走到柜台边。 看着柜台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秀才,她叹了口气提醒,“还想活的话,把真正的账本拿出来,在皇上面前,唯有坦诚才是生路。” “我……” 老秀才颤了一下。 似乎才刚刚从梦中惊醒,他跌跌撞撞来到福顺身边,从福顺身上掏出了账本。用袖子殷勤地擦了擦账本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跪下来,将账本高高地举过头顶。 君邑光接过账本。 看了眼账本上从第一页开始,就明显过多的进货,又扫了眼庆丰开业起第一次进货的时间之后,他沉着脸放下账本,又接过门口百姓们从各个粮铺搜罗过来的账本挨个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他将所有账本扔给阮清鸿。 阮清鸿接过账本。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真当切切实实的证据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心中一震,连忙磕头直呼冤枉。 “冤枉?” 君邑光冷笑质问,“阮爱卿,福顺不是你家的奴才吗?” “是,但是……” 阮清鸿正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脱身,这时候,二楼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君邑光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瞥了一眼。 禄公公和福公公立刻上楼,将赵淮南和赵初华从楼上全带了下来…… 第422章 恩重如山自愿背锅 “你,你们……”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此时真真切切地看见赵淮南和赵初华从楼梯上下来,阮清鸿还是瞳孔一缩,心中一凉。 如果此事只牵扯福顺,他还可以想办法辩驳。 但现在赵淮南作为他的妻子也被抓个正着,那他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呵。” 君邑光冷哼一声,凉凉瞥了脚下的阮清鸿一眼。 随即他目光看向被带到自己面前的赵淮南和赵初华,猜到赵初华应该就是萧文渊的母亲,又想到萧文渊和君弋桓的关系……他目光一沉,便问:“这庆丰粮铺,是你们俩的手笔?” “是我。” 在赵初华不甘认罪之前,赵淮南抢先承认。 她最近忙着阮家清明祭祖的事情,还并不知道东州溃堤其实人为,而且跟赵初华息息相关。她以为君邑光现在不满的只是囤积居奇,也知道囤积居奇并不算太大的罪过,于是索性跪下承认,“陛下,臣妇不该一时贪心与民争利,求陛下责罚……” “一时贪心?” 见赵淮南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君邑光眸光一冷,“哼,说的轻巧!如果你只是一时贪心想趁灾挣钱,那为什么东州都还没有溃堤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囤粮了? 怎么,你能提前预知东州溃堤的事情吗! 还是说,那东州溃堤一事,根本就是你派人指使的!” “这!” 赵淮南脑子嗡地一声。 瞬间将溃堤和囤粮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她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现在犯下的罪过,绝不仅仅是囤了点儿粮食那么简单。 毁堤是重罪。 谋害三皇子也是重罪。 她要是认了这两样重罪,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如果不认的话,那难道要将赵初华供出来吗? 赵淮南左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摇头,“陛下,东州的事情,臣妇并不知晓……” “你既不知晓,那为什么要提前囤粮!” “我……” 赵淮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君邑光冷哼一声,又看向旁边的阮清鸿,“阮爱卿,这件事儿,你打算怎么解释?” “陛下……” 阮清鸿心脏骤紧。 知道自己现在正生死一线,他连忙伏下身磕头解释,“求陛下明鉴,今日之前,微臣并不知道庆丰粮铺的存在。至于东州溃堤,更与臣全无半点干系! 陛下,先不说三皇子毕竟是微臣的外孙。 即便他不是,即便臣真的丧心病狂要害他,臣也该做的更加干净利落才是,又为怎么会特意开一个莫名其妙的粮铺给自己留一个尾巴?” “因为你贪心啊,你妻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皇上!” 阮清鸿心急如焚,“皇上,以微臣的位置,微臣想要钱,还用得着自己开铺子一点挣吗?” “……” 君邑光沉默。 确实,以阮清鸿的位置,他想要贪,有的是更体面更隐蔽的方法,根本没必要费力开店。 他就算贪,也不会这么蠢。 眼的这个店,更像是赵淮南被忽悠着开设的,一个递给别人的把柄。 至于是谁忽悠的她…… 君邑光冷冷地瞥了眼跪在赵淮南旁边的赵初华,又瞥了眼赵初华的儿子萧文渊。 心想着也是时候该给君弋桓一些警告了,他看向赵淮南,没好气问:“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开的这间粮铺!” “我……” 赵淮南左右为难。 她当然怕死,但想到赵初华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恩情,为自己的牺牲……终于,在萧文渊紧张不已的目光下,她伏地磕头,缓缓道:“陛下,此事全系臣妇一人所为。陛下明鉴,臣妇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是吗?” 君邑光惊讶,“为什么?你谋害三皇子是什么理由?开粮铺拉阮清鸿下水,又是什么理由?” “因为……” 赵淮南顿了一下,只能用阮云珊作为借口。 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有理有据地对君邑光道:“陛下,父母之爱子,则为子计深远,我得为我自己的女儿打算……至于拉阮清鸿下水,他是我女儿的父亲,本来就应该坚定地支持我的女儿,可他一直做不到,所以我才想推他一把而已……” “这怎么可能?” 眼见着赵淮南想要独自背锅,将所有事情一力承担,阮云罗满脸惊讶,立刻跪下来向君邑光提醒,“求陛下明鉴,继母自从嫁到阮家,便一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绝不是那种嫉恨成性丧心病狂的人。即便她是,她也没本事做出毁堤的事情。 因为她不是工部的官员,也不可能知道堤坝的位置。” “她不是工部的官员,但有人是。” 君邑光说着,看向萧文渊。 在萧文渊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他下令,“来啊,将赵淮南萧文渊以及萧文渊的母亲全都给我抓起来,交由大理寺严加审问!” “是!” 福公公禄公公立即上前,将三个人堵住嘴巴暂时绑到一边。 君邑光又看向脚下的阮清鸿,“阮清鸿,你可知罪?” 阮清鸿立刻磕头,“微臣知罪,微臣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 看着阮清鸿一把年纪跪伏在自己脚下可怜巴巴的样子,君邑光缓了缓语气,“不过念在你毕竟初犯,又向来做事无私,朕便只罚你三年俸禄罢了……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事儿朕还给你记在账上,如果再犯,绝不轻饶!” “是。” 听见君邑光警告的语气,又着重强调了他的无私,阮清鸿心中一寒。 他立刻明白君邑光的不满不光是因为他治家不严,更是因为他不该替君弋桓说话…… “行了,起来。” 没好气地让阮清鸿起来,君邑光看向阮云罗。 和善地笑了一下,他让阮云罗起来,并问:“云罗啊,你此次施粥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第423章 傻女要救母 “嗯……” 阮云罗笑呵呵犹豫了一会儿。 她功劳不大,又毕竟也姓着阮,这种时候,不好真的跟君邑光要求什么。 但君邑光既然提了,她也不好什么都不要地驳他面子。 于是选了个君邑光也在意的事情,她笑道:“陛下,这施粥一事本就是臣妇自愿,不求赏赐。如若皇上实在想赏赐,那不如帮助百姓,将京城的粮价都恢复了……” “哈哈哈,好!” 君邑光大笑两声从椅子上起身。 他阔步走到门口,气势十足地扫了眼门口处被百姓们押过来的众位粮铺掌柜。 将掌柜们重重责骂一顿,并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之后,君邑光不仅让他们恢复粮价,还勒令他们交出一半粮食供给东州赈灾…… 翌日,桓王府。 当听闻自己的母亲因为谋害皇子,而被人抓入大理寺的时候,阮云珊不敢置信。她慌里慌张起身,正要到天牢去打探情况,却被迎面而来的君弋桓拦住去路。 “让开!” 阮云珊急地推他,“别拦着我,我要去救我娘!” “不行。” 因为萧文渊被抓的事情,君弋桓心里正焦灼着。 他此刻没心情安慰阮云珊,只是抓住她冷冷命令,“现在风口浪尖,你哪儿都不能去!” “风口浪尖怎么了!” 阮云珊一直憋在心里的不爽顺势爆发,“我作为女儿,凭什么不能看望自己的母亲!” “就凭你是桓王妃!” “什么狗屁桓王妃!” 阮云珊挣脱不得气的大吵,随即便啪地一声,被君弋桓往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君弋桓阴沉沉捏着她的下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盯着她威胁,“阮云珊,我警告你,别再挑战我的脾气,也不许再说出这样的蠢话。我让你在家里等着,你就得给我在家里等着,若被我发现你胆敢迈出桓王府一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你!” 阮云珊捂着脸,不敢置信地落泪,“你太可怕了,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但愿你看不到我更可怕的样子。” 君弋桓说着,一把将阮云珊摔开。 阮云珊摔在地上,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如坠深渊,捂着脸崩溃大哭…… 一直谁都不理地哭到傍晚,她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然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她找来一件侍女的衣服换上,从后门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桓王府。 从桓王府离开之后,她第一反应想要去天牢找赵淮南。 但被君弋桓威胁了一通心有余悸,再加上想要先了解了解情况,她强压住心里对赵淮南的担心,还是先回了宰相府一趟…… 宰相府门口。 正好拦住阮清鸿刚刚下朝的轿子,阮云珊着急地扒住他的轿窗询问:“爹,到底怎么了?娘为什么忽然跟毁堤的事情扯到一起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爹,您一定要把我娘救出来,为我娘做主啊!” “你怎么来了?” 看着轿窗外自己的女儿,阮清鸿陷入头疼。 赵淮南口口声声她毁堤是为了阮云珊,阮云珊现在又坐在桓王妃的位置上,而他又刚因为替君弋桓说了句话被皇上责罚。 此刻,他躲着桓王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愿意跟阮云珊说话? 急匆匆忙从轿子里下来,他边疾步上阶往府里面走,边挥手让护卫们将阮云珊拦住。 “爹!” 阮云珊被护卫们堵在外面。 望着自己望着自己父亲避之不及,匆匆离去的绝情背影,阮云珊委屈落泪,大喊着问:“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娘被冤死在大理寺吗!” “闭嘴!” 听见阮云珊口口声声喊冤,阮清鸿在厚重的门槛处停住脚步,回身怒斥,“阮云珊,既然你一再地问,那我就告诉你。你娘现在所受的一切,全部都是她自作自受,没有任何人冤枉了她! 阮云珊,你若还是我阮清鸿的女儿,那就不要再提赵淮南了,赶紧回家。 如果你执迷不悟,一再替赵淮南辩解胡言,那我阮清鸿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当没有我这个爹!” 说完,阮清鸿踏入门槛,甩袖离开。 “爹!” 阮云珊不敢置信。 她一把推开拦住自己的护卫们追了上去,却砰地一声,被厚重的朱红大门狠狠隔绝在外。 “爹!” 阮云珊心中一颤,不住拍门。 一下又一下,直拍到手掌都红了,她泪如雨下,跪倒在地。 “小姐……” 护卫们面露不忍地想劝她几句,却又不敢。 就这么着,一直到天色渐沉,阮云珊整颗心终于凉透。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里行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将军府附近…… “那是?” 从五谷巷施粥回来,从车窗口远远地看见阮云珊,田双双惊讶,“阮云珊?她怎么来了?该不会是来找咱们麻烦的?” “谁?” 阮云罗凑过去看了一眼。 见阮云珊失魂落魄,毫无半点攻击性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不像。” 心知道自己与阮云珊立场不同,阮云罗撂下车帘,本不打算理会……但想了想昨日赵淮南站出来维护赵初华的样子,她又担心赵淮南要是不改变主意如实供述的话,赵初华和萧文渊恐怕会逃过此劫。 现在的情况。 赵淮南是赵初华的防护墙。 赵初华是萧文渊的防护墙。 萧文渊又是君弋桓的防护墙。 她必须想办法让赵淮南开口,把赵初华和萧文渊都拉下水。 这样,君弋桓那边才能有机会突破,才能有机会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绝了那登天之路! 而要想让一个母亲开口,最大的筹码,难道不就是她的女儿吗? “停车。” 阮云罗想到这里,示意停车。 她下车来到阮云珊面前,满是惊讶地拉住阮云珊,“云珊,真的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二姐?” 骤然看见阮云罗,阮云珊恍惚一下。 随即她委屈地瘪了瘪嘴,扑到阮云罗身上痛哭,“二姐!我娘被大理寺抓走了!君弋桓他打我!还有爹也不要我了……” “好好好别哭别哭……” 阮云罗被她紧紧抱着,整个人手忙脚乱。 她心中叹气,拍了拍阮云珊的后背安慰了一阵,便带她进府,来到了随风园里…… 第424章 牢房休书,血书 随风园内,阮云罗让阮云珊先坐下。 待听完阮云珊今日的一番经历之后,她端起茶杯,犹豫着道:“云珊,如果你实在好奇你娘昨日的遭遇,其实,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什么?” 阮云珊眼泪还没擦干,整个人有些恍惚。 待意识到阮云罗到底说了什么之后,她噙着眼泪疑惑,“我娘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吗?” “嗯。” 阮云罗点头,实话实说道:“昨日的事情,其实我也在场。” “什么!” 阮云珊惊讶。 她忙擦了擦眼泪,瞪大眼睛询问:“那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还有,你为什么也在?” “是这样的……” 阮云罗抿了抿茶,措辞片刻便道:“近日,因为东州水灾的事情,我一直在五谷巷施粥。昨日,忽然间皇上驾到,来五谷巷盘问近日京城的粮价问题。 知道有人囤积居奇之后,陛下大怒。 他查了所有粮铺的账本之后发现,在高价卖粮的粮铺之中,庆丰粮铺是第一个开始囤粮的商铺,而且庆丰囤粮的时候,东州溃堤的事情甚至还没有发生……” “溃堤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就有人囤粮了?” 阮云珊皱紧眉头,立刻察觉到此事不简单。 心里面一阵不安,她看向阮云罗,忙问:“这件事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你娘是庆丰粮铺的掌柜。” “什么!” 阮云珊急的站起。 她情绪激动,有些着急地争辩,“不可能!我娘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东州溃堤的事情,怎么会跟我娘扯上关系! 还有!如果我娘真做了那种事情,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大张旗鼓开什么粮铺?她手里又不缺钱!” “你娘说,她是为了你。” “为了我?” “嗯。” 阮云罗点头,“她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毁堤谋害三皇子,其实是为你打算。至于为什么要开粮铺,她说她是为了将你爹拉下水,想推你爹一把,让你爹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这……” 阮云珊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愣怔着想了半天,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忙坐直身体看向阮云罗,“二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娘又不是工部的官员,她怎么可能知道哪里有河堤能害到三皇子? 二姐,相信我,我娘她不是那种人。 即便她是,她一个后宅妇人,也绝没本事做这种事情!” “嗯。” 在阮云珊着急的目光中,阮云罗同意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偏偏你娘她自己认了。 而且,当时萧文渊的母亲赵初华也跟你娘待在一起。 而萧文渊又正好是工部侍郎,所以……” “萧文渊?” 提到萧文渊,阮云珊自不陌生。 萧文渊是桓王府的常客,她作为桓王府的女主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是,萧文渊的母亲怎么会跟她的母亲扯在一起? 她故意接近,是不是受了萧文渊的指使?故意骗她母亲开粮铺,想趁机把宰相府拉下水? 那萧文渊拉宰相府下水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 忽然间回想起君弋桓今日的反常表现,阮云珊心中一惊,难道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就可以理解,自己母亲认罪的理由了。 想到此,阮云珊眼圈一红。 不忍心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而给君弋桓背锅,阮云珊眼圈一红。她豁然起身,正准备离开随风园,去到天牢探望自己的母亲…… 这时候,阮云罗叫住她。 问过她身上有没有银子,阮云罗从袖中拿出银票递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拿着,你若是想进入牢房,免不了得银钱开路。” “嗯。” 阮云珊接过银票,眼泪落下。 低声说了声谢谢之后,她抬袖擦去眼泪,急匆匆便转身离开。 “唉……” 看着门外最后一缕夕阳中,阮云珊决绝离开的背影,阮云罗心中不自觉羡慕。 真好,阮云珊至少还有机会为自己母亲拼一次。 而她,早已经没有机会了。 而另一边,天牢里。 在大理寺的官员们下值之后,赵淮南也终于受完刑后,被拖入牢房。 “这是什么?” 牢房里,接过阮清鸿托牢头送过来的休书,赵淮南愣了一下。 打开休书扫了一眼,她不免心凉。 但是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需要阮清鸿照顾,赵淮南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就着身上的伤口处渗出来的血水,直接在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又按下了一个手印。 随即,她将休书伸出栅栏,交给了等在外面的牢头。 待到牢头离开之后,她接过隔壁牢房里,赵初华递过来的半块儿馒头。 垂眸边艰难地啃着馒头,她同时思索,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大理寺的刑罚太疼,再这样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淮南,辛苦你了……” 隔壁,赵初华通过栅栏,看见赵淮南囚服上透出的狰狞血迹,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眼中划过一丝决绝,她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唉……” 伸手帮赵淮南拢了拢头发,赵初华以退为进地叹道:“淮南,如果你实在受不了了,那不如就把一切全都推在我身上。反正我这么大年纪了,是死是活也没有关系……” “姑母!” 听赵初华又这么说,赵淮南头疼。 她紧紧抓住赵初华的手腕,无奈而又难受地道:“姑母,求您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您放心,我不会出卖您的。 您在我心里就如同母亲,这天下,哪有女儿会出卖母亲的呢?” 说着,赵淮南擦了擦眼泪。 从囚服上找出一块稍微干净的布料用牙撕下之后,她蘸着自己的伤口写了封血书。 “给您。” 伸手将血书交给赵初华之后,赵淮南回身拿起墙角处用来喝水盛饭的粗瓷碗。 啪地一声将瓷碗在地上砸碎,她从中挑出了一块最锋利的瓷片。 “淮南!” 见赵淮南如此决绝,赵初华心中一颤。 忙一把抓住赵淮南的手腕,她双唇颤抖,颇有些愧疚地突然道:“淮南,有一件事儿,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其实,文渊他……” 第425章 母亲身亡,夫妻决裂 “我知道。” 伸手安慰地拍了拍赵初华的手背,赵淮南释怀地笑了一下,“姑母,其实,我早知道他是阮清鸿儿子,我也早知道您当初对容语溪做的那些事情。姑母,我知道您是逼不得已,我知道您此生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报仇…… 姑母,我不在乎,也没资格在乎。” 赵淮南说着,落下泪来。 她捡起地上锋利的瓷片横到脖间,正要动作…… “娘!” 还没从赵淮南和赵初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母亲就要自裁,阮云珊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前扒住牢房们制止,“娘,住手!娘,求求您住手! 娘,为什么啊! 您真的舍得丢下我和云詹云佑吗!” “云珊?” 忽然看见阮云珊出现在这阴暗逼仄的牢房,赵淮南不免有些惊讶。 惊讶之后,她叹了口气安慰,“云珊,你有二皇子护着,云詹云佑也有你爹护着,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你们也能过得很好……” “娘!” 阮云珊急得跺脚,又深感委屈。 她拼命摇头,不自觉流下泪来,哽咽地向自己的母亲诉苦,“娘,没人护我!求求您了,真的没有人护我!” “云珊……” 看阮云珊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小孩一般,抱着牢门恐慌失措的样子,赵淮南中一愧。 深深地看了阮云珊一眼,轻轻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她抓紧瓷片,咬牙狠狠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娘!” 阮云珊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拼命地拍着栏杆,不停地冲着外面偷懒的牢头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啧,瞎嚷嚷什么啊?” 牢头听见声音,终于从外面打着灯笼醉醺醺进来。 在周遭囚犯们被吵醒后有气无力的目光中,他来到了阮云珊的身边。 借着灯笼的光线,当看见牢房里赵淮南脖子流血倒在地上的样子时,他心中一震,瞬间酒醒。 “哗啦啦……” 一把拨开阮云珊后,他忙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牢房。 进牢房后探了探赵淮南的脉搏,当发现赵淮南已经没救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今日私自放人进来的事情,决不能被上面知道。 “啧。” 心中烦闷地又啧了一声,他一把将跪在赵淮南身边的阮云珊拉起,急匆匆强硬地将她拖出了牢房…… 而牢房里,随着阮云珊和牢头的离开,一切又重归寂静。 寂静中,赵初华通过栏杆,一下下摩挲着赵淮南的头发。 似是安慰,似是承诺,她缓缓道:“放心,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下去陪你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阮云珊被撵出天牢之后,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很快,便遇见了发现她不在之后,特意来天牢附近堵她的君弋桓。 “呵。” 远远看见君弋桓站在黑暗中,浑身低气压冷着脸的样子,阮云珊掀起眼皮冷嗤一声。 这若是平时,面对着这样的阵势,她必定会害怕,必定会心虚。 可现在她无所畏惧,连扫都懒得扫视君弋桓一眼,直接面无表情地便从他旁边走过…… “阮云珊!” 伸手一把抓住阮云珊的手腕,君弋桓咬牙警告,“阮云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许你踏出桓王府一步!你现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 说着,他握紧阮云珊的手腕压低声音,“阮云珊,你真的不怕死是?” “对!我就是不怕!” 阮云珊梗起脖子,直视着君弋桓挑衅,“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啊!反正你已经害死我娘了,再害死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 君弋桓愣了一下忙问:“你娘死了?怎么死的?” “哼!” 阮云珊冷笑。 想到君弋桓为了皇位,竟然利用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的母亲害死,阮云珊咬牙切齿地瞪着君弋桓,仰着脖子语气尖刻地质问:“君弋桓!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萧文渊……” “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没等阮云珊把话说完,君弋桓眸光一利,抬起一掌将她直接打晕…… 翌日,奉天殿。 君邑光刚批准萧重景得胜回京的请求之后,大理寺现任少卿便立刻汇报了赵淮南畏罪自杀的消息,并呈上了一张血书。 “血书?” 君邑光皱了皱眉,目光凌厉地扫了君弋桓一眼。 示意禄公公呈上血书,他打开来略微一扫,便直接将血书扔到君弋桓的脚边,并示意君弋桓捡起来朗读。 “是。” 君弋桓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血书,紧张地扫了一眼其中的内容。 见血书中,赵淮南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揽走,并且就连那河堤的位置,也只说是自己在萧文渊书房里偷偷看到的时候…… 他心里松了口气,立刻高声朗读。 君邑光静静看着他的表现。 见他紧张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血书的存在,君邑光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儿子,还没有胆大包天到在大理寺杀人灭口的地步。 “行了。” 抬手打断君弋桓的朗读,君邑光扫了他一眼问:“老二,对于这件事情,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 “父皇……” 明确感觉到君邑光对自己的不满,君弋桓心中一紧,连忙跪下来请罪,“父皇,儿臣之前掌管工部,却没能及时发现工部的问题,致使河堤的位置被歹人利用,不仅害的百姓流离失所,也害的三弟……” 说着,君弋桓立刻磕头,“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降罪。” “好。” 大殿之上,君邑光点头答应。 他先是以失职作为理由,罚萧文渊革职并重打八十大板。 随即又将君弋桓的封地从富庶的淮扬一带,改为了贫瘠荒芜的南岭。 在百官们惊讶的目光中,他垂眸看向君弋桓,“弋桓,朕这么罚你,你觉得应不应该?” “应该。” 君弋桓艰难点头。 他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反正君弋祯已经死了,反正这整个天下早晚都会是他的。 可没想到,十日后,君弋祯在徐万仇的护卫下,带着太后娘娘的遗体,竟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京城…… 第426章 晦气玩意儿回来了 十日后,奉天殿。 在文武百官们惊讶的目光中,君弋祯带着徐万仇和阮守愚,全须全尾地进殿拜见。 “免礼。” 大殿之上,看见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君邑光心中高兴。 他哈哈笑了两声,“弋祯,你此次经历洪水,还能带着太后娘娘的遗体平安归来,这可是立下了大功啊。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父皇。” 与徐万仇和阮守愚一起从地上起身,君邑光并没有得意忘形,直接讨赏。 而是拱了拱手,他先为自己身边的人争取,“请父皇明鉴,此次能够顺利扶灵归来,并非是儿臣一个人的功劳。除了一起赶路的护卫们外,徐大人和阮大人也帮忙不少。” “嗯,你说的有理。” 君邑光欣赏地点了点头,目光便看向阮守愚和徐万仇。 担心君弋桓以前在工部的手下再做手脚,他让徐万仇兼着萧文渊之前的位置,又下令将阮守愚调职回京。 下令给护卫们也都升了职位之后,他看向君弋祯,想了想,道:“你现在的王府太小,不如便搬到静德殿去。 还有,现在淮扬的封地正好没主,朕也一并都划给你……” “淮扬?静德殿……” 百官们听到此处,惊讶地交头接耳。 时不时瞥一眼站在侧边默不作声的君弋桓,众人心惊——这皇上前些日子刚夺了二皇子的封地,今儿这么快就连着静德殿全都赐给了三皇子。 这莫不是打算跳过二皇子,直接立三皇子为太子了吗? “静德殿?” 君弋祯也惊讶。 怕君邑光这是试探,他犹豫了一下,问:“父皇,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给你,你就合适。” 君邑光说着,目光随即看向君弋桓,问:“老二,你觉得呢?朕给老三的赏赐合不合适?” “嗯。” 像是被当众打了个巴掌,君弋桓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握紧拳头挤出笑容对君邑光道:“合适。” “合适就好。” 警告地瞥了君弋桓一眼,君邑光笑呵呵看向君弋祯,“你看,你二哥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跪下谢恩?” “是。” 君弋祯重重点头,随即跪下,“儿臣谢父皇隆恩。” “行了,快起来,等会散朝后留宫里吃个饭,正好,你母妃也想你了……” 抬手让君弋祯起身之后,君邑光又看向兵部,“萧重景那边有消息吗?现在到哪儿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快了,昨日萧将军派人送了消息,说这一两天就能回京面圣。” “面圣不急……” 因萧重景打了胜仗,君邑光笑容轻松,“他离家这么久,等回来后,便让他先回家松快松快,等过两天歇精神了之后,再来见朕也不迟……” 与此同时,将军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终于,灾民的事情差不多结束。 见大家都累的够呛,阮云罗笑了一下,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三张店契。 “辛苦了。” 伸手将粮铺和布庄的店契分别交给万嬷嬷和田双双之后,阮云罗交待,“这两张店契你们拿着,自己留着慢慢经营。若是其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慢慢学慢慢问。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会再给你们多添置几家店铺。” “这……” 万嬷嬷和田双双惊讶。 在阮云罗温柔的目光中,两个人对视一眼,红着眼圈重重点头,“嗯,谢夫人!”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阮云罗说着,将手中药铺的店契,则交给了万俟拂。 见万俟拂想要推辞,阮云罗摇了摇头,“放心,这药铺,季永麟也占了一半儿。有他在,用不着你亲力亲为做任何事情,这正适合你无拘无束的性子。 未来,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仍旧想去哪里都可以。 等什么时候飘得累了,就回来,这京城里永远都有你的一份儿营生,有你的一个落脚之地。” “夫人……” 见阮云罗替自己考虑的这么周全,万俟拂抿了抿唇,不由感动。 “行了,你可不适合哭哭啼啼。” 笑着调侃了万俟拂一句,阮云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即看向万嬷嬷,她从怀中又拿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这段时间,不管是随风园,还是那几个铺子里,大家伙儿都没少跟着辛苦。你把这些银子给大家伙儿分下去。 记得给虎子要多发一些,别让他白辛苦。” “是。” 万嬷嬷接过银票,立刻便张罗着去办。 等到傍晚一切办完之后,她手上拿着封信笺,喜气盈盈回到随风园,立刻将信递给了阮云罗,“夫人,您看,三皇子递过来的信!” “三皇子?” 阮云罗眼睛一亮,立刻接过信笺。 打开信看完其中的内容,当知道三皇子已经平安归来的时候,她双手合十,不由得朝虚空中拜了一下。 点上蜡烛将信烧掉之后,她长松一口气,叹道:“这劫后余生,真可谓天大的喜事儿,真该寻摸点东西,给三皇子送过去祝贺祝贺才是……” “那可不!” 听见祝贺二字,田双双瞬间来了精神头。 她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透着光彩,“夫人,三皇子来来回回在路上那么长时间,路途一定十分无聊。不如,咱们给三皇子寻摸点儿好玩儿的东西?” “你当三皇子是你啊?” 失笑地拍了下田双双的后脑,万嬷嬷在旁边想了想提议,“夫人,这三皇子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又虚惊一场遭了一次危险,依我看,该给他送点儿贴心的东西压压惊才是。 要不,咱们亲手做点儿点心,给他送过去尝尝?” “点心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田双双捂着后脑勺撇了撇嘴,冲万俟拂眨了眨眼睛求助,“诶,万俟,你说该送什么好?” “我?” 万俟拂想了想,笑,“要不,给他送把剑防身?” “你啊。” 看万俟拂一本正经的样子,阮云罗笑着摇头。 几个人七嘴八舌,商量的正高兴呢,忽然间,像是一块儿石头砸入了平静的湖泊,整个将军府从前院开始,忽然间热闹喧嚣了起来。 阮云罗惊讶一下,派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萧重景得胜回京了…… 第427章 赌咒发誓张口就来 “他怎么回来了?” 听见萧重景的名字,阮云罗皱了皱眉,直觉得晦气。 将手头的其他事情先放下,她看向万嬷嬷,“既然他回来了,那这将军府,咱们也不必再继续待下去了。你带人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几天便会听云苑去。” “是。” 万嬷嬷点了点头,和田双双万俟拂一起,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 而另一边,笼烟阁。 当听说萧重景回来,尹筱柔立刻换了身漂亮衣服,赶紧从牛大花怀里抱过来孩子,急匆匆便来到将军府门口迎接,并对萧重景道:“将军,回来了?” “嗯。” 萧重景点头答应。 他抱过孩子,目光看了眼随风园的位置,皱了皱眉询问:“就你自己吗?阮云罗呢?她不会已经回纱衣巷了?” “没有,还在随风园里,也许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尹筱柔不甚在意地说着,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逗着孩子问了几句想爹爹了,将孩子逗得咯咯大笑。趁着萧重景正开心,她抬眸打量萧重景一眼,颇有些心疼地叹道:“唉,你在西北一定吃了不少苦?都瘦了……” “大男人哪有什么瘦不瘦的?” 萧重景满不在意地抱着孩子又逗弄一会儿。 见随风园那边儿始终没有动静,没有想出来迎接自己的意思,他皱了皱眉,正打算抱着孩子过去看看。 这时候,尹筱柔伸手接过孩子。 抱着孩子在手里拧了一下,在萧静生哇哇的哭声中,她面色黯然地对萧重景道:“去,我已经交代了厨房在备酒菜。等酒菜备好,我便让他们直接送到随风园去。 到时候,你温柔一点,给夫人赔个不是。 两个人一起吃顿团圆饭,过去的事情也就能过去了……” “什么赔不是?” 听尹筱柔把自己说的跟个小相公似的,萧重景心里膈应。 他抬头,又看了眼随风园那边安安静静的样子,心里更觉得憋气。 亏得他在回来之前,还特意给她带了礼物。没想到,她却连迎都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不成? “哼。” 沉下脸来,萧重景冷哼一声。 没脸面继续在原地等待,他阔步走向笼烟阁,直接交待,“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让人把饭菜立刻送你屋里把,今儿咱们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 “真的吗?” 仿佛期待万分似的,尹筱柔立刻雀跃。 不过很快,她便不敢相信似的,抿了抿唇再一次确认,“将军,你真的不去看看夫人吗?” “啧,你总提她干什么?” 脸上满是不耐,萧重景停住脚步,“你那么关心她,不如你们俩去团聚算了!” “你听你说的什么话?” 笑着嗔怪了萧重景一句,尹筱柔含羞带怯地勾了他一眼,便抱着孩子跟萧重景一起,很快回到了笼烟阁。 笼烟阁里。 两个人吃过饭后,尹筱柔让牛大花将萧静生抱走。 见天色已经晚了,她让人烧了桶水,便伺候着萧重景开始宽衣。 “这是?” 手指摸到萧重景胸口里的东西,尹筱柔看了一眼。 见果然是自己寄到西北卓纳的那封信笺,她松了口气,随手将信放在旁边的桌上。 “怎么?” 见尹筱柔动作行云流水,对那信竟然没有半分好奇,萧重景眯了眯眼,“不好奇信里面的内容吗?” “有什么可好奇的?” 尹筱柔满不在乎地抬头嗔他,“怎么,我就非要好奇才行吗?” “别人不好奇正常,你这样,不正常。” “你看你!” 抬手往萧重景的胸口捶了一下,尹筱柔拿起信笺,作势打开。 萧重景没有阻止。 这封信反正也没什么可信度和威胁,正好可以用来测试尹筱柔现在的态度。 如果尹筱柔改邪归正,愿意安安生生在家里相夫教子,那一切都好。可如果她执迷不悟,仍旧削尖脑袋想帮助尹文煜铲除掉其他皇子,那就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了。 六皇子的事情,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我真打开了?” 见萧重景没有阻止,尹筱柔打开信笺。 扫了眼信里面自己设计的内容,她将信放回,抬起下巴看向萧重景,“这下可以了?” “嗯。” 萧重景笑了一下点头。 他从腰间拿出自己准备要送给阮云罗的金钗,将金钗给尹筱柔戴上,又抱了抱她,“好好过日子,行吗?” “嗯。” 尹筱柔踮起脚尖亲了亲萧重景的下巴,柔情似水地点头。 两个人宽衣解带,在浴桶里游戏了一遭之后,萧重景抱着她坐在腿上,仰着头闭起眼睛,状若无意地继续试探,“对于那封信,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 奇怪地看了萧重景一眼,尹筱柔摇了摇头。 面对面坐在萧重景腿上给他揉了揉肩膀,尹筱柔扑在他怀里小声撒娇,“对不起嘛~我那时候年轻糊涂,心里面总觉得自己和文煜才是一家人。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又生了孩子后我才明白。我们俩虽然是姐弟,但是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反正,以文煜的身份,皇上根本不可能让他坐那个位置。我与其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和他置身险境。倒不如知足常乐,让他安安稳稳地做个王爷就很不错。” “至于我……” 将脸贴在萧重景的胸口,尹筱柔一脸无助地叹气,“其实,我只是个弱女子而已,本就不应该参与你们男人的那些争斗。现在,我只想好好伺候你,好好抚养静生长大,未来若是能平平安安地看着他结婚生子,我便已经知足了……” “你真这么想?” “嗯。” 尹筱柔认真点头。 她仰着俏脸凑近,含羞带怯地亲了亲萧重景的下巴。 搂着他的脖子撒了会儿娇,尹筱柔竖起手指做出发誓的姿势,“我尹筱柔,拿我们尹家全家的性命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我绝对绝对什么都听你萧重景的……” 第428章 人形扫兴机 “嘘!” 萧重景被吓了一跳。 想到尹筱柔实际姓君,家里面的亲人不是皇上就是皇子,他连忙捂住尹筱柔的嘴巴,不让她乱说话。 “唔……” 直到尹筱柔眨着眼睛跟他求饶,他才无奈将她松开。 “唉!” 无奈叹了口气,萧重景起身穿上亵衣。 拿起桌上的信笺犹豫片刻,他看向尹筱柔,这次是真的想问问她的主意,“这封信,你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好?” “真要我说?” “嗯。” “好。” 尹筱柔从浴桶起身,擦干后边穿衣服边道:“依我看啊,这封信的可信度虽然看着不高,但若是用来投诚,却再好不过。” “向谁投诚?” “太子被废之后,现在朝廷上最为风光的,便只剩二皇子三皇子。” “如果是从前,我会建议你把这封信交给二皇子,但现在……”想到二皇子最近似乎刚被褫夺了封地,尹筱柔犹豫了一下,慎重地劝道:“现在,咱们还是再等等,等情况稍微清楚明朗之后再说,先别随便站队……” “嗯。” 萧重景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没什么内容。 又紧接着问了问萧家的情况,当得知席老夫人和萧钦宇的葬礼还算顺利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听说萧沁棠竟然杀了陆一通成了逃犯的时候,他踉跄一下,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忙唤来阿肃之后,他命令,“你想办法找找沁棠,找到后给她一笔钱,帮她换个身份安置……” “是。” 翌日,京城内一个低调的茶楼之中。 尹筱柔在包厢内端起茶自饮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地自己的肚子几乎水饱,才终于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 啪地将茶杯一撂,她松了口气,站起身忙迎了上去,“唉,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呢。” “先别急。” 福公公伸手止住尹筱柔的声音。 待小心地关上门后,他这才转身看向尹筱柔询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坐下说。” 抬手邀请福公公坐下,尹筱柔给他倒了杯茶。 将萧重景和那封信的事情简单解释过之后,她问:“你说,那封信现在是应该交给二皇子,还是交给三皇子?你觉得,现在二皇子,还有没有需要对付的价值吗?” “这……” 福公公犹豫片刻。 他垂眸想了想之前黄沙县溃堤的事情,又想了想自那日庆丰粮铺之后,君邑光对待君弋桓的态度,敏锐地皱了皱眉,道:“之前三皇子前去白洛寺扶灵,回京途中遭遇溃堤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那其实是二皇子做的。 因为那件事情,皇上已经对二皇子十分不满。 再加之二皇子身上又有着前朝的血脉,我觉得那个位置,他八成是没什么希望了。” 说着,他看向尹筱柔,“咱们没必要在二皇子身上浪费时间,接下来直接对付三皇子就好。” “嗯。” 尹筱柔点头答应,很快送福公公离开。 待福公公走远之后,她回到将军府,想要找萧重景解决这件事情。但里里外外找来找去,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萧重景的身影。 “将军他人呢?” 尹筱柔皱了皱眉,回身看向了院子里正陪着萧静生在玩儿的牛大花。“将军出去了吗,知道他上哪儿了吗?” “不知道。” 牛大花摇了摇头,她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才不管别的事情。 倒是石榴在旁边提醒了句,“八成是出去玩儿,或者去军营了?” “啧。” 尹筱柔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随即无奈地嘱咐石榴,“等他回来之后记得告诉我,我这有事儿要跟他说。” “好。” 石榴连忙答应。 但是没想到,萧重景在烟花巷过了一夜,当天根本没有回府。 直到第二天接近天亮的时候,他才回到将军府自己之前居住的瑶春园一趟。简单地沐浴更衣之后,他换上官服,直接便进宫早朝面圣去了…… 早朝后,奉天殿。 领受过君邑光赐下来的恩赏,萧重景便下了朝。 下朝后,当发现很多官员在简单祝贺过他几句之后,便纷纷转头向不远处的三皇子阿谀示好的时候,他沉思着停住了脚步。 虽然离京后这些时日,他并不知道京城里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太子被废,二皇子被夺去封地,三皇子得到封地并且迁入静德殿的结果,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呵。” 自认为看穿了一切,萧重景了然地笑了一下。 待其他拍马屁的官员们被君弋祯送走之后,他自信上前,笑呵呵拱了拱手,“三皇子,听说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将静德殿赐给您了? 真是恭喜。 正好,下官这几天刚从西北带回来一批好酒,不如我派人给静德殿送过去一些,三皇子您也好品尝品尝……” “这,不必了……” 君弋祯微微皱了皱眉,态度客气地拒绝,“萧将军,很感谢你的好意,但很可惜我并不擅长喝酒。你千里迢迢从西北带回来的好酒,还是找一个惜酒懂酒的人共饮,我就不瞎掺和了……” 说着,君弋祯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三皇子且慢!” 见君弋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这就要走,萧重景面色一僵连忙跟上。 垂眸犹豫了片刻,他想了想从怀中抽出信封的一角给君弋祯看了一眼。 随即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他意有所指地暗示,“三皇子,我这儿有一封关于二皇子的书信。事关重大,想邀请三皇子您帮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既然事关重大,那萧将军还是直接交给皇上处置。” 君弋祯说着,与萧重景拉开距离。 点了点头简单告别之后,他阔步,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 笑话,先别说萧重景跟阮云罗之间的那些恩怨和他本身拎不清的性格。即便萧重景真是他的好姨丈,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大庭广众,随随便便地与之结交。 他现在的位置,风口浪尖,太显眼了。 他想低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萧重景这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胡乱攀扯? “这……” 眼见着君弋祯离开,萧重景皱了皱眉,心中憋气。 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正要离开,这时候,君弋桓却从他身后不远处走了过来。 停步看了眼君弋祯的背影,他惊讶地瞥了萧重景一眼,奇怪地挑了挑眉,“萧将军,如果我记得不错,似乎,你还是三皇子的姨丈呢。 可是,我看三皇子对你,怎么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啊……” …… 傍晚,将军府门口。 在田双双和万俟拂的陪伴下,阮云罗出门儿给君弋祯买了些礼物后,高高兴兴刚从帽儿巷回来。 一下车,正好看见萧重景从对面马车上醉醺醺下来…… 第429章 决心丢掉工具人 “云罗……” 下车后看见阮云罗,萧重景晕晕乎乎地凑了上来。 “啧。” 阮云罗心里腻歪,皱了皱眉正要避开。 这时候,萧重景神神秘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却道:“阮云罗,知道马车里是谁吗?嘿嘿,是二皇子,二皇子……二皇子说他欣赏我,他欣赏我……嗝……” “二皇子?” 阮云罗惊讶,忙扫了对面马车一眼。 见对面马车虽然低调,但用料做工确实不俗的样子,她便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试探道谢,“是二皇子吗?辛苦您了,还劳您亲自送这一趟,真是失礼……” “哪里。” 马车内,君弋桓说着,收起手中从萧重景处得到的书信。 温柔地笑了一下,他熟练地吹捧,“萧将军乃天中将星,朝中栋梁,若是没有他,这西北的百姓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本王能有机会与他共饮,能亲自送他回家,这是本王的荣幸,阮夫人无需挂怀。” “二皇子……” 听见这话,醉醺醺的萧重景满脸感动。 仿佛是遇见了知音,他挺直腰板面对着马车拱起手来,打了个酒嗝抑扬顿挫大义凛然地道:“有您这话,萧某值了!” “哈哈……” 马车内,君弋桓笑声爽朗,眼神却一阵不屑。 嘱咐过阮云罗好好照顾萧重景后,也许是觉得萧重景这醉酒膨胀的样子太过滑稽尴尬,他下令车夫动身,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萧家…… “二皇子慢走。” 恭送过君弋桓的马车离开之后,阮云罗皱了皱眉。 她看向将军府门口的护卫,示意护卫们将萧重景送到笼烟阁后,自己则和田双双万俟拂一起,急匆匆很快回到了随风园。 随风园里。 见万嬷嬷带着人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家,阮云罗抬了抬手阻止,“先不急着忙活了,咱们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不能走。” “怎么了?” 见阮云罗前两天还说要走,现在却忽然变了主意,嬷嬷擦了擦汗,连忙上前关心,“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 阮云罗点头,将刚才在将军府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想到君弋桓跟萧重景凑到了一起,想到萧重景手里还有兵权,想到君弋桓之前已经害了君弋祯一次,阮云罗心中七上八下地不安。 “我必须留在这里,除掉这两个后患!” 阮云罗语气坚定地说着,随即迈步来到了桌前。 提笔将今日的事情写成一封信后,她将信笺和今日在帽儿巷买的所有礼物全部交给了万嬷嬷,并低声嘱咐,“把这些全送到三皇子那边,提醒他千万小心。” “是。” 万嬷嬷重重点头,随即带着东西离开。 在万嬷嬷离开之后,阮云罗想了想,又叫来了小虎子。 虽然她手里的管家权已经让了出去,没有资格插手将军府的人员调动,但她有钱。 给了小虎子一笔钱后,她嘱咐:“你拿着这笔钱找找关系,花钱跟别人换个差事,直接到大门口去当差,正好也帮我盯着点儿门口的动静……” 与此同时,笼烟阁。 见萧重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被抬到了自己的床上,尹筱柔皱了皱鼻子撇过头去,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嫌弃和忍耐。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深吸一口来到桌前。 倒了杯茶,自己先喝了一口缓了缓心情,她端着茶杯来到床前,将茶杯递到萧重景的唇边,边给他喂水边问:“怎么了?今儿怎么喝成了这样?” “筱……哕……” 晕晕乎乎看见尹筱柔,萧重景酒气冲天想要说话,一张口却先趴在床上干哕了几声。 随即伸手拉住皱着眉头想要后退的尹筱柔,他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摇摇晃晃地指着桌子上的大茶壶介绍,“来,筱柔,这是二皇子,快点儿给二皇子行礼……” “二皇子?” 看着桌子上的大茶壶,尹筱柔一头雾水。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心中一惊,忙按着萧重景将他身上搜了一遍。 “信呢?” 当发现那一封信并不在萧重景身上的时候,尹筱柔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 忙一把抓住萧重景的衣襟,她伸手拍了拍萧重景的面庞质问:“信呢!你不会已经把信交给二皇子了!” “嗝!” 长长地打了个酒嗝,萧重景重重点头。 他拢起手装作酒杯,与桌子上的白瓷茶壶撞了一下,“来,二皇子,干杯!” “我干你大爷!” 尹筱柔气的爆炸。 一把将萧重景的脑袋按在桌上,她熟练抄起桌上的茶壶,砰地一声将萧重景砸晕之后,又不解气地将他扔在地上踹了两脚。 然后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她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陷入沉思。 事已至此,再去想其他办法去博得三皇子的信任,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能将错就错,借刀杀人。 反正二皇子之前毁堤那事儿,本来就已经动了想杀三皇子的心思。现在他又跟萧重景交好,显然是一个不择手段有野心的性子。 凭着他的这份儿野心,想撺掇他谋反的话,应该不难。在谋反的途中,提醒他杀了三皇子以绝后患,应该也不难。 她只要把握好时间,在二皇子杀了三皇子之后,及时以救驾的姿态,把这件事告诉君邑光就好。 到时候。 三皇子被二皇子杀死,二皇子又被君邑光杀死,而她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萧重景…… 垂眸瞥了眼地上还昏迷着的萧重景,尹筱柔失望地眯了眯眼睛。 呵,一个愚蠢自大又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的工具,还是丢的的好。 反正二三皇子死了之后,剩下的皇子们也不足为惧。到时候她身负救驾之功,跟福公公里应外合,相信即便没有萧重景的支援,也照样可以夺下那个位置…… 第430章 冤家路窄下马威 另一边,天牢。 萧文渊结结实实地受了八十大板,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被拖出去之后,赵初华也满身疲惫,浑浑噩噩被狱卒们给推出了牢房。 “文渊?” 赵初华被推倒在地,看见不远处已经昏迷过去的萧文渊,忙上前抱住。 她抬头目光四望,正急忙想找人帮她把萧文渊送回家里,可牢门口这种地方,闲杂人等避之不及,哪会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帮忙? 于是无助地想了想,她轻轻放下自己的儿子。 强撑着从地面上爬起,她来到天牢门口,对着守门的两个狱卒躬了躬身,嗓音嘶哑地恳求道:“二位官爷,能不能帮我个忙……” “去去去……” 两个狱卒不耐烦地,正要撵人。 这时候,赵初华面色哀哀,忙伸手比了个数字,积极表示自己绝不会让他们白白帮忙。 “这……” 见赵初华这么懂事,又明知萧文渊以前是官必定有钱,两个狱卒对视一眼。 见天色反正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候,想来这事儿有利无害,两个人索性同意,待下值后,立刻帮着赵初华将萧文渊送回了家门。 “二位稍等。” 好不容易安置好萧文渊,又派人给萧文渊请了大夫之后。 赵初华谢过二位狱卒,让他们先喝着茶,自己则回到内室,取来了银子递给他们。 “这……” 两个狱卒刚要接过,却立刻发现银子的数量不对。 相比于天牢门口,赵初华给出的那个数字,现在她手里的银子可多了不少。 这让两个狱卒欣喜,也令他们心生警惕,立刻站起身戒备起来,望着她手上的银子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位官爷不要多心。” 赵初华笑了一下,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安慰,“这些银子,只是为了感谢二位官爷仗义出手,救我儿性命而已。否则凭我儿子现在的伤势,若是继续拖延下去,恐怕性命都要保不住呢。” “只是为了感谢?” “只是为了感谢。” 赵初华一脸真诚,将银子双手奉上。 两个狱卒犹豫片刻对视一眼,伸手接过银子正要离开,这时候,赵初华却从怀中又取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见两个狱卒一头雾水,似乎又开始警惕起来,她苦笑一声,连忙解释,“二位官爷不必多心,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你们若是不想回答,我绝不会勉强。” “什么事儿?” 两个狱卒眼睛粘着银票,强撑着冷静询问。 “是这样的……” 看他们这个表现,赵初华松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是这样的,那位赵淮南赵夫人,她虽然犯下大错,但毕竟生前与我有旧……所以我想问下,她的尸首现在如何?是已经被阮相接走了吗?还是,已经被抛入乱葬岗了?” “哦,是这件事儿啊?” 两个狱卒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笑着接过赵初华手中的银票,他们一五一十地回答,“那位赵夫人的尸首,现在还在大理寺呢。阮相说他已经休妻,不愿意来大理寺领取尸体,让我们大理寺随便处置就好,哪怕丢入乱葬岗也没关系……” “哦?他竟然这么说?” 赵初华眼中一冷,心中一痛。 虽然她早就知道阮清鸿这个人无情无义,为了自己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但是当亲耳听见阮清鸿连赵淮南的尸体都不愿意接纳,她还是心中一颤,又一次生出了许多的恨意。 垂眸掩下情绪,她从怀中又取出两张银票。 将两张银票恭敬递给自己面前的两个狱卒,她低声哀求,“二位官爷,既然那具尸体随便你们大理寺处理,那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把尸体交给我好吗?” “这……”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 想来那具尸体对大理寺也没什么作用,他们点了点头接过银票。 将下次大理寺处理尸体的时间和地点约定好了之后,两个人急匆匆便离开了萧家。 “二位官爷慢走。” 恭敬地送两个狱卒离开之后,赵初华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等到厨房的丫鬟煎好药后,她站起身接过药碗,很快便来到了萧文渊的房里。 “来,喝药了。” 坐在萧文渊的病床前,看着因为伤势昏迷不醒,只能趴在病床前的萧文渊,赵初华心疼不已,忙小心翼翼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往萧文渊的嘴里喂药 “咳咳……” 萧文渊被嘴里苦涩的味道呛的咳嗽。 像是一块嫩豆腐被震了一下,他全身的伤口都开始疼痛,疼得他不得不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入目看见自己熟悉的房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做梦。 直到听见自己母亲熟悉的声音,抬眸看见自己母亲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貌,他才心中一惊清醒过来,“娘?” “嗯。” 心疼地摸了摸萧文渊的脑袋,赵初华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给他喂药。 萧文渊喝完了药,彻底清醒过来。 忽然间想起自己的官职已经没了,他忙抓住赵初华问:“娘,二皇子那边来人了吗?” “还没。” 转身将药碗放到一边,赵初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文渊,别想那么多。现在一切才刚刚结束,二皇子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上赶着给别人送把柄呢? 还是再等等,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你身体好了之后再去找他。” “嗯。” 萧文渊点头答应,但心里却终究不安。 这不,两个月后,还没等身体恢复完全,他便一瘸一拐,拎着壶君弋桓最喜欢的女儿红来到了桓王府想要拜见。 在桓王府门口。 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死对头萧重景,萧文渊心中一惊。 当看见自己的死对头萧重景从桓王府里,被君弋桓给亲自送了出来,萧文渊第一反应便想避开。 “诶?” 桓王府门口,远远看见萧文渊一瘸一拐的身影,萧重景挑了挑眉。 憋着笑将萧文渊叫住,他瞥了眼萧文渊手里的酒坛,有些得意地故意询问:“文渊,这么巧啊?你也来找二皇子喝酒……” 第431章 贪污有瘾 “啧。” 上下打量萧文渊一眼,看着萧文渊相比从前更加削瘦落魄的身形,他调侃,“唉,文渊,你看看你,现在怎么这么萎靡?你这样,哪里有一点族长的样子?让我还怎么放心把族长的位置交到你手里呢?” “堂兄您哪儿的话?” 萧文渊尴尬一笑。 他垂眸掩下了自己眼中的耻辱,并躬了躬身舍去自尊向萧重景示好,“堂兄您说笑了。堂兄您乃国之栋梁,又是平定西北的常胜将军,这族长一位,本来就应该是堂兄的。” “哦,你真这么想?” “当然。” 萧文渊立刻点头,“堂兄,其实大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清楚的很。只有您才是萧家的希望,只有您才有能力带领萧家一族。除了您之外,萧家其他任何人想当族长,我萧文渊第一个不同意。” “呵。” 萧重景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终于肯放过他。 垂眸又瞥了眼萧文渊手里的酒坛,他递了句话,“你这拿的什么酒?是送给二皇子的吗?” “嗯,是的。” 闻见萧重景和君弋桓身上淡淡的酒味,萧文渊忍住难堪。 他恍若不觉地拎起酒坛,陪着笑对君弋桓道:“二皇子,这是我新得的上好女儿红。知道二皇子您喜欢这酒,所以特意想送过来给您尝尝……” “亏你有心。” 君弋桓笑容温和,简单跟萧文渊客气了一句。 他心里知道萧文渊是一个忠心有用的人,但一个被革了职有了污点的萧文渊,肯定远远不及眼前这个有军功有军权的萧重景。 为了试探萧重景的态度,他瞥了眼萧文渊手中的酒坛,忽然问了句,“萧将军,你喜欢这女儿红吗?” “一般。” 萧重景不冷不热,跟君弋桓告别离开。 君弋桓点头送别,待到萧重景离开之后,又简单宽慰了萧文渊几句。 可既没理会萧文渊手中的酒坛,也没有邀请萧文渊进府一叙。 像是被一片无关痛痒的落叶拂了一下,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转身直接便回到了府里,独留落叶自己在泥泞中腐烂。 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价值,萧文渊心里空落落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发泄似的将酒坛往地上狠狠一砸,便坐在椅子上开始生闷气。 “怎么了?” 赵初华给赵淮南立了新坟后回来,看见萧文渊这样子,不免有些惊讶。 但望着地面上酒坛子的碎片又闻见空气中女儿红的香气,她想了想,心中了然,便上前又鼓励了几句。 “没用的娘!” 萧文渊被鼓励地心烦意乱。 他撑着额头叹气,将今天的遭遇全说了一遍之后,有些泄气地对赵初华道:“娘,现在二皇子明摆着要重用萧重景。以萧重景跟我之间的关系,有他在中间搅合,二皇子一定不会再用我的。” “那可未必。” 听闻萧文渊的一番话,赵初华垂眸思索片刻,立刻便有了个主意。“既然这事情出在萧重景的身上,那你直接从萧重景下手,把萧重景拉拢到咱们这一头不就好了吗?” “娘。” 萧文渊皱眉,“您想让我去讨好他?” “不,我是觉得你可以利用他。” 赵初华抬眸,警惕地看了眼自己的左右。 见左右无人,她在萧文渊的旁边坐下,压低声音分析,“你仔细想想,以二皇子现在的情况,他忽然接近萧重景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吗?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您的意思是……” 萧文渊心中一惊,用气声说了两个字,“逼宫?” “嗯。” 赵初华点了点头继续提醒,“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再想去投靠其他皇子已经来不及了。你想要复职,想要有从龙之功,必须得扶持二皇子上位才行。而二皇子想要登上皇位,现如今必须得依靠萧重景。 所以,你现在若还想得二皇子重用,就必须帮二皇子拿下萧重景。” 说着,她拍了拍萧文渊的肩膀,“文渊,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知道你不喜欢萧重景,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如先齐心协力帮二皇子继位之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也不迟。” “嗯。” 长久地思索之后,萧文渊点了点头,同意了赵初华的意见。 翌日,等在将军府门口,直到萧重景下值之后,他立即笑着上前,“堂兄,您回来了?” “嗯?” 下马之后,听见萧文渊的声音,萧重景皱了皱眉,“萧文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是有点事儿。” 如同一个小厮,萧文渊自然而然地接过萧重景手里的马缰。 他满脸愧疚,“堂兄,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清明祭祖,大嫂没有心力操办,便说了让我代为主持。结果我不争气,后来因为赵淮南赵夫人的事情被牵连进了牢房,害的咱们萧家祭祖的事情也没能成行……”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交到萧重景手里,“堂兄,我愧对您和大嫂的信任,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您一定要替祖宗们收着……” “这是什么?” 萧重景接过盒子,打开来看了一眼。 见里面放着一本佛经,他皱了皱眉,正要直接退回去。 萧文渊却掀开佛经的一角,将里面的银票露出来并道:“堂兄,这是我亲手抄写的佛经,请您一定要帮我送到祠堂,烧给各位祖宗赔罪……” “嗯。” 将“佛经”的封面重新盖上,萧重景自然而然将盒子收起。 迈步终于带萧文渊进入将军府内,他让小厮将马牵走送入马厩,笑呵呵对抱着孩子前来迎接的尹筱柔道:“快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今日我要与文渊不醉不归!” “好。” 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尹筱柔点头答应。 待目送了萧重景和萧文渊前往客堂之后,她好奇地问向身后的石榴,“今儿这客人是谁啊?” “是将军的堂弟,叫萧文渊。” 石榴说着,压低声音解释,“之前是工部侍郎,但两个月因为东州水患,他已经被革职了……” “哦?” 尹筱柔心中一喜。 萧文渊,工部侍郎,东州水患,这不明显是二皇子的人吗?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她正发愁该怎么撺掇二皇子谋反的事儿呢,真没想到,二皇子的人这么快自己就送上门儿来了…… 第432章 撒丫子跑路 当晚,将军府宴厅。 尹筱柔如同贤妻良母一般,让人给萧重景和萧文渊备好了酒菜,送上了好酒。 待到萧重景和萧文渊喝的烂醉之后,她端着汤碗来到宴厅,越过萧重景给萧文渊递上了一碗醒酒汤。 “谢谢嫂子。” 萧文渊迷迷糊糊,连忙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这醒酒汤是尹筱柔特意加了料的,比普通的醒酒汤浓了不少。效果也立竿见影,让萧文渊一喝下去,立刻便打了个哆嗦清醒不少。 “唉,怎么喝成了这样。” 仿佛不知道萧文渊已经能听见自己的话,尹筱柔接过汤碗,转身从食盒中取出了另一碗淡如清水的醒酒汤。 背对着萧文渊,她边做样子给萧重景喂汤醒酒,边低声嘟囔着叹气,“唉,真是可怜,明明好好地当着官儿呢,谁想到竟然被赵夫人给连累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读书人,猛地被革了职位,真不知这以后该怎么生活。 这当今陛下只要还在位,恐怕,他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唉。” 尹筱柔说着又叹了口气。 将清淡如水的解酒汤给萧重景喂完之后,她将汤碗收回食盒,转身便离开了宴厅。 她走后,萧文渊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 想到自己母亲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想到尹筱柔刚才的那一番话,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其他的出路,于是只能更加放低姿态,更加努力地继续讨好着萧重景。 终于,半月之后。 在萧文渊的不懈努力之下,萧重景终于提出要为他牵线搭桥,帮他跟君弋桓再见一面。 为此,萧文渊大为破费。 在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中,他定好包厢之后,要了酒楼里最好的藏酒。 趁着君弋桓还没到场,先给萧重景倒了杯酒,他举起酒杯,满脸感激地看着萧重景道:“堂兄,这次真是多亏您的提携,否则光凭我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跟二皇子同桌吃饭了……” “哪里,小事情而已。” 萧重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举起酒杯正要饮尽。 这时候,包厢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二皇子从外面打开门走了进来。 “二皇子。” 看见君弋桓进来,萧文渊连忙站起迎接。 “二皇子。” 萧重景不急不缓,也站起身跟君弋桓招呼。 视线扫到萧文渊紧绷求助的眼神,他笑了一下来到萧文渊身边,开玩笑般对君弋桓介绍,“二皇子,这是文渊,您应该还认识?” “看你说的?” 有些好笑地瞪了萧重景一眼,君弋桓看向萧文渊。 仿佛之前所有的冷淡全是幻觉,他一脸关切地拍了拍萧文渊的肩膀,“文渊,这次身体可好些了吗?” “谢二皇子关心,已经好多了。” 萧文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答。 待君弋桓来到主位,他躬身,很有眼色地帮君弋桓拉开了椅子。 等到君弋桓在椅子上坐定,萧重景也在次席上坐下之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便开始向君弋桓赔罪,“二皇子,之前因为我的疏忽,导致河堤图被赵夫人窃取,连累您也受了不少委屈,小人真是对不住您……” 说着,他满脸羞愧,仰起头自罚一杯。 “唉。” 待到萧文渊又想自罚第二杯酒的时候,君弋桓叹了口气,开口阻止,“罢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二皇子您宽宏大量,但是小人心里却愧疚难当啊。” “有什么好愧疚的?” 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君弋桓笑。 “二皇子,这还用说吗?” 萧文渊脸上愤愤不平,心中却清醒万分。 他知道,自己表现价值的时候到了。于是短暂地扫了旁边的萧重景一眼,他尝试着替君弋桓抱不平道:“二皇子,明明您才是众皇子中的老二,明明您才是静德殿真正的主人。那时候,皇上本来就属意您入主静德殿的。 结果就因为我的连累,害的您不光职位被撤,就连那本该属于您的静德殿,也被三皇子给抢走了……” “行了!” 君弋桓皱了皱眉立刻制止。 他抬眸瞥了旁边的萧重景一眼,萧重景立刻坐直。 还以为君弋桓这是在责怪自己带来的人管不住嘴,他尴尬地赔了声笑,忙打圆场提醒萧文渊道:“文渊,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抢不抢的?让三皇子入住静德殿的事情,那可是皇上陛下亲自下旨,哪有你在中间指手画脚的份儿? 你啊,当心隔墙有耳!” “是啊。” 见萧重景并没有表态的意思,君弋桓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他以退为进,语重心长地也劝萧文渊道:“文渊,快别再说这些胡话了,当心被别人听见,再惹出祸患……” “二皇子,堂兄,您二位怕什么啊?” 为了帮君弋桓把萧重景拖下水,萧文渊再接再厉,“二皇子,您有我堂兄这么个常胜将军站在身旁,难道还会害怕三皇子不成?别说他三皇子现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即便他真得了那位置,也得有本事坐上去才行啊。” 说着,他看向萧重景,“您说是,堂兄?” “啊?” 萧重景被问的一愣。 他皱眉看了眼萧文渊,又抬头看了眼君弋桓。 忽然间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拱手向君弋桓告辞,“呃,下官忽然间想起来家里有些急事儿,必须得先回去一趟。咱们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说着,他不等君弋桓挽留,立刻大步流星,转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包厢。 “呵。” 包厢内,看着萧重景落荒而逃的背影,君弋桓冷笑一声打破沉默。 萧文渊心里一紧,连忙磕头,“二皇子您放心,萧重景那边,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回心转意的。” “嗯。” 君弋桓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回府后,来到自己的寝殿,他一进门,便听见啪地一声,一盏茶杯砸在了他的脚下。 若不是他侧身躲避及时,茶杯中的水渍,非溅他一身不可。 “哼。” 垂眸瞥了眼地毯上被洇湿的水迹,君弋桓屏退众人,抬步来到了榻上阮云珊身边。 见阮云珊全身发抖,面色憔悴直打寒颤,恨恨地瞪着自己的样子,君弋桓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又从瓷瓶里倒出来一粒金丹。 “滚!” 看见君弋桓手中的金丹,阮云珊瞬间崩溃。 如同见到了颜色漂亮的毒蛇一般,她心中的贪婪和恐惧一瞬间爆发出来,连忙手脚并用地想爬向墙角…… 第433章 磨刀霍霍向渣男 “啧。” 君弋桓皱了皱眉,伸手抓住阮云珊的脚踝。 将阮云珊从墙角拖到身边,他捏着阮云珊的下巴,将金丹送到阮云珊面前,并低声引诱,“吃,吃了它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它会给你带来极致的舒服,不是吗?” “呸!” 阮云珊拼命挣扎,恨恨地啐了君弋桓一下。 她宁愿痛苦,也不愿意吃君弋桓手里的这东西。这东西刚吃完的时候虽然舒服,但是这舒服只有一瞬,随即便只会剩下空虚和乏味。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空虚和乏味会逐渐加深。 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她骨髓中复苏一般。 它们攀爬,它们啃噬,它们令到她生不如死,极度地渴望金丹。 可当她吃下金丹之后,得到的却只有片刻喘息,随即便是又一轮更加难捱的痛苦。 她有预感,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的话,要么,她被君弋桓用金丹控制,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要么,痛苦一次次地堆叠,终究有一次当她忍受不了痛苦的时候,就会被活活地折磨到死去…… 她不能这样,她决不能这样! 眼见着金丹已经被君弋桓递到自己的唇边,阮云珊又急又怒,低头狠狠地咬住了君弋桓的手腕。 “啪。” 君弋桓吃痛缩手,狠狠地扇了阮云珊一下。 望着阮云珊嘴角流血眼神愤恨的模样,他冷笑一声收起金丹,“哼,既然你喜欢做这种无用的坚持,那随便你。相信我,不出三天,你会自己受不了过来求我的。 到那时候,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 翌日,将军府门口。 终于看见萧重景从府里面出来,萧文渊连忙殷勤上前。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十分热情地拉住萧重景道:“堂兄,昨日你急匆匆离开,连顿饭都没来得及吃,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有事儿您千万直说,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赴汤蹈火……” “用不着赴汤蹈火,你把这个收回去就行。” 挣开萧文渊擅自的亲近,萧重景拿出了萧文渊之前送给他的“佛经”,并且将“佛经”烫手山芋般地塞回了萧文渊手中。 “这……” 萧文渊接过“佛经”,皱了皱眉惊讶,“堂兄,您这是在做什么?” 他满脸委屈地装傻,“堂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如此不快,您尽管说,做弟弟的我改还不成吗?” “我没什么不快,只是最近有一点儿忙,没工夫帮你处理这些事情而已。” 萧重景随口敷衍,也装傻道:“这佛经你拿到祠堂,自己烧给祖宗才更为心诚,何必非要让我去掺和了,你说是?” 说完,他不给萧文渊纠缠的机会,转身立刻便回了府里。 “诶,堂兄!” 见萧重景这就走了,萧文渊急匆匆忙上前追,但却被府门口虎子等护卫拦住了去路。 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将军府门口守着。 可一连两天,萧重景根本就没有出门。 他为了躲避萧文渊,更为了躲避二皇子,索性请了个病假。 酒也不喝了,烟花巷也不去了,如同缩头乌龟一般,他直接缩在了将军府里…… 这晚,随风园。 当得到虎子从前院递过来的消息,知道萧重景前两天还跟萧文渊如同亲兄弟一般打得火热,现在却又对萧文渊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哪怕装病也要躲避的态度时,阮云罗心中一惊。 她知道,以萧文渊现在的身份,萧重景对他没必要客气。 如果不喜欢,他可以直接将萧文渊轰走,没必要费心思理会,更没必要弄得装病躲避的地步。 他这样装病躲避,看起来不像是厌,更像是怕。 他怕谁呢? 身为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他需要怕萧文渊吗?很明显不需要。 他怕的不会是萧文渊,只会是萧文渊背后的二皇子。 可他为什么要怕二皇子呢? 他怕的究竟是二皇子,还是二皇子向他展露出来的野心呢? 还有。 既然二皇子已经展露出了野心,并且想拉萧重景下水,那她要不要推波助澜,再推萧重景一把呢? 这样,她就可以在可知晓的范围内,让二皇子和萧重景犯下弥天大罪。 她可以除掉二皇子,除掉萧重景,还可以再一次立下救驾之功,并借此彻底摆脱萧家的桎梏。 多好的愿景啊。 阮云罗心中隐隐兴奋,不由得跃跃欲试。 但从大局又想了想现如今天中王朝将星凋零的情况,和西北月宛虎视眈眈的局面,她却又眼神一暗。 萧重景自然是死不足惜,但她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害的天中百姓国破家亡,血流成河。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哪怕只为了自己,她也不能不考虑这些。 “唉。” 无奈叹了口气,阮云罗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心有不甘。 两相权衡了一会儿,她决定谨慎一点,便写了封信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君弋祯。 并让君弋祯从大局考虑,尽快告诉她萧重景到底能不能死…… 另一边,静德殿内。 接到阮云罗信笺之后,君弋祯也犹豫了一下。 他捏着信眯了眯眼睛,想到萧重景先是追随六皇子,又来讨好自己。在前几天讨好自己失败之后,又去跟君弋桓混在一起的投机态度。便觉得这个人无论在感情中还是在朝廷中,都是个不可以托付信任的主儿。 再加上他身边又有个尹筱柔吹枕边风,这个人就更加地不稳定。 既然不值得托付信任,又这么的不稳定,那就该以获利最大伤害最小的方式把他解决掉才是。 否则,这么个手握兵权的利剑,即便不被君弋桓利用,也早晚被尹筱柔利用。 到时候,谁知道又要伤亡多少。 至于西北那边,反正现在有个章赢,他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见见光了。 等到萧重景死后,西北正松懈之际,便正是他挥军月宛,直取大都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里,君弋祯不再犹豫。 他提笔回信,让阮云罗不必顾忌,尽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将军府,随风园。 阮云罗收到信后,长松了口气。 想到自从赵淮南死后,自己还没去安慰过阮云珊,她便在次日出发,趁着君弋桓撤职在家的时机,来到了桓王府探望…… 第434章 忍辱负重,姐妹相见 桓王府,花园里。 浓烈冷艳的鲜花中,君弋桓正坐在亭子里静静品茶。 他已经忍受自己的职位被撤,也忍受君弋祯入主静德殿,可昨天晚上,皇上却传来口信,说昭乐殿年久失修不宜居住,让他延后搬迁。 至于究竟要延后多久,皇上没说。 但是他心里清楚,皇上这是怒气未消,连昭乐殿都不愿意给他的意思。 没关系,一个昭乐殿而已,他不在乎。 可让他心烦的是,萧文渊那边,竟然也迟迟都没有传来动静…… “唉。” 头疼地叹了口气,君弋桓撂下茶杯。 他后悔,自己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心急了些。 借着之前的亲近,他应该先想办法抓住萧重景的把柄,或者帮萧重景制造一个把柄才对。 这样,才能抓住主动权。 抓住主动权后,无论他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会更有胜算…… “唉。” 心中懊悔不已,君弋桓再次叹气。 他捏了捏眉心,正思索着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弥补过错。 这时候,急匆匆地一个侍卫来报。他拱了拱手,“二皇子,将军府阮夫人来见,说是想探望二皇妃……” “不见。” 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君弋桓正要拒绝。 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阮云罗和萧重景的关系,他立刻改变决定,让人将阮云罗暂时先邀请到这花园旁边的客堂。 而他自己,则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来到了阮云珊的寝殿。 门窗紧闭的寝殿里。 阮云珊极尽忍耐,正缩在锦被中直冒冷汗。 压抑着心中对那金丹的渴望,恍恍惚惚中,她忽然梦见君弋桓靠近自己…… “啊!” 全身一抖悚然惊醒。 像是被人从高处扔下悬崖又没有安全感的小兽,阮云珊立刻从床上爬起缩到墙角,并且用警惕的目光看向禁闭的门口…… “吱呀——” 在阮云珊的绝望中,大门果然被缓缓打开。 君弋桓从门外进入,神色不明地上下打量了阮云珊一眼。 见阮云珊下巴尖尖缩在墙角盯着自己,一副憔悴警惕的样子,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啧,亏得阮夫人还亲自过来探望,你看你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哪里还见得了人啊……” “唉。” 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君弋桓正要转身离开。 “慢着!” 听见阮云罗要见自己,阮云珊忙张口叫住君弋桓。 抿着唇犹豫一会,她终于警惕地问:“二姐真的来探望我了?你不会是骗我的?” “我骗你干什么?你要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见她。” “好!” 阮云珊点头。 放下捏紧在手中的锦被,她有气无力地爬下床来,正踉跄着想要离开寝殿,却被君弋桓一把抓住。 凉凉扫一眼阮云珊现在站立不稳的状态,他皱眉,“身为堂堂的二皇妃,你就这副样子去接待客人?”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君弋桓说着,从怀中拿出瓷瓶。 从瓷瓶中取出一枚金丹,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阮云珊。 “呵。” 阮云珊冷嗤一声,伸手正要去取君弋桓手中的金丹。 这时候,君弋桓却后退一步坐下,挑了挑下巴高高在上地对她道:“阮云珊,之前我给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你再想要,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你!” 阮云珊被气的咬牙,却无能为力。 自从那日她离开天牢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桓王府,丝毫无法得知桓王府之外的消息。 现在,好不容易阮云罗前来探望,她必须把握机会。 虽然阮云罗只是一个将军夫人而已,帮不到她什么,但是阮云罗至少能告诉她,她母亲的后事现在如何…… 想到自己惨死在天牢中的母亲,阮云珊心中一痛。 怀抱着对自己母亲最后的挂念,她含着泪咬了咬牙,缓缓跪在了君弋桓的脚下…… “这就对了。” 用脚尖挑了挑阮云珊的下巴,君弋桓将手中的金丹喂狗一样扔到地上。 等到阮云珊跪着拾起金丹之后,他蹲身靠近,在阮云珊的耳边沉沉交待,“等会儿见到阮夫人之后,多问问萧重景的事情,一定要套出来萧重景身上的把柄,明白吗?” “嗯。” 颤着手将金丹送到嘴里,阮云珊闭上眼睛咽下。 很快,如同被海浪轻拍过的沙滩,她身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渴望终于被妥帖抚平,甚至病态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嫣红。 “舒服?” 伸手拍了拍阮云珊的脸颊,君弋桓冷声嗤笑。 他嘱咐阮云珊换一身衣裳再去待客,而他自己,则直接来到了花园旁边的客堂隔壁,静静等着阮云罗和阮云珊接下来的谈话。 “云珊?” 客堂里,远远看见阮云珊过来,阮云罗放下茶杯,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迎接。 她扶着阮云珊的肩膀,有些诧异地捏了捏阮云珊削瘦的肩骨。 又看了眼阮云珊脸上用胭脂也遮不住的憔悴,她以为这是因为赵淮南的去世,便叹了口气安慰,“唉,真是难为你了……” “二姐……” 听了阮云罗的安慰,阮云珊眼圈一红。 她想诉说自己的委屈,但碍于旁边有下人在场,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了想君弋桓毕竟是个皇子,阮云罗即便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阮云珊心中绝望的同时,眼泪也不自觉掉了下来…… “别哭。” 伸手拉阮云珊坐下,阮云罗拍了拍她的手。 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阮云珊,阮云罗温声安慰,“云珊,俗话说逝者已矣生者如厮。活人的日子还是得接着过,你也不必过于伤心……” “嗯,我明白。” 阮云珊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她首先问起了自己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二姐,你可知我娘亲的尸首现在如何?” “她……” 提到自己母亲的尸首,阮云珊又忍不住哽咽。 紧紧拉着阮云罗的手指,她满含期待地问:“二姐,我娘的尸首有没有被好好安葬?你知道她葬在哪儿吗?” “这……” 阮云罗抿了抿唇,一下子倒被问住了。 她只是做样子来探望而已,却没想到,连阮云珊自己都不知道赵淮南葬在哪里,竟还要来问她。 真是奇怪。 上下打量了阮云珊一眼,阮云罗心中狐疑。 看阮云珊这样子,并不像对赵淮南的事情满不在乎啊。 作为女儿,既然在乎,她又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还是无法知道…… 第435章 将计就计借坡下驴 “怎么了?” 见阮云罗迟迟不答,阮云珊心里着急,连忙握着她的手催促,“二姐,你快说啊!” “你别着急……” 见阮云珊又要落泪,阮云罗温声安抚。 为了试探阮云珊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她笑了一下安慰,“你放心,有爹在呢,你娘的尸体,爹一定会想办法好好安葬的……” “真的吗?” 阮云珊将信将疑。 “当然。” 抬手帮阮云珊擦了擦眼泪,阮云罗轻声安慰,“别担心,爹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看在云詹云佑的份儿上,他也不会不管你娘的……” “嗯,” 阮云珊点了点头,终于是安心了些。 阮云罗垂下眸,眼神却是一暗。 自从赵淮南被抓入天牢之后,阮清鸿为了跟赵淮南撇清关系,已经将他休了赵淮南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这怎么阮云珊却像是毫不知情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她已经被软禁了吗? 可如果她已经被软禁了,为什么还能出来待客? 难道…… 阮云罗心中一紧,抬眸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四周。 这时候,君弋桓在隔壁等的心烦。 听见阮云珊始终都只顾着赵淮南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谈及正事儿,他便派自己的贴身丫鬟秋凉给阮云珊和阮云罗上了盘水果,并顺便让其暗暗瞥了眼阮云珊催促。 接受到秋凉催促的眼神,阮云珊心中一紧。 端起茶杯避开阮云罗的视线,她有些心虚地询问:“二,二姐,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二姐夫对你还好吗?” “他?” 瞥了眼桌子上莫名端上来的水果,又听见阮云珊这突如其来并不高明的套话,阮云罗心中了然,知道阮云珊确实是被软禁了,也意识到君弋桓此刻正在听着他们的对话,正不耐烦地等着她递出萧重景的把柄。 呵,这倒省了她的事儿了。 不必再思考怎么接近君弋桓,怎么才能让君弋桓听到自己想告诉他的话,阮云罗借坡下驴,张口正要回答。 “啪。” 这时候,阮云珊忽然放下茶杯。 将茶杯故意地弄出来声音,她眼神着急,微不可察地向阮云罗摇了摇头。 阮云罗心中一紧。 感受到周围的下人们悄悄投过来的视线,为了演的更逼真些,也顺便帮阮云珊掩饰掉刚才的异动,她端起茶杯,装作谨慎地瞥了眼周围的下人们,找借口让下人们全退了下去。 “唉。” 无奈叹了口气,她拍了拍阮云珊的手背道:“三妹,其实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和离呢……” “啊?” 阮云珊闻言惊讶,条件反射地忙问:“为什么?” 隔壁,君弋桓听见这话心中一动,也连忙地竖起了耳朵。 他心里,阮云罗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贤妻良媳,她这种人,平白无故怎么会突然地想要和离了呢?难道是萧重景做了什么? “因为……” 阮云罗欲言又止,神神秘秘地向阮云珊嘱咐,“云珊,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我……” 阮云珊一脸为难,正心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阮云罗压低声音,悄悄在阮云珊耳边便道:“其实,我告诉你,萧重景并不是萧老将军的亲生儿子,他是三十八年前因为谋反而被满门抄斩的张枭之后……我之所以想要跟他和离,就是担心这事儿万一被外人知道,我恐怕也要被他连累……” “什么!” 阮云珊瞪大眼睛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隔壁,君弋桓悄声嘟囔,忙更竖起耳朵想听听阮云罗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这时候,阮云罗却不再说话。 她叹了口气,再次让阮云珊保密之后,便站起身来到了窗前。 无意中看见窗外花园里冷艳荼蘼的花朵,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这君弋桓看起来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怎么种的花却这么浓烈张扬? 衬在这低调淡雅古色古香的桓王府里,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无法欣赏地摇了摇头,没心情再演绎什么伤心深沉的模样,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阮云罗不再多言。 简单又安慰了阮云珊几句之后,她便很快告辞离开了桓王府…… “慢走。” 依依不舍地将阮云罗送出花园,阮云珊被迫停步。 在身边秋凉的挟持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客堂旁边的屋子,走到了君弋桓面前。 君弋桓慢悠悠抿了抿茶。 抬眸凉凉地扫了眼阮云珊后,他淡淡地问:“说,刚才阮夫人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忽然间想要跟萧重景合离?” “他……” 阮云珊张了张口犹豫。 萧重景乃是被满门抄斩的反贼之后,正如阮云罗所言,他的身世如果被外人知道,那可是死罪。 他死不死没有关系,但阮云罗是他的妻子,怕免不了也会被连累。 虽然她以前对阮云罗有些不满,与阮云罗并非是同一个娘胎所生。也因为年龄差,跟阮云罗并没有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谊。 但莫名地,她就是想接近阮云罗。 而且一直以来,阮云罗并没有伤害她什么,反而还屡次地帮助她,关心她。 就连现在这种时候,阮云罗都能特意来探望她,还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她…… 这是多大的信任啊,她怎么可以出卖? 而且…… 回想起那日天牢,自己母亲去世前的那一番话,阮云珊越想越觉得心惊。 娘亲为什么跟赵初华叫姑母? 娘亲为什么说她早知道萧文渊是爹爹的儿子? 娘亲为什么说她早知道赵初华对容语溪做的那些事情? 容语溪不是阮云罗的娘亲吗?赵初华到底对阮云罗的娘亲做了些什么? 阮云珊心中惊惧。 她不敢细想,却也已经隐隐明白,她娘亲肯定是做了些对不起阮云罗娘亲的事情。 她娘已经对不起阮云罗的娘了,她又怎么能继续对不起阮云罗呢? 想到这里,阮云珊抿着唇摇了摇头,“没,她没说什么,她只是说萧重景对待她很不好而已……” 第436章 姜太公钓鱼 “哼。” 君弋桓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对阮云珊还是太客气了。 啪地一声撂下茶杯,他伸出手,强行将阮云珊拉着跪在自己的面前。 黑沉阴冷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阮云珊慌乱的眼睛,他俯身一字一句地威胁,“阮云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给我好好地说出实话,我就把你娘的尸体从乱葬岗拖出来喂狗。” “乱葬岗?” 阮云珊脑子嗡地一声。 她顾不得害怕,忙紧紧地抓住君弋桓的衣袖盯着他质问:“你什么意思?我娘不是已经被我爹带回家安葬了吗?” “呵,你说呢?” 君弋桓嗤笑一声,残酷地捏着阮云珊的脸颊质问:“以你娘的罪名,你以为你爹还会好生生把她带回家安葬吗? 哼,实话告诉你,你爹早已经把你娘给休了。 他对你娘避之唯恐不及,连领取你娘的尸体都不愿意,又怎么会愿意把你娘带回家里安葬,让她领受阮家的香火呢……” “你!” 阮云珊心中一震立刻摇头,“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见阮云珊自欺欺人不肯相信,君弋桓冷笑一声威胁,“反正,等我把你娘的尸体从乱葬岗拖到你面前,当着你的面将她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的时候,你自然就会信了……” “不!” 光是想到那可怕的场景,阮云珊已经要疯。 她惊恐地红着眼圈,忙抓紧君弋桓的衣袖哀求,“我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还不行吗……” “好。” 君弋桓满意点头。 以更舒服的姿态舒展坐直,他抬了抬下巴命令,“说,阮云罗为什么忽然间想要跟萧重景和离?” “因为……” 阮云珊抿了抿唇。 她知道这个秘密肯定是守不住了,但也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将秘密告诉君弋桓。 好歹,也该借这个机会争取一点儿什么? 想到这里,阮云珊壮着胆子,试探着向君弋桓提议道:“你,你想知道的东西,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三个小小的要求?” “呵。” 垂眸扫了眼自己脚下阮云珊期待的眼神,君弋桓冷笑,“先说说看。” “嗯。” 阮云珊松了口气点头,“第一,我希望你能帮我安葬我娘。第二,不要再逼我吃金丹了。第三,即便你想利用这个秘密对付萧重景,能不能等我二姐和离之后再说,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牵连她……” “哼,你倒想的齐全。” 凉凉扫了眼阮云珊紧张兮兮的样子,君弋桓觉得可笑。 不过想了想,这些事情对他都没有什么难度,他便也全都答应,“首先,给你娘安葬没有问题。其次,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也很高兴能够省一些金丹。 至于萧重景…… 我找萧重景的把柄只是想用他而已,这本就跟你二姐没有关系,更谈不上牵连。”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 阮云珊深吸一口气,终于肯对君弋桓吐出秘密,“其实,我二姐之所以忽然间想要和离,是因为她发现萧重景并不是萧老将军的儿子。他的真实身份,是当年因为谋反而被满门抄斩的张枭的后代……” …… 与此同时,将军府。 看见萧重景这阵子躲着萧文渊的表现,为了再推萧重景一把,尹筱柔来到茶楼,再次约见了福公公。 将自己这些日子的变故和打算全部告诉福公公之后,她嘱咐道:“福公公,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多留点儿心。在文煜继位之前,千万别让皇上在宫里出事儿。” “嗯。” 福公公点头答应,“你放心,宫里面戒备森严,皇上不会出事儿的。” “倒是你……” 担忧地看了尹筱柔一眼,他有些发愁地问:“如你所说,萧重景根本就没有跟随二皇子谋反的打算,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说服他?” “说服他干什么?” 尹筱柔满不在意地抿了抿茶,“他对我早就没了感情,以前之所以肯屡次忍耐,也完全是因为我大着肚子而已。” 垂眸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现在平坦的小腹,尹筱柔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呵地笑了一下,她眼神恢复平静,“现在我肚子里已经没有孩子,他对我没有忌惮,也不可能被我说服……这种时候,我敢撺掇他谋反,或者再用他的身世威胁,他非杀了我不可……” “那怎么办?这件事儿关键在他,他若是不肯入局,那你所说的一切,不就全部都是空谈吗?” “放心。” 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尹筱柔笑着安抚,“我威胁不了他,自然有其他人替我。我只需要把正确的信息交给正确的人就好。” 说着,她看向福公公,“能借我几个可信的人吗?” …… 翌日黄昏,将军府。 又是一天无功而返,萧文渊饥肠辘辘,正颓丧着脑袋准备先回家去。 可刚走出官巷没多久,他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即将超过他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竟然不长眼撞了他一下。撞完后连一句道歉都没说,便慌慌张张又继续向前走去…… “啧。” 萧文渊眉头紧皱,伸手拍了拍自己被撞到的肩膀。 这些天,因为萧重景的事情,萧文渊的心情本就不好。现在又被人无端端这么一撞,他心情更加憋屈,便忍不住朝着前方不远处细瘦的背影嚷了一句,“喂!撞了人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吗!我这么大活人都看不见,莫非你眼睛瞎了不成!” “对不起……” 前方尹筱柔停下脚步,抱着萧静生忙歉意向萧文渊躬了躬身。 随即假装慌张地扫了眼后面将军府的方向,待萧文渊看清楚自己的容貌之后,她收回视线抱着孩子,继续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诶?” 看着尹筱柔抱着孩子匆匆离开的背影,萧文渊觉得眼熟。 他垂眸思索片刻,终于想起来尹筱柔的身份之后,却又觉得奇怪。 总觉得尹筱柔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似乎有所隐情,他心中好奇,立刻便顺着尹筱柔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437章 精湛演技,实力演员 “呵。” 尹筱柔趁着拐弯时向后扫了一眼。 发现萧文渊果然上当跟着自己,她翘起嘴角,急匆匆继续自己的行程,很快来到了一个早就踩过点儿的小巷子里面。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几个打扮成地痞模样的人正静静等着。 他们全都是福公公在宫外培植的亲信。 按照福公公的命令,在听到有脚步声踏入这条小巷之后,几个人立刻从暗处窜了出来,尽职尽责地拉住尹筱柔,往她脸上色眯眯摸了一把调戏,“呦呵,好俊的小娘们啊~” “放开我!” 尹筱柔满脸震惊,忙抱着孩子开始挣扎。 边有模有样地挣扎着,她一副外强中干地样子威胁几个“地痞”,“住,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我可是将军府萧重景萧大人的小妾,我怀中是萧将军唯一的儿子!你们要是敢动我们娘俩一根手指,将军府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凭你?” 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几个打手很有表演天赋地哄笑。 动手动脚奚落了一会儿,在尹筱柔的示意下,他们又开始撕扯尹筱柔身上的衣服…… “不,不要……” 尹筱柔抓紧衣襟抱紧孩子,立刻很入戏地开始哀求呼救。 不知是吓的还是怎样,就连她怀中的萧静生,也在这时候哇哇地哭了起来……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文渊大喊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便冲了进来。 将几个“流氓”全部都赶跑之后,他松了口气上前拉起尹筱柔。 待看见尹筱柔惊魂未定的面容之后,他像是没有料到似的,立刻貌似惊讶地问:“大嫂?怎么会是你?” “文渊堂弟?” 同样一脸惊讶的样子,尹筱柔睁大了眼睛。 双方精湛的演技经过一瞬间的交流之后,似乎刚反应过来,尹筱柔安慰地拍了拍自己怀中已经哭累的孩子,随即冲萧文渊行了个礼,十分感激地对他道:“文渊堂弟,今儿真是多亏有你,否则……” “哪里。” 萧文渊一脸君子,忙伸手虚扶尹筱柔起身。 说了句不必多礼之后,他心里安安高兴,恨不得立刻飞到萧重景面前邀功。 “天色不早了。” 抬头看了眼头顶细细窄窄,与小巷十分契合的薄薄天空,萧文渊开口催促,“大嫂,这天眼看就要黑了,你一个带着孩子在外面行走太过危险,不如我送你回府?” “不,不用。” 像是被萧文渊的话吓到,尹筱柔面色一变,摇了摇头拒绝,“不,不必麻烦了堂弟,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她抱紧孩子,作势要走。 “大嫂!” 眼看着到手的功劳要飞,萧文渊哪里肯干? 忙追上前从尹筱柔的手里截过孩子,他满脸笑意不容拒绝,“大嫂,咱们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走,还是我亲自送你和孩子回府。” 萧文渊说着,不等尹筱柔回答,直接抱着孩子便要离开小巷。 “别!” 尹筱柔像是急了。 忙上前一把抓住萧文渊的衣角,她声音带着祈求,“不行,我不能回去……” “不能?” 回眸扫了眼尹筱柔慌乱无措的样子,萧文渊察觉不对。 意识到今晚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他抱着孩子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尹筱柔询问:“为什么不能?” “因为……” 尹筱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又立刻捂住嘴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说!” “什么事情不能说?” 感觉到自己好似触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萧文渊心中兴奋,面上却满是不信。 他笑了一下,“大嫂,快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咱们赶紧出发离开这里,别让堂兄等在府里着急……” “不,不行!” 见萧文渊作势离开,尹筱柔假装惊慌。 死死拽住萧文渊的衣角,在萧文渊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像是承受不住压力,她捂着脸跪倒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嫂,你怎么忽然哭了?” 见尹筱柔心理防线已经崩溃,萧文渊心中一喜。 抱着孩子屈膝蹲在尹筱柔旁边,他满脸关切地安慰,“大嫂,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这样!” 一副很有担当的样子,他拍了拍尹筱柔的肩膀开始套话,“大嫂,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把这件事说给我听听?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也说不定呢?” “那……” 似乎被萧文渊说动,尹筱柔红着眼圈,十分谨慎地询问:“那堂弟,你能帮我把这件事保密吗?” “当然。” 萧文渊心中一喜,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 “好。” 尹筱柔点了点头。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她压低声音对萧文渊道:“堂弟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今天是自己逃出来的……” “哦?” 萧文渊挑了挑眉,立刻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 目光警惕地扫了眼周围,尹筱柔将声音压得更低,“因为我发现你堂兄并不是萧老将军的亲生儿子,他其实是三十八年前,因为谋反而被满门抄斩的张枭的后代……” “什么!” “嘘!” 神神秘秘地在唇边竖起手指,尹筱柔无助哀求,“所以堂弟,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 这件事儿如果被外人知道,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我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待在那么危险的处境……” “可是你确定吗?” 仍旧觉得这事儿荒唐,萧文渊不敢置信地忙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手里有什么证据吗?” “我确定。” 尹筱柔点了点头,一脸笃定地跟萧文渊解释,“其实这件事儿,我也是无意中听见你堂兄和阮云罗的谈话后才知道的。他们俩因为这件事儿还大吵一架,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否则我在将军府待的好好地,干嘛要逃出来呢?” 尹筱柔说着,从震惊不已的萧文渊手中抱过孩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唉,堂弟,你也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心这件事情瞒不住被外人知道的话,再连累你……” 第438章 姜太公钓鱼,差点翻车 “嗯……” 萧文渊嘴上答应,心中却是暗喜。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正发愁自己奈何不了萧重景,没办法跟君弋桓交待呢,谁想到,这么快萧重景的把柄,就自己送到他面前了…… 哈,真是天助我也! 有这把柄在,看萧重景还怎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咳。” 萧文渊清了清嗓子。 强压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和恨不得飞到桓王府邀功的心情,他目光扫了眼自己面前正忧心忡忡的尹筱柔,心中不由得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才好。 放她离开吗? 还是把她先抓起来,留着威胁萧重景? 不需要太多的纠结,萧文渊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笑了一下,文质彬彬地看向尹筱柔,一副好心的样子忽然道:“大嫂,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危险了,不如我帮你找个地方先藏着看看?等这件事儿风头过去了之后,我再送你离开京城,不是更好吗?” “啊?” 尹筱柔闻言一愣。 面对萧文渊这突如其来的热心,她立刻察觉到不对拒绝,“不用了,这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应该的。” 萧文渊自顾自顾自说着,强行从尹筱柔怀中又抱走了萧静生。 拍了拍萧静生起身,他垂眸,不容拒绝地对尹筱柔道:“走,我带你和孩子去个安全点儿的地方,保证我堂兄找不到你。” “那就太谢谢了……” 假装没发现萧文渊的小心思,尹筱柔满脸感激,忙站起身跟上。 跟在萧文渊的身后,她边走边思考着对策。 见萧文渊走路时仍旧有些微跛,回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庆丰粮铺和金谷粮铺的事情,尹筱柔心中一动,状若无意地抱怨,“唉,真是可惜,静生明明是将军府唯一的孩子,也是将军府未来唯一的主人,现在却稀里糊涂,不得不跟着我东躲西藏…… 哼,这倒是便宜那阮云罗了。 之前东州水患的时候让她捡了个漏,现在莫名其妙又让她不战而胜,这运气,真是好的气人……” “阮云罗?” 听尹筱柔提起阮云罗,提起东州水患,萧文渊脚步一顿。 忽然间想起来那日在庆丰粮铺时,阮云罗的种种表现,萧文渊心中不爽,改了主意。 反正那个秘密已经足够分量,他何必再多此一举,再用尹筱柔威胁呢? 这样,只会让萧重景对尹筱柔不满,只会帮阮云罗除掉尹筱柔这个对手而已。 他应该反过来,让尹筱柔直接回府才是。 毕竟萧重景并不知道尹筱柔偷听了他和阮云罗的谈话,也并不知道尹筱柔知晓他身世的事情。 这种情况,当受到二皇子的威胁之后,他不会怀疑尹筱柔,只会怀疑阮云罗。 哼。 想到阮云罗到时候百口莫辩的场景,萧文渊忍不住冷笑。 想到等君弋桓登基之后,自己还可以借着今天的秘密,威胁尹筱柔帮自己做事对付萧重景,萧文渊更忍不住冷笑。 冷笑之后,他一脸庆幸地看向尹筱柔,“大嫂,你这么想就对了! 其实,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堂兄和阮云罗即便知道,也不可能自断生路到处跟别人胡说八道。就这种情况,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可是。” 见萧文渊终于放弃打自己的主意,尹筱柔松了口气,故意犹豫,“可是,万一纸包不住火呢?” “放心,不会有这种万一的……” 萧文渊故作轻松,忙又安慰了尹筱柔几句。 待尹筱柔明显动摇的时候,他又低声威胁,“再说了大嫂,这外面的地痞流氓那么多,你以为在外面就没有危险了吗? 外面的危险更多。 甚至,你不光要面对外面的危险,还得躲着将军府的追捕呢。 毕竟,静生可是我堂兄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的。” “至于你……” 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他叹了口气继续威胁,“至于你,等到他抓到你之后,一定会杀了你灭口的。 就连你的孩子,他也会交给阮云罗抚养。” “等到这孩子长大之后……” 萧文渊感叹地叹了一声,将自己搂在怀中的婴儿重新交还给尹筱柔。 看着尹筱柔紧张兮兮的样子,他顿了顿提醒,“如果你逃跑被杀,等到你的孩子长大之后,他的娘亲便只有阮云罗,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不!” 尹筱柔摇着头抱紧孩子。 像是已经被萧文渊所说的场景吓到,她以退为进地提醒,“不行!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阮云罗螳螂在后坐享其成! 我干嘛要为别人做嫁衣,这凭什么!” “是啊。” 萧文渊若有所思地点头。 心里提醒自己千万别给他人做嫁衣,别忘了在谋反前先杀了三皇子后,他看向尹筱柔劝道:“大嫂,趁着我大哥还不知道你偷听了他的秘密,你还是赶紧先回去。记住,回去后什么话都别说。相信我,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 尹筱柔点了点头,道过谢后便抱着孩子离开。 看着她匆匆回府的背影,萧文渊松了口气,也立刻转身向桓王府的方向走去…… 当晚,桓王府。 得知赵淮南已经被赵初华安葬的消息,君弋桓乐得清闲。 派人直接将赵淮南坟墓的位置告诉了阮云珊之后,他趁着月色来到花园,在深色的花园中央的亭子里月下独酌。 一杯接着一杯,他一边品酒,一边不自觉开始思考昨日阮云罗所说的那个秘密。 他有些拿不定那个秘密的真假。 要说它是真的,那秘密未免太过离奇。 可若是要说它是假的,一般人却也编不出来这种谎话。 即便要编,阮云罗也没有理由,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她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信口胡言? “二皇子?” 亭子里,君弋桓正沉思着。 亭子下,一个侍卫急匆匆走过来禀报,“二皇子,萧文渊现在府外,说是您交代的事情有进展了,想要立刻求见。” “哦?” 听说萧文渊那边也有了进展,君弋桓心中一动命令,“那就让他进来。” “是。” 侍卫点头答应,很快将萧文渊请了进来。 第439章 棋子入局,无能狂怒 “小的参见二皇子。” 萧文渊快步走到亭子下方,连忙先请了个安。 请安后,待所有的侍卫们全部都退下去之后,他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忙将自己今日的收获全部都告诉了君弋桓。 见君弋桓似乎并不惊讶,他有些疑惑地连忙提醒,“二皇子,这萧重景的身世可是个难的把柄啊。有这个把柄用作威胁,就不怕他萧重景不识抬举了。” “嗯。” 君弋桓点头同意。 他笑了一下,终于示意萧文渊来亭子里落座。 待萧文渊坐下之后,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垂眸望着酒杯中细碎的月光,他意味深长地忽然问:“文渊,那接下来,你觉得咱们该当如何?” “接下来?” 萧文渊被问的顿了一下。 心知道这个问题绝不同寻常,他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紧张和兴奋。 抬眸警惕地看了眼花园中的情况,见头顶月光如水,周围静谧无声,脚下只有朵朵红花在亭子四周围随风微晃……他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分析,“二皇子,以现如今朝廷里的情况,皇上已经被三皇子蒙蔽,无论您做得再好,恐怕也无法讨得皇上的欢心了……” “依我看,您不如直接……” 萧文渊说着,便抬起肘以手做刀,往桌子上剁了一下。 “大胆!” 皱眉将手中的酒杯撂下,君弋桓压低声音呵斥,“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馊主意你也敢提!你知不知道这是怎样的骂名!你打算让我遗臭万年吗!” “二皇子息怒!” 见君弋桓发怒生气,萧文渊连忙跪下解释自己绝无此意。 等到君弋桓怒气稍减之后,他这才连忙压低声音解释,“二皇子,我的意思不是让您弑父,是让您先对付三皇子。 这样,一方面免得事情结束后,三皇子黄雀在后。 另一方面,没了三皇子后,您再带兵进宫去找陛下,这样陛下没得选择,自然就会传位给您了……” “哼,带兵进宫?” 君弋桓冷哼一声质问:“萧文渊,你以为那些士兵傻吗?人家无论再怎么听令行事,也不可能拿着刀往皇宫里冲啊。 明摆着不合理的命令,必须得师出有名,人家才能听令。” “这……” 萧文渊想了想也是。 带兵去对付三皇子不难,只要假传皇上的命令就行。 可带兵进入皇宫这种事情,明摆着有造反的嫌疑,那些士兵怎么可能相信? 即便他们一时相信,但皇上在宫里又不傻。 他只要下一道谕旨,或者在城墙上露一个面,那些士兵立刻就会明白自己被骗,立刻会调转枪头对付他们。 啧。 萧文渊头疼。 他仔仔细细想了一会儿,无奈对君弋桓道:“二皇子,这件事情若是想成,宫里面必须得有人控制皇上才行。 让宫里面先控制皇上,并且传出来三皇子谋反挟持皇上的消息。 这样,您不仅有理由可以对三皇子出兵,还可以名正言顺带兵进宫去救皇上,顺便逼下诏书……” 至于得到诏书之后,是软禁,还是顺势以三皇子的名义弑父,那就看君弋桓自己怎么选择了。 “嗯。” 君弋桓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让萧文渊起身坐下,他站起身来望着月亮,在脑海中将萧文渊的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觉得这计划确实可行,他迈步带萧文渊来到书房。 在书房的书桌前站定,萧文渊很有眼色地抬手磨墨,君弋桓则提笔给萧重景写了封信。 将信笺交给萧文渊后,他嘱咐道:“宫里面的事儿,我会想办法处理。至于宫外,你尽快把这封信交给萧重景,先把他约出来见一面再说。” “还有……”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君弋桓皱了皱眉头疼,“朝臣那边,也应该有一个得体的应对才是。否则他们其中,若有人质疑起来,岂不难堪?” 他可不想自己得位之后,有人不长眼胡说八道。 这不仅会败坏他的兴致,更会引得史书乱写,后人乱猜。 “二皇子您放心。” 从君弋桓手中接过信笺,萧文渊想了想安抚,“二皇子,朝臣那边,我娘与阮清鸿有些旧故,她会尽力说服的。 阮清鸿乃是百官之首,又门生众多,只要他肯表态,其他人即便有什么意见,也会被立刻压下去的。” “阮清鸿?你娘能说服他?” “嗯。” 萧文渊笑了一下自信点头,“二皇子您放心,以阮清鸿此人圆滑识相的性格,您如果没能登基,他自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帮您。但等到您登基之后,他怕是跪的比谁都快。 至于我娘,她只需要在事情结束的时候提醒阮清鸿一声就好。 咱们又不需要阮清鸿在皇上退位之前做任何事情,也不会连累他,他有什么理由可拒绝的?” “好,好。” 见萧文渊已经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君弋桓十分满意。 伸出手郑重拍了拍萧文渊的肩膀,他笑着承诺,“文渊,你放心,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是。” 萧文渊心中一喜,立刻跪下行大礼道:“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翌日,将军府,笼烟阁。 见尹筱柔坐在床边一反常态,垂眸耐心照顾着自己儿子的样子,牛大花心中奇怪,忙抬头看了眼窗外。 她本意是想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 结果一抬眼,却正好瞧见窗外萧重景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样子…… “砰!” 房门被从外面猛地踹开,萧重景死死盯着尹筱柔,冷声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滚出去!” “是。” 石榴等人答应着,连忙躬身退下。 只有牛大花担心自己的儿子,还想上前去把萧静生抱走。 “滚!” 见牛大花还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萧重景不耐烦地骂她。 “哦。” 牛大花被骂的脑袋一缩,连忙讪讪也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哼!”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萧重景啪地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到尹筱柔脸上。 手指愤怒地指着尹筱柔的鼻子,他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质问:“尹筱柔!你好好的日子活够了是……” 第440章 逼入穷巷,走投无路 “什么?” 尹筱柔弯腰,从地上捡起信笺看了一眼。 看见里面貌似关心,实则却是威胁的内容时,她笑了一下,“呵,动作倒是挺快的。” “为什么?” 见尹筱柔这么痛快便认了,萧重景皱紧眉头,伸手一把掐住尹筱柔的脖子。 将尹筱柔拎起来拖到自己身边,他面色阴鸷,咬牙质问:“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被皇上知道是什么后果,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但,但我更怕三皇子继位……” 在萧重景杀人般的目光中,尹筱柔扯住他的手仰起脖子,尽量给自己争取空气。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待稍微缓了一下之后,她这才看向萧重景,说出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理由,“重景,你想想阮云罗和三皇子的关系,再想想阮云罗和你的关系,你觉得……你觉得等三皇子继位之后,阮,阮云罗还有必要继续帮你保守那个秘密吗?” “我,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儿子才这样做的……” 说着,尹筱柔充满爱怜地看了眼床上的孩子。 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她看向萧重景,“重景……与其等三皇子继位后被他除掉,咱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拥护二皇子继位。这样……等二皇子登基后,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你疯了!” 萧重景压低声音连忙喝止。 上下打量了眼被自己捏着脖子还振振有词的尹筱柔,他皱着眉摇头,“呵,你真是疯了!你知道阮云罗跟懿贵妃和三皇子是什么关系吗?你凭什么觉得三皇子会杀了我而放过她!” “那,那你凭什么觉得三皇子一定不会心软放过她?” 察觉到萧重景被问的一愣,掐住自己脖子的大手也松懈了,尹筱柔连忙再接再厉,“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不好,阮云罗也是三皇子的亲小姨,是懿贵妃的亲妹妹,人家血脉亲情,你真的比得过吗? 钦宇和沁棠甚至都不是你的亲弟亲妹,你都忍不住为他们操心,何况人家阮云罗跟懿贵妃还是货真价实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呢? 到时候,阮云罗揭穿你后,再到懿贵妃面前哭一哭,认个错,你觉得懿贵妃真的会忍心放她不管吗?” “这……” 萧重景心中一惊。 是啊,如果三皇子继位,阮云罗跟懿贵妃恢复关系,那她即便还没有和离,也照样不怕被这件事儿连累。 到那时候,她还有什么必要帮他保守秘密? 萧重景松开尹筱柔的脖子,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 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了好一会儿,见窗外面天色已晚,他站起身,一方面下令尹筱柔禁足笼烟阁。另一方面,则按照信中君弋桓的邀约,马不停蹄地前去赴约…… 当夜,还是那个酒楼。 不敢跟君弋桓商量谋反的事情,也不敢直接得罪君弋桓,萧重景深吸一口气进入包厢。 看着包厢里已经坐着的君弋桓和萧文渊,他决口不敢提那封信的事情,只说自己上次有事儿走的仓促,陪着笑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便要自罚。 “诶——” 萧文渊站起身来,走到萧重景面前止住他的动作。 笑着与主位上默不作声的君弋桓对视一眼,他意味深长地拿走萧重景手中的酒杯,拍了拍萧重景的肩膀提醒,“堂兄,今儿二皇子写信邀你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兴师问罪,罚你喝酒的啊……” “啊,是吗?” 萧重景尴尬一笑。 他愤怒于萧文渊的不依不饶,但当着君弋桓的面,却没办法发作。 只能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他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对君弋桓道:“您说的是那封信里面的谣言吗?无凭无据的,您不会连那种事都相信?” “是啊,那种无凭无据的事情都往外说,真是其心可诛。” 看似愤愤不平地附和了萧重景一声,萧文渊随即看向君弋桓,并出主意道:“二皇子,诬陷朝廷命官,这可不是个小事儿啊。咱们还是把这件事儿上报朝廷,交给皇上处理?” “嗯。” 见萧重景不见棺材不落泪,君弋桓点头同意。 他心中暗暗不爽,脸上却满是欣慰地对萧重景道:“其实,我今儿之所以邀你出来,只是想求证一下以防万一而已。现在,你既然肯定这件事儿绝无可能,那我可就放心多了。” 君弋桓说着,淡淡放下酒杯。 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他笑容温和对萧重景道:“萧将军放心,我这就进宫面圣,把有人诬陷你的事情禀报皇上。相信皇上一定会严加追查,还你清白的……” “不,不用了……” 见君弋桓离席要走,萧重景吓了一跳忙追上去。 一把将包厢门紧紧按住,他为难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对君弋桓道:“二皇子,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又何必非要闹到皇上面前呢?” “诬陷朝廷命官,这怎么不是大事儿?” “是啊。” 萧文渊也走过来附和。 一副为了萧重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劝道:“堂兄,您可是平定西北的功臣啊。有人来我这里诬陷你,而且这个人还是你的身边人,你竟然觉得这只是个小事儿吗?你不好奇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吗?你不担心对方是个西北的探子?” 以为在萧重景眼中,只有阮云罗知道他的身世。 巴不得阮云罗被萧重景怀疑甚至除掉,他自然毫无顾虑地尽情威胁,“堂兄,要我说,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把这件事儿交给皇上定夺才对。到时候把她关入牢房,不怕她嘴硬不招……” “是这个道理。” 君弋桓点头同意。 目光扫了眼萧重景死死按在包厢门上的手指,他一副好心的样子询问:“萧将军,还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没事儿的话,我这就得进宫禀报去了。” “我……” 萧重景左右为难。 理智上,他决计不想参与谋反这种事情。 但之前尹筱柔的那一番话,再加上君弋桓死死地捏着他的把柄,这让他没得选择。 他如果加入,失败后会死。 他如果不加入,二皇子捏住他的把柄,也可能会弄死他。 他当然可以杀了尹筱柔灭口,但这种时候灭口,未免也太过于仓促。 而且尹筱柔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若是莫名其妙忽然间死了,他也没办法跟皇上交代…… 即便最后皇上开恩饶他一命,之后三皇子继位,等阮云罗公开他的秘密后,怕是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第441章 吃下大饼,认祖归宗 “唉。” 萧重景无奈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个死路一条,他泄气地看向君弋桓,“二皇子,您到底想怎么样,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不是二皇子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 见萧重景终于松动,萧文渊心中一喜。 与君弋桓对视一眼之后,他立刻拉着萧重景回到酒席上坐下。 亲手给萧重景倒了杯酒递了过去,他劝,“堂兄,现在荣华富贵全在你一念之间啊。你放心,以你的能力,只要你肯加入我们,二皇子绝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引诱,“堂兄,难道你不想认祖归宗,不想继承你亲生父亲的爵位吗?” “我……” 萧重景当然想。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自从知道真正的萧重景因为自己而死,知道席老夫人一直在憎恨着自己之后,他便一直对萧家隐隐有些别扭。 一方面,他觉得萧老将军救他是为了报恩,又不是无缘无故白救的。 而且自从萧老将军死后,他力挽狂澜保住萧家,养大了萧钦宇和萧沁棠,还被席老夫人下了绝子药,已经算报答了萧家的恩情,对萧家没什么可亏欠的,继续姓萧也理所当然,不必心虚。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忘不掉那个因他而死的萧重景,也忘不掉席老夫人对他的恨意。 他知道,至少在席老夫人心中,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冒牌货。 这两种想法同时折磨着他,令他长长难以入睡。 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会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萧重景。 也许,他确实应该想办法认祖归宗了。 那样,他既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爵位,享受属于自己的更好的人生。也不必跟现在似的,明明从侯爵之子降级到了将军之子,明明凭着自己的能力撑起了整个将军府,却还总有一种鸠占鹊巢,处处欠了别人似的感觉…… 与此同时,将军府,随风园。 听闻虎子的汇报,知道萧重景今晚破例离开了将军府,阮云罗觉得奇怪。 不是奇怪萧重景的离开。 她既然把萧重景的把柄送给了君弋桓,就早已经料到君弋桓会利用那个把柄威胁萧重景,让萧重景离府赴约,并且向他屈服。 这些都很正常。 但是以萧重景的脾气,他被人威胁,知道有人把他的身世告诉君弋桓,应该立刻来找她算账才对啊。 他为什么没来找她算账? 难道,有其他人帮她背锅了? 心里察觉不对,阮云罗抬眸看向万嬷嬷,并好奇地问:“这两天,笼烟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笼烟阁?” 万嬷嬷被问的愣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阮云罗忽然问起是何用意,她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要说动静的话,今儿萧重景气势汹汹地去了笼烟阁一趟,听说吵的挺厉害,还把尹筱柔给禁足了呢……” “怎么了?” 见阮云罗似乎疑惑,田双双好奇,“夫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要不要我去趟笼烟阁打听打听?” “不用。” 阮云罗摇了摇头制止。 她已经猜出萧重景去找尹筱柔的目的,只是心中仍旧不解,尹筱柔为什么没有否认。 如果她强烈否认,那萧重景无论是否相信,都会来找她对峙才是。 萧重景既然没来,那就说明,尹筱柔没有否认,甚至很可能已经承认。 她为什么承认? 难道…… 她也把萧重景的身世告诉了君弋桓,也想让萧重景谋反吗? 为什么? 难道她决定放弃尹文煜,转而跟二皇子合作了? 还是她想要放弃萧重景,让萧重景和二皇子自寻死路,好自己从中得利? 心中一凛,阮云罗看向田双双,让田双双去药房取些东西。 然后她又看向万俟拂,“你去趟笼烟阁,想办法悄悄把牛大花带过来。”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立刻便行动起来,离开随风园向笼烟阁方向而去…… 另一边,笼烟阁。 趁着尹筱柔被禁足后还算安生,萧静生也已经睡了,牛大花蹑手蹑脚离开笼烟阁,终于来到了阁外墙角,自己早就已经盯上的一棵桃树下面。 仰头看见桃叶的缝隙中,那形状饱满而又沉甸甸的桃子,牛大花馋的咽了咽口水,脱了鞋摩拳擦掌便开始往树上爬。 正在她爬上树干,手指即将碰到桃子的时候。 桃树下面,万俟拂经过这里听见声音,探头好奇地看了一眼也走了进来。 走近之后,一眼看见趴在树上张牙舞爪,拼命伸长胳膊想要摘桃的牛大花,她笑了一下,“干什么呢?想偷桃吗?” “啊?” 牛大花吓了一跳,连忙抱紧树干。 低头扫了眼树下的万俟拂,见万俟拂只有一个人,而且身上穿的只是件丫鬟的衣服,她松了口气。 跳了一下摘下桃子,将桃子弯腰递到万俟拂面前,她讨好地笑道:“你看,这桃子熟透了都没有人来摘,真是浪费。不如你尝尝味道,看看甜不甜。如果够甜的话,咱们就多摘一点,洗洗拿给主子们吃?” “嗯。” 见牛大花趴在树上,笑容讨好而又紧张的样子,万俟拂没再逗她,直接伸手接过桃子咬了一口。 “甜吗?” 眼巴巴见万俟拂吃了桃子,牛大花馋的咂了咂嘴,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在万俟拂的示意下,牛大花心中一喜,忙伸手也给自己摘了个桃子。 用衣袖擦了擦桃子上面的绒毛,她趴在树上抱着树干,迫不及待便吃了起来。 美滋滋吃完一个之后,她意犹未尽,伸出手还想再摘一个尝尝。这时候,万俟拂瞥了她一眼催促,“先下来,剩下的等回来之后再吃,没人跟你抢。至于现在,咱们还有要紧事儿需要处理,没时间再耽搁了……” 第442章 东边救驾西边药 “什么事儿啊?” 看着树下一本正经的万俟拂,牛大花抱着树干奇怪不解。 “你看不出我是谁?” 见牛大花一脸茫然,万俟拂笑了一下提醒,“牛大花,你忘记自己来将军府的目的了吗?莫非又不想带你儿子离开了?” “你……” 牛大花大惊失色。 借着树梢的月光,她忙抱着树上下打量了万俟拂一眼。 见万俟拂的模样和身形都有些眼熟,她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你,你是张三?” “嗯。” 万俟拂点头。 招了招手让牛大花从树上下来,她当前领路,便带牛大花往随风园方向走去。 “真的是张三吗?” 抓了抓脑袋跟在万俟拂的身后,牛大花嘟嘟囔囔,仍旧是不敢置信。 路途太短,还没来得及祭奠自己灰飞烟灭错付了对象的爱情,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了随风园附近。 在随风园的门口站定,她红着脸,大着胆子拉住了万俟拂的衣袖。 好奇地往园子里面张望一眼,她压低声音询问:“这不是将军夫人的住处吗?听说她不喜欢外人闯入的,咱们来这儿干嘛?” “进去你就知道了。” 拍了拍牛大花的肩膀安慰一下,万俟拂当前领路,很快带着牛大花进入了随风园,来到了阮云罗的面前。 “夫人……” 有些紧张地在阮云罗面前行了个礼,牛大花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看向旁边刚从药房里回来的田双双。 田双双点了点头,上前将刚刚从药房拿来的小瓷瓶交给了牛大花。 “这,这是什么?” 牛大花看见瓷瓶吓了一跳,忙缩手不敢乱接。 “放心。” 看着牛大花害怕的样子,阮云罗温声安慰,“这瓶子里只是最普通的迷药而已,不会伤及性命。我只希望你这几天看紧尹筱柔,一定别让她离开将军府就可以。” “真,真的吗?” “嗯。” 阮云罗点头。 她知道牛大花没胆子杀人,也不至于让牛大花一个普普通通的局外人,做杀人这种勾当。 她的目的,只是想破坏尹筱柔之后的计划。 让尹筱柔既不能联合西北拥护二皇子谋反,又不能螳螂在后前往皇宫救驾而已…… 想到此,尹筱柔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 将银票通过万嬷嬷递给牛大花后,阮云罗承诺,“放心,等你迷晕了尹筱柔之后,可以抱着孩子直接来随风园这边。到时候,我会再给你两张银票,并且准备马车把你和孩子送出京城。 等过个一年半载,京城里的事情平息了之后,你再带着孩子回你家生活也不迟……” “真的?” 牛大花眼睛一亮。 不敢完全相信阮云罗的承诺,她看向旁边的万俟拂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离开?” “嗯。” 万俟拂点头承诺,“放心,夫人说话向来算话,不会害你的。” “好。” 牛大花同意点头。 她受够了在将军府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受够了自己儿子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掐痕,抿了抿唇接过银票和瓷瓶之后,她向阮云罗行了个礼,转身很快便离开了随风园。 她离开后,阮云罗想了想。 担心君弋祯那边和宫里面没有防备,她给两边各写了一封信提醒之后,又嘱咐万俟拂道:“前门那边有虎子守着,你这几天多注意后门,一旦发现萧重景提着剑离开将军府,立刻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 而另一边,茶楼里。 福公公静静在包厢里等了很久,始终都没有等到尹筱柔出现。 看了眼包厢窗外的月色,他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尹筱柔每次与他见面向来都是早到,从来都不会失约,怎么今儿却这么晚都没有现身? 难道她出事儿了? 她能出什么事儿? 福公公端起茶杯,抿着茶想了想。 忽然间想起尹筱柔上次所说的那个计划,他眯了眯眼意识到,当君弋桓得到萧重景的把柄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威胁萧重景。 而萧重景受到威胁之后,也一定会回头跟泄密的那个人算账。 尹筱柔作为泄密的人,这时候,恐怕是不会好过。 “唉。” 无奈地摇了摇头,福公公放下茶杯,转身离开茶楼,很快回到了自己在宫外的宅子。 派人简单地打听了一下,知道将军府最近没有死人,尹筱柔只不过是被禁足起来,福公公松了口气对自己的手下命令,“你们立刻出发,前往军营附近守着。一旦发现萧重景带着大批兵马离开军营,就立刻前往将军府给尹筱柔报信。到时候,她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你们只需要听她的命令即可。” “是。” 手下们答应着,立刻纷纷行动起来,前往军营附近守着。 三日后,将军府,瑶春园。 终于到了约定好要行动的日子,萧重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亮沉思良久。 受够了总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困扰,受够了总是被别人捏着身世威胁的情况,心想着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一把算了,他深吸一口气提剑,牵马从后门匆匆离开了将军府后,立刻便前往军营方向开始准备。 而后门附近的屋脊上,在月亮照不到的地方。 等到萧重景走远之后,万俟拂翻身从房顶的阴影处一跃而下,立刻快步前往随风园,向桌边正在跟田双双下棋的阮云罗禀报,“夫人,萧重景已经提剑离开,正在往军营方向离去。” “是吗?” 阮云罗心中一惊,将手中的棋子撂下。 站起身交待万嬷嬷和田双双盯着笼烟阁那边,协助牛大花别让尹筱柔离开之后,她很快和万俟拂简装出门,骑马低调前往静德殿方向,先去给三皇子那边报信。 连谋反都敢的人,她不相信君弋桓会放过君弋祯不理。 先去通知君弋祯,这既可以避免君弋祯猝不及防被三皇子的人马伤害,也方便借君弋祯的身份带着她进宫面圣,还能让三皇子也跟着分一点救驾的功劳,总比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管,稀里糊涂直接去敲登闻鼓要来得强…… 与此同时,泽华宫。 为了引得君邑光和阮云绮到来,端贵妃温素仪借口做汤,直接带着秋风秋月便来到了泽华宫私有的小厨房里。 “都下去。” 示意闲杂人等全部离开,温素仪一丝不苟,开始做汤。 等到清火慢炖,一锅汤终于煮好之后,她取出头上的金钗,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 第443章 娘娘她是个狠人 从瓷瓶里倒出一枚金丹,她正要用金钗轻刮一些进去。 但想了想之前在冷宫之中,花月容所说的那一番话,又想了想这些日子,君邑光对自己和君弋桓的冷落…… 她目光一暗,直接将一整颗金丹,连同瓷瓶里剩下的最后一颗金丹,全部都扔了进去。 反正,这是她最后一次低三下四给君邑光熬汤了。 不必再小心翼翼斟酌分量,不必再担心之后的痛苦太大被君邑光发现。 今日之后,如果他死了,那就无所谓金丹不金丹。如果君弋桓心软留他活着,便也正好可以用金丹控制他,将他称病软禁…… 想到这里,温素仪收起金钗。 将空瓷瓶递给秋月处理,她等秋风用汤盅将汤盛好之后,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火钳……将火钳伸到炉中,夹起炉中滚烫发红的炭火,她眯了眯眼,手腕一翻,将炭火缓缓伸向自己胸前…… “娘娘!” 见此情形,秋风秋月满脸不忍,忙上前想要阻止。 “皮肉之苦而已,不必担心。” 温素仪说着,咬牙随即将炭火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刺啦——” 胸前昂贵漂亮的锦缎很快被炭火焦透发黑,和里面瞬间发红起泡的皮肤黏着在一起,很快,空气中都开始弥漫出了焦糊的味道…… “啪。” 见自己伤的差不多了,温素仪忍耐地闭了闭眼睛,手一抖扔下火钳。 “娘娘。” 秋月见状连忙上前。 从怀中取出手帕,帮温素仪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她扶着温素仪后退……旁边,秋风提着食盒上前,冷着脸抬起一脚将煲汤的炉子踢翻…… 任由炉子中火红的炭火滚落一地,点燃柴火。 三个人静静等到火势稍大,外面有救火的脚步声急匆匆传来之后,这才一边咳嗽一边扶着温素仪连忙出去…… “贵妃娘娘!” 小厨房外面,提着桶拿着盆赶来救火的众人,看见端贵妃气息奄奄满身烟灰的样子,全都被吓了一跳,忙急匆匆涌了过来查看情况。 “我,我没事……” 温素仪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坚强地朝众人笑了一下。 转头看见秋风手中提着的食盒,她惨笑一声嘱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熬好的汤交给陛下,让陛下趁,趁热喝……” 说着,温素仪闭上眼睛,仰头晕了过去。 “娘娘!” 秋风眼圈一红点了点头,立刻提着食盒急匆匆往御书房送去…… 御书房里。 君邑光批着奏折,正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烦躁。 这时候,听福公公说泽华宫又来送汤,想到之前东州毁堤的事情,他本不愿意理会。 但耐不住温素仪做的汤实在好喝。 他这段时间总也不喝,就一天比一天想的发慌…… “唉。” 君邑光无奈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对温素仪和君弋桓已经给足了教训,便心中一软放下笔命令,“行了,把汤端进来。” “是。” 见禄公公并不动弹,福公公十分自觉地出去跑腿。 出门后,一眼看见秋风衣服上和脸上的烟灰,他关切地睁大了眼睛,“呦,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没什么。” 秋风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圈,哽咽着小声解释,“只不过我们家娘娘为了给皇上熬汤,一不小心打翻了炉子烧了厨房,还因此摔了一跤沾了碳火受了点儿伤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这还不是大事儿?” 福公公闻言咋舌,“传太医了吗?” “应该是传了,我们家娘娘昏迷前只催促我来送汤,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说着,她抽泣一声,双手将食盒递给福公公,“公公,快拿进去给陛下尝尝,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 没时间再多说什么,福公公交待过旁边的小公公,赶紧给泽华宫请一个太医之后,便立刻拿出手帕擦了擦食盒上的烟灰进殿。 进殿后,捧起食盒,他刚要走到君邑光身边,却被禄公公半路截下。 禄公公扫了他一眼,低头将食盒打开。 取出食盒里面的汤盅,打开汤盅往自己的小碗中盛了一点浅尝一口之后,他有些惊艳地睁大了眼睛。 忙又取出御碗给君邑光盛了一碗,他将碗轻轻放到君邑光手边,“陛下,您请用。” “嗯。” 君邑光拿起汤碗尝了一口。 发现这次的鸡汤明显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鲜美许多,他忙接连又尝了几口,最后索性将一整碗全部喝完。 放下汤碗,他意犹未尽地闭了闭眼睛。 发觉自己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焦灼似乎一扫而空,他心情很好地看向福公公,“送汤的人呢?可带了什么话来?” “这……”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 这事儿如果君邑光不问,他可以不说。 但现在君邑光既然问了,他就必须得实话实说,对君邑光道:“陛下,送汤的婢女禀报,说端贵妃为了熬汤,不小心打翻了炉子,点燃了小厨房……” “什么?” 君邑光皱着眉坐直身体,“她人现在怎么样?” “人听说是晕过去了……” 见君邑光面色一黑,福公公连忙安抚,“不过陛下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既然有太医在,想必端贵妃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唉……这么大的事儿,福公公你怎么不早说啊?” 见君邑光似乎还关心着端贵妃,禄公公趁机对着福公公忙上眼药,“福公公,端贵妃那么沉稳的性子都能被吓晕过去,可想而知小厨房的火势肯定不小。唉,也不知端贵妃娘娘有没有受伤……” 说着,他看向君邑光,继续拍马屁道:“陛下,这端贵妃娘娘伤的这么重,都不忘先给陛下您这边送汤,可见端贵妃娘娘对您的一片心意啊……” 第444章 开始揭穿(已修改) “端贵妃娘娘经常熬汤,怎么会轻易受伤呢?” 知道君弋桓有谋反的心思,也感觉端贵妃这一次受伤实在太巧。福公公躬了躬身,语气尽量委婉地阻止君邑光道:“陛下,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派禄公公带太医前往泽华宫看看? 一方面,展示天恩,让端贵妃有所安慰。另一方面,禄公公顺便,也正好查查这次失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能是怎么回事儿?” 听见福公公不光随意给自己派活儿,还似乎对这件事儿话里有话,禄公公皱了皱眉奇怪地看向福公公,立刻反问:“福公公,我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你觉得这次失火另有隐情吗?难道,你觉得端贵妃是故意纵火,害自己受伤不成?” “禄公公怎么会这么想……” 福公公嘴上惊讶,心中却有些后悔。 刚才,他之所以第一时间阻止君邑光前往泽华宫,主要是清楚君弋桓谋反的心思,担心端贵妃对君邑光不利,想保护君邑光而已。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端贵妃又不是傻子。 这宫里面戒备森严,她怎么可能直接杀了君邑光? 至少,在君弋桓攻入京城之前,她应该是不能杀掉君邑光的。她故意受伤,大概率应该只是想引君邑光过去,先控制住他而已。 这样…… 这样,君弋桓带兵进来,就不会得到君邑光亲自的阻拦。 他就可以找各种借口欺骗士兵们,裹挟着士兵们以救皇上的名义杀进宫来…… 嘶—— 想到这,福公公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他便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帮君弋桓一把。 否则,如果宫里面端贵妃无法控制皇上,宫外,君弋桓还会继续行动吗? 如果君弋桓不继续行动,那三皇子那边,岂不是也死不成了? “陛下……” 正在福公公下定决心,准备助端贵妃一臂之力的时候。 御书房外,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陛下,三皇子和将军府阮夫人现在殿外,说是有要事求见。” “老三和阮夫人?” 君邑光闻言皱眉,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一起求见。 不光他不明白,他旁边,禄公公和福公公也不明白。 尤其是福公公。 借由端贵妃今日受伤事件,他已经猜到君弋桓今晚行动,也已经做好准备要帮助端贵妃在宫里先控制住君邑光,好教君弋桓在外面安安心心地除掉君弋祯。 可现在呢,君弋祯竟然进宫了,而且还跟阮云罗一起! 阮云罗是谁? 她可是萧重景的妻子啊! 这种关键时候,她忽然与君弋祯一起求见皇上,莫非,他们已经知道君弋桓今晚的计划…… 福公公静静站立在侧,正马不停蹄地正思索着。 主位上,君邑光端起茶杯想了想。 出于好奇,他垂眸对殿门口的侍卫道:“行了,那便让他们进来。” “是。” 门口的侍卫点头答应,连忙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 君弋祯开口,直接叫住了若无其事,准备离开的秋风。 打量着秋风身上因为失火而熏出来的烟灰,他笑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是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身为大宫女,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三皇子。” 强压住心中的不安,秋风忙给君弋祯行了个礼。 这个时候,君弋祯和阮云罗一起出现在皇宫,她已经察觉到不妙,知道计划有变,想赶紧回泽华宫给端贵妃报信,所以说话也尽量大事化小,“没什么的,只是端贵妃给皇上熬汤,不小心烧了厨房而已。现在汤已经送到,奴婢也该回去继续伺候贵妃娘娘了……” “烧厨房?” 君弋祯看似惊讶,又看了眼秋风衣服上的烟灰。 知道端贵妃又是失火,又是特意让自己的丫鬟这副样子过来送汤,肯定是想要把君邑光引过去,定然有所计划。 为了不让她回去给端贵妃报信,君弋祯直接无视她话语中想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将计就计地告诉她,“失火这么大的事儿,皇上知道以后,定然是要问话的。你先不急着回去,等会皇上问过话后,你再回去复命也不迟。” “可是……” “行了,就这样,端贵妃通情达理,不会难为你的。” 君弋祯说完,让万俟拂盯着,自己则和阮云罗一起,在侍卫的指引下进殿面圣…… 御书房。 看见君弋祯和阮云罗一起进来,等他们见过礼后,君邑光扫了他们一眼好奇,“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嗯。” 君弋祯点头。 他拱了拱手,“父皇,儿臣之所以匆匆忙忙,这么晚带阮夫人一起进宫,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儿必须禀报。” “哦,什么事儿?” “这……” 按照计划,省略掉自己跟阮云罗一直来往的细节,君弋祯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对君邑光道:“父皇,今晚吃过饭后,阮夫人忽然来到静德殿找到儿臣。她说,说萧将军和二哥今晚要谋反……” 第445章 戏台已经搭好(已修改) “什么?” 在殿内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君邑光皱紧眉头扫视众人一眼,立刻看向阮云罗。 “陛下圣明……” 被君邑光凌厉的目光盯着,阮云罗心中一紧,连忙跪下。 一副担忧忐忑的样子,她解释,“陛下,这件事情,臣妇是前些天萧重景和萧文渊在家里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偷听到的。当时,臣妇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觉得萧重景只是醉酒胡说,应当不敢。 臣妇小心盯着,见他最近一直请假,本来松一口气。 但是今天,他还在假期也不该值夜,却还是如同那日与萧文渊在酒桌上计划的一般,提着剑去了军营……” 在君邑光越发冷冽的目光中,阮云罗抹了抹眼泪,“皇上,我左思右想,这件事儿应该禀报,但是却奈何进宫无法,所以才舍了脸皮找上了三皇子,求三皇子带臣妇来参见陛下……” 说完,怕君邑光不肯相信,她磕了个头,“陛下,臣妇愿以性命担保,此事绝然不假。若是陛下实在不信,可以将殿外的秋风姑娘召进来询问。刚才在殿外,臣妇听她说,端贵妃那边今晚忽然失火,这两件事情也许有关……” “好。” 君邑光面色分不清喜怒。 他没有驳斥阮云罗,也没有相信阮云罗,而是直接示意福公公带秋风进来。 秋风强撑着镇定进入大殿,看见仍跪在殿中央的君弋祯和阮云罗,立刻察觉到御书房的气氛不对。 一颗心被寸寸捏紧,她屏住呼吸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嗯。” 主位上,君邑光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直接问道:“秋风是?你知道阮夫人刚才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奴婢……” 怯怯地看了阮云罗一眼,秋风摇头,“奴婢不知。” “是吗?” 目光如涛般紧盯着秋风,君邑光语气淡淡却不容忽视。“刚才,阮夫人说,今晚君弋桓和萧重景准备谋反,说你们家端贵妃这时候受伤另有蹊跷…… 依你看,她刚才这些话,是对,还是不对?” “这……” 秋风慌乱一瞬,连忙磕头掩饰,开始喊冤,“陛下,冤枉啊!二皇子为人向来温良恭让,君子作风。端贵妃更是温柔贤静,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他们怎么可能会跟谋反扯上关系?” 说着,她红着眼圈看着阮云罗。 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她满脸气愤地给阮云罗磕了几个头,立刻倒打一耙道:“夫人,求求您,放过二皇子和端贵妃!我知道,您是懿贵妃的亲妹妹,是三皇子的亲姨母,所以才处处向着三皇子说话。 但是您不能含血喷人啊! 是,之前东州溃堤一事,二皇子用人不当,差点害了三皇子,可三皇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为了这事儿,皇上已经罚了二皇子,还将静德殿都赐给了三皇子,都这样了,您还不肯知足放过二皇子吗!” 说着,她看向君邑光,“陛下,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立刻宣端贵妃二皇子和萧将军过来当面对峙,奴婢相信,这件事,假的做不成真的!” “对,假的做不成真的,但真的也说不成假的。” 见秋风字字句句,几乎明示自己跟君弋祯合伙诬陷君弋桓,阮云罗立刻看向她质问:“秋风,你只说我是三皇子的姨母,却怎么不说我还是萧重景的妻子?是二皇子的亲家二姐呢? 事实上,自从懿贵妃进入皇家之后,我与懿贵妃就甚少相见,与三皇子也同样疏远。而与之相反,自从我嫁入萧家之后,与萧重景夫妻一体已经将近快二十年,我与萧重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冒着生命危险诬陷他,我图的什么? 就为了给一个久不联系的外甥出一口气吗? 可如你所说,那件事情,二皇子已经受到了皇上的责罚。这件事,二皇子自己都没说什么,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更没理由为了这种事来诬陷自己的丈夫和妹夫……” “至于对峙……” 阮云罗说着,看向君邑光,“陛下,正所谓捉贼捉赃,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若是不把他们抓个正着,他们怎么可能坦白承认?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秋风却提出让臣妇与萧重景一行人对峙……陛下,这明着是对峙,暗地里,却分明是提醒他们,好让他们取消今夜的计划而已……” “阮夫人!” 秋风着急地看向阮云罗,气的咬牙,“夫人,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是不是欲加之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阮云罗不急不恼,抬眸看向君邑光提醒,“陛下,现在既然戏台已经搭好,您不如直接顺着他们的戏本子演下去,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第446章 和445章有大改,还没看的宝子拜托倒回去看一眼哦 “嗯。” 君邑光点头。 他目光往福公公和禄公公之间扫了一眼。 想起禄公公之前一味替端贵妃说话的表现,他狐疑地皱了皱眉。 令禄公公守着阮云罗君弋祯和秋风在御书房待着,四个人连同整个御书房的下人,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以离开之后,他看向福公公,“你传令下去,立刻紧闭宫门,不允许任何人内外传信,然后再带上一些好手,咱们去趟泽华宫看看……” “是。” 重新获得君邑光的宠信,福公公本应该高兴。 但是想到君弋桓的计划即将失败,君弋祯又被重重包围在御书房内无法靠近,他心里却不由得失望。 既然二皇子杀不了三皇子,那他忙活那么多,真的是白忙活了…… “恭送陛下。” 看着君邑光与福公公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所有人齐声恭送。 被关在这里,君弋祯和阮云罗倒是没什么,他们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只能静等结果而已。 禄公公和秋风却不一样。 禄公公眼睁睁看着福公公重新爬到自己头上,心里郁闷。 秋风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计划缓缓滑向深渊,而端贵妃和二皇子却还仍旧一无所知,心中绝望……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泽华宫。 躺在病床上微笑应对着各宫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和机锋,见君邑光和阮云绮迟迟不来,温素仪正觉心慌。 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君邑光进入殿内,步入内室。 “陛下。” 看见君邑光来了,各宫妃嫔们娉娉婷婷,连忙请安。 就连温素仪躺在床上,也挣扎着撑着病床行礼,“陛下……” “都伤成这样了,快歇着。” 让温素仪和众位妃嫔们免礼,君邑光走到床边坐下。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握着温素仪的手,看向旁边搭脉的太医,“怎么样?端贵妃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得知没有大碍,他松了口气。 又看了眼端贵妃胸口上的伤情,他皱眉叹了口气,“唉,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经常熬汤吗?怎么会弄得失火呢?” “最近休息不好,可能是恍惚了。” 温素仪说着,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见秋风始终没有跟着君弋桓进来,她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怎么了?” 见温素仪看向门口的方向,君邑光状若不解,也看过去,“找什么呢?” “没什么。” 这么多妃嫔在场,问一个丫鬟的事儿也不合适,温素仪摇了摇头,暂时放下。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握紧君邑光的手,恳求地看向君邑光,“皇上,有几句话,臣妾一直想私下跟您说说,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好。” 出乎温素仪的预料,君邑光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便让妃嫔们全都下去。 妃嫔们走了过场,此时正好也乏了。 见君邑光对温素仪似乎一如既往,便也都歇了看趁机看热闹的心思,行了个礼后很快离开。 “皇上……” 等到嫔妃们离开之后,端贵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紧紧握着君邑光的手,她满脸愧疚地对君邑光道:“陛下,对不起,弋桓辜负了您的信任……之前,您那么重用他,将工部都交给他掌管,但他却渎职大意,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属下……不仅,不仅害的东州百姓无辜受苦,还险些……” 说到这里,她双膝跪在床上,硬撑着给君邑光磕了个头,“陛下,千错万错,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教子无方,臣妾愿意以死谢罪,求皇上千万责罚……” “你真这么想?” 见温素仪因为动作,伤口都渗出血来,君邑光眼中却依旧冷静。 “当然。” 直觉上,温素仪感觉君邑光的态度似乎不对。 但是现如今箭在弦上,想要推动计划的欲望盖过了这些细小而不起眼的感觉。 抓紧君邑光的手指,她流着泪继续恳求,“陛下,这件事情,说到底臣妾对不起懿贵妃。您能开恩让臣妾跟懿贵妃见上一面吗?我想亲自跟懿贵妃道歉……” “好。” 深深看了温素仪一眼,君邑光点头答应。 另一边,如懿宫里。 看完君弋祯和阮云罗今日进宫之后,直接派人送给自己的信笺。 知道端贵妃那边约摸是今日行动,她一阵后怕,正庆幸刚才泽华宫失火之后,自己没有跟着过去凑热闹…… 这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阿凫从门外进来传话,“娘娘,皇上现已经去了泽华宫,并且还下令让您也立刻过去。” “啊?” 阮云绮听得迷糊。 她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密信,觉得奇怪。 按密信所言,自家妹子和儿子不是已经进宫了吗?皇上也应该已经知道二皇子今夜谋反的事情了?怎么还是上当跑去泽华宫了? 难道,皇上不信阮云罗和君弋祯的报信? 不可能啊,他即便不信君弋祯,也应该信一信阮云罗才是,毕竟阮云罗名分上还是萧重景的妻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连阮云罗也不信,但至少也应该保持怀疑才是啊。 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 可如果怀疑,他又为什么要上当? 难道,他故意上当? 为什么?想顺势而为,试探温素仪吗? 想到这里,知道自己这一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阮云绮松了口气。 心想着既然他要试探,那不如帮他试探个彻底,阮云绮看向旁边,自己听从君弋桓的意见,特意从鹿林围场调过来的蓝庭,“蓝庭,你功夫好,便随本宫走着一趟,到时候见机行事,帮我一起揭穿端贵妃的谋划……” “是。” 蓝庭点头答应,很快便随阮云绮来到了泽华宫…… 第447章 实力演员,敬业选手 泽华宫。 阮云绮带着蓝庭进入。 看见坐在病床边的君邑光,她行了个礼后,这才看向温素仪,“端贵妃,听说你受伤,可好些了吗?” “懿贵妃,你来了……” 见阮云绮终于送上门来,温素仪心中一喜。 君邑光的到来虽然重要,但今日计划中,更重要的,还得是阮云绮。 没有阮云绮,还有谁能替她抗下挟持皇上的罪名?如果阮云绮不抗下挟持皇上的罪名,君弋桓如何名正言顺地去杀君弋祯呢? 如果君弋桓的所作所为无人背锅也不能杀掉君弋祯,那即便君弋桓打入皇宫夺了位置,君弋祯以及其他皇子诸侯也照样可以打出平叛的旗号,到时候,先不说史书后世如何评价,即便当时得了位置,怕是也坐不稳…… 面上满是羞愧,温素仪看向阮云绮,“懿贵妃,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前来看望,我,我真是……” 说着,端贵妃捂着胸口,低头剧烈地咳嗽两声。 咬牙将自己胸口还未结痂的伤口抓破,她放下手,惨然一笑刚要说话。 这时候,端着太医刚刚配好的药膏和用来清洗伤口的清水在床前跪下,秋月抬眸望向温素仪胸口被抓破的伤口,满脸担忧地劝道:“娘娘,您的伤口又流血了,不然还是先上药,您有什么话,等上药之后再说也不迟啊……” 说着,她将漆盘放在旁边矮桌上。 拿出锦帕浸泡在水里打湿,她起身正要为温素仪清洗伤口。 “秋月……” 温素仪面色一红,忙抓住秋月的手腕。 无奈与君邑光对视一眼,她捂住伤口,忙抬眸望了眼君邑光身后的福公公,以及福公公旁边的老太医。 福公公和老太医心中一惊连忙低头。 “呵。” 君邑光轻笑一声。 想看看温素仪到底还想搞什么幺蛾子,他回头瞥了眼自己身后的福公公和老太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出去。 “是。” 与君邑光对视一眼,福公公带着人很快退下。 “谢皇上。” 见屋子里其他人全都走了,现在除了君邑光之外,只剩下阮云绮和蓝庭两个外人,温素仪本松了口气。 但转眼看自己这边,似乎只有秋月一个帮手,她又不安。 不明白这种时候,秋风到底上哪儿去了,温素仪想了想,看向阮云绮。 似乎刚发现阮云绮仍旧站着,温素仪连忙客气邀她坐下,并借机唤了两声秋风上茶。 可惜,秋风被关在御书房,并不能回答她的招呼。 “这个秋风。” 招呼了两声之后,见秋风始终没有动静,温素仪心中疑惑,状若无意地向君邑光抱怨,“唉,这个秋风,真是喜欢贪玩,臣妾让她给您送个汤而已,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真不知又上哪儿玩儿去了。 唉,亏得她泡茶最香,她不在,都没人看茶了。” “秋风?” 君邑光皱了皱眉。 似乎刚想起来似的,他叹了口气,“唉,那丫头,当时朕正忙着,便让她先回来,等过几日再来看你。结果她一味多嘴,朕一生气,便让人打了她四十大板。 不过你放心,朕也交待了侍卫,等打完板子就把她抬到太医院医治,想来一个月左右,她就又可以回来伺候你了……” “是吗?” 温素仪觉得麻烦,却也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暴露,她看向秋月,“那秋月,这次你去泡两杯茶过来。” “是。” 秋月将锦帕放到一边,很快端茶过来。 托着漆盘将一杯茶递给君邑光,另一杯茶,她则递给了阮云绮。 君邑光端起茶杯扫了一眼,为防止杯口下药,他状若无意用手指擦了擦杯口,假装着喝了两口。 “放那儿。” 阮云绮轻笑一声,示意秋月将茶杯放在旁边桌上即可。 明知道端贵妃今天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又还得清醒着揭穿端贵妃今日的谋划,她当然不可能喝。 “懿贵妃怎么不喝,是嫌我的茶不好吗?” “还是……” 端贵妃拉长声音,有些难过似的看向阮云绮问:“莫非,懿贵妃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 阮云绮歪了歪头好奇。“端贵妃,我只是不渴而已,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说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端贵妃,你的伤口流那么多血,难道不疼吗?你看,这是不是该先上了药再说旁的?” “是啊……” 君邑光点头附和。 随即晃了两下,将杯子砰地往地下一撂提醒外面的福公公等人,他震惊地看了床上的温素仪一眼,倒头就晕…… “皇上!” 阮云绮入戏站起,忙扑了上去。 桌子边,秋月忙拔出漆盘下的匕首,立刻便刺向旁边的蓝庭。 以她的想法,本打算迅速杀了蓝庭,然后再去协助温素仪对阮云绮,结果却没想到,蓝庭竟然是个练家子。 见秋月手中的匕首刺了过来,她拿起桌子上的漆盘一挡,另一只手则快速钳制住秋月拿刀的手腕。将她的肩膀一板手腕一横,蓝庭从背后环着抓住她的手,正要直接割破秋月的喉咙。 可这时候,端贵妃却按住送上门来的阮云绮。 拔出金簪对准阮云绮的喉咙,她看向蓝庭,压低声音命令,“住手,放了她!” 蓝庭动作停住。 她挟持着秋月看了过去,见阮云绮被温素仪用簪子顶着喉咙,还在冲自己眨眼睛催促自己套话,她无奈地皱了皱眉。 “放弃。” 被蓝庭用锋利的刀刃抵住脖子,秋月抬了抬下巴提醒,“我只是个是侍女而已,你即便挟持我,也威胁不了任何人。” “是吗?” 蓝庭说着,用力一刀割破了秋月的喉咙。 在秋月震惊不甘逐渐暗淡的目光中,她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看向温素仪,“端贵妃,你敢动皇上和懿贵妃一个手指头,我就喊人。” “你敢喊一个字,我就立刻杀了阮云绮。” 最后又看了眼地上秋月的尸体,知道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了,温素仪有些头疼地用金簪抵住阮云绮的脖子,对蓝庭威胁,“识相的话,立刻放下你手里的刀,并且喝下桌子上懿贵妃刚才没喝的那杯茶。” “你凭什么命令我?” 蓝庭紧握着从秋月手中抢下的匕首,对温素仪嗤笑,“现在我动不了你,你也同样不敢动皇上懿贵妃,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这不是很好吗?我为什么要放下刀任你宰割?我傻吗?” “对,你说的没错。” 见蓝庭没那么容易糊弄,温素仪点了点头同意。 用金簪抵着阮云绮的喉咙缓缓用力,她话音一转,冷冷看向蓝庭,“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现在,我不能动皇上,但不代表绝对不能动你家娘娘……相信吗,哪怕我杀了懿贵妃,哪怕你大声叫喊,真把外面的侍卫都叫了进来,只要皇上还在我手里,你们照样奈何不了我什么……我的计划照样还是可以顺利进行,只是麻烦一点,名头也许没那么好听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吗?” 温素仪挟持着阮云绮,面向蓝庭正说着。 这时候,她身后,君邑光的声音忽然响起,并一把抓住她紧握着簪子的手。 温素仪动作僵住,这时候,砰地一声,福公公也带人闯了进来,将温素仪团团包围…… 第448章 有改,还没看的宝子倒回去看一眼才对得上哦 泽华宫。 令人将秋月的尸体抬出去,君邑光扶着阮云绮坐下。 让太医看过她没有大碍之后,君邑光随即在旁边坐下。 接过福公公递上来的新茶抿了一口,缓了缓自己心中的怒火,他垂眸,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温素仪,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说,说说你所谓的计划。” “什,什么计划?” 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儿子,温素仪假装不懂。 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她跪在地上试图解释,“陛下,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为了吓唬而已。事实上,我给您喂的只是迷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对您不敬。 我只是……我只是想杀了阮云绮而已……” 说着,她满脸愤恨地瞪着阮云绮,“阮云绮!都怪你魅惑皇上,勾的皇上不肯理我!都怪你一直躲着我,你要是不躲着我,我也不用非得借着皇上引你过来,更不用为了杀你给皇上下药!” “你是为了杀我才给皇上下药?” 见温素仪避重就轻,死活不肯认造反的事情,阮云绮冷笑一声揭穿,“你若是为了杀我,那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 你明知道陛下醒来,你就没机会了,但你却尽量不肯杀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很自信,你觉得即便皇上醒来也依旧拿你没有办法, 为什么陛下拿你没有办法? 因为你准备拿着刀,挟持陛下! 为什么你敢挟持陛下?因为你想谋反!” 说到这里,阮云绮忧心忡忡地看向君邑光,提醒,“陛下,端贵妃敢做到这种程度,她在宫外一定有所呼应,您可千万小心啊……” “你胡说!” 温素仪又急又气。 两只胳膊被身后的太监死死压着,她摇头看向君邑光,“皇上,冤枉啊,真的冤枉……” “是吗?” 见温素仪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君邑光冷笑。 他看向福公公,福公公点了点头,立刻冲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随即,在温素仪绝望的目光中,君弋祯和阮云罗缓缓走了进来,向君邑光恭敬见礼。 “免礼。” 抬手给君弋祯和阮云罗赐座,君邑光垂眸,冷冷看向瘫跪在地上的温素仪。 见温素仪面色惨白,张了张嘴无话可说的样子,他抬了抬手,示意福公公将温素仪拖下去,暂且打入冷宫。 “是。” 福公公躬身点头,立刻挥手示意下面人将温素仪拖了出去。 等温素仪离开,君邑光抿了抿茶沉思片刻,目光看向君弋祯,“弋祯,你觉得接下来该当如何?” “这……” 君邑光突如其来的考验,让君弋祯有些为难。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君弋桓胆敢做出这种事情,是万万留不得的。 但是这种话,别人能说,他作为君弋桓的手足兄弟,说出来却显得无情。 垂眸沉思片刻,他站起身跪在君邑光面前,折了个中道:“父皇,也许二哥只是一时糊涂也说不定,不如,您便给二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天亮之后,如果二哥他及时收手没有行动的话,父皇,您能不能饶了二哥一命……” “嗯。” 君邑光满意点头。 让君弋祯免礼坐下,他看向窗外高悬的月亮,眯了眯眼睛,眸色渐沉…… 桓王府,花园。 自从得知自己母亲已经被赵初华先一步收尸,并被埋在荒山林地之后,阮云珊便总惦记想找个机会去看一眼,祭拜祭拜。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夜,再次梦见到自己的母亲,梦见自己母亲在荒山林地孤零零的样子,她心如刀绞,冒着冷汗从睡梦中惊醒。 惊醒后,发现君弋桓不在,她问了问,便起身来花园中寻找。 花园中,亭子里。 又抬头看了眼亭外的月色,君弋桓面色更冷。 手指捏着杯子不停在杯口摩挲,他看向身旁的萧文渊,“宫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你亲自跑一趟,到皇宫附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 萧文渊点头答应,立刻起身离开。 “啪。” 看见萧文渊离开的背影,君弋桓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 他站起身看了看月亮,很快,不自觉在亭子里来来回回,焦躁地走动起来。 同时,他脑中不停思索,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按计划,这个时间,自家母妃应该已经控制住皇上和懿贵妃,并且做戏将挟持皇上的罪名推将到懿贵妃和三皇子身上了啊。 她应该立刻下令,派人来向他求救,请他进宫救驾啊。 这怎么,现在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君弋桓皱着眉头,正思索着,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阮云珊从花园小径缓缓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见阮云珊,君弋桓眉头皱的更紧。 本来因为等不到宫里的消息,他已经很烦,阮云珊这种时候撞上枪口,令他更烦。 “没什么……” 见君弋桓似乎心情不好,阮云珊停住脚步。 不敢再继续说明自己的来意,她有些尴尬,只能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下?”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种废话?” 上下打量阮云珊一眼,君弋桓不耐烦地坐下,“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别磨磨唧唧耽误我时间。” “是这样的……” 见君弋桓主动询问,阮云珊抿了抿唇。 上前拎起酒壶,十分殷勤地给君弋桓倒了杯酒,她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爷,这两天我总是做噩梦,梦见我娘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孤苦无依,您看,能不能许我明日出府一趟,我想过去祭拜祭拜……” 说着,她抬眸看了眼君弋桓的脸色。 见君弋桓面色不善,她心中一紧,忙抬胳膊竖起手指发誓,“我保证,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是吗?” 君弋桓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垂眸看见阮云珊目光中的慌乱和恐惧,他伸出手,阴着脸掐住阮云珊的脖子,笑了一下质问:“阮云珊,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啊? 要不然你怎么会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在这种时候,跟我提这种可笑的要求……” 第449章 荒山树林,身世真相 “我……” 阮云珊呼吸难受,忙掰着君弋桓的手指挣扎。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萧文渊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走到半路,看清楚亭子内的场景,他脚步一顿,正尴尬自己该不该暂时避开。 “哼。” 就在萧文渊犹豫不决的时候,君弋桓冷哼一声,将阮云珊摔开。 “啊。” 阮云珊跌在地上,擦破了手掌。 听见君弋桓的一声滚,她低着头从地上爬起。 又是委屈又是屈辱地憋着眼泪,她抿着唇,踉跄着,快步离开了亭子…… “怎么回事儿?” 等到阮云珊走远,君弋桓看向亭下的萧文渊。 轻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皱了皱眉询问:“宫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泽华宫呢,也没有动静吗?” “没有。” 萧文渊无奈摇头。 他躬身快步走到君弋桓身边,有些不安地低声禀报,“不光皇上那边没有消息,端贵妃那边,也一点儿消息都没漏出来。” “没有消息,这怎么可能?” 君弋桓缓缓坐下,皱着眉越发心里不安。 按道理,如果今夜的计划一切顺利,宫里应该有人主动找他,让他进宫救驾才是。 即便宫里有什么变化,导致今夜的计划不能成行,泽华宫也应该想办法通知他一声,告诉他计划取消的消息,好不让他白等。 可现在呢? 现在既没有成功的消息,又没有取消的信号。 这只能说明,今晚的计划已经开始进行,但是并没有成功。 至于怎么个不成功…… 是中间出了点儿波折,只是迟了一些呢? 还是完全失败,已经被皇上察觉,识破了吗? 可是,如果皇上已经识破,那他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思来想去,君弋桓抬头又看了眼天色。 见亭子外,墨蓝色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他心一紧,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动作,恐怕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要没有了…… “二皇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君弋桓始终沉默,萧文渊更加不安。 不自觉也看了眼亭子外的天色,他提议,“要不,今晚的计划,暂时先取消?” “取消?” 君弋桓冷笑反问:“怎么取消?” 开弓没有回头箭,宫里面的计划都没有取消,他这边怎么取消? 他如果拼命一搏,至少还有最后一丝机会。他如果到此为止,那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凡做大事者,不成功便成仁。 反正现在收手也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拼一把,要死也死个痛快! 想到这里,君弋桓目光一凛,下令备马。 带着萧文渊和自己府中的所有侍卫,他离开桓王府,立刻向军营方向奔去…… 而花园边缘的假山后面,阮云珊本来正哭着呢。 忽然听见君弋桓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的声音,她奇怪地皱了皱眉。 想了想,她心中一动,趁着桓王府现在空虚,便换了身侍卫衣服也混了出去…… 与此同时,荒山林地。 寂静无人的树林中,赵初华提着篮子,独自在赵淮南的坟包前停住脚步。 弯腰放下篮子,从篮子中拿出一只香炉放在坟前,又拿出水果糕点和白烛分别放在两边,用火折子将白烛点燃,她用手帕擦了擦赵淮南墓碑上的灰尘,不自觉动作却缓缓停住…… 低头擦了擦眼泪,她又从篮子里取出了火盆和纸钱。 白色的纸钱在金黄的铜盆中点燃,散发出空寂幽蓝的火焰,这火焰随风在盆中不断跳跃,在夜幕下巨大的黑夜中,仿佛是一团小小的鬼火…… “咔哒——” 是脚步踩断树枝的声音。 顺着声音,赵初华回头望去,抬眸往上看向来人,她笑,“阮清鸿,你还是来了。” “你又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捏紧袖子中的匕首,阮清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皱眉警告,“赵初华,你别欺人太甚!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再用那件事情逼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没什么……” 赵初华并不急着说事儿。 她从筐子里拿出细香,放在火盆中缓缓点燃。 站起身来,将细香递向阮清鸿,她有些讽刺地问:“你还没来过这里,给你的下堂妻上过香?” “就为这?” 看了眼赵初华手中的细香,阮清鸿皱眉无语,却也暗自松了口气。 见赵初华这次威胁自己,似乎跟二皇子并没有关系,也并不是想让自己做什么难事儿,在袖中,他捏住匕首的动作松了一点,伸手接过了赵初华手里的细香。 捏着细香走到赵淮南的坟前拜了一拜,弯腰将细香插入墓碑前的铜炉里后,他转过身,无奈地看向赵初华,“这样你满意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便要离开。 “急什么?” 见阮清鸿这就要走,赵初华望着他笑,“这么难得才见一面,不聊聊吗?” “聊什么?” 阮清鸿皱眉警惕,“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 “很多啊。” 捏了捏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赵初华看向阮清鸿,“比如当年容语溪撞破你跟淮南的事情而气的难产,比如你为了让阮云珊别跟阮云绮和阮云罗走得太近,怕她不愿意跟阮云绮对立,怕她跟阮云罗学着不肯听话,把她偷偷交给淮南抚养的事情……” “什……” 不远处的树木后,阮云珊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忙惊恐捂住自己的嘴巴。 脑中轰地一声,像是山崩地裂,她感觉自己这十八年来所拥有的全部记忆,全部全部情感,全部人生,瞬时间都扭曲成了一团废墟,一个笑话。 她竟然是容语溪的女儿! 容语溪竟然是被赵淮南和阮清鸿气的难产而死! 那她这十八年来的人生算什么,那些她以为的亲情,全部都是假的吗? 认贼作母四个大字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过往的亲情撒娇和欢笑像是一个个巴掌扇在她脸上,她面色惨白抓紧树干,身上直冒冷汗,就连意识也控制不住开始模糊起来…… 第450章 祖坟宝地,今为废墟 这边,阮云珊正拼命忍耐。 那边,阮清鸿冷着脸面色一沉。 无法容忍赵初华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挑衅自己,阮清鸿捏紧袖中的匕首,正要动作。 “哼。” 赵初华笑了一下,立刻死死抓住阮清鸿的手腕。 在阮清鸿皱眉惊讶的时候,她另一只手快速抬起,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抵在了阮清鸿的喉咙上。 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嵌入皮肤,割破皮肤。 在她坚定的威胁下,砰地一声,阮清鸿识相地扔下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哼。” 赵初华垂眸,凉凉扫了眼两人脚下,被扔在枯枝败叶中的匕首。 心中一片悲凉,从小时候青梅竹马到现在已经几十年了,她果然没有猜错阮清鸿的狠心。 “有话好好说。” 见赵初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阮清鸿松了口气。 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激怒赵初华,他稳了稳心情,开始询问赵初华的诉求,“初华,你说实话。今儿这三更半夜地,你威胁我,非要让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只是为了淮南,我不是已经给她上过香了吗? 你为什么不肯放我离开?” “别着急。” 见阮清鸿似乎疑惑,赵初华依旧抵着他的脖子,笑了一下安抚,“你想知道的,天亮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至于天亮之前…… 赵初华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天色。 见时间距离天亮只剩差不多两个时辰,她算算计划忽然间意识到,宫里面,君邑光应该已经被端贵妃控制住了……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接下来,只等君弋桓和萧重景汇合,就可以杀了三皇子,然后,进宫“救驾”。 “哈哈……” 不自觉笑出声来,赵初华转头看了眼旁边赵淮南的坟包。 视线缓缓抬起,她又看了眼赵淮南的坟包后面,那被黑夜笼罩,被树林遮蔽的荒林深处。 忽然间,她开口询问:“阮清鸿,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儿?” 阮清鸿被问的糊涂。 顺着赵初华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他一开始没发现什么特别。 直到一阵夜风拂过,他们脚下,火盆中的余光和墓碑前的烛火随风晃荡,隐约映出了荒林深处的隐隐约约,和起起伏伏…… “那些是……” 垂眸看了眼他们身旁赵淮南的坟包,又抬眸仔细看了看那些起伏,阮清鸿心中一惊。 “这是我家的祖坟,我爹娘和我哥全都葬在这里。” 在阮清鸿复杂的目光中,赵初华叹了口气,望着那些坟包笑道:“快四十年了,沧海桑田。曾经这也算得上是一片风水宝地,现在却几乎已经荒芜……一开始,我经常偷偷过来,尝试给他们打理坟墓……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那些杂草即便是早也拔,晚也拔,却还是不停疯长,长得我心慌意乱……” “后来,我索性不拔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心力浪费在这种地方,我应该留着它们,让它们来鞭策我,质问我,羞辱我……” 说到这里,她抬头又看了眼天色。 想到天亮以后,自己这几十年的噩梦就可以结束,她笑了一下,“呵,快结束了。今晚,如果计划顺利,天亮之后,我会立刻找人将这里重新修整。 我会找一百个丫鬟小厮,正大光明地将这里重新打理,让我的家人风风光光在这里休息……” “计划?什么计划?” 阮清鸿眉头一皱,察觉不对。 什么样的计划必须得等天亮之后? 计划的前夕找上他干什么?莫非这件事跟他有关? 阮清鸿心中一紧,连忙回忆起赵初华今日的表现。 想到赵初华强制威胁他出来,却只是让他上一炷香。想到自己上完香后,赵初华却不让他走。想到赵初华用刀子抵住他的脖子,却不杀他。 这些所作所为,明显像是在拖延。 拖延什么呢? 需要他? 可什么样的计划会既需要他,又不能告诉他呢? 猛地想起上次东州溃堤时,自己差点被一个粮铺拉下水的情形,阮清鸿心中一震。 想到刚才赵初华那些翻天覆地的愿景。 想到那些愿景有可能在天亮之后成真。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睁大眼睛看向赵初华,“你,你们要谋反!” “你疯了吗!” 见赵初华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否认,阮清鸿脑子轰地一声,立刻迈步准备离开。 “站住!” 忙用刀锋抵住阮清鸿的脖子,赵初华低声呵斥。 见事到如今,阮清鸿依旧执迷不悟,她咬着牙,十分失望地质问:“阮清鸿,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很羡慕你,也很崇拜你。我觉得你读了那么多经史子集,又天天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一定是一个戏文里忠君爱国气节如虹的君子……” “可是我错了。” 赵初华说着,呵地笑了一声。 随即她哈哈大笑,紧抓着阮清鸿的衣襟,眼中满是不屑,“阮清鸿,前朝在的时候,你给前朝做狗。前朝没了以后,你又给今朝做狗。我真找不出,你以前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大谈特谈的气节呢! 哼,其实全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而已,虚伪至极!” 说着,她手腕用力。 冰冷的刀锋一点一点划破阮清鸿的喉咙,赵初华冷笑提议,“阮清鸿,既然无论如何都是做狗,那你为什么不再次改换门庭,转而给二皇子做狗呢?二皇子又不需要你参与谋反,他只是希望你在事成之后,第一时间替他说话而已。 这样无本万利的生意,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 你一定要逼我杀了你吗!” “不!” 树干后,眼见着赵初华越来越激动,阮云珊心中一紧,忙硬撑着跑过去救。 “谁!” 赵初华听见声音,下意识循声去看。 趁这机会,阮清鸿目光一凛,立刻抓住赵初华的手腕,准备抢刀。 感觉到他的动作,赵初华心中一惊,立刻回头跟阮清鸿开始争抢。 她知道绝不能让阮清鸿离开这里,破坏计划,她尝试抢回匕首,重新夺回自己的主动权……但很可惜,虽然阮清鸿也年纪不小,但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阮清鸿终究强她一截…… 匕首一点点被夺走,眼看着局势即将逆转。 这时候,赵初华心中一动,忽然上前一步狠狠踩住阮清鸿的鞋子,推着阮清鸿后仰着倒在了地上…… 趁着阮清鸿正在吃痛,她夺过匕首高高举起。 噗地一声,匕首狠狠扎在阮清鸿的右边胸口…… 第451章 鱼死网破,家人团聚 “爹!” 阮云珊瞪大眼睛。 她本就虚弱,现在看见这个场景,就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把将赵初华掀开,忙跪下来手忙脚乱地扶着阮清鸿坐起。 “砰!” 赵初华猝不及防撞上墓碑。 额头被碑角撞出一个血洞,她头一昏,晕倒过去。 “天呐!” 见赵初华满头是血地晕倒,阮云珊更加无措。 “云珊?” 突然间看见阮云珊,阮清鸿惊讶。 他捂着伤口,看一眼赵初华似乎已经晕过去了,这才松一口气看向阮云珊。见阮云珊一身侍卫衣服,他奇怪,“这种时候,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我……” 阮云珊张了张口,本想说自己是过来祭拜娘亲。 可想起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些,她心里却清楚,赵淮南根本就不是她的娘亲。不仅不是娘亲,反而还是害死她亲生娘亲的仇人…… 对于仇人,她怎么能用娘亲称呼? 可不称呼娘亲,又该称呼什么呢? 直接叫她赵淮南吗? “怎么了?” 见阮云珊支支吾吾,阮清鸿一开始还觉得奇怪。 忽然间回想起赵初华刚才所说的那些秘密,他心中一惊,强装镇定地询问:“都听见了?” “嗯。” 阮云珊点了点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望着仍插在阮清鸿胸口的匕首沉默一会。 最终,抿了抿唇,她试图扶起阮清鸿,“先起来,我扶您下山。” “嗯。” 阮清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还惦记着得进宫救驾,他摇摇晃晃,尝试扶着阮云珊起身。 可是匕首还插在胸口,仍旧在止不住流血,他如果这副样子下山,别说去救驾了,恐怕半路就得死在山上。 即便不死在山上,也根本赶不及救驾。 想到这里,他看向阮云珊,“云珊,我这样来不及的,你还是自己先下山。下山后,随便找个村民给点钱,让村民们上来救我就行。” “至于你……” 阮清鸿说到这里,又想起来阮云珊毕竟是二皇妃。 担心阮云珊贪图富贵不肯救驾,阮清鸿止住声音,语重心长半真半假地劝道:“云珊啊,这二皇子造反,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其实,皇上早就对二皇子有所怀疑了,他之所以不发作,只是给二皇子一个机会,希望二皇子悬崖勒马而已…… 现在,二皇子已经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你作为二皇妃,如果再不赶紧将功补过前去救驾,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好。” 阮云珊点头答应。 缓缓扶着阮清鸿重新坐下,她便准备下山。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赵初华。回头看了赵初华一眼,担心她等会儿醒了又要杀人,阮云珊正准备回去把她绑住…… “你快去,我自己来。” 见阮云珊又要回来,阮清鸿忙摆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快去救驾。 他这么着急,哪怕编瞎话也要让阮云珊前去救驾,当然不是为了忠心之类。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谋反一事,失败的概率太大。 即便没有失败,他一个事后负责说两句话的角色,在君弋桓面前能有几个功劳? 这功劳又不够封侯。 最多给他点赏赐,还让他做他的宰相而已。 可他已经是宰相了,还跟着冒那个险玩儿什么啊?弄不好失败了满门抄斩。即便是弄好了,君弋桓儿子弑父,他作为跟随者,免不了也是要遗臭万年的…… 倒不如挣个救驾的功劳。 这样的话,即便阮云珊是二皇妃,阮家也不会沾上干系。 说不定皇上再一高兴,还能给他封个世袭的爵位呢…… 想到这里,阮清鸿暗自得意。 身上的伤仿佛也成为了这次救驾的勋章,感觉不到疼了。 他缓了缓,又看了眼晕倒在墓碑前的赵初华。目光一沉,知道这赵初华是绝不能再留着了,他抬手捡起旁边落叶中,自己一开始带过来的匕首。 如年迈受伤的野兽一般,他握着刀,缓缓爬向赵初华身边。 膝盖和地上的落叶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感觉到什么危险在一点点逼近似的,赵初华猛地一下从昏迷中惊醒…… “噗!” 阮清鸿见势不妙,立刻抬起一刀就扎在赵初华的腿上。 赵初华吃痛挣扎,身体不小心蹭翻了墓碑前几乎燃尽的白蜡。 白蜡将衣服点燃,赵初华却浑然不觉,她翻滚一下将阮清鸿压住,用膝盖跪着阮清鸿的手腕抢过刀柄。 “啊!” 阮清鸿紧握匕首青筋暴起,嘶吼着拼命挣扎。 赵初华眼见就要按不住他,干脆放下他手里的匕首,转而去拔下插在他右胸的匕首。 “噗呲——” 匕首拔出,血液随之喷出。 顾不得擦去喷在自己脸上的血迹,她死死压着阮清鸿的挣扎,然后双手持刀高高举起…… “噗!” 赵初华狠狠一刀扎入了阮清鸿的左胸。 握着刀柄重重搅了一下,见阮清鸿终于卸力失去挣扎,她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着火…… 尝试性地拍了一下,见这火并不熄灭,她嗤笑一声,也就没再理会。 拖着伤腿爬到赵淮南的坟边摸了一下,爬到自己哥哥的坟边摸了一下,爬到自己父亲的坟边也摸了一下…… 最终,她在自己母亲的坟边停下。 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抱着墓碑蜷缩在坟前。 火舌跟随她爬了一路,渐渐爬上她的肩膀,脖颈,头发,最终将她寸寸包围…… 泽华宫。 当得知君弋桓仗着二皇子的身份以势压人,已经离开京城,前往城外军营跟萧重景汇合的时候,君邑光气的拍桌,“这畜生,亏得朕还给他机会,他……” 君邑光说着,怒急攻心,嗓子突然一阵腥甜。 强压住这股腥甜,君邑光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情绪。 “陛下……” 见君邑光面色发白,精神疲惫,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阮云绮连忙安慰,“陛下,小心怒急伤身啊……” “嗯。” 君邑光点了点头睁开眼睛。 令人取来空白圣旨和玉玺,他起身来到桌前,行笔如飞写了一则旨意。 撂下毛笔盖上玉玺之后,他拎起圣旨,本来想交给福公公前去宣旨……不过想了想,这阻止谋反毕竟是个不小的功劳,与其浪费掉它,倒不如…… 想到此,他将圣旨交给君弋祯,“弋祯,你去,把那畜生拦在城外。告诉城门的守将,他私放那畜生出京的事情,朕记住了。 朕再最后给他一次机会,若拦不住那畜生的话,就让他提头来见……” 第452章 法外开恩,逃过一劫 “是。” 君弋祯重重点头,告辞离开。 见君弋祯拿着圣旨带人离开的背影,知道此事大局已定,阮云罗松了口气。 端起茶杯本想喝茶,但知道今日之后,皇上恐怕会大开杀戒,她犹豫一下,却又放下茶杯。 萧重景和君弋桓自然是死不足惜,但两府上千口下人,大多数又没有参与这次谋反。 还有阮云珊…… 就她了解,阮云珊虽然有些娇蛮虚荣的小毛病,但本质上却善良直率,只是一开始有些别扭而已,熟悉以后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多坏的心眼。 而且…… 回想起后来阮云珊对自己的信任依赖和不设防,回想起上次在桓王府,阮云珊处处受制的可怜样子,她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知道自己与阮云珊不能同路,却还是不自觉对她有些喜欢,怜惜。 罢了。 阮云罗心中暗叹。 该报复的人已经报复,何必要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赶尽杀绝? 赵淮南的两个儿子她都没动,光冲阮云珊这个被嫁出去联姻的女儿使劲儿有个什么意思? 反正此事之后,京城也没她容身之地。 之后眼不见心不烦,想办法将她送的远些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阮云罗下定决心。 站起身跪在君邑光面前,她磕了个头道:“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恩准。” “什么事儿?” 见阮云罗突然跪下来,君邑光奇怪。 笑着跟阮云绮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儿,先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阮云罗面色诚恳,恭声恳求,“陛下,二皇子和萧重景大逆不道,自然是应该任由您严厉处置……只是,两府之中的丫鬟小厮护卫等等,很多对此事并不知情,若是也跟着一起受罚,这是不是……还有二皇妃,她天真善良,并不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她跟此事,也定然没有任何关系的……” 说着,阮云罗恭敬磕头,“陛下,求您法外开恩,便饶了他们。” “是啊……” 阮云绮这时附和。 虽然她对阮云珊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她相信阮云罗。 阮云罗既然肯开这个口,那她作为姐姐,自然得跟自己的妹妹齐心。 想到这里,她看向君邑光,“陛下,自古明君圣主,向来都是崇仁义,省刑罚,因为爱民如子慎刑慎责,所以才能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啊……” “这……” 君邑光闻言犹豫。 他当然想做明君圣主,但是那畜生和萧重景连谋反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要是再不展现铁血大开杀戒,那以后又如何警醒世人威慑天下,又如何能解他心头之恨呢? 君邑光皱紧眉头,正两厢权衡。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侍卫进来禀报,“陛下,宫外二皇妃敲了登闻鼓,说她有急事儿禀报,一定要立刻见到陛下。” “二皇妃,登闻鼓?” 君邑光心中一动,很快了然。 松了口气让阮云罗起身坐下,他看向侍卫,“行了,她既然敲了登闻鼓,那便带她过来。” “是。” 那侍卫拱手领命,很快将阮云珊带了过来。 阮云珊一路奔波,面色惨白,强撑着身体踉跄进殿。 进殿后,看见主位上毫发无损的君邑光,又看见阮云罗和阮云绮。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她鼻子一酸,低头掩饰着眼泪跪下。 跪下后,除了身世之外,她将自己今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君邑光。 君邑光仔细听完,没有表态。 他上下仔细地打量了阮云珊一眼,见阮云珊面色惨白虚弱,脖子上也确实有泛紫的掐痕……又见她穿着一身并不合体的侍卫衣服,衣角绣鞋甚至两膝手肘上都满是泥土,便猜到她这一路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也终于相信她所言不虚。 “唉。” 令人去荒山林地查看受了伤的阮清鸿的情况,顺便抓捕赵初华进宫,君邑光无奈叹了口气,对跪在地上的阮云珊道:“行了孩子,真难为你了,快起来。” “谢父……” 阮云珊习惯性地想称呼君邑光为父皇。 但想到君弋桓毕竟是谋逆的罪责,她立刻止住话头。 重新说了一句谢陛下之后,又磕了个头,她撑着地面正要起身。 却忽然脑袋中天旋地转,她腿一软,眼前一黑,竟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云珊?” 阮云罗心中一紧,忙站起身过去查看情况。 君邑光和阮云绮对视一眼,也忙令人将阮云珊暂时抬到温素仪的床上,并请来了太医查看病情。 等太医把过脉后,得知阮云珊只是惊惧太过,虚弱疲劳,确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后,众人松了口气。 又看了眼病床上阮云珊虚弱苍白的样子,君邑光叹息一声,看向阮云罗道:“罢了,念在你们姐妹忠勇有加的份儿上,无论是桓王府,还是萧家,只要与谋逆一事没有关联,朕便一概不究……” 他就是要让世人们都知道,他鼓励揭发。 任何人,如果发现自己的亲人族人朋友主人大逆不道,都可以用这种办法自救。 不仅可以自救,还可以救自己在乎的人。 不必因为担心告发之后,自己在乎的人被牵连其中而帮忙隐瞒…… 另一边,军营附近的树林里。 终于等到君邑桓萧重景带着大批兵马离开军营,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骑马飞奔到城门口附近。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能跟君弋桓出城的时候似的,耍皇威命令守将开门,但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他们也有自己传信的办法。 从后腰抽出一支烟花,吹了吹火折子点燃引线…… “咻——砰——” 热烈的烟花瞬间冲起,在高高的月亮旁边炸开。 城门内,接收到远处城门外的信号,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飞身上马,快速向萧家方向奔去…… 第453章 烟花传信,出府未遂 萧家,笼烟阁的侧厢房里。 牛大花抱着睡着了的萧静生偷偷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正坐在石凳上等待信号的尹筱柔,脑袋一点一点地,直打瞌睡。 她为了盯着尹筱柔,防止尹筱柔出去,已经竭尽全力。 但是奈何尹筱柔身为主子,她可以为了等待信号而昼夜颠倒,但牛大花却不行。 牛大花毕竟只是个奶娘。 她晚上盯着尹筱柔不能睡觉,白天得哄孩子,也不能睡觉。 这么日熬夜熬地,哪怕是个铁人也熬不住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迷迷糊糊,牛大花意识到自己熬不住了。 心里实在是渴望睡一个好觉,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拿出阮云罗交给她的那瓶迷药。 下定决心后,她抱着萧静生起身。 将萧静生轻轻放在床上,为了防止他乱滚摔伤,牛大花虽然很困,还是拿起被子在萧静生床边围了一圈。 然后打了个哈欠,她顶着黑眼圈沏了杯茶。 将瓶中的迷药倒进茶杯搅了一下,她盖上茶盖,用漆盘托着茶杯走出门来到尹筱柔身边。 “尹姨娘……” 伸手将漆盘上的茶杯放在尹筱柔手边,牛大花强忍着期盼劝道:“尹姨娘,夜里天凉,先喝杯茶暖暖……” “你……” 看见牛大花,尹筱柔皱眉,“你怎么还醒着?我不是说了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必守夜,各自该睡觉的睡觉吗?” “我,我不是守夜……我是……” 说到这里,牛大花顿了一下。 她无法说自己现在没睡,是因为必须盯着尹筱柔,只能强装镇定,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是因为静生醒了,看见您没睡,所以才过来看看……” “哦。” 尹筱柔点了点头。 知道小孩子精力旺盛,夜里闹觉也是正常,她便没太在意。 懒得再跟牛大花过多闲聊,她端起茶杯,正要喝了茶让牛大花回去睡觉。 这时候,墨蓝发白的天空中,忽然间咻地一亮,一颗流星自下而上,从将军府外的夜色中斜飞着滑了进来,在她们的头顶,笼烟阁的不远处炸开…… “那是……烟花?” 望着天空中忽然炸开的彩色,牛大花觉得奇怪。 “好像是。” 尹筱柔面上不显,心中却欣喜万分。 知道萧重景那边已经开始行动,她放下茶杯。 也懒得走远路回自己的房间更换衣服,她直接就近来到了牛大花所居住的侧厢房。 进入侧厢房后,她毫不客气,打开牛大花的衣箱便开始翻找。 “您找什么呢?” 牛大花急匆匆也跟了进来。 她随手将漆盘放在桌上,跟在尹筱柔的身后直挠头,“这,这里面是我的衣裳?” “我知道。” 尹筱柔说着,从衣箱里拿了件下人的衣服出来。 然后将自己的外衣一脱,她动作迅速地便开始更换。 “你,你穿我的衣服干什么?” 见尹筱柔放着自己好好的衣服不穿,却来穿自己的下人衣服,牛大花正觉得奇怪。 不过她倒也不傻。 很快意识到尹筱柔这是在干什么,她瞪大眼睛惊讶,“你,你要出门?” “嗯。” 尹筱柔动作不停,点了个头便算作回答。 “可是,你不是被禁足了吗,这,这样就能出去?” “这你就别管了。” 尹筱柔自信满满。 萧重景现不在将军府,她又穿着奶娘的衣服。 只要说孩子出事儿了,自己得尽快请萧重景回来,谁会敢拦她? 快速换好衣服,尹筱柔交待牛大花就当做没有看见,随即转身正准备离开。 “等,等等……” 见尹筱柔这就要走,牛大花心里着急。 “怎么了?” 尹筱柔停下脚步,皱眉看她,“你有意见?” “不,不是……” 牛大花心中一紧连忙摇头。 她急匆匆走到外面,将放在石桌上的茶杯端了进来。 有意无意地堵住尹筱柔的去路,她将茶杯递了过去,心中紧张而又期盼,“尹,尹姨娘,您还没喝呢……” “我哪还有心思喝茶?” 不耐烦地推了牛大花一下,尹筱柔正准备离开。 但见牛大花堵着门口并不让路,她皱着眉警惕起来,“怎么?你要拦我?” “不是!” 牛大花连忙摇头,“我就是怕将军又要生气……” “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我生气?” 尹筱柔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阴沉沉地警告,“牛大花,你儿子的身份,你丈夫吴老二的死因,你莫非全部都忘掉了吗?” “我……” 牛大花面色一白,全身僵住。 “哼。” 尹筱柔冷哼一声,推开她便要离开。 却忽然砰地一声,她眼前一黑,被牛大花用桌子上的漆盘打晕。 “对,对不起……” 望着晕倒在床上的尹筱柔,牛大花手足无措,忙放下漆盘。 她也不想做到这个地步,但那件事情,尹筱柔知道,阮云罗也知道。 尹筱柔作为她的同谋,未必敢把那两件事情戳破。阮云罗作为旁观者,自己要是不按照她的命令,她肯定没有顾虑。 而且…… 牛大花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银票。 阮云罗给她银票,又承诺愿意送她离开,她没有理由不为阮云罗做事。 “呼——” 牛大花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怕尹筱柔躺在地上着凉,她弯腰架着尹筱柔躺到自己床上。 给她盖了个薄被之后,牛大花抱着萧静生,从衣服箱底拿出自己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做奶娘的积蓄,急匆匆离开笼烟阁,快步便向着随风园而去…… 第454章 旧识相见,分外眼红 笼烟阁内,侧厢房里。 从窗前望着牛大花抱着孩子,偷偷摸摸往随风园离去的背影,尹筱柔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奇怪。 她不解,牛大花怎么会被随风园收买。 随风园收买牛大花,在这种时候将她弄晕过去,是为了什么? 难道…… 阮云罗知道她的计划? 不会,尹筱柔心中一紧。 没有时间继续多想,她最后看了随风园方向一眼,趁着府里大部分人还在睡着,忙打开门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城门口。 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城外滚滚而来的大批兵马,武思谦叹了口气头疼。 回过头,又伸长脖子望了眼城内皇宫方向。 见皇宫方向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着急地啧了一声,皱眉望向自己身旁的贴身护卫,“王选,刚才二皇子离京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派个人到宫里报信,顺便打听打听情况吗?你到底派人了没有,派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快回来了,要不我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嗯,让他们快去快回。” “是。” 王选说着,立刻又派了一批人往皇宫去。 而武思谦则站在城墙,继续望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兵马愁眉不展。 之前,君弋桓声称救驾,要离开京城去搬救兵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极力阻止,一方面是迫于君弋桓身份的压力,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担心君弋桓真是救驾,怕自己耽误大事。 于是,暂时先放君弋桓离开京城之后,他立刻派人赶往皇宫汇报情况,打听消息。 可是现在,自己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君弋桓倒是先带兵回来了。 这么多兵马声称救驾,想要进城,那这次城门,他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开,万一救驾的事情子虚乌有,他可就成了谋逆的死罪。 不开,万一皇上真的需要救驾呢? 这妨碍救驾的罪名,他也同样担当不起啊…… “吁!” 城上,武思谦正纠结着。 城下,君弋桓见城门紧闭,皱了皱眉,抬手叫停了身后的兵马。 他看了身旁的萧文渊一眼,冲萧文渊使了个眼色,萧文渊立刻抬头望向城墙,大声招呼道:“武大人!二皇子在此,还不快快开门?皇上在宫里被挟持着,现在正是危急关头,你却关着城门耽误时间……如果因此,皇上他老人家有个什么万一的话,你担待地起吗!” “我……” 武思谦当然担待不起。 但是在确认君邑光的情况到底如何之前,放君弋桓带兵进城的后果,他也同样担当不起。 两难之下,他只能选择拖延时间,先按规矩行事。 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他在城墙上拱了拱手,十分歉意地看向城墙下的君弋桓,“二皇子,您别生气,下官也是身在其位,所以不得不谨慎对待啊……” “其实……” 武思谦说着,一脸疑惑地看向君弋桓,“其实二皇子,您是怎么确认皇上被懿贵妃挟持的事情是真是假?按理说,皇上被挟持的事情是在宫内,而您却应该在宫外。 您在宫外,怎么可能这么快确定宫内的消息? 莫非,是皇上给您传旨了,还是他老人家给您传了手谕?” 在城下君弋桓难看的面色中,武思谦一脸真诚地拍了拍胸脯,并十分讲理地大声表态,“二皇子,如果您有圣旨或者手谕,那您不妨拿出来给下官看看,下官看过之后,一定二话不说就给您打开城门!” “情况紧急,皇上已经被懿贵妃挟持,你让他老人家如何动笔书写圣旨和手谕?” “就是。” 萧文渊在旁边立刻附和。 抬头望着城墙上的武思谦,他扬声随口编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皇上的圣旨或者手谕,但却是由福公公亲口所说。 福公公说,懿贵妃和皇上一起去探望受了伤的端贵妃,并借口要说私事儿,求皇上将福公公等人全都屏退出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懿贵妃将皇上给绑了,并威胁皇上立刻传位给三皇子,否则,她就杀了皇上。 碍于皇上的安全,福公公没法强攻。他猜到三皇子在宫外肯定还会有下一步行动,这才急忙连夜出宫,找到二皇子,让二皇子救驾……” “那福公公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这……” 萧文渊语塞。 如果按照原计划,在端贵妃控制住君邑光和懿贵妃,并且逼迫懿贵妃做出挟持君邑光的姿态之后,皇宫里确实是应该有人到桓王府求助,并且那个人,也应该不知不觉成为他们的证人,成为他们进出京城的钥匙。 但可惜,那只是应该。 实际上,今日的皇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更没有人来到桓王府请求救驾。 没有人来请求救驾,他们自然也就失去了出兵救驾的理由,失去了进出京城的钥匙。 唉。 萧文渊心中正有些颓唐。 这时候,旁边君弋桓却笑了一下,抬头回答城墙上的武思谦道:“福公公担心宫里皇上的安危,自然是已经回宫去了。” “怎么?” 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君弋桓有些不悦地质问:“武大人,你问这话,莫非是不信任我吗?” “当然不是!” 城墙上,武思谦满脸惶恐,忙大声否认。 虽然他心里仍搞不懂,三皇子风头正盛,懿贵妃为什么要这种时候作死挟持皇上,也搞不懂懿贵妃为什么要在端贵妃的地盘上挟持皇上,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无论他心里再怎么怀疑,嘴上也永远不会说出任何定论。 呵呵赔笑两声,他十分歉意地对城下的君弋桓道:“二皇子,不是下官不肯放您进来,实在是规矩如此,下官也无能为力啊……不过二皇子您放心,在您离开京城之后,下官就已经派人到皇宫禀报情况,相信福公公听完禀报,一定会立刻说明情况……您再等一会儿,等禀报的人回来之后,下官一定二话不说,立刻给二皇子您放行……” “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武思谦竟然已经派人到皇宫禀报,君弋桓心里一紧,面色也阴沉下来质问:“你能等,我也能等,但皇上在宫里等得及吗!如果在等待的这段时间,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武大人,你担当得起吗!” “是啊!” 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萧文渊也有些急了。 看向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景,他想了想,心中一动,忙压低声音询问:“堂兄,我记得你跟武思谦以前认识,曾经一起在徐老元帅手下共过事对吗?你不如跟他好好说说情,让他通融通融?” 第455章 拿下谋逆,押送皇宫 “我……” 萧重景闻言犹豫。 他跟武思谦以前确实共事过一段时间,但两人关系向来一般,并没有什么太多交往。后来,自从那次发霉军粮的事件之后,武思谦更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哪有什么旧情可说? 憋了半天,他抬起头,只能硬着头皮对武思谦道:“思谦,我是重景。看在咱们过往毕竟共事多年的情分上,快开门。否则,你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救驾的事情,可就来不及了……” “谁?是重景吗?” 城墙上,借着天空中蒙蒙发亮的晨曦,武思谦作势往下看了萧重景一眼。 见萧重景竟然敢跟自己谈情,他招手唤来王选。 伸手鼓励地拍了拍王选的肩膀,他笑呵呵看向城下,“重景,说起过去,你还记得王副将吗?以前咱们几个在徐老元帅的手底下一起共事的时候,王副将还救过我一次呢……” “王副将?” 萧重景愣了一下。 回想起王副将临死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他心中一愧,有些埋怨,“这好端端地,你忽然提他干什么?” “怎么,你没看出来吗?” 眼中闪过一抹讽刺,武思谦惊讶。 他伸手又拍了拍旁边王选的肩膀,十分高兴地向萧重景介绍,“这是王选,王副将的亲生儿子,按理说,他应该管你叫大伯呢。唉,不过你贵人事忙,可能早就不记得他了? 否则,王副将去世之后,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码头靠扛大包过活……” “来。” 鼓励地看了王选一眼,武思谦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作为朝廷官员,自然明白王副将是为了给萧重景扛罪去世,为了损萧重景竟然敢在自己的面前提情分,便故意让王选管萧重景打招呼。 “嗯。” 王选点了点头。 望着城墙下萧重景的身影,他有些讽刺地笑了一下,“大伯,家父在世时曾提起过您,说您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 萧重景尴尬一笑,十分心虚。 既心虚王副将为自己顶罪而死的事情,也心虚自己被革职之后,光忙着家里的一摊摊烂事儿,竟然将抚恤王副将家人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都这种时候了,还废什么话啊!” 见萧重景反而被武思谦给唬住了,萧文渊心里愈发着急。 知道等武思谦派去禀报的人回来,将会更难成事儿,他低声对旁边的君弋桓道:“二皇子,时间来不及了,要不咱们立刻撤退逃到越远越好,要不,咱们就硬闯!” “嗯。” 君弋桓点头答应。 他看向萧重景,示意萧重景下令。 萧重景点了点头,知道这种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手势。 随即,哗地一声,他身后的黑压压的士兵们,全都听令举起了锋利的武器…… “重景,你这是干什么?” 城墙上,武思谦立刻阻止。 他冲旁边的王选使了个眼色,正要让王选传令戒备。 这时候,城内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君弋祯带人快速冲了过来…… 下了马,一气呵成地走上城墙,他与武思谦对视一眼晃了晃手中的圣旨。他身后,被派去皇宫负责禀报的侍卫也冲武思谦点了点头…… “呼。” 武思谦松了口气。 见君弋祯面对着城外拿出圣旨,他膝盖一弯,立刻跪下。 他身后的王选以及城墙上的一排排卫兵,见状也齐刷刷低头跪下。 “不许跪!” 城墙下,发现自己的身后的士兵们竟有些动摇,君弋桓立刻沉着脸制止。 强逼着所有士兵不许接旨,他抬眸冷笑一声看向城墙上破晓中的君弋祯,“三弟,听说皇上已经被你母妃挟持,这种情况,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圣旨是真是假呢?” “呵。” 摇头笑了下,君弋祯看了眼手中的圣旨,垂眸对城墙下的君弋桓道:“二哥,到底是谁想挟持皇上,我手里的圣旨到底是真是假,你心里,恐怕应该比谁都清楚?” “唉。” 无奈叹了口气,他看向君弋桓劝,“二哥,事到如今,收手。端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父皇也已经知道你的计划。这种情况,你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是无用,只会徒增杀孽而已,何必呢?” 说着,他看向君弋桓一行人身后。 面对着城墙下黑压压微有些动摇的士兵,他苦劝,“诸位将士们,我相信,你们从一开始参军,有的是为了保家卫国,有的是为了建功立业,甚至有的可能只是为了吃上军粮,但你们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冲着造反,冲着被灭九族而参军打仗……” “皇上知道,今日的一切你们并不知情,皇上也理解,你们作为士兵必须听从将军的命令……”说着,君弋祯站在城墙上,举起圣旨让城下的士兵们看清,并给他们宽心,“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皇上圣旨里说了,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便会对今日的事情既往不咎。你们依旧是我天中王朝最骁勇的将士,依旧是我天中王朝最锋利的宝刀!” “这……” 士兵们面面相觑。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本来这件事从一开始,他们就稀里糊涂,只不过因为必须听从军令,又因为君弋桓毕竟是个皇子,所以大家才不得不半信半疑地跟着过来。 刚才,武思谦死活不肯开门,现在,君弋祯拿着圣旨过来,武思谦立刻就跪下了。 而且…… 他们抬头看了眼最前方萧重景僵硬的背影。 见萧重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便有了些判断。 人群中,有老兵啧了一声,将手中的武器往地上一扔,他嘟囔着骂,“这狗日的,上次逼老子吃发霉的粮食还不够,这次竟然还带着老子造反。呸,自己活腻歪了,非带着老子做什么!” “就是!上次都多亏了三皇子咱们才没继续吃那些粮食,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更猖狂了!唉,这次要不是三皇子,咱们怕是要被连累地灭九族了!” “就是就是!” 众人悉悉索索地低骂着,纷纷也放下武器跪下, “好!” 见所有士兵全都跪下了,君弋祯松一口气。 打开圣旨,按照里面的内容,将君弋桓和萧重景痛骂了一顿之后,他收起圣旨命令,令人将君弋桓和萧重景萧文渊等一干主犯全部拿下,押送皇宫…… 第456章 赢家奖励结算 “终于到了……” 看着前方不远处恢弘高耸的皇宫,尹筱柔松了口气。 她深呼吸,正要走出巷子,上前继续自己的计划,敲登闻鼓进宫救驾。 可这时候,前方近在咫尺的大道上,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君弋祯一行人骑着马已然赶了回来。 队伍的前方威风凛凛。 队伍的最后却是一辆槛车。 借着头顶的清晨,透过槛车的栅栏,尹筱柔正好看见了君弋桓萧重景和萧文渊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样子…… 见这情况,尹筱柔心中一惊,忙退回巷子。 等到他们走远,并亲眼看着他们进入皇宫之后,尹筱柔心中发愁。 她这阵子忙活了那么久,甚至连萧重景业舍出去了,本以为可以一箭双雕除掉君弋桓和君弋祯,能捞个救驾之功。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己的计划竟然被牛大花给破坏了…… 唉,但凡牛大花少耽误她一点时间,她也就能在君弋桓和萧重景抓进宫之前敲登闻鼓了…… 在一切结束之前敲登闻鼓,即便禀报的信息并不及时,皇上也能记她个好。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人都已经抓进宫了,她再去禀报,那只能沦为一个笑话。 万一再不小心跟萧重景对上,被萧重景倒打一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阮云罗…… 本来她还觉得奇怪,既然阮云罗早就知道她的计划,早就知道要收买牛大花破坏她的计划,那为什么没有直接阻止萧重景谋反作死呢? 但自从刚才看见君弋祯时,她就不奇怪了。 一个是狗都不要的脏男人,一个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自己的亲外甥。一个是受气受制的所谓主母身份,一个是彪炳千秋的救驾之功,扶持未来皇帝的从龙之功…… 别说阮云罗了,街上要饭的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唉,真是小瞧她了。 还以为她只是个内宅妇人,贤妻良母,没想到面对谋反这种事情,她竟然那么沉得住气,那么狠得下心,竟然真的能舍了萧重景…… 唉。 无奈叹了口气,尹筱柔心中略微茫然。 她既然担心自己被萧重景连累,也担心自己被阮云罗报复,她不能再继续回到将军府,只能想了想来到了回春巷,找到了福公公在宫外的宅子…… 与此同时,奉天殿。 等到天色大亮,新日高起,除了阮清鸿之外的文武百官全都到齐之后。 君邑光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当着殿下文武百官们的面前,令人将君弋桓萧重景和萧文渊全都带上了殿。 狠狠将跪在殿下的君弋桓萧重景和萧文渊痛骂一顿,他沉声下令。 不仅萧重景和萧文渊被判车裂,就连君弋桓也被判处在大理寺地牢终身圈禁,永不得出…… “行了,把他们都拖下去。” 在君弋桓萧重景萧文渊三人惨白的面色中,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的震撼和畏惧中,君邑光抬了抬手,示意侍卫们将君弋桓三人拖了出去。 唉。 疲惫叹了口气,君邑光看向旁边的福公公。 福公公立刻点头,让人将阮云绮阮云罗阮云珊三个人宣了进来。 “平身。” 待三个人行过礼后,君邑光示意免礼,正要开始对她们进行封赏。 这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之前被派往荒山林地的侍卫们急匆匆进殿,将荒山林地发生大火,阮清鸿和赵初华都已经过世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阮清鸿他……” 听说阮清鸿竟然已经死了,不光大殿上的君邑光皱眉惊讶,大殿下,文武百官们也立刻议论纷纷。 君弋祯心中一紧,忙看向殿中央自己的母妃和阮云罗。 阮云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阮云罗。 阮云罗一开始有些晃神,很快发觉到阮云绮和君弋祯关心的视线之后,她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随即又不自觉看向了身旁的阮云珊。 她本以为,以阮云珊现在的年纪,突然遭遇这种事情,一定会很伤心。 但没想到,阮云珊虽然眼圈有些泛红,实际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悲伤难过…… 真是奇怪。 阮云罗皱了皱眉,心中暗自不解。 上一次,赵淮南只是被抓入天牢,阮云珊都那么着急难过。 这一次,阮清鸿死的这么惨,她竟然只是红了下眼眶,甚至连眼泪都没能掉下来…… 这合理吗? 阮云罗皱紧眉头,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时候,大殿之上,君邑光叹了口气。 想到阮清鸿毕竟是因为阻止谋反才死的那么惨,想到这次阮家的三个女儿都为了救驾立下大功,他情真意切地安慰了阮云绮阮云罗和阮云珊几句,追封阮清鸿为智远侯,又命令一定要厚葬阮清鸿之后,随即又将阮云绮阮云罗和阮云珊分别封为皇贵妃,一品护国夫人,和二品长乐郡主。 阮云绮仍旧居住在她的如懿宫。 阮云罗和阮云珊情况特殊,因为不宜继续居住在将军府和桓王府,便分别赐住了昭乐殿和昭乐殿旁边的宁安殿。 至于君弋祯…… 君邑光沉思片刻,想想自己现在的年纪毕竟也大了,又想想君弋祯一直以来的表现。 想来想去,终于,他下定决心,垂眸对君弋祯道:“弋祯,你之前为太后扶灵有功,在黄沙县救灾有功,现在又救驾有功,平叛有功……再加上你平日里做人端正有方,做事也妥帖周全…… 朕今日便立你为太子,正位东宫。 望你日后自勤自勉,不负朕和天下百姓的期望。” “这……” 忽然间被立为太子,君弋祯有些无措。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重重点头之后,便立刻来到殿中央跪下叩头谢恩。 他的身后,阮云绮和阮云罗欣喜地对视一眼,也忙随着周围的文武百官们一起跪下,齐声恭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晌午,散朝之后。 阮云罗领了诰书赐服和一干赏赐,又告别了君弋祯阮云绮和阮云珊,很快便出宫,和万俟拂一同回到了将军府…… 第457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将军府。 当众人得知萧重景造反,尹筱柔消失的消息,正惊慌失措的时候,阮云罗带万俟拂终于回府。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担忧,阮云罗示意众人安静。 她让万嬷嬷到笼烟阁将随风园外所有人的卖身契找了过来,又将昨日发生事情的大概,和自己即将搬离将军府的消息告知众人之后,在众人茫然无措面面相觑的神色中,她温声安慰,“大家放心,如果你们还愿意跟着我,那接下来,直接找万嬷嬷说一声就行,之后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们。 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出路,想要离开的话,我也不拦着。 除了卖身契之外,离开时,我会给你们每人另发三个月的月钱作为盘缠,不会让你们空着手走……” “真的吗?” 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真的。” 阮云罗笑了一下点头。 让万嬷嬷立刻便开始处理这件事情,她带着万俟拂和随风园的众位丫鬟一起,将诰书诰服和所有赏赐全都先带到了随风园。 随风园内。 进了门,看见抱着孩子怯怯躲在角落的牛大花,阮云罗觉得奇怪。 她让万俟拂将装着诰书和诰服的盒子放在桌上,又让丫鬟们先将赏赐都抬到私库里。 之后坐下来,接过田双双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她好奇地问:“怎么了,不是让你们事成之后直接送大花母子离开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他们母子还没动身?” “这……” 与牛大花对视一眼,田双双小声解释,“夫人,您交待的那件事儿,出了点儿意外,所以……” “什么意外?” 看田双双支支吾吾的样子,阮云罗皱眉,“跟尹筱柔有关吗?” “嗯。” 田双双点头,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心中一紧,抱着孩子连忙跪下。 老老实实地,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交待之后,她生怕阮云罗怪罪自己,不让自己离开,紧张的舌头都几乎打结,“夫,夫人,不是我故意自作主张想糊弄您,实在,实在是尹筱柔死活不肯喝那杯茶,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我,我当时确实把她打倒下了,她,她应该是晕了……我,我也不清楚,可,可能也怪我没拿准分寸,下手太轻了,所以……” “唉。” 听清楚牛大花的意思之后,阮云罗无奈叹息,心中直觉得可惜。 不过转念一想,牛大花毕竟只是个被卷进来的普通人,她当时事发紧急,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倒也没有必要过多苛责。 反正无论如何,尹筱柔进宫救驾的目的始终没有达成,这也算一件喜事。 至于以后…… 反正宫里面有尹文煜在,尹筱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还得露面。 想到这里,阮云罗心下稍安,示意牛大花起身。 她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示意田双双递到牛大花手中。 随即,她看向万俟拂,“万俟,你辛苦一趟,把大花母子立刻送出京城去。记得,一定要隐蔽一点,别让其他人知道。”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被看得面色一红,忙跪下来向阮云罗磕头道谢之后,便收好银票,抱着孩子随万俟拂很快离开…… “夫人。” 见牛大花母子走远,田双双收回视线。 转头目光看向阮云罗,她不由得好奇,“夫人,这牛大花走了倒没关系,可萧静生也跟着走了……这将军府凭空没了个孩子,咱们该怎么跟外面人解释啊……” “尹筱柔不是也失踪了吗?你只管往尹筱柔身上引就是了。” 说着,阮云罗放下茶杯。 她奔波一夜,现在也累了,被田双双扶着,正准备回内室休息。 目光无意间扫到旁边桌子上,那装着诰书和诰服的精美盒子,她脚步顿住。 一步步走到桌前,手指轻轻抚过盒子,想到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机会知道这件喜事,她心中一黯,随即对田双双道:“双双,你去帮我找一套丧服过来,我明日有用……” 翌日,阮家后院。 与阮家前院灵堂中的庄重肃穆,和自己两个弟弟的忙碌不同,阮云珊独自站在容语溪生前居住的徽梦园,望着院子里依旧破败寂寥的景象,又望了望头顶上杂枝葱葱的柿子树,心中五味杂陈。 打开主屋大门,她抬脚迈入主屋。 目光挨个落在主屋内的一桌一椅,她认真看着,并试图在脑海中幻想容语溪生前使用它们的场景。 但很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只能幻想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其他的,别说相貌或者声音了,她连一个笑容,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呵。” 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阮云珊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站定在高大的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书架上布满灰尘的老旧书籍。 看见书籍中有不少游记志怪之类的杂书,她鼻子一酸,心想如果是容语溪的话,应该会很支持她读书的…… 容语溪会为她讲志怪故事吗? 会在讲故事的时候故意吓唬她吗?还是会很温柔地安慰她? 还有,如果容语溪在天有灵,会喜欢她吗? 应该不会…… 谁会喜欢一个认贼作母,从仇人手底下教出来的孩子呢…… 眼泪不自觉落下,阮云珊面色苍白手指颤抖,额头也冒出冷汗。 脚步踉跄一下,她忙伸出手扶住书架,这时候,园子外面,阮云佑的声音远远传来。 “姐?” 徽梦园门口,见一向紧闭着的门打开了,阮云佑觉得奇怪。 探头打量一眼园子里的荒草丛生和旧漆破瓦,见里面主屋的门也敞开着,他便好奇走了进去。 “姐?” 站在主屋门口,阮云佑探头探脑,往屋里面看了一眼。 闻见屋子里老旧腐朽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时候,他的贴身小厮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少爷,云詹少爷说前头院子里缺人,正急着催您赶紧过去招待客人呢……” “他急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云佑冷下脸来,明显不满,“哼,让我来后院找三姐的人是他,让我出去招待客人的也是他,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他不就比我早出生了一盏茶的功夫吗,凭什么处处都压我一头?” “天天摆着个哥哥架子,真是什么好事儿都被他占尽了!” “白得了个爵位偷着乐就行了呗,看他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就差骑在脖子上,往我脖梗里拉屎,把我当下人使唤了!” “还有我三姐!” 阮云佑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委屈,“亏得我从小跟她关系最好,她那天救驾,竟然也不知道往家里面拐个弯儿,把这件事儿先告诉我一声……她竟然自己独吞功劳,她吃肉,竟然连口汤都不记得给我尝一口!” “这太不公平了!” “同样是一母同胞,凭什么他们俩一个当了郡主,一个得了爵位,而我却什么都没捞着……” 第458章 撕破脸,互不相饶 “少,少爷……” 看见对面从主屋里现身,面色苍白地扶着门框的身影,阮云佑的小厮心中一紧,磕磕巴巴地对阮云佑使眼色提醒。 “什么?干什么挤眉弄眼的,你眼疼啊?” 阮云佑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向主屋。 正好对上阮云珊心寒失望的目光,他心中一惊退后半步,嘴里也磕磕巴巴起来,“三,三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阮云珊扶着门框上下打量阮云佑一眼,不自觉呵地冷笑,“多亏我在,我要是不在,还真不知你背后竟然这么恨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阮云佑面色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烦地瞥了旁边的小厮一眼,抬手示意那小厮离开之后,这才拉下脸道歉,“而且,我只是随便抱怨几句而已,真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抱怨,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阮云珊嗤笑一声,面色苍白而又不解。 她扁了扁嘴想压住心中的酸涩和委屈,但曾经那些无法倾诉的不平和愤懑还是喷薄而出。 她红着眼圈忍不住质问:“阮云佑,你身为男子,又在我们姐弟中年纪最小,从小,你就是我们姐弟中最受宠的。爹娘向着你,总是给你园子里偷偷塞钱。 你和云詹一起,家里让你们拜入当世最好的名家门下,你们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你们想骑马骑马,想射箭射箭,向上哪儿就能上哪儿。 我呢? 我从懂事起学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嫁人,都是为了离开这个家!” 阮云珊说着,深吸一口气。 “是。” 她平复心情,点了点头看向阮云佑,“是,阮云佑,你身为次子,确实无法继承爵位,可是宰相府的家产不是始终有你一份吗? 你始终还是个男人,始终还有一条科举的路可以证明自己。 你不必从小为了入赘而做准备,不必嫁到别人的屋檐下战战兢兢,你天生就比我幸福了不止一等……现在,我只不过苦尽甘来一点而已,你就这么看不惯吗? 你丝毫不为我感到高兴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背后埋怨我? 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我去迟一步是什么后果吗?” “那你跟我哥当郡主的当郡主,袭爵位的袭爵位,我连抱怨一句的权力都没有吗!” 阮云佑委屈而又不耐,“再说了,你天生就是女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的好像我不让你读书科举似的……就凭你一个女人,即便是让你读书考科举又能怎样?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银子而已……”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就是不行。”阮云佑不屑,“这从古到今,连个女秀才都没有出现过,这说明女人压根就不是读书做官的料子,再怎么培养也是白搭,倒不如早早嫁出去省心。” “你!” 阮云珊被这番话气的胸口发疼。 她紧皱眉头捂住胸口看向阮云佑。 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似的,她上下打量阮云佑一眼,不解地摇了摇头,“阮云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 “我怎么无耻?” 阮云佑梗着脖子得意地哼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事实是分明是你颠倒黑白!” 阮云珊憋屈,“你用没有女秀才证明女人不是读书做官的料子,可分明是因为这世道不让女人科举,所以女人才鲜少读书,无法做官。 因为这世道不讲理,不让女人科举,所以哪怕科举考的只是喝水吃饭这种小事,女人也照样不可能做秀才。难道这样,你又要说女人天生就不是吃饭喝水的料子吗? 连最简单的因果二字你都说不明白,如果这就是你读书的成果,那说明你也并不是什么读书做官的料子,恐怕,你还不如我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女人呢。 而如果你心里面全都明白,却故意巧舌如簧,搅浑对错,那你这个人真是卑鄙可怕,像你这样的人做了官,百姓才是真的没活路了……” “你!” 阮云佑面色一变,沉下脸来,“少废话,老祖宗定下规矩,那自然有老祖宗的道理,总不能从古到今那么多帝王将相,都没有你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女人明白道理? 再说了,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自己投胎不好做了女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你前世作孽太多,所以今生才受到惩罚呢?” “因为女人好欺负呗。” 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着,阮云珊深感无力,只能自嘲。 她苦笑一声看向阮云佑,“是,身为女人这件事情,算我自己命苦,跟你无关……不过同样的,你晚出生一盏茶的功夫无法袭爵,你没碰上救驾的机会不着便宜,也是因为你活该倒霉,跟我无关……” 说着,阮云珊倔强地抬了抬下巴。 惨白的嘴角勾起嘲讽,她一字一句地对阮云佑回敬,“阮云佑,希望你懂得认命,有点自知之明。既然那爵位没落到你身上,这说明老天注定,你压根就不是承袭爵位的那一块料。 别天天在背后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谁也不天生欠你,不是吗?” “你!” 阮云佑面色涨红。 他气的太阳穴直跳,不敢置信地看向阮云珊,“阮云珊,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我只不随口埋怨几句而已,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说话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亏得你还是我亲姐姐! 娘这才死了多久?爹可还尸骨未寒呢,你就说这种话,你还是是我亲姐姐吗!你哪有点当姐姐的样子!” “你说对了,我不是你亲姐,我跟你本来也不是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你说什么!” 阮云佑张大嘴巴,不敢置信阮云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皱着眉头冷下脸来,“阮云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连亲生母亲你都不认,你还是个人吗!” 第459章 杀人不见血 “很遗憾,我暂时没疯。” 强压住身体的难受,阮云珊紧抓着门框的手指惨白发凉。 她呵地笑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对阮云佑道:“刚刚的话没骗你,我跟你确实不是同一个娘胎里生的,我其实是容语溪的女儿……” “什么!” 伴随着,阮云佑震惊的目光,园外,正听热闹的阮云罗脑子轰的一声。 强撑着镇定,她双腿木然地走入园子。 在园子的大门口站定,她隔着院子,目光紧紧地盯着阮云珊,张开口声音发紧地问:“云珊,你刚刚的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是容语溪的女儿?你怎么会是我娘的女儿?” “我……” 头顶上蝉鸣聒噪,望着一身孝服,突然出现在园子门口的阮云罗,阮云珊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的噪音。 “咚,咚,咚——” 感觉到自己胸口的狂跳,阮云珊全身发凉,眼前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随即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便是在自己未出嫁前的闺房。 睁开眼,望着自己闺房内空无一人的场景,她松了口气,正心想着刚才的一切应该只是做梦。 这时候,门口吱呀一声,阮云罗端着药碗从门外走来。 “醒了?” 阮云罗端着药来到床前。 抬眸扫了眼阮云珊坐在床头紧绷僵硬的样子,她没有说完,只是在床头坐下。 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药吹了吹之后,她将汤碗递给阮云珊,“这是大夫给你开的安神汤,喝一点,有什么话,等喝完药之后再说……” “哦,好。” 阮云珊无所适从地点了点头,双手僵硬地接过药碗,低头用舀着,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起了自己的安神汤。 “不苦吗?” 见阮云珊磨磨蹭蹭,小口小口地抿着汤药的紧张样子,阮云罗笑了一下调侃,伸手帮她顺了顺背。 阮云珊后背一紧,连忙仰头将碗里的汤药一口喝完。 “别呛着。” 无奈拍了拍阮云珊的后背,阮云罗接过药碗,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给她。 想起刚才阮云珊晕倒后痛苦的场景,她皱了皱眉,状若无意地询问:“你这身体怎么回事儿?大夫说你是惊虚伤心过度,但再怎么着,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应该虚成这副样子啊……” “我……” 阮云珊试图回答,又不知道这件事该从何说起。 心想着阮云罗应当只是客气一句,可能没有耐心听那么多废话,她鼻子一酸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被角,“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没什么怎么会虚成这样?” 阮云罗想了想,放下药碗。 拿过手帕擦了擦阮云珊额头上被冷汗沾湿的发丝,她温声询问:“这事儿,是不是跟君弋桓有关?” “你,你怎么知道?” 阮云珊睁大眼睛,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阮云罗。 “都写你脸上了,这还用猜?” 阮云罗笑了一下调侃。 阮云珊醒前,大夫都说了,她身体虚成这副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两天就可以造成。 将时间再往前推,那这事儿就只可能跟桓王府有关。 再结合之前她去“探望”阮云珊时,阮云珊被君弋桓控制的事情,这事儿若是跟君弋桓没有关系,那就真见鬼了…… “唉。” 想到这,阮云罗叹了口气。 见阮云珊放松不少,她伸手抓住阮云珊的双手,循序渐进地开始询问:“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 阮云珊犹豫一下。 但心想着阮云罗都已经猜出来了,她也便不再隐藏,将金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阮云罗皱了皱眉了然。 将这件事情暂且先放在心里,她安慰了阮云珊几句之后,这才又问:“那云珊,刚才在徽梦园里,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情?” “我……” 听阮云罗终于还是问起了这件事情,阮云珊有些窘迫。 她低着头,出神地望着此时阮云罗握住自己双手的手指。 想到自己曾经为了赵淮南跟阮云罗置气,想到这么多年始终都在认贼作母,想到自己手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据,她目光黯淡,便试图缩回自己被握在阮云罗手中的手指。 “怎么了?” 察觉到阮云珊似乎想要逃避,阮云罗一只手将她握的更紧。 另一只手摸了摸阮云珊毛茸茸被汗湿的头发,她抬起阮云珊的下巴,目光诚恳地与阮云珊对视,“云珊,今天的这件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你勇敢一点,一定要说出实话。 相信我,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十八年前,你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这永远不可能是你的错。” “真的吗?” “真的。” 迎着阮云珊迷茫的目光,阮云罗点了点头,坚定地鼓励。 两个人对视一会,见阮云罗眼中并没有丝毫的质疑生气和兴师问罪,阮云珊抿了抿唇,终于松口。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荒山林地所经历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出来。 说完,生怕阮云罗不信,她伸出手腕送到阮云罗面前,“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滴血验亲。” “不用。” 抓住她的手腕,阮云罗笑着摇了摇头。 先别说因为萧重景和萧重景滴血验亲的事情,她早已经不再相信滴血验亲。 即便她信,她跟阮云珊本来就是同父异母有血缘的姐妹,也根本没办法靠滴血验亲确认关系。 “那,你信我了?” 看不清阮云罗的态度,阮云珊不安。 “我信。” 回想起当年,自己母亲莫名其妙在酒楼包厢难产的事情。回想起后来赵淮南进门没多久就声称怀孕的事情。回想起赵淮南怀孕后好好的宰相府不住,却出去住在外面宅子,一直到生产后半年才回府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堆叠起来,给出的答案由不得她不信。 呵。 想起那块突然出现在自己母亲手中的玉佩,阮云罗暗自冷笑。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赵淮南和赵初华为什么要把那块玉佩交给容语溪。 因为她们就是要提醒容语溪,赵家与容家的血海深仇,就是要趁着容语溪身怀六甲,故意引着容语溪发现赵淮南和阮清鸿的奸情—— 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厮混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加杀人不见血,更加要命的吗? 第460章 姐妹相认,天牢找药 怪不得…… 怪不得她当初觉得奇怪,想要到酒楼打听情况的时候,会被阮清鸿数落。 怪不得阮清鸿当时会那么生气不听解释,非要说她贪玩不孝,强行让她关禁闭守孝。 怪不得几个月后她结束禁闭,偷偷摸摸再去查探的时候,那酒楼却已经关门大吉人去楼空…… 呵。 原来,那都是阮清鸿怕她发现真相,故意为之的吗? “二姐?” 见阮云罗情绪不对,阮云珊心中不安。 她担忧地皱了皱眉,“二姐,你怎么了,没事儿?” “没什么。” 阮云罗回过神来,安慰地冲阮云珊笑了笑。 不愿意再穿着孝服呆在阮家,她拍了拍阮云珊的手背,“云珊,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 阮云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那你穿上鞋,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一趟东宫……” “啊?”阮云珊惊讶,“去东宫做什么?” “别担心。” 见阮云珊有些紧张,阮云罗笑了一下安慰,“我只是想把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弋祯和大姐。还有,金丹的事情,咱们也得想办法请个太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不用了?” 阮云珊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哀求,“二,二姐,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三皇子和大姐……” “二姐,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阮云珊可怜巴巴,抓住阮云罗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 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跟阮云罗耍赖,“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好,我现在真的不行……”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阮云罗无奈地笑了一下,心中暗自担忧。 她如果不直说阮云珊的身份,这太医怕是不太好请啊。 “太医也没有用的。” 阮云珊神色一黯,笑嘻嘻地提醒,“之前我救驾晕倒的时候,太医不是给我把过脉吗?太医根本就看不出来我身上有毒,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帮我解毒?” “这……” 阮云罗心里咯噔一声。 看着阮云珊面色虚弱却笑嘻嘻的样子,阮云罗鼻子一酸,满是心疼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在你做好准备之前,这件事情,咱们可以先不告诉大姐和弋祯。 但是这段时间,你必须吃住都跟我一起,我得亲自看着你才行……” “好。” 阮云珊松一口气,连连点头。 她掀开薄被从床上起身,立刻兴高采烈穿上鞋子,和阮云罗一起走出了闺房。 迎面看见阮云佑满脸疑惑向自己走来,似乎想问些什么,她冷哼一声扭过头理也不理,直接和阮云罗一起离开阮家,坐马车来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随风园。 阮云罗跟众人介绍了阮云珊,又亲自安排了阮云珊的住处。 待吃过饭,哄着阮云珊歇下之后,阮云罗松了口气来到堂屋。 喝了杯茶放下茶杯,她想了想,抬眸望向万嬷嬷问:“搬家的日子就快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等昭乐殿那边打扫打扫,护国夫人府的牌匾刻成之后,咱们随时都可以动身乔迁。” “好。” 见万嬷嬷将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阮云罗满意点头。 起身又拿了叠银票递给万嬷嬷,她叹了口气嘱咐,“旁边宁安殿那边,你也一块儿多操点儿心。就当做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好好打扫,好好归置,花多少钱都不要紧。云珊是我的亲妹妹,又吃了那么多苦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是。” 万嬷嬷点头答应,领过银票之后,便立刻出去安排。 “夫人……” 仍旧是不敢置信阮云珊的真实身份,田双双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夫人,云珊小姐真的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吗?” “嗯。” 看田双双不敢置信的小模样,阮云罗笑。 她知道田双双个性活泼容易相处,又正好与阮云珊年龄相似,便特意嘱咐,“这阵子你的任务,就是陪着云珊一起高高兴兴地玩乐,帮她好好地调养身体,适应身份……” 说着,阮云罗起身来到桌前,提起笔,又给徐万仇写了封信。 翌日。 万嬷嬷忙活着搬家事宜,田双双忙着陪阮云珊玩乐。 而阮云罗自己,则带着万俟拂一起,来到了大理寺天牢。 天牢里。 越走越暗地拐了好几道弯儿。 直走到尽头最深处的重犯牢房门口,阮云罗一行人停下脚步。 在寂静中,借着徐万仇手中的蜡烛光芒,阮云罗扫了眼面前厚重冰冷的密闭铁门。 知道门里面应当就是君弋桓了,她感激地看向徐万仇,“徐大人,真是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 徐万仇笑了一下。 他将手中的蜡烛交给阮云罗旁边的万俟拂,随即从怀中拿出钥匙。 伸手用钥匙打开铁锁之后,他将锁头交给身后跟着的狱卒,便对阮云罗道:“今儿是萧重景和萧文渊行刑的日子,我得先去把他们从牢房里给提出来,这边就不跟着一块儿凑热闹了。我会让人在外面守着,您在里面如果有什么急事儿,直接喊人就行。” “好。” 阮云罗点头道谢,目送徐万仇离开。 而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空荡荡乌漆嘛黑的牢房里面。 君弋桓戴着铁质镣铐的手腕搭在膝盖,背靠着坚硬而又冰冷的牢房墙壁,闭目随意地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死物。 也许在这间牢房中,唯一能让人感受到半分生机,让人不至于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给逼疯的东西,只有对面墙壁的最上边,那个仅仅三指见方的通风小窗口。 与其说那是窗,看起来却更像个老鼠洞。 高高在上的阳光,从那个小洞中斜着钻进来后,便被挤地只剩下一指细光。 那细光落在君弋桓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如同一只暖洋洋的小虫,麻酥酥地,正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速度缓慢地从指尖往上攀爬…… “吱呀——” 牢门打开。 阮云罗和万俟拂从外面走了进来。 “砰。” 伴随着牢门重新合上的声音,阮云罗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向暗处的君弋桓,随即笑了一下招呼,“二皇子,别来无恙啊……” 第461章 真相才是快刀 “你?” 听见阮云罗的声音,君弋桓睁开眼睛。 目光闪过一丝惊讶,他垂眸想了下自己与阮云罗的交集。 没经过太长时间,他很快了然地问:“你是为了阮云珊找我?” “嗯。” 阮云罗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希望你把金丹的解药给我。” “希望?” 君弋桓闻言嗤笑。 他冷下脸来,歪着头借着烛光打量了阮云罗一眼。 忽然福至心灵,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他开口询问:“之前你告诉阮云珊萧重景的身世,是故意的?你早就跟老三串通好了,故意引我抓住萧重景的把柄,对?你早就知道我谋反的事情,所以才能不早不晚地赶进宫救驾,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阮云罗笑了一下,摇头否认。 她不是孩子,没有必要向失败者炫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得到的糖果。 即便君弋桓已经明白了一切,但不该从她口中承认的事情,她是一个字都不会认的。 “哼。” 君弋桓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说了句“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之后”,他便闭目不再理会。 见君弋桓不再说话,阮云罗沉默。 皱眉仔细地打量了君弋桓一眼,看见君弋桓指尖的光线,她心中一动,目光便顺着光线,看向了墙对面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窗。 万俟拂看见阮云罗的动作,了然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挡住了小窗。 君弋桓手指一冷,皱着眉睁开眼睛看向阮云罗。 两个人目光对视,阮云罗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道:“二皇子,这牢房里孤孤单单空空荡荡的,如果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的话,恐怕会很难捱?” “哼。” 君弋桓冷笑,“你威胁我?” “不敢。” 阮云罗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折磨云珊,交出解药而已。” “是吗?” 良久地沉默之后,君弋桓勾起唇嗤笑,“如果,我告诉你,那金丹根本就没有解药呢?” “没有解药?这怎么可能?” “天下之大,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君弋桓反问一声,随即提议,“如果,你想让阮云珊好受一点,那为什么不再制一些金丹呢?相信我,吃了金丹之后,她不就不会再难受了……” “好。” 阮云罗垂眸片刻,点头答应。 心想着从金丹的成分入手,也算是一条线索,她看向君弋桓,“那你把制作金丹的方法和药材先告诉我。” “好啊。” 君弋桓挑了挑眉答应,立刻便将金丹的方子告诉了阮云罗。 阮云罗听完点头,随即转身和万俟拂一起,离开了这间牢房。 “夫人您稍等。” 等候在门外的狱卒见阮云罗万俟拂出来,忙拿出锁头将牢房的铁门重新上锁。 随即他当前领路,做了个请的姿势对阮云罗道:“夫人,您跟我来,小的这就带您出去……” “嗯,多谢。” 阮云罗点头道谢,便随着狱卒领路,曲曲折折地往牢房外走。 天牢出口的值守大堂。 萧重景和萧文渊穿着囚衣戴着镣铐,刚被徐万仇从牢房里提了出来。 他们垂头丧气,正等待着徐万仇跟天牢的牢头交接了公文之后,好验明他们的身份…… 这时,听见天牢内又有脚步声传来,萧重景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阮云罗走向这边的身影,他愣了一下,随即神情激动地便冲了过去…… “夫人!” 万俟拂见势不妙,立刻上前将阮云罗护在身后。 她手指摸向自己腰间的软剑,抬起一脚便踹向萧重景。 萧重景毕竟是个武将,感觉到万俟拂出腿的气势不对,他立刻绷紧双臂抓住镣铐,试图用镣铐缠住万俟拂的出腿…… 万俟拂目光一凛,正要拔出腰间软剑。 这时候,徐万仇撂下公文,从桌上抓起砚台,手腕一抖掷向萧重景的膝窝。 “砰。” 萧重景膝窝一痛,单膝跪在地上,被万俟拂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旁边的狱卒和捕快们回过神来,也忙上前按住萧重景,准备将萧重景直接押走。 “放开我!” 萧重景拼命挣扎。 他面色焦急,嚷嚷着对阮云罗道,“阮云罗!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唉。” 徐万仇被吵的头疼。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身边的狱卒将萧重景的嘴巴堵上。 “是。” 那狱卒点了点头正要行动。 “慢着。” 这时候,阮云罗抬手阻止。 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儿没有告诉萧重景,她微笑看向徐万仇,“徐大人,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嗯。” 徐万仇点头答应。 示意狱卒们注意戒备,他看向萧重景,“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好。” 萧重景连忙点头。 顾不得再追究阮云罗背叛自己的事情,他急切地看向阮云罗,“云罗,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在临死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是说,萧静生?” “对!” 萧重景重重点头。 生怕阮云罗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他连忙提醒,“云罗,静生他不仅是我唯一的儿子,其实也是你唯一的指望。 虽然他并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但是他年纪还小。 只要你肯好好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教育,以后等你老了,他一定会把你当成亲娘孝顺,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可是他已经跟尹筱柔一起失踪了啊。” “而且……” 阮云罗顿了一下,目光怜悯地看了萧重景一眼。 随即杀人诛心地,她眼含笑意地对萧重景道:“而且,萧静生也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什么!” 萧重景瞪大眼睛。 他眉头狠狠拧紧,目光死死地盯着阮云罗摇头,“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 第462章 车裂行刑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阮云罗坦荡反问,问的萧重景愣住。 是啊,他现在已经沦落成为阶下囚,马上就要被押出去行刑,他哪里还有被骗的价值…… “呵。” 见萧重景不说话了,阮云罗摇头嗤笑。 她不再理会萧重景,直接越过他来到了徐万仇身边。 想到君弋桓之前竟然对君弋祯起了杀心,想到君弋桓竟然那么卑鄙用金丹折磨阮云珊,她看向徐万仇,“徐大人,二皇子刚才说牢房里光线刺眼,惹人心烦,你看,能不能行行好,找时间帮他把那个小窗口封上?” “当然可以。” 徐万仇了然一笑,“夫人您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二皇子说了不喜欢,那我会尽快帮他处理的。” “好,那我就替二皇子多谢徐大人了。” 阮云罗点头致谢。 她心里还惦记着阮云珊,于是告辞后很快离开。 而天牢内。 看着阮云罗都走远了,萧重景却还在喃喃纠结萧静生的身份,萧文渊觉得可笑,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 很快,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戴着镣铐的手腕抬起,他指着萧重景刻薄地嘲弄,“噗哈哈!萧重景,亏得你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你那个便宜儿子!哈哈哈,没想到,你那个儿子竟然会是个野种…… 而你的妻子早就知道真相,她竟然一直把你蒙在鼓里……” “噗哈哈哈……” 萧文渊笑出眼泪,甚至连即将行刑的恐惧都忘记了。 他指着萧重景肆意嘲笑,“哈哈哈,萧重景,你可真是个活生生的绿王八……” “闭嘴!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萧重景气的发疯,扑上去用镣铐狠狠勒住萧文渊的脖子,一张口死死咬住了萧文渊的耳朵。 “啊!” 萧文渊耳朵一痛,大叫着挣扎。 “唉。” 看着面前发生的闹剧,徐万仇无奈叹气。 他让人将萧重景和萧文渊拉开,又给萧重景从背后分别穿过两个胳膊肘,用铁链绑的他两个胳膊动弹不得之后,这才带着二人离开天牢,用槛车押往刑场…… 刑场,人山人海。 押送犯人的槛车才刚一到,周围等待看热闹的人群们便立刻打起精神。 他们看了眼槛车内面色苍白的萧重景和萧文渊,又看了眼最前方最中央宽阔空地上,那已经套好绳子,围成圈,背向而立的五匹战马…… 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烈刑罚,他们既为此感到害怕和恐惧,又不由自主心脏狂跳,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兴奋和刺激…… “哗啦——” 两辆槛车的木门终于被打开。 负责押解的捕头向槛车内的萧重景和萧文渊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下来。 等到二人垂头丧气来到他的面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一眼前方空地上背对而立的五匹战马。 等到他们看清楚等会儿即将接受的刑罚之后,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十分戏谑地询问:“怎么着,您二位谁先来啊?” “他!” 萧文渊捂着自己流血的耳朵,双目害怕而又愤恨地瞪向萧重景。 他手指激动地指着萧重景,不停怂恿着对那捕头道:“让他来!让他先来!” “呵。” 萧重景冷笑。 他抬眸凉凉地瞥了萧文渊一眼,失魂落魄没有再继续理会。 从天牢来到刑场这一路上,他仔细地回想了自己这一生。 他这一生,父母不是真正的父母,手足不是真正的手足,甚至连儿子也不是真正的儿子…… 这样虚无可笑的一生,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木然地看着前方空地上,那五匹大马背对围成的圈子,萧重景移动脚步,正要过去受刑…… “诶——” 见萧重景主动受死,捕快反倒伸手拦住了他。 皇上下令车裂这种刑罚,可不是为了让百姓们观看谋反的犯人从容赴死。百姓们人山人海地挤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看萧重景沉沉闷闷无聊地死去……这萧重景要是不展现出悔恨和害怕的情绪,那皇上还怎么震慑世人,怎么杀鸡儆猴?百姓们还怎么消解无聊,怎么积累谈资? 得先刺激刺激他,让他生出害怕的心思才行…… 心里这样想着,捕头便看向萧文渊,“那什么,还是你先来。” “我?” 萧文渊心里一紧,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的……” 他指着萧重景,急切地提醒那捕头,“让他先来,让他先来!” “先后都一样的。” 见萧文渊慌乱惊惧的样子,捕头满意一笑。 他招了招手,让手下的捕快们包围上来,很快将萧文渊强行拖到了五匹马的屁股中央。 捡起从马背上甩下来的绳子,将萧文渊的四肢和脑袋全部绑了个结实之后,他冲台上负责监斩的徐万仇点了点头。 高台上,徐万仇也点了点头回应。 见台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拿起公文,宣读过萧文渊的罪状之后,便拿起令箭,扬手掷在地上。 同时,他开口下令,“行刑!” “是!” 战马旁,五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拱手领命。 “啪!” 他们扬起马鞭,齐齐鞭打着战马的背部,催促五匹战马分别向五个不同的方向拉锯奔驰…… “啊!” 萧文渊痛苦的叫声响起。 他被绳子的力量拉锯在五匹马的中央,身体呈大字型悬仰着僵持了一会儿。 “砰!” 陡然间,五匹马步调轻盈起来。 萧文渊四分五裂,肢体被松懈的绳子拖在马后,鲜血和碎肉被滚上泥土,很快,零落一地…… 望着这渗人的场景,所有人头皮发麻。 之前还躁动兴奋的观刑百姓,此时却一片死寂,有胆子小的,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就连萧重景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军,看了这种情况也瞳孔紧缩。 像是三伏天被人泼了满盆的冰水,他从头到尾,整个人凉了个彻底…… “不……” 眼见着捕快们又向自己走来,萧重景摇头后退。 他猛地转身想要逃跑,可他身后,负责守卫的捕快们立刻齐齐拔出长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萧重景停住脚步,眼神绝望。 很快,他也被扭送到了萧文渊刚才行刑的位置。 脚下拖曳的痕迹和残肢血液还新鲜着,用来绑着他四肢和脑袋的绳子已经被萧文渊的血液浸湿,触感温热黏腻,令人只觉得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第463章 逃离噩梦,发现中毒 “啪!” 萧重景恍恍惚惚中,徐万仇行刑的令箭再次落下。 五匹马向外奔去,将绳子绷直,很快,将他也悬仰着绷直。 “砰!” 四肢分裂的瞬间,萧重景全身一空。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了。 从谋反开始吗? 可他谋反是被逼得,如果尹筱柔没有泄露他的秘密,他怎么可能谋反? 从带回尹筱柔开始吗? 可即便没有尹筱柔,他也照样是一个被席老夫人憎恶,被席老夫人利用的大傻子。 那么,难道是从张家被灭门的时候开始吗? 如果张家被灭门的时候,他直接跟张家人一起死了,是不是大家就都开心了? 如果活下来的是那个真正的萧重景,至少,席老夫人会很开心…… “砰!” 萧重景的四肢和脑袋落在地上,被五匹马用绳子拖着,被鲜血和泥土裹得很快看不清样子…… “大哥……” 观刑人群的最角落,一身男装的萧沁棠看见这场面承受不住,眼泪汹涌而出,险些晕倒。 “嘘。” 她身后,阿肃扶住她,捂住了她的嘴巴。 最后又看了眼人群最前方,萧重景散落一地的残肢,他叹了口气,忙将萧沁棠拉出人群,带到附近茶楼的墙角无人处恢复情绪。 “唉。” 见萧沁棠眼泪汹涌,面色惨白,阿肃无奈叹气。 他只是奉命寻找萧沁棠的下落,帮萧沁棠安置而已。结果没想到世事无常,自己那边在淮扬小城刚找到萧沁棠一行人的下落,这边就得到了萧重景谋反失败,被判车裂的消息…… 本来树倒猢狲散,萧家这棵大树倒了,他直接离开就是。 但是耐不住萧沁棠和抱月苦苦哀求,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从小就跟着萧重景了……因此虽然冒险,他还是答应护萧沁棠,带她来见萧重景最后一面…… 现在,自己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完,他看向仍在抽泣的萧沁棠,“小姐,走,抱月和小小姐还等着您呢,我这就送您离开京城……” “可,可是……” 萧沁棠急的哽咽,眼泪汪汪地看向阿肃问:“可是我哥的尸首怎么办?难道就不管了吗?” “人都已经那样了,还管尸体有什么用?” 阿肃无奈。 如果萧重景有个全尸,他倒是可以想办法收尸。 但萧重景四分五裂,还跟萧文渊的四肢混在一起,他怎么分得清楚? 即便能分得清,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又有什么收尸的价值?都成那样了,别说收尸,即便给他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他也不可能安息,只不过活人求个安慰而已…… 他有那功夫,不如赶紧把萧沁棠送走才是正事。 想到这,他看向萧沁棠提醒,“小姐,您现在还是逃犯,要是被大理寺发现您的下落,那小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我……” 萧沁棠被问住,无言以对。 的确,以她现在逃犯的身份,在京城的每时每刻都是冒险。 大理寺的人一直都在找她,她如果还凑上去收尸,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死了不要紧,她的女儿可怎么办? 想到自己的女儿,萧沁棠心中一紧。 忙擦干眼泪,又最后往刑场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咬了咬牙,立刻狠心和阿肃永远离开,离开这座已经成为她噩梦的京城…… 茶楼上,尹筱柔收回视线,也看了眼刑场的方向。 见刑场上看热闹的人群都已经陆续散开,她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心烦。 本来,她以为舍了萧重景,就能够除掉三皇子,得到一个救驾的功劳。 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现在,萧重景死了,救驾的功劳没有捞着。 而君弋祯却成了太子,阮云罗却成了一品护国夫人…… 她呢,山穷水尽,手上牌全都已经打光。 “唉。” 尹筱柔无力叹气。 看来这接下来,她只能指望福公公给力一点了…… 而与此同时,皇宫。 心烦意乱地撂下朱笔,君邑光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意识到萧重景应该已经被行刑了,也知道萧重景行刑之后,西北那边必有异动,她叹气,伸手端起桌边的茶杯饮了两口,便开始思索下一步打算。 虽然他相信徐老元帅的眼光,也查过章赢以前的战绩,知道章赢确实不错。 但章赢毕竟沉寂这么多年,之前坐的位置也并没有萧重景那么高……唉,这每个位置需要掌握的兵量和考虑的事情并不相同,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胜任…… “啪。” 君邑光放下空杯。 也许是心烦气躁的原因,一杯茶喝完之后,君邑光仍觉得口干舌燥,便松了松衣领,抬手示意福公公再沏杯茶过来。 “这……” 福公公端起空杯犹豫,忍不住低声提醒,“陛下,您今儿都已经喝了十多杯茶,不能再喝了……” “什么?” 君邑光愣了一下看向茶杯。 回想起自己这两天确实情况不对,他心中一紧,立刻看向福公公,“快,传太医过来!” “是。” 福公公连忙点头,立刻派人将太医院资历最深的院使大人和左右院判都请了过来。 三个人到了之后立刻探脉。 分别一一摸过脉后,三个人面面相觑。 虽然三个人都感觉君邑光的脉象只是虚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这毕竟是给皇上陛下看病,他们还是谨慎地询问,“陛下,您近日的身体,可有哪些不适之处吗?” “不适?” 君邑光皱了皱眉。 他没注意过这些小事儿,便看向福公公。 “是这样的……” 福公公躬了躬身连忙回答,“陛下最近焦躁许多,用膳总没有胃口,而且这两天还特别喜欢喝水……” “喜欢喝水?” 三个太医一头雾水。 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向君邑光,“陛下,您是一直口渴?” “是,也不是。” 君邑光仔细想了想,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近日来虽然总是想要喝水,但喝水时,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满足。 似乎,他想喝的并不是水,而是…… 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端贵妃那日送上来的鲜汤,君邑光心中一惊。 意识到自己可能不仅仅只是怀念那汤的味道,他霍地起身,立刻摆驾来到了冷宫…… 第464章 青春成灰,怨偶一对 冷宫里。 温素仪头发散乱,粗衣素杉,怔怔坐在斑驳掉漆的破旧床上,望着对面墙上因为漏雨而形成的灰黑色霉斑,和墙角花月容曾经坐过的那个瘸腿的凳子愣神…… 愣着愣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可悲的大字——苟延残喘。 可即便明知道是苟延残喘,即便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翻身离开这里,她还是坚持不移地硬撑着这一口气。 有些话,她已经憋了一辈子了。 临死前不将心里的话发泄干净,她不甘心。 这么想着,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在心里算了算现在的日子。 “差不多了……” 温素仪喃喃地,正念叨着君邑光也该是时候发现不对劲了。 “砰!” 说曹操曹操就到。 伴随着外殿被踹开的声音,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君邑光很快便出现在她面前。 “皇上,您来了?” 温素仪回过头来冲君邑光笑了一下,站起身正要行礼。 “啪!” 君邑光却冷着脸,抬手直接给了温素仪一个耳光。 他这一巴掌下手不轻,打的温素仪站立不稳,捂着脸重新跌坐回她破旧的床上。 “贱人!” 君邑光咬着牙,手指紧紧掐住温素仪的两腮。 他眯着眼紧紧盯着温素仪的眼睛,声音阴森森地质问:“贱人,你之前给朕送的那些汤里,是不是下了什么东西!” “是。” 温素仪被掐着两腮,被迫抬着下巴点头。 她双目直视着君邑光愤怒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笑容,声音不疾不徐地挑衅,“回陛下,臣妾送给您的汤里面,确实是下了东西。而且,一直都下了东西……” “贱人!” 君邑光暴怒,伸手又甩了温素仪一个巴掌。 温素仪扑在床上,捂着脸恨恨地瞪视着君邑光,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见温素仪头发散乱,眼神愤恨,仰笑疯癫的样子,君邑光摇头疑惑。 他不由自主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为什么就不懂得满足呢?” “我有什么可满足的?” 端贵妃停住笑,奇怪地看向君邑光,“而且,你对我哪里好了?” 她嗤笑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打红的侧脸,缓缓撑着破床起身,抬着下巴直视着君邑光质问:“你如果对我好,怎么会容忍花月容害死我们的孩子?”她皱眉,“当时,你明知道我失去孩子有多伤心,却还是帮着她向我隐瞒,说我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温素仪哽咽。 她深吸一口气,双目泛红地冲君邑光嘲弄一笑,“陛下,这就是您对我好的方式吗?还真是特别呢……” “你!” 君邑光心里咯噔一声。 看着温素仪痛恨嘲讽的目光,他后退着踉跄了一下,失去了气势。 他被福公公扶着,在下人新搬进来的椅子上坐下,缓了缓心中的情绪之后,这才重新又看向了温素仪。 他张了张嘴,本想问温素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随即,他很快了然,“这件事,是上一次你来冷宫,花月容告诉你的?” “对。” 温素仪点头,“多亏花月容,否则即便到了现在,恐怕我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呢。” “你……” 君邑光无力地捏了捏眉心。 再次看向温素仪,他语气稍微软了一些,“是,孩子的事情,朕的确对不住你。但当时的情况,朕也没有办法……那个节骨眼,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带有前朝血脉的孩子出生,还做我的长子……” 提起那孩子,君邑光的双目也有些微红。 他无奈对温素仪道:“那孩子,他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难道那孩子没了,光你一个人心疼,难道你以为朕就不心疼吗!” “你有这么多孩子,你心疼什么?” 温素仪冷笑着一步步走向君邑光,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咬牙低吼,“十月怀胎的人是我!一朝分娩的人是我!承受痛苦的人是我!从始至终都只有我,只有我啊!” 走了一半,温素仪被太监们拦住。 她双目发红,停步盯着君邑光质问:“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生下那个孩子,那事前为什么不让我喝避胎药?甚至怀上孩子之后,我分明还特意地问过你那孩子能不能留,也是你告诉我让我放心,那孩子可以留下……” 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儿子,温素仪泪流满面。 她摇了摇头苦笑,“蠢货,我真是个蠢货,我当时竟然真信了你!” “朕……” 面对温素仪一连串的质问,君邑光无话可说。 他面色苍白叹了口气,心刚一软,但想起君弋桓造反,温素仪给自己下药的事情,他又很快冷静起来。 冷静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按照温素仪刚才的说法,她这些年给他送的汤里面,应该一直都有毒。 可是温素仪来冷宫跟花月容见面,这是今年的事情。今年之前,她分明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就已经开始给他下毒了…… 想到这里,他冷下脸对温素仪道:“你给朕下毒,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在知道孩子的事情之前,你早就开始下毒了,不是吗!干嘛还用孩子当做借口!” “谁用孩子作为借口了?” 温素仪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谁说我下毒是为了孩子?” “那你为了什么!” “为我自己啊。” 温素仪理所当然,“我一个前朝公主,国破家亡无依无靠,我要是不聪明点用点手段,怎么能让你一直惦记着我?凭脸吗?” 说着,她感慨地摸了摸自己青春不再,已显疲态的脸蛋。 呵地笑了一下,她仰头叹了口气,“这男人眼里,从来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她垂下眸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奈地看向君邑光,“正所谓,色衰则爱驰。我一个落魄公主,既没强势的母族撑腰,又没有亲近的兄弟倚仗,在家境上,本来就不如其他嫔妃。如果再没有那口汤一直吊着,恐怕你看腻了我后,早就已经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465章 冤家路窄,新牌夭折 “你!你就为了这?” 君邑光气的腹痛,他摇了摇头后悔,“朕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 “我卑鄙?” 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温素仪哈哈大笑。 笑够之后,她奇怪地反问:“君邑光,我只不过为了求生,给你下点儿无关生死的药物而已,这就卑鄙了?如果我这叫卑鄙,那你们君家偷天窃国,害我满门又算什么? 要论卑鄙,我恐怕连你们君家的一个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 君邑光腹痛如绞,冷汗也沾湿了脖颈。 强撑着一股心气,冷声呵斥温素仪道:“前朝气数已尽,我君家掌管天下,本就是民心所向!当年,父皇能让你活着,已经是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却如此不知感恩…… 早知道,父皇就不该留你!” “什么手下留情,我看他分明是惺惺作态!” 温素仪冷笑,“你们君家杀了我全家那么多人,难道还差我一个吗!你们只不过是为了仁义的名声,为了笼络旧臣,为了彰显正统而已! 你们毁了我的家国,打断我的脊梁,又假仁假义塞给我一根拐杖……难道,我还要为了这根拐杖对你们感恩戴德,涌泉相报吗……” “你!” 君邑光呼吸一窒。 不愿意再继续跟温素仪谈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强忍着痛苦伸出手来,“解药,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 温素仪摇头,“没有解药。” “好。” 君邑光冷笑一声。 他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下令,“来人,将,将温素仪打入浣衣局……还,还有,传令大理寺,让大理寺对君弋桓严刑拷打……直到,直到他说出解药,或,或者温素仪说出解药……” “是!” 福公公点头答应,立刻扬手让太监们将温素仪给拖下去。 “不!” 温素仪神色慌乱,着急地看向君邑光,“我都说了没有解药,而且,是我给你下的毒,这一切跟弋桓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不是你说了算。” 君邑光抬了抬手指,让人将温素仪拖了下去。 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仰倒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地抓住福公公的胳膊,“快,传令下去!这段时间让太子监国,没有大事,任何人不得进宫来打扰朕!” “是!” 福公公重重点头。 掩下眸底深深的阴霾,他忙令人将君邑光抬回寝殿…… 翌日,回春巷。 尹筱柔打着哈欠刚刚起床,才来到院子里想要活动活动,却正好遇见了步履匆匆一身疲惫的福公公走了进来。 见福公公进入堂屋,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的样子,她皱了皱眉。 心里觉得奇怪,她跟进屋里,伸手提起茶壶给福公公倒了杯茶,“怎么了,你这副脸色,该不会是宫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 福公公接过茶杯懒得说话。 尹筱柔现在一无所有,什么忙都帮不上了,跟她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说说。” 装作看不出福公公的敷衍,尹筱柔压住心中的不满,仍旧是笑呵呵的,一副热络帮忙的样子。 “唉。” 福公公无奈瞥了尹筱柔一眼。 将君邑光中毒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他叹气,“本来之前借刀杀三皇子和救驾的计划失败,让三皇子成了太子,就已经够糟心了了。 现在君邑光中毒,又下令让三皇子监国……” “啪。” 福公公放下茶杯,忍不住心里发愁。“这皇上的年纪本来就已经大了,之前因为太后去世,和二皇子谋反的事情,精神已经十分不好……现在又被那奇奇怪怪的毒药折磨,整个人病恹恹的……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万一君邑光哪天挺不住没了,那君弋祯身为监国太子,岂不是名正言顺就能登上皇位? 他要是登上皇位,那还有尹文煜什么事儿啊? “皇上中毒?” 尹筱柔皱眉,“什么毒啊?” “不清楚。” 福公公摇了摇头有些不耐,“听温素仪的意思,那毒药虽不致死但却上瘾,隔几天如果不用的话,就会发作……” “上瘾?” 尹筱柔心中一动,立刻起身来到桌前。 她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比划两下,觉得不习惯又放下。 然后直接用手指蘸着,她在纸上画了一会儿,拿起纸递给福公公问:“在端贵妃宫里,你见过这东西吗?” “这是……” 福公公接过纸后本不在意。 但看见纸上面栩栩如生的熟悉花朵,他心中一动,想了想道:“这东西端贵妃宫里肯定没有,但是我在桓王府的花园里似乎见过……” “怎么?” 福公公收起画纸,奇怪地看向尹筱柔,“这花跟皇上中的毒有关系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尹筱柔神秘一笑,拿回信纸。 她正发愁自己手里没牌,没想到这新牌自己就送上门儿来了。 想到君邑光的毒瘾也许可以利用,她哄着福公公赶紧休息,而自己,则乔装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很快来到了桓王府后门…… 桓王府后门。 自从君弋桓谋反被抓之后,府中下人们等不到阮云珊回来主持大局,也明白他们之前对阮云珊并不十分恭敬,怕接下来被连累或者被清算,早已经纷纷翻出卖身契人去楼空。 现在,门窗散乱无人打理。 在寂静中,桓王府隐隐显现出了颓败萧索的模样。 鬼鬼祟祟,尹筱柔往左右看了一眼。 见四下无人,她吱呀一声将门推开,从门缝中闪身进去,很快,便来到了桓王府花园…… “果然是它。” 望着花园里满园的毒花,尹筱柔不由震惊。 震惊之后,她连忙从后腰取出布袋,又从怀中拿出手帕,用手帕垫着花朵下青涩的果实,她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一边采,她正发愁这玩意儿该怎么提炼。 这时候,前边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驻。 阮云罗从马车上下来,望了望眼前染上灰尘的朱红色大门,抬步和万俟拂一行人很快进门,也来到了花园里面…… 花园里。 望着满园子让人别扭的鲜艳花朵,阮云罗皱了皱眉。 她正打算上前细看,看清楚这玩意儿的果实到底长什么样,然后摘一些交给季永麟和宫里的太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 却无意中发现,最边上一排花的果实,已经被人给摘走了。 而且看枝茎上新鲜的掐痕…… 阮云罗跟万俟拂对视一眼,“咱们走。” “嗯。” 万俟拂扫了花朵下的掐痕一眼,一行人作势要随阮云罗离开。 “呼——” 假山后,见阮云罗一行人走了,尹筱柔悄悄地长舒一口气后,转头蹑手蹑脚正准备离开。 这时候,却感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 如燕子翻身,万俟拂轻盈落在她的面前,软剑一抖,稳稳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第466章 揪出内奸 当晚,将军府,随风园。 阮云罗坐在主位上拿出手帕,用帕子垫着,拿起桌上的果子看了一会儿。 也没看出什么花样,她捏着果子,垂眸看向正跪在地上的尹筱柔,“说,你今天偷偷进入桓王府到底想干什么?你摘这些果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我……” 尹筱柔本想敷衍。 但想了想今日在桓王府的场景,她明白,阮云罗今日去往桓王府,其实也是为了这果子。 自以为阮云罗也是为了皇上中毒的事情,她清了清嗓子,刻意理直气壮地答:“我听说皇上被端贵妃下毒,顺线索来桓王府看看,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解药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上中毒?” 阮云罗闻言目光一沉。 她心中一惊,条件反射不太相信。 但想了想,端贵妃跟君弋桓是亲生母子,君弋桓能给阮云珊下毒,端贵妃怎么就不能给皇上下毒呢? 只是…… 阮云罗放下果子,奇怪地打量尹筱柔。 这皇上中毒的事情并未传出,连她都还不知道呢,尹筱柔怎么会这么快知道? 莫非…… 阮云罗心中一动,立刻盯着尹筱柔质问:“皇上中毒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你在宫里是不是还有同伙!” “我……” 尹筱柔被问的一慌。 她暗自苦恼,正飞快思索该怎么解释。 “不说是?” 阮云罗面色一沉。 不愿给尹筱柔反应时间,她扫了眼桌上青涩的果子,抬眸看了眼田双双。 田双双点了点头,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果子,捏着果子便来到了尹筱柔身边。 “你,你干嘛!” 尹筱柔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却被身后的万俟拂单手摁住,并捏开了嘴巴。 眼看着果子都到了嘴边,尹筱柔闭上眼睛,身体拼命后仰,一边摇头一边大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好。” 阮云罗点了点头,示意田双双停手。 抬手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她不急不缓地看向尹筱柔,“说,你的同伙到底是谁?” “好,我说,我说……” 尹筱柔喘着粗气,后怕地看了眼田双双手里的果子。 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无法翻身,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是福公公!皇上中毒的事情,是福公公告诉我的!” “什么!” 阮云罗猛地撂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 连忙想了想福公公一直以来的表现,她摇了摇头质疑,“不可能,福公公从皇上年纪尚小还未分府时就一直跟着,跟了皇上几十年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内奸?” 说着,她怀疑地看向尹筱柔,“尹筱柔,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我哪儿胡说了?” 尹筱柔深感冤枉。 自己难得说一次实话,没想到阮云罗竟然不信。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福公公,原名穆诺,本是西北月宛边境上,一个普通牧民的儿子。他之所以成为福公公,是因为三十多年前的冬天,他爹放羊的时候一不注意,家里的羊群越过边境来到了天中境内…… 那些羊被天中的士兵们扣住,他爹索要无果,便想趁着晚上无人,偷偷越过边境线将自己的羊给抢回去,结果没想到被天中的士兵们给抓个正着……” 说到这,尹筱柔语气放缓,逐渐也有些感慨地道:“他爹死后,他娘到边境线去要人,跟天中士兵起了冲突,也被杀死……他当时年纪小,没有爹娘活不下去,便一路乞讨去往大都,找机会拦住了当时也年纪尚小的大王姬司霜的马车…… 司霜带着他找到国王,国王便安排他来到天中,成了皇宫里某个侍卫的穷亲戚的儿子。就这么着,他一步步混到了皇宫,成为了福公公……” “这……” 听尹筱柔说完福公公的故事,阮云罗缓缓坐下。 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她头疼地看向尹筱柔,“那解药呢,你刚刚说的解药是怎么回事儿?你摘了果子,果真能制出解药吗?” “不能。” 尹筱柔果断摇头。 她连福公公的身份都说出来了,也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不用等田双双再把毒果子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她十分识相地便脱口而出,“这果子根本没有解药的。” “你确定?” 阮云罗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坐直追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知道这种毒啊。” 尹筱柔理所当然。 边回忆着前世人尽皆知的那些知识,她努力对阮云罗展示自己的诚意,“其实按理来说,这种果子中了毒后,只要坚持一两年不再服用,渐渐地身体就可以恢复……但是无奈的是,吃了它后,所有人都会上瘾,而一旦上瘾,没几个人能戒得掉它…… 绝大多数人承受不了诱惑,会吃了再戒,戒了再吃,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地沉陷在痛苦之中,最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瘦骨嶙峋,全身溃烂而死……” “什么?” 田双双面色一变,连忙扔掉果子。 阮云罗皱眉看着地上的果子陷入沉思。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尹筱柔的这些说辞,但尹筱柔所说的这番话,不仅恰好契合阮云珊对金丹的感受,也契合君弋桓想让阮云珊继续吃金丹的态度…… 想到桓王府还有那么多毒果,想到阮云珊也许会坚持不住前功尽弃,她面色一沉看向万俟拂道:“万俟,你派人去趟桓王府,将那些害人的东西全部烧了,一个不留!” “是。” 万俟拂点头答应,很快出去安排。 阮云罗则让人备马,待万俟拂安排好桓王府的事情回来之后,一行人便带着尹筱柔,立刻来到了太子府跟君弋祯见面…… 第467章 对手转队友,暂时合作 太子府,书房。 终于处理完今日的政务,君弋祯松了口气,端起桌边的茶杯。 边抿着茶,他正奇怪,皇上为什么忽然下令让自己监国,正思索着明日该进宫看看情况。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 守在门外的金九进来禀报,“太子殿下,护国夫人求见。” “小姨?” 听见阮云罗求见,君弋祯眼睛一亮。 他放下茶杯正高兴着,但无意中看见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却又隐约觉得疑惑。 意识到阮云罗这么晚急匆匆过来,肯定有事儿,他忙站起身,“快,先将人请进来再说。” “是。” 金九答应着,很快出去将阮云罗一行人请了进来。 “太子殿下……” 阮云罗走进书房,冲君弋祯调侃地笑了一下,正要行礼。 “小姨,您这是干什么呢?” 君弋祯无奈憋笑,忙上前将阮云罗搀起。 扶着阮云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在阮云罗身边落座,同时示意下边人上茶……等到茶端上来,他看了眼从一进门便被押着跪在书房中央的尹筱柔,不觉有些奇怪地看向阮云罗,“小姨,您这是……” “这尹筱柔,尹文煜的姐姐。” 简单介绍过尹筱柔的身份之后,阮云罗将皇上中毒和福公公身份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君弋祯。 “什么!” 君弋祯听完大惊。 他条件反射地不愿意相信,但想到皇上这两天闭门不出,并突然下令让自己监国的事情,却又不得不信。 意识到福公公如果是内奸的话,君邑光待在宫里也不安全,他心中一紧,忙站起身对阮云罗道:“那小姨,咱们就别耽搁了,赶紧进宫把这件事先告诉父皇……” “嗯。” 阮云罗点头同意。 她站起身,正要和君弋祯一起,带尹筱柔进宫面圣。 “不行!” 此时,尹筱柔摇头拒绝。 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被君邑光知道,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忙看向阮云罗和君弋祯威胁,“如果你们不顾我的死活,强行让我进宫的话,那进宫之后,我可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万一,我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对你们不利的话,那就不好了……” “随便。” 阮云罗满不在意,“你当然可以胡说八道,但是你确定,你能受的了大理寺的严刑拷打吗?” “还有……” 说到这里,阮云罗顿了一下,奇怪地看向尹筱柔,“事到如今,你以为事情的发展还能由你做主吗?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你坚持不肯进皇宫,就不会死?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既然怎样都是个死,那我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帮你们?” 尹筱柔挣扎着讨价还价,“你们如果不能保住我的命,那我又何必进宫说出真相?何必出卖自己的同伙,连累自己的弟弟呢?文煜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啊,我怎么可能轻易地出卖他呢?” “好,既然你这么重情重义,宁折不弯的话……” 阮云罗笑了一下,看向旁边的君弋祯。 君弋祯会意点头,看向金九,“来,将尹筱柔拉下去,让她先试试有气节的内奸被抓住后,是什么待遇。” “是。” 金九说着,正要上前带走尹筱柔。 “不不不……” 尹筱柔吓了一跳,跪着连忙退后。 抬起头再次看向阮云罗和君弋祯时,她软了语气,“你,你们急什么啊,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也没说一定不帮你们……我之前把福公公的身份都说出来了,这诚意还不明显吗……咱们就各退一步,互相帮忙,我帮你们除掉福公公,你们帮我保住性命,这不就行了吗……” “不行。” 阮云罗摇头拒绝。 先不论尹筱柔跟她之间的私怨,光尹筱柔是西北内奸这件事情,事发后被皇上知道,就已经必死无疑。 她的命保不住的。 即便能保,也没那个必要。 除非…… 阮云罗心中一动,垂眸好奇地打量尹筱柔一眼,“保你可以,但你有东西可以交换你的性命吗?” “我……” 尹筱柔犹豫片刻,咬牙点了点头。 知道杀手锏再不亮出来就没机会了,她深吸一口气,对阮云罗和君弋祯道:“只要你们能保住我的性命,我可以把西北月宛的城防图画给你们。” “城防图?” 阮云罗君弋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喜。 “好。” 阮云罗想了想点头,目光看向君弋祯。 君弋祯让人拿来纸笔放到尹筱柔面前,“你先把城防图画出来再说……” “不行!” 尹筱柔警惕,“我画出来,你们出尔反尔,不认账怎么办?” “可你不画,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 “我都这种地步了,还能骗你们什么?” 尹筱柔无奈,抬头望着阮云罗和君弋祯苦笑,“我如果骗你们,事后,你们不是随时都可以杀我的吗?” “要不这样……” 见阮云罗君弋祯仍不松口,尹筱柔主动退一步道:“如果你们还不放心,我可以先画一半给你们看看,而另一半,等事后我再画给你们,这总可以了?” “好。” 阮云罗点头答应。 弯腰捡起地上的狼毫毛笔,她亲自递到尹筱柔面前,“那就请开始。” “我不习惯这个。” 尹筱柔推开毛笔,要了几节木炭。 从木炭中挑出一节长短粗细都适中的炭条,她跪着伏在地上,就着铺好纸便画了起来…… 画了一半,她撂下炭笔,撑着地面跪直。 疲惫地捶了捶腰,她将画好的城防图交给君弋祯,“喏,这东西是真是假,别人看不懂,你应该能看得懂?” 君弋祯接过画纸。 看着画纸上一层层的布防,他之前虽没见过西北月宛的兵防图原件,但能看出,这些布防非常合理,绝不是一时一刻,能够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 这八成是真家伙! 君弋祯心中一喜,冲旁边的阮云罗点了点头。 阮云罗松了口气。 示意田双双扶尹筱柔起身,她不由得好奇,“兵防图这种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娘是西北大王姬司霜。” 尹筱柔满不在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直接说出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我身为大王姬的女儿,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不是很正常嘛?” 而且,司霜明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尹筱柔,还胆敢扣住她的东西,逼她来天中做内奸,那她收点东西算作工资,给自己留条退路,不也很正常吗…… “好,好……” 并不在意尹筱柔的态度,君弋祯对着兵防图连连称赞。 赞着赞着,忽然间想到正事儿,他眉头一蹙担忧地看向阮云罗,“小姨,这尹筱柔犯得可是死罪,明儿个咱们怎么保她?” “放心。” 想到自己火烧桓王府的事情,确实需要有一个人背锅,也为防止君邑光以后承受不了毒瘾,反埋怨自己不给他留毒,她笑了下对君弋祯道:“明日,你照我说的就行……” 第468章 见缝插针,心急捧杀 天亮,皇宫。 君邑光昏昏沉沉从痛苦中醒来,接过福公公递上来的安神汤喝了一口……揉了揉自己砰砰直跳的太阳穴,他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问向福公公,“大理寺那边儿怎么样了?那畜生怎么说?有没有供出解药?” “这……” 福公公小心摇头,上前帮君邑光揉了揉太阳穴,“回皇上,大理寺那边儿,暂时还没有消息……” “没消息是什么意思?” 君邑光冷下脸,避开福公公的伺候,没好气地数落,“没消息你也不知道催催吗。” “是,小的这就去催。” 福公公说着,忙派人到大理寺。 大理寺,刑房。 听见被派去桓王府取毒药的人说桓王府失火了,徐万仇心中一惊。 这皇上中毒的事情被福公公封锁,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昨天审了君弋桓一夜,都没得到任何跟解药有关的消息。今天凌晨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去弄点毒药,好交给太医院试试而已,怎么这么巧,桓王府这时候就失火了呢? 想到这里,徐万仇警惕地看向刑架上奄奄一息,已经晕过去的君弋桓。 以为君弋桓还有其他同伙,他招手让手下将君弋桓用盐水泼醒,正要再审…… 但这时候,他却接到了君邑光的传唤。 “唉。” 徐万仇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示意手下们将遍体鳞伤,才刚痛醒的君弋桓送回牢房,他站起身,忙急匆匆进宫觐见。 皇宫里。 在君邑光的寝殿中央跪下,徐万仇正要行礼。 君邑光放下宁神汤抬了抬手,示意徐万仇免礼之后,立刻便问:“怎么样,问出解药了吗?” “没有。” 徐万仇惭愧低头,“回陛下,微臣该用的手段都已经用过了,可二皇子却坚持说没有解药……昨夜,微臣本问出了毒药的配方,想从毒药入手,交给太医看看怎么回事,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微臣派人到达桓王府正准备取毒,却发现桓王府发生大火,将,将那些毒花毒草全部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 君邑光闻言心惊。 边思索着什么人动作竟这么快,消息竟这么灵,他立刻对徐万仇道:“快,快去查!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吗!” “是!” 徐万仇点头答应,连忙退下。 “陛下……” 福公公将剩下的宁神汤递给君邑光。 忽然想起尹筱柔昨日莫名画的那朵栩栩如生的小花,他心中咯噔一声,隐隐不安。 昨儿尹筱柔才刚问起了桓王府的那些花儿,今天桓王府就发生大火,那大火,该不会跟尹筱柔有关系…… 与此同时,宫门口,太子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君弋祯下了马车,让金九守着尹筱柔在外面等着,自己正要先进宫觐见。 这时候,见徐万仇急匆匆从宫里出来,他惊讶招呼,“徐大人?这么早进宫,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 徐万仇犹豫。 见周围人多眼杂,他不好跟君弋祯泄露皇上中毒的事情,只好摇了摇头,“没什么,桓王府昨夜大火,下官进宫禀报而已……” 说着,他好奇地看向君弋祯,“太子殿下,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事儿觐见?” “嗯。” 君弋祯点头。 想到那桓王府的大火竟然是阮云罗点的,他同情地拍了拍徐万仇的肩膀,笑了下安慰,“大火的事,别担心。今日之后,一切都会有结果的,你回去等消息就好。” “真的?” 感觉君弋祯似乎知道些什么,徐万仇忙拱了拱手请教,“殿下,此话怎讲?”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君弋祯神秘一笑,告辞进宫。 宫里。 君邑光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终于将安神汤喝完。 他将药碗递给福公公,难受地叹一口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声音疲乏地问:“这两日,朕忽然下令太子监国,朝臣们是何反应,可有不满呐?” “没有。” 福公公接过药碗,递上清口的茶水。 他一副替君邑光高兴的样子,笑着故意捧道:“这太子殿下行事端正,百官们心悦诚服,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满呢?” “高兴?” 君邑光睁开眼睛,冷哼一声,“朕不上朝,他们很高兴吗?” 说着,他看向福公公的目光一厉,“你呢,朕中毒了,你也高兴?” “小的不敢……” 像是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福公公连忙跪下放下茶杯,正准备自己掌嘴。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外侍卫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太子?” 君邑光皱眉犹豫。 一方面,因为刚才福公公的话,他正不满。 另一方面,如同一只受了重伤的老虎,在没有找到解药,治好自己之前,他不愿意让别人,哪怕是亲儿子发现自己的虚弱…… 最终,他摆了摆手,“不见。” “是。” 侍卫答应着,很快退了出去。 退出去没一会儿,他又急匆匆回来,“陛下,太子殿下说,他有办法可以帮陛下解毒……” “什么!” 君邑光一喜之后,又立刻心惊警惕,“他怎么知道朕中毒了?” “是啊……” 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福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听说太子殿下跟徐万仇徐大人关系不错,这该不会……” “哼。” 君邑光目光一凛,眯了眯眼睛。 暂时先压下心中的怒气,他抬了抬手让福公公先起身,随即对侍卫道:“行了,让他先进来。” “是。” 侍卫答应着,忙退了出去,很快,将君弋祯请了进来…… 第469章 朕又不是一般人 “儿臣参见父皇。” 进殿后,君弋祯跪下请安,担忧地看向君邑光问:“父皇,您没事?” “没什么大碍。” 君邑光说着,抬手让君弋祯起来。“听说你得了解药?” “不是解药,只是解毒的方法。” “什么方法?” 君邑光眯了眯眼睛,“还有,你从哪儿知道朕中毒的事情?” “是这样的……” 见君邑光似乎不悦,君弋祯连忙解释,“昨夜,护国夫人带着一个姑娘来到了太子府,说那位姑娘声称父皇您中毒了,还声称自己有办法给父皇您解毒,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当时儿臣本不相信,但是联想到这两日父皇您忽然下令让儿臣监国的事情,儿臣觉得蹊跷,今儿才特意进宫探望……” “姑娘?什么姑娘?” “这姑娘您也认识……” 君弋祯笑了一下,卖关子道:“父皇,她此时正在宫门外等着,您等会儿一见便知……” “哦?” 君邑光来了兴趣。 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不仅这么快知道他中毒的消息,竟然还有本事解毒,他点头,“好,那便先宣她进来。” “是。” 侍卫应着,很快将尹筱柔带了过来。 “是你?” 看见尹筱柔从殿门外进来行礼,不仅君邑光震惊,福公公也面色一惊,暗道不好。 “你,先平身。” 君邑光收敛情绪,抬了抬手,让跪在殿中央的尹筱柔起身免礼。 上下打量了尹筱柔一眼,他皱了皱眉,奇怪地看向尹筱柔,“你怎么知道朕中毒的事情?还有,你真的知道解毒的方法?” “是。” 尹筱柔点头。 仗着自己这具身体从小长在西北,无人了解的优势,她张口就来,“民女自幼长在西北,曾有幸见识过很多天中没有的东西。皇上,您所中的这种毒药,如果少量服用的话,其实并不致命,反而有可能让人感觉很好,让人上瘾……而一旦上瘾之后停用此毒,它就会害的人生不如死。让人失去理智,为了舒服一点,哪怕再次服毒也在所不惜……” “嗯。” 听见尹筱柔这么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症状,君邑光点头,“那之后呢?朕该用什么方法解毒?” “想解毒的话,说起来也简单,只要坚持一两年,不再服用那些毒药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 “唉……” 尹筱柔长长叹气,“只是那种东西心瘾难戒,一般人即便能够坚持一两年,甚至十年八年,但心里也会总忘不掉毒药的滋味儿。之后再有机会,还是会忍不住碰那些东西,而只要一碰,之前的坚持就会前功尽弃。到最后,他们即便因为服毒过量而肠穿肚烂死无全尸,也不会悔改……” “这……” 君邑光闻听此言面色一沉。 但片刻之后,他随即释然,“只是一般人如此而已,朕又不是一般人。” “是啊。” 尹筱柔忙拍马屁,按照阮云罗的计划,继续给自己洗白,“所以昨日民女一得知皇上中了此毒,立刻便前往桓王府,将那些毒物全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既防止别人用心险恶,用那些毒药再伤害您,也防止那些毒物在京城里流传开来,再有更多人受到伤害…… 毕竟,这天下间,并非所有人都像陛下您这么心志坚定,有龙气护体啊……” “原来那桓王府是你烧的?” “是。” 尹筱柔点头。 她连忙跪下请罪,“陛下,民女自知这火烧桓王府乃是死罪,求陛下责罚。” “罢了。” 君邑光摆了摆手。 暂且先放下尹筱柔火烧桓王府的罪责,他皱眉又问:“你先说说,你是如何得知朕中毒的消息,又如何知道朕中了什么毒,那毒药在哪儿的呢?” “这……” 尹筱柔犹豫一下,目光看向了福公公。 心中默念了两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做出心一横的样子,伸手指向福公公,对君邑光道:“陛下,您中毒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那毒花生长在桓王府,也是他告诉我的!其实,我之所以前往桓王府,被他逼的!他逼我去采毒花,目的就是想制成毒药,好控制您啊!” “你!” 福公公目光一暗,冷下脸来质问:“尹姑娘,您为什么含血喷人!” “是不是含血喷人,皇上自有圣断。” 君弋祯客气地看向福公公,“福公公,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如先让柔姑娘把话说完,怎么样?” “是啊……” 一副被福公公吓到的样子,尹筱柔唯唯诺诺看向君邑光,可怜巴巴地哀求,“陛,陛下,您,您能听民女先把话说完吗?” “嗯。” 君邑光点头。 警惕的目光在福公公和君弋祯身上各瞥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看向尹筱柔,“还有什么话,继续说。” “是。” 尹筱柔一副感动的样子,落下眼泪。 一副楚楚可怜样子,感激地给君邑光磕了个头,她小心翼翼地打出了感情牌,“父,父皇,虽然我没资格做您的女儿,但在我心里,却一直都记得您是我的父亲……我不愿意伤害您,也不愿意让福公公伤害您,所以烧了那些花儿后,我逃回将军府,索性找护国夫人坦白……” 说着,她哽咽一声,擦了擦眼泪一副庆幸的样子对君邑光道:“多,多亏了护国夫人的帮忙,我才能有机会见到太子,有机会进宫面圣,有机会将所有的真相全告诉您……” “陛下,奴才冤枉!” 见尹筱柔唱作俱佳,几乎将自己都说服了,福公公连忙跪下喊冤。 他一副恳切的样子,跪着向前膝行两步,也打起了感情牌,“陛下,几十年前您未分府的时候,小的便跟着您了。这些年来,小的自问忠心耿耿,从不敢有片刻懈怠……说句大不敬的,以陛下您对小人的信任,小人若是有心想要害您,早不知害了您几百次了,哪里用得着曲里拐弯儿,借别人的手去弄什么毒药?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小的真想用毒药谋害陛下,即便小的真一定想用桓王府的毒药谋害陛下,小的也肯定小心翼翼,用自己最亲信的人去做才对。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小的怎会放心让她一个外人沾手呢? 小的跟她只是之前在宫里见过一面而已,又不熟悉……” 说着,像是忠臣蒙冤似的,他拼命给尹筱柔和君弋祯磕头。“柔姑娘,太子殿下,您二位行行好,便就此放过小人。小人只是个奴才,只是想好好伺候皇上而已,你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置小人于死地呢?” 悲愤地哽咽一声,他停下磕头的动作,摇头一副沉痛的样子看向君弋祯,“太子殿下,您已经是监国太子了,还不够吗?您一定要将皇上身边听话可用的人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第470章 辩无可辩,引颈就戮 “福公公!” 君弋祯面色一变。 他连忙看向病床上的君邑光,立刻跪下表态,“父皇,儿臣今日带柔姑娘前来,只是担心您的安危而已,绝无任何其他意思……至于柔姑娘说的话是真是假,您不如派人前往回春巷查看……福公公在回春巷有一座宅子,这几日,萧将军的事情之后,柔姑娘一直都在那座宅子里居住……” “好。” 君邑光阴沉着脸点头,立刻便派人前往回春巷打探消息。 凌厉的目光扫了君弋祯一眼,又扫向福公公,他好奇地问向尹筱柔,“你说福公公指使你,有什么证据吗?他是宫里的人而你在宫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们之间的这些事情,文煜也知道吗?” “他……” 提起尹文煜,尹筱柔犹豫一下,但犹豫地不多。 知道这种情况,尹文煜本来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便磕了个头,尽量避重就轻地解释,“陛下,其实我和文煜的母亲非但活得好好的,她甚至还是西北月宛的大王姬……她当时故意接近您,就已经开始了计划……她生下我们,将我们当做工具一样地养大,她逼着我们回来认亲时就说了,宫里有个福公公,会盯着我们,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帮着我们…… 之前,锦绣阁的那些杀手,也是大王姬派来盯着我们的,我和文煜几次想跑都没有办法……后来,我怀孕了,那些杀手也死了,我试图忘记过去好好生活,没想到,萧重景竟然造反,福公公也趁机找上了我,并用文煜威胁我继续计划……” “你!” 福公公不可思议地看向尹筱柔,“你胡说!” “我没有!” 尹筱柔眼都不眨地反驳。 她红着眼圈看向君邑光,“陛下,福公公他其实是月宛人士,本名穆诺。三十多年前,他父母全部死于天中士兵之手。他在天中蛰伏隐忍多年,之所以不直接动作,因为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想找机会兵不血刃控制整个天中王朝……” “是吗?” 君邑光看向福公公。 “陛下,奴才冤枉啊!” 福公公痛哭流涕,伏地喊冤。 “冤?” 君邑光冷笑一声,忍不住咳嗽。 垂眸扫了眼自己帕子上咳出的血迹,他不动声色地握紧帕子,冷冷地问向福公公,“你说你冤,好,你父母现在哪里?你家里都有哪些亲戚朋友,他们分别住在哪个村哪个镇?名字分别都叫做什么!” “我……” 福公公头皮发麻。 当时他能混进皇宫,是扮做宫里一个侍卫的穷亲戚的儿子。 那侍卫跟那穷亲戚之间不常来往,所以也就没有识破他的身份。 不过即便这样,事成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找机会解决掉了那个侍卫,和那个所谓的穷亲戚。 现在,君邑光忽然问起,又一副想要仔细查探的样子,他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回陛下,他们,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 君邑光笑容越发冰冷。 他招呼侍卫,“去往回春巷的人回来了没有,还有文煜呢,派人把他也给朕带过来……” “还有你。” 君邑光说着,看向尹筱柔,“你们跟那个大王姬,应该是有办法联系的?她没跟你们来往过书信?” “有的,只不过当时都烧掉了。” 尹筱柔连忙卖好,“不过皇上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重新给她写信,在这边的消息还没传到西北之前,她会回信的……” “好。” 见尹筱柔答应的这么利索,君邑光对事实更加确信。 他威不可测地看向福公公,“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 福公公额头冒出冷汗。 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绝无可能蒙混过去,他咬了咬牙心下一横,直接暴起冲向了病床上的君邑光,想死之前给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一个交待,给自己惨死的父母一个交待,也最后给天中王朝找点麻烦。 可是,君弋祯对他却早有防备。 见福公公一动,他便立刻跟上,一把抓住福公公的后腰甩了出去。 让冲进来护驾的侍卫们继续对付福公公,他快步走到病床前,“父皇,您没事?” “没事。” 手中的帕子握的更紧,君邑光笑着安抚。 目光看向殿中央跟侍卫们打做一团的福公公,他冷声命令,“抓住他,给我活捉住这个叛徒!” “是!” 侍卫们齐声答应,长刀纷纷避开了福公公的要害。 “呵。” 福公公冷哼,一脚踹开自己面前的侍卫。 说了句“从不同路,何来背叛”,之后,他空着手,血淋淋抓住一个侍卫砍向自己肩膀的刀刃。 无力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君邑光,又狠狠瞪了眼第一时间躲到角落的柱子后面的尹筱柔,他叹了口气,咬牙抓着刀刃,狠狠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砰!” 身体失力,重重跌倒。 一瞬间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一瞬间冰凉麻木到彻骨的感觉,让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父母惨死,一无所有的冬天。 那时候,他怀着满腔的愤恨,斗胆拦住了司霜的王驾。 那时候,他怀着满腔的热血,同意了国王的伟大计划。 他来到天中。 他成为太监。 他隐忍苟且,甘心给敌人当奴才。 为了那时候的愤恨,为了那个伟大的计划,他早已经失去了一切。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以为自己能报仇的。他以为会有一天,月宛百姓也可以获得广袤丰沛的土地,不用再向他爹娘一般的…… 可惜。 天地消失的瞬间,福公公吐着血,嘴角扯出苦笑。 怀抱着自己注定破碎的美梦和自己早已残破了的灵魂,他很快失去了呼吸…… 第471章 追加筹码,再次合作? “咳咳——” 见福公公死的这么轻易,君邑光又怒又恨,闷声又咳出一口鲜血。 他硬撑着向君弋祯示意自己没事儿,又下令侍卫们立刻将福公公拖到午门吊起来示众之后……随即,目光又看向了刚刚来到殿门口,面色惊慌,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妙的尹文煜,和角落里松了口气,刚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尹筱柔…… 他目光一沉,本想要立即下令,将两个人隐秘处死。 但是念在两个人毕竟是皇室血脉,而且尹筱柔今日主动说出真相,也算有功,他闭了闭眼睛,最终压下心中的戾气,松口免了尹筱柔和尹文煜的死罪。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他还是下令让侍卫们将尹筱柔和尹文煜拖了下去,关到大理寺终身囚禁。 至于西北那边…… 想到自己从几十年前,便已经开始被西北算计着,想到西北派过来的奸细,竟然纷纷埋伏在自己身边,甚至还成为了自己的儿女,君邑光既深感奇耻大辱,又深深觉得胆寒。 一阵凉气从心中缓缓升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君邑光面色一沉,立刻看向君弋祯道:“弋祯,立刻拟旨,封章赢为平西大将军。着他三日内带领二十万大军立刻出征,朕要踏平西北!” “是!” 君弋祯心中一震。 他重重点头,立刻快步来到旁边的桌子上,接过笔开始拟旨…… 当夜,大理寺。 沉闷寂静的重刑牢房。 尹筱柔双手戴着镣铐,倚着墙正坐在地上。 她没有接过万俟拂递过来的宣纸和炭条,而是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阮云罗。 绝不愿意一辈子待在这牢房里面,她想了想,忽然意味深长地开口,“阮夫人,只得到兵防图,你就满足了吗?你不恨我吗?难道,你不想杀了我解气?” “放心……” 以为尹筱柔是担心自己出尔反尔,担心自己得到兵防图之后翻脸不认人,阮云罗无奈地笑了一下,目光看向尹筱柔,认真地向她承诺,“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不会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 反正,在这片毫无生机的方寸牢房煎熬到死,也并没有比直接死了舒服多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出阮云罗误会了自己的目的,尹筱柔笑着摇头,“我只是想追加筹码,再跟你合作一次而已……”说着,生怕自己还不够招人恨,她一脸挑衅,歪着头冲阮云罗抬了抬下巴,“怎么样,你不会不敢?” 追加筹码,合作? 阮云罗出乎预料微微挑眉。 她垂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尹筱柔一眼。 见尹筱柔身着囚服靠墙坐着,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落魄,但眼神依旧充满生机的样子,她心里暗自奇怪,都这种地步了,尹筱柔还有什么筹码,还有什么可跟她合作的? 总不会,她想要离开天牢? 不会…… 阮云罗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眼对面的尹筱柔。 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先说说你的合作内容和你的筹码,我考虑考虑。” “好。” 见阮云罗终于松口,尹筱柔心中一喜。 她盘起腿,坐直身体看向阮云罗,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阮夫人,按照之前的约定,等会儿,我会把西北月宛的剩下半张兵防图画给你……你们拿到兵防图,打赢西北之后,如果能帮我从西北大王姬司霜的帐中拿到我需要的两样东西,并且把东西交到我的手中……到时候,我的命可以交给你,随便你想要怎么处置都可以……” “哦?” 阮云罗惊讶。 她心中暗自奇怪,这尹筱柔才刚刚为了自己的命,背叛了自己的同伙和亲生弟弟,怎么现在却又为了所谓的两件东西,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 没了命,她得到那两样东西又有什么用? 还有…… 阮云罗匪夷所思,不由好奇地问向尹筱柔,“你所说的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枚戒指和一封信。” 尹筱柔说着,从万俟拂手中接过了宣纸和炭条。 她将宣纸铺在地上,唰唰唰现画了一枚古朴奇怪的戒指,又在戒指旁画了一个长方形用来表示那封信。 在信内的中下方,她用波浪线画了几道,标注这里有文字。 又在信纸内的最上方,认认真真规规矩矩放大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块。 在字块旁用天中的文字歪歪扭扭地标注了“按这两个字寻找”之后,她拿起宣纸仔细检查一遍,这才松了口气交给旁边的万俟拂。 接过万俟拂递过来的宣纸,阮云罗扫了一眼,便立刻被宣纸上方方正正的陌生字块吸引。 见那字块既不像天中的文字,也不像是月宛的文字,她奇怪看向尹筱柔,“你要的这封信,信上写的到底是哪里的文字,我怎么从没见过?还有,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信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封信呢?” “没什么……” 尹筱柔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准备敷衍。 察觉到尹筱柔的敷衍,阮云罗立刻心生警惕。 虽然她不知道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但她知道,尹筱柔肯用生命交换的东西,一定不会简单。担心尹筱柔不说实话,又是有什么阴谋,她不愿意再横生枝节,索性便放下了宣纸。 压下自己心中的好奇,她冲尹筱柔笑了一下,“既然没什么的话,那这合作还是算了。” 将宣纸通过万俟拂交还给尹筱柔,她催促,“我已经如约保住了你的性命,你还是先履行承诺,将剩下的半张兵防图先画给我。” “这……” 尹筱柔接过自己的宣纸,被噎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隐瞒让阮云罗不满,可是,以她的情况,却也没办法说出实情。 于是心一横,她只能冲阮云罗威胁,“阮夫人,现在兵防图还在我脑子里呢。你现在不答应我的合作,难道不想要兵防图了吗?” “你威胁我?” 阮云罗呵地被逗笑了。 见尹筱柔还没摆清楚她自己的位置,阮云罗憋着笑点了点头,哄小孩似的对尹筱柔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答应你的交易。” 让万俟拂拿了张新的宣纸交给尹筱柔,她催促,“行了,我都答应你了,现在,你可以把剩下的兵防图画出来了?” 第472章 调戏小孩,逼出真相 “你……” 尹筱柔被噎地一懵。 她都已经做好了阮云罗火冒三丈对她用刑,而她宁死不屈,咬紧牙关死不松口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阮云罗却不按套路出牌。 她这么轻易答应,反倒打了尹筱柔一个措手不及。 尹筱柔皱眉不爽,“你是在玩儿我?” “啊?你发现了?” 阮云罗觉得好笑。 她见尹筱柔似乎不满,还十分贴心地挤兑,“怎么,是觉得我答应的太过轻易,没有真实感吗?要不我把外面的捕头叫进来,咱们先把你严刑拷打一番? 等你表演过宁死不屈之后,我再假装无能为力地答应你,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真实一点?” “你!” 尹筱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下子被阮云罗弄得难受至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想继续威胁,人家都已经答应了,她还威胁什么? 想履行承诺画兵防图,人家明摆着是假装答应,只是糊弄她而已。 “啧。” 弯腰将脸埋进手心,尹筱柔深深无力。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孩,似乎被阮云罗给调戏了,她甚至想哭,想像个小孩似的跟阮云罗耍赖,逼阮云罗只能真的答应,不能假装答应。 但她不是孩子。 她知道自己无法分辨阮云罗是真的答应,还是假的答应。也无法控制阮云罗是真的答应,还是假的答应。 她没有辖制阮云罗的条件。 因为她的两样东西,必须得打败月宛之后才能得到。而若是想打败月宛,她必须得先把兵防图交给阮云罗……而兵防图交给阮云罗之后,她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辖制阮云罗继续履行交易了。 她一无所有待在牢房里,阮云罗时候不履行交易,她又有什么办法? 至于她的命…… 尹筱柔深吸一口气苦笑。 她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当做筹码,却忘记了,她的性命,其实早已经捏在了阮云罗的手中…… “唉。” 尹筱柔无奈叹气。 她明白了事情的主动权并不捏在自己手里,也知道自己威胁不了阮云罗,更没有筹码跟阮云罗交换。 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能诚心诚意地说服阮云罗的话,即便得到了阮云罗的承诺也没有意义,她抿了抿唇,终于抬起头,尝试着对阮云罗坦白,“阮夫人,我刚才不告诉你真相,绝不是想要骗你,只是我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恐怕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是吗?” 阮云罗不动声色,“先说说看。” “这……” 尹筱柔仍有些犹豫。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如果一辈子待在这个牢房,那即便守着秘密那个秘密又有什么意思? 难道还想带着秘密进棺材陪葬不成?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她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拿起宣纸。 指着宣纸上那个古朴奇怪的戒指图案,她看向阮云罗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被这枚戒指莫名其妙带到了这个世界……” 说着,也不管阮云罗和万俟拂如何惊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穿越来到这里,被困在了这具身体……我被困在这里之后,一开始只是觉得新奇,想当做旅游玩一玩而已,谁想到却因为脑子里没有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被这具身体的母亲也就是月宛大王姬司霜给发现了端倪…… 司霜扣住我的东西,她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折磨了我两年。 她逼着我学习天中的文字规矩,逼着我勾引萧重景,逼着我来天中做内奸,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说着,生怕阮云罗不信,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夫人,我知道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在你听来一定特别离谱,但我保证,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绝对绝对全是真的!如果里面有半句假话,你叫我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天打雷劈挫骨扬灰都成…… 真的,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拿到那两样东西,否则即便我死了,灵魂怕也离不开这里,生生世世都离不开这里……” 生生世世? 阮云罗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的重生。 她疑惑,难道,她之所以重生,是因为尹筱柔的灵魂被困在了这里? 可是,上一世,她死去之后,尹筱柔为什么没有成功回到她的世界?难道,上一世,尹筱柔也没能成功帮助尹文煜登上皇位吗?还是,事成之后,难道司霜过河拆桥,并没有把那戒指给她? 阮云罗皱了皱眉,对于上一世自己死去之后的事情,无法追究。 至于下一世…… 想到如果不把尹筱柔送走,自己也许还会有下一世,阮云罗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如果有下一世,老天还会不会眷顾她,让她带着记忆重生,更不希望下一世仍旧跟萧家的那团烂事儿掺和到一起…… 于是,没经过什么犹豫,她冲尹筱柔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你先把兵防图画出来。” “真的?” 尹筱柔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听见这话眼睛一亮。 她刚一高兴,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话那么离谱你,阮云罗竟然连问都不问就相信了,又不免忐忑,“你,你不会是骗我?你真的愿意帮我?你信我?” “呵。” 见尹筱柔不敢相信的样子,阮云罗没好气,“你这么自私惜命的人,宁愿失去性命,也愿意交换两件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如果不是因为它们能救你,能带你回家,哼,我也真是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你……” 尹筱柔心中狂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忙拿起那张空白宣纸在地上铺好,她捏着炭笔,伏地很快将剩下的那半张兵防图画了出来。 画完后,她双手将宣纸抚平。 将画着戒指和兵防图的两张宣纸规规矩矩地叠在一起,她双手交给万俟拂,十分礼貌地笑了一下,“麻烦了,帮我递一下。” “嗯。” 万俟拂点头答应,将两张宣纸交给阮云罗。 见阮云罗接过宣纸,尹筱柔紧张地连忙示好,“夫人,之后的事情就拜托您了,您千万费心。” “嗯。” 阮云罗点了点头。 她目光瞥见尹筱柔所画信纸上的两个字块,忽然想起,刚才尹筱柔说了那么多话,却好像丝毫没有提起这字块的意思,也没有说过这封信的用途和信里面的内容…… “对了。” 阮云罗目光一暗,状若无意地突然问道:“刚才我问你的那两个字块是什么意思?” “啊?” 尹筱柔被问的一慌,忙笑着回答,“那两个字是遗书,是我爷爷临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不想把它孤孤单单留在这个世界。” “哦。” 阮云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收起两张纸,她起身离开天牢,坐上轿,很快便来到了太子府…… 第473章 真把自己当然菜了 太子府,书房。 君弋祯深夜未歇,正在盘算着兵马粮草,好为了即将到来的西北战事铺平道路。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金九进来禀报,“太子殿下,护国夫人前来求见,现已经请到小客堂等候。” “小姨?” 知道阮云罗肯定是来送兵防图,君弋祯心中一喜,连忙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到客堂。 客堂中。 接过阮云罗递过来的两张宣纸,他垂眸分别看了一眼。 确认过第一张宣纸上,尹筱柔画的城防图内容之后,他指着第二张宣纸上画着的戒指和信笺,抬眸好奇地看向阮云罗,“小姨,这个是……” “这是一个戒指和一封信,都是尹筱柔需要的东西。” 将今日在牢房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君弋祯之后,阮云罗笑,“弋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两年前遇见尹筱柔之前,我曾经做了个梦。在梦里,我不仅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尹筱柔,还看见了之后发生的一些东西。而且这两年,那些事情也都一一应验了……” “所以,您相信尹筱柔的那些话?” “我不得不信。” 阮云罗苦笑一声,看向君弋祯。 君弋祯不解地皱了皱眉,虽然心里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但一方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心里面信任阮云罗。另一方面,一个戒指和一封信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阮云罗既然想要,他也就点头答应。 “好。” 君弋祯收起宣纸,看向阮云罗承诺,“这两样东西,我会提醒章赢注意。等到咱们天中攻下西北之后,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 “嗯。” 阮云罗松了口气。 她知道君弋祯还要为即将到来的西北战事操心,便不再耽误时间,很快起身告别。 “我送您。” 君弋祯送着阮云罗离开。 等到在太子府外,送别了阮云罗的马车之后,他很快又回到书房。 在书房里忙活了一整夜,将粮草的问题梳理完毕之后,他又将尹筱柔画的两张兵防图合成一张,亲手誊画了一遍。 将誊画完毕的兵防图收好备用,他拿着两张兵防图原件,和一张画着戒指的宣纸,起身离开太子府,很快向元帅府而去…… 与此同时,元帅府。 “唉。” 徐老元帅叹了口气,放下兵书。 他捏了捏眉心,刚抬起手,床边,一直沉默站着的大老粗章赢连忙端起茶杯伺候。 “呵。” 徐老元帅瞥了他一眼,抬手接过茶杯。 慢慢悠悠底品过茶后,他没好气看向章赢,“怎么了,章大将军?难道你今日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杵在这儿给我倒茶?” “我……” 听见这一声章大将军,章赢面色一臊。 噗通,他挺大个块头跪在徐老元帅病床旁边。说了句“元帅对不起”之后,他愧疚地低下头来,“我,我没脸见您……” “你光对不起我?” 徐老元帅板着脸,没好气地哼哼一声,随即目光看向门外。 门外,伴随着木棍时不时敲击地面的声音,和明显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老跛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垂眸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章赢,他恭恭敬敬看向了病床上的徐老元帅,“元帅,您找我有事儿?” “可不是我要找你。” 徐老元帅笑了一下,目光随即看向仍旧低头跪在地上的章赢。 章赢感受到徐老元帅催促的目光,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他抬头缓缓地看向老跛,又看向老跛手中的拐杖……想到曾经老跛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想到老跛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他心中一愧,直接哐哐给老跛磕了两下。 知道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磕过头后,他看向老跛,“柏哥,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再等等,等这次西北的战事结束,等我给死去的兄弟们报过仇后,我立刻就把我这条烂命赔给你和兄弟……” “你赔?” 老跛闻言冷笑,“那么多兄弟的命,你烂命一条,赔得起吗?我拼死拼活把你救回来,难道就是想让你死?” “我……” 章赢鼻子一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去。 “你看你这怂样!” 见章赢跪在自己面前低头,老跛恨铁不成钢,没好气地红了眼眶,“章赢!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你自己吗! 不,我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 我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重振旗鼓,杀回去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我是为了给天中王朝留个将星,好保护天中的百姓们安居乐业,好震慑四海,保护我天中王朝的尊严!”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老跛嗤笑,冲章赢数落,“章赢,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抬起头来,挺直腰杆打回月宛,让月宛千倍百倍,血债血偿!你要再这么窝窝囊囊磨磨唧唧,那你趁早现在就死了算了。 也省的你将熊熊一窝,把天中的士兵们都带成窝囊废!” “嗯。” 章赢紧抿着嘴唇重重点头。 他挺直脊背,目光炯炯地看向老跛,“柏哥,你放心,我这条性命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枉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此次前往西北一战,要么,我死在月宛,要么,我必定踏平月宛!” “好!” 伴随着一声鼓励,门外,君弋祯走了进来。 示意徐老元帅不必多礼,又抬手让章赢和跛叔也站起来后,他将怀里的两张兵防图拿了出来。将兵防图交到徐老元帅手中,他笑,“徐老,这是我近日新得的兵防图,您帮我确认看看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问题……” “兵防图?” 徐老将军心中一惊,忙接过图。 快速打开图扫了一眼,他目光一亮,忙向章赢招了招手。 “诶!” 章赢连忙点头。 他刚才听见君弋祯说兵防图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伸长脖子满心好奇。现在见徐老将军招呼自己,自然是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参谋。 两个人指点着兵防图,聊的聚精会神。 却没注意,此时,被晾在一旁的老跛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第474章 气势汹汹兴师问罪 垂眸掩下失落,老跛正准备离开,这时候,君弋祯却忽然将他叫住。 想到此次出征还缺个监军,想到老跛跟章赢之间的关系,他笑了一下,“跛叔,你也过来一块聊聊。” “我?” 老跛闻言一愣。 以为君弋祯这是在同情自己,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推辞道:“太子殿下,小的只是个车夫而已,这种国家大事,我就不瞎掺和了……” “这怎么是瞎掺和?” 君弋祯满不同意,“先别说你曾经也是一员猛将,就光说现在……”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老跛,“你现在可是监军啊,身为监军,这研究军事本就是你的职责,难道,你还想逃避职责不成?” “监,监军?” 老跛愣了一下,不敢置信。 惭愧地捏了捏自己的拐杖,他苦笑,“太子殿下,您快别跟小的开玩笑了。小的只是个跛脚的马夫而已,哪里能胜任监军?” “你怎么不能胜任?” 旁边,见老跛没有自信的样子,章赢看不过去。 他急得不行,咬着牙小声提醒了句,“太子殿下只是让你监军,又不是让你冲锋陷阵,你有什么可不行的?”说着,怕君弋祯放弃老跛,他连忙又嘿嘿笑了两声,竖起大拇指看向君弋祯道:“太子殿下,您这决定真是太英明了!我一个大老粗,又还有喝酒误事的前科,此次出征要是没个人盯着,还真是连我自己都不放心……” 说着,他忙催促地看了老跛一眼,又对君弋祯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老跛的脾气您刚才进门的时候也看见了,您放心,此次出征有他监军,我肯定老老实实打仗,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还好意思说!” 病床上,徐老将军没好气地瞪了章赢一眼。 又感慨地冲老跛点了点头,他看向君弋祯道:“太子殿下您放心,柏禹的伤腿虽然走路的时不太利索,但这绝不会耽误他骑马行军,更不会耽误他收拾章赢参谋军事……” “而且……” 徐老将军说着,忍不住又瞪了章赢一眼,“而且以他不管不顾的臭脾气,除了柏禹以外,其他监军还真未必能管得了他。”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君弋祯笑了一下看向柏禹。 他调侃,“柏禹,听见了?此次出征若少了你,还真是不行。” “殿下……” 面对着君弋祯三人鼓励的笑容,老跛眼圈泛红。 他紧抿着嘴唇点头,将拐杖一扔抱拳跪下,“下官,谢太子殿下!” “哪里。” 君弋祯笑着扶老跛起身,旁边章赢忙捡起拐杖递给老跛。 三个人再次来到病床旁边,与徐老元帅一起,将兵防图的真实性和此次出征的大概思路研究了一番……直到太阳西斜,见徐老将军的身体实在扛不住了,君弋祯这才做主告辞,带着章赢和老跛从将军府离开,又直奔向军营而去…… 军营里,君弋祯慰问一番,又鼓励过众将士之后,便和章赢老跛来到军帐。 将尹筱柔画着戒指的宣纸交给章赢,他嘱咐,“这宣纸上画着的两样东西,应该在月宛的大王姬司霜手里,你攻破月宛大都之后,记得帮我把它们找出来……”说着,他又看向老跛,“你的官印和官服,出征前我会派人送来……” “是。” 章赢和老跛对视一眼,立刻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送别君弋祯后,便立刻忙碌起来,开始准备出征事宜。 三日后。 收到君弋祯送来的官服和官印,又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仪式之后,章赢和老跛带着战士们告别京城,便浩浩荡荡向着西北月宛而去…… 七日后,西北月宛,大都。 斗兽场内,在包厢之外的贵族们,正为了场中央厮杀的斗兽们沸腾欢呼。 而包厢内,因为前一阵子尹筱柔设计萧重景谋反,算计借刀杀君弋祯失败的事情,司霜正在发愁。 “唉。” 司霜倚在榻上,仰头懒懒地饮一口酒。 想到萧重景这枚棋子就这样被白白浪费,就这样死了,她遗憾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 酒杯在指尖微微旋转,她正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乌云面色沉重地从外面进来,拱手对司霜禀报,“大王姬,不好了,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说穆诺死了……他尸体还被君邑光挂在了午门示众……” “什么!” 没料到福公公竟然会出事儿,司霜心中一惊,忙撑着卧榻坐直追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为何忽然会死!他暴露了吗! 文煜呢,他现在怎么样? 尹筱柔呢,她那边怎么说?” “这……” 提起尹筱柔,乌云面色更加难看。“听说,福公公之所以暴露,就是被柔少主告发的……” “什么!” 司霜倏然起身。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筹谋功亏一篑,她呵地笑了一声,心中悔意汹涌。 她后悔,当初发现自己的女儿被附身之后,她应该毫不留情地杀掉尹筱柔才对。她后悔,当初不应该相信尹筱柔的花言巧语。 她惦记着萧重景需要有人引诱。惦记着尹文煜与君邑光相认,需要尹筱柔这个见过父亲,对父亲有印象的女儿主导。惦记着尹文煜年纪尚小,在天中王朝没有根底,在京都需要一个公主姐姐和将军姐夫撑着……可没想到,尹筱柔没能按计划成为公主,辅助尹文煜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最关键的时候反咬一口,将穆诺都给供了出去…… “呵。” 司霜自嘲一笑,笑自己太过疏忽。 当事情急转直下,得到萧重景谋反失败被处死的消息之后,她应该立刻派人杀了尹筱柔才对。 毕竟,尹筱柔愿意成为她的棋子,本来就是被她威胁,想要回家而已。 这种威胁,若是顺风顺水,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自然好用。可若是事情不顺无法翻身,甚至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回不回家这种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通这点,司霜踉跄坐下。 将紧握在手中的酒杯随手撂下,她闭了闭眼睛平静下来,正要问尹文煜现在如何,京城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这时候,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夏勒夏翕侯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见司霜面色苍白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开口凝重地告诉司霜,“今日,边境那边传来消息,说大批兵马正在涌入……众位翕侯得到风声赶了过来,现在正在国王金账聚集,说是你惹怒了君邑光……” “唉。” 司霜闻言叹气。 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体,她硬撑着从榻上起身,连忙急匆匆来到金账…… 第475章 打又打不过,和也和不来 金账中。 在众翕侯愤怒的目光中,司霜快步来到帐中央。 简单行了个礼,望着王座上垂垂老矣,面色难看的老国王,她担忧地皱了皱眉,“父王,您没事儿?” “咳咳。” 老国王咳嗽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王姐,您可算来了。” 旁边,一直默默看热闹的司赞忽然招呼。 看见一向傲慢的司霜闯下大祸,引得大战一触即发,他又是解气又是愤怒,忍不住落井下石道:“王姐,听说因为你做了一些事情,惹得天中皇上震怒不已。现在,天中皇上下令,将二十万大军派了过来,就守在边境蓄势待发……” 说着,他顿了一下。 一副诚心请教的样子,他看向司霜,“王姐,现在月宛上下人心惶惶,您说这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 “是啊。” 众翕侯七嘴八舌,纷纷表达不满。 面对众人的指责,司霜无话可说。 她沉默以对,等到所有人口诛笔伐之后,才看向老国王提议,“父王,事情闹成现在这样,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咱们倒也不用太过紧张……反正咱们月宛与天中之间,迟早都会有一场恶战……与其将这场恶战推到以后,倒不如趁着现在天中王朝将星稀少,又死了萧重景的机会,立刻反攻过去胜算更大……” “这……” 众翕侯面面相觑,怒气稍减。 虽然他们这些年都懒散惯了,不愿意打仗,但若是真能从战争中尝到甜头,分到利益,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想到天中王朝那广袤的土地,那肥沃的平原,众翕侯蠢蠢欲动,纷纷低声开始讨论起司霜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行了。” 见众翕侯面上都露出了喜色,老国王终于开口部署,让他们立刻集结兵马前往边境,准备应对这场大战。 “是!” 众翕侯兴致勃勃,连忙答应。 他们以为萧重景死后,现在的天中会是一块肥肉,等着他们争抢分食。 可万没想到,章赢厚积薄发,拿着城防图势如破竹,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接连拿下了月宛七八个城池…… 眼看着天中的这二十万大军,竟然越战越勇呈现出一种不可抵挡的态势,以山呼海啸般的速度直奔大都这边而来,众翕侯面色凝重且战且退,再次聚集到老国王的金帐商议对策。 他们愿意打仗,本就是为了利益。 现在发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不仅得不到利益,甚至还有可能把身家性命给赔进去,他们立刻心生退意,开始主张向天中求和。 司霜心中忧虑,本想要说服大家团结。 但是所谓一个“罪人”,作为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她的话,根本得不到众翕侯的响应。 “唉。” 见众翕侯心意已决,老国王无奈叹了口气。 知道这人心不齐的情况下,再勉强打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他只能颤颤巍巍地提起笔,亲手写下了求和信和礼单之后,派使者将信笺快马加鞭地送到天中。 天中京城,皇宫。 又捱过一次毒发之后,君邑光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 抖着手接过太医递到自己面前的宁神汤,他喝过之后,闭目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似的。 他心中一层阴影,正怀疑这样的煎熬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这时候,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君弋祯来到了病床前拜见。 拜见之后,抬头看见君邑光憔悴病弱气息奄奄的样子,他担忧地皱了皱眉,随即便忙将老国王的求和信和礼单拿了出来,向君邑光报喜。 君邑光病瘦的手指接过了信笺和礼单。 打开来扫了一眼,他呵地冷笑一声,抬手缓缓将信笺和礼单撕毁。 将撕毁的碎纸随手往地上一扔,他有气无力看向君弋祯,“你,你传令章赢,就,就说月宛已经怕了……让,让他继续打,狠狠地打……等到他踏平月宛,回京,回京凯旋的那天,朕,朕亲自给他接风洗尘……” “是!” 君弋祯笑着点头,忙点头答应。 出了君邑光的寝殿,他面色凝重地招来太医,“近日来,父皇的身体到底如何,为什么有没有好转?还有,那毒药不是不致命吗,怎么……” “这……” 太医一脸为难地小声禀报,“回太子殿下,那毒药确实不太致命,但很折磨人……这,这陛下本就年纪大了,之前又因为太后娘娘去世的事情伤了龙体,所以……” “所以什么!” 君弋祯心中一惊,“难道就没有缓解折磨的方法吗?” “没有。” 太医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殿下,陛下他,恐怕很难熬过这关……” “什么!” 君弋祯心中一震。 他嘱咐过太医好好照顾君邑光后,便立刻给章赢写了封信。 担心君邑光等不到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也担心君邑光万一驾崩动摇军心,他便在信中暗示了君邑光身体不好的消息,提醒章赢有个心理准备的同时,也催促章赢速战速决,一定要在君邑光去世前攻下大都…… 七日后,章赢接到来信。 和老跛一起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后,两人心惊之下,更觉得重任在肩。 为了不让君邑光错过这场战争的胜利,章赢带兵打的更凶,只仅仅又过了两个月后,便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直逼向月宛大都。 月宛,大都。 见天中军队来势汹汹,转眼间便杀到了眼前,众翕侯坐立不安,便又来国王金账商议对策。 商量来商量去,众人一致认为,之前君邑光之所以不同意和解,肯定是因为求和的诚意不够丰厚。他们应该重新再凑一份礼单给君邑光消气,并且……众翕侯说着,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司霜…… 他们对视一眼,随即又看向了王位之上的老国王。 他们拱了拱手,“陛下,此事全因大王姬而起……既然是大王姬惹怒了君邑光,那君邑光的怒火,也该由大王姬负责平息才对……” “怎么平息?” 王位之上,一直闭目不语的老国王睁开了眼睛。 如鹰般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他冷哼,苍老威严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你们想怎么平息?” “这……” 感受到老国王不满的情绪,众人面面相觑。 又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司霜,想到再这样下去,天中的军队不出半个月就将攻入大都,他们咬了咬牙纷纷跪拜,“陛下,大王姬身为您的女儿,她既然享受了百姓的供养,在关键时刻,就应当主动为百姓牺牲才对……” 说着,见老国王面色阴沉,不发一言的样子,众翕侯纷纷磕了个头,纷纷逼劝,“陛下,虽然大王姬是您的女儿,可天下百姓更是您的子民……求陛下您以大局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 第476章 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她享受国家供养,那你们呢?” 王位上,听见众翕侯厚颜无耻,竟然扯着大局做虎皮,老国王呵地冷哼。 他沉声提醒,“当年,为了月宛的将来,阿霜听从你们的劝告,已经为月宛奉献了自己的尊严和身体……这么多年来,本王精力不济,也都是她一直在为月宛筹谋……” “而你们呢!” 老国王咳嗽一声质问。 他凌厉震怒的目光,一个个扫视着众翕侯。 他冷笑,“你们口口声声百姓、大局,可这么多年,你们又为月宛做了些什么!” “这……” 终于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似乎就是他们提的,众翕侯面色一臊。 心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又想起天中大军势不可挡的样子,他们缓了缓语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辩解,“陛下,您说的这些事情,我们当然清楚。连同大王姬这么多年为月宛的付出,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事态紧急,天中大军眼看就要杀到面前,咱们已经别无他法了啊……” “唉……” 众人一脸遗憾地叹气,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对老国王道:“陛下,其实我们也不忍心,我们巴不得替大王姬承担此事……可我们身为翕侯,还得带领军队保卫月宛……而且,君邑光他恨的是大王姬,我们这些人即便有心想承担此事,即便是为了此事全死绝了,也根本不能平息君邑光的怒火啊……” “你,你们!” 见话已至此,众翕侯还是不肯放过司霜,老国王面色一白,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父王……” 见自己的父亲咳成这样,一直冷眼沉默的司霜忙上前安抚。 接过茶递了上去,又轻轻拍了拍老国王的后背顺气,她冷冷地扫了殿下众翕侯一眼,正要开口说话。 “王姐!” 怕司霜话语凌厉,万一惹怒了众翕侯,将事情变得更糟,司赞这时候站了出来制止。 之前,因为司霜傲慢的脾气,又以为司霜是自作主张才给月宛带来了麻烦,司赞心中多有不满……甚至一开始,他也想过直接把司霜推出去了事……但刚才听闻老国王所说的一切,知道了司霜这么多年为月宛的付出,他不由得改变了主意…… 目光扫视了众翕侯一眼,他想了想,拱了拱手对老国王道:“父王,事已至此,不如咱们便放弃大都,退守青峰。那里水草丰沛,易守难攻,咱们修生养息忍耐几年,未必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怎么行?” 司霜听闻皱眉。 “我不同意!” 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勒也站出来反对。“这次,因为战事的溃败,咱们月宛的将士也好,百姓也好,已经人心惶惶了……这种情况,咱们更应该团结一心群策群力,打一场胜仗鼓舞士气才对,这样,才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若是直接丢盔弃甲,弃了大都,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咱们已经怕了吗? 若是连咱们都怕了,逃了,那底下的将士也好,百姓也好,你让他们怎么办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难道咱们就这样白白等死吗!” 众翕侯不耐烦地看向夏勒,冷哼着挤兑,“夏翕侯,你未免也太自私了?难道就因为你的封地靠近边境,已经被天中给攻陷了,就非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话!” “实话!” 众翕侯抬着下巴,毫不相让地跟夏勒吵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金帐众闹哄哄的,是体面也没有了,尊贵也没有了……众翕侯吵着吵着互相揭短,甚至还骂了起来…… “行了!” 见事到如今,众翕侯非但没有团结,反而还打起了嘴仗,老国王心生无力。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年轻十年,这些翕侯定不敢如此放肆。他也知道,只要他能挂帅亲征,就一定能提振士气,能阻止天中军队进犯的步伐…… 可是……可是他太老了。 大厦将倾四个字浮现眼前,老国王心中一阵悲凉,忍不住闷声又咳嗽起来。 不愿再听众人继续争吵,他无力地抬了抬手,“行了,迁都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让本王一个人待会儿……” “是!” 见老国王同意迁都,众翕侯心中一喜,连忙告辞。 司赞担忧地看了自己的父王一眼,拱手告辞。夏勒无奈地叹一口气,很快,也告辞离开。 “父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司霜还想再劝,却被老国王抬手制止。 老国王叹了口气,被司霜扶着起身,颤巍巍踉跄来到了隔壁用来休息的榻上。 不中用地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他愧疚地拍了拍司霜的手背,声音有些哽咽,“阿霜,是父王对不住你……是父王对不住你啊……” “父王……” 司霜眼圈一红。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安慰,“不怨您,当初,那件事情,毕竟是我自己同意的。而且……”想到自己对尹筱柔的疏忽,司霜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事情现在闹成这样,也确实有我决策失误的原因,也怨不着别人……” “傻孩子,你不怨恨别人,别人可未必不怨恨你啊。” 老国王说着,眼前一黑又开始咳嗽起来。 想到自己的女儿一定会被不知情的百姓们怨恨,想到有朝一日,众翕侯随即都会将司霜给推出去平息民怨,他心中一颤,嗓子一甜,猛烈地又咳嗽起来。 “父王,您怎么了!” 见自己的父亲咳嗽不停,甚至咳出了血来,司霜心中一紧,连忙喊人。 “阿霜……” 老国王有气无力地抓住司霜。 伴随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声音发颤,小声地在司霜的耳边提醒,“阿霜,快跑……咳咳……离开月宛,跑的越远越好,越远越……” 最后的一个好字还没说完,老国王全身一卸,重重地歪倒在榻上。 “爹!” 司霜脑子轰地一声。 她颤抖着手,抬手试了试老国王的鼻息,随即鼻子一酸,流泪扑进了老国王的怀里…… 第476章 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她享受国家供养,那你们呢?” 王位上,听见众翕侯厚颜无耻,竟然扯着大局做虎皮,老国王呵地冷哼。 他沉声提醒,“当年,为了月宛的将来,阿霜听从你们的劝告,已经为月宛奉献了自己的尊严和身体……这么多年来,本王精力不济,也都是她一直在为月宛筹谋……” “而你们呢!” 老国王咳嗽一声质问。 他凌厉震怒的目光,一个个扫视着众翕侯。 他冷笑,“你们口口声声百姓、大局,可这么多年,你们又为月宛做了些什么!” “这……” 终于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似乎就是他们提的,众翕侯面色一臊。 心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又想起天中大军势不可挡的样子,他们缓了缓语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辩解,“陛下,您说的这些事情,我们当然清楚。连同大王姬这么多年为月宛的付出,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事态紧急,天中大军眼看就要杀到面前,咱们已经别无他法了啊……” “唉……” 众人一脸遗憾地叹气,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对老国王道:“陛下,其实我们也不忍心,我们巴不得替大王姬承担此事……可我们身为翕侯,还得带领军队保卫月宛……而且,君邑光他恨的是大王姬,我们这些人即便有心想承担此事,即便是为了此事全死绝了,也根本不能平息君邑光的怒火啊……” “你,你们!” 见话已至此,众翕侯还是不肯放过司霜,老国王面色一白,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父王……” 见自己的父亲咳成这样,一直冷眼沉默的司霜忙上前安抚。 接过茶递了上去,又轻轻拍了拍老国王的后背顺气,她冷冷地扫了殿下众翕侯一眼,正要开口说话。 “王姐!” 怕司霜话语凌厉,万一惹怒了众翕侯,将事情变得更糟,司赞这时候站了出来制止。 之前,因为司霜傲慢的脾气,又以为司霜是自作主张才给月宛带来了麻烦,司赞心中多有不满……甚至一开始,他也想过直接把司霜推出去了事……但刚才听闻老国王所说的一切,知道了司霜这么多年为月宛的付出,他不由得改变了主意…… 目光扫视了众翕侯一眼,他想了想,拱了拱手对老国王道:“父王,事已至此,不如咱们便放弃大都,退守青峰。那里水草丰沛,易守难攻,咱们修生养息忍耐几年,未必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怎么行?” 司霜听闻皱眉。 “我不同意!” 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勒也站出来反对。“这次,因为战事的溃败,咱们月宛的将士也好,百姓也好,已经人心惶惶了……这种情况,咱们更应该团结一心群策群力,打一场胜仗鼓舞士气才对,这样,才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若是直接丢盔弃甲,弃了大都,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咱们已经怕了吗? 若是连咱们都怕了,逃了,那底下的将士也好,百姓也好,你让他们怎么办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难道咱们就这样白白等死吗!” 众翕侯不耐烦地看向夏勒,冷哼着挤兑,“夏翕侯,你未免也太自私了?难道就因为你的封地靠近边境,已经被天中给攻陷了,就非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话!” “实话!” 众翕侯抬着下巴,毫不相让地跟夏勒吵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金帐众闹哄哄的,是体面也没有了,尊贵也没有了……众翕侯吵着吵着互相揭短,甚至还骂了起来…… “行了!” 见事到如今,众翕侯非但没有团结,反而还打起了嘴仗,老国王心生无力。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年轻十年,这些翕侯定不敢如此放肆。他也知道,只要他能挂帅亲征,就一定能提振士气,能阻止天中军队进犯的步伐…… 可是……可是他太老了。 大厦将倾四个字浮现眼前,老国王心中一阵悲凉,忍不住闷声又咳嗽起来。 不愿再听众人继续争吵,他无力地抬了抬手,“行了,迁都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让本王一个人待会儿……” “是!” 见老国王同意迁都,众翕侯心中一喜,连忙告辞。 司赞担忧地看了自己的父王一眼,拱手告辞。夏勒无奈地叹一口气,很快,也告辞离开。 “父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司霜还想再劝,却被老国王抬手制止。 老国王叹了口气,被司霜扶着起身,颤巍巍踉跄来到了隔壁用来休息的榻上。 不中用地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他愧疚地拍了拍司霜的手背,声音有些哽咽,“阿霜,是父王对不住你……是父王对不住你啊……” “父王……” 司霜眼圈一红。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安慰,“不怨您,当初,那件事情,毕竟是我自己同意的。而且……”想到自己对尹筱柔的疏忽,司霜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事情现在闹成这样,也确实有我决策失误的原因,也怨不着别人……” “傻孩子,你不怨恨别人,别人可未必不怨恨你啊。” 老国王说着,眼前一黑又开始咳嗽起来。 想到自己的女儿一定会被不知情的百姓们怨恨,想到有朝一日,众翕侯随即都会将司霜给推出去平息民怨,他心中一颤,嗓子一甜,猛烈地又咳嗽起来。 “父王,您怎么了!” 见自己的父亲咳嗽不停,甚至咳出了血来,司霜心中一紧,连忙喊人。 “阿霜……” 老国王有气无力地抓住司霜。 伴随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声音发颤,小声地在司霜的耳边提醒,“阿霜,快跑……咳咳……离开月宛,跑的越远越好,越远越……” 最后的一个好字还没说完,老国王全身一卸,重重地歪倒在榻上。 “爹!” 司霜脑子轰地一声。 她颤抖着手,抬手试了试老国王的鼻息,随即鼻子一酸,流泪扑进了老国王的怀里…… 第477章 自寻死路 “呜——” 辽阔苍茫的草原上,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带了孝的白色军队缓缓向前,如同连绵的河流般,簇拥着老国王的棺材,跟随着新王司赞和众位翕侯们的脚步,在一片哀伤肃穆的气氛中,便要向着青峰方向出发…… “等等。” 刚出发没多远,新王司赞忽然叫停了队伍。 他一身白色孝服,回头向着身后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发现人群中似乎并没有司霜的身影,他又看向身边的众翕侯,“司霜呢?她怎么没有跟过来吗?” “这……” 众翕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也往后看了一眼。 发现身后长不见尾的队伍中,似乎的确没有司霜的驾辇,一些人心中暗喜,忙劝向司赞,“陛下,这大王姬既然不跟上来,恐怕,是打算留在大都了……这大王姬向来聪明,她既然自愿留在大都,那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咱们,又何必多问呢……再说,此次青峰一行路途遥远,天中的军队又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若是再不赶路,怕是会来不及……” “是啊是啊。” 想到这司霜若是死了,多少能平息些君邑光的怒气,众翕侯纷纷点头,忙催促司赞继续赶路。 “可是……” 司赞犹豫着,又看了眼身后大都的方向。 虽然司霜与他并非同母姐弟,又一向傲慢,野心勃勃的样子也威胁他的位置。但想到现在的司霜反正已对他没了威胁,又毕竟身为王室,是为了月宛的大局才沦落至此,他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些不忍。 于是看向夏勒,他令道:“夏翕侯,你回去一趟,去劝劝她。” “是。” 作为一个失去了封地的翕侯,夏勒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他点头答应,随即带着亲信调转马头,立刻向着大都方向奔去。 而此时,大都城内。 往日人声鼎沸的斗兽场内,现在已经空空荡荡,被无处不在的微尘和初秋微凉的落叶逐渐占领,偶尔落叶们觉得无聊,便会安安静静地随着秋风飘起,落在抱着包袱仓惶逃难的下人们脚下。 在下人们展露兽性的贵重物品争夺战中被踩碎,然后被秋风吹散。 “大王姬,您别喝了……” 楼上包厢中,乌云大着胆子,伸手夺过了司霜手里的酒壶。 她着急地劝,“大王姬,咱们还是快走,这天中的军队马上就要攻过来了,再不走来不及的……” “走,走到哪儿?” 司霜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踉跄起身来到窗边,扶着窗低头看向包厢外宽阔荒凉的斗兽场,和斗兽场边缘零星几个正在为贵重物品而你争我夺的下人们。 她抬头又望了望斗兽场上方的天空。 见这天空仍旧是一望无际蔚蓝无边,她目光温柔了些,轻声对乌云道:“这是我的家啊,即便是死,我也该死在自己的家里才对……” “可是……” 乌云担忧地皱了皱眉。 她心急如焚正要再劝,这时候,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一个穿着御兽服的瘦小男人领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流民,手持兵器从外面闯了进来。 “大,大王姬?” 看见窗边一身孝服的司霜,穿着御兽服负责领路的瘦小男人面色一白。 没料到都这种时候了,司霜竟然还没有离开,他心下一虚,条件反射地就想跪下。 “大王姬?” 瘦小男人身后,那些人高马大的流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敢置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司霜一眼,见她身上穿着重孝,却捏着酒杯倚着窗户,全身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尊贵。又见她目光淡漠,一张脸冷艳疏离高不可攀的样子,就更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不由生出了些非分之想。 这若是平时,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直视司霜。 但现在,明知道新任国王和众翕侯已经带着军队离开。明知道这大都的百姓四散奔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明知道司霜已经不能再高高在上行使她大王姬的权力…… 那他们,又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嘿嘿……” 一种得意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们荡笑着,一步步向着窗边的司霜逼近。 “站住!” 见这些流民神色轻佻,毫无尊重的样子,乌云面色一冷挡在司霜面前。 一只手拎着司霜的酒壶,她另一只手,立刻单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你们若是敢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呦~” 众流民停住脚步。 上下打量了乌云一眼,他们哄笑起来,想把乌云惹恼。 见乌云始终面无表情,他们觉得无趣,便故意语气欠揍,意味深长地调戏,“呦,吃醋了?怎么着?看你这凶巴巴欲求不满的小模样,莫非,是嫉妒你家大王姬了不成?”说着,他们不干不净地瞥了司霜一眼,笑嘻嘻一副犯贱的样子对乌云道:“放心,等我们哥几个伺候完大王姬后,绝不会忘了你的……” 第477章 自寻死路 “呜——” 辽阔苍茫的草原上,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带了孝的白色军队缓缓向前,如同连绵的河流般,簇拥着老国王的棺材,跟随着新王司赞和众位翕侯们的脚步,在一片哀伤肃穆的气氛中,便要向着青峰方向出发…… “等等。” 刚出发没多远,新王司赞忽然叫停了队伍。 他一身白色孝服,回头向着身后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发现人群中似乎并没有司霜的身影,他又看向身边的众翕侯,“司霜呢?她怎么没有跟过来吗?” “这……” 众翕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也往后看了一眼。 发现身后长不见尾的队伍中,似乎的确没有司霜的驾辇,一些人心中暗喜,忙劝向司赞,“陛下,这大王姬既然不跟上来,恐怕,是打算留在大都了……这大王姬向来聪明,她既然自愿留在大都,那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咱们,又何必多问呢……再说,此次青峰一行路途遥远,天中的军队又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若是再不赶路,怕是会来不及……” “是啊是啊。” 想到这司霜若是死了,多少能平息些君邑光的怒气,众翕侯纷纷点头,忙催促司赞继续赶路。 “可是……” 司赞犹豫着,又看了眼身后大都的方向。 虽然司霜与他并非同母姐弟,又一向傲慢,野心勃勃的样子也威胁他的位置。但想到现在的司霜反正已对他没了威胁,又毕竟身为王室,是为了月宛的大局才沦落至此,他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些不忍。 于是看向夏勒,他令道:“夏翕侯,你回去一趟,去劝劝她。” “是。” 作为一个失去了封地的翕侯,夏勒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 他点头答应,随即带着亲信调转马头,立刻向着大都方向奔去。 而此时,大都城内。 往日人声鼎沸的斗兽场内,现在已经空空荡荡,被无处不在的微尘和初秋微凉的落叶逐渐占领,偶尔落叶们觉得无聊,便会安安静静地随着秋风飘起,落在抱着包袱仓惶逃难的下人们脚下。 在下人们展露兽性的贵重物品争夺战中被踩碎,然后被秋风吹散。 “大王姬,您别喝了……” 楼上包厢中,乌云大着胆子,伸手夺过了司霜手里的酒壶。 她着急地劝,“大王姬,咱们还是快走,这天中的军队马上就要攻过来了,再不走来不及的……” “走,走到哪儿?” 司霜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踉跄起身来到窗边,扶着窗低头看向包厢外宽阔荒凉的斗兽场,和斗兽场边缘零星几个正在为贵重物品而你争我夺的下人们。 她抬头又望了望斗兽场上方的天空。 见这天空仍旧是一望无际蔚蓝无边,她目光温柔了些,轻声对乌云道:“这是我的家啊,即便是死,我也该死在自己的家里才对……” “可是……” 乌云担忧地皱了皱眉。 她心急如焚正要再劝,这时候,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一个穿着御兽服的瘦小男人领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流民,手持兵器从外面闯了进来。 “大,大王姬?” 看见窗边一身孝服的司霜,穿着御兽服负责领路的瘦小男人面色一白。 没料到都这种时候了,司霜竟然还没有离开,他心下一虚,条件反射地就想跪下。 “大王姬?” 瘦小男人身后,那些人高马大的流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敢置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司霜一眼,见她身上穿着重孝,却捏着酒杯倚着窗户,全身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尊贵。又见她目光淡漠,一张脸冷艳疏离高不可攀的样子,就更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不由生出了些非分之想。 这若是平时,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直视司霜。 但现在,明知道新任国王和众翕侯已经带着军队离开。明知道这大都的百姓四散奔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明知道司霜已经不能再高高在上行使她大王姬的权力…… 那他们,又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嘿嘿……” 一种得意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们荡笑着,一步步向着窗边的司霜逼近。 “站住!” 见这些流民神色轻佻,毫无尊重的样子,乌云面色一冷挡在司霜面前。 一只手拎着司霜的酒壶,她另一只手,立刻单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你们若是敢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呦~” 众流民停住脚步。 上下打量了乌云一眼,他们哄笑起来,想把乌云惹恼。 见乌云始终面无表情,他们觉得无趣,便故意语气欠揍,意味深长地调戏,“呦,吃醋了?怎么着?看你这凶巴巴欲求不满的小模样,莫非,是嫉妒你家大王姬了不成?”说着,他们不干不净地瞥了司霜一眼,笑嘻嘻一副犯贱的样子对乌云道:“放心,等我们哥几个伺候完大王姬后,绝不会忘了你的……” 第478章 做下人有瘾 “哼。” 在他们浪荡饥渴的兽笑中,司霜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从乌云手中拿回酒壶,抬手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转身离开窗户,懒洋洋坐回了榻上。 “啪。” 随手将酒壶撂到桌上,她抬起胳膊倚着卧榻,捏着酒杯淡淡下令,“行了,动手。” “是。” 乌云点头答应,面色一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在众人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她挥刀割断了最前面一人的喉咙,随即冲入人群,挡在司霜面前便厮杀起来。 众流民措手不及,慌忙拿出武器抵抗。 可他们只有蛮力,在杀人这种事情上面,又哪里会是乌云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所有的流民,乌云收刀入鞘,正准备再去劝司霜离开……这时候,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夏勒带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 进门后,望着包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夏勒惊讶。 “夏翕侯?” 见进门的人原来是夏勒,乌云松了口气。 她放下戒备,收起自己重新出鞘的弯刀,有些无奈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解释,“没什么,只是几个不长眼的流民而已。” “嗯。” 夏勒了然点头。 回头嘱咐自己的亲信们在外面等着,他迈步跨过地上流民们的尸体,很快便来到了司霜的面前……一靠近,闻见司霜满身的酒气,又看见司霜桌上横七竖八的酒壶,他不由得皱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 司霜听见声音,抬眸瞥了夏勒一眼。 她奇怪,“怎么,你儿子的事情,你不恨我了吗?” “你王弟让我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夏勒没好气地叹了一声,“再说,夏延他之所以愿意前往天中执行任务,那是为了月宛,又不是为了你。我怪你有什么用?难道我把你杀了,我的儿子能复活不成?” “啧,我跟你个醉鬼说这些干嘛。” 夏勒无奈叹了口气,他以为司霜彻底醉了,便不打算再白费口舌耽误时间,直接伸手便准备拉着司霜离开。 “不,我不能走,也走不了的。” 司霜苦笑一声,捏着酒杯挣开夏勒。 她举起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即自嘲地看向夏勒,“现在的我,是月宛的千古罪人,我要是好好地活着,月宛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们受不了的……我的存在,会毁了百姓们对父王的爱戴,会毁了百姓们对月宛王室所剩不多的信任和尊重……早晚有一天,为了重新获得百姓们的信任,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愤怒,他们会把我推出去的……” “呵。” 司霜苦笑一声,抬头对夏勒道:“其实,相比于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整日提心吊胆等待着什么时候被推出去平息民怨。或者远走他乡,一辈子隐姓埋名漂泊无依。留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 夏勒沉默良久,“你确定?” “嗯。” 司霜点头,“我确定。” “那好。” 夏勒点了点头站直身体,他同意地对司霜道:“你死在这里,若是能平息君邑光的怒火,让这场战事到此为止的话,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谢谢你的成全。” 司霜笑了一下,点头同意夏勒的看法。 又看了眼旁边红着眼圈的乌云,她看向夏勒,“能帮我个忙吗?你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乌云也带走。” “好。” 看了旁边的乌云一眼,夏勒点头答应。 “不!” 乌云紧抿着唇拼命摇头。 她噗通跪在司霜面前,“大王姬,我从小就没有家人,您养了我,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这次,您若是不走的话,那我也不走了!” “呵,蠢货。” 司霜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乌云一眼,语气冰冷刺骨地道:“我养你,只是为了利用你罢了。现在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你缠着我,只会让我心烦而已。” “真是,没想到你给我做下人,竟然还做出瘾来了。” 轻蔑地打量了乌云一眼,司霜嗤笑一声,烦躁地冲夏勒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带她走。哭哭啼啼这么晦气,我不想再见到她。” “嗯。” 夏勒点头答应,强行拉着乌云离开。 “砰。” 包厢门被再次关闭,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司霜摇头笑了一下。 无视屋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她撑着手肘斜倚在榻上,仰头将酒壶高高拎起,酒壶一倾,用醇香的美酒将自己灌醉…… 第478章 做下人有瘾 “哼。” 在他们浪荡饥渴的兽笑中,司霜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从乌云手中拿回酒壶,抬手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转身离开窗户,懒洋洋坐回了榻上。 “啪。” 随手将酒壶撂到桌上,她抬起胳膊倚着卧榻,捏着酒杯淡淡下令,“行了,动手。” “是。” 乌云点头答应,面色一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在众人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她挥刀割断了最前面一人的喉咙,随即冲入人群,挡在司霜面前便厮杀起来。 众流民措手不及,慌忙拿出武器抵抗。 可他们只有蛮力,在杀人这种事情上面,又哪里会是乌云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所有的流民,乌云收刀入鞘,正准备再去劝司霜离开……这时候,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夏勒带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 进门后,望着包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夏勒惊讶。 “夏翕侯?” 见进门的人原来是夏勒,乌云松了口气。 她放下戒备,收起自己重新出鞘的弯刀,有些无奈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解释,“没什么,只是几个不长眼的流民而已。” “嗯。” 夏勒了然点头。 回头嘱咐自己的亲信们在外面等着,他迈步跨过地上流民们的尸体,很快便来到了司霜的面前……一靠近,闻见司霜满身的酒气,又看见司霜桌上横七竖八的酒壶,他不由得皱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 司霜听见声音,抬眸瞥了夏勒一眼。 她奇怪,“怎么,你儿子的事情,你不恨我了吗?” “你王弟让我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夏勒没好气地叹了一声,“再说,夏延他之所以愿意前往天中执行任务,那是为了月宛,又不是为了你。我怪你有什么用?难道我把你杀了,我的儿子能复活不成?” “啧,我跟你个醉鬼说这些干嘛。” 夏勒无奈叹了口气,他以为司霜彻底醉了,便不打算再白费口舌耽误时间,直接伸手便准备拉着司霜离开。 “不,我不能走,也走不了的。” 司霜苦笑一声,捏着酒杯挣开夏勒。 她举起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即自嘲地看向夏勒,“现在的我,是月宛的千古罪人,我要是好好地活着,月宛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们受不了的……我的存在,会毁了百姓们对父王的爱戴,会毁了百姓们对月宛王室所剩不多的信任和尊重……早晚有一天,为了重新获得百姓们的信任,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愤怒,他们会把我推出去的……” “呵。” 司霜苦笑一声,抬头对夏勒道:“其实,相比于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整日提心吊胆等待着什么时候被推出去平息民怨。或者远走他乡,一辈子隐姓埋名漂泊无依。留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 夏勒沉默良久,“你确定?” “嗯。” 司霜点头,“我确定。” “那好。” 夏勒点了点头站直身体,他同意地对司霜道:“你死在这里,若是能平息君邑光的怒火,让这场战事到此为止的话,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谢谢你的成全。” 司霜笑了一下,点头同意夏勒的看法。 又看了眼旁边红着眼圈的乌云,她看向夏勒,“能帮我个忙吗?你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乌云也带走。” “好。” 看了旁边的乌云一眼,夏勒点头答应。 “不!” 乌云紧抿着唇拼命摇头。 她噗通跪在司霜面前,“大王姬,我从小就没有家人,您养了我,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这次,您若是不走的话,那我也不走了!” “呵,蠢货。” 司霜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乌云一眼,语气冰冷刺骨地道:“我养你,只是为了利用你罢了。现在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你缠着我,只会让我心烦而已。” “真是,没想到你给我做下人,竟然还做出瘾来了。” 轻蔑地打量了乌云一眼,司霜嗤笑一声,烦躁地冲夏勒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带她走。哭哭啼啼这么晦气,我不想再见到她。” “嗯。” 夏勒点头答应,强行拉着乌云离开。 “砰。” 包厢门被再次关闭,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司霜摇头笑了一下。 无视屋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她撑着手肘斜倚在榻上,仰头将酒壶高高拎起,酒壶一倾,用醇香的美酒将自己灌醉…… 第479章 拿下大都,意外之喜 “杀进来了,真的杀进来了!” 月宛大都的城墙下,无处可去的贫苦百姓们呼喊着,如惊弓之鸟般四处逃散。 他们无法抵挡也无法逃脱,只能掩耳盗铃般关闭门窗,如同遇见飞鹰的兔子似的,静悄悄躲在自己的房屋中连头都不敢露。 城墙上,司霜则独自一人醉醺醺捏着酒杯,面朝外坐在高耸的墙头,垂眸冷冷看着天中王朝的军队如洪水般灌入大都。 “咚咚咚……” 很快,一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她身后,章赢和老跛带着士兵们冲上了城墙。 看着司霜坐在墙头边缘,反常而又大胆的举动,又见她一身重孝,贵不可言的气质,章赢和老跛对视一眼,了然地走上前询问,“你就是月宛的大王姬,司霜?” “是我。” 司霜捏着酒杯,摇摇欲坠地点了点头。 她另一只手扶在旁边放着酒壶的墙垛上面,带着醉意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章赢一眼,“呵,想必你就是章赢了?” “是他。” 老跛抢先回答。 他冲章赢使了个眼色,示意章赢吸引司霜的注意,而自己,则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亲信绕到对面的城墙,直接将司霜给拽下来。 “呃。” 章赢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了君弋祯交给他的那张宣纸。 将宣纸打开来面朝着司霜,他若无其事地问:“这宣纸上的两样东西,是不是在你手里?” “东西?” 司霜意外地皱起眉头,熏熏然看向章赢手中的宣纸。 发现宣纸上是尹筱柔的那两样东西,她心中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她不明白,尹筱柔的东西,章赢怎么可能知道?尹筱柔什么时候认识的章赢,她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告诉章赢? 还有。 章赢问那两样东西,想干什么? 他想帮助尹筱柔拿回那两样东西吗? 为什么? 章赢为什么要帮助尹筱柔? 以现在的尹筱柔,她还有什么可以打动章赢的地方吗? 对于一个将军而言,什么东西能让他更为动心呢,感情?还是,胜利? 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她看向章赢试探,“尹筱柔给了你什么你这么帮她?你这场战争打的这么顺利,是不是跟尹筱柔有关?” “尹什么?” 章赢一头雾水。 他看了眼对面城墙上摸上来的亲信,正要再跟司霜多聊一会儿,好吸引司霜的注意。 “唉。” 见章赢连尹筱柔是谁都不知道,司霜叹了口气,意识到章赢肯帮尹筱柔定然不是因为感情,八成是因为命令。 能命令章赢的人,想想也知道一定姓君。 而姓君的人,如果肯帮尹筱柔,那定然是从尹筱柔身上得到了什么。 心中的后悔再次加深,司霜头疼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她回头瞥了眼从另一边城墙上摸过来的侍卫,冷笑一声对章赢道:“对,那两样东西确实在我手里,不过,你打算用什么跟我交换?” “我可以不杀你。” 章赢抬了抬手,遗憾地示意对面已经暴露的侍卫退下。 他想了想,又对司霜承诺,“我不会折辱你,会把你舒舒服服地送到京城。” “不。” 司霜摇了摇头拒绝。 她撑着墙垛,踉跄从城墙上下来。 转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内城的城墙,望着墙下内城里,往日繁华热闹,而现在却寂静萧索的街市,望着城内无处不在的天中士兵,她看向章赢,“百姓们是无辜的,放他们一条生路。撵他们出城游牧也好,由他们继续在城里生活也好,别让你的士兵骚扰他们。” “好。” 跟老跛对视一眼,章赢点头答应。 他回身对自己身边的亲信下令,“传我命令,从今日起日夜巡逻,只要百姓们没有反抗,任何人不得骚扰无辜百姓,不得抢夺普通百姓财物,更不得调戏良家民女,如有违抗,不管是谁,立斩不赦。” “是。” 那亲信点头答应,立刻扬声对城上城下的士兵们传令,“将军有令,从今日起各小队日夜巡逻,只要百姓们没有反抗,任何人不得骚扰无辜百姓,不得抢夺普通百姓的财物,更不得调戏良家民女。如有违者,不管是谁,立斩不赦!” “是!” 在众士兵震慑天际的应答声中,章赢看向司霜,“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了?” “嗯。” 司霜正要说话,却忽然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她腿一软踉跄倒了下去,一直握紧在手里的酒杯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章赢和老跛的面前。 “酒里有毒!” 章赢和老跛对视一眼,忙大步来到司霜面前。 见司霜情形不好,两个人急地单膝跪在她身边催促,“东西在哪儿,快说东西在哪儿!” “在……” 司霜噗地又吐出一口黑血。 艳丽夺目的容颜和雪白的孝服被血液弄脏,她瘫软地靠着城墙,有气无力地对章赢道:“在,在斗兽场的中央……直接,直接刨开就是……” 心里叹了句“早知道,就不放在一起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章赢的手臂嘱咐,“我,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记,记住你的诺言……” “那么多东西?” 章赢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与老跛对视一眼之后,两人立刻带着近卫来到了斗兽场。 将斗兽场最中央的空地刨开,看着里面一箱一箱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他这才明白,司霜所谓的那么多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这才意识到,司霜之所以会和这些东西一起留在大都,会活着等待他们进城,也许,就是为了用这些东西换取大都百姓的安宁。 “唉。” 老跛叹了口气,似乎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儿。 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他下令让人将司霜的尸体好好埋葬之后,便拍了拍老跛的肩膀,两个人比对着宣纸上的图案,海底捞针地开始寻找起君弋祯嘱咐的那两样东西。 一帮人直找到天都黑了,才终于在一堆宝贝的最角落,找到了一个最朴素的木头盒子。 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宣纸上画着的两样东西。 “可算是找到了。” 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眼,章赢松了口气。 将两样东西重新放在盒子里收好,翌日,他便派人护着一车车财宝,带着已经拿下大都的好消息和这两样东西一起返回京城…… 第479章 拿下大都,意外之喜 “杀进来了,真的杀进来了!” 月宛大都的城墙下,无处可去的贫苦百姓们呼喊着,如惊弓之鸟般四处逃散。 他们无法抵挡也无法逃脱,只能掩耳盗铃般关闭门窗,如同遇见飞鹰的兔子似的,静悄悄躲在自己的房屋中连头都不敢露。 城墙上,司霜则独自一人醉醺醺捏着酒杯,面朝外坐在高耸的墙头,垂眸冷冷看着天中王朝的军队如洪水般灌入大都。 “咚咚咚……” 很快,一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她身后,章赢和老跛带着士兵们冲上了城墙。 看着司霜坐在墙头边缘,反常而又大胆的举动,又见她一身重孝,贵不可言的气质,章赢和老跛对视一眼,了然地走上前询问,“你就是月宛的大王姬,司霜?” “是我。” 司霜捏着酒杯,摇摇欲坠地点了点头。 她另一只手扶在旁边放着酒壶的墙垛上面,带着醉意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章赢一眼,“呵,想必你就是章赢了?” “是他。” 老跛抢先回答。 他冲章赢使了个眼色,示意章赢吸引司霜的注意,而自己,则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亲信绕到对面的城墙,直接将司霜给拽下来。 “呃。” 章赢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了君弋祯交给他的那张宣纸。 将宣纸打开来面朝着司霜,他若无其事地问:“这宣纸上的两样东西,是不是在你手里?” “东西?” 司霜意外地皱起眉头,熏熏然看向章赢手中的宣纸。 发现宣纸上是尹筱柔的那两样东西,她心中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她不明白,尹筱柔的东西,章赢怎么可能知道?尹筱柔什么时候认识的章赢,她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告诉章赢? 还有。 章赢问那两样东西,想干什么? 他想帮助尹筱柔拿回那两样东西吗? 为什么? 章赢为什么要帮助尹筱柔? 以现在的尹筱柔,她还有什么可以打动章赢的地方吗? 对于一个将军而言,什么东西能让他更为动心呢,感情?还是,胜利? 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她看向章赢试探,“尹筱柔给了你什么你这么帮她?你这场战争打的这么顺利,是不是跟尹筱柔有关?” “尹什么?” 章赢一头雾水。 他看了眼对面城墙上摸上来的亲信,正要再跟司霜多聊一会儿,好吸引司霜的注意。 “唉。” 见章赢连尹筱柔是谁都不知道,司霜叹了口气,意识到章赢肯帮尹筱柔定然不是因为感情,八成是因为命令。 能命令章赢的人,想想也知道一定姓君。 而姓君的人,如果肯帮尹筱柔,那定然是从尹筱柔身上得到了什么。 心中的后悔再次加深,司霜头疼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她回头瞥了眼从另一边城墙上摸过来的侍卫,冷笑一声对章赢道:“对,那两样东西确实在我手里,不过,你打算用什么跟我交换?” “我可以不杀你。” 章赢抬了抬手,遗憾地示意对面已经暴露的侍卫退下。 他想了想,又对司霜承诺,“我不会折辱你,会把你舒舒服服地送到京城。” “不。” 司霜摇了摇头拒绝。 她撑着墙垛,踉跄从城墙上下来。 转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内城的城墙,望着墙下内城里,往日繁华热闹,而现在却寂静萧索的街市,望着城内无处不在的天中士兵,她看向章赢,“百姓们是无辜的,放他们一条生路。撵他们出城游牧也好,由他们继续在城里生活也好,别让你的士兵骚扰他们。” “好。” 跟老跛对视一眼,章赢点头答应。 他回身对自己身边的亲信下令,“传我命令,从今日起日夜巡逻,只要百姓们没有反抗,任何人不得骚扰无辜百姓,不得抢夺普通百姓财物,更不得调戏良家民女,如有违抗,不管是谁,立斩不赦。” “是。” 那亲信点头答应,立刻扬声对城上城下的士兵们传令,“将军有令,从今日起各小队日夜巡逻,只要百姓们没有反抗,任何人不得骚扰无辜百姓,不得抢夺普通百姓的财物,更不得调戏良家民女。如有违者,不管是谁,立斩不赦!” “是!” 在众士兵震慑天际的应答声中,章赢看向司霜,“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了?” “嗯。” 司霜正要说话,却忽然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她腿一软踉跄倒了下去,一直握紧在手里的酒杯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章赢和老跛的面前。 “酒里有毒!” 章赢和老跛对视一眼,忙大步来到司霜面前。 见司霜情形不好,两个人急地单膝跪在她身边催促,“东西在哪儿,快说东西在哪儿!” “在……” 司霜噗地又吐出一口黑血。 艳丽夺目的容颜和雪白的孝服被血液弄脏,她瘫软地靠着城墙,有气无力地对章赢道:“在,在斗兽场的中央……直接,直接刨开就是……” 心里叹了句“早知道,就不放在一起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章赢的手臂嘱咐,“我,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记,记住你的诺言……” “那么多东西?” 章赢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与老跛对视一眼之后,两人立刻带着近卫来到了斗兽场。 将斗兽场最中央的空地刨开,看着里面一箱一箱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他这才明白,司霜所谓的那么多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这才意识到,司霜之所以会和这些东西一起留在大都,会活着等待他们进城,也许,就是为了用这些东西换取大都百姓的安宁。 “唉。” 老跛叹了口气,似乎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儿。 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他下令让人将司霜的尸体好好埋葬之后,便拍了拍老跛的肩膀,两个人比对着宣纸上的图案,海底捞针地开始寻找起君弋祯嘱咐的那两样东西。 一帮人直找到天都黑了,才终于在一堆宝贝的最角落,找到了一个最朴素的木头盒子。 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宣纸上画着的两样东西。 “可算是找到了。” 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眼,章赢松了口气。 将两样东西重新放在盒子里收好,翌日,他便派人护着一车车财宝,带着已经拿下大都的好消息和这两样东西一起返回京城…… 第480章 冤家路窄浣衣局 七日后,京城,皇宫。 又一次熬过毒发之后,君邑光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甚至连呼吸都一度困难。 病床上,他费力地翻过自己冷汗淋漓的身体,闭目仰面躺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正思索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时候,旁边新晋上位的小康子忙端着宁神汤凑了过来。 说了声陛下您辛苦了之后,他便端着宁神汤跪到了君邑光床边,准备伺候君邑光服用。 “啧。” 闻着宁神汤苦涩腻味的药味,君邑光不悦皱眉。 他偏了偏头,有气无力地瞪了小康子一眼,“一碗没用的东西而已,又端到朕的面前做什么!还不快撂出去喂狗!” “是是是……” 知道君邑光这时候心情不好,小康子不敢反驳,忙弓着腰连连点头。 令人将宁神汤端出去后,他有些无措,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下,您累了?要不,小的给您揉揉肩膀?” “嗯。” 想到小康子揉肩的手艺确实不错,君邑光点头答应。 “哎!” 终于得到了君邑光的一点认可,小康子心中一喜。 他站起身,忙将软垫先搁在床头,然后扶起君邑光倚靠在床头坐下。等君邑光坐好之后,他站在床头,熟手熟脚地便开始给君邑光推揉起来……揉着揉着,他一不小心,将君邑光因为病瘦而松弛的皮肉,挤在了他凸起的肩胛骨上…… “陛下!” 听见君邑光痛地嘶了一声,小康子吓了一跳。 他忙跪下不停磕头,“陛下,小的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小康子拼命磕头,却迟迟等不到君邑光的动静。 他心里觉得奇怪,大着胆子往病床上看了一眼。 却见病床上,君邑光面色阴沉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当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也如同麻杆一样皮包着骨头的时候,他脑子轰地地一下,不由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 小康子吓了一跳,忙又凑上前为君邑光顺气。 他不停地劝着君邑光,正试图让君邑光的心情能好一些。 这时候,君邑光却冷哼一声,阴着脸接过帕子,冷冷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 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靠在床边闭了闭眼睛,缓缓向小康子下令,“你去通知御膳房,让他们做点鸡汤送过来。” “是!” 见君邑光终于有了胃口,主动想吃东西,小康子连忙点头,很快催着御膳房送来了鸡汤。 君邑光接过鸡汤尝了一口,厌恶地皱了皱眉。 看着鸡汤上面的点点油星,想到温素仪曾经给自己做过的那些美味的鸡汤,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金丹的渴望,甚至开始暗暗责怪尹筱柔多管闲事,不该擅自烧了桓王府的那些毒花。 那些毒花说是有毒,可他喝了那么多年,不照样还是好好的吗? 反倒是自从毒药停了之后,他却一天比一天生不如死,一天比一天虚弱…… 说是捱过一两年就可以恢复健康,可是以他现如今的身体,真的还能捱那么久吗? 很快自己说服了自己,他放下鸡汤,压低声音对小康子道:“你立刻去一趟浣衣局,问温素仪那些毒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剩余。如果没有现成的,哪怕找出一点种子也行。” “这……” 小康子心中一惊,连忙想劝。 被君邑光冷冷瞪了一眼,他忙闭上嘴,“是,小的这就过去。” “别让其他人知道。” “是。” 小康子点头答应,立刻便急匆匆离开了君邑光的寝殿,转头向着浣衣局方向快步而去…… 与此同时,浣衣局内。 一条溪水由西向东,一层层流经过皇上皇后的浣衣池,穿过贵妃妃子们的浣衣池,途经低位小主们的浣衣池,越过普通宫女们的浣衣池后,便以一种混混沌沌的姿态,涌入了最底层太监们的浣衣池内。 温素仪坐在最底层太监们的浣衣池旁边。 面对着眼前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太监衣服,她面无表情,正木然地一件件抹上草木灰后用棒槌捶打。捶打后,象征性地在洗衣池里过一遍水,她拧干水分,便抬手将衣服扔到自己身后已经洗好的大衣筐里。只等着过一会儿从上面漂衣服的清水流下来之后,准备再漂一遍就拿去晾干。 “啊!” 被温素仪沾着草木灰的脏水不小心溅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香缇皱眉不满。 想起之前就是因为温素仪告状,才害的花月容被打入冷宫,害的香茉被连累惨死,也害的自己再没机会离开这浣衣局……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猛地将手中正在洗着的宫女衣服一摔,叉着腰抬着下巴便开始对温素仪数落,“喂,你有没有长眼!洗个衣服而已,你那么大动作干什么,脏水都溅到我身上了,你没看见啊!” “啊?” 温素仪回过神来看了香缇一眼。 见香缇气势汹汹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不欲纠缠,直接说了句不好意思,便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道歉有用吗!谁稀罕你的道歉!” 见温素仪都沦落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敢无视自己,香缇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你这,洗得什么玩意!” 她伸手捏起温素仪筐里已经洗好的衣服,直接啪啪啪往水里面扔了几件。 扔完后,她下意识往上面扫了一眼。 见上面那些池子旁的嬷嬷们只是往这边看着热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她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伸手将温素仪身后的框子一推,扑通通下饺子似的,筐子里被洗好的衣服便全都被她推进了池子里,溅了温素仪一身。 “你!” 温素仪冷着脸站起,开口正要说话。 这时候,整个浣衣局忽然一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康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480章 冤家路窄浣衣局 七日后,京城,皇宫。 又一次熬过毒发之后,君邑光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甚至连呼吸都一度困难。 病床上,他费力地翻过自己冷汗淋漓的身体,闭目仰面躺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正思索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时候,旁边新晋上位的小康子忙端着宁神汤凑了过来。 说了声陛下您辛苦了之后,他便端着宁神汤跪到了君邑光床边,准备伺候君邑光服用。 “啧。” 闻着宁神汤苦涩腻味的药味,君邑光不悦皱眉。 他偏了偏头,有气无力地瞪了小康子一眼,“一碗没用的东西而已,又端到朕的面前做什么!还不快撂出去喂狗!” “是是是……” 知道君邑光这时候心情不好,小康子不敢反驳,忙弓着腰连连点头。 令人将宁神汤端出去后,他有些无措,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下,您累了?要不,小的给您揉揉肩膀?” “嗯。” 想到小康子揉肩的手艺确实不错,君邑光点头答应。 “哎!” 终于得到了君邑光的一点认可,小康子心中一喜。 他站起身,忙将软垫先搁在床头,然后扶起君邑光倚靠在床头坐下。等君邑光坐好之后,他站在床头,熟手熟脚地便开始给君邑光推揉起来……揉着揉着,他一不小心,将君邑光因为病瘦而松弛的皮肉,挤在了他凸起的肩胛骨上…… “陛下!” 听见君邑光痛地嘶了一声,小康子吓了一跳。 他忙跪下不停磕头,“陛下,小的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小康子拼命磕头,却迟迟等不到君邑光的动静。 他心里觉得奇怪,大着胆子往病床上看了一眼。 却见病床上,君邑光面色阴沉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当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也如同麻杆一样皮包着骨头的时候,他脑子轰地地一下,不由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 小康子吓了一跳,忙又凑上前为君邑光顺气。 他不停地劝着君邑光,正试图让君邑光的心情能好一些。 这时候,君邑光却冷哼一声,阴着脸接过帕子,冷冷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 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靠在床边闭了闭眼睛,缓缓向小康子下令,“你去通知御膳房,让他们做点鸡汤送过来。” “是!” 见君邑光终于有了胃口,主动想吃东西,小康子连忙点头,很快催着御膳房送来了鸡汤。 君邑光接过鸡汤尝了一口,厌恶地皱了皱眉。 看着鸡汤上面的点点油星,想到温素仪曾经给自己做过的那些美味的鸡汤,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金丹的渴望,甚至开始暗暗责怪尹筱柔多管闲事,不该擅自烧了桓王府的那些毒花。 那些毒花说是有毒,可他喝了那么多年,不照样还是好好的吗? 反倒是自从毒药停了之后,他却一天比一天生不如死,一天比一天虚弱…… 说是捱过一两年就可以恢复健康,可是以他现如今的身体,真的还能捱那么久吗? 很快自己说服了自己,他放下鸡汤,压低声音对小康子道:“你立刻去一趟浣衣局,问温素仪那些毒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剩余。如果没有现成的,哪怕找出一点种子也行。” “这……” 小康子心中一惊,连忙想劝。 被君邑光冷冷瞪了一眼,他忙闭上嘴,“是,小的这就过去。” “别让其他人知道。” “是。” 小康子点头答应,立刻便急匆匆离开了君邑光的寝殿,转头向着浣衣局方向快步而去…… 与此同时,浣衣局内。 一条溪水由西向东,一层层流经过皇上皇后的浣衣池,穿过贵妃妃子们的浣衣池,途经低位小主们的浣衣池,越过普通宫女们的浣衣池后,便以一种混混沌沌的姿态,涌入了最底层太监们的浣衣池内。 温素仪坐在最底层太监们的浣衣池旁边。 面对着眼前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太监衣服,她面无表情,正木然地一件件抹上草木灰后用棒槌捶打。捶打后,象征性地在洗衣池里过一遍水,她拧干水分,便抬手将衣服扔到自己身后已经洗好的大衣筐里。只等着过一会儿从上面漂衣服的清水流下来之后,准备再漂一遍就拿去晾干。 “啊!” 被温素仪沾着草木灰的脏水不小心溅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香缇皱眉不满。 想起之前就是因为温素仪告状,才害的花月容被打入冷宫,害的香茉被连累惨死,也害的自己再没机会离开这浣衣局……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猛地将手中正在洗着的宫女衣服一摔,叉着腰抬着下巴便开始对温素仪数落,“喂,你有没有长眼!洗个衣服而已,你那么大动作干什么,脏水都溅到我身上了,你没看见啊!” “啊?” 温素仪回过神来看了香缇一眼。 见香缇气势汹汹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不欲纠缠,直接说了句不好意思,便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道歉有用吗!谁稀罕你的道歉!” 见温素仪都沦落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敢无视自己,香缇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你这,洗得什么玩意!” 她伸手捏起温素仪筐里已经洗好的衣服,直接啪啪啪往水里面扔了几件。 扔完后,她下意识往上面扫了一眼。 见上面那些池子旁的嬷嬷们只是往这边看着热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她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伸手将温素仪身后的框子一推,扑通通下饺子似的,筐子里被洗好的衣服便全都被她推进了池子里,溅了温素仪一身。 “你!” 温素仪冷着脸站起,开口正要说话。 这时候,整个浣衣局忽然一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康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481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康公公?” 看见皇上身边新晋上位的小康子,竟然屈尊出现在这种地方,众位看热闹的嬷嬷面色一慌,连忙站起身纷纷行礼。就连一直躲在西边儿房里面犯懒的管事嬷嬷听见动静,也立刻急匆匆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堆起笑容走到小康子面前招呼,“呦,这不是康公公吗?您若是有什么事儿,派人过来说一声不就成了,怎么还赏脸亲自来了?” “是有点儿事儿。” 小康子笑着寒暄两句,随即便抬眼扫了下最东边角落池子里的温素仪。 “这……” 管事嬷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温素仪。 知道温素仪以前可是贵妃,也知道小康子亲自过来,定然是皇上的意思,她不敢多问,忙笑呵呵十分客气地冲温素仪招了招手,“素仪,你过来一下。” “嗯。” 以为君邑光这是耐不住性子继续等待,想找自己逼问解药,温素仪没什么表情帝点了点头,将手中捶打衣服的棒槌随手一扔。 “砰。” 棒槌咕噜噜滚到香缇的脚边。 香缇没有防备,她本来就因为小康子要找温素仪的事情提心吊胆,现在被温素仪忽然扔过来的棒槌猛地一吓,整个人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吓得她头上插着的流苏铜簪都跟着颤了一下。 “呵。” 温素仪冷笑瞥了香缇一眼。 随即,在院里众多浣衣嬷嬷好奇探究的目光中,她一声不吭,径直便来到了小康子面前。 “你……” 见温素仪走过来了,小康子张了张口。 在说话前,他目光先瞥了眼还候在自己身边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很有眼色地躬了躬身,她笑呵呵告辞,“康公公,如果您这边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交待,那,小的就先退下?” “嗯。” 小康子点头,“辛苦你了。” “哪里。” 管事嬷嬷边寒暄着,很快,便后退离开。 转身见对面一排池子旁的浣衣嬷嬷们还杵在那儿不敢动作,她摆了摆手下令,“行了行了,康公公也不是外人。快继续干活,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谁偷懒洗不完衣服,我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是。” 众嬷嬷们纷纷点头坐下。 哗哗哗的漂衣声和嘭嘭嘭捣衣声再次响起,怕手中的衣服洗不完又要挨罚,所有人暂时先歇了看热闹的心思,一下下抡着自己手中的棒槌,低着头又开始忙活起来。 唯独只有香缇心不在焉。 现在对她而言,洗不完衣服的惩罚只是小事儿,温素仪和小康子的谈话才是大事儿。 虽然理智上她也知道,温素仪伙同二皇子谋反,又传闻给皇上下毒,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可老话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温素仪毕竟曾是贵妃,又毕竟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万一皇上要糊涂起来可怎么办…… 心中暗自对刚才的冲动后悔,她趁着拧衣服的时机偷摸抬头,忍不住又看了对面的小康子和温素仪一眼。 对面,小康子带温素仪来到角落。 角落里,趁着别人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他瞥了温素仪一眼,压低声音询问:“温素仪,你给皇上下毒的毒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手里还有没有剩余的毒药和制作毒药的种子?” “啊?” 温素仪被问的一怔。 意识到小康子不是想要解药,而是想要毒药,又回想起那种毒药的特性,她心中一动,立刻反问:“是他让你来的?” “是。” 明白温素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小康子点了点头。 不愿意过多提起君邑光现在的身体情况,他垂眸扫了眼温素仪的手指。 见她手指被衣裳料子和棒槌磨得发红,又被溪水一天到晚泡得皱白,他想了想承诺,“你把你手中剩余的毒药,制作毒药的办法,以及种植毒物的种子全部都交出来,我可以交待管事嬷嬷对你好点儿,让你不必再这么辛苦。” “真的?” 温素仪眼前一亮。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辛不辛苦,只是,既然现在君邑光主动服毒,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于是微笑地谢了小康子一句,她十分积极主动地道:“我手中虽然没有现成的毒药,但我可以重新再制作一些。你到桓王府花园一趟,从花园里采一些青涩的果子给我就行。” “桓王府花园?” 小康子皱着眉摇了摇头,“前一阵子桓王府大火,烧的就是花园。” “唉。” 他叹了口气又连忙问:“可还有种子吗,哪怕再种一些也行。” “没有。” 十分遗憾地,温素仪对小康子摇了摇头。 她去年制作毒药剩下来的种子,已经全在桓王府的花园里种着了,现在既然桓王府整个花园都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她又哪里有机会留种呢? “怎么会没有?” 见温素仪连种子都没有,小康子急了,他连忙追问:“那你的种子从一开始是哪里得的?你告我来源,我大不了派人去找。” “没有来源。” 温素仪十分遗憾,又摇了摇头。 她最开始的那些种子,是儿时翻找母亲的遗物时,在母亲留给她的一对不起眼的镯子中发现的。镯子中附带着的小纸条上,只说它是皇室秘药,只简单写了制作方法和作用,至于来源在哪儿,她也并不清楚。 “这,怎么可能没有来源!” 小康子不相信,也不在意那些种子到底有没有来源。 他只知道,这是福公公死后他上位以来,君邑光交给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他只知道,以君邑光目前所受到的折磨和对那毒药的渴望,他今天说什么也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才能交差。 否则…… 想起君邑光近日来越发暴戾的脾气,小康子心中一凛。 他冷下脸看向温素仪,“温素仪,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你手上的种子和毒药,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当然。” 看见小康子骤然冷下来的面色,和他威胁自己的眼神,温素仪笑了一下。 她心中立刻便意识到,君邑光现在毒发的症状和目前对毒药的渴望,恐怕远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十分好奇君邑光到底被那毒药给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口对小康子提了个条件,“好,我可以告诉你种子的来源,帮你找到一些种子,但是,你必须得先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第481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康公公?” 看见皇上身边新晋上位的小康子,竟然屈尊出现在这种地方,众位看热闹的嬷嬷面色一慌,连忙站起身纷纷行礼。就连一直躲在西边儿房里面犯懒的管事嬷嬷听见动静,也立刻急匆匆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堆起笑容走到小康子面前招呼,“呦,这不是康公公吗?您若是有什么事儿,派人过来说一声不就成了,怎么还赏脸亲自来了?” “是有点儿事儿。” 小康子笑着寒暄两句,随即便抬眼扫了下最东边角落池子里的温素仪。 “这……” 管事嬷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温素仪。 知道温素仪以前可是贵妃,也知道小康子亲自过来,定然是皇上的意思,她不敢多问,忙笑呵呵十分客气地冲温素仪招了招手,“素仪,你过来一下。” “嗯。” 以为君邑光这是耐不住性子继续等待,想找自己逼问解药,温素仪没什么表情帝点了点头,将手中捶打衣服的棒槌随手一扔。 “砰。” 棒槌咕噜噜滚到香缇的脚边。 香缇没有防备,她本来就因为小康子要找温素仪的事情提心吊胆,现在被温素仪忽然扔过来的棒槌猛地一吓,整个人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吓得她头上插着的流苏铜簪都跟着颤了一下。 “呵。” 温素仪冷笑瞥了香缇一眼。 随即,在院里众多浣衣嬷嬷好奇探究的目光中,她一声不吭,径直便来到了小康子面前。 “你……” 见温素仪走过来了,小康子张了张口。 在说话前,他目光先瞥了眼还候在自己身边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很有眼色地躬了躬身,她笑呵呵告辞,“康公公,如果您这边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交待,那,小的就先退下?” “嗯。” 小康子点头,“辛苦你了。” “哪里。” 管事嬷嬷边寒暄着,很快,便后退离开。 转身见对面一排池子旁的浣衣嬷嬷们还杵在那儿不敢动作,她摆了摆手下令,“行了行了,康公公也不是外人。快继续干活,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谁偷懒洗不完衣服,我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是。” 众嬷嬷们纷纷点头坐下。 哗哗哗的漂衣声和嘭嘭嘭捣衣声再次响起,怕手中的衣服洗不完又要挨罚,所有人暂时先歇了看热闹的心思,一下下抡着自己手中的棒槌,低着头又开始忙活起来。 唯独只有香缇心不在焉。 现在对她而言,洗不完衣服的惩罚只是小事儿,温素仪和小康子的谈话才是大事儿。 虽然理智上她也知道,温素仪伙同二皇子谋反,又传闻给皇上下毒,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可老话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温素仪毕竟曾是贵妃,又毕竟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万一皇上要糊涂起来可怎么办…… 心中暗自对刚才的冲动后悔,她趁着拧衣服的时机偷摸抬头,忍不住又看了对面的小康子和温素仪一眼。 对面,小康子带温素仪来到角落。 角落里,趁着别人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他瞥了温素仪一眼,压低声音询问:“温素仪,你给皇上下毒的毒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手里还有没有剩余的毒药和制作毒药的种子?” “啊?” 温素仪被问的一怔。 意识到小康子不是想要解药,而是想要毒药,又回想起那种毒药的特性,她心中一动,立刻反问:“是他让你来的?” “是。” 明白温素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小康子点了点头。 不愿意过多提起君邑光现在的身体情况,他垂眸扫了眼温素仪的手指。 见她手指被衣裳料子和棒槌磨得发红,又被溪水一天到晚泡得皱白,他想了想承诺,“你把你手中剩余的毒药,制作毒药的办法,以及种植毒物的种子全部都交出来,我可以交待管事嬷嬷对你好点儿,让你不必再这么辛苦。” “真的?” 温素仪眼前一亮。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辛不辛苦,只是,既然现在君邑光主动服毒,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于是微笑地谢了小康子一句,她十分积极主动地道:“我手中虽然没有现成的毒药,但我可以重新再制作一些。你到桓王府花园一趟,从花园里采一些青涩的果子给我就行。” “桓王府花园?” 小康子皱着眉摇了摇头,“前一阵子桓王府大火,烧的就是花园。” “唉。” 他叹了口气又连忙问:“可还有种子吗,哪怕再种一些也行。” “没有。” 十分遗憾地,温素仪对小康子摇了摇头。 她去年制作毒药剩下来的种子,已经全在桓王府的花园里种着了,现在既然桓王府整个花园都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她又哪里有机会留种呢? “怎么会没有?” 见温素仪连种子都没有,小康子急了,他连忙追问:“那你的种子从一开始是哪里得的?你告我来源,我大不了派人去找。” “没有来源。” 温素仪十分遗憾,又摇了摇头。 她最开始的那些种子,是儿时翻找母亲的遗物时,在母亲留给她的一对不起眼的镯子中发现的。镯子中附带着的小纸条上,只说它是皇室秘药,只简单写了制作方法和作用,至于来源在哪儿,她也并不清楚。 “这,怎么可能没有来源!” 小康子不相信,也不在意那些种子到底有没有来源。 他只知道,这是福公公死后他上位以来,君邑光交给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他只知道,以君邑光目前所受到的折磨和对那毒药的渴望,他今天说什么也必须得完成这个任务才能交差。 否则…… 想起君邑光近日来越发暴戾的脾气,小康子心中一凛。 他冷下脸看向温素仪,“温素仪,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你手上的种子和毒药,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当然。” 看见小康子骤然冷下来的面色,和他威胁自己的眼神,温素仪笑了一下。 她心中立刻便意识到,君邑光现在毒发的症状和目前对毒药的渴望,恐怕远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十分好奇君邑光到底被那毒药给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口对小康子提了个条件,“好,我可以告诉你种子的来源,帮你找到一些种子,但是,你必须得先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第482章 必死局里寻开心 “你说。” 小康子心中一紧戒备起来,正心想温素仪千万别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这时候,温素仪转头看向池子对面,东边的角落里正在洗着宫女衣服的香缇。 当香缇神思不属地洗好一件衣服,再次借着拧干衣服的空隙,抬头望向温素仪时,却正好与温素仪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 温素仪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一下,指着她对小康子道:“把她调到辛者库刷马桶,那个活儿干净,正适合她。” “好。” 小康子松了口气。 抬了抬手,将正候在西边不远处的管事嬷嬷招了过来,他瞥了眼池对面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满脸惊慌失措的香缇。随即便笑呵呵问管事嬷嬷,“孙嬷嬷是。听说最近这辛者库人手不够,导致了马桶总是刷不干净。你看,你这儿这么多人,方不方便派一个过去帮一帮忙?” “方便,当然方便。” 孙嬷嬷赔着笑连连答应,又冲温素仪也赔了个笑。 随即,顺着小康子的目光,她转身扬起手叫了几个体壮些的嬷嬷,直接便向着池对面面色惨白,并几乎快要晕过去的香缇逼去…… “不!” 香缇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恐惧地摇了摇头,忙跑到池这边小康子和温素仪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并涕泗横流地哀求,“求康公公饶命,求贵妃娘娘饶命,求康公公饶命,求贵妃娘娘饶命……”说着,她抓住温素仪的裙摆,后悔地向温素仪祈求,“娘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我不是娘娘,也没有大人大量。” 温素仪嗤笑一声,随即伸手取下了摇晃在香缇头上的流苏铜簪。 说了句“你以后面对着马桶,没必要打扮地这么漂亮”,她自然而然地将这支铜簪插入了自己空荡荡用绳子绑着的发间。 然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捂着香茉的嘴巴,直接给拖了出去…… “谢孙嬷嬷了。” 见香缇的事情已经解决,小康子冲孙嬷嬷道了句谢。 等孙嬷嬷识相再次走远,浣衣局再次恢复平静,漂洗声和捣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看向温素仪提醒,“怎么样,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现在,可以把种子的来源说清楚了?” “可以。” 温素仪点了点头。 可还没等小康子开始高兴,她便话头一转,“可是种子的来源,我必须得亲自告诉皇上。” “你!” 小康子有些恼了。“你玩儿我!” “不是。” 温素仪眼都不眨地否认。 她一副谨慎的样子,抬眸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她向小康子解释,“其实,这毒药种子的来源,说起来与前朝皇室有关,这里面牵扯了一些皇室密辛,我实在是没办法告诉你……”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叹了口气,悄声对小康子道:“相信我,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的……” “这……” 小康子到底年轻。 被温素仪神神秘秘语重心长的样子给唬住,还以为这其中真有一些自己不能知道的东西,他想了想点头,“好,你跟我来。” “嗯。” 温素仪微笑答应。 真心地向小康子道了句谢,她便跟着小康子离开了浣衣局,两人很快向君邑光的寝殿走去…… 在君邑光寝殿的门前,小康子停住脚步。 让温素仪在外面候着,他自己则快步入殿,准备先问过君邑光的意见。 “怎么样?” 寝殿中,见小康子进门,君邑光挥手让其他人出去,低声立刻便问:“拿到了吗?” “没。” 小康子摇了摇头,躬着身连忙解释,“启禀陛下,那温素仪说,她手中并没有现成的毒药,也没有种子了。她虽然愿意说出种子的来源,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说种子的下落与前朝的一些秘密有关,说那不是小人的身份可以知道的……”见君邑光面色不善,小康子尽量哄着,“她还说这天底下,只有您才有资格知道那些秘密……” “哼。” 君邑光嗤笑瞥了小康子一眼。 什么前朝秘密,知道温素仪八成是在胡说八道,虽然并不满意小康子竟然如此地轻率好骗,但经历过福公公的事情之后,他宁愿自己身边的人愚蠢一点,也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再出现第二个福公公。 反正光天化日的,也不怕温素仪耍什么花样,他疲惫地点了点头,“行了,让她先进来。” “是。” 小康子连忙答应,很快出门将温素仪带了进来。 “陛下。” 温素仪进入大殿,停步在殿中央行了个礼。 抬眸仔细地打量了君邑光一眼,见君邑光眼圈青黑,两颊凹陷,一副病瘦嶙峋的样子,她心中满意,面上却一脸担忧,“陛下,您怎么憔悴成这样?您没事儿?” “你说呢?” 君邑光冷哼一声,阴沉沉扫了温素仪一眼。 察觉到温素仪眼中的笑话,他面色一凛,“少废话,你那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东西?” 温素仪一脸无辜,眼中的笑意想遮都遮不住。 她奇怪,“是种子吗?之前桓王府大火的时候,那些花果连同种子,不是都已经被烧干净了吗?哪里还有种子?” 小康子心中咯噔一声,“你刚才明明说可以顺着来源去找!” “是吗?” 温素仪噗嗤笑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君邑光,“我那么说,只是想骗着你玩儿而已,你该不会真信了?” “你!” 君邑光气血上涌,嗓子一甜。 他抬手止住小康子过来搀扶自己的打算,坐直身体阴森森瞥了温素仪一眼,“温素仪!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是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温素仪满不在乎地冷笑。 反正,她在浣衣局里苟延残喘也没有意思。反正,君邑光知道她手里没毒药,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也照样不可能会放过她。 反正横竖都没有好日子过,她又还有什么可值得害怕的呢? 倒不如自己开心开心…… 第482章 必死局里寻开心 “你说。” 小康子心中一紧戒备起来,正心想温素仪千万别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这时候,温素仪转头看向池子对面,东边的角落里正在洗着宫女衣服的香缇。 当香缇神思不属地洗好一件衣服,再次借着拧干衣服的空隙,抬头望向温素仪时,却正好与温素仪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 温素仪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一下,指着她对小康子道:“把她调到辛者库刷马桶,那个活儿干净,正适合她。” “好。” 小康子松了口气。 抬了抬手,将正候在西边不远处的管事嬷嬷招了过来,他瞥了眼池对面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满脸惊慌失措的香缇。随即便笑呵呵问管事嬷嬷,“孙嬷嬷是。听说最近这辛者库人手不够,导致了马桶总是刷不干净。你看,你这儿这么多人,方不方便派一个过去帮一帮忙?” “方便,当然方便。” 孙嬷嬷赔着笑连连答应,又冲温素仪也赔了个笑。 随即,顺着小康子的目光,她转身扬起手叫了几个体壮些的嬷嬷,直接便向着池对面面色惨白,并几乎快要晕过去的香缇逼去…… “不!” 香缇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恐惧地摇了摇头,忙跑到池这边小康子和温素仪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并涕泗横流地哀求,“求康公公饶命,求贵妃娘娘饶命,求康公公饶命,求贵妃娘娘饶命……”说着,她抓住温素仪的裙摆,后悔地向温素仪祈求,“娘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我不是娘娘,也没有大人大量。” 温素仪嗤笑一声,随即伸手取下了摇晃在香缇头上的流苏铜簪。 说了句“你以后面对着马桶,没必要打扮地这么漂亮”,她自然而然地将这支铜簪插入了自己空荡荡用绳子绑着的发间。 然后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捂着香茉的嘴巴,直接给拖了出去…… “谢孙嬷嬷了。” 见香缇的事情已经解决,小康子冲孙嬷嬷道了句谢。 等孙嬷嬷识相再次走远,浣衣局再次恢复平静,漂洗声和捣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看向温素仪提醒,“怎么样,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现在,可以把种子的来源说清楚了?” “可以。” 温素仪点了点头。 可还没等小康子开始高兴,她便话头一转,“可是种子的来源,我必须得亲自告诉皇上。” “你!” 小康子有些恼了。“你玩儿我!” “不是。” 温素仪眼都不眨地否认。 她一副谨慎的样子,抬眸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她向小康子解释,“其实,这毒药种子的来源,说起来与前朝皇室有关,这里面牵扯了一些皇室密辛,我实在是没办法告诉你……”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叹了口气,悄声对小康子道:“相信我,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的……” “这……” 小康子到底年轻。 被温素仪神神秘秘语重心长的样子给唬住,还以为这其中真有一些自己不能知道的东西,他想了想点头,“好,你跟我来。” “嗯。” 温素仪微笑答应。 真心地向小康子道了句谢,她便跟着小康子离开了浣衣局,两人很快向君邑光的寝殿走去…… 在君邑光寝殿的门前,小康子停住脚步。 让温素仪在外面候着,他自己则快步入殿,准备先问过君邑光的意见。 “怎么样?” 寝殿中,见小康子进门,君邑光挥手让其他人出去,低声立刻便问:“拿到了吗?” “没。” 小康子摇了摇头,躬着身连忙解释,“启禀陛下,那温素仪说,她手中并没有现成的毒药,也没有种子了。她虽然愿意说出种子的来源,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说种子的下落与前朝的一些秘密有关,说那不是小人的身份可以知道的……”见君邑光面色不善,小康子尽量哄着,“她还说这天底下,只有您才有资格知道那些秘密……” “哼。” 君邑光嗤笑瞥了小康子一眼。 什么前朝秘密,知道温素仪八成是在胡说八道,虽然并不满意小康子竟然如此地轻率好骗,但经历过福公公的事情之后,他宁愿自己身边的人愚蠢一点,也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再出现第二个福公公。 反正光天化日的,也不怕温素仪耍什么花样,他疲惫地点了点头,“行了,让她先进来。” “是。” 小康子连忙答应,很快出门将温素仪带了进来。 “陛下。” 温素仪进入大殿,停步在殿中央行了个礼。 抬眸仔细地打量了君邑光一眼,见君邑光眼圈青黑,两颊凹陷,一副病瘦嶙峋的样子,她心中满意,面上却一脸担忧,“陛下,您怎么憔悴成这样?您没事儿?” “你说呢?” 君邑光冷哼一声,阴沉沉扫了温素仪一眼。 察觉到温素仪眼中的笑话,他面色一凛,“少废话,你那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东西?” 温素仪一脸无辜,眼中的笑意想遮都遮不住。 她奇怪,“是种子吗?之前桓王府大火的时候,那些花果连同种子,不是都已经被烧干净了吗?哪里还有种子?” 小康子心中咯噔一声,“你刚才明明说可以顺着来源去找!” “是吗?” 温素仪噗嗤笑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君邑光,“我那么说,只是想骗着你玩儿而已,你该不会真信了?” “你!” 君邑光气血上涌,嗓子一甜。 他抬手止住小康子过来搀扶自己的打算,坐直身体阴森森瞥了温素仪一眼,“温素仪!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是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温素仪满不在乎地冷笑。 反正,她在浣衣局里苟延残喘也没有意思。反正,君邑光知道她手里没毒药,知道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也照样不可能会放过她。 反正横竖都没有好日子过,她又还有什么可值得害怕的呢? 倒不如自己开心开心…… 第483章 皇上驾崩, 新皇登基 “呵。” 温素仪嗤笑着,又瞥了君邑光一眼。 旁边的小康子心都凉了,他着急地瞪视着温素仪,恨不得直接叫人把温素仪给拖出去。但温素仪却满不在乎,她啧了一声打量着君邑光道:“君邑光,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就你这副样子,若是被百姓们看见,百姓们还不得笑掉大牙?你哪里像个一国之君?就你也配坐上龙椅?” “你!” 君邑光被气的热血上涌。 噗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撑着床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温素仪冷声下令,“来人,把,把她给我拖下去,拖,拖出去喂狗!” “是!” 侍卫们齐声答应,刚准备走向温素仪。 “哼。” 温素仪冷笑一声拔下头上的铜簪,扬手毫不犹豫将铜簪插入自己的胸口。 砰地一声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向君邑光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皇,皇上又怎么样?你,你管得了我生,还,还管得了我死吗……怕,怕是,你连你自己的死,都,管不住……” 说完,她眼前一黑,失去呼吸。 “噗!” 见温素仪竟然死的这么轻易,君邑光恨得吐血。 他死死盯着殿中央温素仪的尸体,正要下令将这尸体拖出去喂狗。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有侍卫小心翼翼地到近前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殿外求见。” “弋祯?” 君邑光全身发寒,被气的手臂直抖。 本来这种时候,他是谁都不愿意见的。可想到君弋祯忽然求见,可能与西北那边的战事有关。为避免耽误战事,他深呼吸闭了闭眼睛,接过小康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将用完的帕子随手塞到小康子手里,他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行了,让太子先进来。” “是。” 小康子连忙点头。 边挥了挥手招人将温素仪的尸体给拖出去,他很快将君弋祯请了进来。 “父皇……” 君弋祯手拿战报兴冲冲来到殿中,正要向君邑光汇报西北的战事。 但一进门,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又与温素仪的尸体擦肩而过,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担心地先看向病床上的君邑光。 见君邑光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的样子,他心中一紧,“父皇,您身体没事儿?” “没事。” 君邑光轻摇了摇头,硬撑着一口气看向君弋祯问:“太子,你忽然过来求见,是,是西北又有新消息了吗?” “没。” 听见君邑光说话间有气无力,整一副日薄西山的样子,君弋祯担心他受不了刺激。连忙将手中的战报藏在身后,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没什么,儿臣只不过担心父皇的身体,特意来探望而已……” “是吗?” 君邑光明显不信。 抬眸瞥了眼君弋祯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动作,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行了,拿出来。毕竟事关西北,朕要是不看一眼,怎么放心的下?” “这……” 君弋祯心想也是。 无奈地将藏着的战报递到小康子手中,他事先提醒君邑光道:“父皇,您身体不好,别太激动。” “嗯。” 君邑光咳嗽两声,点头答应。 从小康子手中接过战报,颤着手打开来扫了眼里面的内容。 眼睛倏地睁大,他对着战报看了又看,又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君弋祯问:“这,这是真的,章赢他,他真的把大都给打下来了……你,你不会是做了个假战报哄我开心……” “怎么会?” 君弋祯失笑,“父皇,您不信我,也该信那战报上的字迹啊。” “字迹?对,字迹……” 君邑光点了点头,忙垂眸又看了会儿战报上章赢的字迹。 这几个月,章赢从西北发过来的每一封战报他都看过,对上面的字迹自然无比熟悉。 仔细地比对过字迹之后,他松了口气,心中彻底地高兴起来。 情绪兴奋了一会儿,忽然间想起来欺骗自己的司霜,他心中一堵又吐了口血,有气无力地撑着床边追问:“司,司霜呢?抓,抓住司霜了吗?” “父皇!” 见君邑光忽然吐血,君弋祯心中一惊。 忙快步来到君邑光病床旁边,他从小康子手中接过条崭新的帕子,一边帮君邑光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急忙对小康子嘱咐,“快,快穿太医!” “是!” 小康子招了招手,忙示意下面的人去请太医。 君邑光却满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执着地抓住君弋祯的胳膊追问:“司,抓到司霜了吗?押,押回来了吗?” “没。” 探了探君邑光冰凉病瘦的手背,君弋祯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着急地看了眼殿外的方向,恨不得太医立刻飞奔过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君邑光解释,“章赢带兵进入大都的时候,司霜提前喝了毒酒,根本救不回来。不过幸好在临死前,她交代了一笔财宝的位置。那些财宝现在被运回京城,等做好记录之后便会被充入国库,正好可以弥补咱们这次战争的亏损。” “好,也好……” 虽然很可惜没能亲自处决司霜,但是能打下大都,能充实国库,也已经足以弥补他心中的这点遗憾。 扶着君弋祯的胳膊踉跄起身,他高兴地对小康子下令,“快,赶紧把,把朕的朝服拿过来……朕,朕要穿着它到太庙祭祖……朕,朕得把,朕得把这好消息告诉先皇……” 说着,他噗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父皇!” 君弋祯面色一沉,忙扶着君邑光回到床上。 见君邑光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他急的正要让人去催促太医,这时候,君邑光用尽力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见君邑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他连忙跪在病床前附耳去听。 “都,都靠你了,好,好好治国……” 君邑光说着,忽然间绷紧身体瞪大眼睛。 随即全身一松,他紧握着君弋祯胳膊的手臂砰地一声跌回床上,骤然失去了呼吸…… “父,父皇?” 骤然寂静的殿内,君弋祯跪在床边,不敢置信看地看着病床上君邑光的尸体。 直到太医连滚带爬地从殿外赶了过来,确认过君邑光已经驾崩的时候,他积蓄在眼底迟迟不肯流下的泪水,这才终于夺眶而出…… “咚——咚——咚——” 伴随着一句皇上驾崩的喊声,哀痛的丧钟声缓缓响起。 并迅速从宫内响彻到宫外,从朝堂响彻到庙堂,从君邑光的葬礼响彻到君弋祯的登基大典,从天中一直响彻到千里之外的月宛…… 月宛,青峰。 得知君邑光驾崩的消息,众翕侯兴奋不已。 心想着新皇新气象,他们忙催促着司赞又写了封求和信,附带着一张丰厚的礼单,派使者立即送往京城…… 而另一边,京城。 举行完君邑光的葬礼,又经过自己的登基大典,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自己二十七天的孝期也结束之后。 这日,将徐万仇提拔为新任宰相,君弋祯下了朝回到御书房内。 收到西北送过来的求和信和礼单,他看了一眼随手撕掉,顺便给章赢追加了粮草,又写了封信鼓励之后……他见手里的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听闻阮云罗已经进宫,便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直接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径直向着阮云绮新搬的慈宁宫而去…… 第483章 皇上驾崩, 新皇登基 “呵。” 温素仪嗤笑着,又瞥了君邑光一眼。 旁边的小康子心都凉了,他着急地瞪视着温素仪,恨不得直接叫人把温素仪给拖出去。但温素仪却满不在乎,她啧了一声打量着君邑光道:“君邑光,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就你这副样子,若是被百姓们看见,百姓们还不得笑掉大牙?你哪里像个一国之君?就你也配坐上龙椅?” “你!” 君邑光被气的热血上涌。 噗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撑着床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温素仪冷声下令,“来人,把,把她给我拖下去,拖,拖出去喂狗!” “是!” 侍卫们齐声答应,刚准备走向温素仪。 “哼。” 温素仪冷笑一声拔下头上的铜簪,扬手毫不犹豫将铜簪插入自己的胸口。 砰地一声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向君邑光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皇,皇上又怎么样?你,你管得了我生,还,还管得了我死吗……怕,怕是,你连你自己的死,都,管不住……” 说完,她眼前一黑,失去呼吸。 “噗!” 见温素仪竟然死的这么轻易,君邑光恨得吐血。 他死死盯着殿中央温素仪的尸体,正要下令将这尸体拖出去喂狗。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有侍卫小心翼翼地到近前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正在殿外求见。” “弋祯?” 君邑光全身发寒,被气的手臂直抖。 本来这种时候,他是谁都不愿意见的。可想到君弋祯忽然求见,可能与西北那边的战事有关。为避免耽误战事,他深呼吸闭了闭眼睛,接过小康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将用完的帕子随手塞到小康子手里,他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行了,让太子先进来。” “是。” 小康子连忙点头。 边挥了挥手招人将温素仪的尸体给拖出去,他很快将君弋祯请了进来。 “父皇……” 君弋祯手拿战报兴冲冲来到殿中,正要向君邑光汇报西北的战事。 但一进门,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又与温素仪的尸体擦肩而过,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担心地先看向病床上的君邑光。 见君邑光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的样子,他心中一紧,“父皇,您身体没事儿?” “没事。” 君邑光轻摇了摇头,硬撑着一口气看向君弋祯问:“太子,你忽然过来求见,是,是西北又有新消息了吗?” “没。” 听见君邑光说话间有气无力,整一副日薄西山的样子,君弋祯担心他受不了刺激。连忙将手中的战报藏在身后,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没什么,儿臣只不过担心父皇的身体,特意来探望而已……” “是吗?” 君邑光明显不信。 抬眸瞥了眼君弋祯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动作,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行了,拿出来。毕竟事关西北,朕要是不看一眼,怎么放心的下?” “这……” 君弋祯心想也是。 无奈地将藏着的战报递到小康子手中,他事先提醒君邑光道:“父皇,您身体不好,别太激动。” “嗯。” 君邑光咳嗽两声,点头答应。 从小康子手中接过战报,颤着手打开来扫了眼里面的内容。 眼睛倏地睁大,他对着战报看了又看,又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君弋祯问:“这,这是真的,章赢他,他真的把大都给打下来了……你,你不会是做了个假战报哄我开心……” “怎么会?” 君弋祯失笑,“父皇,您不信我,也该信那战报上的字迹啊。” “字迹?对,字迹……” 君邑光点了点头,忙垂眸又看了会儿战报上章赢的字迹。 这几个月,章赢从西北发过来的每一封战报他都看过,对上面的字迹自然无比熟悉。 仔细地比对过字迹之后,他松了口气,心中彻底地高兴起来。 情绪兴奋了一会儿,忽然间想起来欺骗自己的司霜,他心中一堵又吐了口血,有气无力地撑着床边追问:“司,司霜呢?抓,抓住司霜了吗?” “父皇!” 见君邑光忽然吐血,君弋祯心中一惊。 忙快步来到君邑光病床旁边,他从小康子手中接过条崭新的帕子,一边帮君邑光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急忙对小康子嘱咐,“快,快穿太医!” “是!” 小康子招了招手,忙示意下面的人去请太医。 君邑光却满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执着地抓住君弋祯的胳膊追问:“司,抓到司霜了吗?押,押回来了吗?” “没。” 探了探君邑光冰凉病瘦的手背,君弋祯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着急地看了眼殿外的方向,恨不得太医立刻飞奔过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君邑光解释,“章赢带兵进入大都的时候,司霜提前喝了毒酒,根本救不回来。不过幸好在临死前,她交代了一笔财宝的位置。那些财宝现在被运回京城,等做好记录之后便会被充入国库,正好可以弥补咱们这次战争的亏损。” “好,也好……” 虽然很可惜没能亲自处决司霜,但是能打下大都,能充实国库,也已经足以弥补他心中的这点遗憾。 扶着君弋祯的胳膊踉跄起身,他高兴地对小康子下令,“快,赶紧把,把朕的朝服拿过来……朕,朕要穿着它到太庙祭祖……朕,朕得把,朕得把这好消息告诉先皇……” 说着,他噗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父皇!” 君弋祯面色一沉,忙扶着君邑光回到床上。 见君邑光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他急的正要让人去催促太医,这时候,君邑光用尽力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见君邑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他连忙跪在病床前附耳去听。 “都,都靠你了,好,好好治国……” 君邑光说着,忽然间绷紧身体瞪大眼睛。 随即全身一松,他紧握着君弋祯胳膊的手臂砰地一声跌回床上,骤然失去了呼吸…… “父,父皇?” 骤然寂静的殿内,君弋祯跪在床边,不敢置信看地看着病床上君邑光的尸体。 直到太医连滚带爬地从殿外赶了过来,确认过君邑光已经驾崩的时候,他积蓄在眼底迟迟不肯流下的泪水,这才终于夺眶而出…… “咚——咚——咚——” 伴随着一句皇上驾崩的喊声,哀痛的丧钟声缓缓响起。 并迅速从宫内响彻到宫外,从朝堂响彻到庙堂,从君邑光的葬礼响彻到君弋祯的登基大典,从天中一直响彻到千里之外的月宛…… 月宛,青峰。 得知君邑光驾崩的消息,众翕侯兴奋不已。 心想着新皇新气象,他们忙催促着司赞又写了封求和信,附带着一张丰厚的礼单,派使者立即送往京城…… 而另一边,京城。 举行完君邑光的葬礼,又经过自己的登基大典,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自己二十七天的孝期也结束之后。 这日,将徐万仇提拔为新任宰相,君弋祯下了朝回到御书房内。 收到西北送过来的求和信和礼单,他看了一眼随手撕掉,顺便给章赢追加了粮草,又写了封信鼓励之后……他见手里的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听闻阮云罗已经进宫,便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直接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径直向着阮云绮新搬的慈宁宫而去…… 第484章 要两个恩典 慈宁宫。 望着桌子上阮云罗特意带来的酒坛,阮云绮好奇地凑过去看。 见这似乎真的只是坛普通的酒水,她有些好笑地看向阮云罗,“一坛酒而已,怎么还特意费力气从家里带?怎么,还怕这宫里的酒水不喝你的胃口不成?” “哪儿的话?” 阮云罗被逗得一笑。 伸手也摸了摸桌子上的酒坛,她感慨地对阮云绮解释,“这坛杜康,是之前弋祯送给我的。当时他说过,有朝一日,咱们三人一定得一起喝它……” “嘁,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声儿?” 阮云绮玩笑地撇了撇嘴,忙让阿月立刻通知御膳房准备些下酒菜过来,除了几个阮云罗爱吃的菜色之外,她嘱咐,“剩下的让御膳房自己斟酌,做一些清淡家常的菜色就好,今儿的这桌饭没有外人,皇上又刚过了孝期,不宜太过铺张……” “是,太后娘娘您放心,奴婢明白。” 阿月点头答应,行了个礼,立刻便转身出去安排。 而阮云绮则拉着阮云罗来到榻边,紧挨着自己坐下,两个人聊起儿时候的趣事,先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回想起容语溪,两人又不自觉伤感起来。 “唉。” 抬眸望着这慈宁宫低调奢华的各式摆设,阮云绮叹了口气。 感慨地拉过阮云罗的手背拍了一会儿,她不免觉得遗憾,“唉,要是娘亲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她若是能有机会能看到咱们姐妹今日的福气,一定会很高兴的……” “娘在天上一定能看到的。” 阮云罗安慰着,心疼地也拍了拍阮云绮的手背。 同时,她心中暗叹,恐怕日后阮云绮知道母亲的死亡真相,又会伤心一场。好在,至少有个阮云珊还活着。否则那么让人心痛的消息,她真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安慰才好…… “怎么了这是?”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君弋祯从殿外走来。 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又见阮云绮和阮云罗脸上都一副伤心的样子,他顿了下,一副八卦的样子开玩笑询问:“怎么,您二位姐妹这是刚吵完架?” “去!” 阮云绮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紧握着阮云罗的手宝贝一样地护着,她破涕为笑,“去去去,我们姐妹俩讲悄悄话,你闲的没事儿瞎掺和什么?” “得,妹妹来了,儿子成外人了。” 君弋祯失笑,一副委屈的样子拍了拍桌上的杜康。 三个人玩笑一会儿,看见君弋祯拿在另一只手里的木头盒子,阮云绮好奇,“诶?你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这个吗?” 君弋祯拿起盒子,故意往阮云绮面前递了一下。 等到阮云绮伸手想接的时候,他手腕一转,将盒子稳稳地交到了阮云罗的手里。揉了揉自己被阮云绮拍痛的胳膊,他笑着对阮云罗道:“小姨,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让宫里面能力最强的匠人,资历最老的学究一一看过。其中无论是戒指的材质,还是纸张还是墨水,都跟咱们现有的不同。甚至就连最底下那张纸上的文字,也是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那里面的东西,匠人们即便费尽心思,也只能在样子上模仿到九分相似……” “是吗?” 阮云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摸了两下里面的东西。 细细感受着其中的分别,她笑了一下,满意地对君弋祯道:“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 阮云绮一脸奇怪。 她凑近往阮云罗的盒子里看了一眼,又拿起最上面的纸张摸了一下,整个人一头雾水。 “好啊你们!” 阮云绮没好气地,向阮云罗和君弋祯一人嗔了一下。 她假装生气地瞪着两人,“你们两个,现在又有秘密瞒着我是?” “我们姨侄俩的事情,母后您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君弋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欠兮兮地回了一句。 胳膊又挨了阮云绮一下,见菜终于上来,他连忙转移话题,赶紧扶着阮云绮过去落座。 “哼。” 阮云绮哼哼一声,便拉着阮云罗一同落座。 落座后,她将手中的那张纸交还给阮云罗,阮云罗接过收好。三个人边聊着天边喝着酒,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然间想起阮云罗似乎仍住在那晦气无比的将军府里,她不由得忙问:“云罗,你的护国夫人府,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修葺完毕吗?怎么弄得那么慢,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忽然间提起那护国夫人府,阮云罗不免心虚。 其实按照常理,一个护国夫人府而已,早就该修葺好了。 可她不光得顾着自己的护国夫人府,还得顾着旁边阮云珊的长乐郡主府,自然工期就要延长许多。 再加上又碰上君邑光驾崩,恰逢国孝,这事情可不就耽搁下了吗? 可碍于阮云珊还没做好准备,她就没办法跟阮云绮正儿八经解释,便只能打个哈哈,尽量先遮过去…… “昭乐殿久无人住,确实不容易修葺……” 以为阮云罗迟迟不搬,是因为不喜欢昭乐殿,君弋祯便想了想提议,“小姨,正好镇国公府空着,您不如直接搬到镇国公府去?那镇国公府比昭乐殿可宽敞多了,而且空出来也没多久,简单收拾收拾就能入住……” “镇国公府?” 阮云罗吃了一惊。 没经过太多犹豫,她立刻摇头拒绝。 这正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她只要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能平平安安不受欺负就很知足,这么高调张扬的事情,她没兴趣,也不愿意去做。 再说,昭乐殿已经够大,还紧挨着阮云珊的府邸,正好方便她看顾阮云珊的身体。 想到此,她无奈提醒君弋祯道:“镇国公府太大,也太引人注目,我住不惯。还是昭乐殿那边轻松,也热闹得多。” “也是。” 君弋祯同意地点了点头。 想到阮云罗一路以来对自己的帮助,他不自觉又道:“那要不,我派宫里的工匠去帮你赶下进度,到时候有什么缺的,也方便直接从内库里领……” “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心知道君弋祯这是在想方设法对自己表达谢意,阮云罗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想了想提议,“你要实在想给我点什么,那不如,便许我两个恩典……” 第484章 要两个恩典 慈宁宫。 望着桌子上阮云罗特意带来的酒坛,阮云绮好奇地凑过去看。 见这似乎真的只是坛普通的酒水,她有些好笑地看向阮云罗,“一坛酒而已,怎么还特意费力气从家里带?怎么,还怕这宫里的酒水不喝你的胃口不成?” “哪儿的话?” 阮云罗被逗得一笑。 伸手也摸了摸桌子上的酒坛,她感慨地对阮云绮解释,“这坛杜康,是之前弋祯送给我的。当时他说过,有朝一日,咱们三人一定得一起喝它……” “嘁,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声儿?” 阮云绮玩笑地撇了撇嘴,忙让阿月立刻通知御膳房准备些下酒菜过来,除了几个阮云罗爱吃的菜色之外,她嘱咐,“剩下的让御膳房自己斟酌,做一些清淡家常的菜色就好,今儿的这桌饭没有外人,皇上又刚过了孝期,不宜太过铺张……” “是,太后娘娘您放心,奴婢明白。” 阿月点头答应,行了个礼,立刻便转身出去安排。 而阮云绮则拉着阮云罗来到榻边,紧挨着自己坐下,两个人聊起儿时候的趣事,先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回想起容语溪,两人又不自觉伤感起来。 “唉。” 抬眸望着这慈宁宫低调奢华的各式摆设,阮云绮叹了口气。 感慨地拉过阮云罗的手背拍了一会儿,她不免觉得遗憾,“唉,要是娘亲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她若是能有机会能看到咱们姐妹今日的福气,一定会很高兴的……” “娘在天上一定能看到的。” 阮云罗安慰着,心疼地也拍了拍阮云绮的手背。 同时,她心中暗叹,恐怕日后阮云绮知道母亲的死亡真相,又会伤心一场。好在,至少有个阮云珊还活着。否则那么让人心痛的消息,她真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安慰才好…… “怎么了这是?”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君弋祯从殿外走来。 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又见阮云绮和阮云罗脸上都一副伤心的样子,他顿了下,一副八卦的样子开玩笑询问:“怎么,您二位姐妹这是刚吵完架?” “去!” 阮云绮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紧握着阮云罗的手宝贝一样地护着,她破涕为笑,“去去去,我们姐妹俩讲悄悄话,你闲的没事儿瞎掺和什么?” “得,妹妹来了,儿子成外人了。” 君弋祯失笑,一副委屈的样子拍了拍桌上的杜康。 三个人玩笑一会儿,看见君弋祯拿在另一只手里的木头盒子,阮云绮好奇,“诶?你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这个吗?” 君弋祯拿起盒子,故意往阮云绮面前递了一下。 等到阮云绮伸手想接的时候,他手腕一转,将盒子稳稳地交到了阮云罗的手里。揉了揉自己被阮云绮拍痛的胳膊,他笑着对阮云罗道:“小姨,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让宫里面能力最强的匠人,资历最老的学究一一看过。其中无论是戒指的材质,还是纸张还是墨水,都跟咱们现有的不同。甚至就连最底下那张纸上的文字,也是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那里面的东西,匠人们即便费尽心思,也只能在样子上模仿到九分相似……” “是吗?” 阮云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摸了两下里面的东西。 细细感受着其中的分别,她笑了一下,满意地对君弋祯道:“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 阮云绮一脸奇怪。 她凑近往阮云罗的盒子里看了一眼,又拿起最上面的纸张摸了一下,整个人一头雾水。 “好啊你们!” 阮云绮没好气地,向阮云罗和君弋祯一人嗔了一下。 她假装生气地瞪着两人,“你们两个,现在又有秘密瞒着我是?” “我们姨侄俩的事情,母后您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君弋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欠兮兮地回了一句。 胳膊又挨了阮云绮一下,见菜终于上来,他连忙转移话题,赶紧扶着阮云绮过去落座。 “哼。” 阮云绮哼哼一声,便拉着阮云罗一同落座。 落座后,她将手中的那张纸交还给阮云罗,阮云罗接过收好。三个人边聊着天边喝着酒,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然间想起阮云罗似乎仍住在那晦气无比的将军府里,她不由得忙问:“云罗,你的护国夫人府,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修葺完毕吗?怎么弄得那么慢,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忽然间提起那护国夫人府,阮云罗不免心虚。 其实按照常理,一个护国夫人府而已,早就该修葺好了。 可她不光得顾着自己的护国夫人府,还得顾着旁边阮云珊的长乐郡主府,自然工期就要延长许多。 再加上又碰上君邑光驾崩,恰逢国孝,这事情可不就耽搁下了吗? 可碍于阮云珊还没做好准备,她就没办法跟阮云绮正儿八经解释,便只能打个哈哈,尽量先遮过去…… “昭乐殿久无人住,确实不容易修葺……” 以为阮云罗迟迟不搬,是因为不喜欢昭乐殿,君弋祯便想了想提议,“小姨,正好镇国公府空着,您不如直接搬到镇国公府去?那镇国公府比昭乐殿可宽敞多了,而且空出来也没多久,简单收拾收拾就能入住……” “镇国公府?” 阮云罗吃了一惊。 没经过太多犹豫,她立刻摇头拒绝。 这正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她只要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能平平安安不受欺负就很知足,这么高调张扬的事情,她没兴趣,也不愿意去做。 再说,昭乐殿已经够大,还紧挨着阮云珊的府邸,正好方便她看顾阮云珊的身体。 想到此,她无奈提醒君弋祯道:“镇国公府太大,也太引人注目,我住不惯。还是昭乐殿那边轻松,也热闹得多。” “也是。” 君弋祯同意地点了点头。 想到阮云罗一路以来对自己的帮助,他不自觉又道:“那要不,我派宫里的工匠去帮你赶下进度,到时候有什么缺的,也方便直接从内库里领……” “已经修的差不多了……” 心知道君弋祯这是在想方设法对自己表达谢意,阮云罗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想了想提议,“你要实在想给我点什么,那不如,便许我两个恩典……” 第485章 俺也一样 当夜,将军府,随风园。 让万俟拂一行人将自己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先放在桌上,阮云罗坐下后接过茶歇了一会儿,看见田双双从外面兴冲冲进来,她笑了笑问:“双双,云珊今日怎么样了?没再毒发?” “今儿个没有。” 田双双摇了摇头。 禀报过阮云珊已经歇下,又将阮云珊今日的身体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见阮云罗满意点头,她松了口气扑向旁边的万嬷嬷撒娇,“娘,那护国夫人府怎么还没修好?我都等不及想搬过去了……” “就你心急。” 无奈地嗔怪了田双双一眼,万嬷嬷看向阮云罗禀报,“夫人,无论是护国夫人府,还是长乐郡主府,今儿都已经修葺完毕,也打扫好了。咱们这边收拾收拾行李,随即都可以搬过去了……” “真的?” 田双双眼睛一亮迫不及待。 “这……” 万俟拂却一脸为难。 犹豫地望了眼窗外无拘无束澄明自在的圆月,她抿了抿唇,十分歉意地对阮云罗道:“夫人,这次搬家,恐怕我不能跟过去……事情都已经结束,您不会再有危险,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万俟?” 田双双惊讶不舍,难受地叹了口气。 万嬷嬷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有自己的追求,这是好事儿啊。” 见众人情绪低落,阮云罗笑了一下,起身来到旁边放着东西的桌前。 抬手轻抚过桌子上,自己从宫里带回来的两个黄花梨雕花箱子,她温柔地冲万俟拂和田双双招了招手,“来,这是我今日在宫里,特意给你们俩求的恩典,你们快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 田双双和万俟拂对视一眼,两人肩并肩来到桌前。 看了眼桌上价值不菲工艺精湛的黄花梨箱子,田双双疑惑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了旁边的万嬷嬷……见自己的母亲也跟自己一样疑惑,她心中七上八下,好奇地又看向阮云罗,“夫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阮云罗鼓励的目光中,田双双和万俟拂对视一眼,终于抬起手来,一齐打开了两人面前的两个箱子。 看见箱子里那属于县主的赐服和诰书,二人目瞪口呆,忙惊讶地看向阮云罗,“夫人,这,这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夫人?” 万嬷嬷在旁边心情激动,抹着眼泪忙提醒田双双赶紧道谢。 “谢夫人……” 田双双眼圈一红,立刻跪下磕头。 “谢夫人。” 万俟拂习武之人,江湖儿女,虽然并不在乎县主的名头,也不在意那些俸禄。但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处处都为她着想,处处帮她把事情想到前头……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种发自真心的爱护,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夫人,我……” 万俟拂红着眼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此时心中越是感激,便越是为自己想要离开的心思而感到愧疚。 可也许她就是一个自私无情的人,即便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即便她心里再怎么愧疚,她还是无法割舍自己想要的人生…… 于是紧抿着嘴唇,她鼻子一酸跪下来对阮云罗道歉,“夫人,对不起,我,我配不上您对我这么好的……” “傻孩子。” 阮云罗心中一酸,忙扶着万俟拂和田双双起身。 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她给两个姑娘分别擦了擦眼泪,抬手又摸了摸万俟拂的脑袋安慰,“傻孩子,你追求你的人生,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又没有伤害谁,又哪里会对不起谁? 我对你们好,是因为你们值得,是因为你们本身就好。 你要是为此而感到愧疚难受,那岂不是我好心做了坏事儿了?” 说着,她笑了一下,用帕子掩着凑近万俟拂的耳朵悄声传话,“其实,今日临出宫的时候,弋祯曾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说,他羡慕你,也祝福你,我也一样。” “夫人……” 万俟拂心中一暖,眼泪止不住地涌下。 “你看你,又哭什么,惹得我也心酸……” 阮云罗说着,边给万俟拂擦着眼泪,心中越发不舍。 看了眼外面的圆月,想到再过两天就是中秋,又想到昭乐殿那边已经修葺完毕可以搬家,她擦了擦眼泪跟万俟拂商量,“不如这样,咱们明儿就搬家。等搬了家过完中秋,咱们一家人吃过团圆饭后,我再亲自送你离开……” “是啊。” 田双双心中一喜,和万嬷嬷一起忙劝,“万俟,等搬完家中秋之后再走,何必急于一时?” “嗯。” 面对阮云罗田双双万嬷嬷期待和关心的目光,万俟拂心中一软点头答应。 “好嘞!” 田双双乐得跳高,逗得所有人破涕为笑。 拍了拍田双双的脑袋瓜,阮云罗无奈地对万嬷嬷道:“你女儿这个小脑袋啊,一天天古灵精怪的,让人光看着就忍不住操心。现在好了,她成了县主,有了俸禄,日后无论如何,总归也算是有个后路了。” “是啊……” 万嬷嬷感慨地点了点头。 知道阮云罗这是真心地在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她感激擦了擦眼泪,“夫人,真是多亏了您……” “咱们俩,还说这种外话做什么?” 安慰地拍了拍万嬷嬷的肩膀,阮云罗让她们先收拾行李。 而她自己,则想了想来到了附近阮云珊的房间,准备再看看阮云珊今日的身体情况…… 第485章 俺也一样 当夜,将军府,随风园。 让万俟拂一行人将自己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先放在桌上,阮云罗坐下后接过茶歇了一会儿,看见田双双从外面兴冲冲进来,她笑了笑问:“双双,云珊今日怎么样了?没再毒发?” “今儿个没有。” 田双双摇了摇头。 禀报过阮云珊已经歇下,又将阮云珊今日的身体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见阮云罗满意点头,她松了口气扑向旁边的万嬷嬷撒娇,“娘,那护国夫人府怎么还没修好?我都等不及想搬过去了……” “就你心急。” 无奈地嗔怪了田双双一眼,万嬷嬷看向阮云罗禀报,“夫人,无论是护国夫人府,还是长乐郡主府,今儿都已经修葺完毕,也打扫好了。咱们这边收拾收拾行李,随即都可以搬过去了……” “真的?” 田双双眼睛一亮迫不及待。 “这……” 万俟拂却一脸为难。 犹豫地望了眼窗外无拘无束澄明自在的圆月,她抿了抿唇,十分歉意地对阮云罗道:“夫人,这次搬家,恐怕我不能跟过去……事情都已经结束,您不会再有危险,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万俟?” 田双双惊讶不舍,难受地叹了口气。 万嬷嬷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有自己的追求,这是好事儿啊。” 见众人情绪低落,阮云罗笑了一下,起身来到旁边放着东西的桌前。 抬手轻抚过桌子上,自己从宫里带回来的两个黄花梨雕花箱子,她温柔地冲万俟拂和田双双招了招手,“来,这是我今日在宫里,特意给你们俩求的恩典,你们快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 田双双和万俟拂对视一眼,两人肩并肩来到桌前。 看了眼桌上价值不菲工艺精湛的黄花梨箱子,田双双疑惑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了旁边的万嬷嬷……见自己的母亲也跟自己一样疑惑,她心中七上八下,好奇地又看向阮云罗,“夫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阮云罗鼓励的目光中,田双双和万俟拂对视一眼,终于抬起手来,一齐打开了两人面前的两个箱子。 看见箱子里那属于县主的赐服和诰书,二人目瞪口呆,忙惊讶地看向阮云罗,“夫人,这,这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夫人?” 万嬷嬷在旁边心情激动,抹着眼泪忙提醒田双双赶紧道谢。 “谢夫人……” 田双双眼圈一红,立刻跪下磕头。 “谢夫人。” 万俟拂习武之人,江湖儿女,虽然并不在乎县主的名头,也不在意那些俸禄。但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处处都为她着想,处处帮她把事情想到前头……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种发自真心的爱护,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夫人,我……” 万俟拂红着眼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此时心中越是感激,便越是为自己想要离开的心思而感到愧疚。 可也许她就是一个自私无情的人,即便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即便她心里再怎么愧疚,她还是无法割舍自己想要的人生…… 于是紧抿着嘴唇,她鼻子一酸跪下来对阮云罗道歉,“夫人,对不起,我,我配不上您对我这么好的……” “傻孩子。” 阮云罗心中一酸,忙扶着万俟拂和田双双起身。 接过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她给两个姑娘分别擦了擦眼泪,抬手又摸了摸万俟拂的脑袋安慰,“傻孩子,你追求你的人生,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又没有伤害谁,又哪里会对不起谁? 我对你们好,是因为你们值得,是因为你们本身就好。 你要是为此而感到愧疚难受,那岂不是我好心做了坏事儿了?” 说着,她笑了一下,用帕子掩着凑近万俟拂的耳朵悄声传话,“其实,今日临出宫的时候,弋祯曾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说,他羡慕你,也祝福你,我也一样。” “夫人……” 万俟拂心中一暖,眼泪止不住地涌下。 “你看你,又哭什么,惹得我也心酸……” 阮云罗说着,边给万俟拂擦着眼泪,心中越发不舍。 看了眼外面的圆月,想到再过两天就是中秋,又想到昭乐殿那边已经修葺完毕可以搬家,她擦了擦眼泪跟万俟拂商量,“不如这样,咱们明儿就搬家。等搬了家过完中秋,咱们一家人吃过团圆饭后,我再亲自送你离开……” “是啊。” 田双双心中一喜,和万嬷嬷一起忙劝,“万俟,等搬完家中秋之后再走,何必急于一时?” “嗯。” 面对阮云罗田双双万嬷嬷期待和关心的目光,万俟拂心中一软点头答应。 “好嘞!” 田双双乐得跳高,逗得所有人破涕为笑。 拍了拍田双双的脑袋瓜,阮云罗无奈地对万嬷嬷道:“你女儿这个小脑袋啊,一天天古灵精怪的,让人光看着就忍不住操心。现在好了,她成了县主,有了俸禄,日后无论如何,总归也算是有个后路了。” “是啊……” 万嬷嬷感慨地点了点头。 知道阮云罗这是真心地在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她感激擦了擦眼泪,“夫人,真是多亏了您……” “咱们俩,还说这种外话做什么?” 安慰地拍了拍万嬷嬷的肩膀,阮云罗让她们先收拾行李。 而她自己,则想了想来到了附近阮云珊的房间,准备再看看阮云珊今日的身体情况…… 第486章 挥散阴霾重新出发 屋内。 冷汗津津地从睡梦中惊醒,阮云珊嘴唇发白,全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皱着眉蜷缩起身体,等到痛苦稍缓,才终于有气无力地伸出手去,想去取床头小几上准备好的清水……谁料到这时候,忽然间她手腕上的镯子往下一滑,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阮云珊望着地上的碎镯愣住。 她伸出自己惨白失色,瘦的连镯子都拦不住的手腕看了一眼,又急匆匆从床上爬起,仓皇地来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 看着铜镜中自己眼圈青黑脸颊凹陷的可怖样子,她心中一惊,眼泪唰地一下便不自觉流了出来。想到像这样的折磨,自己还要不人不鬼地再承受两年,她心中绝望,无意识缓缓地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玉簪…… “云珊?” 阮云罗从门外进来,被阮云珊跪在梳妆台前,不声不响拿起玉簪的样子吓得心中一颤。 她忙上前想夺过簪子,但谁想到,阮云珊看见她却忽然间激动起来。 “站住,别过来!” 阮云珊握紧玉簪对准自己的手腕。 她颤着手强烈地要求阮云罗不许靠近,流着泪崩溃地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姐,我坚持不住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好好好我不靠近。” 怕阮云珊冲动之下伤害自己,阮云罗忙停下脚步。 让其他听见声音冲进来的人全部出去,她放缓语气轻声安慰,“云珊,我知道你辛苦,我也知道,如果你一心求死,是谁都拦不住的……但你能不能冷静下来认真考虑考虑?你现在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摆脱阴霾重新开始,我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圆月,阮云罗试探着跟梳妆台旁的阮云珊商量,“你看,月亮圆了。再过两天就是中秋,咱们姐妹俩,还从没有一起过过中秋呢……” “中秋?” 阮云珊愣了一下,抬头也看了眼窗外的月亮。 见天上的月亮果然圆了,也知道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自尽,一定会毁了阮云罗的中秋…… “啪。” 她心中一愧,缓缓放下了玉簪。 阮云罗松了口气,忙快步上前将簪子收起。 扶着阮云珊回到床上,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令人将房间内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搬走之后……扶着阮云珊躺下,她坐在床边爱怜地摸了摸阮云珊的头发,“睡云珊,等明天睡醒之后,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嗯。” 阮云珊乖乖地点了点头。 见阮云罗坐在自己的床边并不离开,她硬撑着笑容劝道:“二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睡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要一起过中秋节,就绝不会食言的。” “嗯,我知道。” 阮云罗笑着点头,但心中却仍旧忐忑。 担心阮云珊一个人睡着又胡思乱想,她干脆脱下绣鞋,直接躺在了阮云珊身边。 在阮云珊惊讶的目光中,她轻轻抓住阮云珊的手指,“睡,别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呢。” “嗯。” 阮云珊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向床内又挪了挪腾出位置,她反手紧紧抓住阮云罗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忙闭上了眼睛…… 翌日。 穿上阮云罗为自己准备好的新衣服,又戴上帷帽,阮云珊乖乖地坐上马车。 下了马车,看见对面正前方厚重新漆的朱门,和朱门上方龙飞凤舞的护国夫人府的匾额,她惊讶地看向阮云罗,“二姐,这就是你的府邸了?真是漂亮。” “走,先进去再说。” 将搬家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万嬷嬷田双双和万俟拂安排,阮云罗带着阮云珊直接进府。 两个人穿过行廊,路过湖水,经过花园,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后院。 在后院的主园中参观一番之后,她带着阮云珊,随即又来到了紧靠着主园的珊瑚园内。 “怎么样?” 在珊瑚园内转了一圈之后,阮云罗看向阮云珊,“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园子,你看你喜不喜欢?” “嗯。” 阮云珊重重点头,冲阮云罗笑着说,“喜欢。” 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在人世间坚持多久,但阮云罗能想到她,能特意在府里给她留一个园子,她还是依旧高兴。 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志怪故事,她心中一暖,“二姐,你还记得我喜欢看这些闲书啊?” “当然。” 阮云罗理所应当地说着,又带阮云珊来到了一处高大的院墙。 这院墙存在的作用,本来是作为护国夫人府和长乐郡主府的隔断,但阮云罗却另辟蹊径,让人在这堵墙上开了个小门……这样,无论是她过去探望阮云珊,还是阮云珊想过来找她,都不需要再绕远从大门出入…… “你看。” 示意阮云珊去看那个小门,阮云罗温声提醒,“只要穿过那扇门,对面就是你的郡主府了。” “是吗?” 阮云珊惊讶地睁大眼睛。 在阮云罗的鼓励中,她穿过小门走了进去,便来到了郡主府的后花园里。 看着花园里的亭台楼阁水流潺潺,闻见花园里四处飘来的馥郁香气,她轻轻嗅了嗅,惊喜地看向阮云罗问:“二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桂花?” “你的闺房窗外,不就是一棵桂花树吗?” 阮云罗理所当然地说着,抬手从桂树上折下了一段桂花。 将桂花枝递到阮云珊手中,阮云罗笑着提醒,“你看,这人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享受的。” “嗯。” 阮云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随阮云罗来到了这郡主府的主园。 一步步穿过了主园内讲究的布局,精美的陈设,两个人来到书房,在书房内巨大的落地书架前停步站定。 抬手摸了摸书架上各式的书籍,阮云罗向阮云珊介绍,“这些书里面,除了有志怪传奇,还有很多游记神话之类,都是很有趣的闲书,足够你读个两三年也绝读不完。” “这……” 抬头望着面前满满一整墙的闲书,阮云珊眼圈一红。 回身扑进阮云罗怀里痛哭了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二姐,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等明年春天,自己的身体好些之后,再漂漂亮亮地去跟大姐见面……” 第486章 挥散阴霾重新出发 屋内。 冷汗津津地从睡梦中惊醒,阮云珊嘴唇发白,全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皱着眉蜷缩起身体,等到痛苦稍缓,才终于有气无力地伸出手去,想去取床头小几上准备好的清水……谁料到这时候,忽然间她手腕上的镯子往下一滑,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阮云珊望着地上的碎镯愣住。 她伸出自己惨白失色,瘦的连镯子都拦不住的手腕看了一眼,又急匆匆从床上爬起,仓皇地来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 看着铜镜中自己眼圈青黑脸颊凹陷的可怖样子,她心中一惊,眼泪唰地一下便不自觉流了出来。想到像这样的折磨,自己还要不人不鬼地再承受两年,她心中绝望,无意识缓缓地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玉簪…… “云珊?” 阮云罗从门外进来,被阮云珊跪在梳妆台前,不声不响拿起玉簪的样子吓得心中一颤。 她忙上前想夺过簪子,但谁想到,阮云珊看见她却忽然间激动起来。 “站住,别过来!” 阮云珊握紧玉簪对准自己的手腕。 她颤着手强烈地要求阮云罗不许靠近,流着泪崩溃地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姐,我坚持不住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好好好我不靠近。” 怕阮云珊冲动之下伤害自己,阮云罗忙停下脚步。 让其他听见声音冲进来的人全部出去,她放缓语气轻声安慰,“云珊,我知道你辛苦,我也知道,如果你一心求死,是谁都拦不住的……但你能不能冷静下来认真考虑考虑?你现在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摆脱阴霾重新开始,我不希望你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圆月,阮云罗试探着跟梳妆台旁的阮云珊商量,“你看,月亮圆了。再过两天就是中秋,咱们姐妹俩,还从没有一起过过中秋呢……” “中秋?” 阮云珊愣了一下,抬头也看了眼窗外的月亮。 见天上的月亮果然圆了,也知道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自尽,一定会毁了阮云罗的中秋…… “啪。” 她心中一愧,缓缓放下了玉簪。 阮云罗松了口气,忙快步上前将簪子收起。 扶着阮云珊回到床上,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令人将房间内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搬走之后……扶着阮云珊躺下,她坐在床边爱怜地摸了摸阮云珊的头发,“睡云珊,等明天睡醒之后,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嗯。” 阮云珊乖乖地点了点头。 见阮云罗坐在自己的床边并不离开,她硬撑着笑容劝道:“二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睡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要一起过中秋节,就绝不会食言的。” “嗯,我知道。” 阮云罗笑着点头,但心中却仍旧忐忑。 担心阮云珊一个人睡着又胡思乱想,她干脆脱下绣鞋,直接躺在了阮云珊身边。 在阮云珊惊讶的目光中,她轻轻抓住阮云珊的手指,“睡,别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呢。” “嗯。” 阮云珊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向床内又挪了挪腾出位置,她反手紧紧抓住阮云罗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忙闭上了眼睛…… 翌日。 穿上阮云罗为自己准备好的新衣服,又戴上帷帽,阮云珊乖乖地坐上马车。 下了马车,看见对面正前方厚重新漆的朱门,和朱门上方龙飞凤舞的护国夫人府的匾额,她惊讶地看向阮云罗,“二姐,这就是你的府邸了?真是漂亮。” “走,先进去再说。” 将搬家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万嬷嬷田双双和万俟拂安排,阮云罗带着阮云珊直接进府。 两个人穿过行廊,路过湖水,经过花园,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后院。 在后院的主园中参观一番之后,她带着阮云珊,随即又来到了紧靠着主园的珊瑚园内。 “怎么样?” 在珊瑚园内转了一圈之后,阮云罗看向阮云珊,“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园子,你看你喜不喜欢?” “嗯。” 阮云珊重重点头,冲阮云罗笑着说,“喜欢。” 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在人世间坚持多久,但阮云罗能想到她,能特意在府里给她留一个园子,她还是依旧高兴。 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志怪故事,她心中一暖,“二姐,你还记得我喜欢看这些闲书啊?” “当然。” 阮云罗理所应当地说着,又带阮云珊来到了一处高大的院墙。 这院墙存在的作用,本来是作为护国夫人府和长乐郡主府的隔断,但阮云罗却另辟蹊径,让人在这堵墙上开了个小门……这样,无论是她过去探望阮云珊,还是阮云珊想过来找她,都不需要再绕远从大门出入…… “你看。” 示意阮云珊去看那个小门,阮云罗温声提醒,“只要穿过那扇门,对面就是你的郡主府了。” “是吗?” 阮云珊惊讶地睁大眼睛。 在阮云罗的鼓励中,她穿过小门走了进去,便来到了郡主府的后花园里。 看着花园里的亭台楼阁水流潺潺,闻见花园里四处飘来的馥郁香气,她轻轻嗅了嗅,惊喜地看向阮云罗问:“二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桂花?” “你的闺房窗外,不就是一棵桂花树吗?” 阮云罗理所当然地说着,抬手从桂树上折下了一段桂花。 将桂花枝递到阮云珊手中,阮云罗笑着提醒,“你看,这人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享受的。” “嗯。” 阮云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随阮云罗来到了这郡主府的主园。 一步步穿过了主园内讲究的布局,精美的陈设,两个人来到书房,在书房内巨大的落地书架前停步站定。 抬手摸了摸书架上各式的书籍,阮云罗向阮云珊介绍,“这些书里面,除了有志怪传奇,还有很多游记神话之类,都是很有趣的闲书,足够你读个两三年也绝读不完。” “这……” 抬头望着面前满满一整墙的闲书,阮云珊眼圈一红。 回身扑进阮云罗怀里痛哭了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二姐,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等明年春天,自己的身体好些之后,再漂漂亮亮地去跟大姐见面……” 第487章 完结章 “当然可以。” 阮云罗心里一软,忙拿出帕子给阮云珊擦去眼泪。 鉴于阮云珊的身体还需要照顾,长乐郡主府的人手也还没来得及配齐,阮云罗便带着她又回到了隔壁的珊瑚园内。 见阮云珊走了一路,又哭了一通,迷迷糊糊已有些累了,她安排好田双双和万俟拂的园子之后,便让田双双陪着阮云珊进屋休息。 等放到所有人都安顿好,纱衣巷的东西也运过来整理好了之后。 翌日,中秋节当天,想到尹筱柔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便取出木盒中的东西,直接和万俟拂一同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重犯牢房。 听见铁门哐当一声打开,看见阮云罗从外面进来,尹筱柔无聊呆滞的目光唰地一下亮起,立刻哗啦啦拖着镣铐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急不可耐地看向阮云罗问:“东西呢,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嗯。” 见尹筱柔蓬头垢面迫不及待的样子,阮云罗从袖中拿出一枚戒指递到万俟拂手中。 万俟拂接过戒指好奇地扫了一眼。 没看出什么蹊跷,她便走上前直接递给尹筱柔。 “呼——” 尹筱柔接过戒指松了口气。 捧着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忙又看向阮云罗问:“遗书呢,我爷爷的遗书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阮云罗期待的目光中,阮云罗从袖中又拿出一张遗书。 打开遗书好奇地看了一眼,在尹筱柔紧张急迫而又忍耐的目光中,她好奇地问:“这遗书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 尹筱柔连忙点头,“之前不是都说了吗,这遗书是我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想把它孤零零留在这里。” “是吗,只因为它是你爷爷的遗物?” “对,只因为它是我爷爷的遗物。” “哦。” 阮云罗没说什么,直接将遗书递给万俟拂转交。 尹筱柔强装镇定地接过遗书,望着遗书上的财产分割。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去轻轻松松地继承爷爷的整个公司和全部数十亿遗产,想到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堂哥,最终因为轻视她,而被她设计着爆出了多人同性运动,眼看即将要一无所有,尹筱柔心中畅快不已…… 在这个世界输了又怎么样,回家能赢就行。 忙折起遗嘱死死地握在右手手心,她戴上戒指,松了口气看向阮云罗道:“夫人,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好。” 阮云罗点头答应,从万俟拂手中接过了被沾湿的帕子。 她走上前,用湿帕捂住尹筱柔的口鼻。 抵着尹筱柔来到墙角,她捂着尹筱柔口鼻的手指也缓缓用力…… “唔。” 湿透的帕子没有缝隙,尹筱柔很快便呼吸困难。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绷紧身体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遗书。 就这样好一会儿,终于,她眼前一黑,眩晕着失去了知觉…… “死了吗?” 见尹筱柔瘫软在墙角不动弹了,阮云罗松开手,好奇地探了探她的口鼻。 见她失去呼吸的尸体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阮云罗皱了皱眉,正不解尹筱柔到底有没有回去…… 这时候,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尹筱柔的右手。 见尹筱柔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和紧攥在手心的遗书都已经消失,她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再有重生。 只是…… 也不知道尹筱柔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之后,如果发现那封“遗书”竟然是假的,又会是什么表情? “呵。” 垂眸揶揄地扫了眼尹筱柔的“尸体”,阮云罗笑了一下,从怀中又拿出一封“遗书”。 至今她也不知道这“遗书”中到底写了什么,但她知道,这“遗书”无论在与不在,肯定都并不耽误尹筱柔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她已经同意尹筱柔离开,也同意要帮尹筱柔寻找戒指,如果这“遗书”也跟戒指是同样的作用,那尹筱柔直说就好,根本没理由瞒她。 尹筱柔故意不说,反而拿爷爷打感情牌,就说明这封遗书中的内容,一定有猫腻。 既然这封遗书不耽误尹筱柔离开,又明显有猫腻,那她干嘛要成全尹筱柔? 尹筱柔这人怪里怪气的,谁知道这遗书交给她会不会又节外生枝,弄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面对未知的东西,还是稳妥点好。 “夫人,您这是?” 见阮云罗从怀中又拿出一封“遗书”,万俟拂惊讶。 “这是原件,尹筱柔带走的,只是宫里面师傅现做的仿件而已。” 随手撕碎遗书扔掉,又看了眼小窗外圆圆的月亮,她笑了下对万俟拂道:“走,大家都等着呢,咱们该回去吃月饼了。” “嗯。” 万俟拂点头答应。 最后又看了眼墙角处尹筱柔的尸体,她转身便随阮云罗一起离开…… —————————— 嘿嘿嘿完结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爱你们^3^。 第487章 完结章 “当然可以。” 阮云罗心里一软,忙拿出帕子给阮云珊擦去眼泪。 鉴于阮云珊的身体还需要照顾,长乐郡主府的人手也还没来得及配齐,阮云罗便带着她又回到了隔壁的珊瑚园内。 见阮云珊走了一路,又哭了一通,迷迷糊糊已有些累了,她安排好田双双和万俟拂的园子之后,便让田双双陪着阮云珊进屋休息。 等放到所有人都安顿好,纱衣巷的东西也运过来整理好了之后。 翌日,中秋节当天,想到尹筱柔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便取出木盒中的东西,直接和万俟拂一同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重犯牢房。 听见铁门哐当一声打开,看见阮云罗从外面进来,尹筱柔无聊呆滞的目光唰地一下亮起,立刻哗啦啦拖着镣铐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急不可耐地看向阮云罗问:“东西呢,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嗯。” 见尹筱柔蓬头垢面迫不及待的样子,阮云罗从袖中拿出一枚戒指递到万俟拂手中。 万俟拂接过戒指好奇地扫了一眼。 没看出什么蹊跷,她便走上前直接递给尹筱柔。 “呼——” 尹筱柔接过戒指松了口气。 捧着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忙又看向阮云罗问:“遗书呢,我爷爷的遗书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阮云罗期待的目光中,阮云罗从袖中又拿出一张遗书。 打开遗书好奇地看了一眼,在尹筱柔紧张急迫而又忍耐的目光中,她好奇地问:“这遗书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 尹筱柔连忙点头,“之前不是都说了吗,这遗书是我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想把它孤零零留在这里。” “是吗,只因为它是你爷爷的遗物?” “对,只因为它是我爷爷的遗物。” “哦。” 阮云罗没说什么,直接将遗书递给万俟拂转交。 尹筱柔强装镇定地接过遗书,望着遗书上的财产分割。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去轻轻松松地继承爷爷的整个公司和全部数十亿遗产,想到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堂哥,最终因为轻视她,而被她设计着爆出了多人同性运动,眼看即将要一无所有,尹筱柔心中畅快不已…… 在这个世界输了又怎么样,回家能赢就行。 忙折起遗嘱死死地握在右手手心,她戴上戒指,松了口气看向阮云罗道:“夫人,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好。” 阮云罗点头答应,从万俟拂手中接过了被沾湿的帕子。 她走上前,用湿帕捂住尹筱柔的口鼻。 抵着尹筱柔来到墙角,她捂着尹筱柔口鼻的手指也缓缓用力…… “唔。” 湿透的帕子没有缝隙,尹筱柔很快便呼吸困难。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绷紧身体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遗书。 就这样好一会儿,终于,她眼前一黑,眩晕着失去了知觉…… “死了吗?” 见尹筱柔瘫软在墙角不动弹了,阮云罗松开手,好奇地探了探她的口鼻。 见她失去呼吸的尸体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阮云罗皱了皱眉,正不解尹筱柔到底有没有回去…… 这时候,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尹筱柔的右手。 见尹筱柔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和紧攥在手心的遗书都已经消失,她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再有重生。 只是…… 也不知道尹筱柔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之后,如果发现那封“遗书”竟然是假的,又会是什么表情? “呵。” 垂眸揶揄地扫了眼尹筱柔的“尸体”,阮云罗笑了一下,从怀中又拿出一封“遗书”。 至今她也不知道这“遗书”中到底写了什么,但她知道,这“遗书”无论在与不在,肯定都并不耽误尹筱柔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她已经同意尹筱柔离开,也同意要帮尹筱柔寻找戒指,如果这“遗书”也跟戒指是同样的作用,那尹筱柔直说就好,根本没理由瞒她。 尹筱柔故意不说,反而拿爷爷打感情牌,就说明这封遗书中的内容,一定有猫腻。 既然这封遗书不耽误尹筱柔离开,又明显有猫腻,那她干嘛要成全尹筱柔? 尹筱柔这人怪里怪气的,谁知道这遗书交给她会不会又节外生枝,弄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面对未知的东西,还是稳妥点好。 “夫人,您这是?” 见阮云罗从怀中又拿出一封“遗书”,万俟拂惊讶。 “这是原件,尹筱柔带走的,只是宫里面师傅现做的仿件而已。” 随手撕碎遗书扔掉,又看了眼小窗外圆圆的月亮,她笑了下对万俟拂道:“走,大家都等着呢,咱们该回去吃月饼了。” “嗯。” 万俟拂点头答应。 最后又看了眼墙角处尹筱柔的尸体,她转身便随阮云罗一起离开…… —————————— 嘿嘿嘿完结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