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敌国小侯爷》 第1章 本将军可美? 宝贝儿看前须知: 【清空脑子,寄存在此,预计100w字,先加书架,有些烧脑,仔细看,绝不拖沓,主cp双男,这是一本关于,家国天下、爱情与自我成长的探寻,轻松非常、里面的副线后面会另开书哦~】 “小将军,你可不能去了,如今卫都上至大大小小茶楼,下到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都在编排梁国小将军拜倒在卫国青楼女子裙下”司徒苍羽的贴身侍卫,跟在司徒苍羽后面急切的拦着面前这位祖宗小将军 如今,卫国的说书先生,大肆在茶楼里含沙射影编排,梁国的少将军屡次乔装到卫国青楼找美娇娘云雨,每日编排的污秽之词还不带重样的,而且越来越离谱! 梁国的帝王都听到了风声,司徒侯爷来信警告一个月若不去除谣言,便让小将军回梁都做个闲散君侯,从此不再执军权 守边城! “无稽之谈,怕那些个闲语作甚”司徒苍羽毫不在意的往府外走去 司徒苍羽,从小便是个奇才,三岁熟读鬼谷子道法,八岁习得天下决胜剑法逍遥剑一百九十九招式精髓,十二岁便能排兵布阵,十六岁领兵独自领兵3万人解救被北塞国围困的八十万大军,并势如破竹的将雪国逼到了寒北之地,差点让北疆雪国直接灭国。 从此威名远扬,当今帝王很是喜欢这位小将军。 如今天下,小国居多,战争常年不断,梁国从先祖开始闭门锁国的壮大 到当今梁王已经是全民皆兵,粮食丰裕的局面,收复小国实现天下归一便是如今梁国的首要任务。 收复西北边塞 小国的任务交给了这位小将军,西南小国交给了当今太子。 几年时间里,司徒苍羽便收复了十几个小番邦异国和三十几座山匪之地,而且每个小国收复后的治理也都是得心应手,已经收复的小国居民日子越过越好,没收复的其他小国也都纷纷表示友好。 梁帝对于主动投诚的君主是很优待的,给他们封底,做个闲散朝臣。 而对于那疆土稍微大一些,自己国土上的居民有过的还不错的,实行商贾供应,梁国的祖先有训“凡梁国国君,以天下百姓安定为首,不可强拉战让领国百姓置于水生火热之中”历代梁帝谨遵祖训,这也是梁国如今独大的缘由。 西北的仗是打不起来了,百姓日子越过越好,这位少年将军便留在了这,边城邻国便是那卫国,卫国皇帝也是位仁慈的君王。 年少时和当今梁王同在琅琊阁学修,两位君王登基时,两国中间还隔着些小国,但两位君王依然坚持通商。司徒苍羽破小国前,梁帝特意将其招入宫中,叮嘱不可伤卫国一花一草收复到卫国领界便可。 如今,梁、卫两国百姓相互通商、通婚,边垂的城门每日进出的都是梁卫两国的百姓,亲如一家。 少年将军闲的无事,自然也爱去那卫国街上走一走,逛一逛。 这小将军拜倒在卫国青楼女子的闲话,也不知怎么就传出来了,且越传越厉害,坊间百姓越听越爱,反倒成了时下的热门话。 “江粤,给本将军备几套女装来,在请个妆发嬷嬷”司徒苍羽刚跨出府门的脚抬了回来,转身一脸媚笑的望着身后的江粤 江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位小将军,一言不合就跑到没影,要是又跑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和梁都得候爷交代“是”便领命退去安排 “江川”司徒苍羽又道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属下在”旁边的侍卫立即迎了上来 “去卫都打听一下,爱写这些个闲话本的都是那些个人,常去的地都有那些” 司徒苍羽虽不屑这些个虚言,但如今父亲让其灭言,不然就得回梁都,他可不想回去。 这边城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自己,日子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若回到梁都自然是不得这边自由。还得先破了这谣言先 半日后,江粤领着一个嬷嬷,带到司徒苍羽面前“小将军,秦嬷嬷是附近有名的妆造嬷嬷,大家闺秀待嫁行省都会找秦嬷嬷”江粤一脸自信的介绍着秦嬷嬷 “女子的衣服可备好了?”坐在茶院的司徒苍羽品了一口春茶,手指摩挲着茶杯 “都已备好,在小将军的则房”江粤拆不透小将军的心中所谋之策,做好小将军安排的事宜便是最好的,这要着小将军不到处跑,就算把这边疆城池掀了都行。 “江川回府没有” “回禀主子,还未” “好,嬷嬷先带下去” “是,属下告退” 司徒苍羽,放下茶杯,望了望远处的蓝楹树,浅紫色的蓝楹花开的格外绚烂。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笑,脚尖轻点便跳上那蓝楹树上,摘了几株。随后让随从放到自己寝卧。 夜幕,司徒苍羽用过晚膳后,一路上了望北楼,这是边城最高的城楼,除了能一眼将边城尽收眼底,卫都南面的翠湖也是能观上一观。 特别是这夜幕降临,星宿漫天,一轮圆月挂在翠湖上,站在望北楼上观翠湖更是夜下美不胜收。司徒苍羽虽年龄不大,但很是喜欢这样的场景,每每满月之夜,都得上这望北楼观上一观这夜幕下的翠湖美景。 “小主子,查到了”江川带着从卫都查到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望北楼复命,随后双手恭敬的呈上消息。 司徒苍羽不经意的接过呈上来玄纸,抬手示意。江川便退到了一旁 展开玄纸上看了看,嘴角勾了勾“这倒是好玩儿的,本将军就去会一会这位癖好怪异的话本小侯爷” 司徒苍羽手指轻柔,手上的玄纸顷刻间化为灰烬,随风飘入空中 “主子,可需何准备”江川上前恭敬的问道 “不必,本将军就去玩玩,快则七八日,慢则十五六日便回,你替本将军看好江粤,别让他给老侯爷递消息去”司徒苍羽本就是打定主意去卫都搅弄一番,如今见到这编排自己的源头,更是谋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又担心江粤悄悄的递消息给自己父亲告状,虽说如今无战事,但作为一方镇守将军十天半个月不在军中,确实不妥的。 江川、江粤从小便在侯府长大,老侯爷当初在边境的难民堆里遇两兄弟的时候,两兄弟卖身葬父江川已经饿晕过去就差一口气就断气了。 老侯爷叫人将人给葬了,又带着两兄弟回了侯府。训练成了司徒苍羽的贴身侍卫,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江粤比司徒苍羽和江川都要年长三岁,又十分感激敬重老侯爷。 故而这么多年只要外出都会事无巨细的给老侯爷递司徒苍羽的消息,如今这小将军常去卫都、卫都话本时下的新潮话题能传到梁都老君侯眼前,也都是江粤递的消息回去。 “主子,在下拦不住”江川从小就怕江粤,虽然他即来都是和司徒苍羽一伙的,平日里也都是司徒苍羽能压着江粤,他单独可不敢。 “实在不行,就给你哥下药,让他睡个十天八天的”司徒苍羽一脸促狭的说道,便抬脚下楼梯。忽而又转身“拦不住江粤,你就给我回梁都”搓了搓低头跟在身后的江川 “属下知道了”江川又是一恭敬的抬手,江川第一次在侯府见到司徒苍羽时,便被拉着一起去打账房老先生。 在害羞的江川眼里这位干干净净又牵着自己的小郎君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慢慢长大后在江川的心里谁也比不上司徒苍羽,所以即便是害羞内向的性格,只要是司徒苍羽吩咐的事情都是办的漂漂亮亮的,哪怕是给他亲哥江粤下药。 “你哥今日找来的嬷嬷,你吩咐下去让嬷嬷今夜卯时到本将军寝卧”司徒苍羽,走在前面,手里把玩着刚在望北楼院子摘下的柳条 “是,属下卯时带嬷嬷过去”江川跟在身后,眼里望着司徒苍羽摇晃着的柳条,一同回了府 卯时江川领着妆造嬷嬷到了司徒苍羽寝卧。刚进门便见到一身红装,青丝散落及腰的女子背对站在屏风前,江川愣了愣,底下眼眸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迅速拱手“主子,嬷嬷来了” “江川,本将军可美?”司徒苍羽转身一脸逗趣的问江川 原本就生得俊俏的司徒苍羽,如今穿上女装,若是生人见着这副模样,定会认当成女子还是拔尖的美人胚子那种。 江川定了定神,又低头的毫无征兆的喉结上下滑了滑。“咳咳~主子为何这副打扮?” “嬷嬷来给本将军,理理这发髻,最好贴合时下卫都女子的发髻”司徒苍羽,一脸兴奋的坐到软榻上 这嬷嬷心道,这小将军生得可真是俊俏,上前又施一礼便开始盘发髻。一旁的江川站在司徒苍羽身后,脸红了又红 “江川,备辆马车,找个生脸的小厮”司徒苍羽又想见见嬷嬷给自己盘的什么发髻便又道“再找副铜镜来” “属下马上去办”江川几乎是用上轻功向外奔去,转而找来铜镜又出去了 “小将军,发髻盘好了”嬷嬷低声道 “不错,不错,这发髻转天该如何应对”司徒苍羽见到铜镜里绝美的自己很是满意,又问了问嬷嬷 “小将军让贴身婢女,次日照着发髻整理即可”嬷嬷心道,这小将军想要天天女子装扮示人,莫非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第2章 谢谢哥哥~ “江川,府上和城中交给你了,有急事传信”司徒苍羽,一身女装,上马车前交到江川 江川微红的面颊退了大半,低头恭敬的施礼“主子请放心,江粤已睡下了,估摸半月后方能醒过来”江川一脸波澜不惊,带有不可置疑的神情 司徒苍羽心道这小子,对亲哥也太狠了,不过对将军真是忠诚“做得好,放心你哥醒后,有本将军护着你,他不敢将你如何”话间拍了拍江川的肩膀,随后上了马车,向卫都方向去了 江川还在那句“本将军护着你”的话里徘徊,等回过神来,马上已走远。转头恢复一脸冷冰的神情“云管家,这几天让人守着江粤的房间,每日让医师把一次脉,探得苏醒的前两日必来汇报与我” “是,老夫已安排妥当”云管家对这位冷心冷情的江川,虽谈不上喜欢,但内心还是无比钦佩,他对自家小将军的忠心,不像他哥江粤,总是往梁都给老君侯递消息。显得他们在老君侯眼里像是只会和小将军一起胡闹一样。 “郑都守,城池守卫,由原来每日两班一换,调整为三班一换,夜间城墙和哨区多加两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属下明白”郑都守双手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许知县,白天多增加衙役去帮助城中的妇孺和老者,来往的商贾要多加照顾,且不可仗势欺人敷衍了事,夜间的巡逻多设几个点,做到城中夜不闭户的安全。每三日将城中发生的大小事列成单子,让人送过来”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许知县心道,这小将军莫又是出城游玩去了 每次小将军不在城池,江统领都是这般严谨的部署,虽然每次也没啥事发生,但是想着比小将军在时更多公务处理,心里便期盼这次小将军能早些时日回来。 安排完这些,江川便去了江粤的住处看了看沉睡的江粤,转头又登上了望北楼,望着远处的卫都 心里想着一定要给主子守好城池,等主子回来夸夸自己。 忽而,眼里闪过一丝惆怅,也不知主子几时能回来,真羡慕福宝,因为年纪小面孔生能随主子一道,伺候主子 驾着马车的小厮福宝正赶着路“主子,咱们这次到了卫都先去哪儿?” “主子还睡着呐,现在问这个作甚”一旁的小侍女小瑶,胳膊戳了戳福宝,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不满福宝吵到休息的主子 马车内的司徒苍羽,实则没睡着。手持一把铜镜,正端详着自己绝世容颜,虽说平日里梁都得那些个叔伯都夸自己长得不错,然而平日里并未多加注意自己长得有多俊俏。 如今这女装扮相,实在惊到了自己,一时间舍不得把铜镜挪开。心道凭我这绝世的容颜,到那卫都争个花魁来当一当也未尝不可。 撩开马车的帘子“到卫都后,先找个离名苑楼最近的客栈住下”随后有躺在马车软榻上,拿着铜镜欣赏自己的那绝世容颜 \"小瑶,你看咱家主子男扮女装简直美的像仙女,你作为一名女子难道不自卑吗?”福宝手里驾着马车,嘴里打趣旁边坐着的小瑶 “主子岂能是女婢能比的,主子是男子的时候你难道天天自卑” “那到不会,主子男子装扮的时候,穿上将军服便是那鲜衣怒马少年将军,换上长衫犹如那天上的谪仙公子,如今这身女装赛过那九天玄女” 福宝越说越大声,生怕马车里的那人听不见。 “就你会说,多说点,让主子高兴高兴”小瑶眼看说不过福宝 福宝和小瑶一路上吵吵闹闹,马车里的司徒苍羽沉沦在自己的美貌里无法自拔 到达卫都,已到夜幕,住在离名苑楼最近的玖玖客栈,这家客栈也是卫都最大的客栈,一楼前院有茶馆喝茶说书,二楼后院是唱曲,听戏。日日都是热闹非凡。 名苑楼同样是卫都最大的青楼,江川打听到传他拜倒卫都得青楼,便是从这名苑楼传出来的。 明日是三年一场的名苑楼“夺玄女比赛”,之所以称之为“夺玄女”,是明日的比赛只论女子的容貌参赛,简单的就是选最美的女子 拔得头彩女子可掌名苑楼百媚令,可掌管名苑楼一年,一年所得流水,出去日常开销及其都归玄女所有玄女的去留都不受到名苑楼的限制 名利双收的美事,自然引人蜂拥而至! 如今这卫都齐聚了各国貌美的女子,都去争一争那“玄女”之位 “主子……咱们梁国吹口气就能灭了这卫都,何苦要来此受这份屈辱编排”从街上给司徒苍羽买点心的小瑶,一脸不悦,举止却十分得体的打开刚买回来的点心萝卜糕 回来时,在前门听到茶馆说书的在编排自家主子,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讹诈词语 奈何台下的卫人,听得津津乐道!若不是担心坏了主子的事儿,小瑶真想一脚踢飞那满口胡泽的说书老头 “说来听听,看看那说书老头今日可有新画本”司徒苍羽,则靠在软塌上,裙衫勾勒出来腰上的线条,青丝随意散落在靠枕上若开口不是那声男嗓,活脱脱的美人仙子模样 “主子听到”小瑶不解,主子听到了为何不生气?心里暗想,主子打小就聪明从小到大那次不是逗着乐便把仇报了不由得同情起了楼下说得正欢的说书老头 “那是自然,咱们明儿回去会会那编排本将军的下流画本先生” 小瑶瞧着主子一脸兴奋的表情,便知道有人要被玩了 次日 司徒苍羽让小瑶重新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今日的目标是:夺得名苑楼的玄女之位 福宝将司徒苍羽送到名苑楼门口,就被赶回了客栈带着小瑶二人抬腿走进名苑楼中庭 “姑娘芳名?”坐在八仙桌上准备提笔的老先生,用狼毫笔蘸了蘸墨汁低头询问 “我家小姐金贵芳名其能随便与你这老头说”小瑶口气冷淡中带着将军府自带的威严气场 司徒苍羽低喃,不愧是本将军的人,平日里虽有些傻气,郡府气场还是有的 “哎哟喂~这位小姑娘~你可别误会,来咱们万花楼夺魁的姑娘都得先留下芳名,领了牌子若不然夺了玄女,大伙都不知是那家的美人胚子呐”旁边一身淡雅着装,头上带着一株芍药花的的中年女人,满脸笑容的柔声解释 “你是何人?”小瑶话语间只带将军府的气势,让听的人不由得跟着话走 “我乃名苑楼的东掌柜,叫我珩娘子就行” 司徒苍羽不语站在,时不时瞧一眼四周 “珩娘子,叨扰了,我们初来乍到不熟名苑楼规矩,莫要怪罪”小瑶随即掏出一小荷包,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打赏银子,赔笑的递了过去。 “姑娘能来,实属名苑楼之幸事,稍后我带姑娘上雅阁” 小瑶又朝老先生施一礼,递上小荷包:“劳烦先生赐牌子,我家姑娘芳名 司徒羽,年芳 16梁都司徒老君侯府上是我家姑娘的远房亲戚,” “贵客,贵客”珩娘子一脸谄媚的假意热情 老先生依旧低头,蘸着笔在那红雕刻的牌子上写下:羽姑娘。 小瑶接过牌子,由着珩娘子带着两人住进了雅阁 “羽姑娘,辛苦屈尊在这雅阁歇息,稍后夺玄女开始前,我来通知羽姑娘”交到完后便退了出去,雅阁的房间倒是十分考究,雅致大方的装潢一点儿也不像有烟柳之气。 小瑶,一边忙着沏茶伺候,一边说道:“主子,这雅阁尽如名字一样有高雅之气” 司徒苍羽轻笑了笑:“你这丫头,看来以前在娘亲身边偷学了不少哇” “长公主是高雅之人,奴婢们在侧伺候,自然是耳语目染” 小瑶满是骄傲 司徒苍羽躺在软榻上,随手拿起案上的书翻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捧着书睡了过去。小瑶拿来毯子给盖上,便出门去探探周围情况,这是从小培养出来的习惯,在将军府她是普通婢女,出了将军府便是主子身边得力的暗卫。 “砰”的一声,软榻上的司徒苍羽被惊醒,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闯进来,随即扑在司徒苍羽的身上,双目通红,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哀声:“姐姐~救救我,有人给我下毒了” 闻言司徒苍羽,敏捷的将人打横抱入屏风后的床榻上,拉下帐幔,手指低着双唇示意别出声,便走了出去。 司徒苍羽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重新坐到软榻上,拿起那卷催眠的书看了起来。 片刻,珩娘子领着小侍女端着一叠水果踏入了雅阁 “羽姑娘~这是西域商人带来的果子,你快尝尝”说着便示意小侍女递了过来,放在案上。 “多谢珩娘子好意,慢走不送” 司徒苍羽,头也不抬的看着书,随口下了逐客令 珩娘子施礼告退,到门口时又回过头:“不知羽姑娘吃食可又忌口?让厨娘准备时留意些” “葫蒜,别放葫蒜”司徒苍羽依旧冷冷的开口。珩娘子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应承后退了出去。 “珩娘子?可是又是找我家姑娘?”小瑶碰到刚出雅阁珩娘子。 “无旁的事,来问问你家姑娘可有忌口,好让厨娘留意些。” “劳烦珩娘子了,我家姑娘不吃葫蒜,旁的没什么忌口,辛苦厨娘”小瑶施礼答谢,便回了雅阁,随手关上了敞开的大门。 “主子”刚要开口的小瑶,注意到司徒苍羽的表情,便转声:“姑娘~刚刚女婢瞧见街上有你喜欢吃的萝卜糕,奴婢去给你买些可好?” “去”司徒苍羽随即递给小瑶一张纸条。 待小瑶走后,司徒苍羽将门反锁。越过屏风,撩开幔帐,坐到床沿边抬手给床榻上的女子输入真气。 床榻上的女子,见状便起身抱住司徒苍羽,双唇贴了上去堵住了要开口的司徒苍羽 清醒的司徒苍羽,双手推了推贴在自己身上的人,下一刻双手被幔帐上的带子缠住,身上的女子力气异常的大将他箍住无法动弹,随后顺势将他推倒在床榻,骑坐上了身。 此刻的司徒苍羽顿快要窒息而亡,嘴里像是被卷入什么东西,要将他嘴里的每一处都探究清楚,司徒苍羽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时,那人放过了自己。 略带微喘的司徒苍羽,怒目可憎的盯着身上的人,眼睛里露出的满是杀气。他堂堂的镇守一方的少年将军,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可身上的人似乎毫无在意,低头在司徒苍羽的脖颈轻舔,一只手伸进内衫,不停的抚摸着那处。司徒苍羽的全身迅速泛起热温,一股什么东西似乎快要从身体里爆发出来。身上的人依旧持续的拱火, “我要杀了你你怎敢”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微喘,十分暧昧。 那人随即抬手抵住司徒苍羽的下巴,一脸无辜的模样,倒比司徒苍羽更像是受辱之人,可手上的动作,依旧霸道。 对着泛红的唇瓣咬了上去,不停的轻咬着司徒苍羽的唇瓣,片刻后微微刺痛的唇角伴着血腥味,让司徒苍羽十分不适。身上之人双手不停的在司徒苍羽身上四处磨蹭。 良久后,身上的女子挪开双唇,司徒苍羽双唇早已微微肿起,嘴角冒起丝丝血迹。身上之人犹如软泥一般,将头埋在司徒苍羽脖颈上微喘。此刻的司徒苍羽同样不好受,不仅要用内力压制住随时爆发的火焰,还得受身上之人的折磨。 待到气息微平,身上之人仍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表情,抬手将手指放在司徒苍羽唇角边不停的摩挲着,嘴角的血珠慢慢的浸到了指甲间,随后便将那带有血渍的手指放入口中舔了舔… 司徒苍羽瞧着身上一脸无辜却乖张又霸道的行为,心道:不知接下来还会受到什么屈辱。 哪知身上之人似乎看清了他的想法,附身在耳侧一脸无辜的轻声低喃:“谢谢哥哥~” 随即翻身,解了司徒苍羽双手,破窗而出 第3章 姑娘这是何意? 司徒苍羽缓了缓气息,眼里满是杀气。又瞥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床榻,扶手碰了碰泛着血泡的嘴唇,带着微微的刺痛,心里怒气更盛了些 心道,切莫让小瑶瞧了去,若知道本将军让一女子轻薄了,还是下面的那个岂不颜面无存随即起身朝净房走去。 ………… “铛铛铛铛…”刚走从净房出来的司徒苍羽,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姑娘~奴婢买点心回来了”小瑶扣了门见没人理,便又喊了一句 打开门开后,小瑶提着一袋萝卜糕对着司徒苍羽晃了晃“主子,你最喜欢的萝卜糕,还是热乎乎的” 一眼瞧见主子换上来一袭淡青色的纱裙,头上的发髻没了,只剩下湿漉漉的满头青丝顿时愣了愣。 司徒苍羽面色阴沉,往那软榻上一躺,思绪再次飘到了刚刚的场景里 眼里寒光也越来越深…恍惚间似乎勾起了浅浅的唇角。 小瑶见状忙上前,拾起一旁的帕子,给司徒苍羽擦干头发 眼皮撇了撇司徒苍羽,又迅速的挪开心里生疑 嘴是被咬了吗?要不要擦药? 司徒苍羽现在才顾不了那么多,心道这万花楼果真有趣,这人摆明就是冲他来的。那这这女子和从名苑楼流出来编排我的话本又是有何意呐?罢了~到今晚再探究探究。 “小瑶”抬手拿了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 小瑶单膝跪地遵从的答到:“回禀主子,这次共有17对美人夺玄女之位,真正的东家不是珩娘子,暗线消息近日有大批异族人乔装入卫都,且都住在名苑楼方圆3里内” 司徒苍羽吃了几块儿萝卜糕,现下眼色也暖了几分:“起来!以后行婢女礼” “是!主子”小瑶恭敬应答:“主子,你嘴角还在冒血泡,奴婢给你上点药?” 司徒苍羽心思一转开口:“发髻可还会扎?” “奴婢会,走前特意又跟默默学了几回” 司徒苍羽瞧着铜镜里一摸一样的发髻,又想起刚刚床塌的那一幕双眸微寒冷声道:“拆了”随后又补上了一句:“换上丝带” “是” 小瑶心里暗想这就一条丝带如何与外面的那些美人比?小声的开口:“主子,这样未免也太素净了些” 司徒苍羽瞧着铜镜里,乌黑的青丝及着粉黛色的丝带,勾了勾唇:“无妨” 片刻~珩娘子,进来打了个招呼,仔细的讲了讲夺玄女的规矩和章程。 司徒苍羽卧在软榻上,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接下来的玄女之争。 小瑶满脸疑惑:“主子,咱们这玄女还多吗?瞧着你不似来时那般欢喜” 司徒苍羽转瞧了瞧,心已明了:“今夜这玄女之位,你主子我要定了。明儿咱们入就做名苑楼西东家。” “是~”小瑶瞧着主子有恢复如常的神情,高兴的回了话,拐过屏风走到了里屋。 “主子~这坠子不像是主子的?”小瑶将床榻上的坠子,双手呈到司徒苍羽面前。司徒苍羽拿起坠子,瞧了瞧又递给了小瑶:“你寻个空,将这坠子拿去给多福,让查一查” 小瑶双手接过恭敬的应下:“遵命” 此时一阵优雅的古琴声悠悠想起,夺玄女之位正式开始 司徒苍羽带着小瑶走出了阁楼,小瑶瞧见走在主子前面的姑娘,轻声提醒:“主子,步子收一收,学着前面的姑娘就行。” 小瑶之所以这么说,是知道自己主子的绝世容颜到底有多绝的。以前在梁都时大公主也让主子扮过女装,只要主子朝那一站,其他个公主郡主都逊色了下去,若不是步子迈太大,有次都差点都瞒过了皇太后的双眼,唯独的就是提醒提醒步子。 名苑楼真的是大,司徒苍羽住的雅阁在三楼,17位夺玄女的姑娘都住在五楼,其余楼层楼上楼下都座满了富商名流 每张桌子都放上来不同色的鸢尾花 “主子、桌上方白色鸢尾花的富商 、蓝色的是名流、据说名苑楼阁主青立君独有的是红色的鸢尾花,历来有阁主一花抵万花的规矩,不过着青立君在外游历多年了,至今未归,所以这么多年也未见有哪位玄女得青立君一株鸢尾。” “无妨,今夜有无那青立阁主,这玄女之位我都要定了。”司徒苍羽志在必得的说道,随后又沉声吩咐“你就别跟着了,趁机再去打探些” “喏!奴婢明了”小瑶恭敬的行礼告退,悄悄的溜开了 17位绝世佳人,缓缓的从三楼走到一楼早就准备好的舞台中央,坐到专设的席位上,每位席位上都放着同样的笔墨纸砚,不同的乐器。 由在座的客人出题,将想要听得曲子、歌赋亦或者让姑娘现场提笔作画、赋诗都可以,只需写好要求让小厮送到对应的姑娘跟前,若能依照出题人的要求作答,不论造诣高低,鸢尾花都由出题人自己觉得是否相送。 ………… 一刻钟后,所有宾客均已出题完毕,轮番统计核算后得出司徒苍羽和另外一位姑娘的鸢尾花同样多。 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等着名苑楼如何抉择。 正在珩娘子为难之际~ 一阵空灵的尺八声,悠悠飘荡在整个玩暧昧花楼里,一袭红衣伴随着尺八音从天而降。 缓缓的落到司徒苍羽的面前,将手里的鸢尾花递给了司徒苍羽。 众人纷纷议论,落入耳朵里,多是“立青君”三个字。 司徒苍羽毫无悬念的成了名苑楼西掌柜。 “恭喜姑娘~得偿所愿~”立青阁主微笑的对着司徒苍羽道贺 司徒苍羽仔细的将面前之人打量了一番,心道,这立青阁主如此年轻,定是有些手段的。转眸露出微微浅笑:“多谢阁主抬爱!” “立青还有要事就先告了”随即拱了拱手与司徒苍羽道别。司徒苍羽瞧着那人背影,眼里满是看不明的情绪。 玄女之争结束后,便是名苑楼准备的歌舞表演。众位看官都融入了歌舞升平的氛围里,好似前一瞬间的玄女活动,早已结束。 玄女是可以住更好的房间,但司徒苍羽嫌麻烦。也就没让小厮给挪地方,依然住雅阁。 珩娘子本想交代些这一年的营生事宜,哪知道被司徒苍羽一句:“只抽三成利,其余的珩娘子自理,闲暇时别来打扰我就行”给堵了回去。 刚从外面回来的小瑶,老远就看见珩姑娘的嘴都快咧到耳后了。 “回主子,都安排好了。”小瑶尊敬的回禀道 “你去让珩娘子给你安排一间屋子,最好是离品雅阁近的地方,这几日都不用来伺候。专心盯着品雅阁来回的人” 司徒苍羽眸色微沉 “奴婢每日何时来向主子汇报”小瑶开口询问 “收到坠子的消息,在一并过来汇报” “是,奴婢这就去办”小瑶行礼后便退出雅阁 听着更声已经到二更了天了,司徒苍羽回了里屋,躺着床榻上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司徒苍羽感觉有只手隔着内衫在自己身上抚摸,惹得司徒苍羽发出轻闷声。原以为是梦境,当耳朵被什么东西含住时,司徒苍羽瞬间清醒。 借着月光瞧见自己身上坐一位衣衫单薄的女子,正想抬手,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绑在床榻上,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夜色也看不出他此时的狼狈模样。 坐在司徒苍羽身上的人,丝毫不去管此刻司徒苍羽眼里的怒火。而是用双手轻轻托住司徒苍羽的脸颊,将嘴唇贴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吮吸,片刻后慢慢变成了轻咬。 原本咬牙守紧防线的司徒苍羽,当被身上之人轻咬住喉结时,嘴巴不争气的微微张开,还发出了令人羞耻的声音。 身上之人见状,将那湿润探了进去,勾起唇舌绕在了一起似乎要将司徒苍羽拆入腹中,司徒苍羽被这霸道又迅速的攻势无路可到,从反抗到放弃最后沉沦其中 “哥哥~可还喜欢”软糯糯好听的媚声在司徒苍羽耳畔响起,犹如羽毛轻抚在耳朵上痒痒的 司徒苍羽全身紧绷心里难受的很… 艰难的开口:“姑娘这是何意?” 骑在司徒苍羽身上的人自然是发现了身下之人的变化,转而将一只手探入司徒苍羽内衫里光滑的手刚接触肌肤,便感受到体内攀升的热温“哥哥这是什么话,不是哥哥抱我入哥哥床塌的吗”依旧一脸无辜的模样 “将我放开,不然我杀了你” “哥哥刚刚不是也很享受吗,这是还没下床塌就要翻脸?”说着将手放在司徒苍羽紧实的腹肌上来回摩挲,同时又一口咬上了还没结痂的唇角,伤口再次加深 “唔……啊……你…”话咽在喉咙终是被双唇堵了起来…再次被裹杀殆尽 一阵缠绵,带着微喘的两人唇瓣慢慢分开,司徒苍羽突然对着刚分开的薄唇用力的咬了上去 “啊……唔唔”身上之人瞬间刺痛的出了声 血腥味伴着微喘再次将两人裹入其中 片刻后…略带软瘫的人,将头埋在司徒苍羽脖颈处媚声:“哥哥这是要报仇吗?” “放开?”司徒苍羽冷声 “哥哥刚刚才欺负了人家,这次就是对哥哥的惩罚”说着又是一个翻身,消失了… 司徒苍羽一脸错愕… 现下四肢如何解开成了难题 第4章 怎么嘴角都有伤? 天际渐渐泛出了鱼白色,床塌上的少年将军四肢还被牢牢的绑 天际露白时,司徒苍羽运了运内力,才松了下来心里早就把那人咒骂了无数次又去净房里收拾了一番,天亮才又睡下,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中间珩娘子,带着两个婢女来了两次、见没起也识趣没敲门 ………… 司徒苍羽醒来时,已是午时过后珩娘子给司徒苍羽安排了两个婢女,照顾起居 司徒苍羽又和珩娘子交代了几句,名苑楼一切照旧,自己不干预,一年时间到后也只拿三层营收 珩娘子自然十分欢喜,嘴上又说着:“今晚给准备了万花宴,恭贺羽姑娘喜夺玄女之位,也带万花楼所有姑娘见西东家” “有劳珩娘子了,是所有姑娘都来吗?”司徒苍羽满脸笑意,眼色闪过一声不易察觉的狡黠 “那是自然,不只姑娘们,名苑楼上到金字牌姑娘、风雅居的乐师……下到普通婢女 小厮 后厨都是要出来给羽姑娘道贺一声的”珩娘子,如数家珍的说着今晚宴会的派头 “当是热闹一番,辛苦珩娘子筹办了” “羽姑娘客气了~我先出去了,让这两丫头好好伺候你,羽姑娘现在是咱们西东家,有事儿你吩咐就行。” 两人客气一番,话别,珩娘子走出了雅阁门 司徒苍羽面色一沉坐到软榻上,看了面前的婢女一眼,拿起小案桌上的短刀,把在手上玩耍 两位婢女见状,双膝跪地,十分恭敬:“属下拜见主子” “见过小瑶了?”司徒苍羽抬眸盯着恭敬跪着的两人 “属下两人已见过小瑶姐姐和多福了”答话的名叫小珠,是司徒苍羽安插进来的线人 “起来回话”司徒苍羽缓了缓神情 两人叩首一同起身小珠上前给司徒苍羽准备着茶水 “回禀主子,名苑楼果然如主子料想的一样,卫国的朝臣几乎都来过名苑楼,上个月卫国皇帝也来过一两次” 这次回话的是另一位暗卫小琳 “几乎是何意思?难道还有卫国朝臣没来过这万花楼”司徒苍羽将短刀放回小桌子上,顺手端起小珠沏好的茶 “回主子,确实如此,整个外国就只有一家府邸官员没来过名苑楼就是西侯爷府,不仅西侯爷没来过,侯爷嫡长子 次子都没来过”小琳说着双手恭敬的呈上一本小册子 司徒苍羽放下茶杯,接过小册子翻起来刚看了两页:“给我拿些吃得来,都饿了一天了” 小琳闻言一脸单纯认真的建议:“主子,要不你忍忍,宴会开始有好多好吃的,都是卫都顶好的吃食” 司徒苍羽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小琳,又转过去对着小珠说:“你妹着脑子”摇了摇头又翻着手里的小册子 “快去给主子准备吃食”小珠低声催着小琳 小琳虽不理解主子为何不忍忍,还是听了小珠的话,对着司徒苍羽恭敬的施礼,转头向厨房走去 “主子,你别生气小琳她” 不等小珠说完,司徒苍羽便打断话继续道“你们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我若生她的气,早就气死多少回了你说你妹,说她脑子笨,将军府做事情最出色的她排前,你是她聪明,一个肉包子就能更别人走”司徒苍羽用册子轻拍着手心,眼里满是无语的吐槽着 “属下替小琳多谢主子宽宏之恩”小珠恭敬的行礼,虽说是和司徒苍羽一起长大,但始终不敢逾越半分之所以如此、小时候老郡侯将她姐妹两带到司徒苍羽身边前便对她说:你是姐姐,要保护好妹妹,更要保护好小主子 “罢了罢了~从小你都这一套,快去给看看小琳是不是又偷吃了”司徒苍羽吐槽的说道 小珠这才略微尴尬的行礼出去,片刻带着小琳将吃食给铺好在桌前 “主子,可以用膳了”小珠恭敬的对着还在看小册子的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用餐:“小琳,你说说西侯府的情况” “回主子,这西侯府,西侯爷是卫帝是从小到大同吃同住的伴读,据说这西侯爷少年成名,文采斐然是当时卫国公认的文坛大家星秀,先卫帝还赐了“文清公子”雅称好多皇家贵胄都想将人招为女婿,但这西侯爷,当时以还未为国尽忠,上阵领军为由,都给退了”小琳继续道 “后来在如今卫帝入主东宫,迎娶太子妃那一年,先卫帝准了西侯爷去北疆边塞平乱剿匪的折子” 司徒苍羽听到这里顿了顿,接过小珠递过来的鸡汤:“所以说当年威震四方,以三万破北疆十万边塞城池的主将是这位文质彬彬的西侯爷?”随即又喝了两口鸡汤 “主子说对了,只是后来这位西侯爷战功过于显赫,反倒淹没了他文清公子的名气”小珠一边回话一边给司徒苍羽脯菜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阵杀敌战四方这西侯爷确实不一般,当得起,当得起” 司徒苍羽是打心底敬佩这种人的。 “跟着主子这么久了,难得见主子主动夸人”小珠满脸欢喜,又给司徒苍羽夹了一只鸡腿 “那如今,这西侯爷府探究了多少”司徒苍羽拿起鸡腿咬了一口 “回主子,我们安在卫国的暗线,多方探究也只得了些皮毛”小琳如实恭敬的回禀着,眼里却是望着吃得正香的司徒苍羽。 小珠见到悄悄的挪到小琳身边,又用胳膊戳了戳,小琳这才收回眼神继续:“西候爷如今上了年岁,很少出府,他的嫡子和次子倒是在朝着任职,但都是朝中的闲职,府上的下人少,而且都是自小就在西候府的,口风紧、性子冷、外面的暗线自然难放进去。” 司徒苍羽瞧着小琳的表情,实在是觉得过分好笑。“好了,好了,来吃,你眼珠子都快到我碗里了” 小琳听到这话,急忙行礼谢恩,迅速的拿着筷子开始吃了起来,今天给司徒苍羽准备的菜都是她自己很喜欢吃的,平日吃不着,今日打着玄女想吃的名号特地让厨娘给做的。 司徒苍羽见小琳吃的欢,招手让小珠也一并坐下吃 :“其他事情,重要的你们交给小瑶,不重要的小琳跟着,小珠就在我身边以免他人存疑” “是,主子”小珠恭敬的应声 “明白了,主子”小琳嘴里含着大块肉也附和着 饭后,司徒苍羽坐到榻上看小琳递上来的那本小册子,小琳将碗筷收拾了下去,小珠去内室给司徒苍羽整理晚上宴会的衣衫。 只见原本精雕细琢的花架子床,床榻凌乱不堪像是被强盗翻过,连那床架子上的幔帐绳也被撕开成好几段,心道这主子大晚上一个人在床上做了何事情?难得是因为有幔帐不习惯,确实以前主子房间就没撑过幔帐,便走向外室恭敬的问:“主子,这床幔帐直接拆了还是给你换一个?” “换一个”司徒苍羽头也没抬的说道,心底其实有些尴尬,要是让这些丫头知道自己被人按在床榻上,还是下面的那一个,多失面子,太丢人了。 “好的,主子也看过来换衫,等会儿该出去赴万花宴了”小珠边收拾床榻边嘱咐着。 ………… 不一会儿,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便出现在铜镜里,司徒苍羽瞧见铜镜里的自己,相当满意,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显得模样更加俊美无双~ “主子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一旁的小琳脱口而出 “你这小妮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司徒苍羽站起来敲了敲小琳的脑瓜子 小珠见状:“主子,小琳平日里听万花楼的客人们长说这些词都姑娘,主子可别和她见识” “哈哈哈哈你妹可没说错,现下我可不就是个美人胚子么”说着还摊开双臂转了转,又指着小琳吩咐道:“去查清楚,西候爷嫡子和次子的关系如何,西候爷和当今卫王关系如何” “是,属下领命”小琳回复一声后,便闪了出去 “你,等会儿在万花宴上,给我找找哪位嘴角带伤的”司徒苍羽又对着小珠吩咐道 “是,主子”小珠恭敬领命,跟着司徒苍羽的身后。心道:主子这是怎的了,他嘴角受伤了,为什么要找个和他一样的受伤的人呢?难道是病友交流? 司徒苍羽,一脸春风满面,芙蓉春水的景象缓缓的走下大厅。众人纷纷称赞…美人当是绝世无双! 今夜的前院中庭没对外开客,都是名苑楼自己的人,两边搭起了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司徒苍羽的位置和金牌姑娘,风雅乐师一样都是在舞台上的主桌。 珩娘子刚和名苑楼所有人介绍完司徒苍羽,便将他引到了位置上,刚坐下的司徒苍羽客气的一一同大家打招呼,但是怎么越看越不对,越瞧着这些人越不对… 他们,她们嘴角上怎么都有伤? 第5章 名姑娘如今在何处? “羽东家,我等以后有劳羽东家照拂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端起酒杯朝主位的司徒苍羽,拱手敬酒,在座的其他人也纷纷端起酒杯起身。 “诸位客气,我本也是闲散之人,对商贾营生一窍不通,以后若有好玩的,诸位也带带我。” 话别,一众人才纷纷坐下。 “如此说来,以后得趣的乐子,羽东家就和我们一道”坐在司徒苍羽左边的,花容月貌之色的粉衣女子附和道。 “那是自然,要是羽东家早来几日,便能赶上和我们一道去,轩云居尝尝徒良煲山鸡,味道顶顶的绝艳。”正对着司徒苍羽的 蓝衣公子兴奋的说道。 “徒良煲山鸡?”司徒苍羽疑惑 “羽东家,有所不知,这徒良是一种真腊地区的一种水果,果肉柔软,入口即化,搭配野山鸡一起煲,补血益气、滋润养阴。” 粉衣女子补充道 “你瞧,我等因贪吃,嘴角都生火了” 另一个男子摸着自己嘴角生出的血红小结疤。 桌上的人纷纷附和 “羽东家,这嘴角莫不是也吃是吃多了那徒良煲山鸡所致”蓝衣公子,像是发现了新奇玩意。 司徒苍羽,顿了顿,面晗笑色:“昨来的时候贪吃了几快儿萝卜糕,不小心自己咬破了,夺玄女时还能拿粉遮一遮,那知过夜后越发红肿了些。” “哈哈哈哈,没想到羽东家也是爱吃之人,我们这些个都是同道中人,以后聚会定请上羽东家一到” 众人边吃,边闲聊,气氛热闹非凡 酒足饭饱后,宴会散去。 司徒苍羽,沐浴后也准备上床榻休息,走到床榻前,看着床榻低沉片刻。转身对着外室的小瑶吩咐:“窗户关好,晚上有些冷” “喏,主子”小珠一脸疑惑的又去检查了两次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心道:主子怎么会怕冷呐?某不是身体有异,晚些时候去问问小瑶姐姐 “主子,窗户都检查了,奴婢都关好了,晚上的寒风吹不进来” “你下去,明早给我准备萝卜糕” “喏”小珠瞧着司徒苍羽已睡下,闭了帐灯,关上门,推了出去。 一夜无梦 次日, 小珠带着萝卜糕来时,司徒苍羽,早已经起身,正坐在软榻上一个人下着围棋 “主子,刚出锅的萝卜糕”小珠递上还冒着热气的萝卜糕 司徒苍羽放下棋子,伸手那了一块萝卜糕吃了起来,满是满足 小珠则在一旁沏茶,又将厨房送过来的早膳铺好在桌上。 “收了,咱们今儿去外面吃”司徒苍羽又拿起一块萝卜糕往嘴里放 “那奴婢去给主子准备出门穿的外衫” “准备一套男装即可”司徒苍羽盯着棋盘,吃着萝卜糕,手里摩挲着棋子 小珠恭敬的行礼后,便退下 此时,小琳提着一袋萝卜糕,手里抱着一盆君子兰走了进来。 “主子,你看我给你带了萝卜糕”一脸兴奋的跨过门槛,朝司徒苍羽的软榻走来 司徒苍羽抬头,将手里的半块萝卜糕,朝小琳晃了晃,笑着打趣:“这兰花也是给我的?” “去探西侯府,瞧着这株好看,便给主子带回来了”小琳一脸得意,等着司徒苍羽夸自己的表情,顺道将花往棋盘上一搁。将棋盘的棋子打乱到一旁。 司徒苍羽闻言,眼里泛出小琳看不懂的情绪:“这,是你在西侯府顺的?是西侯府的东西?” 司徒苍羽指着棋盘上的君子兰,脸色微沉 小琳瞧着司徒苍羽微变的脸色:“主子,以前不是最喜欢这兰花吗?现在不喜欢了?” 又将手里的萝卜糕袋子递给司徒苍羽,一脸无辜的表情。 司徒苍羽接过萝卜糕的袋子,瞧了瞧,里面只剩下两块儿萝卜糕,其中一块儿还被掰了一小角走,又瞥了一眼那盆君子兰。 好气又好笑,面色微转:“查到了什么?”将萝卜糕袋子,往棋盘上一搁 “回禀主子,西候爷嫡子,珩栎在朝中任命礼部侍郎,为人比较圆滑,卫帝继位后,废除了多项祭祀活动,一年到头也就春闱祭祀和年终皇家祭祀 ,两个大小祭祀活动,所以平日里这西候嫡子也是清闲。但此人十分喜欢结交朋友,无论是世家显贵,还是江湖浪人,都有他的认识的,而且与之结交的人,都对其赞赏有嘉。其实主子也与他结交过?” “呃?何时?为何我没影响?”司徒苍羽,轻抚兰花的手指顿一一下 “主子可记得,去年你偷偷来卫都,在城墙根下与一位江湖人喝酒,到天幕的时候,有一位公子哥提着一坛子酒来找那位江湖人,那提酒的公子哥就是珩栎” “哦!原来是他”司徒苍羽思绪回想了一下,当时却有这么个人,一身华服,随地而坐,三人对饮到天明。 “那次子呐?” “次子,珩旭是卫帝的贴身侍卫,为人比较冷淡,不喜交际,平日里几乎都呆在卫帝身边,不过与珩栎的关系很好” “兄弟两关系好?如何探究”司徒苍羽站起身来踱步 “每回珩旭沐休日,珩栎都回陪着一起,朝中人都知道,只要珩旭不当值,当日的珩栎肯定不在朝中,不是陪着这位性子冷淡的家弟钓鱼,就是去珩旭喜欢的武场练剑反正定是在一块的。” “当真有趣,这两兄弟,西侯爷呐?”司徒苍羽双手搭背,踱步的问道 “主子责罚,西候爷日常深居简出,十几年前从边塞回来,封侯后便很少出入西候府,消息就更少流出”小琳恭敬的行礼,规矩的等着司徒苍羽发话 “那你这趟夜探西候府,除了这盆君子兰可有旁的收获”司徒苍羽瞧着这盆西候府的君子兰,脸上的无奈溢于言表 小琳想了想:“主子,世家府邸应有的暗房、机关在西候府都未曾探究到,这里面应是有蹊跷。西候爷平日里在府上,也都是养养花花、修修树,昨夜瞧见他与一俊俏公子下棋到很晚,想来应是好棋之人。” “可探究到,西侯府两位世子,为何不喜来万花楼?” “这请主子责罚” “主子,男装备好了,更衣后我们从侧面出发”小珠捧着衣衫走了进来,将衣服放到内室床榻上 司徒苍羽点头示意,停下脚步,对着小琳:“下回可不许将别人府上的东西随意搬来,再去探究珩栎对名苑楼的态度为何异常?下去” 小琳不恭敬行礼后,不甘的又问:“主子,那萝卜糕以后还给主子带吗?” “不用哈,凡是吃的都不用想着我”司徒苍羽又瞥了一眼,那袋子里一块半的萝卜糕,摆了摆手 小琳听闻,这才低头没落的走了出去。 司徒苍羽走进内室,一番收拾后。带着小珠从侧门出了万花楼 “主子这般模样,走在这卫都街上,实在是过于瞩目”刚出街,小珠便注意到,街上女子们看司徒苍羽的神情 “本将军,绝貌非凡、气质出众这卫都人不常瞧见本将军这般俊秀的男子,多瞧上两眼也无妨,全当是给卫都女子洗洗眼”司徒苍羽自信满满,从小便知自己长得俊美无双,之前来卫都玩耍,都是易容,好不容易真面目示人,自然是得意一番。 “主子,这还是清早,便有这么多女子挪不开眼,若晚些时候,属下怕是更盛”小珠今日随司徒苍羽换上了小厮装,称呼自然也就跟着改了口。 “无妨,若是真有被卫都全城女子围堵的景象,倒也是有趣的很。”司徒苍羽走到一家摊贩前坐下,示意小珠一同坐下 小珠略有担心:“主子,属下担心如此映入瞩目,恐招来烦事” “放心,本将军自有打算” 小珠便不多言,招手让老板端来、烧麦、肠粉和热甜茶 “这位公子,如此俊秀不知是哪国人”老板将小珠点的食物,一一放桌上,又瞧了瞧俊美无双的少年将军司徒苍羽,不由得感叹的问道 “哟!店家怎知,我家公子不是卫国人?”小珠夹了一个烧麦到司徒苍羽碗里 “若是我卫国人,凭你家公子这盛世容颜,早就享誉四方了,在下虽一介小商,但阅人无数,南来北往的各国人士,也是见了不少,如公子这般出众,确实罕见”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在一旁忙了起来。 旁刚落座的两位年轻女子,听着商贩的话,不禁朝司徒苍羽这边望了望,两人又低语了一番。又时不时的偷瞄司徒苍羽 小珠瞧见这副场景,心里满是得意。又给自家吃的欢的主子续了半杯甜茶。 渐渐地,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司徒苍羽走到哪儿,受人瞩目的眼神就落到哪。司徒苍羽自是不在意的,这卫都的大街小巷,这些年自己也来了许多次,自然是十分熟络。带着小珠东走走,西瞧瞧,转眼已到晌午时分 便去了东郊城门口的小摊贩处吃牛杂,这里的牛杂比酒楼的还好吃,是司徒苍羽第一次偷来卫都是,一个小乞丐带他来的,这么多年了,除了老板人胖了一大圈外,牛杂的口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主子,这怕是不干净”小珠低声的提醒 “你这小厮,瞎说什么?要吃就吃,不吃就滚开”商贩听到小珠的声音,没好气的开口 司徒苍羽笑笑,坐到位置上:“老板,两碗净牛杂,再来一碗净萝卜” 老板不语,小珠正要开口质问,被司徒苍羽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一小会儿,老板将两碗牛杂,一碗萝卜不轻不重的放到桌上,似乎还对刚刚小珠说的话不满。 小珠瞧着商贩对自己主子如此无礼,正想发火,瞧见司徒苍羽提起筷子吃的正欢,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这东西小珠一口没吃,司徒苍羽倒是细数的全吃了,走得时候还打包带走了一份。 “主子,那商贩态度如此恶劣,主子为何不恼”小珠依然有些气恼,自己主子不应受这般待遇。 “我有何恼的,那商贩本就是靠手艺过活,若是手艺好自然无需过多谄媚奉承,且你若不当着他面说那话,他兴许态度会好些。我们本就比他好上许多,为何要为了那虚礼去难为一个小贩呐” “是,属下知错了”小珠恭敬的搭话,也反思自己太过鲁莽了 “走,我们走次街,绕道袖宝斋” 两人绕着次街,不一会儿到了一处死角地。小珠四周瞧了瞧,上前轻轻扣了三下竹门。门从里面打开,里面的石门也自动打开,司徒苍羽抬脚走了进去,小珠随后。两道门再次自动合上,从外面看毫无异常。 三两次转角后,便来到一处亭子中。刚还坐着的三个人,瞧见司徒苍羽,迅速的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参见,主子” 司徒苍羽走到中位上坐下:“都先说说” 司徒苍羽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 “回主子,北塞侨装过来的人查清楚了,来的多是北疆剑手和巫女” “回主子,其他各小国来的,除了美娇娥,就是各国的顶级高手” “主子,属下这边也探到,近日有大批药材进入卫都药材市场” 司徒苍羽听着几人的回报,摩挲着茶盏,面色微沉:“夺玄女的另外16名姑娘如今在何处?”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上前施礼:“主子,那16名子女并未离开卫都,前后脚的住进里玖玖客栈,属下已安排人盯着。” 江迭原是老君侯的侍卫,在卫都暗伏多年 “哦!有意思,让人撤了”司徒苍羽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主子可是有其他打算”开口的老者名唤 司先生,是大公主府里出来的侍卫 “这些个女子,都是在名苑楼露过脸的,本就生得好看,若有何异常自是比旁人更易察觉,自不用盯着。传信回梁都,让幻羽过来,记得别让侯爷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复命搭话的是幻聪 “给多福带话,让他在玖玖客栈好好打探一下,有任何异常都要记录在册” “是”三人恭敬行礼,江迭和司先生先行离开。 待两人走远,幻聪朝着小珠使了使眼色,小珠识趣的走开。 亭子里只剩下司徒苍羽和幻聪二人 第6章 多谢公子仗义援手 幻聪一屁股坐下,先给司徒苍羽沏了沏热茶,随后又给自己倒上一盏:“哥~这玄女之位当真就让你给坐上了?”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那是自然,你兄长,别的不说,这模样当今世上也是绝世容貌”司徒苍羽掰起一颗葡萄往嘴里放。 “你就不怕我写信告诉义父 义母,说他们心尖上的小少年,挡了 卫都的花魁”幻聪一脸欠揍的模样 “呵,长本事了”司徒苍羽朝瞪了幻聪一眼,手上的橘子顺道的砸了过去,又道“昨儿,西侯府是你和小琳一同去的?”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琳告诉你的?”幻聪窜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慌张被司徒苍羽尽收眼底 “那盆君子兰,是你出得馊主意”司徒苍羽一脸淡然的开口:“若你在般肆意,定让人遣你回梁都” 幻聪听到要遣他回梁都,一下子乖巧:“哥,我就是瞧那盆君子兰养的极好,想着你平日就喜欢那玩意,便让小琳顺了回去” “说说,西侯府,小琳没看出门道的,你应当不会瞧不出?”司徒苍羽面色微沉的看着幻聪。 “这西侯府,后出的一处院子极为奇怪,白日,夜里都没下人在,院子确是十分雅致,瞧不出是女子或是男子居住在此,就连柜子里面的衣衫都是男、女样式都有。更不像是两人居住的样子。” 幻聪一面回想一面悠悠的开口 “而且那处院子四周,能感觉到高手的气息,至少是与小琳的功夫不相上下” “那你还怂恿小琳,从西候府顺东西出来”司徒苍羽瞧着这不着调的幻聪,声音略带责问 幻聪心虚:“哥,你知道吗?西侯府有位大美人,真的是美人” “罢了,罢了~小瑶查的坠子你可见过?”司徒苍羽不想听他胡诌,话锋一转的问题 “见过,那东西本是普通的玉髓坠子,不同的是他被人用北塞的毒水浸泡过,无色无味,但会让人身体松软,普通人用过会嗜睡一到两天,习武之人会全身无力” “若种了此毒,多久能恢复?又和破解之法”司徒苍羽心下一层,手里的茶盏不由得紧了紧。 “毒水配料不同,所需解药也不一样,我已命小瑶去查,不过希望不大,估计幻羽过来就有法子了”幻聪顿了顿又道:“听小瑶说,那坠子是在哥的床榻上发现的,哥可有中毒倾向?”眼里多了些关切的望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尴尬,迅速的埋藏:“咳咳并未发现异常,近来北塞族人异动非常,当心些”随后又补充:“不准再没大没小的直呼你姐的名字,听到没” “哦!知道了哥”幻聪双眸微垂乖巧的应道 “下去,我也当回名苑楼了”司徒苍羽说着便准备起身,朝前院走去,幻聪乖巧的跟在后面。 穿过前院,小珠推开一扇门,拉开链子便到了袖宝斋铺子,袖宝斋主要是贩卖各国的奇异小摆件,这些小摆件都是宝石,玉器所致。各个都是精巧细致,巧夺天工,主要光顾的都是些显贵们,虽说没什么使用价值,显贵们却是很喜欢买来装饰派头。幻聪便是这袖宝斋的老板。 “哥,你等一下”幻聪三两步的跑到楼上,又风风火火的跑下来,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司徒苍羽,一脸开心的瞅着司徒苍羽说道:“哥,我送你的,回去再看” 司徒苍羽接过盒子,掂了掂:“羽姐有吗?” 幻聪尴尬笑笑,眼里满是心虚:“幻羽不姐的我有准备,有准备的” 司徒苍羽轻轻敲了一下幻聪脑袋:“别由着性子乱来,最近卫都不太平,好好替哥看着大伙儿”随即抬头走出袖宝斋。 “我才没乱来呐,你自己都成玄女了,还说我”幻聪望着司徒苍羽远去的背影,小声的嘟囔着。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让街上的人行慌乱不已的往两边避开。 眼见一匹黑马朝着旁边的小珠扑过去,司徒苍羽见状,一手抓住小珠胳膊,轻点脚尖,向上腾空一跃,连同小珠一起平稳的落地到黑马后方,只见黑马上的男子高大魁梧,一身异装奇服扮相,一看就是古边人。马上勒了勒马绳,转头瞥了一眼司徒苍羽,又挥着马鞭朝前跑去,前面的行人又是一阵慌乱 “这卫都,好似不能当街驭马,回去让小琳查一下”司徒苍羽边往前走边吩咐着小珠 小珠应道,恭敬的跟在司徒苍羽侧后方 刚走一小段,后方又传来一阵骚动 司徒苍羽回头朝着后方望去,只见刚刚那位当街驭马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位谋面的白衣女子,快速的奔来。 司徒苍羽忙伸手将小珠护到身后,低头望着街边路挪了挪,让出中间道路。刚站稳的司徒苍羽苍羽,一抬头,只见马背上的女子纵身一跃朝司徒苍羽扑来。来不及反应的司徒苍羽将人接到了怀里。 马背上的男子,看了一眼司徒苍羽,迅速的策马而去周围行人马上的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吃着瓜。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怀里女子双手勾着司徒苍羽的脖子,娇滴滴的的的软声:“劳烦公子将我带到偏处” 司徒苍羽微愣,递给小珠一个小眼神,小珠随即在人群中扒出一条道。转过街角,在人少处将白衣女子放了下来。 “多谢公子仗义援手”白衣女子微微施礼 “举手之劳,不必道谢,不知姑娘去往何处?是否需要在下帮忙?”司徒苍羽盯着白衣女子,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姿态轻松的问道 “不必了,小女子感谢公子今日援手,他日若相逢,必定报念公子今日之恩”话闭,有施一礼,转身朝巷子外面走了去,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司徒苍羽,望着离去的女子,顿时陷入沉思 “主子,主子”小珠见状,轻轻唤了两声:“这女子最后一句话好似奇怪。” “走,回名苑楼”司徒苍羽收起面色,露出轻松姿态。 回到名苑楼已是黄昏时刻,小珠将打包的牛杂拿去后厨热了热,又传来晚膳。司徒苍羽一边吃着,小珠就在旁边给司徒苍羽夹菜,给司徒苍羽堆了一大碗:“小珠,别夹了,先吃饭。” “主子你先吃,我等小琳一同回来再吃”小珠恭敬的回禀 司徒苍羽也不多言,心里知是明白这丫头心系自家妹子。 晚饭后,小珠将餐桌撤出,司徒苍羽坐在软榻上,一个人对着棋局博弈,顺道消食。 “主子,幻聪公子今儿给你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小珠手里沏着茶,想到今日幻聪公子,给主子东西时,那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顿时有些好奇。 “噢,”司徒苍羽抬手去摸衣兜里的盒子,来回摸了摸。又看了看满脸懵的小珠:“不见了,你回来时可又瞧见” “未曾,奴婢只记得,幻聪公子给主子后,主子转头放进衣兜里,便再也没瞧见主子拿出来过”小珠回忆的说道:“哎呀!某不是就那女子的时候掉了”小珠补充道。 司徒苍羽轻叹了一声:“或许,无妨!改明儿让幻聪再送我一个,也不知那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幻聪公子难得给主子送东西,若是知道主子弄丢了,估计又要絮叨好久了”小珠微笑的吐槽。 司徒苍羽回想着,幻聪那有理不饶人的絮叨架势:“算了,先别和他说东西丢了” “喏,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下去,晚些时候也不必过来,明儿早带些萝卜糕过来”司徒苍羽,头也不抬的吩咐吩咐道。 “喏,主子早些休息,奴婢下去瞧瞧小琳回来没”小珠恭敬的退下,关好雅阁大门后便离开。 司徒苍羽伸了伸懒腰,放下棋子,朝沐浴的方向走去 第7章 哥哥这是不认我了吗? 司徒苍羽走进净房,脱下外衫,将身子泡在浴桶里。温热蔓延全身,舒适且悠哉的打了打哈欠 半刻钟后,司徒苍羽收拾一通,躺到了床上,用手运了运内力,将房间里的琉璃盏细数湮灭,房间里很快传来细微的酣睡声。 天微微泛白时,司徒苍羽耳边被一阵阵温热的气息扰醒,双眼微微睁开,侧身躺着一女子,睡得正酣,瞬间清醒的司徒苍羽,迅速翻身从床榻上下来,点燃内室的琉璃盏。 床榻上的女子,满头青丝铺在枕间,红裙下露出白皙的长腿,脖颈间的衣襟敞开,呈现出微微泛红的锁骨,十足的香艳美人图。 床榻上的人早已苏醒:“哥哥这是不认我了吗?睡眼朦胧的憋了一眼,脖子上的利剑,软声轻语的。 司徒苍羽手持利剑,眼神里略带寒气:“姑娘,三番五次闯入雅阁,姑娘不怕坏了自己名声?” 床人的人,故作轻笑一声:“那哥哥呢?身为男子,夺了这名苑楼的玄女之位,又是作甚?” “信不信,我杀了你”司徒苍羽眼里闪出一丝杀气。 “这品茗楼,如此繁杂,哥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杀了我,当真没人察觉”床上的人,纹丝不动,似乎未将脖颈上的利剑放入眼里。 就这样,两人对质片刻,晨光慢慢从窗外透了进来 “铛铛铛”一阵扣门声响起 司徒苍羽,眉头微紧的朝门外望去,床榻上的人,一脸坏笑,仍然纹丝不动。 “羽姑娘,羽姑娘”小琳的声音在外响起 司徒苍羽暗道 若床榻上的人被小琳瞧见,梁都得父亲便也就知道了。将利剑从收回,随即递给床榻上人眼神,示意放她离开。 床上的女子一脸不情愿,双眸直直的盯着司徒苍羽,慢悠悠的起身,从司徒苍羽旁边走过时,迅速的在其脸颊上留下一吻。待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人早就从窗外溜了。 司徒苍羽没好气的,走到室外给门外的小琳开了门。 小琳瞧着满脸黑线的司徒苍羽,侧脸有一抹胭脂印。心里暗想,莫不是主子自己在房里学红妆,被自己扰到了,才满脸黑? “何事?非得一大早?”司徒苍羽走到软榻上,气不顺的问道 “主子,梁都来信,说让奴婢回梁都”小琳恭敬的行礼回禀,说出的话带了些不情愿。 “回,这人也够”司徒苍羽自是明白,这小丫头不愿走。 小琳见状,扑通下跪:“主子,奴婢不想回梁都,要不你让姐姐和小瑶回去,要不然让福宝回去也行。反正奴婢是不想回去” “长本事了?”司徒苍羽轻笑一声,走到内室开始换衫,仍有小琳这般跪着。 带着萝卜糕进来的小珠,刚踏进雅阁便瞧见跪在地上的小琳。顿时生了些怒火,看向小琳的眼神,满是警告。 “主子,萝卜糕趁热吃” 司徒苍羽,换上女衫袍子,秀发肆意披散,慢悠悠的走到软榻上,拿起一块儿萝卜糕放到嘴里,又舀了一勺小米粥往嘴里送。 小珠转身去内室里收拾了起来,司徒苍羽也自顾自的吃着早点。全然不管还在地上跪着的小琳。 “主子”小琳见状,又唤了一声司徒苍羽,可怜巴巴的瞧着他。 “你要知道,我能留你吗?谁让你回去的?”司徒苍羽,将身体前倾,对着小琳的眸子。 小琳垂眸低声:“主子不能” “知道就好,早些回去,回去前去袖宝斋,让幻聪选几件小物件给带回去”司徒苍羽直了直身子。抬手示意小琳退下 “喏”小琳应声答到,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小珠,让司先生善后”司徒苍羽漠然的吩咐道 “喏,主子今日可有何安排”小珠恭敬的问道 “那写话本的,前两日没来名苑楼”司徒苍羽摩挲着茶盏,平静的话语间听不出一丝情绪。 “前两日夺玄女,那话本头子,自然是没来的。估摸这两日会来”小珠恭敬的回禀。 “让小瑶去留意,若那话本头子来了,点了那位姑娘,房里的细节都一一探究清楚。”看着茶盏里的清茶,又开口道:“去找珩娘子,就说我要去茶楼听书,让她帮忙安排。”随即将茶盏的茶一饮而尽。 “喏,奴婢这就去办”小珠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司徒苍羽,双手放在背上,缓步的走到内室的窗户跟前,轻轻用手指敲打着窗台,眼眸里浮现不明的情绪,转头又将全部的窗户打开 “主子,珩娘子已经安排妥当,名苑楼的小厮会送你过去”小珠回禀到 “可有说是哪家茶楼?”司徒苍羽,坐在铜镜前,瞧着铜镜里的自己。 “未曾,奴婢旁问了一嘴,也没见珩娘子说,奴婢先给主子梳发髻”小珠恭敬的上前 ,准备给司徒苍羽梳妆。 司徒苍羽起身,淡淡的开口:“走,带上罩子就行” 小珠不再开口,恭敬的跟在司徒苍羽后面。名苑楼门口停着辆马车,小厮没认出带上罩子的是玄女羽东家,转眼看见跟在后面的小珠,便迎来上去:“小珠姑娘,羽东家呐?珩娘子让奴才送羽东家过去。” 小珠眼神示意,前面一袭雪纱裙,头戴罩子的便是羽东家 小厮忙跑上前去,掀开马车帘子,将司徒苍羽扶上马车赶着马车朝西街方向去… “到了茶楼,你寻个时机让幻聪来一趟”司徒苍羽掀开帘子,眼里瞧着马车外的街道 “诺,主子”小珠低声应到 片刻… “吁~”马车缓缓停下,“羽东家,到了”门外的小厮恭敬的说道 司徒苍羽下车,抬手掀开罩子,侧脸问道:“珩娘子让你带我来的?” “是的,羽东家,珩娘子说羽东家头次来卫都,咱们卫国的烟火气,羽东家准是没感受过。这老街虽比不上东街的繁华,但是开朝就保留下来的,卫国的风土人情味,这里定是最足的”小厮恭敬的回答 “珩娘子还说,听完说书,羽东家还可以在老街转转好些个卫国独有的小玩意,也就这老街有”小厮有一脸谄媚的补充到 话间,茶楼的小二迎来上了:“羽东家,雅座已给您备好了,您里面请” 雪纱面罩下的司徒苍羽,勾了勾嘴角,深邃的双眸泛出一抹杀意,抬脚随着小二进了茶楼… 第8章 画面感极强 这是一家老茶馆,来人也不算多司徒苍羽被小二请到了二楼雅座,位置是极好的桌上早已摆好了点心和茶水 “诸君是不知道,那梁国的司徒苍羽长得奇丑无比还是十分好色淫逸之人,在梁都的名声实在是太不好了,他父亲请梁王选女子给司徒苍羽,梁国朝臣都不愿将自家女子嫁给那司徒苍羽。这才让那司徒苍羽到北疆地带收复小国,立些个功名,好娶妻…” 台上的说书先生越说越是起劲的,雅间的司徒苍羽喝着清茶吃着小点心,仿佛在听旁人的话本趣事… 台下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能听到有几个搭腔的人“我以前去边城的时候遇见过司徒苍羽,脸上一大片黑肉,当街还留着名苑楼花魁呐” “我也见过,上回去名苑楼,他有丑还全身酸臭,让作陪的小娘子,直接恶心到连连呕吐” “对对…我也瞧见了” “还有一回…是在名苑楼房间包间里…” 声音不大不小传到司徒苍羽自是听得清楚的,司徒苍羽也就勾了勾唇角 “在下袖宝斋东家幻聪”幻聪拱手朝司徒苍羽施礼 “幻老板好,请坐”司徒苍羽换人坐下 幻聪又支开一旁伺候的小二 幻聪瞧了瞧,一袭女装的司徒苍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哥,说实话,下头那帮人瞧着司徒苍羽如此貌美,不知又何感想”顺道抬手指了指一楼的茶客 司徒苍羽瞪了幻聪一眼:“小琳何时走?” “明儿早!江迭也一道回去”幻聪喝了口茶 “哥,你特地让小珠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幻羽 故作神秘的样子问到 “啪”的一声,说书先生拍了拍案上的醒目,众人纷纷望向说书先生 只见说书先生高亢嘹亮的开口:“刚刚得到的可靠消息,那司徒小将军,昨晚偷偷潜入名苑楼新玄女羽姑娘房间,欲偷香被立青公子手持长剑的赶了出去…” 幻聪一口茶水喷了一桌子:“哥,这你也能忍?” “你不是也时常在茶楼听吗?这会儿到开始说道了” “我…我那是怕你真拜倒在花魁的石榴裙下了” “这谣言话本子的源头,你可有探究清楚” “上回都和你说了,话本子和谣言都是从名苑楼出来的” “那些个姑娘乐师说话本是客人落下的,客人是是姑娘和乐师房里的,随手给带出来的” “通常都是一两本从名苑楼流出来,到了市面上太受欢迎了,便有许多商贩悄悄印了,给那些个妇孺门拿着贩卖” “别的不说,这三四天便有一个新话本的速度,倒时个十分勤勉的书生” “哥,你说,这是得罪了哪位书生啊” 司徒苍羽瞪了瞪幻聪,没好气的:“你动动脑子” 这那是和他有仇,这分明就是借着谣言,毁了他军威,让梁王打消北疆小国收复之事,亦或者是借他开启,毁大梁朝臣的品行,从而… “去把市面上关于我的话本都买回来” “全部?哪怕是得找间屋子才行”幻聪嬉笑的说道“再说了,哥,就算今天买完了,明儿一大早指不定又出来多少” 司徒苍羽,叹了口气,想不明白父亲怎么收了这么个傻子做义子:“一本,每种买一本” “哦!那我走了”幻聪喝完杯中半杯茶 “滚”司徒苍羽无语的抚额 司徒苍羽又在茶楼听了半晌,台上的说书先生,里里外外,从小到老全来了一遍,听得他都怀疑自己某些事儿是不是真做过 “小珠,赏颗珠子”抬脚准备出去逛逛 “主子,赏珠子给那说书先生?” “嗯,让他继续努力”司徒苍羽漠然的带上头罩,走出了茶楼 台上的说书先生,得了赏赐,欢喜的不得了,嘴里的尺度也降了许多… 从茶楼出来,司徒苍羽带着小珠在老街转了转,又给自己的新马甲添了些新皮肤回到名苑楼已是夜幕低垂名苑楼最是热闹的时候! 刚到雅阁走廊,女人低沉娇媚声伴随着男人的插科打诨的调情语调,清清楚楚的传到司徒苍羽耳朵里 司徒苍羽皱了皱“隔壁何时住了人?” “主子,隔壁是金牌花魁青姑娘,之前身子不好,想来是身子养好了。” “万花宴没去?” “青姑娘今儿才回来,万花宴自是没去成” 司徒苍羽心道,这青姑娘可真是努力,上午回来,天还没黑已做上生意了 片刻后, “奴婢 参见主子,坠子的事情有着落了”几天不见的小瑶,恭敬的行礼“解药,不会其中一味药材先生还没破解,药效可能有所减缓” “近日的?”司徒苍羽抬手接过来小瑶手里的册子,翻了翻 “幻公子给奴婢的,前面是之前暗探记录的,后面几页是奴婢最近探到的”小珠恭敬的回答到,又顿了顿“主子,奴婢能换份差事吗?” “为何!” 小瑶瞧了一眼小珠 “小珠比奴婢更合适” 小珠闻言,如大敌当前“主子,奴婢可不行” “小珠你在名苑楼这么久、自然比我适合” “不不不…我在名苑楼也都是外室丫鬟” 司徒苍羽略带不满的开口:“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这点差事都办不好,你说有何难?”指了指小瑶 “主子,奴婢一黄花姑娘,天天贴着金牌花魁门口听墙根儿,而且是全程都要听,偶尔还瞧的见…”越说小瑶声音越小,脸从耳夹红到脖子 “哦哦哦……”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让小丫去听那些个污言秽语是有些不妥 这时一只信鸽从窗外飞了进来,小珠递上信件 “主子,老君侯让江粤带1千骑兵回梁都,可江粤还被药着,没醒!请主子拿主意”信是江川递来的 “小瑶,你回边城让江川点一千骑兵给你,带着江粤回梁都”司徒苍羽想着让小瑶留在这儿,不如带着昏迷的江粤回梁都,父亲三番五次叫人回梁都,莫不是有什么变故?“早些出发,恐生变故” 小瑶起身,恭敬告退…… “主子,可是梁都可是有何变故?”连着两日都是招人回梁都的消息,小珠存疑! “这名苑楼,这卫都,咱们不能多呆了估计有大事发生”司徒苍羽沉声“通知下去,卫都暗探都隐身,福宝也从随小瑶一同回去” “明儿递封帖子给立青君,就说我约他游湖”司徒苍羽安排好了一切,有拿着桌上的册子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嗯,这册子记得确实仔细,画面感极强! 第9章 大花轿?...不对....是...大花车! 司徒苍羽挑灯夜读,看完了手上的小册子。随后又将册子重重的扔在茶案上,将茶盏里的茶也兜翻了出来。 “主子,这册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小珠将茶盏小册子重新收拾好。 司徒苍羽面露阴沉 “不是不对,是太对了,很多时候反而越完美瑕疵越多” 小珠问道 “主子,可还要调其他暗探,重新打探?” 司徒苍羽 “不必,如今人手本就不够,卫都得暗探也不是在露脸的时机,我总感觉有一只大手,在前面牵着,故意牵着本将军,出边城到卫都,包括住进这名苑楼” 小珠有些担忧 “那主子,我们是不是先回边城更安全些” “不必,在这卫都也经营了这么多年,我料定还没人敢对本将军下手”司徒苍羽,转了转神情,又说 “帖子递过去了吗?” “递过去了,没见着立青君,房里的小厮说,立青君会准时赴约” “好,你先下去,明儿给本将军备那套粉黛色” 司徒苍羽说着,便一个翻身上来床榻 小珠熄了房里的灯,又轻巧的带上了房门。 次日清晨,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穿上昨儿新置办的粉黛色,白纱丝裙,头上照理的带着粉黛色的头罩。晃眼一瞧,那身段袅袅婷婷,犹如月宫仙子 小珠故意将声音压低 “主子,珩娘子派人来说,立青君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名苑楼大门口候着” 司徒苍羽,撩起一侧头纱,正在仔细的瞧铜镜你的自己,看着如此美貌绝伦的自己,心里腹语 :管他什么儒雅公子,风雅之士,管他什么立青君。本将军今儿不迷死你,撕下你这虚假的风雅之称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那正好,和名苑楼的立青君共乘一辆马车,也看看这卫都的话本先生会怎样写” 只是,下楼后,司徒苍羽就有些后悔了。 满眼震惊的看着明晃晃,花枝招展的马车,压了压骂人的声线,夹着嗓子 “珩娘子,这是马车吗?” 珩娘子笑盈盈又带着三分得意的开口 “这是立青君,专门为羽东家制造的马车,全卫国就这一辆” 司徒苍羽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咬紧后朝牙,含笑的继续问道 “确实精美非常,那立青君何时下来,与我一同乘坐这全卫国唯一的一辆马车呐” 珩娘子不以为然的表情 “立青君刚骑着白马先走了,马车是专门留给羽东家的” 司徒苍羽不再多言,拽紧了衣袖里的拳头,踏上了马车,正正当当的坐着。 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吐槽: 这人什么品味啊,在马车上放顶大花轿也就算了,还拆了四周布帘,挂上这些红红绿绿的珠子,大朵大朵的红紫花团,他是不知道这有多丑吗?关键是现在坐在上面,活脱脱的像只游街的猴子,路上四面八方都能看见,也太尴尬了 小珠瞧着这接新娘般的马车,又看了看路上低语又哄笑路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开口 “带着面罩挺好的” 赶马车的小厮听完这话,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司徒苍羽内心很是窝火,堂堂一位镇国少年将军,今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卫都全百姓人的欢声笑语,窃窃私语的见证下,上了大花轿?不对是大花车 “你能不能赶快点”司徒苍羽不悦的,对着小厮喊道 小厮带着高亢响亮的声音回答 “羽东家,这马车是老马,赶不快的,现在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哈哈哈哈” 司徒苍羽 “” 弯弯绕绕了小半天,司徒苍羽才从大花车到湖边一袭翠竹碧色长袍的立青君,站在湖心的竹筏上,手持长笛,一首《阳春白雪》已奏了大半。碧波金光,清雾薄纱映得竹筏上的人,宛若东海谪仙 司徒苍羽看着眼前的一幕,刚刚坐到花车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勾起浅笑心里暗暗思量 :那日没怎么看清,今日瞧这立青君,也是生的不错。不过和本将军比,还是差了些。 司徒苍羽指着 竹筏上的立青君问“小珠,你觉着是他生得俊俏些,还是我?” “奴婢当然觉着立你好看些”小珠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羽东家,主子说,今日赴约这湖畔没旁的人,奴婢们都到外面的亭子候着”小厮说完,躬身的拉着小珠走开。 司徒苍羽也不恼,继续淡定的看着竹筏上的立青君,听着那悠悠的笛声 一曲结束后,立青君站在竹筏上,看向湖畔上的司徒苍羽 一直望着,仿佛是一尊石像,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曾有半分动作。 起初,司徒苍羽倒不觉着有什么,反正他自己戴着面纱过了许久,司徒苍羽感觉那人还是未动,便扯了扯嗓子 “立青君,这游湖两个人才好玩,你应当是知道的哈” 立青君微微低头,转而抬头露出一抹邪笑,将长笛抚于背后,轻起脚尖,一瞬间,稳稳的落在了司徒苍羽面前。 立青君嘴角含笑“上次未曾留意,羽姑娘如此身量” “呵呵家里人即来都比旁人高些”司徒苍羽打着谎,还不等司徒苍羽想着如何圆说下一句。 一只大手揽腰,踮起脚尖,一扇清风拂面,司徒苍羽稳稳落到了竹筏上。司徒苍羽刚想开口骂娘,长这么大,就没有像今天这样从出门就开始失去掌控的感觉。 “请教羽姑娘,这两个人游湖,应当是怎么的”立青君将身子凑到司徒苍羽旁 司徒苍羽心道:好哇!好哇!果然是色批一枚,看小爷如何料理你 抬手取下面纱,满头青丝,随着摇曳,司徒苍羽轻轻将一根手指,放在立青君心口处转圈圈。 随后又靠向立青君,两人身量相差无几,靠上去的司徒苍羽觉着十分不自在,于是,胆大的想下一剂蒙药,将另一只手伸向立青君的腹部,一寸一寸的隔着锦衫一轻一重的抚摸。 立青君面露依旧淡定如常,竹筏却像失控般在湖心不停的大转圈圈 第10章 他说,他喜欢男人 司徒苍羽瞧着眼前人,依旧淡定从容,脚下的竹筏也缓缓慢了下来 原本是想看看立青君,忍受不住出丑模样,如今自己一只手摸这人家胸口,另一只手挂在腹腰下方,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羽姑娘,摸够了吗?” 立青君,向后退了两步,嘴角含笑,双眸深邃又明亮的看着司徒苍羽 “失理了,我犯病了” 司徒苍羽侧身,嘴里胡乱编了个理由 立青君,故意顺着话说 “哦…姑娘这病还是早点治为好” 司徒苍羽看着湖面,打圈圈的水草心里腹语:十分怀疑,莫不是这立青君有什么毛病,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美貌,他都能把持得住,还是不是人啊… 立青君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抬手用手中的长笛,勾起司徒苍羽的裙衫上的丝绸衣带,含笑的说道“我只是喜欢男子” 司徒苍羽转头看着立青君,上下打量一番,心里腹语:啧啧啧…难怪名苑楼的乐师、琴师个顶个的好看 “咳咳…羽姑娘,还是别盯着在下瞧了” 立青君瞧着司徒苍羽,漂亮的鹅蛋小脸,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的模样,十分诡异 “不知道羽姑娘今日邀我来是何时?”立青君转了转神情,看着湖面半露的晨阳 “初来卫都,承蒙名苑楼上下照料,更是感谢立青君的那支鸢尾” “羽姑娘客气!若有照料不周的还请担待” 两人乘着竹筏到了湖畔亭子,下人早就备好了茶点酒水 “听说羽姑娘是从梁国来的”立青君坐在石凳上,似有似无的问道 “不知是府上是?” “不值得一提,小女子家道中落,如今也是没法子,才来卫都博一口生计”司徒苍羽学着那路边卖艺的江湖人,胡乱编一通。还越说越兴奋…根本收不住,“这卫国人都在说,立青君不仅才貌双全,对我们这些柔弱无依无靠的女子更是怜惜无比……要是能入立青君眼,做个暖床奴婢都是三生有幸…” 不仅自己一个劲的演,还拽着立青君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心里还暗暗的夸着:这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为什么摸起来心里痒痒的… 一旁的下人们,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又作风豪迈,将勾引弄的,如此明晃晃的女子纷纷尴尬的转身,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立青君倒是淡定得很,一只手由着司徒苍羽一个人的胡乱又摸又蹭,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白玉酒盏,嘴角含笑,眼里仅是温柔的品着梨花酒 立青君淡淡的说道 “怕是要辜负羽姑娘美意,我明日便会去梁国游历,归期未定。姑娘还是另寻两人” 放下酒盏打趣的说道 “再说,我不喜欢女子” 司徒苍羽慢慢松开人的手,略带尴尬 “呵呵…立青君你这样直白到处对人说不喜女子,合适吗?” 立青君看了看司徒苍羽,似笑非笑 “合适,很合适,你别忘了就行” “记住了,记住了…”司徒苍羽脸上挂着假笑心里暗暗骂到“还以为本将军真想嫁给你啊,老子若不是想探名苑楼的底,早就宰了你 立青君起身,一副自在面容 “这湖畔,方圆十里今日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姑娘,姑娘可以尽兴游湖”说完带着下人离开了 司徒苍羽皱了皱眉头 “小珠,你说这立青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给谁看” 现在亭子就剩下司徒苍羽和小珠两人,司徒苍羽也是演不下去了,放开了嗓子,翘着腿豪迈奔放的斜坐着 “主子,奴婢在名苑楼两年,这是这次夺玄女当晚,才见到立青君”小珠恭敬的回答到 司徒苍羽给自己又倒了一盏酒,吗挲着白玉杯子陷入沉思…“我怎么感觉他那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小珠茫然 “主子,什么话?” 司徒苍羽将白玉杯的酒一饮而尽 “他说,他喜欢男人” 小珠心里腹语 :你也不看看,你刚刚在亭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还那样摸人家,可不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嘛 嘴上温和的说道“估计是怕负了主子的心,想早些说清楚” 司徒苍羽摇摇头 “不对,我总感觉他不止这个意思”随后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今日看来,这立青君的口子先放着” 司徒苍羽又在湖畔随处逛了逛,确实是一个闲杂人都没有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钱多好办事,自己虽是一方将军,但这将湖方圆十里的人都赶走,就为了一女子好好游湖的事情确实没见过,头一朝,既然来了,但了着名号,那便好好游玩一番 司徒苍羽微小时,便长在军营如今领兵作战,独掌一方,偶尔出边城找乐子,也都是走街串巷的向这种大手笔闲情逸致的游湖,并没什么机会倒是十分喜欢 …… 回到名苑楼已是夜幕黄昏,名苑楼的夜间买卖,也慢慢开始张罗了起来 “啊…轻一点…嗯…” 司徒苍羽刚上楼梯,就听到这污言秽语,淫秽之声眉心微皱…“又是这青姑娘,她可真努力,这名苑楼还没开夜市,她就先做起来买卖…” 小珠面红耳赤的低头,随着司徒苍羽进了雅阁 “主子,要不换一间住处” 司徒苍羽随意往软榻上一躺,一只手枕着胳膊,淡笑的开口“算了!马上就要走了,这时换房,引人注意” 下人把晚膳端了上了,司徒苍羽看着眼前,几十道琳琅满目、香色肆意,且每天不带重样的菜肴,心里不禁感慨自己在军营里,都是过的些什么苦日子 用完晚膳,司徒苍羽又躺到了软榻上,现在他可是越来越喜欢,这丝绸面料的软榻了 一只鸽子从窗外飞了进来,稳稳的落到了司徒苍羽的肩上 司徒苍羽取下鸽子脚上的小信笺,随手将鸽子丢了出去 走到琉璃灯旁,将信笺化为灰烬 “主子,不打开看看吗”小珠不解的问道 司徒苍羽对着笑着挑眉一笑,不做声的又滚到了软榻上… 第11章 我杀了哥哥的心上人,在来与哥哥共欢好 “你先下去休息,明早带些萝卜糕”司徒苍羽对着小珠吩咐道。 小珠给司徒苍羽点了点香,又将室内的茶水换了换,这才关上了雅阁的门出去了。 软榻上的司徒苍羽,细细的推敲着今日立青君的举动,心里腹诽 :立青君要去梁国?那到卫都得异族会一起走吗?还有那十六位女子又当如何?今日父亲递过来的信笺,是紫色,那说明梁都并未有异常。这想搅弄卫都的人目的是什么呢?看似许多线索,实际是迷雾重重 司徒苍羽闻着安息香 在丝绸的软榻上,就这样的睡了过去。 “宝贝宝贝醒醒醒醒” 司徒苍羽感觉有人在喊他,同时又有一只手在拍自己脸颊。 不情不愿的半微的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红衣喜服女子,正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司徒苍羽瞳孔瞬间放大,人也十分清醒,刚想动手,发现双手又被绑在了头顶上方。 司徒苍羽掩饰着慌乱,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姑娘,我我喜欢男子” 司徒苍羽自己也没想到会说这话,脑子里想着今日立青君的话,嘴里便也冒了出来。 一身正红色的喜服女子,听到这话,将原本要伸向司徒苍羽身上的手,收了回来。皎洁的月光将女子的五官映得十分精致明艳。 司徒苍羽见手伸回去了,心里暗道:看来这招有用,有用得很。 于是继续说道 “我知姑娘心仪,承蒙姑娘赏识,只是我从小就有喜欢男子,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相互爱恋,就算姑娘如今强与我如何,也只会辜负姑娘的,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早日回头是岸。” 司徒苍羽感觉女子似乎有些 摇动 ,继续劝阻“也不要动不动就半夜跑去男子房间,将男子这般绑着,任凭姑娘揉捏,会吓死人的,女子女子还是矜持些好” 喜服女子,故意蹭了蹭司徒苍羽大腿,娇媚无比的带着委屈,附身贴在司徒苍羽耳旁“可是我对哥哥一见倾心,如此如醉,无法自拔,该当如何是好?” 司徒苍羽有些受不住,这样蛊惑人心的声音,艰难的将头转向一边。 红衣喜服女子,嘴角悄悄勾出一抹邪笑,继续追上司徒苍羽的耳旁 “要不哥哥帮帮我?这个忙哥哥是可以帮的” 司徒苍羽内心暗骂:老子要怎么帮她?她想干吗?老子可还是块完璧,可不能这样绑着被人给破了玉 司徒苍羽不安中带着试探的问道“怎怎么帮?” 红衣喜服女子起身,盯着身下的人,一瞬也不曾挪眼,随后,抬手抵住双唇轻轻笑了笑。翻身走向桌前,喝了一大口,又重新倒了两盏茶。 “今日,就以茶代酒,与哥哥喝一回合欢酒。我这喜服也是为哥哥穿的,今夜就是冲着嫁个哥哥来的” 说着将茶盏递到司徒苍羽嘴边。 司徒苍羽垂死挣扎左右摆头,双唇紧闭。 红衣喜服女子,也不懊恼,一番满不在乎的模样,“哥哥如此这般灵玩不灵的忠贞,那我去把哥哥的心上人杀了,不知哥哥会不会从了我” 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确是如此的冷色刺骨。 司徒苍羽心里呼喊着 :去,去,去,你赶紧去反正我也不知道是谁,嘴上却面露慌色 “姑娘,万万不可,若他死了,我也活不了的,没有他我岂能独活” 果然,红衣喜服女子听到这话,瞬间掐着司徒苍羽下颚,掰开司徒苍羽的嘴,硬生生的勾着胳膊两人喝了那合欢茶。 “噼啪噼啪”两声,茶盏扔到了地上,听着清脆的陶瓷声,司徒苍羽愣了一下。 “哥哥,今日这合欢酒也喝了,等到来日,我杀了哥哥的心上人,在来与哥哥共欢好” 娇滴滴的声音,又在司徒苍羽的耳旁响起,一阵温热的气息,熏得耳朵通红。 “你走前,先给我解开”司徒苍羽瞧着,那人又要翻窗而出,急切的喊住。 红衣女子笑盈盈的低语 “哥哥不听话,这便是惩罚”说着便消失在了房内 如今的司徒苍羽,也算是熟能生巧,倒也不急了,等着天际泛起白晨,身子力气慢慢恢复,这才慢慢挣脱绑着的手腕。 司徒苍羽吃着热腾腾的萝卜糕,十分淡定的问小珠 :“小珠,你说什么样的姑娘,会想方设法的嫁给本将军?为了能嫁给本将军,不惜去杀本将军的心上人” 正在专心给司徒苍羽布菜的小珠,听到如此震惊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回答哪句好。 不太确定的开口 “主子,奴婢没听错?” “听错什么?”司徒苍羽给了小珠一个肯定没听错的眼神 “主子,何时有心上人的?那想嫁给主子又要把主子心上人杀了的姑娘是谁啊?”小珠脑子有些爆炸 “我这不是问你吗?”司徒苍羽不以为然的开口 小珠惶恐,忙解释 “问奴婢干什么,奴婢怎么知道???” 司徒苍羽看着小珠这副表情,心里暗想 : 还是小琳那丫头好玩些,这时候也就小琳能和自己搭上话,早知道就别让小琳回去了 随后又对小珠说道 “没事儿,也没你的事儿,我本将军就瞎打个比方” 小珠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不见其人,先闻其身的珩娘子来了雅阁。 “羽东家~羽东家~”珩娘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我呀~给羽东家带来一人,这人说什么都要来见见羽东家” 司徒苍羽捏着嗓子,“哦!不知是哪位?珩娘子将人唤进来”说着与珩娘子一同朝软榻走去。 “来,快进来咱们羽东家也是好说话的人”珩娘子坐在软榻一旁,朝着门外喊道 只见一袭红色长裙,青丝及腰,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原本一脸淡定的司徒苍羽,看着这一身红衣,昨晚的软榻上的场景瞬间重叠。手里的茶盏不经意的倾斜,将茶水洒在了衣衫上 “失礼失礼~我先去换一件衣衫,小珠招待一下”司徒苍羽略显慌张的走进了内室。 第12章 可累死老子了 珩娘子笑了笑 “无事,无事” 司徒苍羽重新换了一件干爽的裙衫出来。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坐到软榻上,嘴角含笑的问 “珩娘子,这位是?” “小女子青灼,给东家道喜” 说着起身给司徒苍羽行了行礼,又轻声细语的说道 “羽东家夺头彩时,小女子因事未在场一睹东家绝妙容姿,今日特来致歉” 司徒苍羽回想了一下,小册子里好像没有记录有一位叫青灼的姑娘,心里正暗自揣测这身穿红色,宛如新娘的女子到底是谁是。 小珠看出来司徒苍羽的疑惑,上前一步,一边给司徒苍羽斟茶,一边轻声开口 “羽东家,青姑娘就是的房,就在雅阁旁,以后时常有机会一起品茶” 一旁的珩娘子也笑笑着附和 “是的呐!我都差点忘了,青姑娘就住隔壁,以后啊,和羽东家还能时常约着出去玩耍呐” 青姑娘闻言,双眸微垂,瓷白色的小脸,如潮水般泛起了微红 司徒苍羽瞧着这一幕,顿时觉得十分有趣。心里暗笑着腹语:原以为这日日勤勉刻苦的青姑娘,应当是位风月场上的老手,怎的当着外人,居然这般害羞。难道她自己不知道,时时刻刻回响在走廊道上的声音,有多销人的魂魄吗?还有她这身红衣又是什么玩意儿? 司徒苍羽心里的想法,一点也是没停过,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是青姑娘,虽不曾见到人,但姑娘的入骨之音,倒是听了好几回” 青灼听到这话,本就微红的小脸,此时,双耳和脖颈也有些泛红 依旧低头的轻声细语道 “让东家见笑了,家里实在是清苦,现下双亲又缠于病榻,家中也无兄弟姊妹依托”话还未说完,青灼抬起双眸,漂亮的眼眸满是泪。 司徒苍羽看着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原本是嘴贱打打趣,没想到惹了这祸事。忙有些局促的说道 “青姑娘,你别哭,你别哭,刚刚是我言语轻佻,说错了话” 又递上小珠给的帕子,略带歉意的补充 “本是想和姑娘开开玩笑,没曾想倒惹姑娘伤心事儿了,要不我给姑娘的双亲找郎中,最好的郎中,保准能治好姑娘双亲的病,请郎中的银子我来付,行吗?只要姑娘别哭了” 珩娘子乐呵呵的打趣 “羽东家,你这哪像是在劝人别伤心,活妥妥的像是在哄小媳妇” 青灼听到这话,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羽东家,又让你见笑了,不怪东家,只是小女子这命本就贱作,命运凄苦与东家无干系的” 这份楚楚可怜模样,让司徒苍羽不由得生起了怜悯之心 “青姑娘放心,我定会帮姑娘照拂双亲的” 小珠听到司徒苍羽这话,心里暗暗想着: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在边城匹敌沙场,铁骨铮铮的怒骂鲜衣小将军去哪儿了?怎么让青姑娘两句话就给拿捏住了?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还一起用了午膳,直到有小厮来报,有贵客到,二人才离开。 司徒苍羽躺在软榻上,脸颊早已被书盖着。小声的嘟囔着 “他娘的,扮了大半天姑娘,可累死老子了,捏着嗓子说话,比打仗还难受” 小珠微微含笑 “主子,你当真要照顾青姑娘双亲?” 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有些懊恼 “我刚刚是看她哭得实在可怜,嘴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要帮她照顾双亲的胡话。” 小珠看着懊恼的司徒苍羽,便想着宽慰一下自己主子 “主子,也不必懊恼,青姑娘就是这般手段,让卫都的男子甘愿沉迷的,主子也是男子嘛,可以理解的” 司徒苍羽 “” 小珠又补了补“主子现下也不小了,若事情顺利,改日主子回边城带上青姑娘一道回去,老侯爷也不会怪罪的” 司徒苍羽哑言,原以为小琳太出格了,没想到这姐妹就是姐妹,一个是卧龙,另一个必定也是凤雏。 “我现在是知道,为何留你们这么多暗线在卫都皇城,毫无进展”司徒苍羽一脸绝望的重新倒躺在软榻上。“你先出去,我想静一会儿” 片刻后, 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苍羽,听到有敲门的声音。起了起身,才开口 “进~” “青姑娘让奴才来给羽东家传口信儿,明早青姑娘要回家看双亲,想邀羽东家一同前往”小厮站在门边上,恭敬的说道 司徒苍羽蹙眉疑惑 “青灼不就在隔壁吗?怎么还得让人传话” 小厮 “青姑娘被一位贵客看上,刚随贵客出名苑楼了,大约明儿早上才会回来” 司徒苍羽回想起,刚刚一副梨花带雨,脸颊微红的青姑娘,此时正强颜欢笑的伺候着老男人,心里的怜悯之心又燃了起来 “去请位好郎中,明儿一道同青姑娘回去。补品也备些带去” 小厮恭敬的应道,随后退了出去。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水,心里越想越不对:怎么就变成了怎样呐?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设局?管他娘的,明日去瞧瞧就能知道几分。 小珠捧着一袋萝卜糕匆匆的跑了进来,又悄咪咪的关上了雅阁门。 司徒苍羽放下茶盏 “怎么了?” “主子,你知道我见着谁了吗?”小珠神秘兮兮的,把手里的萝卜糕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淡漠的开口 “谁?” “主子可还记得,那日在街上救的白衣女子”小珠兴奋的说道 “哦?!所以呐”司徒苍羽依旧淡然 “刚刚看她来了名苑楼,打听了一下,她是来找她的青梅竹马的情郎的,好像是咱们名苑楼乐师” 小珠将打听到的,细细在司徒苍羽面前说了一遍。 司徒苍羽听完后,发出一声轻叹 “若碰上了,当做不识便可,我总感觉这卫都不似以往的卫都,别多生枝节为好” 小珠\"奴婢明了,主子,立青阁主今日已不在名苑楼了,似乎真的走了” 司徒苍羽面色沉着的问道 “哦!那酒楼的异族人和十六位美人可还在?” 小珠“十六位姑娘都还在,异族人昨日下午出城了” 第13章 整整一屋子都是我的风月本子! “明日替我陪青灼姑娘去瞧瞧她双亲,郎中和采买已经让小厮安排了,你跟着去,在拿些银子给青灼姑娘的双亲”司徒苍羽扶着额,对着小珠交代了一番。 司徒苍羽站在铜镜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今夜在这房里守着,有人来,你就挡了,我出去一趟,记住!不能让人知道我出了名苑楼” “好,主子可还有别的吩咐?”小珠恭敬的问道 “就这些” 司徒苍羽勾着一抹轻笑,走到内室,换了一身暗色的男装,有给自己扎了一个高发髻。活脱脱的一俊俏小郎君。 片刻后, 司徒苍羽出现在,东郊城门口的牛杂摊前 “老板,一碗牛杂、一碗净萝卜” “老板,给我上一份和那位公子一样的” 清脆爽快的声音打破了正在埋头干饭的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嘴角含笑,忙用手蹭了蹭嘴上的油脂 “羽姐你何时到的”司徒苍羽看着一身红裙的幻羽,被惊到尴尬的咳嗽不止,心里腹语:怎么这两天不是婚车、婚服就是红衣、红裙的,这是卫国什么传统吗?女子非得穿大红才好看? 幻羽坐到司徒苍羽对面,拿起筷子,吃起了老板端上来的牛杂和萝卜。 司徒苍羽刚止住咳,就低声吐槽起来 “幻姐,你何时也喜这大红色,多难看” 幻羽放下筷子,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脸媚笑的盯着司徒苍羽。 幻羽是长得极好的,若当日幻羽也去名苑楼夺玄女之位,那估计也没司徒苍羽什么事儿了,就因为从小长得太美,大公主担心长大后被人欺负,又不忍心送幻羽去学功夫,于是依着老侯爷的意思,让幻羽从小随着雪国女巫,学习些适合姑娘家的,暗器、蛊毒和巫术。哪曾想,到十五六岁时出师了,却常常一身男装示人,行头做派有的时候比司徒苍羽和幻聪还爷们儿。 幻羽柔声细语的问司徒苍羽 “你是说,本姑娘穿不得裙衫?” 这声音瞬间给司徒苍羽听得冒鸡皮疙瘩。 司徒苍羽忙双手合十,故作求饶之态 “羽姐求你了,咱能正常说话吗?”又瞥了一眼幻羽,美艳绝伦的红裙女子,一脚蹬着凳子,一手撑着下颚,一副登徒子的表情盯着自己。司徒苍羽干咳了两声 “羽姐你这裙子也穿上了,这脚还是放下来,还有你这只手和表情别这样,看着怪渗人的” 幻羽似乎也察觉到略有不妥 ,换了换姿势。声音也转了回来 “母亲说我穿着红裙很好看,我才特意穿的,好看是好看,行路赶路确实不方便” “娘亲还好吗?”司徒苍羽听这么幻羽这么一说,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幻羽瞧了一眼四周,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义母很好,义父也很好,这次过来义父让你,赶紧把那风月画本的事给处理了,不然就让你回梁都” “我倒是想赶紧给灭了,来了大半月源头都还没找到”司徒苍羽有些不悦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夹萝卜的筷子又停了下来 “那为何父亲让他们几个都回去,还让一千夜骑随行?” 幻羽拿眼瞥了一眼司徒苍羽,这一眼是嘲笑,司徒苍羽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用羽姐说,父亲大抵是觉得他们这边城玩儿疯了,想让他们回梁都做事。想把大伙都调走,好将我整日圈在边城府的军营里” “看了这两年长进不少!你明白就好,进来梁国无事,皇太子在西南地区也休了战事,梁帝看着天下局势还算平顺,便让义父也慢慢撤些西北地区的暗线和布防人手” 幻羽依旧压低声音,又将侯府上下,梁都得情况都说了说。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吃完牛杂,二人分头走。 半个时辰后,到了袖宝斋后院。 “你家东家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刚坐下的幻羽有些不满的问道。 小侍卫瞧着这位面生,却十分美艳的女子,眉宇间与东家又几分神似,便猜想这定是东家口里时常念叨的长姐。 小侍卫忙恭敬的行礼,随后轻声回禀 “东家听说又有新的画本售卖,刚出去买画本了” 幻羽闻言更加生气了,刚想发火。就被一旁的司徒苍羽打断问道 “可是去买如何编排本将军的画本?” 小侍卫忙禀报 “没错,这两日东家可上心了,还专门腾出一间书房,专门放将军的这些画本不是放编排将军的这些画本” 幻羽听闻,有些好奇的补充道 “专门腾出一间房,放画本,这本子得有多少?” “不多不多就两、三个书架子而已”小侍卫忙解释,深怕给自己东家惹麻烦。 幻羽霸气的说道 “走带我们去瞧瞧” 小侍卫看了看司徒苍羽,求救的眼神溢于言表。 结果小将军嘴角坏笑,还补充了一句 “带路,让我们去看看,你家东家平日都在干嘛” 小侍卫只得带着两人,来到后院的一处小书房,里面八尺高的三、四个书架,整整齐齐的放满了画本子,地上和案桌上还有好几摞。 不仅惊住了幻羽,司徒苍羽也有些呆住了。顿了顿开口 “你家东家是把人画本店都搬过来了吗?” 小侍卫局促的回答 “不是,这里每一本都不同的。全都是编排将军你的本子,东家说都得收藏起来,今日为了这事,每日都操劳了许多” 幻羽随意的拿起画本,慢悠悠的读起了画本的名字“《野蛮将军与花魁她娘》《异国小将军,半夜提刀劫我花魁娘子 》《司徒小将军虽丑,可想的确很美》” 小侍卫的头越来越低,司徒苍羽也有些尴尬,这些本就是假的,怎么被幻羽这样念叨来念叨去,反倒像是真的一样。 司徒苍羽挠了挠头,干咳了两声 “羽姐羽姐别这又什么可念叨的你看幻聪成日都不干正事儿,这回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幻羽随手将话本一丢,嘴角上扬,似乎是看懂了司徒苍羽的小心思 “哦!这不是你让幻聪买的?” 司徒苍羽摇头,故作乖巧的撇清 “没有当然不是我我让他买这些下流玩意儿作甚你看看他,满墙啊!满墙都是,整整一屋子都是我的风月本子,现在还在外面买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存了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听得旁边的小侍卫,脸一阵红一阵白 第14章 没有最茶,只有更茶 此时,刚带着两个伙计抬着一筐画本的幻聪,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掏心掏肺给哥哥办事,却被哥哥卖了个彻底 抬着画本的伙计边走边问:“东家,这画本还是搁小书房?” 幻聪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仰着头一脸得意模样:“嗯…先放后院亭子里,再给爷泡一壶好茶,配上茶点 这些新本子先给爷过过眼再放进小书房” 两位伙计连连应下,抬着一摞画本朝亭子走去 袖宝斋的司先生,看见幻聪,忙走上前“聪聪~回来了” 又故作神秘的将幻聪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聪聪,尖货,尖货,刚刚收了一枚尖货” 幻聪看看司先生,这副按捺不住表情,想必定然是一件好宝贝:“走~瞧瞧去” 随后,两人上了二楼的聚宝阁库房,司先生将房门打开,再打开,再打开,一共三道锁,里面放的都是些稀奇宝贵物件。 一旁的幻聪忍不住的吐槽 :“先生,这门你也不嫌麻烦,是怕谁惦记吗?咱们店里哪个不是征战沙场的高手,这库房啊小爷我看压根儿就不用锁” 司先生笑笑:“不麻烦不麻烦,谨慎些好,谨慎些好”门打开后,将丢在一盘金子上的木匣子,拿了起来高兴:“聪聪,过来,看看尖货,让你这小辈儿,掌掌眼” 幻聪十分乖巧的凑到司先生身边,仔细一看是个普通木匣子,正准备吐槽的时候。司先生轻轻一推木匣子,里面便打开了,幻聪存了些期待的,果然,期待这东西就不该有,木匣子里面是支,平平无趣,还黯淡无光的簪子。 司先生一脸得意,十分愉悦的说道:“怎么样?看这宝贝没见过?” 幻聪看了看木匣子里的簪子,又看了看司先生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木匣子:“先生,你莫不是在袖宝斋呆的太久了,如今将鱼目当了珍珠,这簪子,街角小贩,小爷一两银子可以给你买好几个” 不等司先生说话,又接着问道:“先生,这簪子,你花了多少钱收的?” 司先生用手比了比。 幻聪不确定的猜:“三千两?” 司先生摇摇头,得意的说道:“三百两” 幻聪腹语:三百两就三百两,总比三千两好太多了,就当是哄这老小孩开心。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先生,鉴宝识估,我定不如你,若下次还想买这些个小簪子,我给你买,每样款式都买一支,好不好” 司先生仿佛是看透了一般,只是笑呵呵的说道:“聪聪~你拿拿着簪子” 幻聪照做,抬手就去拿木匣子里的簪子,刚入手,便感觉到这簪子,非常的重,重到几乎是能将簪子待在头上,下一瞬间簪子就能压断脖子一般。 幻聪用了些内力,才将簪子拿在手上。十分不解的说道:“先生先生这簪子古怪,古怪得很” “哈哈哈哈有古怪就对了” 司先生将木匣子,放到一旁。 双手放背上,轻轻来回踱步,悠悠然的开口:“次簪子,名为:蛮蛮,是冰川里的鱼骨幻化后,后有成为异族女祭祀的宝物,据说这蛮蛮,遇到有缘之人,便轻如羽毛,而且还能发出青黛,红亮的两道彩光,映得这暗淡的珠宝十分夺目。当然若是无缘之人,拿在手里便如千斤重担,宝石自然也是蒙尘无光之感。” 幻聪,听到自己是无缘人,本就对这簪子无感的他,迅速将簪子丢到了木匣子里,心里又泛起了低估:莫不是先生遭了骗,上了当,又抹不开面子,故意这样说的?那我得好好配合他演完这场戏。这样想着便也就准备这样做 幻聪清了清嗓子,故做欣赏的表情:“原来如此,这定是一件上好的宝贝,先生,你先收好” 司先生觉得这么好的宝贝阁在库房,太浪费了,于是提议:“这是自然,老夫有一注意,这宝贝如此好,要不献与长公主” 幻聪听到这里,心里一想到,自己平日送义母的首饰珍宝,和着之簪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月,一个地上屎。说什么都不愿意,准备用三寸之舌,打消司先生的注意。 袖宝斋后院亭子 “《司徒小将军,上错花轿之娶了个嬷嬷回家》《敌国小将军,夜里爱困人》《我与小将军的风月往事》” 幻羽和司徒苍羽从小书房出来,便看到亭子上赫赫的放着一大框风月话本,幻羽一本一本的拿出来,一连读了好几个画本名字,听的司徒苍羽,都仍不住的拿起画本,瞧瞧里面到底是啥 司徒苍羽看的晶晶有味,幻羽确实越念越生气:“你家东家呐?还没回来?” 两个伙计,看着这美的极艳,说出来的话确实极寒的幻羽,心里不由得害怕,颤颤巍巍的说道:“东家东家回来了,被被司先生叫住了这这会儿站在前院的袖宝斋铺子里” 幻羽依旧面色阴鸷,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怒火:“他还有脸吃茶?把茶水,茶点都给我倒了去” 吓得刚刚送茶水,端茶点的两个小丫头,打着颤的将刚摆好的茶水,茶点撤了回去。 司徒苍羽,在幻羽看不见的地方一脸坏笑,心里暗暗腹语:“最好等会儿先生也不在,就让羽姐把幻聪那小子往死里打” 怒火未消的幻羽,转头看见司徒苍羽捧着一本《小将军偏执又霸道的爱》看得正起劲。一把扯过,扔到地上:“你一堂堂边城少年将军,成日里不学兵家之法,新邦建国之道,看这些淫秽之书,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司徒苍羽看着暴怒,下一刻就要扇自己的幻羽忙举着双手,故作乖巧的认错:“羽姐我的好羽姐,你别生气,我不看了,不看就是,别生气了。等会儿随便教训一下幻聪就行了,他不像我这般,不必如此辛劳为国为民,纨绔一点也没什么的” 司徒苍羽着碗茶演的也太狠,果然,没有最茶,只有一浪赛过一浪的更茶 第15章 那玉髓坠子,我就收到一枚! 幻羽端起一盏茶,叹了叹气,语调平和了几分开口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四方虽太平无事,但小国纷争和异族诡谲到处滋生事端,你年少成名,与那皇太子同领天命,为百姓安危征战守复小国。身为边城镇国将军,应当有将军的威严和格局,别成日到处乱跑,这档子事处理了后,就好好待在边城里” 司徒苍羽,又给幻羽添了一盏茶,说起来正事:“羽姐教训的是,这次让家里人传信让羽姐走着一遭,自是有紧要事,需羽姐帮我瞧瞧” 司徒苍羽摩挲着茶盏,双眸闪过一丝犹豫的开口:“羽姐,可知有一种坠子,看似普通,却能放在人身旁,遏制人的武功和四肢?” 幻羽听闻:“这倒是听说过,不过这种坠子在制作上都十分考究,光配置毒药就得几十种,且解药更是十分麻烦,必须是与 毒药相互制衡,且用量多少、先后顺序、每一环稍有偏颇解药都无效。” 幻羽面色不解的询问:“你问这个干嘛?这坠子制作虽然麻烦,但一般都是男子送与心爱女子,才能起效的,且虽短时间内会让人四肢无力,功夫尽失,但恢复后对身体并无害处” 司徒苍羽不可置信的问道:“羽姐,你方才说这坠子只有男子送给心爱的女子,才能发出其毒性?这是为何?” 幻羽想了想说道:“听师傅说,很久以前有个异族的女子男子十分喜欢一位女子,可是那女子对她并无意,于是这位男子就用毕生所学,精心的制作了一枚玉髓坠子,送给那女子。后来那女子也不知为何,就又重新爱上了那异族男子。后来这玉髓坠子就成了:爱而不得和达成所愿的寓意,因为坠子本身的毒并不会伤身,又释放着玉髓的是一方十分动情才能散发出来,所以久而久之,也没人去在意那玉髓子的解药了” 司徒苍羽听到:爱而不得和达成所愿的寓意,心里腹语暗暗分析:这么说来,那人定是认识我的,且还对我情根深种又开口问道:“羽姐的意思是,这坠子对人并无恶意,那无论是男子将玉髓坠子送与女子,还是女子送给男子,只要一方是钟情另一方,这玉髓坠子都散发遏制武功和四肢的毒药?” 幻羽十分笃定的说道:“这到不是,这坠子是男子所制,又是制与心爱之人的,自然只有男子送与心爱女子,才会有用” 司徒苍羽摇摇头,有些尴尬的开口:“不满羽姐说,那玉髓坠子,我就收到一枚,且当时也是武功尽失,四肢无力的状态。” 幻羽听到这话,先是有些震惊又是疑惑:“你说你收到了?还有了中毒迹象?” 司徒苍羽回想起当日床榻上的画面,更加尴尬,只能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司先生说我姐来了,在哪儿呐?” 刚劝住司先生的幻聪,听到司先生说幻羽到了,从进到后院便开始一路高喊着问道下人 \"东家,在亭子那处” “东家,你小心些” 二人听到幻聪的声音,便都朝着声音处瞧了瞧。 司徒苍羽清了清喉,继续说道:“坠子在幻聪那儿,解药有一味没配出来,所以这也是请羽姐过来的缘由” 幻羽对着刚要走进二人的幻聪大声喊道:“幻聪,把你哥给你的玉髓坠子拿来我瞧瞧” 听到这话的幻聪,只能讪讪然的掉头去找司先生。 幻羽重新坐在凳子上,盯着杯中茶,思量片刻,缓缓开口:“你仔细和我讲讲,你是如何得到坠子的” 司徒苍羽有些尴尬,双眼一闭低着声音把当晚的情形,和第二日床榻上如何发现的坠子,以及后面坠子查探的情况,都一一一同幻羽说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的幻羽,来回踱步的细细复盘了一番 幻羽瞥了一眼,缓缓开口:“你身为一国镇国将军,没觉得这所有的事儿太奇怪了吗?从话本谣言漫天飞、到你入名苑楼、得那坠子、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你别说,你没看出来是有人故意引你入局” 司徒苍羽冷静沉着的说道:“自然是发现了,起初以为是有人想借我之事,染指梁国朝堂官员,坏我梁国朝纲威严。不过这几日,从整体风气转变,我到觉得这布局的人只是单单以我为目标,至于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个收网的结果倒是还没看出来” 幻羽转过身,看向远处,缓声开口:“我刚来卫国,对卫都皇城知之甚少,把司先生也请过来,我们一道分析分析如今的卫都” 不一小会,司徒苍羽、幻羽、司先生、幻聪几人齐聚在院里的亭子 三人纷纷把卫都目前的情况和幻羽说了一说 幻聪把那玉髓坠子拿给了幻羽,幻羽看了良久,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对着司徒苍羽说道 :“既然是个姑娘给你的。那咱们就收着,若那姑娘当真非你不可,到时候带她回梁都,造一座金屋把她藏起来,顺便也改改喜欢翻窗的坏习惯” 司先生笑笑:“哈哈哈还是羽儿有法子” 又掏出一件木匣子,得意的说道:“羽儿,你瞧瞧这个?” 幻聪对着司徒苍羽小声嘟囔着:“一个破簪子,没啥好看的” 幻羽接过木匣子,轻轻打开,先是震了一下,随后眼眸泛红,拿着木匣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司徒苍羽见状,忙将人扶到一旁坐下。又伸手想将木匣子抽走,哪知幻羽死死的抓住木匣子,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司徒苍羽笑笑: “羽姐,这簪子无论是成色还是样式,都太普通了,侯府什么没有好簪子没有,但说袖宝斋比这好的簪子都多了去了” 边说着,便伸手去拿那簪子,只是和君绍一样,簪子十分重,一点也不适合女子佩戴。“这玩意儿,又丑又重,扔了得了” 幻羽泛红的眼神,随着簪子的视线移动。看着司徒苍羽准备将簪子扔掉时,迅速的夺过簪子。 一旁的三人瞬间呆愣在原地,双眼直直的跟着幻羽手上的簪子移动 只见,那黯淡无光,十分繁重的簪子,刚接触到幻羽的手指,簪子那一抹青黛色宝石,便发出夺目耀眼的光,再仔细一瞧,原本蒙尘的簪尾,好似鱼骨,挂着一粒朱红色宝石水滴坠子。簪头青黛色与深绛色相呼应。 幻羽轻声呢喃:“冰凉如玉如石,轻盈如羽如丝,名唤蛮蛮,其慕昭昭” 通红的双眸,泪如珍珠断了线 第16章 这才叫殊途同归嘛! 幻聪:“姐” 司徒苍羽:“羽姐” 司先生:“羽儿,这是怎么了” 三人一时间有些慌张,司徒苍羽忙伸手给幻羽擦了擦眼泪 幻羽收了收眼里,又提了提神情:“这簪子是娘亲的簪子” 幻聪闻言,忙拿过簪子,只是那簪子在接触到幻聪手指的随即,如潮水般急流勇退的暗淡了光泽,重如铁锤。 幻聪有些不悦,重新将簪子放入木匣子:“娘亲可真偏心,一个簪子到我手上和在姐姐手上都是两幅样子” 司徒苍羽,转向一旁问道“先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司徒苍羽比幻羽还小三岁,老侯爷从北疆把幻羽和幻聪带回梁都时,司徒苍羽才2岁,幻聪还是个婴儿。两人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纷纷转头看向司先生。 司先生尴尬的笑笑:“老夫也不太清楚,当年也只听长公主说,羽儿和聪儿母亲在生下聪儿后去世了,两个孩子托付给了侯爷照料” 幻羽喝了一盏热茶,神情缓和了许多,原本五岁时悲愤伤痛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起身轻轻开口:“娘亲原本是北疆上,最年轻的女祭司。当时几个异族部落首领都想扩大自己的领土,他们密谋杀了母亲行天葬分异祭祀,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瓜分北疆上女祭司掌握的大片领土。几年交战下来屡屡事情败露,最后一位老首领的儿子设局不仅让母亲先后生下了我和幻聪,更趁生幻聪之际对母亲进行了天葬分异祭祀,母亲早知道自己躲不过,便吃药提早几个时辰生产,然后把我和托付给了义父,让义父带我们离开北疆。临别前,义父问母亲能不能留件物件儿给我和幻聪做个联想,母亲原本是想把这簪子给我的,可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幻羽眼眸闪着悲伤的情绪,自嘲的继续说道:“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北疆女祭司死了,北疆迎来了好日子小时候娘亲常常拿着这簪子,自顾自的呢喃:冰凉如玉如石,轻盈如羽如丝,名唤蛮蛮,其慕昭昭。后来长大了,义母把我送到了师傅那里,我才知道为何娘亲拿着簪子,而不是戴在头上,明知道身下我和幻聪就注定了娘亲的结局,但她依然这样选择。 司徒苍羽问道:“是为何?” “因为那人不爱他,一开始娘亲就知道,那人是来破她身子,谋她权的。可娘亲却爱惨了他,不惜以整个北疆安危为赌,终究娘亲赌输了,所以生下我后娘亲就哀莫大于心死,存了死志。后来意外怀了幻聪,又结识了长公主,便写信给义母让她帮忙带走我们。本来义母是让义父带兵把娘亲也一并带走的,但娘亲视死如归,早就不想活了” 话闭,幻羽抬头望向天空,想将双眸的泪水倒回去。幻聪早已伏在石榻上隐隐抽泣 司徒苍羽盯着簪子,仔细打量:“先生,为何羽姐的娘亲能凭着簪子,断定羽姐生父没爱过她呐” 司先生,想了想开口:“老夫也是听闻,说这簪子名唤蛮蛮。你看有一青一红两组宝石,若是与这簪子的有缘之人,男女双方互通心意,这簪子便能出现青黛和深绛两种夺目的光彩,若不是,那其中一方必定如常人看到的般,黯淡且重如铁锤。这本是北疆女祭祀族尊的传世之宝,没想到羽儿和聪儿是北疆最后一代族尊后人,” “难怪当年”司先生没继续说,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先生,当年怎么了?”伏在石案上的幻聪,双眼婆娑的抬头看着司先生,可怜巴巴的问道 司先生陷入回忆:“原本老夫是先帝派在长公主身边保护长公主和小侯爷的,当年侯爷带着你们姐弟两回府后,长公主吩咐老夫,让老夫以后只用照看羽儿和聪儿,还说但凡少了一根头发都得为老夫试问。长公主又向先皇后要了宫里几个厉害的嬷嬷和奶娘照顾你们姐弟二人当时,还有谣言传,说是侯爷在外面的风流债,长公主假意对你们好,搞得皇城风言风语,差点先帝就下旨让侯爷和长公主和离哈哈哈” 幻聪摸了摸眼角,嘴里嘟囔着:“义母、义父待我们好,旁人瞎知道什么,我早就将义父义母视为亲身爹娘了,反正我没见过那负心汉的爹,这辈子别让爷遇到,遇到一定提娘亲宰了他” 司徒苍羽看着还有些伤神的幻羽,上前拍了下幻羽肩,恍然大悟的问道:“哦!羽姐~原来那次你,欢欢喜喜的非要抱我到府院墙角,又将我丢在一旁,自己去钻狗洞,当时是想逃出去?” 幻羽微愣,面露惊讶:“那时你才两岁,怎么会记得” 司徒苍羽得以的笑笑:“羽姐,我可不止记得你爬狗洞,还有其他多了去了” 幻羽情绪瞬间被带出:“你小心些,以防我回梁都告诉义母,说那日日与你在床榻厮摩的女子” 司徒苍羽忙捂住幻羽的嘴,哀求的说道:“姐~别说了,求你了” 司先生一连串的发问:“什么?这么快就有姑娘了?是我梁国子民吗?多大?家世如何?” “哥~你不会把她从边城带到了名苑楼?现在形势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幻聪也理了理情绪,开始思量起了正经事 幻羽转身坐下,十分自信的说道:“既然要给那女子造一座金屋,咱们就先改掉她翻窗的毛病。” 幻聪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抓个小嫂嫂回去给义父义母看看,他们老人家大约也会很开心” 司先生摸了胡须,思量着 “可这小将军的谣言话本该如何破?这久了可不行,需得尽早处理” 司徒苍羽和幻羽相互对了眼神,异口同声的说道:“祸 水 东 引!” 司徒苍羽气定神闲的问道 :“对,就是祸水东引,羽姐可想好朝哪引去?” 幻羽手指轻轻敲着石桌子,缓缓开口: “卫都一条街,热闹正当头,十六位佳丽,先后来” 又看向司徒苍羽问道:“侯府小将军想往哪儿引呐?” 司徒苍羽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慢悠悠的开口:“梁国侯府小将军,当然是往西侯府小世子处引,这才叫殊途同归嘛!” 第17章 西侯府嫡子与锦衣卫弟弟的禁忌之恋 司先生点点头 “羽儿的意思是用那十六位异国女子,小主子的意思是卫都西侯府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自古佳丽风月谣言,都是很快热议起来的,但不长久,且不说旁的,就说这十六位姑娘,若明后天一走,这祸水还没出门,就干了,不算十分稳妥” 幻羽想了想:“西侯府皇城侯府,世袭罔替,克己复礼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老西侯爷为人低调,两位世子在朝中平平,也没什么出彩或不良的癖好可以惹人非议,这样府邸传出谣言,世间百姓多是不会在意,没那么容易盖上风头” “哎!姐,这你就不懂了,画本这买卖啊,热议的本身不在信与不信,只要更新速度够快,本子足够引人非议,从怀疑到相信,最后到加入,时间不会太长” 这是幻聪近日去买话本,得出来的经验。看话本,上茶楼听书的人,多数对真假并不关心,只是随便一听,随口一说,图个乐呵,图个痛快 幻羽冷笑一声 “哦!看样子,最近学会了不少哈!” 随后转想司徒苍羽问道:“你既打定西侯府的注意,看了是有了注意,说来听听” 司徒苍羽泰然自若,清了清嗓子:“西侯府嫡子与锦衣卫弟弟的禁忌之恋” 正在喝茶的司先生听言,呛到止不住的咳咳,幻聪一只手给司先生抚背缓气,另一支竖起大拇指,佩服的说道:“哥~还是你厉害,比起来,我们看的那些画本显得太保守了” 幻羽十分赞同:“听起来确实不错,既有窥探皇家世家的隐秘,又有”违背伦理纲常,不仅示人非议,老派大家学濡更是会视为罄竹难书之举” 幻羽继续说道,“那具体操作就交给” 幻羽左右扫了一眼,最后指着幻聪说:“你” 司徒苍羽挂着笑意,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也行,反正袖宝斋有的是钱,咱们写画本的书生找最好的,印画本的纸张用最好的,卖的价格就要卖最便宜的” 缓了缓咳嗽的司先生说道:“这事儿,做还是要低调一些,毕竟现下还没探出造小主子谣的幕后黑手” 司徒苍羽带着少年将军的桀骜,高声的说道:“本将军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让卫都皇城谣言满天飞,让卫国示人不知那句是真,那句亦是假,让卫国朝堂史官也给本将军记上一笔,更是要让天下那些野史书生言无不尽。至于那幕后黑手,自然也就会从卫都漫天的谣言里飞出来” 幻羽面露喜色,爽快的接过话:“没错,一直以来都是那幕后之人喂什么我们吃什么,或者跟在他后面吃剩下的,这样的局势我们要扭过来” 幻聪一脸嫌弃的吐槽道:“咦~姐,你这文采,还是少打比喻为好,什么叫喂什么吃什么,还吃人家剩下的,要吃你们吃,我可不吃” 幻羽一个眼神杀递过去,幻聪瞬间闭嘴 司先生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小主子,你让聪聪买那么多风月画本是做什么的呐?老夫看都堆满了整间屋子” 司徒苍羽收起来刚刚的意气风发,心虚的看了一眼幻羽,随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将军可没吩咐过幻聪去买什么风月本子,那那既然他买了那些,自然是有用的” 司徒苍羽快速的捂住幻聪的嘴,司先生好幻羽笑了笑的看着 “除了找画本先生,些好的,在找些商贩将这些画本改了名字,在流入卫都皇城” 司徒苍羽,松了捂住幻聪的手,还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的口水 幻羽踱步思量着说道:“你的意思是,将这些画本上面写你的,换成影射那西侯府嫡子和次子?帮幕后之人多树一个侯府敌人?” 司徒苍羽自信的表示:“没错,那西侯府向来低调,又是侯爵世家,遇到这种事,老侯爷为了门第家风,必会请奏查上一查” 司先生点点头,拍手叫好:“这一招祸水东移妙,不仅帮你移了风月段子的谣言,还给幕后黑手多引了一个侯爵高门来,到时候西侯府查起来,必定会认为造谣西侯府的和造谣苍羽的是同一幕后之人,咱们可以在黄雀后等着看好戏。” 幻羽看向幻聪,一脸认真的质问:“现在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幻聪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懒洋洋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原来也就听先生的话,前些日子起要听羽哥的话,现在又得听羽姐的吩咐。我去做就是了,回梁都,定告诉义父义母你们都欺负我” 不等幻聪说完,司徒苍羽和幻羽两日一人揪着幻聪耳朵,一人掐住幻聪脖子 幻羽说道:“既然担了这罪名,那就做实了罪证” 司徒苍羽笑笑:“记得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你是怎么被欺负的,这种感觉可得记住了” “哥,姐,你们饶了我!我不会和义父义母乱说的先生,先生救救我” 司先生摸了摸胡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这出闹剧 商量完正事,三人又坐在一起吃了饭,司徒苍羽准备回名苑楼,幻聪和幻羽两人也想跟着去看看,只是司徒苍羽是溜出来的。幻聪的袖宝斋在卫都也是有名号的,自然是有很多人认得,幻羽长的又过分美艳同幻聪一起走,定会惹人注意,思来想去,最后三人分开走,夜幕后,正大光明的去雅阁找司徒苍羽玩 小珠一人坐在雅阁的房里,整理这一堆册子听到窗户声响, “谁?” 转头一看是自家主子,暗淡的双眸清明了许多 “主子回来了,主子要不要歇会儿,浴桶的水已经放好了” 小珠一边伺候着司徒苍羽换衣,一边说道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说道:“先沐浴,现下还不能休息,晚些时候羽姐会过来。” 小珠笑笑的说道:“羽姑娘到了?好久没见姑娘了,估计又漂亮了许多” 司徒苍羽笑着打趣:“这话,你得对羽姐说才管用。对了,和青灼去看她双亲了吗?如何?” 小珠解释道:“没去成,有位世豪的二公子包了青灼一个月,一大早就将人接走了,这一个月青灼姑娘哪儿都去不成,得跟着那二公子走,她双亲那边,那位二公子也派人给接走照料了。青灼姑娘走的急,说回来再与主子道谢” 司徒苍羽点点头,没在多言 第18章 谨慎的用手推了推窗门是否严实 “羽东家,袖宝斋的东家说与姑娘相识,人在茶楼候着呐”小厮来报 “请过来”司徒苍羽轻抿了一口茶 幻聪假模假式的与司徒苍羽客套了一番才坐下,小珠将一旁的小厮一起拉了出去。 小厮有些不安的问道:“小珠,就单独让东家和幻老板独处,没问题吗?” 小珠笑笑说道:“没事儿,幻老板不敢乱来” 小厮带着不信的提醒:“幻老板,可是有名的纨绔,吃喝玩乐样样都会,见着咱们羽东家这么漂亮的,怕是把持不住的,你还是进去守着为妙” 小珠十分同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回去守着,那房内的茶水点心,就劳烦了” 小厮说道:“小事儿,你快回去雅阁,我这就去备吃食” 随后两人默契的分头走开 “这位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小珠刚走两步,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转身便见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幻羽,白色华服,金丝盘扣腰带,金丝带高高束起秀发,手拿一柄折扇,带着明媚的笑朝着小珠走来。 小珠心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看了看周围,给幻羽行了一个婢女礼:“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奴婢时常挂住大小姐” 幻羽嘴角露含笑,用折扇勾起小珠的下巴,逗趣的说道:“嗯~本公子瞧着不错,以后就跟了公子” 小珠脸颊刷的一下红了一大片,又朝着耳根和脖颈蔓延开去,双眸微垂的不敢看幻羽 幻羽瞧着小珠还是如此不经逗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小珠依旧低着头,乖巧的点点头,带着幻羽去了雅阁 幻羽刚到门口就开口吐槽道:“这名苑楼果然名不虚传,富丽堂皇、美人多娇、附庸风雅、胭脂俗粉全都搁在一起,居然能显得相得益彰,还十分高雅别致” 幻聪见着全脸通红的小珠,好奇的问道:“小珠,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小珠站在幻羽身后,给幻羽沏茶,只摇头,不说话 幻聪见状,带着些许不满的说道:“还是小琳好,小琳多可爱,为什么义父就让她回去了呐?” 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都有些想回去了,等这件事结束后,也让我回去,咱们梁都还没有袖宝斋,我回去给开一家,专门给义母挑她喜欢的玩意儿” 司徒苍羽看了看脸色还泛着红的小珠,又看了看幻聪,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幻羽没好气的说:“义父上次都说了,叫你别一天到晚都往梁都捎东西回去,三天两头府上就能收到你的那些个破烂又没用的玩意,那些值钱的到也就罢了,什么卫国街头的草帽蛐蛐,河边的石子贝壳,义母才不稀罕你这些玩意儿呐” 幻聪自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嘴上不停的说着再也不捎了,再也不捎了。心里想的却是:哼~你们就是怕义父义母说你们不孝顺,才故意也不让我给义母捎东西回去。什么义母不喜欢,义父不让捎,明明前些日子义母还来信说,喜欢我给她捎的东西,心里欢喜得很 小珠立在门口瞧着有人来了,故意清了清嗓子三人又开始虚情假意的推演了起来 “羽东家,晚些时候中庭乐师演奏曲子,珩娘子给东家留了位置,派小的过来同传” 小厮恭敬的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一旁的小珠说道 幻羽吃着茶点,不以为然的问道:“这乐师很有名吗?奏个曲子还又专门听曲的位置?” 司徒苍羽摇摇头,二人又看向幻聪。 幻聪立马心然,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乐师啊,是名苑楼的一绝,虽说乐师多为男子,名苑楼的乐师称得上谪仙下凡,一个赛一个的俊秀,往哪台上一站,简直比名苑楼的金牌姑娘们还好看许多倍。据说这些乐师都是立青君从异国带回来的,没人能打听出来他们的一丁点信息。平日里除了吟诗作画,抚琴奏曲几乎都不出名苑楼,连珩娘子平日里也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司徒苍羽似乎想到了什么:“小珠,幻聪说的可属实?” 小珠走上去恭敬的回答道:“确实如此,平日里乐师们住的地方和伺候的下人,都与我们这些普通丫鬟不一样,也从不与我们这些外间的下人多说话” 幻聪蹙眉道:“怎么的?哥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那小册子,就信小珠的一张嘴” 小珠有些尴尬的悄悄向幻羽的方向推了推,幻聪瞧在眼里,对着小珠不悦的说道:“别以为躲在我姐后,就拿你没法子” 司徒苍羽听完小珠的话,心里正细细的推敲缘由,不想幻聪在一旁吵到不停,便开口制止:“好了,好了,没有不信你,我就多问了一句,你就能说上好几句” 幻羽起身对着司徒苍羽笑笑说道:“今日我们本就是来瞧瞧名苑楼的,干在你这雅阁坐着也没意思,让小厮带我们去听曲的位置,不是给你留了位置吗?刚好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幻聪一听很是赞同,兴奋的说道:“没错,没错,那听曲最佳的位置,平日都是立青君和名苑楼的东家才有的,旁人有钱有权都订不到那么好的位置,走走走” 司徒苍羽点点头开口:“我就不去了 ” 吩咐小珠说道: “小珠,你带着羽姐和幻聪过去,就说是我梁都的亲朋故交,你就在旁伺候着,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晚间早些休息,就不用过来了” 幻羽说道 “好,若有其他事,你是知道如何的” 随后二人走出来门, 司徒苍羽靠在软榻上,仔细的看着小册子,刚没翻完两页,外面便传来琴声绕梁,婉转悠扬、缠绵悱恻时而激昂慷慨、琴心剑胆 司徒苍羽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轮圆月悬空双手扣背,双眼微磕,静静的立在窗前,等到一首《凤求凰》结束后,才轻轻睁开双眼,又重新关上了窗,最后还谨慎的用手推了推窗门是否严实。 第19章 巷口柳条新,人间多是非 从幻羽到卫都半个多月里,卫都街坊茶楼间有关司徒苍羽小将军的蜚言话本少了,一股薪薪之火关于卫国西侯府嫡子、次子的风声倒是越来越浓烈。 近日,司徒苍羽整日都在名苑楼雅阁,时不时有卫都风雅人士上门拜访,偶尔也同珩娘子和几个热络的金牌姑娘喝喝茶,日子倒是惬意的很。 “珩娘子,怎么没听到外楼的说书先生逗趣?”司徒苍羽夹着嗓子,卧在软榻上,吃着葡萄,小珠在一旁羽毛摇扇的伺候着。 坐在一旁的珩娘子,抿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唉~最近着说书先生忙得脚不沾地,怕是来不了了” 司徒苍羽闻言,蹙眉不悦的说道:“哦!还有说书先生能驳了名苑楼的牌子” 珩娘子笑笑,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 :“这到不是驳了面儿,羽东家是近来出门少,不知道这卫都坊间又出了新流言,据说重金悬赏新话本,据说在黑市里,最好的话本能得到一百两黄金,都能买下这半个名苑楼了。这不 全卫都的学子,书生,说书先生凡是沾点墨水的,能写字的,都起早贪黑的伏案写话本。那还有什么说书先生,别说名苑楼了,这整个卫都茶楼,青楼、大街也找不到一个会写字的闲散人咯。” 司徒苍羽听着珩娘子说着,心里暗暗嘀咕:幻聪这小子,果然花钱是把好手,一百两黄金,可是够小爷我边城一个军营一年的伙食费啊。还是有钱好,看来以后还得多对他好些。 司徒苍羽装好奇的问道:“什么话本子,这么值钱?这下重金世豪又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 珩娘子手抓一捧瓜子,走到司徒苍羽旁的软榻坐下,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说道:“听闻是蜀国过来的神秘世豪公子哥,话本的底子虽没挑明,但从那些没得重流出来的本子,暗搓搓的映射西侯府的嫡子和次子关系斐然,有违背天道的纠葛,就是那啥然后唉”珩娘子难以启齿的用手比了比 司徒苍羽卧起而坐,津津有味的看着珩娘子连说代比划的,形容话本上写的有多不堪。面露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神情。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比自己连攻十城还欢喜 珩娘子越说越兴奋,一下午活生生的嗑完了一大盘瓜子,喝了几壶茶水,到名苑楼开夜市时在小厮的催促下才讪讪离去 司徒苍羽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被珩娘子扰得头痛。嘴里嘲笑道:“这珩娘子,果真有副好嗓子。”又转头看向小珠,吩咐道:“改明儿要再来,差不多的时候你得挡住” 小珠点点头,又好奇心切的问道:“主子,这西侯府嫡子和次子是真的那种关系吗?这龌龊之事,可会遭天谴的” 司徒苍羽朝床榻上一倒,心里 美滋滋的,嘴上打趣的说道:“这个嘛谁知道呐,没准儿就是真的” 小珠见到今日心情不错的司徒苍羽,自己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又想了想开口:“奴婢,给主子道个喜?” 司徒苍羽躺在床上,嘴角上扬的问道:“喜从何来?” 小珠边收拾边说道:“这样一来,关于主子的谣言自然也就淡了,过不了多久全被西侯府两位公子的风月事盖过去了,主子这下也不用担心被梁帝召回梁都了” 司徒苍羽侧身,一只手撑着脑袋,促狭道:“你这丫头,开始打趣本将军了,改天羽姐过来,看你还敢不敢” 小珠小脸瞬间泛红,急急忙忙的行礼说道:“奴奴婢收拾好了,现下先告退了,主子早些休息”话闭,一溜烟的跑出了雅阁,关上了门。 逗得司徒苍羽在床榻上大笑:“哈哈哈哈哈” 次日,日中时,司徒苍羽正在雅阁用午膳。 名苑楼的小厮带着一份拜帖,恭敬的开口:“羽东家,玖玖客栈的东家有请,这是对方送过来的帖子” 小珠接过帖子,司徒苍羽瞧着又是大红色,嘴上嘟囔着:“你们卫国人还真是喜欢红色,喜欢得紧” 小厮不明所以得回禀:“之前在名苑楼失花的十六位姑娘,过两日将在玖玖客栈举行夜宴” 司徒苍羽打开请帖,帖子内容与小厮所说无异。司徒苍羽蹙眉的询问:“这往年可有举办过这类夜宴?” 小厮想了想摇摇头:“并未,往年都是夺玄女结束后,各方姑娘都会了去,今年不知为何会举办这夜宴” 司徒苍羽点点头,抿唇不语,心里暗暗的推敲着什么。 一旁的小珠见状,十分知趣的探问:“不知道除了羽东家,还请了些什么贵人,真想一同去瞧瞧” 小厮笑笑的答道:“听送帖子的伙计说,几乎卫都得显贵世家,有名望的才子佳人都递了帖子,到时候十六位家里不仅同台竞技,独家献技,玖玖客栈的东家还请了青楼的绝色花旦,和俊秀的娈男” 司徒苍羽笑笑,“如此热闹,怕是能赶上名苑楼夺玄女的盛况” 小厮附和的作答:“那还是差些,毕竟咱们名苑楼才是卫国一绝” 司徒苍羽走到茶案前,端起茶盏在手上摇曳着,最近勾出一抹浅笑 说道:“去回了那客栈伙计,我身子抱恙,就不去了” 小珠和小厮同时间感到意外,嘴上应下后,便退了下去。 小珠收拾着午膳的桌子,不解的问道 “主子,为何不去?主子不是挺喜欢热闹场子吗?” 司徒苍羽走到棋盘前,拿起棋子自个玩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巷口柳条新,人间多是非。这热闹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让珩娘子备一份礼,同她一道去,记住,瞧仔细了。” 小珠恭敬的应下,又问道:“主子,可还有别的事交代,若没有,奴婢就下退下了” “我要出去几日,你想个法子,别让旁人知道” 司徒苍羽依旧低着头,仔细的研究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第20章 苍羽兄,为何不着衣衫? 街上烛火通明,人声鼎沸,白日的人间烟火夜里也成了花街柳巷,司徒苍羽趁着夜色出了名苑楼。寻着上次的记忆来到了城郊的湖畔,湖静水幽,孤寂残月,司徒苍羽扶手立在湖畔的,凉风穿衫。这种清冷孤寂的感觉,他总是很喜欢,总是能让混沌的思绪,渐渐清醒 远处飘来悠悠琴声,顺着声音,借着月光寻去,亭子中一盏烛灯旁,一位白衣在拨弄琴弦。 司徒苍羽心里生疑:这三更后,谁会在这荒郊湖畔抚琴,莫不是自己遇上鬼了。 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望了望,确实是有一人。于是迈着步子大胆的朝亭子方向走去。直到走近方才借着烛灯仔细瞧清楚,是一位白衣公子,半纱遮面,沉静而专注,指尖潇洒而自在 仿佛与琴融为了一体,哪怕司徒苍羽就在这他面前,也未余处半分心思、半分余光给司徒苍羽。自若自得的一连抚了两首曲子双手抚平琴音,余音随之沉寂。 司徒苍羽借机开口:“杨柳岸,晓风残月”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懒洋洋的开口:“良辰好景,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司徒苍羽十分自然的坐在石凳上,面对面的看着白衣少年。笑笑说道:“公子,好风雅,三更抚琴,又一声白衣,胆子小的怕当场就吓死了” 白色少年,缓缓将琴挪到一旁,就着桌上的酒盅,斟了两盅酒。抬手将面纱缓缓放下,嘴角含笑的轻声开口:“胆子小的,我也不稀罕” 司徒苍羽借着皎洁的残月,和近处的烛灯将少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暗腹语:他妈的也长得太俊秀了,这比老子还好看,轻眉凤眼,唇瓣欲滴、面似冠玉,举手投足间皆如谪仙般恍惚间看失了神。 “少侠,少侠”白衣公子轻唤两声,才将看失神的司徒苍羽拽了出来。 司徒苍羽稍显尴尬的握拳抵唇,轻咳两声,笑笑:“公子,方才说什么?” 白衣少年勾起唇角,端起桌上的酒盏,温声说道:“既与少侠有缘,邀残月不如邀少侠共酌一杯” 司徒苍羽笑笑:“在下苍羽,幸会公子共酌之,公子如何称呼?” 司徒苍羽拿起酒壶又添满了两盏酒。 白云少年垂笑:“苍羽兄换我靖之就行” 靖之拿起酒盏,在指尖摇晃,望向湖面高挂的残月,嘴角勾笑:“世人太浑浊,唯有杯中好” 回眸勾笑看向司徒苍羽:“知音难觅,有酒先饮之” 此时的司徒苍羽心里低估:古人常说月下美人,今夜这一朝,古人果真从不欺我,眼前这幅残月湖映,亭中魄心摄魂的美心里燃起阵阵燥热 抬手又喝了几杯酒,内心的燥热才平复下来些许。开口询问:“靖之可是卫都人?” 靖之含笑起身,身子有些虚浮,一只手撑在亭柱上,温声带着几分苦笑:“我乃北疆人,刚到卫都,过了今晚将在卫都最大的风月场,名苑楼谋生” 又自嘲般的端起酒盏,说道:“苍羽兄,有机会来捧场” 司徒苍羽心里微震,脑子里反复回想这几日珩娘子、小珠以及其他小厮的回禀,也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绝世少年入名苑楼,心里想着等回去细细问问 嘴上说着:“靖之,如此卓绝的才俊,为何要入名苑楼谋生?天下好男儿,应志在千里,某天下生才对” 靖之面露几分伤情的之态,脚下虚浮的朝前走了几步,伸长向亭外的湖里倒去,司徒苍羽手疾眼快,飘逸如风的将人捞了回来。靖之眼神迷离,身体软绵的倒在司徒苍羽的身上嘴里呢喃着:“苍羽兄,靖之很伤情,靖之心悦之人入了名苑楼,他不见,他不去寻我,我便来寻他” 司徒苍羽听到这话,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便是那日自己在这湖畔竹筏上,勾引未遂的立青君。心里嘟囔着:肯定是他,上次就在这亭子,他还说过只喜欢男的。名苑楼那一群乐师各个都长成那样,估计这靖之就是先被他迷惑,又被他抛弃小可怜。 看着怀里脸颊泛红,眼神半磕,尽显迷离之态,挂着酒渍的双唇还小声嘟囔着什么。司徒苍羽刚喝了半壶酒才压下去的燥热,又逐渐蔓延全身心里大叫不好,迅速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双臂直直拉开距离,将靖之送到石凳上坐着。自己侧过身子立在亭子风口,良久过后,实在煎熬,准备回去沐个浴。 看了看趴在石桌上的靖之,咬咬牙又凑上前去,用手拍了拍胳膊唤到:“靖之,靖之” 脸上红润已泛到耳后的靖之,并未应答,双眸紧闭,鼻息发出了微微酣睡声。 司徒苍羽轻笑道:“你倒是心大,这酒量也敢独自出来,比老子长得好看,又没老子功夫好,你就不怕被坏人捡了去” 司徒苍羽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于是卸下身上的外衣,一跃而下的跳进了湖里。 只是在司徒苍羽看不见的石桌上,靖之缓缓的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寒而栗的邪魅的笑,双眸闪着狡黠的目光。随后双眸微磕,面露疲态,缓缓起身,恍恍惚惚的重重的倒向湖里。 听到“扑通”一声,司徒苍羽忙转身,望向亭子,发现空无一人,借着月色,看到亭子外的湖水里,飘出一团白色,心下大叫:不好。 司徒苍羽迅速的游了过去,上前拽住那一团白色,顾不上的将全身湿透,看上去似乎昏死过去的靖之,拖上了湖岸。用手拍了拍,又急忙的唤了几声,依旧面如死灰,毫无生机的样子。司徒苍羽一手抵住下颚,附身附上双唇,给靖之渡气几口气下去,生闷一口气, 靖之,随即吐了一口水出来。弓着身子,咳了几声,迷离的双眸渐渐清明,看着袒裼裸裎的司徒苍羽,开口问道:“苍羽兄,为何不着衣衫?” 第21章 拳头打在棉花上 司徒苍羽略显局促,拾起一旁的衣衫,假装淡定的说道:“吓死老子了,好好的跳什么湖啊这大晚上,一身白衣,飘在湖上,自己有多可怕不知道吗” 靖之疲态咳了几声,讪讪然的就着躺了下去今晚一弯残月,夜空干净道没有一颗繁星周围夜虫鸣断续又疏离 司徒苍羽扣上外袍腰上的盘扣,理了理袖口,浮躁心气平和了许多 慢悠悠的走到靖之跟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拍了拍靖之胳膊:“酒醒了?” 靖之缓缓睁眼,脸上还挂着被湖水浇过余下一层,水雾醉酒后的红也灭了一大半,白瓷肌肤来着双颊微红,发丝上的水珠一缕顺着另一缕渗悄悄融入早已湿透的白袍里 娇艳欲入,含苞未展,见犹怜,心生促 司徒苍羽对上靖之的双眸再次卷入其中忘了神 靖之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司徒苍羽,嘴角含笑的温声:“苍羽兄~又救了靖之” 司徒苍羽须臾开口:“天快明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哪?”想了想将人扶了起来,又坐到了石凳上 靖之依旧盯着他“不必了,我想看看晨晖苍羽兄一起吗?” 司徒苍羽心里考量后道:“改日,今日还有事儿”起身准备走,看着全身湿透的靖之轻叹一口气,脱了外袍放到石桌上又道:“披上!” 刚走两步听到柔声:“苍羽兄,如何寻你?”顿了顿“方便还你衣袍” 司徒苍羽摆摆手道:“不用,扔了就是” 靖之,起身,面色的红润,柔和多情的双眸如潮水般,急流勇退…沉静的面色看不出一丝表情,嘴角上扬拿起桌上的外袍,凑到鼻尖处,一阵熟悉感涌入心头 天空白幕霜色逐一散开,一缕朝霞拉着晨光徐徐攀岩而上驱散了夜里的挑弄…“樊卓,可安排妥当了?” 暗处一位纤瘦的小少年闪身而显,附身恭敬的答到:“回主子,以妥当” 靖之轻轻叠好司徒苍羽留下的外袍,冷声说道:“走,名苑楼” “主子,不换身衫吗?” “总得给卫都得说书先生,找些话本引子”靖之披着司徒苍羽的袍子,上了马车 【袖宝斋,后院】 幻羽手持长鞭,正在院里挥着鞭子练功,炜先生在亭子里打坐 司徒苍羽提着两袋萝卜糕飞檐走壁的进了院子,将萝卜糕的袋子,朝着司先生的面前晃了晃,一股热气腾腾的萝卜糕香味,扑面而来,炜先生睁眼,理了理发白的胡须笑笑“小主子,今日怎有兴致过来” “卫都得萝卜糕,就是比其他的地方的好吃,羽姐,快过来尝尝” 手里的袋子又朝着幻羽晃了晃。转头对司先生道 “先生,我是来递话本子的,” 司先生笑笑,给三人都沏上了茶 “哦,小主子递什么话本?” 司徒苍羽抿了小口茶,拿起一块萝卜糕,边吃边说:“一百两黄金啊” 司先生闻言,摸着胡子,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幻羽双手卷着长鞭,自在如风的走过来,爽朗开口“你还差那一百两?” 司徒苍羽,带着几分羡慕的开口 “羽姐,黄金啊,我镇守边城这么久,也没见过一百两黄金,幻聪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银子?” 司先生笑笑 “聪聪商道颇有天赋” 幻羽拿起一块萝卜糕,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徒苍羽打趣 “名苑楼的玄女东家,穷得外袍都穿不上了?” 司先生意味深长看着司徒苍羽没多言 “可不,袖宝斋的东家能接济点就更好了”司徒苍羽笑笑 “听说,前段时间你让人去探西侯府的底?”幻羽问道 司徒苍羽点点头,须臾开口“西侯府两子如此低调,老侯爷又闲云野鹤 卫帝最看重功臣的,怎么到西侯府这里就有所不同” 司先生提着壶,倒了杯茶想了想 “刚来卫都那会,也派暗线出去,探探西侯府,就连侯府上送菜的农夫都是十分谨慎,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我昨晚倒是去了一趟西侯府,在后院瞧见西侯爷陪着一位公子,像是在等什么人那院子道也是风雅避世,里面定是住着什么不得了的人” 苍羽回想起昨夜,夜探西侯府的情形 “上回小琳他们也说过,后院住着一位是男子还是女子倒是拿不准”司徒苍羽又吃了拿起一块萝卜糕吃了一口,“有听说过西侯爷有第三子吗?” 三人相互对了对眼,司先生仔细回忆片刻 “好像未曾听闻,西侯府就像是铁桶一般,四周八面探不出一丝消息,就连谣言,这次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 “西侯府两位世子,有何反应?”司徒苍羽问道 司先生刚想回禀,幻羽抢先开口“我昨儿和幻聪分开跟了一天,两人跟没事儿一样晚上回府,两人还一起,府上的下人也跟没事儿一样” 司徒苍羽发疑:“哟?!可传到卫帝面前了?” 司先生波感无奈的说道:“早就传到了,聪聪头一日悬赏黄金征文,就传遍了卫都大街小巷”司先生伸了伸腰又道“京兆府第二日还派人去西侯府,想问问要不要立案,好查找源头办案…没想到老侯爷人都没见到,将人拦在府外,家将打发走了” 叹了口气“这西侯府,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滋味” “管那西侯府做甚,反正结果是好的,遍地都是传西侯府两位爷的风月故事,还有大批的话本书生,朝着卫都赶来”幻聪伸懒腰,一脸睡意未散的边走边说…打了个哈欠“现在都没人记得哥的那些龌蹉风月事儿” 司徒苍羽露出一抹坏笑,上前一擒住幻聪的脖子“什么?龌蹉?风月事儿?” 幻聪忙举手求饶…司先生和幻羽也借机的打了两下幻聪…欢声盖过了某个边跑边喊的求饶声 亭子里的笑声洒洒,随着晨风远去晨曦之阳透过松柏的枝缝,相映在假山的鱼池里,一群金色鲤鱼摇着尾巴,张嘴嘴去抢夺那一缕晨光熹微… 第22章 上回也是一袭白衣 幻羽喝了一口小米粥“我今儿去卫国皇宫瞧瞧” 司先生闻言面露担忧 “羽儿,卫国皇宫可不好玩,当年卫帝可是从琅琊学阁出来的,高手可不少” “高手怕什么,羽姐我同你一起去”幻聪接话,又用胳膊碰了碰司徒苍羽,侧头玩味笑笑“小将军哥哥,也一同去瞧瞧,咱们仨好久没出去玩儿了” 幻羽瞪了一眼幻聪,刚想开口的司徒苍羽闭了嘴幻聪当作没看见,又心虚的解释“先生说得没错,这卫都皇帝自己功夫了得,更何况还有好些高手暗卫,姐~带上我两也能有个照应”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又道“放心,咱两啥也不干,就跟着你看看” 司徒苍羽萝卜糕吃的太多了,这会儿一口粥也喝不下,坐在一旁喝茶解腻 司先生听着幻聪的话,摸着白胡子点点头“羽儿,带上他俩,有你在也不敢惹事儿”突然才想到似的问“嗯?!你去皇宫干吗?” 幻羽一脚蹬在石凳上,将碗里剩余的半口小米粥一饮而尽 “没去过,想去看看” 幻聪看着美若天仙的姐姐,做派为时豪迈的有些过了摇着头学着司徒老侯爷的口吻,数落起来“你这也太爷们了,以后谁敢上门提亲” 一旁的司徒苍羽,许久没回梁都了,幻聪学的音色又有七八分相似,恍惚间犹如司徒老侯爷就在旁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反手就是捂住幻聪的嘴,不让他再多言 转头又对幻羽说道:“羽姐~我陪你一道去,我去过卫国皇宫,若夜探,定会方便很多” 幻羽喝了口茶,打趣开口 “你就几年前大白天入正殿叩拜过那卫国皇帝,就这一次还摸清了卫国皇宫格局?” 司徒苍羽面带赖皮 “羽姐,知道别点破嘛” 幻聪挣开司徒苍羽的手,起身面朝众人,朝外退步破皮行径道 “司徒苍羽,你也就能欺负我,明儿就给你撤了话本先生” 边朝外退步,边对司先生喊道 “先生,别给他金子,银子也不行名苑楼东家有的是钱” 三人笑笑,没在多管走开的幻聪司先生叫人撤走了早善 幻羽在一旁煮茶,这是她最近在梁都新学的,还不是很熟练,这种闲情逸致的事儿放到她这个豪放爽朗的人身上,怎么也是有些别扭但是她自己倒是没事儿就练练想着回家孝敬义父义母 司徒苍羽在一旁想笑不敢笑的看着,连洗茶都像手架在刀山火海般,一碰三个回缩幻羽… 司先生摸着白胡子,看了一眼认真十分的幻羽,又将目光移到司徒苍羽身上,开口道“小将军,如今万事皆平,何时回边城?” 司徒苍羽可还不想回去,名苑楼的软榻比他边城府上的床塌还舒服,厨子吃食更是好得没话说如今又不是战时时期,边城守军留着江迭足矣况且他有种直接名苑楼不似表面简单,还有那帮乔装的异族人和立青君是什么关系?为何在立青君出发去梁国后就跟着走了?这些也是他需要弄清楚的,毕竟梁国到他们这一代才算真正的打开国门,对其他国家来说就是神秘异常,急需窥探… 司徒苍羽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先生,不急,这事儿定是没完的” 司先生笑笑 “小主子,侯爷来信,说谣言背后的事儿,留给我们来查,小主子需得早日回边城” 司徒苍羽颔首,心里却是另一番谋划… 今日白日里,司徒苍羽在袖宝斋后院喂鱼,品幻羽时好时坏的茶艺 幻聪从早上出府一直到夜幕垂边才回来,近来得了一条新的生财之道将搜罗来的话本子,与蜀国的一位商贾开了印刷买卖、笔墨纸砚买卖和批发买卖又四处散播小道消息,蛊惑蜀国商贾的店面笔墨纸砚不仅能种头彩,印刷的话本也是上好珍藏版…一时间竟快速的占领了卫都市场,其他异国的商贸也借机高价金牌代理权这赚钱的买卖硬是忙得脚不沾地,关键借着蜀国商贾,还差不到他这银子就如同雨水,哗啦啦的往里流… 三人等到后半夜,才换上夜行服朝卫都皇宫方向去,玉盘子大的白玉圆月挂在半空,原本就稀疏的星粒,自甘的收起来微亮 怎敢与这月色争光…避着月光穿跃在房檐上 幻聪一把拉着前面的司徒苍羽,两人迅速躲在檐遮光处司徒苍羽顺着幻聪手指方向望去 一袭白衣,手持一把细柳长剑在月光的映衬下,通体朱红色的佩剑与白衣呼应相当,面罩白色的纱面,青丝簪发,身姿轻盈敏捷,眨眼间溜进了西侯府 幻聪低声开口 “哥,这人身手了得,我怕都不是对手” 司徒苍羽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却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不由自主用手指吗挲着下颚 “这身形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呐?” 幻羽闻言,侧头看着司徒苍羽,蓦然惊觉差点喊出大声:“这人不就是上回我和小琳在西侯府后院瞧见的那人嘛” 司徒苍羽手指抵唇,示意小声 随后细声询问 “几分像?” 幻羽想了想笃定答: “这身形至少得有7分像,上回也是一袭白衣” 司徒苍羽望向早就消失在月色下的幻羽,又看了看一脸十分笃定的幻聪 抬手指了指西侯府,幻聪心下全然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人猫着身子一前一后翻墙进了西侯府后院 两人躲在后院巨大的梧桐树上,望着那风雅的不似凡人住的院子初秋潇潇,梧桐叶半黄半青,夜风随意一带,枫叶紧挨着沙沙作响犹如暗夜相会的恋人低声情语 院子里微光浮映,石板上的落叶与青苔相衬,翠竹摇曳,檐下的风铃召唤着微秋的风弓在树上的两人,早已匿藏住了气息,四周一片静谧,彷若下一刻天上就有谪仙下凡 第23章 幻羽鹤玉 【卫国皇宫】 幻羽临近皇宫才发现,身后的两人没跟上站在皇宫对岸的高阁上,放眼望去,烛火通明,哪怕相隔盛远也能瞧见那列队巡差的锦衣卫正思量着走哪边好?随着步子朝皇宫移动 突然间,一袭白衣的男子,从远不远处的房檐快速的朝皇宫奔去幻羽蹙眉,随即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皇宫后院一处假山花园,幻羽惊觉人跟丢了,心里思量了一番,决定还是自己到处看看,毕竟跟在人后,哪有自个玩有乐趣这样想着便顺着假山小道走去 越过一侧暗处,一只手掌直至朝幻羽胸前袭来,幻羽来不及躲闪,心道不妙,此人溺息功夫了得,若不出手根本察觉不到有人 那人却在袭击后,微愣一瞬,马上向后退了两步,刚好站到了明处,幻羽弓身一手捂胸口,这一掌确实有些道行另一只手扶在身后,从袖口里引出一只蛊虫抬眸望去,映入眼的一抹白,不经蹙眉… 远处的宫灯打在面上,光暗分明,透出一股看不透的情绪白衣小郎君侧身,嘴角挂着笑爽朗开口:“原来是位小娘子?深夜跟踪本公子可是看上本公子了? 幻羽缓缓起身,立在假山暗处嘴角勾笑不屑的说“郎君想得可真多,碰巧而已” “哦?!那我俩合作岂不更好?”话语间,朝幻羽攻击而去“都是来逛逛” 两人近战交手,幻羽擅长下蛊和远战暗器两三个回合下来,幻羽落了下风,那白衣郎君趁机,向背而袭,钳住了幻羽引蛊虫的手腕一把短匕抵在脖颈,将幻羽连连逼退,后背抵住假山 白衣郎君,嘴角挂着媚笑,身子朝幻羽俯去“呵,我倒要看看是怎么的美人,出手如此狠辣” 话音未落,低头俯身张开嘴,牙齿咬上蒙住幻羽大半张脸的黑面纱拉扯间双唇碰到幻羽白皙的面颊 柔软微湿触感,让幻羽心头一颤,瞪大眼睛与那人对视 抬脚踹上了那处,白衣小郎君顿感生命到了尽头,低在脖颈处的匕首随着踹出去的一脚,在幻羽脖颈划了一道口子 幻羽见缝引出蛊虫,放上脖颈口子上抬手丢向正欲出招的白衣小郎君 着蛊虫刚种下去,还没到发作时候,于是两人又在假山暗处来回过招“好哇!美人儿,刚刚朝本公子丢空气呐”勾着幻羽小腿,双手遏制幻羽刚出的短掌“不行了,美人儿,功夫如此差,也敢闯皇宫” 幻羽冷笑 “有本事你杀了我” 白衣小郎君,犹如打量猎物般,怔怔的盯着幻羽嘴角露出张狂的邪笑,与着这身冉冉白衣装束,南辕北辙,疯子与谪仙,儒雅与刀客,说出的话轻佻至极“本公子还要去美人为妻呐,怎舍得杀了美人儿” 幻羽轻哼一声,冷言“你这身功夫可不一般,别更我说你是来玩儿的” 幻羽心里暗暗分析:自己虽不擅近战,但能与自己平手整个大梁都不超过十人,更何况能完全压制自己的这人也闯卫国皇宫,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这蛊虫还得等上两日方能发作,现下,如何脱身才是关键 白衣小郎君像是看透了幻羽的想法,扬了扬下颌,“美人儿,你脖颈的伤还流血呐,伤虽不是本公子故意的,但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这伤嘛…我给你包扎”不等幻羽接话又补充道 “美人儿,就是用来疼的,不许说话” 幻羽心里的火一团一团的向上冒,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轻佻对待过,心里暗暗骂道 :“等过两日,本小姐让你生不如死,跪着满梁都求本小姐…” 正在幻羽飘着思绪暗骂时,白衣小郎君高声呐喊 “掌灯,左右伺候” 四周连同假山都明亮晃晃,周围迈着小步的宫女太监纷纷上前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还请殿下和这位姑娘先行回殿内,奴才们一应伺候都安排妥当了” 卫国皇太子,启鹤玉,是去年刚册封的,卫帝在册封当月就将人赶出了卫国,让其多去异国边塞之地游离幻羽没想到会在卫国皇宫遇到这浪荡子,之所以这么说,传闻这卫国皇太子仗着自己有几分俊秀,到处惹桃花每到一处就多几位红颜知己 幻羽,难以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五雷轰顶般,脑子里只冒出三个字 :死!定!了! 启鹤玉松开幻羽,不等幻羽开口,促狭道“这会儿,没孤的令牌你是出不去的” 幻羽自然是明白的,揉了揉手腕,才想到要不要给皇太子行礼的事情,抬眸间又来了个四目相对,这些行礼的想法也没了,如果眼神能说话,这会儿皇太子启鹤玉应该能从幻羽的眼神里瞧见,满是气愤间的怒骂 启鹤玉倒是不以为然,歪头挑眉看了看幻羽转身吩咐 “来人,扶孤的美人下去歇息”抬脚撩袍走在前面 幻羽在一行宫女和太监的簇拥加监视下跟在启鹤玉身后 出了假山一阵夜风扫过,人也清醒了许多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一丝司徒苍羽和幻聪的踪迹… 幻羽跟着启鹤玉到了皇太子寝殿 启鹤玉自若如常的走到内室,宫女们上前伺候仔细,金盆净手、金紫衣袍披身、虎皮帛屐、金色绸带系发尾无疑不透出华贵,眉宇间只带疏离之感,然而那双看这沦陷之的多情眼,太过杀伤力,仿佛只需一眼,就能让闺阁秀女腰软噬魂。与那出手招招致命,清泽明亮的白衣郎君判若两人。 启鹤玉自是十分清楚自己的长处,清雅郎君、纨绔公子、侠客浪子、多情才子只要是他想,都可以,都擅长 启鹤玉踩着帛屐走到幻羽身前,细细打量。这位带着异域风情比以往见过的美人,都美艳太多,眼里透出的狠绝脾性,今晚已是反复悸动多次。这种少之又少,充满挑战的神奇让人着迷、想要征服她、禁锢她 第24章 小将军,既然来了,喝盏茶正好” 【西侯府-后院】 “哥~哥,撤” 蹲在百年梧桐树上的幻聪,对着司徒苍羽比划了一番。 司徒苍羽望了望天际,估摸着到这儿快一个时辰了,院子依旧,仿佛时间都停止住了。 心不甘的对着幻聪比划:“你去找羽姐,我在待会儿看看” 赶着幻聪离开了西侯府 又过了半刻钟,西厢房突然亮起来烛灯,司徒苍羽揉了揉眼,脑子迅速回想:确定没人从外面进去过,更没人从里面出来过。这房里的灯亮了,那这人定是在他和幻聪到院子前就在房里的。只是,这人若是主家,怎么不住正殿房,这西房都是给客的,若是客人?偌大的侯府,连伺候的下人都不留一个,不合规矩,更不可能。一番思量,想近距离瞧瞧看。 屏息而下,刚踏上一节石阶,便听见如琴弦又似翠竹般悦耳的声音 “小将军,既然来了,到屋里喝盏茶正好” 司徒苍羽顿住抬腿的脚,心道:不好。转身准备垫脚跳出西侯府 一抹白衣比司徒苍羽还快,牢牢的拽住司徒苍羽的胳膊,身手明捷犹如灵蛇,几招之下将十分擅长近战的司徒苍羽遏制住,不能动弹半分。 面容被头纱罩住的人,轻笑间带着玩味“小将军,再过几百年,你都不是我对手” 司徒苍羽见不着此人面貌,招招都被对方扼制住,对方却总在最后杀招时,总留下半分,像是故意羞辱逗乐。这让一向在功夫和征战中自信满满的司徒苍羽有些恼怒,“大半夜的, 公子还罩着面色,是要吓人还是长得吓人?” 对方又再最后杀招前,丢下半分,轻佻中带着阴鸷声“本公子生得太美,担心小将军见色起意,坏了小将军正事儿可不好” 司徒苍羽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干脆朝后退几步,刚好靠在梧桐树下,举起双手,一副摆烂行径 “杀了我?或者放本将军走?你选一个” 那人飞速移步到司徒苍羽跟前,动作之快,连身上的白纱衣袖,在立定后才缓缓垂下。 司徒苍羽再次被这瞬间给惊住,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内力,若不是神仙都是神人。没想到卫国西侯府藏着这样的高人,听声音好似年纪并不大,越想后背越发凉。 “你怕我?”那人一手扶背,正对着司徒苍羽,缓声问道,说是问,更像是一种挑衅,不等司徒苍羽回答,侧身慢悠悠的踱起步子 “小将军,这可不行,我还想时时刻刻找小将军玩儿呐” 司徒苍羽是怕了他,如今更是开不了口,这种看似风平浪静的威胁最为致命,他司徒苍羽领兵作战多年,从未害怕过生死,但此刻,他怕了,这种害怕,不是战场杀伐中铁骨铮铮能挫骨扬灰的死,更不是头洒热血,报国尽忠般流芳百世的死。而是一众发寒发颤,万般失控,犹如窄笼中丢牙拔爪的猛兽,四肢戴上铁链猴子,周围满是拿着刀子的看客,叫一声,就有人上前捅上一刀。这割裂哑言的行径,不知从何而起,源头却在这一袭如谪仙般的白衣皮囊下。 那人见着司徒苍羽不开口,敲着手指,重新立在司徒苍羽面前:“小将军,你让我选一个,杀你或放你我都不想,该怎么办呐?”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立着,司徒苍羽开不了口,那人像在等答案,又像在看猎物,透过头纱将司徒苍羽的一丝一分看的清清楚楚。而司徒苍羽却什么都看不清,更是看不见 皓月当空悬挂,似乎为了让司徒苍羽看清些,月光都近了许多,将院子里地上的落叶都照的雪霜般光亮,可是,这又怎会够呐?凡人怎么能看清神仙? 几只栗鳽鸣着,落到梧桐树桠,扑闪着翅膀,将梧桐叶都蹭落了好几片,随着微风梧桐叶飘飘然落到地上、又滚到池边,一片带红斑点的梧桐叶,掉在了司徒苍羽的右肩上。 恶怔怔盯着人的司徒苍羽自是没发现,面纱下的人,嘴角勾笑,缓步上前,抬手见,司徒苍羽侧开头,出手防御 “小将军,不必紧张,我为小将军执落叶而已”面纱下的人温声细语,好似认识许久的朋友。执起司徒苍羽肩上的枫叶,晃了晃开口 “小将军,夜深露重,到屋里喝盏热茶” 司徒苍羽走不了,他也没想过能走得了,双眸依旧满怒,闭上眼又睁开,点点头。 那人面纱下,响起清脆悦耳的笑声。一手执枫叶一手扶背的的走在前面,司徒苍羽跟在身后。一前一后进入了西厢房。 房内大而宽阔,一盏烛灯映满四周,左侧高挂一副巨像,衣袍神似道家却与道家长袍不同许多,右侧明火围炉,炭火烧的正旺,火炉上的沸水伴着茶壶声噗噗作响,前方小方棋桌,外面的翠竹枝丫都生到了房内,随着夜风,摇摇晃晃,竹叶影子印在了棋盘上,沙沙的林中竹叶声别致非常,这从外看的厢房,内里的乾坤典雅大有风味。 “小将军落座” 指了指右侧火炉旁的软垫 自己若有若无的朝着竹林走去。 司徒苍羽摸不透这人,只得通过多接触,来掌握更多有用的苗子,才能击溃对方,此时,怀着卧薪尝胆的忐忑,坐到软垫上。 心里暗暗揣测:这是老侯爷的嫡长子-珩栎,礼部侍郎的身手如此了得?不对,礼部虽为闲职,但每日五更朝会,日日礼部上工,还时常会友闲聚,怎可能有时间,常年保持这身功夫?那就是次子-珩旭,他功夫高,又是卫帝的贴上皇家侍卫,有这身功夫不出奇,只是,如此厉害的功夫,怎么就没传到江湖之中?如今江湖上,但凡功夫了得的,那都是被人来回传遍四周十几国内外的。嗯或许是故意藏拙?听他的口吻,似乎将我打探清楚万分了,这手段暗线也只有卫帝才有。 司徒苍羽望着扑腾的茶壶,脑子飞快的分析着。 换了一身青黛袍子的神仙,神情淡然,不着半分声响的立在棋盘小榻前,静静的看着十分认真的司徒苍羽。仿佛是早就将人掰开揉碎的看了个遍,确实如此,比如,这会此人已全然知晓司徒苍羽心中所想。 第25章 唤一声,放小将军一次 “小将军,可认得我?”青袍神仙,一手扶背,一手端着一碗鱼胶炖汤 人到了司徒苍羽跟前才察觉气息 司徒苍羽顺着声音抬头,明暗交替的烛光,交汇着火炉摇曳炙红炭火,将这位神仙般公子映衬的过分绝艳让一旁自诩容貌非凡的人也暗了双眸 司徒苍羽从小耳濡目染的听到太多人美誉,俊美无双,男生女相赛过仙蛾,梁国最好看的小公子…听多了,也就当真了。 人也长大了,打眼一扫,果然如此!全梁国乃至领兵作战这些年,也未曾遇到几位好看过自己的,这也是为何,他司徒苍羽有这样的自信,靠着男扮女装也能夺得名苑楼的玄女位 然而着须臾打量间,司徒苍羽历年,种种来自皮囊的骄傲,都随着抬头的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崩塌殆尽,武力上的挫败感,皮囊之下的羞愧感,重叠而来,顷刻间,打得他毫无招架。 “哦!?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青袍神仙,撩袍坐到司徒苍羽对面的。端起手中的鱼胶炖汤,小白瓷勺在碗里舀了舀,滑嫩清透的鱼胶顺着勺子又滑到了碗里,“小将军,水壶沸了,泡茶”并不客气的语调,让人怠慢之感油然而生 司徒苍羽直感自己,入的不是厢房,是牢房,坐得不是软垫,是砧板。 请自己喝茶的人,让自己泡茶喝。 自个家主,倒是端着上好的鱼胶炖汤滋补了起来,好嘛,谁叫自己打不过呐。心里这样想,也就认命般,毫无兴致的提壶泡茶 司徒苍羽是位合格的茶艺师,至少在这个关头,他还是毫无感情的给一旁,小勺品鉴鱼胶炖汤的仙人也斟上了一盏茶。 清茶入肺驱浊,还能醒神。上好的巅山云雾茶,司徒苍羽也没品出来,不过这郁结神志与心脾倒是随着热茶入口,缓解了不少。 如鲠在喉之感顺着清茶散尽。 司徒苍羽手执茶具:温杯、执茶、润泡、醒茶、冲泡、斟茶、品茗每个步骤都透着疏离 两人就这般隔着火炉对坐着,谁也没开口。 茶壶的水,早晚还是见了底,司徒苍羽摇晃了茶壶,不知道是不是炉火太旺,热茶过于暖身,双颊泛起了微红。憋了一晚终于开了口“二公子,天都快亮了,到底想怎样?” 对坐的青袍神仙,嘴角挂笑,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过了一会儿温和出声“你…认,得,我?” 司徒苍羽抬眸,四目交汇的一瞬又悄无声息的移开。这眼神太勾人又太毒绝了,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畏惧与深迷。皮笑肉开“西侯府二公子嘛,卫帝的皇家亲卫,只是珩旭大人,与传闻中可很是不一样\" 那人倒是没顺着话答:\"哦!看来,小将军倒是看了不少风月话本哦” 司徒苍羽语塞,他确实看了不少。有些不甘多开口,心里有感,越是开口越是被动至极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一盏茶见底后,司徒苍羽尴尬轻咳两声,“二公子,落到你手里,无话可说,要如何,想如何,劳烦二公子早些给个痛快话。”随即,起身,视死如归般,拱手歉意:“今日败给你,是我学艺不精,只是,此事起于我一时猎奇贪玩所致,今日之事与梁国和卫国无关,还请二公子高抬贵手别当国事而论” 青袍神仙迷朦的眼里,似在听司徒苍羽慷慨陈词,又好似毫无在意般看着他,美打算开口接话。撩了撩衣袍的袖口,拿出一个彩光琉璃球,在手中把玩着。又拿眼打量司徒苍羽,一丝诧异扫面而过。 又将手中的彩光琉璃球,重新放入宽大的袖口之中,露出狡黠 “小将军,这话你可得同我那苟不言笑的二哥说道才行,本公子可不做替人传话的主” 话闭,司徒苍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惊愕间,脑子发懵 “西侯府老爵爷膝下两子,嫡子擅交际任礼部,次子果断内敛” “西侯府如铁桶,府中上下口风一致,严密无缝,难探消息…” “西侯府老爵爷,闲云野鹤,甚少出府…” “主子,西侯府后院有位白衣,不知是男是女…” “主子,西侯府都没让衙门查风月本的事儿\" 近日谋划桩桩件件,皆重叠而至,司徒苍羽有些招架不住。最终化为一句 “公子,究竟是何人?” “你猜啊?小将军不是爱玩儿吗?没准一次就能猜出呐!” 青袍神仙怔怔的注视着,十分满意此刻司徒苍羽的神情。 像是注视着一只突然闯入人堆里无助的小麋鹿,纵使心中万般疑惑颠倒,内里山崩地裂,表面依旧故作雅态,让对手察觉不出不过于失态的自己 这是常年战场上训练出来的,统帅入局,输胆不输阵。此刻的司徒苍羽有了破阵之心,与梧桐树下瞬间甘心败阵的心思全然不一那是肃杀之气,将帅之风,那时败阵后的卷土从来之意 身旁的人读懂了,不肖须臾间便都读懂了,却仍旧不减分毫气场,注视着小麋鹿…似乎很享受此刻 半盏茶的时间,亮声高笑 “本名珩靖,又名珩靖靖,西侯府家少子”直勾勾的盯着司徒苍羽,缓慢起身 “若小将军,想唤我靖靖或者靖之都是可以的,我都喜欢听”最后一个字拉长了尾音调 司徒苍羽躲开珩靖的目视,眉间微拧。腹诽:靖之,静之,怎么如此巧合?来不及多想,此刻他只想走、只要能走、怎么都行这场仗,现在还打不得 退后两步,再行一礼 “冒昧了,本将不常在卫国,不知西候老爵爷还有位绝世无双的小公子,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 这是今夜司徒苍羽两次,放低姿态,拱手求放过 十四岁披甲入战,什么尸山血海不曾踏过,什么攻城谋略没握在手中过。而如今,这般被动窘迫,失控之感倍感失局 笼中鸟让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受辱非常。 珩靖靖莞尔一笑,犹如妖女,夺人心魄“好啊!小将军唤我声靖靖如何?”迈着小步逼上司徒苍羽 “唤一声,放,将军一次” 第26章 难不成嫌本将军太差了? 随着步子,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让司徒苍羽有些心乱 迎面而立,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不是司徒苍羽不躲,背靠墙面无处可躲。 一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司徒苍羽全身。 名苑楼的雅阁里,没关好窗的那几日深夜,被少女无端轻薄,也是这般咄咄逼人。 司徒苍羽侧头,脚跟如龟步,缓缓移向一侧。 珩靖倒是不急也不动,似笑非笑,眼神从司徒苍羽微红的耳根,移到了眉心、鼻梁、双唇、喉结最后,珩靖双手附背,甩着宽大的袖口,朝后退了几步 “小将军请回,本公子也有些乏了” 全身心轻移的脚跟的司徒苍羽,仿佛是听岔了般,转头看向珩靖,眉心更加皱。 珩靖欲拒还迎般的冲司徒苍羽一笑,转身朝着竹林方向走去 独留下来的司徒苍羽,环顾四周,院子拂晓朦胧之感,梧桐树树的叶子又落到了青石板上,最后又滚到了池子里。室内围炉炭火烧得炽热通红,两杯茶盏,一盏茶冷了个透,一盏空空如也。 似梦似幻,偌大的厢房突然之间有些渗人。 司徒苍羽撩起袍子,一溜烟的逃出了厢房,一口气跑出了西侯府。 站在大街上,仰望着白暮色的天色出了神街上小商贩的吆喝声,出摊声时高时低的传入司徒苍羽耳里。长叹一口气,了望长长的街头,熙熙攘攘、炊烟袅袅,热气腾腾的香味弥漫街角 【袖宝斋-后院】 司先生早起在后院儿逗鸟,这是幻聪专门找异族商人买的,名唤:白鵺,传说能断人善恶。通体雪白的,双翅羽毛金色,鸣叫声悦耳动听。司先生十分喜欢听白鵺的鸣声。手里抓着一捧谷物,白鵺叫鸣两声,司先生边用打开手心让白鵺吃两口,合手白鵺也就不在张口吃,模样乖巧非常“嗯,还不贪心,好孩子,在叫两声” 幻聪披着睡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到司先生面前 “先生,这一大早的,别让它叫了,我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说话间,将头倒在司先生后背上,活脱脱的小孩子撒娇模样。 司先生弯臂伸手拍了拍幻聪 “都回来了?” 幻聪头抵着司先生后背,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嘟囔着 :“就我一人,半路上他们把我赶回来了” 司先生将手里的谷物,丢到白鵺的吃食小碗里,转身扶着幻聪 “回房里睡,先生不逗白鵺就是了”推了推幻聪,抬手示意小厮将人扶下去。 看着幻聪进了房,司先生转身就瞧见了,如霜后茄子的司徒苍羽,提着油纸袋,兴致不高的从后门而入司先生见身后没人,抹了一把白胡须 “羽儿呐?怎么就你一人?” 司徒苍羽讪讪然的走到亭子内坐下,从油纸袋拿出一块儿萝卜糕,吃了一口 “羽姐没让我跟着,自己跑了” 小厮端上来早点,又给司徒苍羽递上了热帕子,司徒苍羽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面色有些阴沉 “先生,你在梁都这些年,可有听闻过西侯府老爵爷有第三子?” 司先生坐下,端起粥的小碗又放了下去,摸着白胡子仔细回想,过了小会儿,摇着头开口“没听说过,这西侯府本就防范异常,府上一干人都是老人,想探消息比打探皇宫密事还难” 司徒苍羽喝了两口粥,精神气也好了很多 “我昨晚在西侯府遇到一位公子,年纪与我相仿,功夫卓越非常,几招之下便能扼制住我,招招见杀机\"司徒苍羽的思绪再次回想到两人过招的情形,心里仍旧发颤。 司先生闻言,蹙眉紧张“可有受伤?” 司徒苍羽摆了摆头。 司先生没了吃早点的心思,开口分析 :“小主子,你这身功夫在梁国也是排前的身手,能招招直击要害,这功夫怕是高不可测” 疑惑间问道 “那小主子如何脱手的?” 司徒苍羽面露挫败,吃了一口萝卜糕 “他说他要睡觉了,让我自己走” “嗯?”司先生须臾片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小主子,莫不是在说笑?” 司徒苍羽将手中的半块儿萝卜糕丢在碗里,愤愤不平的开口 “他说乏了,要睡觉了,我能怎么办。这人就是一疯子,长得就像一副妖精模样,仗着自己本事大,我打不过。大晚上的,让我泡茶给他喝,天快亮了就赶我走” 不等司先生开口,起身又气愤不已道 “他还逗弄我,羞辱我,若不是这身梁国边城将军的身份,这辱我定不受,哪怕拼了命,也得同他再打上一仗” 一旁的司先生越听越糊涂,看着司徒苍羽这般失常之态,眉毛越皱越深试探性出声:“小主子,那位公子是如何羞辱、逗弄主子的?” 司徒苍羽气焰消,但察觉到刚刚对着司先生失态非常,且自己也被那人带来了坏情绪,这不是好兆头 转身坐下,清了清嗓子 “那人甚是无礼,抓了我,让我堂堂边城将军,唤他…唤他表字才放我走为时荒唐,荒唐至极…” 司先生听完,眉间松了松捋了捋白胡“小主子,老夫估摸着,这位公子,倒是对小主子没恶意,至于让主子唤他表字,大家年龄相仿,兴许故意结交之意” 司徒苍羽仔细想了想:确实,若珩靖想杀了他,招招都能得手,但他都留了若想拿下自己,把自己交给卫国朝廷,单是异国守城将军,夜探侯府这一条,两国朝廷就不得安宁 可他为何如此轻易放过自己?难不成嫌本将军太差了?不是他对手? 虽然不愿承认,但从昨夜的交手来看,明显的过分非常 一盏茶后,司徒苍羽算是思量出了大致如今,珩靖这人究竟如何,全然不知,但对方显然知道他甚多此时,若没弄清楚其中缘由,不能再冒进了 “先生,除了上次吩咐的暗线都静默外,我们可还有其他人活动着?” 司先生拱手开口 “卫都没了其他人了,大家最近都老实着呐,做着本分买卖就连聪儿这次话本买卖也没人沾手”须臾又道 “可是,要活络起来去查查哪位公子?” 第27章 啧啧啧,你又穿着这样?吓唬谁呐? 【卫都袖宝斋-后院】 司徒苍羽手指轻轻敲着石桌,细细想了想总觉得这人目前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妥当,等从名苑楼脱身出来后,最好是回到边城军府后,在着手对付这位凭空出现的西侯府幼子“先生,一切照旧,都默着,痕迹都抹干净” 司先生拱手应答 “小主子放心,上次就抹干净了”又问“那位公子不查查吗?” 一宿未眠,司徒苍羽有些疲态 “不急,先生,我们现下不是这人对手” 须臾间又沉声“先生,你想想,若西侯府真的育有一子,而这位小公子功夫学识均在我等同类年岁的中拔的翘楚,然而,世人却都不知有这样一位奇人,西老侯爷瞒住天下世人倒是简单,但他必定不会瞒卫国皇帝,西老侯爷嫡子和次子均在朝中不显山不漏水,西侯府恩宠确只增不减,若我没料想错,卫帝和闲云野鹤多年的西老侯爷,一定是在珩靖身上,布了个大局,这局中之人必定有我梁国上下?” 司先生虽然是老者,但可没想得这么深,疑惑的听着司徒苍羽认真的话语。 想从小主子的话语间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没见过司徒苍羽所说的那位西侯府幼子。 自然无法体会到,那一个眼神,一瞬点脚,近人身而无气息,致人死而摄人魂,一瞬杀人,一眸放人,均在一念之间,仿佛就是易怒易暴的妖孽,没有善恶全凭心情。 那西厢房内的成设,无意不在显露此人的多面与绝毒 司先生摸了摸胡子,谨慎道 “小主子,若依照你这般猜测,无论真假,还是得尽快通知梁国朝堂,虽然如今卫帝与梁帝甚是亲兄弟,但若卫帝藏着如此厉害的少年郎,百年后新帝登基,翻云覆雨搅乱各个异国战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倘若这样,那我梁国历代帝王,为世间百姓吃饱穿暖的宏愿,又不知得等多少年了” 司徒苍羽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石面,颔首道 “我梁国,开国门,迎世人,平天下,立宏愿,正是刚开始的时候,眼下我镇守在这西北边塞,虽得到梁帝的命令,没再起战事。而西南地界皇太子正在收复兹族小国,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司先生坐在一旁,点点头 “小主子,依照老夫的想法,这西侯府的小公子,咱们不能这样明着来,毕竟你现在还有名苑楼玄女这个身份,我估摸着,凭那小公子手段早就知道了。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不如小主子乘机回到边城,让一切归于平静。那卫帝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必定有所动向,只要有动向,我们就能察觉,到时候我们从明处换到了暗处” 这话倒是十分有理也十分有利目前的局势。 但司徒苍羽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是很想回边城,别的不说就那雅阁的软榻,就比军府里的舒服太多了。 挠了挠头过了好一会儿开口 “先生说得是,我在想想” 司先生不再多言,起身问道 :“小主子,你刚刚说那西侯府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司徒苍羽抬头,言简意赅回道 :珩靖,珩靖靖,字靖之” 话毕后又补充一句 “他自己说的,真假尚未可知” 司先生笑笑,拱手准备离开。刚踏出两步,又回头提醒 “时候还早,让小厮带着到房里睡会儿,我看你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司徒苍羽摸了摸头,起身点头 “先生,羽姐回来记得叫人来唤我” 随后让小厮带着,回房补觉去了 司先生提着白鵺笼子,出了后院,嘴里嘟囔着 “珩靖,珩靖靖,小公子的名字倒是别致出奇” 【西侯府-后院-珩靖珩后院】 珩旭跪坐在棋榻垫子上,手执白子,一粒一粒的落入棋盘上。 秋风起,翠竹林的竹叶沙沙作响,秋风静,竹叶也跟着淡了声响。 西厢房内空旷又尽显主家之气态,珩旭又放了一粒白子在棋盘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靖之,你昨夜可是吓着人家了” 须臾间,一抹青黛宽松衣袍,飘飘然的从竹林侧面的屏风处走来,手里拿着一把竹扇,半遮住面容,“二哥,人家昨晚可是求你放过他呐” 撩袍坐到珩旭对面 伺候的下人迅速将卧榻的垫子放到了身后,珩靖随之躺靠在棋榻上,一旁的下人又准备给珩旭放上垫子,珩旭摆手示意不需要。 珩旭将手中的白子,随意丢在棋盘上,抬头看向珩靖,笑了笑道 “我倒是没瞧见,下回你可得让你二哥站在一旁瞧瞧” 珩靖靠在软垫上,嘴角挂笑,望着竹林“二哥,你和大哥的风月本子,可越来越多了,我让人买了几本回来,要瞧瞧不?” 珩旭起身,理了理外袍 瞪着鞋子平静的说道 “我回宫了,你就等着大哥回来收拾你” 朝着门外走去 珩靖头也没回,望着竹林,高声喊道 “大哥也打不过我” 一旁的小厮,跪在一旁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回棋盘。 珩靖听着棋子声,回头望着小厮 “太子殿下还没来?” 小厮摇着头 “没有,也没让人递消息来,或许,是才回宫,有杂事儿绊着了” 珩靖将手中竹扇子,盖在面脸颊上,轻哼一声:“到时候太子来了,就说本公子昨夜没睡好,今日不见他了” 小厮收好棋子,恭敬行礼应答后,躬身退了下去。 掩在竹扇下面的双眸,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自言自语,低声呢喃:“小将军,你这样胆小,是怎么领命作战的?”过了好一会儿,竹扇面从脸上滑了下来,珩靖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彩色琉璃珠,在手上掂了掂,又自言自语发问:“这彩色琉璃珠,他是真不认识?他怎么会不认识呐?” 珩靖在棋榻上小歇息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行头,准备悄悄的溜出府,刚出后院,就撞上老侯爵爷抱着一盆兰花,面露不悦来找他 “现在这些小辈儿,越来越不懂事了,我少了一盆这样的兰花,你给我找回来” 珩靖看了一眼,就想起那夜被小姑娘抱走的兰花。笑呵呵安抚道 “父亲,别生气,兰花嘛,孩儿这就去给你捧回来,保证一模一样” 老侯爵爷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番 “啧啧啧,你又穿着这样?吓唬谁呐?” 珩靖拍了拍老侯爵爷肩,朝着外面跑去,边跑边高喊 “吓唬谁?你儿子出去迷死他们,哈哈哈哈” 第28章 什么意思?哥?要打仗了? 【黄昏-袖宝斋后院】 司徒苍羽醒来时已是斜阳西下,小厮将房内的门窗都打开,小丫鬟过来伺候洗漱 北塞的三秋,萧瑟混杂这豪迈疏狂,就如同卫国男子,多为高大粗犷豪迈身形。司徒苍羽望着院子里几位,门扇一样高的下人。又想起那日,幻聪带着一众下人入后院的情形, 果然,纰漏太显眼了。 隔壁房里是堆话本的小书房,房里除了当初司徒苍羽让幻羽收买关于自己的风月本子,近些日子,幻聪做了这买卖,便也把市面上编排西侯府两子的话本子也都收了回来。司徒苍羽走到隔壁房,看到罗列有序,一摞一摞书架的话本子,心里不禁感:这卫国人,看来真的喜欢。也不怪幻聪那小子能生财。坐到书案上,随意拿起一本话本看了起来。小厮沏了茶,又端了些点心过来。 斜阳很快就退了下去,院里点上了烛灯,池子里的金鲤鱼依偎在水草旁一动不动,稳如磐石的松柏,在秋风的绕弄下,摇曳着松柏叶,一缕缕白烟从后厨缓缓而上,绕过松柏,消散在袖宝斋后院上空。 司徒苍羽话本看了一本又一本,每一本都让他感叹,书生们的灵感泉涌,妙笔生花之厉害。肆无忌惮的描写,有些描写露骨到,让他堂堂一少年将军都不好意思往下看。伸了伸腰,起身问一旁的小厮:“羽姐回来了吗?” “回主子,小姐还没回来。” 司徒苍羽蹙眉,手指敲着桌上的话本 幻聪一身贵气的华服,脖子上带了一块巨大的金玉镶边,满是各种金子镶嵌的珠玉坠子,哪怕在这暗淡的廊下,那玉珠碧玉光彩也十分夺目出彩。 幻聪在廊子的另一头就瞧见司徒苍羽出神的立在哪儿,走近了人还立在这一动不动。幻聪从窗子冒了个头出来,一脸笑呵呵“司徒将军可否与本公子共进晚膳呐?” 司徒苍羽从门外出来,看着穿金戴金,浑身上下除了脸上能张开的嘴外,到处都是金玉环绕抬手拿起幻聪胸前戴的坠子在手上掂了掂,咧嘴一笑“这么重?脖子不酸吗?” 幻聪笑笑,从司徒手里扯回坠子“功夫人,这点重算什么?”两手掌朝着司徒苍羽伸开,晃了晃面露得意“等你以后不做将军了,照我这身行头也给你置办一身”身子左右转了转,让司徒苍羽看得更仔细些 司徒苍羽边走在前面搭话“好啊!那本将军可就等着了” 幻聪跟在后面,对自己这身行头十分满意 司徒苍羽打趣幻聪“你这样出街,就不怕回来时底裤都拔没了?” 幻聪答“这行头,专门搁家穿,出门自然是得低调些” 司徒苍羽觉着有些可笑,手里把玩着宝石小匕首轻哼开口 “还是幻二公子懂乐子,在家也能寻着油头给人找不痛快” 幻聪侧身一跃,跳到司徒苍羽前面,倒退着走 “这话什么意思?我给你找不痛快了?” 司徒苍羽步子朝前迈着,眼神只看着手上把玩的匕首“可不就是,这么多金子珠宝挂身上让我这穷将军眼馋啊”说最后两个字时突然双眸盯住幻聪 吓得幻聪差点儿就跌地上 很快恢复如常“有本事你来抢啊!等会儿就写信告诉义父义母,你不在边城好好看大门,借着谣言跑到卫都来,对我痛下杀手要抢我幸幸苦苦挣来的银子…” 话还没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后院 等司徒苍羽到餐桌前,幻聪站在司先生身后,等着司徒苍羽坐下,才挑了个离司徒苍羽最远的凳子坐下 袖宝斋本就是做世家权贵的买卖,幻聪手上的买卖遍布各国和海外,生财之道惊人,每日吃得也是少见的山珍幻聪自然是吃腻了,没动几筷子,坐在一旁看着司徒苍羽吃 司先生则在一旁,拼命的往司徒苍羽碗里铺菜,看着小碗被堆成小山幻聪忍不住开口 “先生,你让哥吃完了在给他铺都冒出来了” 司先生笑笑,放下筷子 “你怎么不吃?” 幻聪一手托腮,兴致不大开口 “每日都是这些没胃口” 司先生关切 “那让厨房做点儿别的?” 幻聪摆了摆手 “别管我,先生你们吃” 司先生端起碗又放下,面露担忧的看了看两人,须臾开口 “这都快一天了?羽儿怎么还没回来?” 司徒苍羽放下碗筷,看了一眼幻聪 “不会被抓了?” 幻羽聪不以为然 “她那么凶,抓到了也只有别人挨打的份” 司先生叹了口气,“今晚老夫去皇宫探探,羽儿本事再大,那可是卫国皇宫” “不行!”司徒苍羽和幻聪异口同声道 司徒苍羽与幻聪对视一眼 “我和幻聪去,我俩昨夜就进去过” 朝幻聪使了使眼色。 幻聪忙跟着点了点头 司先生看了看两人,“不是说昨晚没跟上羽儿吗?怎么你们也了宫?” 司徒苍羽淡定开口:“先生可能听岔了,我俩是在皇宫内和羽姐走岔了\" 幻聪点头如捣蒜。 司先生摸了摸白胡子 “哦!那行,等夜深一些时,再走。皇宫毕竟不是随便探的,你俩要小心行事” 两人点了点头,司徒苍羽开口”幻聪,西侯府的那些话本谣言,停了!“ 幻聪闻言自然是十分不愿意,这桩买卖好些个异国商人都闻着味儿,千里送银子来。这桩买卖,比商盐,海货、谷物买卖好做太多了。说它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都算是实至名归。 一脸哀怨的看着司徒苍羽 “将军,你难道不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吗?” 司徒苍羽眼神落到幻聪胸前的金链子上,金灿灿明晃晃的金玉宝石,被烛光映得十分刺眼,闭了闭眼,挪开了眼“幻老板,你属貔貅啊,别想了,这钱你挣不了。” 幻聪不悦“先生,你说说他,自己做了将军,赚不了钱,帮他收拾了烂摊子后,就立马一脚踹开。” 司徒苍羽咧嘴一笑,变了声调 “行啊!你继续做这桩买卖,若梁国卫国开战,本将军拿你去祭旗” 幻聪摸了摸脖颈,不满的哼了两声 “义父和梁帝都夸我买卖做的好,凭什么你一句话就断我财路,你说祭旗就祭旗?” 幻聪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对 “什么意思?哥?要打仗了?” 第29章 哥,那你那些龌龊的风月本子,也一并回到一开始吗? 【卫国-袖宝斋】 幻聪这会儿可担心不了自己是否会被祭旗,若开战,自己的银子该怎么办才是最紧要的。立马变了神情,挪到司徒苍羽旁 “哥,我的银子就是哥的银子,这仗什么时候开打?这还在卫国的买卖银钱,可不能便宜卫国,得都提早搬回梁国才行。” 司先生笑笑,对着幻聪摆了摆手 “唉,聪儿~别急,小主子也是猜测罢了,只是,这西侯府两子的风月故事,不能做了,昨夜小主子,在西侯府发现了一位厉害的公子,只怕咱们现在谋划的事早就暴露了。现在想来,当初西侯府没让官府管,定是那位公子有自己的谋划” 司徒苍羽提壶,给自己斟了杯茶,颔首道“那人功夫招式诡谲,招招能取人性命,几招就将我遏制住毫无招架之力,此人,能在西侯府这么多年,世人确都不知,你好好动动脑子,这买卖可是踩着人家大哥、二哥赚的” 幻聪一手拿着胸前挂着的金碧辉煌的坠子,在手心里来回磋磨,想来想 “哥,难道那人就是那夜我和小琳在西侯府后院瞧见的白衣?” 司徒苍羽点点头,手指点了点茶杯“若我没料错,你们那几日夜探西侯府,人家早就察觉了”顿了顿继续说道 “之所以没拦着,估计和昨夜我的情况差不多?” 幻聪好奇问道 “什么情况差不多?” 司徒苍羽淡然开口 “没把咱们放眼里呗” 幻聪不太相信 “这人有那么玄乎吗?” 司徒苍羽转了转茶杯 “可不就这么玄乎,连给的名字是真是假都还无从查证,这人太厉害了,幻聪别贸然行动,手上和西侯府有关的买卖都先切了” 幻聪心里万般舍不得,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 “好,知道了” 又有些不甘的问了一句 “这人,要不让我去会会?” 司徒苍羽抬头注视着幻聪,眼里的表情让人看不明白,随后笑笑“好啊,打不过记得早点儿跑” 幻聪笑笑,伸出手挨个摸了摸,每根手指上的玉扳指 “有钱人从来不打架,太粗鲁,太粗鲁了” “哦!那有钱人只能被人打了?”屋外传来幻羽爽朗清脆的声音,幻羽一袭女装浅紫袍,及腰长发随着走动带动,飘逸非常 屋内的三人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揉了揉揉眼睛 幻聪瘪着嘴,一脸嫌弃模样 “姐,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啊?好怪啊!” 幻羽闻言双手打开,垂眸瞧了瞧自己 “哪里怪了?” 司先生笑呵呵,十分欣慰的摸着白胡 “不怪,不怪,姑娘家就应该这样穿,羽儿也快二十了,普通人家的姑娘,早就出嫁好几年了” 不等幻羽开口,一旁得司徒苍羽哈哈哈大笑起来“羽姐,先生说得是,这次回梁都,可得让母亲给你好好相几个公子哥” 幻羽上前两步,提着裙摆,抬起一脚朝着司徒苍羽坐的凳子狠狠踹了去 “敢笑话本小姐” 随着幻羽的一脚,凳子连人向后退了一下司徒苍羽扶着凳子,眼神随着幻羽视线移动 “羽姐,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幻聪正准备杀入卫国皇宫,去找你呐” 幻羽坐到一旁的饭桌上,这会儿晚膳早就撤下了桌上果盘离放着些稀奇罕见的水果,幻羽拿起一个莲雾咬了一口,又转头向一旁小厮吩咐 “快让厨房做点吃得过了,饿死老子了” 幻聪小声提醒 “姐,姑娘家少说脏话” 幻羽瞪了他一眼,一只蹬着凳子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司先生,最后落到司徒苍羽身上开口“昨夜你俩去哪儿了?怎么悄咪就溜走了” 幻聪低头,不敢再看幻羽,毕竟昨晚是他拉着司徒苍羽的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将昨晚与幻羽分开后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当然,有几处擅自润色了一番 此时,厨房的下人将饭菜都端来上来幻羽端着碗吃了起来,她实在是太饿了 司先生心里记挂着宝贝疙瘩-白鵺、朝着门外望了望,后院的白鵺悦耳叫声,时有时无 “你们姐弟几人先商量着,老夫去看看白鵺”起身背着双手朝后院走去 幻聪把玩着胸前的坠子,他实在是看不得一点野蛮又豪迈幻羽吃东西的样子,但又怕幻羽不敢悄悄离开,只能百般无赖的摆弄他这身行头。 半刻钟后,司徒苍羽将自己心中几番不同的猜想,与幻羽道了个遍。终于吃饱后的幻羽,喝了口茶爽朗开口“昨夜我在宫里撞上了皇太子,此人与苍羽所说的侯府幼子事情,又异曲同工之处,那卫国皇太子,世人只知他风流倜傥,爱与女人玩儿,学时不高,武功更是荒废。但昨夜我与他交手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幻羽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幻聪跟前。拿起幻聪挂满脖子的金玉宝石,扯了扯 “挂这么多狗链子干嘛?” 幻聪不敢怒更不敢言,嘟着嘴,身子朝后挪了挪。 幻羽松了手,转头又开口 “卫国皇太子,表面纨绔,实则不然,而西侯府老侯爵爷,明明育有三子,为何将最小的儿子藏匿起来,不让世人知晓。偏偏这两人功夫学时都不似寻常之人,这卫帝与西侯爷有点儿意思” 司徒苍羽面色阴沉了许多,这卫国皇太子这番藏拙,为实有些可怕。 幻羽似乎看出来司徒苍羽的担忧,走到司徒苍羽跟前拍了拍肩 “听你说那西侯小公子是有意放你走了,” 司徒苍羽点点头 “没错,这也是我最拿不准的” 幻羽想了想开口 “以我只见,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些年梁国和卫国关系都还不错,两国商贸互通,百姓交好,就算卫国有什么谋划,几年之间打不起来。咱们就等着” 司徒苍羽起身颔首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打算过两日就回边城去。让所有都回到一开始的时候,好好守大门,这卫都不似从前那般好玩儿了” 司徒苍羽又想到了雅阁夜被爬床、立青君的大花车、湖畔半夜要死要活的好美男、现在想起来一个比一个诡异。 幻聪听到:回到一开始?转了转眼珠子,来了兴致开口 “哥,那你那些龌龊的风月本子,也一并回到一开始吗?” 第30章 靖之,喂鱼 【卫都-东宫后院】 珩靖靖一手朝着莲池撒出一把鱼食,鱼食抛撒的瞬间,脚尖轻起,一手扶背,另一手撑开手中折扇,尽数将刚抛撒出去的鱼食稳稳的接在扇面上,脚尖立在残荷上,倾斜扇面,鱼食顺着扇面流入莲池里。躲在残荷枯莲下的鱼儿,摇着尾、张着嘴、收入腹中珩靖靖俯视着池鱼,直到将最后一粒鱼食吃尽后,才挥袍,收起折扇,回到岸上,重新抓起一把小太监捧着的鱼食,再次抛出反反复复将小太监捧着的鱼食都耗光后才停了手。 三秋时节,晨光耀眼又柔和,晨风清透而凉爽。 珩靖靖昨日入宫后一直没见着皇太子,还是依照以往,留宿在了东宫。 闲来无事,一上午都在莲池旁喂鱼玩儿。还顺手摘了几株干涸的残莲蓬,让小宫女打包好,是要带回自个府上的 快到晌午时分,秋风阵阵,秋阳暖暖映在人身上,照得人都有些懒散了 珩靖靖伸了伸腰,扫了一眼小太监,身子倒进一旁摇椅里。青白袍子随着摇椅的浮动,袍尾灵动飘渺非常… 这摇椅原本东宫没有的,这是珩靖靖自己做的。他不喜欢宫里规规矩矩的凳子,坐上去总感觉说句话都得逐字斟酌一番,让人不得自在。于是做了两把摇椅送给了皇太子,不过这新封的太子殿下倒不爱这摇椅,反而每回珩靖靖来东宫,都让小太监们搬出来给自己坐。 小宫女们,随即奉上清茶和上好的水果糕点,珩靖靖打眼一瞟,折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一盘青蒲。一旁伺候的小宫女侧身半跪,把盘子里的青蒲一粒一粒的喂进珩靖靖嘴里。吃了几粒青蒲的珩靖靖,拿起倒握的折扇,点了点蜜柚,另一小宫女同样侧身跪地,将早就剥好的蜜柚喂到珩靖靖嘴里 入口的蜜柚满口爆汁儿,清香肆意,正合易躁的秋季。 “这蜜柚,不似卫国甘柚口感,是哪儿的?”珩靖靖开口问道 小太监忙答 “回公子,这是海外来的文莱柚,前几日太子殿下带回来的” 珩靖靖颔首,轻哼一声 “你家殿下这是又带回红颜还是知己了?这都快两日了,就这么晾着本公子?” 话毕,张开嘴,小宫女又喂上一牙蜜柚。 小太监上前几步,走到珩靖靖跟前恭敬又行了一礼 “请公子恕罪,奴婢们不敢妄意殿下”又将身子弯了弯 “殿下英勇双全,来去自如,奴婢们也不知道殿下何时回来又何时离开,都本分的依照宫里规矩,好好伺候着” 珩靖靖这话都听习惯了,每回小太监这样回话,定是皇太子又碰上了知心人,摆了摆手,示意将围坐一团手捧点心果子的小宫女退下,轻哼一声,淡然开口:“给本公子备午膳,清蒸桂鱼一定要有” 小太监领了命,行礼问道 “公子是想在荷亭用膳还是去别处?” 珩靖靖抬头看着高远而蔚蓝无云的天空,“搬到这儿,塞雁高飞,秋高气爽” 接过小宫女奉上的清茶,抿了一小口,手中折扇盈盈一握捏开,自在的摇了摇扇子 “你倒是懂得享乐?” 启鹤玉从珩靖靖身后的假山处走来,老远就看着在自己东宫后院,纨绔做派的珩靖靖 双手扶背边走着边调侃道 珩靖靖闻言,起身,收齐折扇,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启鹤玉体态斯文的缓缓落座在一旁的软凳上,微微抬起两根手指,嘴角含笑:“靖之,无需多礼,今日池里的鱼儿可喂饱了?” 珩靖靖转头又陷入了摇椅里,看了看启鹤玉神情,心里了然 连连颔首,闲情逸致 “太子殿下,你要再不来,这荷池里的鱼儿都撑翻肚皮了”须臾又道“昨儿怎没去府上寻在下,本公子出趟府可不容易啊” 启鹤玉不作答,笑吟吟盯着珩靖靖问道 “刚碰到二公子,说是你那夜耍了司徒苍羽一顿?” 珩靖靖轻哼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抵到眉心,轻轻点了点眉心 “他啊!没想象中那么好玩,不过脑子也不算太笨” 启鹤玉手执茶盏,喝了小口清茶,缓缓将茶盏放到桌上大笑两声后开口 “司徒苍羽天资聪颖,十四岁领兵入战场,算是梁国新秀翘楚了,到你这却只落了个脑子不算笨的下场,为实有些惨” 珩靖靖用脚尖点了点地,摇椅又摇晃了起来,秋风从莲池而起,腹地吹开,垂地的青白衣袖,飘逸而起又缓缓而垂落。漫不经心开口 “本公子都算是夸他了,且,到底行不行,还得看他反应” 启鹤玉起身,朝莲池丢了一把鱼食,笑笑“也是,毕竟这世间能聪慧过你珩靖靖的怕还没出生”接过小宫女递上的拍子擦着手 珩靖靖侧脸,望向启鹤玉,抱拳拱手 “太子殿下谬赞,不刊之论” 启鹤玉回头,两人四目相对,爽朗哈哈哈大笑一番 东宫小太监已备好午膳,上前躬身 “殿下,公子午膳已备好,请用膳” 启鹤玉颔首,坐到饭桌前,一旁的小宫女上前脯菜。 珩靖靖从摇椅上起身,对着启鹤玉拱手谢恩,随即坐到启鹤玉对面,一旁的小太监上前伺候。珩靖靖将手中的筷子摆了摆,“不必伺候” 小太监退了下去 珩靖靖吃了几口桂鱼,看着心情不错的启鹤玉,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以往太子殿下,得了新红颜或者美人,都得主动向自己炫耀一番,这回有些不一样,嗯有故事,不一样的故事” 心里思量着,头也跟着的点了点。 启鹤玉以为他是喜欢今日的桂鱼,开口问 “靖之,是觉着今日桂鱼可口?” 珩靖靖抬眸,似笑非笑 “可口,太子殿下宫里的,自是比别处的美味许多” 筷子又夹起一块桂鱼肉,放到嘴里。 启鹤玉含笑回 “本宫倒没尝出与平日有何不同”须臾开口 “不过,本宫本就不太喜食鱼肉,没靖之品得精细” 第31章 能离他越远越好,一点瓜葛也不想沾染 珩靖靖余光扫到一旁的蜜柚,放下筷子,拿了一颗蜜柚 “太子殿下,这蜜柚你从何处带回来的?” 启鹤玉看着珩靖靖手上的蜜柚,想了想片刻才开口:“哦!这蜜柚啊!本宫年初时,结识了一位海外红颜,她家有百亩田地都是种文莱柚,三秋季节,正是蜜柚好吃的时候,便托商船海运,给本宫带了几箱过来”说着便也拿起一牙,仔细瞧了瞧,满意点头 “样子不错,本宫还未尝过,说是口感比咱们卫国甘柚好吃。” 珩靖靖点头 “口齿清新,果肉汁水十分丰富,殿下试试” 启鹤玉尝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几下 ,又拿起一牙,举起对向日光底下,“不错,晶莹剔透,口感甚好,甚好!” 珩靖靖笑笑 “殿下,你那知心人能否引荐给在下认识认识?” 启鹤玉转头,看着珩靖靖,眼里充满戒备 “靖之,你想干嘛?” 珩靖靖觉着启鹤玉这表情十分有趣,完全不似一国威严端庄的皇太子,反倒像是家有珍宝,心忧贼人难安的富家公子神情。 珩靖靖双手微举,摆了摆解释“太子殿下,别误会,我就是想打听打听,这买卖能不能做?苍天在上,我对你那知心人一点儿兴趣可都没有” 启鹤玉有些不相信,蹙眉又问 “靖之,兄弟之间,你保证” 珩靖靖无奈笑笑,抬手指天发誓模样 “殿下抬爱,靖之保证、没别的心思,只是想探探这买卖能不能做” 又拿手指了指那盘蜜柚 “口感如此美味,若放到卫国或其他异国,这买卖稳赚不赔” 启鹤玉,蹙眉松了几分,没开口答应也没拒绝。招手让小太监们撤了午膳。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靖之,容本宫再思量一番” 珩靖靖喝了口茶,起身谢礼 “多谢太子殿下,靖之就静候殿下佳音” 又迈着步子,坐到了一旁的摇椅上。 珩靖靖自然是十分清楚皇太子秉性。这位卫国皇太子殿下,对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天生就心软,十分懂得怜香惜玉。无论与自己是不是有情缘相结,只要是他启鹤玉觉着喜欢的女子,都一厢情愿的纳入呵护的臂弯里。 启鹤玉本身就长得俊俏,又有天家自带的贵气与气韵,在外出手阔绰、学识高又懂礼。在哪儿都招女人喜欢,尤其对漂亮喜欢的女人尽显温柔儒雅。哪怕将姑娘们带回东宫,只要姑娘们不愿意,这位皇太子君子恪守,玉手都不会碰一下。 启鹤玉看着懒散非常的珩靖靖,摇了摇头,开口规劝道 “靖之,你平日也别老这样,再过些日,本宫就得去北疆小国地方游历了,你自己也找些事做。毕竟你所谋之事,为时尚早,且得有些年岁。就算在本宫府内,也别老让小宫女喂吃果子吃,实在是有失体统!” 珩靖靖冲启鹤玉笑笑道 “殿下放心,殿下都说了时日未到,在下不是趁着还有空隙,多尝尝人间富贵乐嘛。”又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在下这一生,自然多的是事情做!殿下无忧,好好去游历, 人生皆在须臾间, 每每得尽欢才是” 启鹤玉也不在多说什么,眼下心里都装着去北疆小国的事儿嘴角微微上扬,抬手理了理金紫色的太子常服袖口又说:“那你自己先呆着,本宫还有事儿” 转身吩咐 “伺候好公子” 一众下人行礼应答 珩靖靖刚想开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化作一句 “殿下慢走!” 启鹤玉迈着步子,头也没回朝身后摆了摆手带着一半以上的太监和宫女离开了后花园。 后花园,太监招了招手一群捧着果子、点心的小宫女们又将珩靖靖围坐一团,等着珩靖靖挑选。 珩靖靖摇着摇椅,将折扇盖在面上,散懒开口 “本公子不能再吃了,再吃,本公子这身段容貌就保不住了哦~”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得特别长,像是对着一群小宫女撒娇似的。 小宫女们相互往往,最后在太监的眼神里。纷纷退下了。 珩靖靖抬头,碧蓝天空、万里无云,秋阳顺着东宫房檐上的檐角走兽,缝隙穿透而过,映到了残荷叶上,也映在了后院的青石板上。 珩靖靖对一旁的小太监吹口哨,小太监知趣的躬身上前 “公子,有何吩咐” 珩靖靖扇着扇子问道 “前夜间,殿下回来时,可是着雪白袍子?” 小太监想了想答 “回公子,天子殿下回来时,确实是身着素白长袍。” 珩靖靖,半晌后开口 “小公公,帮本公子备一辆马车,不要太显眼。” 小太监应声,告退。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询问 “公子,可要换衫?” 珩靖靖笑笑 “本公子昨儿的罗衣可收拾干净了?” 小太监谄媚道 “早早就打理好了,香薰也是公子往日用惯的雪松香” 珩靖靖收起手中折扇,用折扇头端敲了敲手掌 “嗯,不错,你先去,本公子等会在过去更换罗衣” 申时后,珩靖靖手捧残莲,一袭红色罗衣,坐着马车,从东宫偏角出了宫。 【名苑楼-雅阁】 这两日,小珠将上门递拜帖的世家巨贾统统挡在门外。 司徒苍羽准备跑路了,昨夜晚饭后,交待了幻聪话本买卖事情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披着外衫回了名苑楼。 司徒苍羽回来时,小珠正在雅阁外间,打瞌睡。 司徒苍羽对小珠说得第一句话就是 “小珠跟我回边城还是想跟着羽姐?” 迷迷糊糊中,小珠揉了揉眼睛,不假思索回 “多谢主子,奴婢愿意跟着羽姑娘” 司徒苍羽倒是没感觉意外,欣然答应了。同时又仔细交待了一番如何脱身。 这名苑楼饭菜好吃,塌子也软,每日看着莺莺燕燕的俏男美人,实在是比军营的那些臭爷们儿心情舒畅太多了。不过如今还是赶紧跑为妙。那西侯府的那位公子,司徒苍羽想想都发抖,能离他越远越好,一点瓜葛也不想沾染。 第32章 羽东家碧玉年岁,却并无婚配更没指腹? 次日,司徒苍羽又换上了女装看着上回带回来的裙裳绫罗,自己都还没机会,挨个一件一件穿出去,迷迷这些卫都的世家巨贾公子爷们,想着觉着亏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珩靖靖调戏他的画面 “叫一声,放你一次”那蛊惑又直白的尾音似乎还在耳畔,吓得司徒苍羽打了个寒颤 他司徒苍羽虽然好玩乐,喜欢温香软榻,也不反感姑娘家的那些小玩意可从来没想过和男人如何如何,在侯爷和公主眷侣般的爱情中成长,自小就打定主意寻个一眼就相中的姑娘,然后和她过一辈子 这次在西侯府背珩靖靖一个大男人,活脱脱的遏制住,拿捏住,心里真的害怕了 看着司徒苍羽全身打了个寒颤,又有些道不明的面色小珠看了看秋高气爽的窗外,开口:“主子,可是畏寒?奴婢把窗户合上” 司徒苍羽瞬间转了面色,深怕被人发现,那不自然的神情来自被男人调戏后的慌张和惊吓 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后,坦然开口:“衣架上的几件新裙裳绫罗都打包好,我要带回边城” 小珠点头应答,又给司徒苍羽理了理刚梳好的女子发髻 司徒苍羽瞧着铜镜里,头戴两支步摇,几缕发丝与红丝带环绕相交,发髻简单又衬得相当出彩的自己。又回想到来卫都前,特意请来的嬷嬷,给盘花枝招展的发髻当时还让小瑶好好学了学,就怕来卫都后没人梳妆,结果这卫都女子的发髻简单又好看非常……现在想起来倒也十分有趣 司徒苍羽手拿羽毛团扇,在小珠的提醒下,扭着腰出了雅阁 珩娘子今日心情特别好,头上簪着一朵芍药花,手里拿着红色帕子,笑盈盈的吩咐名苑楼的一干下人做事儿 瞧着司徒苍羽,迈着小碎步从楼上下来手里的帕子朝司徒苍羽招了招,笑容堆着眼睛都眯成了缝 “羽东家,几日没见了,这模样又俏了好些呐,走我带东家去见见贵人” 边说着,边伸手准备拉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不做痕迹般,侧身闪到一旁,去拿旁边桌上盘子的小糕点温声细语 “好啊,怎好有事儿找珩娘子说道”拿起一块点心瞧了瞧,又放回盘子里 “有劳珩娘子带路” 双眸微抬,看向珩娘子,礼貌的笑了笑 珩娘子刚落空的手,这会儿也不合适在伸出去面色如常的朝着后院的乐师处指了指:“东家前边请” 司徒苍羽想起小珠之前的话,脑子里同时闪现那夜湖畔救人的场景耳根有些发烫,心口紧了紧垂眸低头看着脚下的小碎步,一步一步的跟着珩娘子指引走 司徒苍羽心里暗骂:玩他娘的,这一会珩娘子发火,不得当场让人扒了衣服,让名苑楼一众上下都验一验,自己到底是男是女。这他娘的,出去没几趟,次次碰上的都和名苑楼扯上风流关系。刚出门前,应该让小珠再多给你自己脸上抹点粉 司徒苍羽一边迈着小碎步,一边想着等会儿电闪雷鸣般的场景,抬头看着前面扭着肥腰,走的像八爪鱼一样的珩娘子,又扫了一眼身后的随从护卫。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一个声音 “本名珩靖,又名珩靖靖若小将军,想唤我靖靖或者靖之都是可以的,我都喜欢喜欢” 司徒苍羽甚至心口发颤,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暗暗骂道 :这他妈的不会是给本将军下蛊了,有事没事儿就冒出两句来。 穿过楼廊,珩娘子笑盈盈的与司徒苍羽并排而行,此时的司徒苍羽还没从那突然冒出来的话语中缓过来。 自是没注意到这一变化。 珩娘子看着满腹心事的司徒苍羽,眯着眼睛开口 “羽东家,羽东家?” 司徒苍羽抽离思绪,顺着声音,看先珩娘子,脸上不安的思绪也随即压了下去,嘴角含笑,夹着嗓子 “珩娘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珩娘子笑笑,故作神秘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保准羽东家欢喜得很” 司徒苍羽刚刚开口唤了声珩娘子后,心里反反复复揣测须臾:珩娘子,珩娘子,珩靖,珩靖靖,莫非? 司徒苍羽点点头,嘴角依旧挂着笑。问道 “珩娘子,可是卫都本地人?” 珩娘子两手提着裙摆,边跨门槛边开口答到:“我是异族人,故乡是大漠,小的时候被异族悍匪劫了村子,还放火烧了全村老小,我那时还小,悍匪来的时候我同我那大两岁的亲哥哥,正在玩儿捉迷藏,我藏到自有我们全家才知道的地窖里,蒙着眼睛等啊等,最后睡着了” 珩娘子说着说着嗓子变得有些沙哑,迈了一大步,走到了司徒苍羽前面 “等我醒来时,已经过来两天了,黄沙吹殁了被火烧过的村子,还没来得及哭一场,旱龙卷又把我给刮上了天” 说到此时时,两人到了名苑楼后院的一处院子门前, 门口的小厮见着珩娘子,打开了门。 珩娘子神情如急流勇退的潮水,抛入岸上的只有欢声喜笑,眉眼皆是喜梢。珩娘子冲着司徒苍羽露出第一次见司徒苍羽的那副喜庆的神态,欢快开口 “羽东家,咱们到了,里面请” 好似刚刚面上那短暂的情绪,嘶哑的腔调只是司徒苍羽凭空想象而出。 司徒苍羽还想听珩娘子没说完的故事,也想探探还有他心中的那份猜想,是否真如他所想那般。 随着门扇的打开,珩娘子转变的腔调,院内传出的古筝音,一切都先戛然而止。 司徒苍羽学着金牌姑娘那样,轻轻摇曳着团扇,最后将团扇盖在鼻梁上方,遮住了凤眼以下的面容,缓声细语 “珩娘子先请” 两人一同跨过门坎,院内左边两边皆是古观景树,庭院里种着一片翠竹,古筝声就是从翠竹方向缓缓而来。 珩娘子入院后,神情异常兴奋,十分直白开口:“我听说羽东家如今也正值碧玉年岁,却并无婚配更没指腹?这次来我名苑楼夺玄女,想必羽东家更没心上人” 司徒苍羽不明其何意,只得跟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无论是司徒苍羽小将军,还是男扮女装的羽姑娘,确实都没婚配,更没心上人,若不然,司徒苍羽也不会被一男子调戏,撩拨几句,就吓得要回边城。 珩娘子双手鼓了鼓掌,开心非常又故作神秘,凑近身子说道:“羽姑娘,今日,这里面的,你看中那个,都能给你办” 第33章 花下凄苦美人,惹人怜、招人疼,扯人心、勾人魂 【名苑楼-后院】 司徒苍羽闻言,盖在团扇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泛出一丝疑惑。心里嘀咕:都能给我办?办什么?还满意? 守在庭院翠竹外的两名小厮,双手拨开碧玉帘子。 司徒苍羽团扇半遮面的走了进去。一旁的珩娘子,笑声提高了好几个腔调,欢快的喊道 “贵客和贵客都到了,那位公子先来见见咱们玄女东家?” 偌大四方亭,四周种满了翠竹,三秋时节,细微的秋风也能将青绿的嫩叶,扫成枯黄干草。唯独对这翠竹留了情,翠绿淡黄错落的竹叶绕满每根翠竹,中间一株巨大的木芙蓉,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粉红色或紫色,娇艳非常,开满了鸳鸯芙蓉花。树下五位公子,随着珩娘子开口声,纷纷立起了身,望着团扇遮面的司徒苍羽,绕着翠竹走了过来。 司徒苍羽顺着移动的步子,扫了一眼木芙蓉树下的几位公子哥,紧凑的心口松了松,腹语道:吓死老子了,还好不是那两祸害。又抬眼散漫的扫了扫庭院四周,门楣古朴雅致,地方不算大,但细看一处就是异景,景景分开单成画,连在一起瞧风雅非常。 想了想自己即将归城,回到那院子里随处挂满了军将们平日穿的衣衫,一阵风随处都能带起一股男人汗臭味,心里顿时自问苍天:这男人和男人的区别有这么大吗? 五位面容俊秀,身着白袍,清风明月般的静静地立在木芙蓉下,笑容温和,眼神随着司徒苍羽的每一下迈近的步子移动。深邃又清澈,干净又明媚。 这让时时刻刻与粗汉子们打交道的司徒苍羽,都忍不住的挨个多看了几眼。不小心与其中几位眼神相撞之时,司徒苍羽居然还垂眸。 这垂眸倒是不要紧,关键是垂眸后司徒苍羽自己才反应过来,心里无语的暗骂道:这又他妈是怎么回事儿?老子低头干嘛?不就是看两眼男人嘛,大家都是男的,怕什么。 思量之间,司徒苍羽和珩娘子走到了木芙蓉树下,几人相对的拱手行礼,司徒苍羽差点就抱拳回礼,幸好出手的瞬间,手臂拐了个弯,提着裙摆微微蹲起行礼。 珩娘子开心极了,不等落座,欢快开口。“羽东家,这几位小郎君呐,是立青君的小友,年纪与东家也相仿,几位小郎君昨日刚到。阁主书信说,几位小友都是家世显赫,人品学识极佳之人,让羽东家自己挑一挑,若觉着哪位小郎君何意,阁主可愿做两位的保媒人。也算数阁主的一番心意” 司徒苍羽在珩娘子开口间,落座到了一旁的棋盘软榻上,越听越不对,听到最后,团扇都遮不住司徒苍羽无语至极的表情。又扫了一眼五位小公子,各个神情淡漠,面晗浅笑,儒雅的听着珩娘子这番并不儒雅的安排话语。 司徒苍羽今日心里的戏份可真不少 ,又开始暗骂立青阁主:这人有病,来夺个玄女花魁,还顺带强硬给人做媒,关键是一次来五个,现在双方名字都还不知道,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得如此正直炳然。这要是在多几个,就能赶上皇帝选妃的架势了。不过看着几位小郎君的神情,倒是早就知道了。 珩娘子口干的喝了口茶,继续兴奋的交代:“这羽东家,几位小郎君应当都是知道的,至于几位小郎君,长得都这般好,珩娘子我啊!硬是没记住你们谁是谁,要不你们自个再同羽东家说上一说。都是年纪相仿的主,这脑子也比我好使。” 五位小郎君立在一排,听完很珩娘子的一番说法。 拱手行礼,纷纷开口 :“好说,好说” “有劳珩东家了,我们人多,一时自然是记不住的,我们几人稍后再同羽姑娘详细说上一说” “来名苑楼叨扰,多谢珩东家招待” “这是应当的,我等既得阁主抬爱,若我们五位任何一位能与羽姑娘喜结良缘,都是美事一桩” 珩娘子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望着一旁的司徒苍羽笑笑开口:“羽东家,我前院还有许多事,羽东家先陪几位小郎君坐坐,这庭院清幽雅静,阁间有孤本字画,各种乐器谱子,什么都有,几位可一道好好探究一番,” 转头看着五位小公子继续说道 “我们羽东家,性情温和,才学五车,与诸位小郎君定是能玩到一起的” 起身扯出红手绢,招了招手朝庭院外走去。 此时,坐在软榻上的司徒苍羽,前所未有的尴尬。五双清澈明媚的眼神同时转头望向自己,恍惚间,几人的表情和动作好似都一模一样。 司徒苍羽心里犹如万马奔腾而过,这他妈的,比打仗还难。心一横,不就是演嘛,来啊! 眼眸微垂浅浅含笑,缓缓放下半遮面的羽毛团扇。放团扇的动作十分缓慢,这是司徒苍羽偷瞧金牌姑娘们时,学得法子,越慢越勾人将团扇放到一旁,抬起双眸,三分勾魂七分羞涩般的神情快速的扫一眼,又迅速的垂眸 玉指提着裙摆,慢慢起身,侧身行礼,温声歉意 :“让各位公子见笑了,小女不才,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万里奔赴名苑楼,争这玄女花魁。多得立青阁主抬爱,才有了小女子一处暂居之所。今日也是头朝听闻,阁主外出本就多事儿,还妥帖的为小女子做这番安排,小女子深感温暖” 随即,司徒苍羽缓缓踱步,立在木芙蓉跟前,背对着几位小公子,继续夹着嗓子开口 “小女子虽不知几位小郎君姓甚名谁,但想必与阁主交好的必定都是大富大贵品性极佳之辈,这样倜傥卓越的小郎君,应当配高阀贵女,小女子一介红尘客,不入眼,入不得各位眼” 依旧不动的背对着几位小公子,垂眸低头,抬起手臂,假模假式抹了抹眼角。 这一幕落在身后几位小公子眼里,那可就是活脱脱的,佳人多舛,红颜血泪的花下凄苦美人,惹人怜、招人疼,扯人心、勾人魂 第34章 还是方才演得太认真了一时不察? 立在木芙蓉树下的司徒苍羽,这番蹉跎苦情戏上演心里别有一番意犹未尽之感琢磨琢磨接下来如何逗这几位公子哥玩一番 半盏茶的功夫,也没听到身后任何动静 司徒苍羽微微皱眉,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这几位清雅公子都被本将军的这番造作,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眼眉含情,半袖遮面,缓缓转过身,抬眸正准备细语开口:“各位公…子?…人呢?” 庭院空空如也,只剩下戏没演完的司徒苍羽,和古木芙蓉树… 五位小郎君一个也不剩,若不是石桌上还稀疏的放着六只茶盏司徒苍羽都怀疑,刚刚撞上鬼了 一阵秋风从院外而来,卷着翠竹发出了沙沙声,司徒苍羽听着翠竹叶子掉落的声音脑子有些热,这他妈都是什么人啊!?难不成真的有鬼? 扫了一眼四周,大迈一步,跨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盏茶清茶入口,人也舒缓了一二脑子就开始动了起来:本将军功夫还没那么差?怎的五个大活人冲身而过,居然没察觉? 庭院错落有致,屏风前软垫与古筝、书案上未作完的画、棋盘双子、摊开的孤本。茶壶里的茶还冒着茶气… 司徒苍羽胳膊撑在石桌上,双手捧着面颊原本美艳的俏美人样子,这会儿多了几分稚气… 不过心里可没表面这般稚嫩乖巧望着跟着秋风不停承上启下摇曳的书叶,司徒苍羽托着腮,脑子转得飞快,只有一件事:他!饿!了! 从昨夜回来后,到现在一口没吃上原本是计划找珩娘子辞行,顺道二人再吃上一餐哪知,自己还未开口,就被带到这院儿来了,来就来嘛,几位小公子倒是说没影就没影 司徒苍羽长长的叹了口气。 须臾间,一从小丫鬟,软垫子、小矮桌,分列两端摆放,各色冷热菜肴尽数摆放精致。 完毕后,整齐划一的朝着司徒苍羽行礼躬身退下。 紧接着,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缓缓落到司徒苍羽跟前。皆从而来,第二个、第三位、第四、第五 司徒苍羽蹙眉: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给本将军表演才艺吗?难道刚刚自己那十分出彩的演绎,他们都没瞧见? 站在最前面的白衣小郎君,抱拳施礼:“在下先同羽姑娘做个介绍,我乃异域萧莜氏,萧莜牧。羽姑娘也可唤在下莜牧” 司徒苍羽心里默念:萧莜氏,萧莜氏,萧莜牧,萧莜牧怎么这么耳熟呐?不等多想,手摇折扇的白衣公子上前微弯腰施礼 :我乃海岛小族,族中众人都称呼我萨少主 ,萨左晔。”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心中一震,蓦然清晰了许多,差一点就破了夹者的嗓子音。 不过,另一位白衣小郎君倒是抢先一步,爽朗开口:“家父巨贾冯招财,我乃幼子冯珍珠,本公子是十分倾慕羽姑娘,但本公子与姑娘无缘。还请羽姑娘别挑我” 司徒苍羽听冯珍珠的介绍,心道这人还挺好玩的。 抬头看冯珍珠时,正好与站在冯珍珠身后的公子,双目交汇。 司徒苍羽做贼心虚般的迅速移开垂下双眸。美人嘛,怎么能直勾勾瞧男人呐? 与司徒苍羽四目交汇的白衣男子,十分坦然,笑盈盈开口 “在下余清河,蜀国人也” 司徒苍羽听到这名字,脑子里也觉着十分熟悉。 最后一位白衣小郎君,向前迈了几步,声音如山涧流水般清澈动听,侃侃而道 “和几位贵公子比,在下家族既无巨贾,更不是高阀。在下储优,一介书生” 异族萧莜牧,海岛少主萨左晔,首富公子冯珍珠,蜀国余清河,清流书生储优司徒苍羽跟着几位介绍,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起身提着裙摆,浅浅弯腰回了一礼学着金牌姑娘们的样式,夹着嗓子开口“小女子荣幸非常,既然饭食以待,不如小女子借花献佛,陪各位公子一杯酒” 萧莜牧优先开口,替几人答道:“正有此意,羽姑娘请上座” 司徒苍羽与几人相互推诿了一番,最后扭扭捏捏的坐上了主桌 众人落座后,司徒苍羽手执酒杯,依旧是学着金牌姑娘的派头勾唇含笑,眼眸子里尽是少女秋波之神 学这些对司徒苍羽而言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他生得本就好看,长公主处处派头都是从慌宫里出来的,从小耳语目染多了,外加上自带一副含情眼,看什么都柔情似水住进名苑楼后,无趣得空时,偷偷看名苑楼金牌姑娘们得本事手段,司徒苍羽学着三分样,也能稳稳拿出十分的派头这算是天生本领…从小天资聪颖,只要有心留意许多东西,瞧上几眼,都能学个八九分 司徒苍羽身子半起,双手扶杯,置于胸前方,夹着嗓子柔声“ 小女子执杯中清酒,谢各位公子相邀,更敬阁主抬爱之情,”话闭,微微扬了扬手中杯,浅浅喝了一口 今日还有许多事,更何况这可不是别的地儿马虎不得,更不能贪杯 五位小郎君,同样半起身,纷纷执酒杯,一杯清酒入口才缓缓重新做回软垫上 司徒苍羽这会儿也没了刚刚想玩乐一番的心思,更是将这场聚会是为了给他,名苑楼新玄女选夫的事情忘了个干净现在脑子里满是更想知道的事情 司徒苍羽故作随意开口:“萨公子,可是海外萨族人?” 萨左晔薄感意外的问道:“羽姑娘知道外本家?” 司徒苍羽含笑、微微点头开口 “听闻汪洋无边的海域中心有座小岛,岛上四季如春,蔬果丰盈,岛上的当家人历代百年都姓萨” 萨左晔撩起衣袍,单手执酒杯,温雅开口“左晔敬羽姑娘一杯,我出海域而来,如今游历各国已有一年有余,每每遇到生人,问我何处来,你答海域萨族人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萨何地今日,羽姑娘,单凭几句话,就道清了我家乡,实在是大为感动他乡遇故知,也不过如此了”说完十分感慨的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海域萨族人,是司徒苍羽小时候看野史孤本得知的,后来外来讲学的太傅也提过:海域无边,岛屿立中,族人姓萨,少与世人来往,擅水战毅力非常,相貌丑陋 司徒苍羽听到姓萨,来自海域,原是想开口试探,没成想过真就是,只是这海域萨族小少主并不似太傅说讲不服,相貌非但不丑陋,反倒算得上俊秀出了面色比其他几位小郎君深一点,并不算丑陋,反倒深色的肤色显得人五官立体,少年气息中多了几分成熟魅力 司徒苍羽放下酒盏体怀宽慰道:“萨公子不必介怀,也是又许多世人知道海域萨族的,只是萨公子来的时间不长,没遇到罢了” 异族萧莜牧闻言开口 “没错,在下小时就听家里的先生说起过海域萨族,不过昨日瞧见萨少主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哈哈哈哈,我也敬兄台一杯” 萨左晔听到萧莜牧突如其来的夸奖,还大笑掩饰心里有些怪异 不过这点怪异,萨左晔没听出来,司徒苍羽倒是十分明白 萧莜牧吃了口菜,侃侃开口“我们草原异族,那都是马背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像” 司徒苍羽随口就问出了自己疑虑:“萧莜氏,可是草原上的雄鹰,所出的烈马更是各国争抢的宝贝,据说出了交换马匹,萧莜族人都不与外界来往为何公子会来卫国?” 萧莜牧有些意外,没想到一介闺阁小姐真如珩东家而言,学才五车。 萧莜牧坦然回答:“我父亲与立青阁主是忘年交,立青阁主在游历时,在草原部落住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我半个师傅。这次就是立青阁主传信给在下的。” 司徒苍羽点点头,没再继续开口。 不胜酒力的冯珍珠,此时双颊微红,双眸半磕,微微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 :“本公子也是,也是一道同清河来的和清河来的” 冯珍珠其实并未喝多上盅酒,且他们喝的都是名苑楼自酿的花果酒,并不吃醉。只是这冯珍珠从小沾酒就醉。刚刚敬司徒苍羽时,一时间高兴将一盅花果酒全下了肚。这会儿人迷迷糊糊,入耳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完全不似刚刚那副清秀公子模样,反倒多了几分憨厚憨态。 一旁的余清河,笑笑起身坐到冯珍珠旁,给冯珍珠倒上了一盏热茶。略感歉意开口 “让各位见笑了,瑀炜不擅饮酒,沾酒就晕”边说着,将热茶递到冯珍珠跟前。 这一幕其它人看懂就不知道了,反正司徒苍羽是看懂了。 萧莜牧开口“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沾酒就倒的郎君,当真有趣” 萨左晔又道 “这酒并不吃人醉,冯公子缓一缓酒气就散了” 余清河点点头,笑笑,并未多言。低头仔细的给冯珍珠拿开了小酒壶,又盛了一碗热鱼汤 司徒苍羽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眼神最后落到了埋头吃得真欢的储优。 这人,说自己出生清贫之家,也无所依仗。举止动作,自得其乐,不问外事的姿态,都能看出此人并非他自己所说那般简单。 司徒苍羽看着储优,揣摩着。 储优像是感觉到被人盯着似的,十分自然抬头,不太多的神情中带着一抹淡笑,提起一旁的酒杯,对着正盯着自己的司徒苍羽,微微扬了扬手中杯。 司徒苍羽顺势的举杯,隔空对饮两人都未多言,转而双方又各自低头吃东西,。 自古美人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落到司徒苍羽这儿,同样照猫画虎的吃着。只是这一口在嘴里细细咀嚼一番,在小口小来。他是真有些受不住了, 饿,是真饿了。只得一连喝了好几口茶。好嘛!人越喝越饿。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几位小郎君,好奇的问坐在身旁的萨左晔 :“萨少主,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萨左晔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墨韵轻声 :“羽姑娘请讲?在下知无不言” 司徒苍羽双眸含笑,细语中带着几分懵懂无知感 “为何方才。几位公子在小女子说话间悄悄离开了呐?又离而折返?” 萨左晔稍显尴尬的笑笑,带着几分逗乐的口吻道:“我们几位也是昨日方道,想试试彼此的身手如何,这打打杀杀的招式犹如斯文,于是在羽姑娘来之前,我们几人商量,谁能在羽姑娘面前悄然离开,羽姑娘确未察觉半分,就算谁的功夫了得。” 萨左晔停了一下,喝了一口花果酒才继续说:“谁知道,我们几人先后悄然离开,羽姑娘都没发现。我们在后方凉亭论了许久,也没定出个胜负,最后见着下人备膳了,才停了下来” 司徒苍羽故作好奇:“哦!想必几位公子功夫都了得,小女子一丝都未曾察觉几位公子是何时离开的\" 另一旁的萧莜牧听着二人对话,开口加入:“我们都是受过立青阁主指点的,又各自有师傅教导,功夫派别也是有所不同的。但这功夫高低得看匿息本事,匿息越不易察觉功夫越好。方才我等顽皮了,让羽姑娘见笑了,还失了礼数” 萨左晔也补充道:“还请羽姑娘勿怪” 司徒苍羽心里存疑:是自己功夫如此差?还是这几位功夫过于深厚?还是方才演得太认真了一时失察? 萨左晔打眼看了看司徒苍羽,想了想最后又开口:“羽姑娘,我等虽是阁主特意请来与姑娘结缘的。但姑娘也不必为报恩或自贬,委曲求全选我等其中一人,亦或者心悦又觉着自己身份而错失良缘君子不取人之短 萨某也寄语羽姑娘不要徒增烦恼,今日就当彼此相识一番而聚” 萧莜牧点点头,轻轻笑笑:“羽姑娘,萨公子说得没错。我等并非不良之人,姑娘切莫惶恐阁主也是好意并非无强求之意” 第35章 不就是玩嘛,怎么都是玩,管他娘的真假! 【名苑楼一处后院内】 司徒苍羽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开怀快慰之意 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桩事情,双眸带着几分委屈,瞧了一眼萧莜牧又看向萨左晔夹着嗓子:“多谢二位公子关怀,无妨的只是小女子如今犹如无根浮萍,也未想过觅良缘”脑子突然灵机一动,微微垂下去的双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闪出一丝狡猾,司徒苍羽细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哭腔“实不相瞒,小女子我本也有位青梅足马的小郎君,家门不幸,一年以前他被兹国的一位权贵看中,在路上被强掳去给那年过半百的权贵做房里男娈。日日关在房里蹉跎,还被那权贵恭送给其他老匹夫们,最后不甘受辱,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被抓到了宫里做了太监…如今梁帝的皇太子正在攻打那些个小国,想来不久后就会攻下兹国那兹国的皇帝怕梁国太子,又找不到人撒气,边将被迫成为太监的他,脖子套上粗铁的狗链子,让人牵着在随意凌辱…” 司徒苍羽一边脱口而出的胡编乱造,一边掏出手中的拍子,抹眼角说道不堪之处,更是哭腔语调有增无减 听得一旁的三人,跟着惋惜、愤恨、怜悯 司徒苍羽看着三人面色各异的神情,心里暗爽腹语:老子刚刚演的那么好,你们不看,这会儿让你们好好瞧瞧 为什么是三个人,这第三个人就是那一介白衣书生的褚优褚优在听到司徒苍羽开口道苦楚时,便左手酒壶右手酒盅的坐到了萨左晔旁 至于另外两位:余清河和冯珍珠 此时,两颊红到耳后的冯珍珠正拽着余清河长辫发尾,一手指着发尾带的珍珠,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一颗小珍珠、两颗小珍珠、还有一颗、这是第几颗?…” 余清河则轻拍冯珍珠左肩,温声软语提醒:“嗯,该第三颗了…” 冯珍珠手指点了点发带上的白珍珠,低语呢喃:“第三颗…第三颗找到了…嘻嘻” 各花入各眼,你来我往,各自乐! 司徒苍羽自个演的过瘾起劲,瞧着旁人当真的模样。打心底觉着好玩,这出口即成话本的天赋,简直就是天生的我就是多才,随随便便就能拿捏这些公子哥。 此刻还沉浸在司徒苍羽编织的眷言顾之,潸焉出涕之中。仿佛自己就是那司徒苍羽口中的那位,受惊凌辱,命运血泪的主人公。 面容十分伤神的储优,摇了摇手上的酒壶。空空如也,酒壶一晃”哐当“一声倒在了小桌上。刹那间,储优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司徒苍羽对着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直接给呆住了。 萧莜牧和萨左晔瞬间从悲鸣哀怨惆怅神情中清醒过来,两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的摊了摊手。 司徒苍羽也配合着,莞尔不明的面露担忧神色。 萨左晔拿起储优喝光了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又看了看哭的撕心裂肺的储优:“这酒,喝多了就得哭吗?” 还未清醒的冯珍珠,微微抬手,侧头看向哭声震耳的储优,摆了摆手,断断续续开口“酒酒这位兄台台犯情情伤嘻嘻” 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小桌子倒去。 余清河身手敏捷将人捞了回来,靠在自己肩上。看着储优一副淡然神情开口 “让人扶下去歇息。定是遇到伤心事了,哭一哭也是好的” 萨左晔连连点头,朝着不远处的丫鬟招了招手。搀扶着哭得梨花带雨,浸湿了衣襟的储优回了房。 余清河也带着冯珍珠回了房,一路上还能听到冯珍珠柔柔诺诺 :“小珍珠,一颗,还有一颗清河,下回我,我真的不不喝\" 司徒苍羽好奇开口:“冯公子与余公子认识许久了吗?两人像是十分相熟” 萨左晔和萧莜牧明晃晃的在司徒苍羽面前,四目相对的交换了信息。这男人一眼就懂的意思,司徒苍羽自然在一旁看懂了。 萧莜牧清了清嗓子,笑笑开口“我们几人昨日也是头次见,对冯公子和余公子也知道甚少,等冯公子酒醒后,羽姑娘可以亲自问问” 司徒苍羽心里翻着白眼:当老子傻啊?面上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须臾间,缓缓起身细声道:“今日小女子有幸结识几位公子,酒已半酣,兴致已满,小女子就不多做叨扰了” 萧莜牧起身:“我等暂居在此,羽姑娘的空随时过来” 司徒苍羽,莞尔一笑走到棋台边拿起自己的羽毛团扇,准备赶紧溜。是真的饿,得快点回去早点吃得 在这片翠竹环绕的庭院里,待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一花一景司徒苍羽是真喜欢。天气并不热,秋风带着高阳,散在庭院檐下,光暗分明一排大雁朝着南飞去 望着高飞的大雁,一瞬间!司徒苍羽想了许多:自小就比旁人聪慧许多,在梁国从小就能一眼看清,那些故意作弄做坏事的权贵公子少爷,稍大一些,到了军营也能一凭几句话,就能断言出那些是真有本事的军官将士,那些是曲意奉迎之辈。以往在边城守城时,也常偷偷跑到卫都玩,但重来没如今这种般境遇,好似自己每走一步,都有人安排在前面截住,自己双眼像是某上了一层薄纱,开不清也拿不开仿佛多年所学功夫和天生聪慧,到了这卫都都统统失了效。 恍惚间,心口处涌上了一阵失意挫败。秋风吹着翠竹叶子沙沙响。也吹醒了司徒苍羽胸口处片刻的失意。 司徒苍羽手指间转了转羽毛团扇,轻轻扬了扬头,心道:罢了,等老子,吃饱饭再说。总有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时候,再说,不就是玩嘛,怎么都是玩,管他娘的真假。 刚走出翠竹廊子,珠帘刚掀开,身后就听到萨左晔脆耳的声音:“羽姑娘等等,在下送送你” 第36章 求你别惦记了,这都是我瞎编的 司徒苍羽心里实在是有些烦闷,自己这一天天的都是面对得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这萨左晔又是要干嘛?忍住心中火气,露出让人不易察觉得微笑,温声敷衍:“就两步而已,萨少主不必相送小女子得行的” 萨少主撩起袍子,快走几步,穿过珠帘含笑开口 “今日得缘结识羽姑娘,先下时辰尚早,姑娘若不觉着左晔唐突,就让左晔陪姑娘走上一段” 司徒苍羽闻言,心道:这话都说到着份上了步子也跟着迈了起来,自己还能说不乐意吗?夹着嗓子含笑答:“那就有劳萨少主相送了” 萨左晔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单纯相送司徒苍羽、他长居海岛,来万疆路面也不过一年,且常在些异族,番邦小国游走这次得了立青阁主的邀请,才来了人间繁华的卫都且这名苑楼又是饱览万里山河的才子佳人,昨日不得机会来见识见识,今日单单一位新晋玄女花魁、就让他开了一番眼界,更何况这楼里还住着许多自然是得早早来开开眼,刚好司徒苍羽回前院,又是新晋花魁,让她带着在名苑楼玩乐一番,定会比珩娘子安排更为妥当 萨左晔见着司徒苍羽第一面时,边打了这主意这会儿自然也是顺着心思,这样打着小算盘走萨左晔是看不出司徒苍羽勾人心弦的莞尔一笑,是假的,更没察觉到那转过去眸子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只是心道:这羽姑娘性子还不错,遇到如此大的变故,依旧淡然面对,才貌双全,当得起这名苑楼玄女花魁… 两人并排走出了后院,到了衔接的廊道下司徒苍羽这会儿可是饿得没了开口敷衍的心思,也没想找话来说,昨晚又没睡好,今早什么都没吃,刚刚小桌宴席上,也只吃了几口凉菜、早就被几杯清茶给干没了…这会儿,真的,真的饿得有气无力了 萨左晔眼顾四周,开口问道:“羽姑娘,你那青梅竹马如今糟了那般罪,你如今不愿与旁的男子相处,可是想着与他再续前缘?” 司徒苍羽闻言,皱了皱眉心里腹语:求你别惦记了,这都是我瞎编的,再说了,就算再续前缘,那副身子还能做什么?难道你还能帮我?心里无语至极,嘴上却咧嘴浅笑回答:“惹萨少主忧心了,再续前缘?如何再续,他如今那般样,不能生不能死,更出不来,我早就不奢望了” 萨左晔迟疑了一下开口:“羽姑娘,你那青梅竹马如此境遇,按里说,他说没机会让你知道如此详细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得呐?” 司徒苍羽须臾间,心里暗骂:完犊子了,这一段儿编排得时候怎么没想到表面十分淡然冷静的开口:“这些都是他出事后,家里花了重金、早了江湖探子打探到的,而且在他临死前,把详细遭遇写了血书,让探子带了回来” 萨左晔高声:“死了?怎么救死了?就怎么死了?”话语间,看上去倒像是死了他的青梅竹马似的,激动异常 司徒苍羽蹙眉看向萨左晔,这几句高喊声,完全颠覆了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之感 司徒苍羽怀疑这才是萨左晔的本性,什么俊秀公子,都是换了身衣袍子,装的! 司徒苍羽只想赶紧解决完这个招人惦记,命运多舛的青梅竹马,收了收神情,伤感十分、声音苦涩开口:“家里花光了积蓄,也没将人救出来,探子找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事情原委写了下来如今,事情也过了一段时日了,萨少主还是不要再问了,我怕我会哭死过去,这事儿提多了叫人难受非常…” 萨左晔闻言,点点头,看着十分伤怀的司徒苍羽,尴尬咳了两声才开口快慰:“都是在下不好,惹羽姑娘伤心了” 司徒苍羽看着快到前院中庭处了,心里泛起了一丝欢喜,夹着嗓子细语道:“萨少主,小女子到了,就送到此处!” 萨左晔看了看前面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高阁楼层,双眼都完全忙不过来笑盈盈垮前几步,挡在司徒苍羽前面说道:“惹姑娘伤心,是在下不是,想必羽姑娘现下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时,一个人呆着最不好了不如陪在下逛逛名苑楼,在下常年居住海域,头次见这么壮观的地方,又得新晋玄女花魁相识,这番天时地利人和安排,实在是适合当下一起逛逛名苑楼,也让在下涨涨见识” 司徒苍羽少了一眼双眸明亮的望着四处转得萨左晔,又一股脑听了一连串的车轱辘话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人那是来送自己的,分明就是找个人陪他逛名苑楼,这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带着逛好!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打他一顿,就算不看在自己还是名苑楼玄女的份儿上,着立青阁主的面儿也得照顾上了 … 司徒苍羽看着萨左晔,笑意满满开口:“好啊!萨少主相邀,小女子岂敢有推辞之意,正好这名苑楼太大了,许多地方小女子也未曾去过”随即做了一个相邀请先走的动作,示意萨左晔先行 萨左晔察觉道刚刚自己有些失礼,收了收隐藏不住的眼神,拱手向司徒苍羽致歉:“在下眼拙,头次见好东西,让余姑娘见笑了” 司徒苍羽假模假式,笑容满面开口:“萨少主客气,少主先下,少主想往哪儿走,我们就朝那儿去” 萨左晔闻言自是十分欢喜,站在楼底庭中,抬头仔细瞧了一番,楼层过于高、委实看不全,一时间尽不知先去哪儿瞧瞧 一声琴音响起,随后又是古筝,长萧…断断续续从楼上空飘出,看不见是何处 萨左晔饶有兴致,对着司徒苍羽说道:“有请羽姑娘陪我去寻寻着琴音,在下早就听闻,阁主家的琴师一绝,名苑喽的乐师们更是比各国宫廷乐师还厉害许多” 司徒苍羽道不知道这些,心向多说无益,反正都是要走一朝的微笑颔首跟着萨左晔,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第37章 小倌扮相的少年将军,给吓住了吗? 【名苑楼-高阁】 萨左晔其实长得算是好看的,只是放在其余四位小公子处,也不算特别出彩。 这名苑楼,白日里也是做附庸风雅的买卖,金牌姑娘隔帘而坐唱着小曲,吟着诗,与那些失意的文人们,附庸风雅小曲作画。 名苑楼也有自己的小倌、男娈这些各个长得都算出挑的,只是从小学得是伺候人的技巧把戏,身上的气韵,神态。自然比不上从小在世家学院,熏陶出来的世家公子哥们。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那些是贵公子那些是穿衣唱戏的主。 萨左晔虽身着一袭素雅白袍,但气韵摆在那里。打从二楼的南风馆路过时,萨左晔探着脑袋,每个人都瞧上了几眼。虽说有了好几位客爷的不满嚷嚷,但没有一位爷。敢说半句让萨左晔进来伺候的话。 跟在萨左晔身后的司徒苍羽,倒是有些片刻紧张。虽说此时他一身女装,手握团扇半遮面,又是名苑楼半个小东家,但好歹也是真爷们儿,头次实打实的这么近距离,与看着这些小倌们,如何伺候男人的。 大为震惊,虽说当初自己的风月本子看了不少,前两日,还在袖宝斋后院补了,西侯爷两位公子的话本风月故事。但亲眼所见,还是收到了不少的惊吓。 反倒萨左晔倒是淡定平常许多,出了在第一间房外,瞧见里面的小倌扮做和尚,赤裸上身的给一位道袍客人宽衣解带,震惊了须臾,后面什么世家公子、落魄小乞丐、异域风情的美男子统统看得晶晶有味。 过了二楼南风馆,路过一小段阁楼景致台,再上三楼。这会儿景致台十分安静,与南风馆里浑浊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司徒苍羽此刻站在景致台处,吹了吹风,泛红的耳根和不太稳的气息也慢慢缓和了几分, 萨左晔瞧着司徒苍羽,须臾问道:“羽姑娘,也是头次来?” 司徒苍羽团扇遮面的微微颔首。 萨左晔又关切询问:“方才路过最后一间南方馆时,在下瞧见羽姑娘有些不太舒服,看着都有几分站不稳了,可是因为见着里面小倌扮相的少年将军,给吓住了吗?” 司徒苍羽脑子被这话一激,又想起刚刚屋子里,小倌身着一身铠甲,与一位男子恩客在床榻上耳鬓厮磨,心口发闷,腰有些松软。此时,被萨左晔点破了一半,司徒苍羽夹着嗓子扯谎:“那小倌居然拿将军行头做这种事,为实不妥,有辱边关军将” 萨左晔笑笑,宽慰开口:“没想到羽姑娘也是敬重军领士兵之人,在下虽不了解陆上各国的军将行头,不过刚才那小倌身着的铠甲,也就是几处相识罢了,并不是真正的军将铠甲” 又笑了笑:“羽姑娘,方才那小倌纤细身段,估计真正的铠甲他也撑不起” 司徒苍羽知道自己方才胡扯的话语,有些站不住脚。自是不能再说下去,望了一眼上三楼的阁楼梯。双眸含笑:“萨少主,说得在理,方才小女子只是有些吓着了,这会儿听少主如此讲,也不再害怕了。萨少主,我们上楼,不是还要去寻琴音吗?” 团扇指了指楼上 “你听,那古琴音,又近了好些,仿佛就在楼上” 萨左晔,顺着团扇指向,望向楼上,一缕缕古琴音律,如来自天外般清澈悦耳。点点头:“羽姑娘先请” 司徒苍羽这次可没同萨左晔相互再次退让,三楼是被看馆,都是些姿色尚可,但是才貌和舞姬都逊色许多的姑娘,白日里多是关着房门睡觉休息,到夜晚是才出来做买卖。通常白日里几乎是见不着人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名苑楼很大,中庭围圈儿绕,这圈里面每层的房间加起来都有上百间,一楼是茶室,雅间,舞台种种自然是不能算在一起的。二楼和三楼房内大小格局雷同,二楼绕中庭一圈,共房间188间,三楼姑娘景致台也改做成了房间,共有房间208间。 司徒苍羽和萨左晔上到三楼,了望一圈,每40-50间房门处有两名小侍卫看守这,一整个三楼安静无声,房门紧闭。两人相互对了个眼神,司徒苍羽温声开口:“萨少主,这三楼的姑娘们,这会儿都歇着,我们不如先上四楼瞧瞧” 萨左晔颔首:“好,羽姑娘投前带路” 司徒苍羽走在前面,上四楼的楼梯和走廊都十分宽敞,两三个人同时并排走都没任何问题。 两人不由自主的并排而行,司徒苍羽手里的团扇轻轻扇了扇,带了点微风起来,温声细语边走边说:“萨少主,这名苑楼的四楼,住的都是舞姬,各个都是有真本领的。听珩娘子说,这些舞姬来名苑楼谋生,手段由她们自各选,是卖手艺本领,还是身子手艺都出,全凭自己做主。名苑楼不会强硬干涉” 司徒苍羽之所以愿意在四楼多说两句,他自己是藏着小心思的。四楼的房间共166间,一半以上的舞姬,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平日里这会儿都是各自在房内练功的时候,但厨房都会备些点心到房里。这是珩娘子的意思,珩娘子总觉着这些舞姬太瘦了,想方设法让她们多吃些,所以四楼平日里的小吃茶点也是最多的,只是这些舞姬们少有人吃。这些都是从小琳、小瑶当初的听记小本子里看见过的。 司徒苍羽是真饿了,这四楼,他是打定了,要去随便哪家舞姬的房里吃上两块糕点才走的。 两人抬脚跨过门坎,上了四楼。 萨左晔环视了一眼,间间房门窗台均是敞开,屋内各个都是鲜罗彩衣的舞姬们,站在台子上跳着舞蹈,画面美的让人摞不开眼,称得上月上仙宫,一处一惊鸿,一撇一笑皆是美 司徒苍羽依旧团扇半遮面,朝着最近的屋内走去,门口的小丫鬟见着司徒苍羽忙躬身行礼:“羽东家好” 司徒苍羽做了个小声说话的动作,示意不要吵到房内正专注偏偏起舞的姑娘。自己则十分自然的走到另一旁的小桌子上,坐着,团扇放在小桌子上。不经意间,拿起盘子中的一块茶点,放进嘴里,一旁的小丫鬟,懂事的沏上了茶 第38章 苑楼珠华 【名苑楼-五楼-舞姬馆】 萨左晔站在楼台处,眼眸围着舞姬馆转了一圈。接着进了房,与司徒苍羽相隔小案,坐在软榻上。 一扇屏风相隔,屏风后的舞姬姑娘,赤脚身着轻薄罗衣,翥凤翔鸾 司徒苍羽跽坐,一口清茶两块儿茶点,不紧不慢的吃着。点心碎屑掉落在华丽的衣袍上,也浑不在意,时不时瞄两眼屏风后若隐若现舞姬练舞曼妙身姿。 萨左晔斜倚在锦缎铺设的软榻上,萨左晔随意地执着一盏茶,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却并不饮下,而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屏风处。 余音绕小间,每间房内各有各的舞姬,面姣好,姿曼妙,薄纱裙,轻盈跃…动作流畅而优美,专注而陶醉这是她们谋生之道,更是立命之本 司徒苍羽一盏茶的功夫,悉数小案上的几碟点心吃尽,甜点饱腹,此时的司徒苍羽总算是没挨着饿了… 小丫鬟又重新端上来几碟茶点司徒苍羽看了一眼,萨左晔有些出神的盯着舞姬衣架上的纱裙心道:看来这海域小少主沉迷进去了 轻轻喝了口茶,夹着嗓子低声:“少主,我们该走了” 萨左晔回过神,冲着司徒苍羽礼貌笑笑,点头起身 司徒苍羽和萨左晔从舞姬房里出来,沿着走廊走到一扇窗前,并肩立窗而站看着同样在小房间内,专注练舞的舞姬…两人静静地站在窗前,欣赏着这一房一独舞美丽的景象 萨左晔轻轻叹息:“世人多骂她们卖弄身姿,又有几人知道,这卖弄身姿也得可可勤勉” 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低声开口“少主菩萨心肠,今日不就有人懂她们的苦楚吗?” 萨左晔点了点头,笑笑道:“我懂有什么用,也不能把她们全买下,带回海岛上我只是感慨,感慨罢了” 司徒苍羽心道:我看你小子,可不就想全买回去 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细语:“少主若想买,这些姑娘也不见得会跟你走,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她们拼命精进舞技,也是有的选的” 萨左晔闻言道:“沧海一粟,那在下就祝愿这五楼的舞娘们,赚的朋满钵满” 司徒苍羽微微点头,此刻精气神也上来了,这会儿可有的是精力同萨左晔玩儿,心里那股演劲又上来了嘴角勾笑,双眸含情,夹着嗓子,温声细语:“萨少主,你听那琴音又近了许多” 司徒苍羽和萨左晔并肩朝着五楼走去,路过景致台时,秋阳正好,光洒在金黄的树叶上,映衬出一片温暖的色彩。萨左晔停下脚步,眺望着远方。深深吸了口气,秋意斐然,“这里的秋风,与海域的很不一样”他感慨道 司徒苍羽好奇问“听闻海域的风,多是骤然而至,且十分肆虐?” 萨左晔:“也不是常常如此,只是每到仲夏时节,会频繁些” 司徒苍羽:“那少主是喜欢陆路多一些,还是喜欢海域?” 萨左晔思量着,走了两步:“各有各的好,比如此时,能与姑娘在这莺莺燕燕的名苑楼,寻琴音,就很好” 司徒苍羽浅浅一笑,一手提着裙摆,学着金牌姑娘的模样,另一只手用团扇点了点萨左晔简便:“少主,有请!” 司徒苍羽可是太喜欢这种,披着一副无人知的模样,随着性子兴风作浪的感觉了 名苑楼的五楼是历年的玄女,金牌姑娘们居所 司徒苍羽的雅阁也在这一层。五楼环绕一圈分为东、西、南、北四侧,每一侧划分18间房,格局装横分为金、魁、珠、风四字大俗大雅皆有。 东面金字堪比宫殿金屋,金碧辉煌、北面是魁字号屋内装横,皆是按异族小国当地的风俗装横,西侧为珠字号,18间房则是按照话本故事里仙宫仙蛾装横的的。南面是风字号,里面则是古朴雅致雅。司徒苍羽就住在南面风字号的雅阁。 楼梯口上来就是南面风字号 司徒苍羽扭着腰,摇着团扇,风骚无比 跟在身后的萨左晔,本就是君子,此时尴尬得双眸都不知道朝哪儿放。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此时,站在雅阁门口的小珠瞧见司徒苍羽回来了忙迎了上去,余光看到了身后的萨左晔到嘴的话改了口:“羽东家,回来了”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含笑开口:“萨少主,前方是小女子所居之处,可否请萨少主赏光,到寒舍小坐” 萨左晔抬手:“荣幸之至” 萨左晔进入雅阁后,两人坐在在棋案上下棋 萨左晔原本以为司徒苍羽不懂棋道,没曾着局棋下了好几个时辰最后以司徒苍羽手执的白棋胜出 天色渐暗,小珠将晚膳已备好 “羽东家,萨少主,该用晚膳了” 司徒苍羽“萨少主,有请,这名苑楼的厨子还是不错的” 萨左晔没想到,一坐就到了晚饭时刻也就没多言,坐下一同用晚膳 萨左晔先开口:“羽姑娘棋艺了得、在下佩服” 司徒苍羽边吃边开口:“那里,全托少主手下留情” 萨左晔:“羽姑娘棋盘上的杀伐果断,尽显将领之风羽姑娘不必谦虚” 司徒苍羽含笑不语,他可太想好好吃顿饭了心里暗暗吐槽:“老子三岁就上棋盘了,我要是不谦虚,你走不出十步” 外面靡灯四散,名苑楼夜市的招牌也挂在了红灯笼下夜宴高歌,热闹非凡 萨左晔开口“羽姑娘外面为何突然如此热闹?” 司徒苍羽“萨少主可以去中庭瞧瞧,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萨左晔正想开口,看着司徒苍羽扶额十分疲态模样改口“今日多有叨扰,在下就先告辞了,姑娘得空记得来后院小聚” 司徒苍羽起身相送“等陪少主是小女子荣幸,许是方才吃得太急,此时有些头晕,赎小女子不能在相陪了” 萨左晔走后,司徒苍羽换了身便袍躺在软榻上小歇息 小珠上前询问“主子,都安排妥当了什么时候动身?”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沉声:“容我想想”须臾开口“历年有玄女花魁在名苑楼出嫁的吗?” 小珠一愣回答 “回主子,是有一、两位,也有金牌姑娘和舞娘” 司徒苍羽点点头 小珠又问道“主子,那萨公子要不要查一查?” 司徒苍羽沉声 “不必,先下不是好时机,况且我梁国历代帝王仁慈,认为暗探听记培养过于残忍历代闭国都没什么暗探听记培养起来,现在梁帝国们大开,有征四方小国,这暗探听记就成了我们短板” 小珠点点头“主子所说没错,这也是属下们到卫国许久连西侯府也没打探出来的缘由” 司徒苍羽听到西侯府,面色又沉了几分 小珠见着眼色宽慰 “主子无忧,假以时日梁国也会培养出最厉害的暗探” 第39章 高阁六楼,世外山斋之地 【次日,名苑楼-雅阁】 清晨,司徒苍羽穿着宽袍,青丝随意散落肩后。正吃着小珠刚带回来的萝卜糕,喝着小米粥。 头前的小厮急急忙忙禀报:“羽东家,后院有三位公子,前来拜访?” 司徒苍羽嘴角微扬:“有请,三位公子雅阁外室落座”,话音未落人朝内室走去,小珠跟上,伺候司徒苍羽换了身纱裙,青丝用步摇簪子简单栉发 这身装扮到比平日里羽姑娘的行头,看起来更雅致,与这雅阁也十分映衬 司徒苍羽从内室出来时,萨左晔、冯珍珠和萧莜牧三位公子已经坐下在喝茶了。三位见着司徒苍羽莲步轻移,婉约含蓄走了过来, 三人起身躬身行礼:“见过羽姑娘” 萨左晔优先开口:“羽姑娘,我们几位又来叨扰了” 萧莜牧:“昨儿听左晔兄道,名苑楼前院繁花似锦、被看满园、才子佳人、绝美舞姬更是数不胜数,今日也想让羽姑娘带在下掌掌眼” 冯珍珠脸上泛红,拱手开口:“羽姑娘,在下特来致歉。昨日多由唐突失态,还望姑娘勿怪” 司徒苍羽微微回了侧礼:“冯公子,这是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能有缘结识诸位高贵公子,是小女子高攀得来福报。” 说话间也落在在一旁的软榻上,“几位公子,无需客气,若不嫌弃,可将小女子当做个朋友,朋友之间更加无需客气,朋友之间更加相互照料” 冯珍珠的神态缓和了许多,喝了口茶:“羽姑娘直爽,性情得人喜欢,在下冯珍珠以后就是羽姑娘的好友了,以茶代酒进姑娘一杯” 司徒苍羽低头莞尔一笑, 萧莜牧笑笑打趣开口:“冯公子,你这沾一滴酒,就醉半日的人,酒字还是别常挂嘴边,讲多了没准,也能醉上半日” 萨左晔笑笑:“对啊,若真醉了,余公子又得挽袖添香煮醒酒汤了” 冯公子笑笑,十分坦然道:“那是他应该做的,清河比你们各个都好” 几人相互对了对眼,笑笑点头,纷纷表示冯珍珠说得在理。 司徒苍羽开口:“那冯公子是同我们一道走走吗?昨儿小女子同萨少主准备去瞧瞧琴师们的“逗乐馆”,” 冯公子潇洒的将手中折扇捏指撑开:“既然,羽姑娘盛情难却,本公子自是却之不恭” 萧莜牧带着几分懊悔神情开口:“唉~左晔兄,昨日你应该邀我一同的,我这外邦小异国来的,也是没见过这般笙歌艳舞” 司徒苍羽笑笑:“萧莜公子无需惋惜,今日亦可得见” 萨左晔起身兴致盎然:“这古音缥缈如丝,与昨日之音有所不同,羽东家可否陪我们在走上一朝啊” 司徒苍羽拂袖笑笑:“这是自然,几位公子有请” 起身挪步“小珠,跟在一旁伺候” 小珠点点头侧身跟在身后。 众人纷纷踱步起身,朝着雅阁外走去。 出了雅阁,四人分两列而行,冯珍珠和司徒苍羽走在前面,萨左晔和萧莜牧跟在身后,小珠则走在司徒苍羽右前方,指引伺候所需。 冯珍珠是巨富商贾之子,自小就在这奢靡琼楼,对这些自然是没身后的萨左晔和萧莜牧那般新奇异常。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冯珍珠,想起小册子上记着:名苑楼, 阁主立青君、背靠各国皇室皆沾,银钱往来巨贾冯氏独一份。 司徒苍羽转了转手里的白羽毛团扇,夹着嗓子温声:“冯公子,此般神情,不想是来逛楼子的,倒像是来巡自家产业的” 冯公子没领其中要领,淡然开口:“冯家产业本公子都不曾过问,这区区名苑楼有何好巡视的” 司徒苍羽含笑,手上把玩着团扇。 身后的萧莜牧听到冯珍珠如此口气,不免开口:“冯兄,这话说的名苑楼像是你家产业,阁主大人得是替你家看顾场子” 萧莜牧虽不长来卫国,更不是十分清楚中土之地上的冯氏多有钱。但他敬重立青君,又见名苑楼如此琼楼玉宇,是不相信冯氏有如此财气的 萨左晔点点头,表示认同附和:“冯兄,你口气也太大了些,小心立青阁主敲你脑袋” 司徒苍羽缓和着气氛开口:“小女子倒是听了些传言,说这名苑楼虽说是立青阁主实掌人,但买卖互通可是有冯氏” 冯珍珠不以为然转身朝后面两位笑了笑,又继续回头边走边用折扇指着四周说:“这些个都不用传,你们看这么多的人,每日珍馐美味,绫罗绸缎,雕梁画栋,马足小厮,那样不需要互通买卖,我们冯氏产业遍布,合作一二也不稀奇” 司徒苍羽看着十分得意的冯珍珠,心里觉着有些乐呵,腹语:没准儿冯珍珠和幻聪倒是和得来,说不定幻聪还能同他做买卖,改日有机会,让他俩见见。心里这样盘算着,面上不动声色的含笑,点头认同。 “羽东家,各位公子,小心阁楼木梯,”小珠打破了几人的闲聊 【名苑楼-六楼暮晨馆】 楼阁木梯直上便是-暮晨馆。众人撩着袍子,轻快上了六楼。 四人上楼立定,站在楼廊中,环顾四周,心里都有了同一句话:这哪是莺莺燕燕的名苑楼啊,这分明就是山斋之地。 司徒苍羽虽之前看小册子时,也注意到六楼乃饱学之士住所,各自行径怪张,皆得名苑楼特许。但亲眼瞧见,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暮晨馆,布局与五楼雷同,只是房间数量多了10间,共又82间房。 这里住的大多数怀才不遇,才高命薄有学问的才子、书生失意小住的饱学之士。这些人不必应客、更不用为名苑楼做任何事,只要是有难处的饱学之士,得到立青君首肯后,自可以入住暮晨馆,还配有小厮伺候,衣食住行都由名苑楼分文不取的包办。 所以这些饱学之士们,过得也是十分自在,有每日足不出户研究学问的,也有每日大门敞开吟诗作画的、更有在房内求仙问道炼丹取药的各有各的热闹,连同跟着伺候的小厮装扮都是各式各样的,有着小道袍的、小书童的、小仆役反正看着门口立着的小厮,就能猜出几分房内的主家是哪方面的饱读诗书之辈。 离着楼廊口最近的房间,门口的小厮,一眼就能瞧出是位男扮女装的小仆役。见着几位,羞愧的低头转了身去,背对着几人。 小珠见状低声道:“这小厮真无理,见着东家还故意装作没瞧见” 司徒苍羽笑笑不语。 身后的萧莜牧开口道:“这不能怪他,半大小子,硬生生穿上女子衣服,他这不是无理,是羞愧难当” 萨左晔在一旁应声附和:“是啊,虽听闻你们中土之地,男女皆盛行,还有不少娶男妻,女夫的,但这装扮嘛” 说着停了一下又开口 “若是位女相郎君倒还看得去,这一看就是男相。实在是有些难堪” 小珠听着萨左晔的话,心口都快冒到嗓子眼了,用余光看了一眼司徒苍羽,神情淡然,事不关己。 冯珍珠扇着扇子,悠哉开口:“这就是两位异国公子见得少了,谁规定这着女装就得非女子才能着,男子就算着,也得生的漂亮才行?想穿就穿嘛,何必管他好不好看,自己喜欢就行了” 萧莜牧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厮,低声开口:“冯兄,他那样子,可不想喜欢穿的” 冯珍珠坦然道:“他既做了伺候人的事,那的就是伺候人的银子,若主家让他穿,那他也得穿,这才是规矩” “是谁在门口妄议啊!”一声醇厚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几人的闲聊。 第40章 羽姑娘....羽姑娘...可别吓坏了哦! 【名苑楼-六楼-暮晨馆】 几人闻言,纷纷朝着声音处望去。 门外男扮女装的小厮拱手行礼,朝着几人走了过来:“羽东家,先生说,让诸位进屋” 司徒苍羽点头,小厮转身快步走在前方,几步路就拉开了距离。 萧莜牧开口:“我们离那屋子也还有些距离,听着声音不简单” 萨左晔开口附和:“怪你,让你在人背后议论人家。等会算账可不会帮你” 萧莜牧不满开口:“左晔兄,刚刚你也没少说,这会儿怎么就全算在我头上了” 司徒苍羽和冯珍珠走在前面,话间到了房门口,小厮与小珠自个对立,微微躬身立在门扇两侧。 房内前后两侧门扇皆是敞开,房内显得明亮异常,四周地面上皆是画作。走在前面的司徒苍羽和冯珍珠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落脚。 身后的萨左晔和萧莜牧,停下步子,打开窗户瞧了瞧:“这画这么放,招尘污损”萨左晔本就是爱画之人,头次见到如此将画随意敞开摆放、更敞开光亮,有些心疼的开口。 一幅巨大的画作将房内里面靠窗处一分为二,窗外的秋风,带着地上桌上、墙上、柜子上以及那幅巨画随风飘扬,起起伏伏,好似秋风若在大一丝,画作便会满屋飞舞。 巨作身后佝偻着一宗剪影,一手执笔,专注在纸上勾勒,另一只手伏在背上。剪影里的嘴唇微动开口:“踩着进来,还在门口作甚” 剪影依旧专注的执笔勾勒,没有半分动作看向门外几人。 冯珍珠正准备撩袍而入,司徒苍羽忙用羽扇挡了住:“冯公子,心血之作,不可如此”随即递了眼神给小珠。 冯珍珠闻言,收了脚。看着小珠将画作轻轻收起,理了一条小路出来。 到了巨作背后,瞧见了真正认真作画的老者。四周就连老者脚下都是画纸,实在是没有一点可以坐落的地方。 萧莜牧先开了口:“刚刚在下妄言了,还请先生勿怪” 又用胳膊搓了搓萨左晔 ,萨左晔十分不情愿的拱手开口:“君子不器,不言人非,是在下之过,不过在下自认为所得也没错,先生若喜丫鬟伺候,这立青阁主也是给的,只是平白为难半大小子尤为君子之道。” 老者仍旧低头作画,声音深沉悦耳:“小公子说得在理,可还有其他见解,不妨一同说上一说” 冯珍珠将一旁椅子上墨汁未干的画作,抬手用折扇迁至一旁,悠然坐下:“你这老头,让客人进屋,也不唤人斟杯茶,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老者坦然开口,手里的笔确未停半分:“自觅而坐岂不更舒服,何故拘泥守旧” 冯珍珠的这份做派,司徒苍羽心里倒是有几分欣赏的,若今日他身着男装,定会双脚将满地的画作都踩上几脚。奈何这身装扮和名头,司徒苍羽只能夹着嗓子,侧身行礼:“今日,小女子陪立青阁主的几位小友,游访名苑楼各处,几位公子都是长居海外番邦之地,还请先生包涵” 司徒苍羽话音未落,老者将手中的笔放到笔山之处,抬头看了看司徒苍羽,深沉开口:“老夫许久未出户,难得听见几句真话” 话间指了指男扮女装的小厮 ,大笑几声“她本就是位丫头,生来就自带男相,口音也是如此” 这话让在场的几位纷纷,看向了小厮。 刚刚的话,让几位都羞愧难当,此时被误认作小厮的小奴婢更是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西侯府-花圃处】 “哟!老侯爷又在捡花花草草” 珩靖靖立在花圃假山高处,一手扶背,一手抱着那束从东宫莲池采回的干涸莲蓬。见着自家西老侯爷,正在躬着身子,拾着古松下不知从哪飘来的枯叶。 西老侯爷缓缓抬起头,仰望立在上方的珩靖靖开口:“到处招风,别以为就你聪明。我的兰花呐?” 珩靖靖轻跃而下,落在花圃不远处的小石路上,步履轻盈:“这中土之地,海外番邦小国,就没有能比我更聪明厉害的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老侯爷面前,伸出背后的手,将那株被小琳顺走的兰花,呈到了西老侯爷面前。 西老侯爷欣喜若狂,欢喜的双手接过,仔细瞧了瞧:“不错,就是我那株,你上哪找到的?” 珩靖靖笑笑,洒脱至极开口:“窑子,逛窑子的地方” 话音未落,就步履轻盈的走出了花圃。 独留西侯爷抱着兰花嘟囔:“你说清楚,上哪找到的?” “唉?怎么兰花少了几朵,丢之前这地方可都是冒花蕾的,这日子正是开的时候” 珩靖靖踏着秋风到了后院,这院子如司徒苍羽当晚所见一般,风雅的犹如谪仙之地。这院儿每一处都是照着珩靖靖自己的喜好修缮的,十岁那年开始,珩靖靖便住到了此处,更是将一众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没他允许,平日下人是不能来此的。就算西侯爷和两位公子要来,也得同他知会一声。 西老侯爷疼幼子,最初珩靖靖独居那几年,也长去,去多了发现珩那院子没啥好的,还不如自己的花圃,后来干脆有事儿就让人去唤珩靖靖。也就不爱去了、 西侯府嫡子,珩栎觉着那院子寡清无趣,更是甚少踏入。 次子珩旭倒是喜欢,常常找珩靖要准许,去多了,最后干脆就在隔壁院子另做了一番修缮,住在隔壁。后来又让珩靖靖,在院子深处竹林墙下开个小门,二人时不时还能夜傍小酌,下下棋什么的。 珩靖靖坐到梧桐树下,抬手一旁的土陶罐子便滚到了跟前。拆开抱莲蓬的绸缎条子,细数将莲蓬放到了土陶罐子里。这罐子是他自己做的,院里还有许多。这院珩靖靖不长让人大扫,一年四季,之在交汇之初,命人前来打扫干净,秋风徐来,梧桐叶子又掉了许多,那堆土陶罐子都盖上秋叶被子,院里的池子,池水也瞧不见几处,尽是满池黄花。 珩靖靖将插好的莲蓬的土陶罐子放在一旁,双眸半磕,半身靠在梧桐树下,嘴角勾笑,神情蛊惑至极,漫不经心开口:“羽姑娘羽姑娘可别吓坏了哦!” 第41章 只不过,不用接待恩客罢了! 【名苑楼-六楼暮晨馆】 房内作画的老者,清高雅洁。司徒苍羽几人致歉后,便一个一个从房内唯一的小路出了门。 萨左晔并排与冯珍珠走着前面,“这老者和小侍女都挺怪张的” 冯珍珠双手扶背:“可不,作了满房的画,人物画不作五官、山水画不作枝垭、飞禽野兽都半卧,这人有些故意慢弄之嫌” 萧莜牧与司徒苍羽并肩而行,走在后面,听冯珍珠这番说辞,拍了拍冯珍珠道:“还是冯公子厉害,不仅给自己挑了个座,还观察的这般仔细,你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冯珍珠转身笑笑,回头继续朝前走,淡然开口:“萧莜兄不必赞本公子,这吟诗作画中土之地古来盛行,你生在异国边塞番邦之地,那些地方对这些又不盛行,自然是见得少些” 萨左晔闻言,点头表示十分赞许,回头看了一眼平静如水的司徒苍羽,好奇开口:“羽姑娘可看出什么来了?” 司徒苍羽望着远处的几缕从房内飘出的青烟,淡淡开口:“小女子见识不多,不比冯公子懂这些” 几人四下闲散的在楼廊上探游,顺着绕圈走,几房都是吟诗作赋、埋头笃学不倦的学问之士。几人想着刚刚被第一间房的老头,下了逐客令,也没了那兴致,再去别的房内讨不痛快,反正门若开着,窗若敞着,能瞧上几眼,便瞧几眼。若门窗紧闭,也就不扰兴致的识趣走开。时不时低语相互交谈几句,司徒苍羽为了避免说话露了馅,甚少开口,多是含笑,扬团扇,点头示意、双眸意会。好在几人对他没别的心思,又都是头一遭来,自然也没在意他这异常之举动。 几位随着小珠投前带路,悠哉游逛了十多间房。萨左晔皱了皱眉,竖起耳朵疑惑道:“怎么这琴声倒是听不见了?” 其余三人纷纷止步,仔细听楼阁高处是否还环绕余音。 一旁的小珠见几位如此认真模样,想了想开口:“羽东家,几位公子,名苑楼与楼之间都设有琉璃罩,楼上与楼下的声音都是隔开的,比方四楼的舞姬姑娘们白日绕音斗舞,三楼的被看姑娘们也能安然歇息,都是互不受侵染。这七楼的逗乐馆,更是坐落在名苑楼前院与后院的链接交汇处,日常声音更是难传入其他楼层,而然间,若听到几段音律,多是几位琴师共奏所致。” 几人听着小珠的这番说辞,纷纷的朝着晶莹剔透巨大琉璃屏罩瞧了瞧。萨左晔与萧莜牧惊讶无比,不由得上前,用手触摸,感慨这惊世骇俗之作。 司徒苍羽和冯珍珠倒是立定并肩而站,平静如水。 司徒苍羽则是因在小册子上见过关于这琉璃罩子的记录,包括这名苑楼的布局种种,他虽从竞选玄女前就入住名苑楼,但平日为了避嫌和露馅,都是在雅阁周围转转,这次也是借着陪几位,一道见见这名苑楼四处。 而冯珍珠,巨贾幼子可不是说说而已,这琉璃罩子整个中土之地,也就只有他家能做,且是保密配方,也不对外开售。” 萨左晔和萧莜牧二人,正在震惊中感慨,这是哪家作坊制作而出的,却不知道作坊的少东家,正笔直的站在他们身旁,看他们这副膜拜的神情。 冯珍珠用手中的折扇,划着楼栏,噗噗作响边走边开口:“两位贵公子,琉璃罩子什么时候都能瞧见,还是先去会会琴师,本公子听阁主说,这些琴师比宫廷乐师都还出彩” 司徒苍羽,双眸含笑,娇羞神色示意两人跟上,随后,与冯珍珠并排而行。 冯珍珠看着前面冒着青烟,门口站着的小厮穿着一身道袍。低声同几人说道:“阁主厉害,什么人都敢入”抬手指了指“那处的灵丹妙药,专卖给你们这些异国外邦的,你两可别去凑热闹,不然赔到亵衣都没了”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的瞟了一眼冯珍珠。 萨左晔还想开口问什么,就见门口的小厮热情迎面而来:“羽东家万安,几位爷万安” 冯珍珠用扇子挡住开口:“这万安可不是随意称呼的,若今儿本公子几人应了你这话,怕是要掉脑袋” 小厮面色依旧挂着热笑 :“奴才的这万安,与天家的万安不是一路子的,这位爷多心了不是。咱们这有万安逍遥丸,用了保准心想事成,自然不就是全了爷的不安之心。” 话说间,双手打开精雕细琢的檀木盒子,里面放着三粒颜色不一的药丸。 房内几位身着道袍的小厮,纷纷探头,面露奴颜婢膝,小奔着朝几人而来。 司徒苍羽团扇半遮面,低声道,“小珠,我们先快些上七楼” 小珠闻言,厉声挡在几人前面:“姑娘是本届玄女东家,三位公子是立青阁主的小友,你等如此无礼,改日就禀明立青君和珩掌柜,将里面连同这些药丸子都轰出去” 几位小厮闻言老实许多,没再上前,纷纷闪做两排,让出道。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笑容,双手捧着药丸盒子。低声:“公子试试,不花钱的,不花钱” “奴才们也是为了爷们着想不收银子的” 【名苑楼-七楼逗乐馆】 几人快速穿过六楼,撩袍登上了七楼。 七楼的前端是一大片景致台,小桥流水,十步一景,雅致非常,南面的三江烟雨,北面的大漠孤烟,海域的海天一色,异域的奇观峡景堪比如今五位住的后院,更胜一楼中庭的繁花堂皇。 众人见此番景致,心情大好,心旷神怡。放缓脚步逛了起来。 萧莜牧带着疑惑,走到冯珍珠身旁 “冯兄,你是如何知道?” 冯珍珠停下脚步,看着萧莜牧,满眼无奈:“萧莜氏家的公子哥,你应该多来中土之地走走,多带些银子,自然就知道了” 萨左晔开口:“为何立青阁主,回让这些人也住进来。还分文不取,提供一切衣食住行” 这个问题,谁能回答,三人齐刷刷的看着团扇半遮面的司徒苍羽。 “羽姑娘,你既为这名苑楼新东家,这事儿,你应当清楚”萨左晔问道 司徒苍羽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腹语:老子就算知道也不能和你们说啊,更何况老子也不知道什么,小册子上没详细记。双眸含笑,温声软玉开口:“小女子也不知,虽说小女子名头上挂着东家之名,实际同那些金牌姑娘并无二差,只不过,不用接待恩客罢了,怎会知晓,阁主的经营之道呐”话音未落,一缕缕琴音,清晰传来。 三人闻言纷纷点头,不做多问。 萧莜牧爽快开口:“罢了!罢了!立青君如此卓绝,行事自然与我等不同,何必徒寻烦恼,还是去看看琴声来自何处,你们听,定是在那楼廊深处” 几人寻着音声而至,穿过宽阔的木雕楼廊,几幅素娟屏风,从房檐垂下,秋风带起,舞态轻盈,犹如避世高人门前屏帘。下一刻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衣高人,随着飞扬的素娟屏风而出。 冯珍珠看着合上折扇,用扇头拨了拨素娟屏风:“嗯带金线镶边的,还是立青阁主大方” 萧莜牧撩开素娟屏风,假山入眼伴随着潺潺流水声 绿意盎然,生机四起,几只小雀在地上慢悠悠的觅食,丝毫不慌张有生人介入 琴音柔曼柔兰,悦耳铭心几人雾里看花般,朝着琴音更进去抬脚 一位蓝衣袍子公子,缓缓而至,音入幽兰:“羽东家,许久不见了” 第42章 敬之的手指等会儿为羽东家抚琴 【高阁-七楼逗乐馆】 正手摇团扇的司徒苍羽,漫无目的的瞧着这些并不该出现在秋季的叶茂花开闻声抬眼便瞧见身着蓝衣绣袍男子,笑颜而来 司徒苍羽脑子过了过,这是谁?哦!上回万花宴见过 信手拈来般含笑相迎:“上回万花宴一别,确实是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蓝衣绣袍男子答:“有劳惦念,万事安好”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一一介绍了萧莜牧、冯珍珠、萨左晔。 “在下秦之,见过各位公子”男衣袖袍男子,拱手行礼 萨左晔挂着浅笑开口:“昨儿就想来瞧瞧风雅乐师们,果然不虚” “秦公子,听这琴声,是哪位乐师在演奏吗?我们能不能进去瞧瞧”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问 秦之撩袍侧身让出道,谦卑开口:“羽东家这是哪里的话,所居之处皆阁主恩赐,我等也只是靠着一己之所长得了一口饭吃而已,羽东家、几位公子里面请。” 萨左晔:“秦公子,在下同萧莜兄不常在中土之地,实在是好奇怦然” 萧莜牧朝着秦之颔首,与萨左晔并肩跟在司徒苍羽身后。 司徒苍羽由小珠领着,走在最前面。 冯珍珠与秦之并肩而行。 冯珍珠闲聊开口:“秦兄,听说你们这些琴师,是由着性子喜好来应客的。” 秦之笑笑答:“冯公子说笑了,都是为了一餐一食之辈,阁主抬爱,逗乐馆的乐师们都不敢拿大,大小宴请、独曲奉客,只要银子够,乐师们没有挑理的” 司徒苍羽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几人闲聊。 穿过整条廊子,小溪流水绕着院落,整层布局与名苑楼前院六层皆不同,更像是宅邸院落。房间分为东,西厢房,各十二间,共二十四间房,每间房摆件甚少,多是房内乐师的乐谱、乐器。 庭中与廊外相差甚大,若说素娟屏风前廊是郁郁葱葱,那院中庭便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错落无章的青石板,小溪潺潺将其环绕,顺着小溪流到葱郁的假山出,又顺着假山另一头高低起伏的绕了回来。 青石板上,七八位乐师围团而坐。见着几人行至而来,纷纷起身,拱手示意。 走在最前面的司徒苍羽,一眼环扫过去,心里一颤,那夜湖畔跳湖的白衣男子敬之,也立在其中。 司徒苍羽,面容平静,嘴角勾笑,微微侧过身子回礼。夹起嗓子,柔声:“诸位叨扰了” 秦之兴致欢喜的,朝前迈了两步嗓子透着几分微颤:“诸位,来贵客了,” 轻咳两声 “我先来同诸位介绍一番,羽东家,阁主亲自奉鸢尾花的玄女花魁,大家在万花宴上都见过哦,对了,敬之,你还没见过。”话音未落,朝着敬之处指了指,又回头对司徒苍羽说:“羽东家,这是前几日刚来的古琴师,敬之。”有望向萨左晔道:“方才公子们,听见的古音,就是敬之所奏” 司徒苍羽团扇遮面,与敬之再次四目相对之间,他感觉到了电光火石,刹那间,司徒苍羽不由自主的躲开了眼。反倒敬之温文尔雅拱手:“拙音扰了诸位公子和姑娘清净,敬之在此赔礼” 萨左晔上前两步 :“怎会是拙音,能听公子抚琴一曲,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敬之笑笑:“公子谬赞,想听曲不必三生,给银子就成” 院内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秦之又向将诸位细细介绍了一番,今日在坐的都是名苑楼有名的乐师,平日主要为世家贵胄宴席助兴,每日名苑楼一楼中庭开夜市、舞姬汇演都由四楼舞姬馆单独的奏乐组负责。所以秦之与敬之所说的给钱就行,只是句玩笑而已。 这七楼逗乐馆的乐师,不仅是各种乐器大拿,更是当代中土之地,新章曲谱发源之首。这院儿里还住着一批由立青阁主,海内异邦寻来的好苗子,不过平日有课业,不常与这些大拿在一处。 乐师们纷纷挪着青石板上的垫子,让四人也能一道围团而坐。一众读书风雅公子,你谦我让推诿一番。司徒苍羽和与敬之相对而坐。 司徒苍羽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对面的敬之,此时的敬之忙着翻阅琴谱,根本没注意到司徒苍羽,眼眸间划过一丝心惊肉跳。 司徒苍羽垂眸,团扇抵在鼻尖处,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鼻尖,心里琢磨:他也加敬之?与西侯府珩靖是一样的吗?他刚刚为何唤老子为姑娘?看这神情应当是没认出老子来,也是,那日夜黑风高,他又喝的大醉,能认识才怪。不过,这样子定是与那心上人和好如初了心上人谁是他的心上人呢?心里这般推敲着,谁有可能是敬之的心上人?不由得抬眸团扇遮面打量围坐的每一位乐师。 正好瞧见秦之手拿帕子给敬之擦手纸,司徒苍羽震惊中吓得团扇都掉了下来。 坐在身旁的冯珍珠,将团扇拾起来,在司徒苍羽面前轻晃了晃。低声笑笑:“羽东家,你还小,看不懂的” 敬之转头笑笑:“我这古琴娇气得很,抚琴前手指不能沾尘,所以得有劳秦兄了” 司徒苍羽面色早就恢复如初,十分妥帖细语:“冯公子在拿我打笑呐,笑我扇子都那不稳了” 侧头看着冯珍珠,露出摄人心魄的笑。 冯珍珠轻咳:“清河待会也会过来,劳烦秦兄到廊前迎一迎。 秦之答:“好,我让小厮到廊下候着,我们这不比旁处,平日来访上,门外也就没放小厮候着。 冯珍珠颔首,道谢 司徒苍羽转头收了收神态,把玩着团扇,心里暗暗骂道:冯珍珠,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怕本将军看上你?老子就故意冲你笑笑而已。小心老子玩死里转着扇子间,不经意与敬之对了眼,四目相对。司徒苍羽眸子不闪的盯着敬之。 敬之不明所以,歪头疑惑:”姑娘,可是想要尝尝?” 司徒苍羽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 ,顺着敬之的眼神,看向了小案上的萝卜糕,不易察觉间眉心紧皱有松开,软声附和答:“好啊,劳烦公子递给我尝尝。” 不等敬之开口,坐在敬之旁的秦之,双手将萝卜糕的碟子一并放到了司徒苍羽面前的小案上。笑笑:“敬之的手指,等会儿得为羽东家抚琴。” 司徒苍羽笑笑,心里腹语:看来真是相好的罢了,不认得老子最好 这萝卜糕还真不错… 萧莜牧坐在司徒苍羽另一旁,也拿起一块萝卜糕尝了尝,蹙眉道:“左晔兄,这点心味道好奇特 萨左晔开口:“此物名为萝卜糕,选鲜脆的萝卜切成丝,加瑶柱、虾仁、火腿丁、胡椒粉、粘米粉合成浆糊状放到木盒里,木材火蒸上一蒸,出炉后,切成这般大小,用油煎上一煎,味道鲜美清甜、香糯软棉、正适合这时节” 话音未落,也拿了一块儿尝了起来 司徒苍羽侧头看着萨左晔,他自己虽说十分喜欢吃这萝卜糕,从未有过深究做法的听萨左晔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意外:“小少主,没想到对小吃也有这般考究” 萨左晔笑笑摇摇头:“羽东家见笑了,在下也只对这一样小吃略熟悉,其余的不晓得一点” 萧莜牧问道:“这道左晔兄比较喜欢?” 不等萨左晔开口,另一旁的冯珍珠开口:“这是他家祖上留下了的配方” 萨左晔挂笑颔首,“确实如此,如今海岛祠堂里还挂着先族留的手记配方” 秦之接过几人的话 “原来如此,这萝卜糕是晨日时我买回来的,本想着敬之没尝过,便拿了过来让他尝尝,没想到有如此缘分” 司徒苍羽实在是听不得,秦之一口一声敬之,敬之…他也不知道为何,反正打从进来后,时不时听见旁人喊-敬之,他心里都忍不住发颤 这会儿不设防的又来了一声,心里只骂娘! 周围人又是借着这萝卜糕,纷纷谈论起了卫都哪里的小吃好吃又难找… 司徒苍羽正襟危坐的垂眸喝茶,一旁的冯珍珠有些坐不住了,百般无聊的看着与萨左晔和萧莜牧聊得欢的乐师们…突然一抹深色华服由外入内,冯珍珠刹那之间,双眼明媚招手高喊:“清河,这里” 余清河四下望了望,朝着冯珍珠处挥手,展颜,提袍大步走来 众人挪了位置,余清河坐在冯珍珠旁众人一番介绍嘘寒后,秦之带着几分亢奋开口:“今日有贵客临门,敬之代逗乐馆抚琴一曲,助兴起头” 秦之将古琴放置敬之双膝之间。敬之十指轻起,潇洒自如的游走在琴弦之上,白皙如玉的手指,随着拨弄的琴弦泛起了红…让人有了想抓起来含在嘴里的冲动 司徒苍羽挪不开眼,他也不想挪 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夜,杨柳残月,良辰好景… 他说“有酒共饮之,”他还说“心悦之人入了名苑楼” …那夜他还坠下了湖十分伤情… 手指拨弄一声高转之音,将司徒苍羽从思绪里带了出来,此时,小案上的萝卜糕、抚琴前细心擦拭的手指…无一不在偷偷彰显,那夜伤情的小郎君留在了那夜,此刻这是另一种美,无畏又松弛,自由又欢喜…这是被心悦之人捧在心尖上才有的神韵,将本就方物美伦之人衬得更加惹人发热 司徒苍羽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情绪, 他难受,他心口闷 他想去问问幻羽,是不是中蛊了 围坐一团的人,都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这天籁之音 只有司徒苍羽睁着眼睛,一脸疑惑的拖着团扇逃离了… 第43章 闭灯,本公子就寝了 最后一曲,在敬之双手抚弦间,曲终音散。 众人纷纷将半磕,微闭的双眸睁开。意犹未尽的神情,在座的出奇一致。 某乐师开口:“敬之小友当真了不得,特别是最后一曲“平沙落雁”,谱尽秋意” 萧莜牧连连点头:“这最后一曲,在下闭上双眼,仿若回到了大漠,广阔无垠、雁群在空中翱翔、盘旋。妙哉,妙哉” 萨左晔开口:“这秋曲不用去大漠,现下我等围坐之地,不是正显秋意否” 众人连连称是。 敬之笑笑,不做应答。 秦之将古琴拿开 :“敬之开了头,下一曲四三羽东家去哪儿了?” “许是出去了” “方才都竖耳觅天音,没注意到羽东家何时出去的” “我们这一大群男子,羽东家待在一起,终归是有所不必” “唉!听说羽东家原也是家风清白的闺中小姐,是迫不得已才来此处的,自然不合适与我们待在一处” 几位乐师,年岁长了些许,一时间开了口子,眼见这收不住话。 余清河刚想开口解围,快他一步的萧莜牧略感惋惜道:“诸位乐师,有所不知,这羽东家原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小郎君,被西南异族小国权贵强掳做了男娈,后又被小国皇帝套着狗链子,让人随意凌辱,不久前传来消息,说人不堪凌辱已经死了” 众乐师眉心紧锁,一脸担忧神情,只有一位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袍袖子遮了大半张面容,悄悄笑了起来。 萨左晔总觉着在人身后议论,并非君子所为,又确实很想听海岛上族人们常常口颂“渔舟唱晚”。起身,轻咳两声引了注意:“秦兄,下一首古筝渔舟唱晚能否曰?” 会古筝的乐师,不等秦之搭话,自己先站了起来:“小友若想听渔舟唱晚,非得老夫来不可” 在一阵阵欢乐氛围中,逗乐馆的曲子,络绎不绝的延绵至夜市华灯时。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带着满腔疑惑回到了雅阁。一直跟在一旁的小珠,头朝见主子这副神情,不敢多言。 司徒苍羽换了身常服,沐了浴,散着半干的发丝,立在窗前。倏地高声:“兰花?那盆兰花去哪儿了?” 小珠被这突如其来的男音腔调,吓了一跳。迅速的关上了雅阁大门。“主子,怎么了?” “这兰花今早可在?” 司徒苍羽厉色冷声问道 小珠慌张失措,匍匐跪地答:“回主子,在的,今早奴婢还浇水了” 司徒苍羽淡然坐下 “起来” 须臾开口“我问你,今日出门,雅阁正门可有关好?” 小珠仔细回想:“回主子,正门与窗台都是奴婢亲自上锁的,这兰花不见了,主子是觉着有古怪?” 司徒苍羽答:“这两日完全不得脱身,估计那盆兰花回了该回的地方” 拿起小案上的小短刀,司徒苍羽拔出鞘,又收鞘,收鞘又出鞘。半晌过后,司徒苍羽开口 “小珠,你走的事情安排妥当没有?” 小珠点点头:“安排妥帖了,奴婢准备近几日得空寻幻羽小姐,先和她说上一说,不知道幻羽小姐愿不愿意让奴婢跟着” 司徒苍羽颔首,沉声到:“好,和羽姐说好后,你就先走,照顾好羽姐,她喜欢随处跑” 小珠匍匐跪地行礼:“领主子命,奴婢自当伺候好幻羽小姐” 司徒苍羽面色依旧,身子朝软榻上一躺:“好,你下去,不用伺候” 小珠恭敬起身告退 司徒苍羽躺在软榻上,脑子却乱得不行。 今日见着敬之和湖畔的敬之都让他感到莫名的焦躁。 而每每听到旁人唤他名字时,心里一阵一阵抽搐。 这两种感觉搁在一起,就像是中蛊又中邪似的。 这名苑楼他实在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今日抽身离席已是失态之举,况且也不能每每都抱着团扇半遮面,久了必定惹人怀疑 这两日所见名苑楼处处,绝非一介普通清雅公子就能掌权且做成如此手笔的… 立青阁主突然给自己撮合姻缘,莫非已经察觉到自己真面目 司徒苍羽越想,越觉着这潭水,表面开清澈见底,波澜不惊,实际处处漩涡泥潭,不论是名苑楼阁主、还是西侯府珩靖还有那见过两次就让人心烦意乱,失态非常的敬之无论哪一位都不是他目前能轻松拿捏在手得 他不敢拿边城百姓去冒险,更不敢拿梁国历代君王的志向去冒险 【西侯府-后院】 夜幕沉沉,秋风吹着竹林沙沙声一片。 珩旭越过棋榻,坐在围炉旁看着下人生火煮茶。 下人见着青袍宽袖的珩靖稳稳落在院中,低头识趣的离开了院子。 “靖靖,你别这么凶,看把他们吓得直哆嗦” 珩旭捣鼓着茶壶,和维护上的干货 “二哥” 珩靖平静开口 珩旭轻哼一声 :“好,好,好,不叫行了,靖靖你不是小时候挺喜欢的嘛” 珩靖撩起衣袍,边走边说:“那是小时候,现在二哥不许这样唤我了” 珩旭轻哼一声,不做答给自己泡茶。 珩靖走向内室,换了件长袍,坐到珩旭对面等着喝茶。 珩旭提着茶海,给珩靖斟了盏茶,开口:“皇太子要走了,这次你不去?” 珩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摇晃了几下,漫不经心开口:“我不去,太子殿下红颜太多,我去了招人烦” 珩旭颇感意外的看着他:“你生成这副模样,招惹烦的不应该是皇太子吗?” “二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轻抿了口茶 “这你要是弄明白了,就能娶媳妇了” 珩旭笑笑,手上泛着烤着的干货:“大哥都还没说亲,你二哥我可不急” 须臾开口 :“我听父亲说你把那盆丢了的兰花找回来了?” 珩靖挑了挑眉 “若我没猜错,你是去找那梁国小将军了?” 珩旭又开口劝阻 :“你别玩儿人家,人家好歹也是一守城少年将军,没经历过人心险恶,那能让你天天玩儿” 珩靖放下茶盏,稀疏平常开口:“就他那样蠢样,玩起来也没意思的很” 双眸狡黠:“还是二哥比较好玩” 珩旭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眼神,吓了瞬 “明早,还要轮差,二哥先歇息了”话音未落,人没了影 【名苑楼-雅阁】 名苑楼前院歌舞升平,五楼雅阁的司徒苍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夜赤裸半身,在湖畔给敬之的画面,时不时穿插着今日拨动琴弦由白泛红的手指的画面…心口处锣鼓喧天般,吵着他睡不着 司徒苍羽起身开了窗,想借着夜秋风透透气,将心口处锣鼓阵阵压一压… 窗沿边的一瓣兰花,勾住了司徒苍羽好不冷静的思绪。捻起花瓣,在手指间摩挲着。 突然,一抹白衣从窗而入,司徒苍羽本能的伸手接招,对方如鬼魅般游刃有余的避开,几招之间,司徒苍羽没捞着半分好处,反倒对方一个漂亮的转身,飘逸的纱袍随之迁移,温柔非常座在了床榻上,对拔刀而来的司徒苍羽,温声开口:“小将军,你打不过的,何必呐?” 屋内无灯,借着月色,司徒苍羽只能瞧见一袭白衣随意的坐在软榻上,五官表情皆瞧不清半分。 这让阴森可怖的声音,司徒苍羽从那夜后不敢忘半分。 司徒苍羽全身僵立,故作镇定道:“三公子,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珩靖靖轻哼一声,顺势半卧在软榻上。过来一会开口:“何来指教?见小将军夜不能寐,特来温暖一二” 司徒苍羽立在原处,心里直骂娘:这他妈的有病,老子要是能打得过你,开局拔了这阴阳怪气的舌头。 珩靖靖见司徒苍羽不出声,十分自在的翻了个身,完全一副这地儿我熟的之态。 司徒苍羽见着动静,越想越气… 心里绷着的弦也松了几分。自己摸索着去掌了灯,房内通光大亮。司徒苍羽盯着软榻上的人,那人却像是睡着了般,毫无反应。 司徒苍羽摸了摸短匕首,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珩靖靖,“嗖~”一声匕首直直朝着珩靖靖的背部心口处去。 倏然,珩靖靖起身正坐,匕首在指缝间轻轻一折,成了两段。捂口惊讶道“哦!不好意思,我陪小将军一把更好的” 司徒苍羽用定力收住向后退的脚跟,掩饰慌张开口:“那那就让你赔”这话一出口,司徒苍羽就后悔了:这他妈,又是说得什么啊?我是杀他,现在人没杀成,还让赔把刀 珩靖靖大笑,带着几分癫狂,慢悠悠的从软榻上站起身子,悠然自得走到司徒苍羽跟前,眼里满是轻蔑、一手扶背,绕着人踱步,冷言讽语:“梁国是没人了吗?嗯,当真是没人了,派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小将军守边城,得亏两国皇帝关系好啊,”转着圈的打量司徒苍羽,犹如打量自己买来的金丝雀般 司徒苍羽难耐之极,想开口回讥,他太高估自己了,此刻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这可怖的圈打,禁锢,他被锁得死死的。 珩靖靖没给他机会,继续冷嘲:“你们梁国,世代皆是蠢货,什么赴汤蹈火为苍生,救苦救难救世人的厥词,世代闭国门,做个鱼米之乡极乐就是极好。世代更替,异族番邦小国皆是乱,你!你们梁国凭什么开了国门就能打得这些年年征战的小国?听说那皇太子自幼便习救世人之门道,我看他资质平庸,当个皇帝都费劲,还救什么苍生。你们梁国世代皇帝都好天真啊!”最后一句话拉着瘆人的腔调,寒冷异常 语调可怖,出口皆是惊骇。 司徒苍羽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气韵神态,断局势的狠厉,还有那一身高不可测的功夫。心里的怕意又多了几分。 司徒苍羽心里明白,珩靖靖话虽难听,但这也是事实暗探信息不通,储君资质平庸,番邦小国门道多种种皆是梁国目前的困境事实,他无力反驳。 可,梁国世代的信仰,如今到了兑换的时代,这不是一代皇帝能做主的。 承载着每代梁帝的夙愿,也是世世代代梁国百姓的夙愿。他们世代勤勉刻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踏出梁国半步,不索取梁国一分一毫,都是为了救世人皆有衣蔽体,有食可饱腹。 梁国在好几代以前就做到了这一点,但是不够,光梁国自己不够。要这世间人都如此,也该如此 司徒苍羽不知道珩靖靖这番话意欲何为?还是故意羞辱自己?避开珩靖靖审视的目光,不自然的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大杯水下肚后,司徒苍羽冷静了许多。一副从容就义模样开口 “三公子,我梁国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唾骂” 珩靖靖轻笑一声,霎时坐回了软榻,半靠而至,换了腔调蛊惑魅致:“小将军,我骂了吗?本公子可不说脏话的” 司徒苍羽无语至极,正想开口说出刚刚骂梁国世代皇帝、骂皇太子的话。转而发觉不能如此,蚍蜉撼树没什么用。 “三公子,你屡次作弄我,到底想怎样?” 司徒苍羽不争气的又问了,明知问了也白问 珩靖靖十分慵懒侧着身子,一手托着脸颊,侧卧在软榻上,看着立在桌子旁,有气无处发的司徒苍羽。懒洋洋开口:“小将军,屡次?这话可就不对了” 顿了顿又开口:“小将军的人三番五次入我府上,我都没好好招待,还抱走了老侯爷兰花,怎么如今倒成了三公子作弄你了呐?可不能这样冤枉人的” 司徒苍羽心里绝望无比:我他妈的为什么还犯贱问他?要不让他干脆给我几刀,让我死个痛快好了。这祖宗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啊! 顶头硬接:“是在下的不是,还请三公子高抬贵手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在下也要歇息了三公子不妨不妨你先回府改日我登门谢罪” 珩靖靖懒散开口:“好啊!正好,我也困了” 话音刚落,人就到了床榻上,冲着司徒苍羽笑了笑:“闭灯,本公子就寝了” 说完躺下身,拉过被子,闭上双眸,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 第44章 他一男的,老子也男的,他要自重个什么? 【名苑楼-雅阁】 床榻上,珩靖靖睡安枕而卧,像真的睡着了。 司徒苍羽闭了内室的灯,走到外室,憋气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凉茶入口,愁绪入心,凉茶还是不如烈酒茶壶光茶水都喝光了,心里闷气未减半分… 见底空杯子,琉璃烛灯,映得杯底明亮非常, 司徒苍羽直勾勾盯着杯底发愣 房内静得一片,夜秋风带着窗户“吱吱\"作响 司徒苍羽走到窗边,将那作怪的夜秋风挡在了窗外。合上雕窗,回身一转,脚踩到了断裂刀柄,愣了一瞬,随即弯腰捡起,凝视仔细瞧了瞧,将断匕与匕柄放在小案上,贴合一起,可惜断了就是断了,放在案上裂痕尤为刺眼。 司徒苍羽双眼满是无奈之神情,嘴角挂着苦涩:毋强不能,强不能,谓之劳而无功。 心不甘情不愿,闭了屋内琉璃灯,卷着身子靠在软榻上。 屋内漆黑如墨,习武人的耳力都是极佳的,司徒苍羽能清晰听到,床榻上沉睡气息,轻盈又平稳,从入耳的气息声。司徒苍羽心里腹语:这孙子,心这么大,得活成个老妖精,又想,也对,遗臭千年嘛!臭?!他臭吗?好像还蛮香的,衣袍有雪松冷香味我他娘的,都在想什么? 用力摇摇头,翻来覆去房梁上画栋由黑逐渐微亮。 司徒苍羽没睡,根本睡不着,天光亮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撑起身子,大步朝内室走去。 床榻上被子早已被踢到一边,犹如高山清幽雪莲的珩靖靖抱着一只抱枕,侧身而卧,雪纱云丝长袍子四仰八叉占满了大半床榻。随意散乱青丝,铺在雪纱上,一白一黑呼应这清冷五官面颊洁暇高贵,宛如贪睡散仙人。 司徒苍羽立在屏风处,将床榻上贪睡散仙看得清清楚楚。 “羽东家,羽东家”小珠在门外叩门,轻声唤道 司徒苍羽紧抿着唇,长叹一口气,走到门扇前开口:“晚点过来,今日无事,我在睡会儿” 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司徒苍羽自行梳洗一番,还换了袍子。心里忐忑非常:床榻上的瘟神何时才走?成了他的心头大患。司徒苍羽又立到了屏风处,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赶在这瘟神,无论如何,第一步得先将人喊起来才行,想了想,鼓着劲朝着床沿边又进了几步。 “三公子三公子”收着音,压着火喊了两句,停了少焉。“珩公子珩靖珩”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睡眼稀松的珩靖靖,缓缓睁开眼,揉了揉眼。 司徒苍羽觉着他揉眼的动作有些娇憨,与平日孤傲看人透骨又犀利的模样很是不同。 珩靖靖望了一眼司徒苍羽,丢开抱枕,懈怠非常翻了个身。打着哈欠懒散开口:“小将军,扰人清梦,犹如谋财害命” 司徒苍羽心里直骂娘,隐忍咬牙切齿道:“三公子,天亮了,该起了” 珩靖靖语调惺忪,如清晨薄雾:“起不来~小将军床榻真软” 话间,半个头陷进金丝枕头里,用鼻尖嗅着味。 司徒苍羽蹙眉不解:这他娘的又是干吗? 珩靖靖翻身坐起,垂眸道:“小将军,你踩着我袍摆了” 司徒苍羽忙低头,两只脚稳稳踩着雪白沙袍上,这袍子也太长了,他这是要扫大街吗?面色难堪,仓促挪开了脚,白色袍摆上留着两道脚印。 珩靖靖面色懒散,拿腔作调:“小将军,踩脏了可是要赔的” “你这外袍这么长,早就脏没脏?”司徒苍羽细看,整个袍摆也就自己踩的两道脏印,其余地方干净如新,哪有一点扫大街的模样。干笑笑“赔!应该赔,不如三公子先回府,晚些我挑选好新袍子送你府上去?” 珩靖靖邪魅一笑,理了理衣袍,慢悠悠下了床榻。自在闲适走到司徒苍羽面前:“哼~小将军不就是想赶我走吗?怎的?是怕坏了羽姑娘名节?” 司徒苍羽没好气,又只能憋着,面对同自己一般身量的珩靖靖靠着过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局促接话:“还请三公子自重” 这又是说得什么?他一男的,老子也男的,他要自重个什么? 司徒苍羽被自己张口的话给吓住了!不敢再待下去,怕禁不住吓,又胡言乱语,闭着眼转身逃了出去。 珩靖靖看着这慌不择路,又滑稽令人发笑的行径。托着腮,歪着头,笑笑散漫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室。 司徒苍羽走到桌前,想给自己倒杯茶水,抬手提壶,这才反应过来,昨夜都喝光了。 “不开门吗?” 珩靖靖看着紧闭正门,十分自然问道 司徒苍羽心里暗骂:开门?这门能开吗?开了让我怎么说? 长叹一口气,司徒苍羽无可奈何开口:“三公子,你是要玩死我吗?不如直接痛快些” 珩靖靖有手扬了扬雪纱袍摆:“怎会?本公子可是稀罕和小将军做朋友呐 ”冗长袍摆,随着手指滑落,铺成一道有序漂亮形状,须臾:“朋友当然要一起玩才有趣” 扬了扬头,又抬手一挥,“咣当,咣当”外室窗户纷纷敞开。 司徒苍羽,倏然,呆愣。 廊外楼阁传来丫鬟,小厮各路走动声响,司徒苍羽强做镇定,走到楼廊窗外伸手准备将窗合上,霎时,停了停手,又走到正门,将三扇门一一敞开。 转身回头,抬眸看向软榻上。司徒苍羽非常满意,终于赢了一回。心里腹语:嗯!早知道开正门就能将人吓跑,昨夜就该把门窗都敞开。 小珠捧着热乎透着焦香的萝卜糕走了进来:“主子,不是要多睡会吗?” 司徒苍羽卸了心防,面露疲态:“闷了些,再去沏些茶水过来” 小珠放下萝卜糕,应声收走了桌上空壶。刚走两步又听到吩咐:“今日拜帖都挡了,沏好茶水过来就在门外守着,谁也别放进来” 小珠恭敬应答,心里嘀咕:主子这又是要出门吗?刚刚瞧了一眼,眼下乌青,是不是病了? 司徒苍羽吃了几口萝卜糕,打哈欠连连,丢下萝卜糕,一头栽进了床榻上。 这床榻垫子,被子,枕头都是上好的丝绸,边塞异族群羊毛制作而成的,松软似云,司徒苍羽埋头而睡,鼻尖嗅了嗅,一股清淡雪松木味入鼻。 没过一会,一夜未合眼的司徒苍羽,终于舒舒服服沉睡了过去。 小珠关上门窗,呆呆立在门外守着。心里担忧此起彼伏:主子怎么这么能睡?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样下去懒散下去怕是不成的?要不要告诉幻羽小姐? 第45章 一切就拜托少侠了,少侠慢走~ 【卫都-西侯府-后院】 珩靖靖刚跳回自家院子,启鹤玉便从珩旭的房内穿门而过,坐到了棋榻旁。 珩靖靖促狭道:“太子殿下,你这是昨夜和我二哥睡一起了”话间,优哉游哉,走向右侧茶室屏风后,打开暗门。 启鹤玉笑笑,伸手折了枝竹桠:“没睡上,二公子昨夜在宫里当差呐,睡不上咯” 最后几个字,故意拉长尾音,装作几分失落声调。 珩靖靖换了一身淡清白宽袍,从内室出来,才注意到今日启鹤玉身上不一样的行头。 停足,歪头疑惑,嘴里“磁”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会女侠?” 言语间带着几分打趣,走到棋榻另一边坐下。 启鹤玉开心之情溢于言表,立刻起身,在珩靖靖面前来回转了转,又踱步走了走。心情大好开口:“这身行头如何?像不像杀富济贫,匡扶正义,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江湖侠客?” 启鹤玉今日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衣摆和袖口处绣着金色花纹。腰间系着一条宽阔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和美玉,透得闪烁诱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柄上刻着一只咆哮龙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自信。 珩靖靖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晃悠,恨不得每个角度都展现的侠客皇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等着赞扬的启鹤玉,见珩靖靖半晌不开口,又去珩旭那屋拿了一顶斗笠给自己戴上。黑色的斗笠上绣着金色凤凰展翅。双手抱着剑,微微低头,立在珩靖靖面前。 珩靖靖摆了摆宽大袖口,抿嘴看了一会儿。故作不解神情开口:“唉~殿下,你要是想救周遭转乱不断地番邦小国,不用穿成这样,在下可以帮你实现。” 启鹤玉闻言,撩开斗笠:“啧啧,靖之,都说了不准逼本宫的” 又重重加上一句:“父皇做不来的事,靖之,本宫也不想做” 珩靖靖轻哼一声:“是,是,是陛下和殿下都不是梁国的皇帝和太子,靖之知错了” 手执黑其子,放入棋盘一处星位暗角,须臾开口:“能救之人不愿救,救不了之人偏要救” 启鹤玉将长剑取下,侧卧而坐:“嗯哼,听你这话的意思,见着梁帝了” 看着珩靖靖手执黑,白子博弈的样子:“呃?不对啊,你哪有时间去梁国?” 珩靖靖丢了棋子,看着启鹤玉开口:“在下就随便说说,殿下别瞎想,靖之既然应了陛下,也算半个答应了殿下,自然会顺应天道” 启鹤玉听这话有些古怪,带着疑惑和撇清干系开口:“靖之,咱们可是说得好好的,这半个答应是什么意思?答应就是答应,何来半个?” 有带着几分威胁口吻:“本宫胸无大志,替先祖守好基业,其他得你想都别想,本宫是不会帮你的” 珩靖靖:“殿下你想多了,我没那意思。” 启鹤玉带着几分端庄神态开口:“你最好没那意思,闲暇帝王就是本宫的志向” 珩靖靖不再多言,岔开话笑笑又道:“殿下,这身行头不会是我二哥的?太可不喜别人动他的东西,我跟大哥可都没碰过” 启鹤玉闻言,心防卸了下去。垂眸看了看身上的侠客戎装,欢喜开口:“本宫,不是要外出了嘛,前几日想让你二哥给本宫挑选几件出彩的侠客装扮,他就把这身行头送本宫了,让本宫出宫后,照着这身行头买就成。” 说话间理了理衣襟,十分满意:“你还别说,珩旭这身侠客衣袍,真不错,绣文玉石,金缎华靴,与本宫很是相配” 珩靖靖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不明白,二哥为何会觉着江湖侠客腰间环佩,皆是珠玉宝石?斜眼扫了一眼长剑:“这剑,是个好宝贝” 停了一下:“是不是太耀眼了些?” 启鹤玉抬手将剑拿去手中,握着龙头剑柄,拔鞘,收鞘一气呵成:“自然耀眼非常,你忘了,这是十岁那年围猎,父皇亲赐的。当时你不也在场嘛” 珩靖靖当然记得,也是在那场围猎之中。妥协了卫帝的心思,也是在那场围猎之中,对梁国有了兴趣。 珩靖靖拿起一粒棋子,在手上摩挲,微微颔首:“当然记得” 过了一会忍不住提醒:“殿下,我们一路也出去好几次了,你见过哪位江湖侠客是这身行头的?” 启鹤玉放下长剑,抓了下头发,想了想开口:“啧~咱们以往去的地方,不都是避开战乱之国走的嘛,自然遇不上什么江湖侠客,话本里都说了,这江湖侠客都是出现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之地,救人于刀下,只出现在紧要关头” “哦?殿下,听闻江湖侠客可都是侠侣双飞 ” 珩靖靖疑惑道:“殿下,一人怕是不行” 启鹤玉话音接答:“谁说本宫一人”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呃,就一人,本宫一人也许” 珩靖靖心下了然:“嗬,殿下高义,那靖之就在卫都恭候,殿下佳音。” 启鹤玉散卧而坐 :“靖之,真不同我一道去?” “殿下若真想让靖之去?也不是不可以” 珩靖靖打趣开口 :“唉~反正,每回出去路人都认为咱俩是一对碧玉” 启鹤玉连连摆手:“你还是别去了,不然又得被你搅黄不可” 停了停开口,嘱咐叮嘱:“嗯,本宫这几日就走了,估摸着来年春夏之际方归。靖之,有空多去陪我父皇下下棋” 珩靖靖面露温和开口:“这是自然,殿下放心。靖之会常陛下下棋的。若有不测,记得唤雪鹰送信给我” 启鹤玉起身自觉侠客拿起长剑,双手抱拳:“靖之兄,一切保重” 望着翠竹林故作惆怅仪态:“这些欺压弱小之人,本少侠一个都不会放过” 珩靖靖见他演的如此认真,十分配合,拱手抱拳:“一切就拜托少侠了,少侠慢走~” 启鹤玉回头,炯炯有神的双眸透着清澈,重重对着珩靖靖点点头:“公子,本少侠去了” 说着带着斗笠,挂着长剑出了西侯府后院。 第46章 三秋已过,人未见着 珩靖靖怔怔望着启鹤玉离开的方向,眼前的翠竹泛着青黄,秋风由北方而来,翠竹梢头随风弯腰向南,偃而犹起不眠不休 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翠林围猎,卫帝散卧在虎皮软榻上,轻声问道:“靖之,你是个好孩子,更是其世无二,天下独慧之人。朕很喜欢你,你从小就与常人不同,朕与你父亲将你藏起来,不与世人知,你可埋怨过?” 偌大的围猎行宫房内就只有珩靖靖与卫帝两人。透亮又幽静的房内,将每一句话都围裹清晰无比。梁帝的声音温和,慈祥又懒散,丝毫没有君王该有的威严和距离之感。 珩靖靖朝着卫帝走了几步,叩拜答:“回陛下,靖之从未有半分埋怨,靖之知道,陛下和父亲的这番安排,是对靖之的爱惜疼爱” “你起来,到朕身边来”卫帝招手让珩靖靖坐到自己身旁,揉了揉珩靖靖脑袋,笑呵呵:“靖之啊,你五岁那年,偷偷将一份“安定策论之道” 夹在你父亲上奏的折子里,当时朕和你父亲都大为震惊,策论真的是好策论,更是能安世间的一剂好方子,你猜为何当初没追问你?这几年你放在各处折子里的良方,为什么朝中都装作没见过?” 十岁的珩靖靖不明白又明白,要真实的答案必须得卫帝亲口告诉他。 卫帝慵懒靠,轻叹一声:“小靖之,外面太乱了,北疆外塞部落小国数不胜数,东面绑匪小国到处都是,更别说沿着黢江一路而下,常年不断更替的小国小邦。这些地方的百姓是苦,代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尸山血海常有的事,这些,朕还没做皇帝的时候就知道” 喝了口茶继续:“朕不喜征伐,朕只想护着世代卫国子民,朕不愿自己的子民为了救世间异国小国死伤一人,你可明白?” 珩靖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很快又淡了出去:“靖之明白,靖之开的良方,虽能使世间百姓脱难,但都是要用我国子民的血海铺路的。” 卫帝欣慰点点头:“那你可灰心?” 珩靖靖摇摇头,稚嫩的面上,挂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沉静 :“不会,君王爱民重于子,陛下是卫国的好皇帝,陛下不愿做天下枭主,靖之再去寻就是了,总会寻到的” 卫帝摸了摸珩靖靖稚嫩的小脸,笑笑:“好,不过你得答应朕一个要求,你可知道是什么?” “陛下可是要靖之答应,不伤卫国一兵一卒,一民一子?” 卫帝满意点点头,“能答应朕吗?” 珩靖靖点点头,自信应答:“能” “好孩子,等两年,朕安排你去梁国,说不定能寻着” 小小的珩靖靖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梁国?陛下,梁国人太木楞难出枭主”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卫帝余光望见殿外的启鹤玉,温声开口出去找鹤玉玩,他可在门外望你好久了” 呼呼的北秋风吹着翠林笃笃声,一只雪白泛着浅灰色雪鹰落到了棋盘上,扑闪的羽翅将棋子散开。 珩靖靖从清晰如昨日的思绪中回了过来,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看着用鹰嘴叼棋子玩儿的雪鹰,摊开手掌,雪鹰跳了上来。 【名苑楼-雅阁】 这些日子,司徒苍羽都待在雅阁,时不时抱着团扇去后院与几位小公子喝茶、或到六楼暮晨馆溜达。一直伺候在侧的小珠,这几日来来回回去了好几次袖宝斋,都不赶巧,不是幻羽出门了,就是幻羽没空搭理她。望着每日都得去几次六楼的司徒苍羽,每次去时兴致非常,回来时犹如过霜后的茄子。也不敢开口其他得事情。 司徒苍羽从那日珩靖靖夜晚来闹腾了一番后,一连半个月夜里睡觉都是正门打开。 发觉从那以后珩靖靖也好,以前夜半来访的女流氓也罢,都没来过了,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司徒苍羽觉着也是好事,夜晚便将正门大敞开 起初,楼里都以为这是羽东家要广招恩客的意思,只是也没见过如此行径的,又挨着是半个东家掌柜,都不敢多问,只能私下当做闲语。 有些纨绔公子、商贾爷们听闻后,当了真,夜市宴起后,胆大的后半夜借着酒醉,朝着雅阁正门里扑,进门后不是摔了胳膊,就是崴了脚。然后仍然有不怕死的,借着酒劲朝里冲半个月下来光吵着让名苑楼要诊金的就不少。 珩娘子忙里偷闲,左右旁探几次,也没寻着缘由。只能多安排些 侍卫,丫鬟夜里在门口守着。拦着那些想进屋偷香的爷们儿。 其实,那日睡醒后,司徒苍羽本想着干脆一走了之,可临走前,心里毛毛躁躁的,脑子里全是敬之。本想着再见一面就走。可是脚步到了六楼,怎么都上不去,日日信心满满朝着七楼去,回回到了六楼来回溜圈,最后都是讪讪然的回了雅阁。 后来就演变成了先去后院,看后院的公子们上不上七楼,自己就顺道去了,哪知道那几位小郎君回回都邀了不同的琴师作陪,也不知道敬之何时来。 司徒苍羽伴着女相,又不好多方打探,所以近来只要听闻后院有琴师作陪。必定都是挠的心口去,敬之却一回也没来过。 这样一复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再过段时日就是新年了,到时候名苑楼得休息一月呐” “真的吗?那是不是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有家的回家,没家的珩娘子会安排好去处” 司徒苍羽从六楼而下,远处小丫鬟们的话入了耳。 “小珠,你怎么还没走?” 司徒苍羽回到雅阁,见着小珠正在摆弄晚膳,蹙眉疑惑问道 小珠心里万喜:半个月了,主子终于想起了 “回主子,奴婢没寻着幻羽小姐,” 司徒苍羽坐到凳子上,喝了口茶:“没寻着?羽姐不在袖宝斋吗?” “在的,只是小姐日日都很繁忙,奴婢每次去时都没赶上时候” 小珠边说着边将热拍子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明日我去瞧瞧” 拿起筷子用晚膳,过了好一会:“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小珠心里咯噔一下:主子这是怎么了?几月都忘了吗? 满是疑惑开口回:“主子,霜月了,再过上一段时节就是新春了” 司徒苍羽夹了筷子菜,点点头 扒了两口饭菜,就丢开了。 确实,这太失常了,这不是他司徒苍羽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能再由着心里头的那点怪念头,胡乱作怪了。明日去袖宝斋看看,再从长计议 第47章 那他与冯珍珠两人? 【袖宝斋】 次日,司徒苍羽由名苑楼的马车载着,朝着袖宝斋而去。 马车停在袖宝斋门口,撩开帘子便瞧见一架挂着名苑楼的马车停在一旁。“是哪位姑娘也来袖宝斋了吗?” 开口问驾马车小厮 “呃,回羽东家,那是后院专用的马车” 小厮回 司徒苍羽下了马车,又望了望:“后院?” 小厮接着答道:“羽东家,你瞧,那马车上的小旌旗,绣着鸢尾花呐,这是后院阁主特有的” 司徒苍羽闻言:立青君回来了? 等会儿见面怎么办?罢了,见招拆招。点点头,夹着嗓子:“看好马车,小珠随我进去逛逛” 小厮、小珠各司其职的应下。 司徒苍羽握着团扇,迈着小步子,进了袖宝斋。 门口的堂倌忙上前笑迎:“贵客里面请,咱们店什么好东西都有,现在只要在咱们这合眼一件宝贝,就送贵客一颗海外蜜柚尝尝,水嫩多汁儿,清透爽口,正适合这蔬果少的秋冬时节” 司徒苍羽团扇半遮面,听着堂倌这样说着,眼睛也跟着所指方向看去,青色皮的蜜柚被草藤一个个的单独箍着,放在一旁的几个木框里。旁边还专门放着张小圆桌,桌上金丝镶边盘里剥开皮一块一块的,借着秋日从窗外照进来的光,映得盘子里的蜜柚,如羊脂白玉一样透亮 扫了一眼袖宝斋四周,也不见几位客人。司徒苍羽心里多了几分看笑话的心境:这是生意不行了?袖宝斋要变成水果斋了?看本将军等会儿如何笑话他 “这是我们名苑楼羽东家,有事找你们掌柜东家” 小珠开口道 堂倌都是司先生从梁国挑来的,虽然知道司徒苍羽是他们半个主子,但不知道名苑楼羽东家就是司徒苍羽。不敢怠慢道:“羽东家,你先稍坐,喝盏粗茶,我这就去同传” 说话间沏将人请到一旁屏风后坐下,沏好茶,又唤了旁人招待。 堂倌甲撩着袍子,上来袖宝斋阁楼,阁楼分两层,每一层一间房。专做用来招呼权贵客人的。 堂倌:“东家,名苑楼的羽东家来了,说是有事儿找你” 正眉飞色舞的幻聪听到这话,也顾不上一旁的客人,欢喜之前溢于言表:“快请上来” 大哥又穿女装了,这会儿让本爷好好瞧瞧。 司徒苍羽跟着堂倌上了阁楼:“你们东家见着什么贵客?” 堂倌:“羽东家,你上楼就知道了,也是名苑楼的贵客” 司徒苍羽正思量着为何幻聪会认识立青阁主, 随着堂倌抬手开门,里面的三人立身而站,望着他 司徒苍羽微愣了一下,眼眸含笑开口:“原来是你们,小女子就是为何门口马车如此熟悉” “我们也是刚来,瑀炜同幻公子相识,今日特来拜会” 余清河儒雅开口,冯珍珠跟着点头示意。 幻聪见着自家大哥,威名远赫,气拔山河的少年将军,抱着羽毛团扇半遮面,身着一袭粉纱裙,迈着小碎步,柳腰摇曳。差点就没憋住笑,难掩干咳两声,低头不去瞧司徒苍羽:“羽东家,找我何事?先过来坐,大家都认识” 幻聪平日在家闹是闹,但在外面大场合,特别是和银子有关的场合,要多局气就有多派头。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生意场合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心里明明白白的。这也是他小小年纪不仅能在战乱的各国做上买卖,还能结交各路商贾,权贵的厉害之处。 众人坐下,幻聪亲自又给几位斟茶,吩咐下人重新上一些茶点。十分得体,处处尽显尊重之意。 几人相互又寒叙,闲聊一番 “瑀炜,我们去街上走走,这会儿日斜挂边,晚些时候湖畔能见着夕阳” 余清河开口道 冯珍珠自然是没话说,连连点头:“幻兄,我与清河先告辞了” 堂堂名苑楼玄女,来见一位商贾老板,定是有事相托。怎么能多做打扰呐。 幻聪心下了然,反正今日商谈之事也好了,将二人亲自送上了马车。这才又回到了阁楼,让小珠守在门外。 “羽姑娘,今儿找本公子,所为何事啊?” 又露出一副欠打的模样,拿着司徒苍羽的团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司徒苍羽吃着茶点,放开嗓子:“你这生意不行了?我刚刚进门可瞧见你们店都开始卖水果了” 幻聪愕然,放下团扇:“嚯,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挂着忧继续:“做生意还是不如做将军好,难啊!现在四周小国内乱不断,声音不好做”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大哥派头:“看,我都说了,这袖宝斋这些玩意,没什么大用处,你也别灰心,家里养得起你” 幻聪听到这话,都快笑出声了。他这大哥,聪明是真聪明,兵书诡辩,领兵杀敌,才学八斗那都是实打实的。只是对这经商的路子,实在是不懂得很。都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有多富。只能憋着 司徒苍羽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你怎么认识冯珍珠和余清河的?” 幻聪喝了口茶,慢悠悠开口:“冯珍珠他家是做生意的,自然就认识了。余清河蜀国皇子嘛,当初和冯珍珠喝酒时一道认识的” 司徒苍羽蹙眉:“余清河是蜀国皇子?怎么没听你说?” “我倒想和你说,之前的暗线都停了,你又不来袖宝斋,我这身份去名苑楼又太扎眼了。前些日子听小珠说,你经常同他们在一块儿玩。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幻聪想了想,补充道:“余清河这个皇子没什么分量,母亲出身不高,天身文人高傲,不喜天家皇权,不媚世俗只愿意做自己。也是这样在蜀国没什么声望,不显眼” 司徒苍羽想了想,确实如此,余清河从第一次见面起,除了对冯珍珠事事亲为,对其他人都是客气中带着疏离感。忍不住开口“那他与冯珍珠两人?” “他们两人怎么了?”幻聪不明所以问道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没什么,对了我来找羽姐的,我想让小珠跟在她身边照应她,她人呐?” 幻聪面露难堪,眼睛看向别处,倒吸一口凉气开口:“嗯姐啊嗯这姐嘛,我去给你找,现在就去,你等着啊” 话音未落,开门出了阁楼。 第48章 幻羽之才略 【袖宝斋-阁楼】 “小珠,幻聪是不是有些古怪?”司徒苍羽望着门问道 小珠心里着嘀咕,开口答话:“主子,小公子不一直都这样吗?性子跳脱些,和小琳差不多” 司徒苍羽想小琳被幻聪忽悠,顺回了西侯府兰花,忍不住:“啧啧,他也就能忽悠小琳” 小珠尴尬笑笑:“主子,小琳就是傻了些,心不坏的”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你妹我还不知道,给颗糖就能骗走” 说话间,司先生撩着袍子从楼梯间走了上来。 眼见着拐个弯就冒头而上的司先生,司徒苍羽低头看了看这副打扮,心里出现了一丝焦灼,起身尴尬的挠了挠头:“先生,你怎么来了?” 司先生抬头,跨门槛而进的瞬间,看见了女相装扮的司徒苍羽,白胡子一颤,脚下一滑,差一点就被绊倒在地。 小珠眼疾手快的将司先生扶住,坐下。斟了盏茶:“先生,您先喝口茶” 司先生连连点头,两眼怔怔望着司徒苍羽,流露出无比怜惜。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被吓着了?不至于,小时候我也穿过女装啊?司徒苍羽被司先生盯得脑袋嗡嗡转,带着疑惑不解眼神,慢慢坐下,等着司先生开口。 过了一会,司先生开口:“都怪老夫,有负公主所托,没料理好卫都局面,才让小主子如今这般委曲求全” 司徒苍羽心里泛着不解,话也听得一头雾水:“先生?何来委曲求全?” 司先生捋着白胡子,惆怅到:“小主子本是披铠穿甲的边城将军,如今为了清查谣言,只能穿着女子打扮委身在名家妓馆,这还不叫委曲求全吗?” 话音未落,就准备朝着地上跪:“是老夫无用,请小主子代替长公主责罚老夫” 这下司徒苍羽可是听懂了,敢情这老头以为本将军每日穿着女装,还得替名苑楼接客。他到底知不知道,名苑楼的玄女地位多高?不过也不怪他,这老头打从年轻时,就在皇家别院当差,遇到烟柳之地更是绕道走。以往都是听他们说自己在名苑楼,亲眼看到这身打扮估计是受刺激了。 司徒苍羽贴心的将人扶住好道:“先生,我都住名苑楼多久了,你现在请罪也太晚了” 自己也坐了回去,少焉开口:“先生是觉着我穿女装丑?小时候母亲可是夸过我呐,先生忘记了?” 司先生忙摆手,笑笑:“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小主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这老夫” 司徒苍羽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先生,你还别说,这女装纱裙就是比男装袍子好看,姑娘家的房内也是比爷们的舒服软乎” 司先生眼里闪着诧异,将杯中的茶一口喝了个精光。 司徒苍羽见着老头这副摸样,心里直发笑:“先生,幻聪呐?不是去叫羽姐过来吗?” 司先生这才恢复了以往神态,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嗯这是羽儿留下的,一封是做交代的,一封是专门留给你的” 将两封书信递给司徒苍羽,须臾间:“估摸着,又跑去哪儿玩了,公主和侯爷来信说,随着她去,老夫猜测羽儿是提前给 公主和侯爷捎了信” 司徒苍羽打开信纸,雪白素筏上映着两行黑字:步履轻盈快,心随白云飞 “就着?” 司徒苍羽难以置信,翻了翻素筏,确实没多得字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司先生捋了捋胡子,掰了掰手指:“五,六日前,有天吃晚饭时,羽儿说现下无事,她想去去韩国走走,再从韩国边际入北疆戈壁,沿着戈壁到草原去看看” 喝了口茶又道:“羽儿还说,让幻聪多给她准备些银子,公主和侯爷那边她自己去说。” “唉真是一点都闲不住,本是叫她过来帮忙的,谁知道她自己先跑了” 司徒苍羽无可奈何,将素筏叠好,放进信封里。又拿起另外一封信,停了一下问道:“拆了?” 司先生笑笑:“这是聪儿拆得 ” 觉着有些不妥,又补充道:“羽儿夜里就走了,第二日房内就只剩下这两封信这头封信你也瞧见了,说得云里雾里,什么也没交到清楚聪儿,一时着急,就拆了留给你的这一封” 司徒苍羽笑笑:“嚯难怪他跑得那么快,” 说话间,拨开信封:“先生,幻聪怕不是担心羽姐,我看他就是想看而已” 司先生:“诶一母亲姐弟,怎么会不担心聪儿,聪儿提早就给羽儿准备了不少银票,又写了各国铺子手书盖了私印让羽儿带着” 司徒苍羽疑惑:“手书私印?” 司先生答:“咱们聪儿手下有许多铺子都在异国番邦小国,每家铺子都有个规矩:凡是带着聪儿手书印有私印的人上铺子,掌柜一切都得听从安排”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真的?幻聪还有这本事?那楼下怎么还卖起水果了?” 司先生开心道:“唉小主子,聪聪本事大着呐。楼下那海外来的蜜柚,听聪聪说是一桩新买卖。一本万利的买卖” 说着捋了捋胡子 司徒苍羽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方才幻聪那小子在给自己演戏呐。不过想着给羽姐安排得妥当,心里倒是欣慰了不少。连连点头,随即打开了幻羽留给自己的信,这是一封长达两页的素笺。司徒苍羽刚打开,又十分自然的合上放回信封里。 “先生,我原本是打算让小珠跟着羽姐,就是考虑到她爱游历,身边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如今,她自己先走了,估摸着是前些日子,小珠来寻她时,羽姐就察觉了” 司徒苍羽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司先生看着一旁的小珠,想了想开口:“小珠,你可愿追上羽儿” 又看着司徒苍羽说:“依照羽儿的性子,必定是边游玩边赶路,走得必定不快,若现在出发去赶,估计很快就能赶上” 不等司徒苍羽开口,小珠抢先一步跪地:“先生,主子,小珠愿意前去追寻小姐,寻到后一定替主子照顾好小姐” 司徒苍羽笑呵呵道:“行了,行了,你起来,早就知道你这小丫头就想跟着羽姐了” 小珠小脸微红,垂着头,慢慢起身立在一旁不在多言。 “既然小丫头愿意去,那就好” 司先生点点头,看着小珠又开口:“你这丫头功夫不错,但是出门在外要藏拙,寻到羽儿后,记得报个信给小主子” 小珠开心连连点头应答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司徒苍羽打趣道:“记得,羽姐就算不让你跟着,你也得给我抱着大腿不松手,她走哪儿你跟哪,知道了吗?” 小珠抬头一脸认真问道:“真要抱着小姐大腿吗?” 司先生哈哈大笑,随即吩咐:“小珠,等会儿我去找聪聪,让他给你准备些银子,马匹,也写上一封手书。你安排好了名苑楼的事,就从后院过来” 小珠单膝跪地:“是,小珠多谢先生费心” 司先生满意点头:“都是好孩子,起来,别老下跪,出门在外更是如此” 又不放心补充道:“出了门,你是梁国侯府养大的孩子,比谁都不差,记得,任何时候不要轻易下跪” 小珠应声答应,心里的底气足了许多。没错,她是梁国侯府养大的。侯府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侯府的主子们早就是她和小琳的亲人了。 司徒苍羽看了看时辰,将那封幻羽留给自己的信放进衣袖里:“先生,我先回去了,这身行头,在这里待太久也不合适。挑几样东西给我带回去” 司先生应答,转身让堂倌们安排妥当。 半炷香后。堂倌将几件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到了马车上。 雕工细致,带着金线镶着宝石的紫檀、象牙盒子直接把靠在马车上的小厮,吓了一大跳,深怕马儿一动将盒子给磕碰着了。 司先生站在门口,十分客套目送司徒苍羽上了马车。 一旁的堂倌看着有些惆怅的司先生,开口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司先生开口:“唉难为他了” 堂倌答:“可不是,估计这羽东家没什么背景,东家刚刚让小的把挑好的物件都换成后院的小石子,也不知道羽东家打开盒子会不会哭得梨花带雨” 司先生闻言一愣,顷刻间惆怅神情烟消云散。扶手大笑朝着后院走去 【名苑楼-雅阁】 几个小厮将宝贵非常的紫檀、象牙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雅阁房内桌上。都有些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其中一位小厮低声对着小珠说道:“小珠,要不让东家打开给我们掌掌眼,这辈子还是头次见这么好看的盒子,里面的物件,一定是没见过的宝贝” 司徒苍羽从内室换了袍子,耳力极佳的听到了小厮开口的话。不由得也对桌上的几个大盒子有了兴趣,他虽从小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到军营后见得也少了,今日又听司先生夸幻聪本事大,实在是想不到这小子能在这么金光宝气的盒子里,放些什么。 走到桌子边,抬起手,拉开象牙盒盖子。一丝慌张随着迅速的合上的盖子散了下去。轻咳两声,柔声道:“小珠,给我去一些清酒来” 又对着脖子伸得几位小厮说道:“都下去” 几位小厮讪讪然,恭敬行礼告退。 小珠端着清酒,还准备了些下酒小菜:“主子,清酒奴婢让人温了温,这会儿喝正好” 司徒苍羽坐到桌前:“把门关上” 抬头看着眼前盒子,又开口:“这些盒子都给我扔出去” 小珠听出了几分不悦,抱着盒子关上了门 司徒苍羽拿出幻羽留下的信。将两页写着黑字的素笺,平摊在桌上。将温热的清酒散在素筏上,原本黑色的笔迹,变成了朱砂红。 【苍羽予弟: 坠子之事,所需破解之法,已交代江迭。如今谣言已散,予弟应当早日归边营,方为正事,切莫因一时疑虑,稽留不前,忘了本家之事。 西北之地虽无战事,然,西南番邦小国之地,皇太子仍旧浴血奋战,且,成效艰难。 国家大事,予不该妄自断言。此话,也只能擅自与汝说上一二。 予四岁随义父入梁国,至今已有十五载,梁国百姓民风淳朴、民性纯朴。 皇家更是力行此事,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乃梁国之大幸也。 然,寰宇诸国风云激变,小邦纷纷瓦解,群小之辈层出不穷,行径狡黠且阴险至极。 我梁国子民若遇此辈,恐将受损。欲使天下苍生皆如梁国之民,食足衣暖,安居乐业。 非梁国君民仅凭善与当前之收复所能致也,天下能否一统?梁国历代先祖之愿能否实现? 梁国百姓与朝堂上下,皆将厚望寄托于皇太子之身。 予数度得见皇太子,观其人虽勤勉刻苦,然,天赋平常,守国之君甚佳。欲成一统天下之枭主,恐力不胜。 天道有常,人事无常,皆不可强求。予言此多矣,惟愿予弟勿过于执着,若皇太子不能为,或有他人可成其事。天道顺则平,逆则亏,此乃天地之道也。 此番,予欲往北疆极寒之地一探,自四岁后未曾再归。汝等勿需为予挂怀,予必善自珍重,且每月修书报平安于义父母。幻聪之事,汝可置之不理。有空,汝宜多往探视先生,若其有意归梁都,汝即送之。 汝亦须善自照拂,若有所欲为,尽管前行,予永为汝后盾。万事皆以保重身体为先,待来年春节,共返梁都欢聚! 姊:幻羽亲翰】 司徒苍羽看完幻羽留给自己的密信,温热的清酒随着热气,将周围都娆成了淡淡的酒香味。 桌上的素筏湿透,朱砂红的字迹,慢慢晕染变得浑浊,最后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 “羽姐,你在偷喝酒吗?我也要喝” “小孩子喝什么酒,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什么?” “你看,这素筏上的黑字,我给它浇上清酒,你别眨眼啊” “厉害啊!羽姐,这招也教教我” “这教不了你不过你是头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以后我们若不在一处,我可以这样传信给你” “好啊!还能防着幻聪偷看,他可爱拆东西了,昨日还拆了兵部李大人给父亲的手信” “嗯那我等会儿也去把这个秘密告诉义父义母,这样子就不怕幻聪乱拆了” “这个主意不错,过两日我就要去军营了,羽姐也是要和师父走了吗?” “义母说下旬再走不过,等到春节时,我们都会回来的” “嗯我一定早日当上大将军,为我梁国上下完成心愿” 第49章 冰霜枯枝上,枯枝萌了芽,开了花.... 【卫国与韩国边界之地】 霜月孤寒,枯叶横坵,林木沉而突兀。 清晨,蜿蜒小道的山间,熙熙攘攘冒着几缕青烟。 “小姑娘。你这身打扮去何处啊?”茅屋外忙着生火的老妇人问道 蹲在小溪旁的幻羽,回头笑呵呵对着老妇人道:“我去山那边瞧瞧” 老妇人手里忙活着揉面,擀面。和蔼笑笑答:“还是现在的姑娘好,以前我还是姑娘时,家里老人,村子都不让我们出。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山那边是什么。” 霜月时节,山里的小溪透着薄冰霜,溪水清透,入手刺骨。 幻羽又捧一把清水,浇在泛红的脸颊上。双手指尖泛了红,刺骨凉意后化成了火辣辣的热。脸颊,双手都被一捧浇成了倘着热的红。 幻羽起身,伸了伸身子。迈着大步子,走到老妇人跟前,眼里含笑:“奶奶,您现在也可以去山那边看看” 老妇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着双颊红彤彤,满眼笑意的幻羽。局促的低下头,继续和着手里的面。少焉开口:“腿脚不好了现在也习惯了” 像是在同幻羽说,又是像在对自己说。 幻羽撩开袍子,坐到灶台旁,朝灶台里丢了两根木柴,抬头正好与老妇人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笑,又各自忙着擀面、生火 这座小茅屋,是幻羽昨日半夜扣门而开的。 老妇人挑亮油灯,透过门缝,白如霜的月色,将幻羽映了个清清楚楚。 老妇人解了阀,又生了火。才缓缓开口:“小姑娘,这深更夜露,多危险” 幻羽笑笑,将冻得有些木楞的手,朝着火苗靠拢,几乎就是贴了上去。“奶奶,你眼神可真好” 老妇人笑笑:“可不是我眼神好,小丫头你生得太出挑了,这模子身披草衣都是个姑娘” 两人相视而笑 吃过早饭后,幻羽翻身上马,老妇人将自己做好的包子,打包好放到幻羽手里:“小姑娘,路上吃” 幻羽笑笑点头:“奶奶,多谢你收留我,” 勒住马缰绳,正准备拍马而去 “小姑娘,回来时能不能给老婆子也讲讲山那边是怎样的?”老妇人声音里透着沙哑。 幻羽手上一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看向老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奶,你等着我” 拿着手上的包子,晃了晃,露出明媚笑意:“到时候,奶奶给我做包子,我给奶奶讲山那边的故事” 【名苑楼-雅阁】 转眼已是残冬初,小珠也已离开了半月有余。从小珠离开后,卫都隔三差五开始飘起了雪花,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名苑楼白日宾客四座,天黑夜夜笙歌,生意火爆非常。 名苑楼后院的五位小郎君,只剩下了储优。 司徒苍羽一旬前,也就是十日前,终于见到了敬之,不过只是远远的瞧见了一眼,敬之坐在秦之身旁,由着秦之给他斟茶,递汤婆子,吃着秦之拨好一粒一粒放在小盘子里的果仁。 司徒苍羽不忍多看,那如玉如仙的人,总是能时时刻刻扰得他心绪不稳的人。 其实,当日看了幻羽留下的信后,他就准备动身回边城,重新做回他的守城将军。 历代梁国上下之愿,也是他司徒苍羽从小之宏愿。这几年下来,虽说梁国西北、西南两边甚少有败仗,但各国情报难收集,安插异国小番邦的暗线,更是难潜入核心。他不得不承认,幻羽的话句句在理,句句直戳要害。 这些年虽常有胜仗,但攻破更多的都是小山匪,新起的小国,自立为王的取巧之辈。这些大多都是落草为寇,实战经验稀少,兵器防御更是一塌糊涂。所以他司徒苍羽才能很快的打响名号。这其中原委别人不知道,但他司徒苍羽心里明镜是的。 他本想趁着走之前,去找找珩靖靖。若能得他指点一二或者劝他去梁国辅助皇太子,说不定会是一番新局面。人呐,司徒苍羽是真怕,但为了梁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 万一就成了了,毕竟疯子和高人行径都与常人不同。 几次白日上门递各种身份拜帖,回回夜里探入西侯府,都没见着珩靖靖,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司徒苍羽不甘,除了想去逗乐馆,现在又多了个地方。 这样一来二去,就耽误到如今也没回到边城。 现下正值残冬,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江川每回传过来的信,说是边城一切都好,话里话外都催着司徒苍羽回去。 司徒苍羽手里拿着信笺,靠在软软的丝绒软榻上,地龙烧得旺旺得,瞧着窗外面雪雨纷纷,每日饭菜都有人伺候。想起边城府里,胳背的床,没地龙的房。司徒苍羽起了懒惰心思,给江川回信道:劳苦江川之镇,戍守边陲之城,未几,吾将归来。 接到司徒苍羽信笺的江川,日日登上城楼翘首以盼,后来才察觉,自家将军每回都是这几句话,来回反复,可就是不见人回来。 今早醒后,司徒苍羽赖在床上算了算日子, 再过月余就是新年了,边城士兵每年都是一起过得,他这个镇守一方的将军说什么都得回去了。 起身后光着脚踩在软乎温热的氍毹上,这温热软香的好日子就到头来。还真是舍不得! 开了窗户,外面的雪如柳絮,无声细密。 雪鹰憨笑落在窗沿上,摇了摇头上积雪,张开羽翅。司徒苍羽取出藏在羽翅里的信笺,一则是幻聪的回复说这几日送西侯府的拜帖也退了回来,另一则是江川催促他回去的。 司徒苍羽望着模糊白茫窗外想了想:珩靖靖必定早就料到了,他想避而不见,那就是真见不着。罢了,今日就动身回去。 守在门外的小厮和丫鬟听到人行了后,鱼贯而行,洗漱帕子、干净衣物、清茶早膳一一尽全,又躬身退到门外候着。这是司徒苍羽特地安排的,从小珠走后,这些下人都没近身伺候过。 司徒苍羽用过早膳后,手里捧着汤婆子,披上雪狐大氅,去珩娘子处辞行。 正值年关,楼里许多人有家的都赶着回。司徒苍羽也寻着由头,与珩娘子客套了一番,准备明日就动身。 雪越下越大,像漫天飞舞的柳絮一般,又像吹落的梨花瓣。司徒苍羽撑着一把油纸,每走一步,积雪都会发出“嘎吱嘎吱”声,在寂静的清晨街巷子中显得格外清晰。司徒苍羽用氅帽罩着头,与脚并长的氅衣遮住了“羽东家” 那份刻意做作,放出来了几分司徒小将军的不羁。 独自闲散走在卫都街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街上的铺子都歇了店,房内烧着地龙的炊烟,将房顶屋檐的积雪化成了一个个圈。鹅毛雪片落到碰热烟化成了水汽,碰到冷片汇成了厚白墙 回望这这小半年在卫都经历的一切,皆入梁上云烟,一吹就散。 来时乘兴,归时扫兴, 西侯府深院里的小公子,三言两语就撕破了他少年将军的铠甲,幻羽一纸素茷道明了如局面,十几年太傅所爱之的天资聪颖,梁国朝堂上下的寄予厚望。这一切是不是都错了?司徒苍羽手指摩挲着汤婆子上的软兔毛,不经意间摸到了兔毛下凉意的陶瓷,汤婆子早就凉了个彻底。 【韩国地界-小镇上】 幻羽从卫国边界,翻过帘佢山脉,就到了韩国地界。帘佢山脉,是一堵卫,韩,许三国相交的高峰山脉,山峰高耸入云,迎着卫国这一面山峰常年积雪,许,韩两国一面则是春暖花开,四季如春。这是因为山脉高峰,将来之西北,西南的寒风、冷气都挡在了卫国。 幻羽一路上沿着官路小道,十分顺畅的入了韩国地界。 与帘佢山脉地界不同,这里鸟语花香的,小镇上人也不多,幻羽便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白日里骑着马,四周山间花丛里晒太阳,夜里跟着小客栈里来往的客人篝火对饮,日子过得倒是十分快活一路马不停蹄追着她寻的小珠,比她早了半个月到了韩国都城。 这天,幻羽上身穿着粉蓝相间短衫,宽袖口,长衣襟皆绣着绿罗红花,下身蓝段纹绣裤袍,一头长发及腰的青丝,编着小辫,发尾挽着当地特有花朵小铃铛。背靠着西下斜阳,扬鞭策马,马蹄“哒哒”声,裹着发尾花铃“铛铛”,夕阳余晖映满了青丝细腰。微风中裹着野花野草清香 “小姑娘,回来时能不能给老婆子也讲讲山那边是怎样的?”脑海里倏然荡漾起这句话,幻羽愣了一下,手里的马缰绳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身子一沉,看见了夕阳,也看了跑在前面的烈马。 幻羽双眸微磕,正准备感受背部袭来的疼痛时,一只大手将人搂进了怀里。将她紧紧的箍住,两人沿着满是小野花的小山坡,一路滚到了溪水畔。 “你谁啊?” 幻羽没好气的,先是朝着人身下一踢,又是清脆的一耳光。 撩起头发睁开眼,蹙眉,又扫了一眼四周,一片寂静:“撕~怎么是你?” “小美人儿,你下手可真狠”启鹤玉一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一手捂住下半身被踹的地方。 幻羽起身,上下打量了启鹤玉这一身古怪打扮:“哼~这是卫国要亡了,太子殿下在逃难?” “唉~你这身难不成背着我嫁人了?还嫁给了这荒野小国” 启鹤玉,弓身子坐在草地上。心道:她怎么穿啥都好? 幻羽白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 身后的启鹤玉高喊道:“小美人儿,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我可是翻过帘佢山脉特地来寻你的。” 幻羽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头没回,脚没停的走了 等到启鹤玉牵着马,到小镇上时,已是夜幕,今日镇上有一对新人成婚,这里对民俗是夜幕后开始宴请酒席,一直持续到天明。新郎官清晨背着新娘子过门行礼,这才算是正式礼毕。所以今夜镇上的人,都聚集在镇子上唯一的宗祠里,忙前忙后,喜宴热闹非凡。 启鹤玉也闻着声进了去。里院点着篝火,四面边都是流水筵席。招待的主家,看着一身补丁破烂穿着的启鹤玉,心感这必定是落难的,发善心的也将人请了入座。 启鹤玉虽然不饿,但有得吃,也毫无形象的吃得欢 “小羽,我看你啊!就留在我们这儿,保准给你说一位好郎君” 一位当地妇人,一手拿着长烟杆,一手端着半碗米酒。 “你看你,生得多俊,穿上我们这儿的衣,怎么看都像是我们这儿的好姑娘” 另一位举着长烟杆,抽了一口烟的妇人也补充附和。 “行啊!小羽先敬姐姐们一碗,多谢姐姐们的照顾,这繁花似锦的地方,我是真喜欢” 幻羽一脚踩着木凳,一手举着半碗米酒,与二人欢快的碰了碰。 一桌皆是当地女子,各个抱着烟杆,端着酒,闲聊很欢, 启鹤玉进门就瞧见了幻羽,余光瞟眼,耳力直竖。 看着幻羽和他们相处很融洽的模样,启鹤玉总感觉下一刻,幻羽就能从哪里掏出一根长烟杆,也一边抽着长烟,一边喝着大酒。 篝火越烧越旺,火苗仿若要比人都高了好大一截,仿佛志在冲破满目星辰。周围陆陆续续的有聚到篝火前,挽着手臂,拉着手,绕着篝火跳舞。 幻羽也跟着那帮长烟杆的妇女们跳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异域音律想起,侧头望去,刚刚的长烟杆,现在便成了妇人手中笛,吹着本地人听得懂的音律,外乡人见得着的喜悦。 启鹤玉,一身破烂靠在柱子上,眼里装着篝火前,甩着发尾叮铃作响,伴着异调轻颜曼舞,犹如初阳一缕印在冰霜枯枝上,枯枝萌了芽,开了花 第50章 生火吧,小将军,怪冷的 【卫都-街头】 “这位小美人,可是要去哪儿?大雪纷飞,鞋袜易湿,本公子送你可好?”一袭雪色大氅,手里撑着一把朱砂红油纸伞,周遭的白茫,将那人五官映得越发清冷,宛如踏雪而来的神仙。 司徒苍羽拨开氅帽,扔了油纸伞和汤婆子,凿出两道印,雪花很快的扑了上去。 “三公子,想如何?” 司徒苍羽迎着雪,带着几分气焰,走向珩靖靖。 珩靖靖立而未动,嘴角勾笑。将红色的油纸伞朝着司徒苍羽遮了遮,慢悠悠魅声:“送你回去啊?这大雪天的,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珩靖靖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司徒苍羽:“拿着,你不是找我吗?怎么,见到本公子乐极生悲了?” 说话间,伸手扫了扫司徒苍羽肩上的落雪。 司徒苍羽莫名其妙的接过油纸伞,眼里透着火。 两人对立而站,珩靖靖还是那副清冷勾笑神情,两人电光火石交汇,谁也没开口。 过了一会,珩靖靖笑意更浓道:“小将军,走,这么冷,是要和本公子做一对冰雕佳偶吗?”话音未落转了身子,羽司徒苍羽并排而立。 司徒苍羽撑着伞,又将氅帽戴了回去。两人并肩而行,四周安静非常,仿若这漫天大雪之地,只有这朱虹油纸伞下两人。 “小将军,这是要回去了吗?”珩靖靖轻佻腔调开口 司徒苍羽泯着嘴,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人总是这样,总是能无缘无故让他火气外冒。 “唉小将军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来了嘛,快新年了,忙着置办年货,冷落了小将军,是本公子不对,但这一发脾气就想回娘家可不是好习惯” 珩靖靖拿着腔调,散漫开口。 “你看你,如此肚量我们这般关系,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像极了哄媳妇般。 司徒苍羽也不接话,由着珩靖靖说。心里烦躁的将珩靖靖骂了个遍,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调戏一个大男人,也能如此信手捏来的? 珩靖靖一路调戏不停,司徒苍羽面如死灰的听着。 走到一处巷子前,珩靖靖慢悠悠开口:“小将军,走那边” 司徒苍羽默不作声改了方向,随着走路幅度,胳膊时不时与与珩靖靖的胳膊轻轻相碰,司徒苍羽心里总觉着怪怪的,扫了一眼珩靖靖,心里又想起了敬之:那般清风明月之人,要是能赶在秦之之前遇到就好了,算了算了,现下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闲事上 一路上司徒苍羽心绪乱糟糟的,珩靖靖的调戏言语,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两人顺着小巷,穿过石桥,就到了西侯府后院门口。 下人开了门 珩靖靖悠然自得,走在前面 :“伞给我拿进来” 收起油纸伞的司徒苍羽,将伞朝一旁的下人一丢。 下人接过纸伞,跨步挡在司徒苍羽跟前:“公子让您拿进去,老奴可不敢”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将伞搁到司徒苍羽怀里,一溜烟的跑开。 司徒苍羽拿着伞,进了后院。 梧桐树枝垭裹上了银霜白雪,院里处处赋雪,那扇大门前后依旧敞开,大雪压弯了林中翠竹。房内冷气入骨,没有丝毫烟火气息。 “生火,小将军,怪冷的”珩靖靖卸下大氅,朝着屏风后走去 司徒苍羽看着那夜自己煮茶的炉子,走到炉子旁,生起了火。 等到珩靖靖换了衣袍,再次出来时,火炉已经烧的很旺了。 司徒苍羽将大氅丢在一旁,撩着一身女裙,取暖。 “你这一身小将军换了,怪难看的” 珩靖靖托着宽松长袍,懒散的边走边说 “三公子,这会儿老子上哪换?你能看就看,不能看自个戳瞎眼” 司徒苍羽没好气开口 珩靖靖坐到火炉旁的软垫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司徒苍羽,过了一会开口:“穿本公子的,保准儿每件都比你身上这件好看” 司徒苍羽像是没听到,朝着火炉里丢了几节木炭。 珩靖靖倚在软垫上,拿着一本《野史怪谈》看得起劲。 茶壶里的水,咕噜咕噜顺着热气往外冒。屋外的雪,静无声的从天而降。 两人就围着火炉对坐着 司徒苍羽熟练的泡茶、斟茶、喝茶。 稍顷,珩靖靖将书抵在自己下颚,露出让人难以琢磨的神情,看着司徒苍羽,慢悠悠开口:“小将军,你走” 司徒苍羽心里憋火,直骂娘 :“三公子,你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 珩靖靖用手上的书轻轻敲着下颚,少焉柔声:“哦?小将军既然如此听本公子言语,那就去把这身脱了,本公子在与小将军详谈谈什么都可以” 最后几个字尾音里全是蛊惑 司徒苍羽无可奈何,起身走向了屏风后的内室。 内室天窗装着琉璃罩子,白色的雪,将房内照的透明非常。左侧是泛着金光的金榻,右侧巨大高山幽谷画,地上氍毹是虎皮软毛,正前方一排精雕象牙珍珠镶嵌的藩屏衣柜。屏风后一面巨大的铜镜立地而放。 司徒苍羽边看边嘀咕:这三公子品味倒是特别,平日里穿着一生清汤寡水,房内倒是金玉满堂。 打开衣柜,素色宽袍换上。立在铜镜前,理了理衣袍,将头上的几支朱钗卸下,用一支朱钗随意挽起发髻,就如平日在雅阁那般。 出来时,珩靖靖依旧看着手中书。头也没抬开口:“换好了?” “嗯”司徒苍羽又开口:“三公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咱们就敞开天窗直说了” 珩靖靖闻言,抬头望着司徒苍羽。须臾开口:“好啊,小将军,我饿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小将军说什么都可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徒苍羽也饿了,坐在软垫上。等着珩靖靖唤下人备膳。 珩靖靖若有所思看着司徒苍羽,笑笑开口:“那就有劳小将军了” 司徒苍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蹙眉道:“有什么劳?” 珩靖靖抬起手指,指了指院外的小房子:“小将军,厨房在哪儿,你去” 什么? 司徒苍羽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问道:“三公子,你的意思是让我做饭?你堂堂西侯府,连个厨娘都没有?” 珩靖靖稀松平淡开口:“他们进不来,所以得有劳小将军了” “他们不进来,咱们就不能出去吃吗?” 司徒苍羽连连泛疑 “在院儿里做,我很少去大院吃得” 司徒苍羽不悦:“我不会,你自己做” 珩靖靖笑笑:“小将军,你会不会,本公子可太清楚了” 司徒苍羽仰头长叹,无奈至极朝着院中小厨房走去。 身后的珩靖靖头埋在书后,差点笑出了声。 司徒苍羽确实会做饭,这是当初在出征路上学得。当时攻下一个小山土匪,里面的一位厨子做饭特别好吃,后来在一路出招的路上司徒苍羽都带着这人,到了边城,又将人安排在府上后厨。时不时就到后厨看着厨子做菜,久而久之,闲来无聊,自己倒也学会了好些。 半刻钟的时间,司徒苍羽做好了三菜一汤。连着小厨房的小矮桌,一并端到珩靖靖面前。 “三公子,请用膳” 一顿饭做下来,司徒苍羽思绪也清晰了好些。技不如人,就该受着。 珩靖靖倒是十分自然,放下手中书,执起筷子尝了尝鱼,喝了一碗汤,青菜和小炒牛肉也都尝了尝。 司徒苍羽扒拉了两口饭,仍不住问 :“三公子,你是被扔在后院的吗?老侯爷他们都不管你吗?吃饭都不让你一起?” 珩靖靖心里发笑,吃着清菜,惆怅可怜非常:“是啊,不仅如此,还总将我关起来,小时候不给饭吃,长大后不让出门” 停了停又道:“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侯府有位三公子” 司徒苍羽心里泛起一丝怜惜,脑子里倏然想起,恍然大悟道:“三公子讲话本呐,差点就让你哄过去了” “哦?!天寒地冻的,小将军自身入敌国,有本公子哄一哄不是很好嘛” 珩靖靖放下筷子,喝了口热茶。 “三公子何必时时刻刻拿我打趣呐,技不如你,也不必句句都逗弄在下”司徒苍羽开口回 珩靖靖笑笑:“小将军怎知,本公子句句不是真心话呐” 司徒苍羽不在接话,吃饱饭后又贤惠的搬着小矮桌进了小厨房再回来时,珩靖靖已经做到了雪压翠竹旁的棋榻上,喝着热茶,赏着大雪。 司徒苍羽搬了火盆放在棋榻旁,自己也做了上前。带着十分真诚开口:“三公子,我明日就回边城了,这茶喝了,饭也吃了。三公子既能坐观天下事,能否指点我一二” 珩靖靖回头,看着司徒苍羽笑道:“小将军,你我年纪相仿,何来指点一说” 珩靖靖笑得百媚娇黛,夺人心魄,落到司徒苍羽眼里,不由得想起了敬之,那位有心上人伴,自己望而却步的敬之。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倏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三公子,实不相瞒,我又一位义姐,名叫幻羽,外出游历前曾给我留有一份书信,上面说提醒种种,皆与那夜三公子所说之由相仿。” 珩靖靖颇感意外:“哦!?幻羽?袖宝斋东家幻聪的胞姐?” 司徒苍羽点点头:“羽姐是被父亲从北疆领回来的,后跟着异族巫女学习术法,性子洒脱张扬,常年四处游历” “奇女子 ”珩靖靖开口称赞,看着司徒苍羽一脸真诚模样,想了想开口:“小将军,既然本公子所说与幻羽姑娘共达意,小将军近来寻我,想必是觉着我们说所并非全无道理。那小将军该如何应对梁国如今上下这惊世宏愿呐?” 司徒苍羽十分激动,扑通一声跪着珩靖靖跟前:“在下想请三公子,为我梁国谋划,更是为天下战乱纷争的黎明百姓谋划” 珩靖靖蹙眉:“啧小将军你先起来本公子怕折寿” 司徒苍羽察觉有些过于唐突,尴尬起身笑笑:“三公子能否答应在下” 珩靖靖笑笑,霎那面色阴沉:“小将军,你还是太单纯了,你还是没明白” 须臾开口“打仗嘛,你司徒苍羽算得是一把好手,这谋天下权,救世间太平,你、梁国皇太子、梁帝、还有那一群儒学中庸之道的群臣都不行” 【韩国-小镇子】 启鹤玉也住进了幻羽住的那家小客栈,其实这也是这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小客栈。 起初,幻羽当作不认识,每日也是能避开则避开。 启鹤玉倒是十分懂事,又善解人意。每日逢人就打探幻羽去哪儿了,逢人就说自己是幻羽的老公,自己千里追妻,家里还放着一岁半大的孩子。小镇子不大,传来传去,最后就连客栈的老板娘,也是抽着长烟杆,劝幻羽跟着老公回去过日子。 幻羽实在是烦启鹤玉,又碍于他是卫国皇子,不想过多交涉。于是乘着十五月圆夜,牵着马,出了小镇 “小美人儿,去哪儿?同行啊?” 刚出小镇,幻羽就在羊肠小路口,碰到架着火堆烤火的启鹤玉。 幻羽翻身下马,坐到火堆旁,盯着启鹤玉,半响开口:“太子殿下,你喜欢我?” 出口的话是疑问,但语气坚定,这是不用质疑的肯定。 启鹤玉十分坦然:“没错,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 幻羽盯着启鹤玉,面色依旧,看不出一丝异样:“所以呐?太子殿下想要了我?在给幻羽造一间金屋子锁在里面?” 启鹤玉惊讶与幻羽的直白,那份刻意隐藏慌张,此刻完全暴露在外。顷刻间,起身抬起幻羽的下颚,重重的吻了上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山谷,吓得一旁的两匹烈马都转过了头。 启鹤玉用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渍,笑着开口:“娘子,这是你第几次打我了” 幻羽起身,冷冽开口:“别跟着我,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启鹤玉摸着发烫的脸颊,看着幻羽骑上马,借着皎洁月色,策马扬鞭在山谷小道间。 第51章 你...好....啊!我喜欢 【西侯府-后院】 司徒苍羽自问不是一个易暴躁,爱发火的人,五岁开始看兵书,学兵家之诡谲,书上也好、太傅也罢从常说:领兵之将,心不乱,兵不散。将帅失心,不战而退。 显然,这话司徒苍羽用到谁身上都有效,可偏偏珩靖靖不行,珩靖靖三言两语,就能让司徒苍羽火冒不止,还想时时刻刻掐断珩靖靖咽喉,拔了那每一句轻飘飘带着蛊惑又带着逗弄说辞的舌头。 十几年快活,潇洒岁月里,从没有过如此失态反常。 今日莫名其妙的跟着珩靖靖回了府、三言两语间换上了他的衣袍、还给他做了饭、好好的商谈请教还没开始,自己到一股脑的先给他下了跪现在又稀里糊涂的在院里给他堆雪人 司徒苍羽团揉着雪球,看着冻得通红的手心手背,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在房檐下,捧着汤婆子悠哉商着雪景的珩靖靖 这他娘的,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还差一个头,小将军。雪越下越大了” 珩靖靖挂着浅笑,温声平和开口。 司徒苍羽手里团着雪球,心里暗讽:刚叫老子出来时,雪可比现在下得大多了。将雪人脑袋堆上,司徒苍羽小木子瞄了瞄轮廓,到小厨房找了蔬果,扮成鼻子、眼睛、嘴巴。最后满意的拍了拍手。伸腰时一只手碰到一旁后雪堆,司徒苍羽悄摸露出一抹坏笑,手里团着雪球,朝珩靖靖脸上砸去。 下一刻,司徒苍羽就后悔了。这次珩靖靖倒是没对他动手,可是对那丢去的雪球动了手。丢出去的雪球在离珩靖靖脸上半毫之间,停住了!都停住了! 只见珩靖靖淡然的朝后退了半步后,雪球彷如解了封印般,“啪”的摔到地上,倏然间化为一滩寒冰。 珩靖靖姿态从容 ,看着雪人,不甚满意评价:“有些矮,又太胖了,很丑”转而语重心长道:“小将军,你不擅长,下次别堆雪人了” 抬脚慢悠悠回了屋。 司徒苍羽看着地上化冰的雪球,打了个颤,不知道是被冷得还是被吓的。卡在喉咙里骂娘的话闷声咽了回去。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搓着红透的双手,脱鞋入室走到火炉旁烤火。 冻得麻木刺骨的双手,随着暖热上升,慢慢有了知觉。司徒苍羽心里琢磨着珩靖靖他是如何做到,让雪球悬在半空的这事儿。怀里就滚进来一个汤婆子,“不热了,注水” 珩靖靖理所应当开口。 “三公子,你这不让下人入院,专抓我回来伺候你。这是什么毛病啊” 司徒苍羽拿起汤婆子,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懒洋洋扫了他一眼:“你好啊!我喜欢” 司徒苍羽又要爆了! 心里两个声音不停:丢过去,用汤婆子砸死这个嘴欠的不能丢,忍住,忍住,丢了雪球就是你的下场 “雪球没玩儿够,改用汤婆子了?” 珩靖靖拿眼瞧着举着半高的汤婆子,开口问道。 司徒苍羽霎那收回了手,将汤婆子放到怀里。露着皮笑肉不笑神情,讨好问道:“三公子,你这功夫,哪儿学得?师出何方啊?嗯我虽不才,但是世间功夫也是知道不少你这一脉简直简直就是此招只应天上有,世间半招不曾见” 珩靖靖轻“哼~” 慢悠:“天生的 ” 带着几分逗弄腔调:“小将军,你三公子会的可还多着呐,想玩玩嘛,留在卫都,三公子天天陪你玩儿” 话音之间,朝着司徒苍羽软垫处靠拢。 吓得司徒苍羽抱着汤婆子,屁股不停向后挪动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自己玩儿,自己玩儿” 珩靖靖,勾着浅笑,挑了挑眉,少焉坐回了软垫。 司徒苍羽见状,撇头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稍缓了缓,才慢慢转身,轻咳一声:“三公子,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明日我还得回边城,这大雪天的,路也不好走。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哦!?小将军真是三心二意的薄情人,刚刚还跪请我为梁国筹谋,这么快就反悔了” 司徒苍羽抓了把头发,看着火炉上的冒泡的热水壶,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小案上,手里解着口:“三公子如此本事,岂能草率,我回去奏请梁帝,以国师丞相之礼拜请三公子唉刚刚是我太唐突,太无礼了。我得回去反思反思” 说话间,双手也没停着,将汤婆子重新注了热水。堆着满脸假笑,将汤婆子递给珩靖靖。 珩靖靖先是看了看司徒苍羽堆得面目全非的假笑,才慢悠悠接过汤婆子:“那小将军慢走” 司徒苍羽心生疑问:什么?这就放我走了?就这么简单?他是不是还有其他阴招等着我?不行称他没有其他想法前,赶紧跑 这样想着,司徒苍羽麻溜的告辞,蹬上靴子,冒着风雪,一口气踏雪跃房檐的回到了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刚走不久,珩旭,珩栎两人提着酒朝珩靖靖院里走去。 “嚯大哥,这雪人可真丑”走在前面的珩旭看着覆上一层新雪,更看不清雪人五官的大雪堆。开口对着身后的珩栎吐槽。 珩栎边走边看着雪人,笑呵呵:“二弟还是你厉害,这都能看出是个雪人。” 珩旭先在门限上扫了扫身上的积雪,一边踩着小垫拖鞋调侃道:“大哥,你看那圆鼓鼓的一大团,像不像大哥肚腹” 话音未落,入了房内。 跟在身后的珩栎,站立在门限处,高喊一声:“来人” 伺候的下人们,从院子外鱼贯而入,一波伺候珩栎拖鞋、解氅衣,拧热帕子另一波入了房内,给珩旭和珩靖靖递上热拍子,在小案上摆放好茶点、小吃、小菜温上珩旭带来的酒 门外的珩栎用热拍子抹了抹脸,下人又将另一只热帕子递了上来,擦了擦手等一切都伺候妥帖后才进了门。 两位小厮早就在火炉旁铺好了宽大软厚的垫子。伺候珩栎坐下后旁的下人规整好一切后,恭敬对着三人行礼,麻溜退出了院。 珩旭指着珩栎,对着珩靖靖说:“不是我的主意啊,都是大哥的” 珩栎冲着珩栎笑笑,又自个拿起筷子夹东西吃:“靖靖你这后院大哥真不太爱来,下人都一个。着实不方便” 珩靖靖和悦挂笑,手指摸了摸温酒壶,给珩栎斟了杯热酒:“大哥,酒热了” 又给珩旭和自己也倒上了杯,谷酒热香四溢,三人碰了碰杯冬雪覆景,热酒入喉,“美哉,美哉冬天就得赏雪景,饮热酒,吃香肉” 珩栎眯了眯眼,十分享受,晃着酒杯意犹未尽开口。 “雪拿儿都能赏,酒那儿都能喝,大哥今日来一趟,也是不容易,兄弟之间,有什么大哥尽管开口” 珩靖靖靠着软垫,半卧而坐。怀里放着散书和汤婆子,一手放下酒杯。声音里透着清冷有温和。 珩栎笑呵呵,面容透着,老父亲才有的慈眉目善。微微睁开眼,眼神示意再给自己添上一杯:“等大哥喝两盅慢慢说” 指了指珩旭:“要不你来说” 珩靖靖给很栎斟满热酒,看向珩旭,一副到底说不说的表情。 珩旭泯着嘴,面露难色,想了想:“啧啧这不快过新年了嘛,大哥想娶妻了” 闻言吃得美滋滋的珩栎,手里夹肉的筷子一抖,放出了声。“啊!我要娶妻了” 珩栎面露惊讶,看着珩旭,又看着同样疑惑的珩靖靖 :“我怎么不知道?” 珩旭一脸得逞模样,喝了口酒:“大哥莫慌,大哥莫慌早晚大哥会知道的” 又看着珩靖靖,十分认真开口:“当初,靖靖你一句‘不用管’就把你大哥和你二哥的谣言传遍了满天下,如今,大哥要娶妻了,新嫂嫂肯定也会知道这些谣言。到时候长嫂入了府,我与大哥、长嫂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我与大哥说上半句话,长嫂怕是也得多琢磨多话出来” 又语重心长的看了看珩栎,转头对着珩靖靖:“二哥不怕这些谣言,二哥只是担心给大哥与长嫂舔了嫌隙,靖之你看” 说着手指珩栎:“大哥多不容易,貌不扬,有贪食,年纪也上去了父亲为了他,白丝都愁出来了我” 不等珩旭还没说完的话,珩栎就给了他一脚:“好啊!平日你就是这样编排我的。” 珩旭慢慢起身,理理衣襟:“谁叫你老坑我,逢人就说我孤僻,让朝中大臣都帮我寻老婆,搞得每日当差,大臣们见着我,不是掉头走就是装作没看见,昨儿陛下还问我:‘是不是父亲也在为我亲事犯愁,话里话外说着七公主有多好’ 有你这样做大哥的嘛” 珩栎自知理亏,只能干瞪着珩栎,又因为面容实在是过于慈善,看起来十分逗趣。看得一旁的珩靖靖都没憋住,与珩旭对了一眼,两人都笑出了声。 珩栎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神情:“靖之,是这样的,今日大哥与二哥来,是又两件事得让你拿主意。” 珩靖靖抬手,将三人酒杯斟满:“大哥请说” “这第一件事嘛,是今日下差陛下留下的,得留在韩国的暗线消息,韩国准备开春后攻打许国,想将帘佢山脉都划入韩国,若真开战,北疆以南草原、戈壁上的小国部落,以及这几年成了气候的浮于国,都会凭空伸出别得心思。朝中兵部主张借机,出兵联合韩国收了北疆以南地界,但陛下不想出兵更不凭空入乱世战火。大臣们又担心小国部落借机联合,偷袭我卫国后背。” 珩旭颔首,补充道:“你也知道,陛下这些年朝政料理越来越松懈了,好在朝中委以重任的都是纯臣、良将,平日卫国大小政务,朝中上下风气清明。可这种大事,还是要陛下抉择的。本来都预料到陛下会同样朝臣建议的,哪知道兵部刚禀奏完,陛下果断开口,不出兵,不讨伐,不入乱。声音洪亮又威严。”喝了口热酒,继续开口:“当时我就再在一旁,看着朝中大臣各个都面露惊色毕竟,上回听到陛下如此威严开口,还是立皇太子的时候” 珩栎醉了嚼着肉,连连点头,等珩旭说完后,又接了话过去:“群臣到朝会结束,也没讨论出该如何。下朝后,我在宫里等二弟,转眼,就被陛下招到了后花园,陛下一边拿着梅枝逗雪燕,一边慢悠悠道:“靖之是不是窝在院里玩儿啊?” 珩旭兴致新起,打断珩栎开口:“大哥当时说你每日都在火炉旁烤火赏雪玩儿。陛下笑呵呵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让靖之烤着火办了’。然后就让我和大哥回来了” 珩靖靖听闻二人一唱一和的说完:“大哥、二哥又来这些年,皇粮一口没吃上,事儿倒是一件也没少。这么大的事儿朝中不料理,陛下不想管,为什么让我一介闲散公子来办?早知道就随皇太子去了” 珩旭拍了拍珩靖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切都是为了卫国。” 珩靖靖平躺在软垫上:“二哥,这话我可听太多次了” 从五岁那年,拜了卫帝,这些年国库没钱了找他,皇太子游历找他,和亲挑衅找他凡皆种种,每回就没有一件是好办的每回事儿办成了卫帝都语重心长对他说上一句,都是为了卫国。后来,这句话演变成了,凡是有事儿找他,无论大小都会跟带上一句。 这话卫帝用的少了 但是西侯府有得多啊,哪怕西老侯爷想让他陪着下盘棋,也能说出:“这哪儿是陪我下棋,这都是为了卫国和谐” 来打趣他 珩靖靖点了点头,罢了:“那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须臾 “也是为了卫国?” 第52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大哥疯了吗? 【西侯府-后院】 珩栎放下筷子,泯了泯嘴唇,又扫了一眼珩旭,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靖之,为兄想辞官,爵位也不想要了” 珩靖靖闻言,敏捷起身而坐,先扫了一眼珩旭,只见,珩旭一副十分讨打的幸灾乐祸神情,又看向自己吃得圆鼓鼓,面浮羞涩的长兄珩栎。 十分不解,关切开口:“呃?大哥辞官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连承袭爵位也不要了?”须臾补充:“可是,二哥想要袭爵,逼迫大哥的?” 正幸灾乐祸吃瓜的珩旭闻言,蹙眉高喊:“靖之,你二哥我还在呐,怎么能当着面儿编排挤兑我。大哥自己事,你让他说” 看向珩栎,笑了笑:“大哥,你快说啊!快告诉靖之,你为何朝不想上了,爵位也不想要了” 一副十分欠打的神情。 珩栎被珩旭这样一闹,搞得更加不好意思,两杯热酒下肚,慢吞吞开口:“靖之,兄长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珩靖靖不明所以的点头,等着珩栎自己开口说清楚。 “你看啊靖之这些年宫里宫外给兄长找罗说亲的也不少,啊嗯与我投缘的甚少,几乎就是没有没有对父亲年岁也越来越大了啊啊我嘛大哥这”珩栎就来来回回绕着圈,断断续续兜了半天,珩靖靖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珩旭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正准备插嘴。珩栎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给我安静点” 待珩旭老实后,才重新坐好。低着头,过了一会,抬头双眸紧闭:“大哥,钟情于一女子,要与她四海为家。辞官弃爵,永不后悔。” 珩靖靖这才听明白,自家大哥是想去浪迹天涯,学着话本里与心爱女子做一对神仙眷侣,眼里满是看不懂的情绪,面容从容的思量着什么 一旁吃瓜的珩旭,笑得十分开心 珩栎一口气说完话,双眼依旧没睁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珩靖靖开口,反倒是珩旭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睁开眼,瞪着珩旭。 珩靖靖从容含笑,给珩栎斟满了酒,温和柔声开口:“父亲可知道兄长之事?” 珩栎悬着的心向下掉了掉,但也没完全落地,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前些日子和父亲讲了,父亲说还是依例,让你拿主意” 珩靖靖这点倒是不意外,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他也习惯了。 微微颔首,眼里泛着不明情绪,两根手指摩挲着书,片刻开口:“兄长所求终生之乐事,靖之自是不敢阻拦的。辞官弃爵之事,陛下应允,便可了” 珩栎担忧开口:“为兄担忧,这番做法会碍靖之所谋之事,若如此,兄长不做就是” 珩靖靖闻言,含笑开口:“兄长爱惜,靖之感念!” 少焉,摇了摇头继续:“当今陛下没那心思,储君有无意,尚且不明。兄长不必为了不明之事,自屈” 听到这话珩栎的心总算踏实落地了,笑盈盈,敞快的喝了杯酒。 珩靖靖笑笑,手指卷着书页玩儿,漫不经心问道:“大哥新嫂嫂会武功吗?” “当然会,你新嫂嫂从小走南闯北,不仅功夫厉害,厨艺也非常好,关键是长得真好看,我与她情投意合,心有灵犀我想我们两应该前世就相爱了” 珩栎圆鼓鼓的脸上,荡漾着爱海声波。 看得珩旭和珩靖靖两人,一愣一愣的。 这老大哥,老兄长,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如此不争气的模样,关键是他自己倒是十分享受。 珩靖靖卷书的手指,换成了轻轻叩指,一下一下的点在书页上。“大哥你要是和新嫂嫂想去浪迹天涯,也不必非得辞官弃爵,可以成了亲,告个长假” 不等珩靖靖话说完,珩栎在满是春心萌动的神情中开口反驳:“靖之,你们新嫂嫂不喜欢这些,她只想跟我去外面,我们两人一马,天为被、地为榻、四海为家、走到哪儿,那就是我们的家。什么天家公职,皇家爵位,都是些俗物,配不上我们的爱情” 珩靖靖长叹了口气,盯着珩栎,倏然感觉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位八面玲珑的长兄了。 “大哥,你这身形体量,还是别两人一马,估计马跑不起来” 珩旭乐不可支的开口揶揄。 珩栎又眼睛睁大,面容慈祥的瞪着珩旭。 珩靖靖询问“既然如此,那大哥想什么时候成亲,迎新嫂嫂进府?” “我们不成亲,你们新嫂嫂也不进府,我搬去与她住一块儿。” 此时的珩栎没了最初开口的局促尴尬。 尴尬局促的人换成了珩靖靖和珩旭。 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大哥疯了吗? “哦!大哥喜欢就好,新嫂嫂喜欢就好”珩靖靖笑了笑,温声提议:“若新嫂嫂得空了,我们还是见一面?” 珩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得意开口:“不用见了,你们嫂嫂不喜欢你们这些权贵公子哥” “大哥你这话说得,你不也是权贵公子你还权贵世子” 珩旭不悦开口反驳。 珩栎得意洋洋:“靖之同意了,父亲也就同意了明儿,我上朝我就去找陛下辞官弃爵” 说话间,慢慢起身。对着珩靖靖道:“靖之,你懂兄长,兄长知道,先走了” 说完话,就朝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院门外的下人纷纷而至,伺候簇拥着珩栎出了后院。 珩旭指着这一幕,对珩靖靖说道:“靖之,大哥这样,你也由着他?” 不满吐槽:“一身臃肿,多走几步都费劲,不会武功也就算了,你看他,平日从睁眼开始就要人伺候,还说什么天为被、地为榻。” 指了指地上的绸缎软垫:“你瞅瞅这垫子,他像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吗?” 珩靖靖思量着开口问道:“大哥,一向喜欢宴请结交四方、在礼部也是事事周全,不像是被一个女子拿捏住的人。二哥可有见过那女子?” 珩旭想了想开口:“远远看了一眼,长得嘛还行功夫?深浅倒是不知。大哥什么人没见过,和我说得时候,我还以为他在逗我。” 珩靖靖收起书,语气平和:“事不寻常,必有蹊跷,先由着大哥性子走!这些年一直不让他去名苑楼,他也没埋怨一次。过两天我找人查查,那女子没什么特殊。就由着大哥痛快来” 须臾:“若大哥真的辞官弃爵,二哥承袭了爵位也不会不管大哥的。放心,大哥定能富贵一生” 珩旭点了点头,喝了口酒:“你二哥可不要承袭来的爵位,要封侯爵,也得自个来” 珩靖靖冲他笑笑又斟上了热酒。 珩旭看着外面的飘雪,好奇问道:“对了,听说那敌国小将军,明儿就要回边城了,是不是被你吓得?” “他回不去” 珩靖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开口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二哥,司徒苍羽做饭真难吃” 珩旭跟着笑答:“嗯依二哥看啊不仅饭难吃,这雪人堆得也真是相当之粗鄙丑陋。” 想了想,吃了颗葡萄:“我看,这小将军就是被梁国上下胡乱夸太狠了,导致他如今这许多事儿做起来,都是疯疯癫癫,让人又怕又喜还还挺适合和你玩的” “哼~二哥这是高看他” 珩靖靖仰头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热酒。“他啊!嗯也勉强够脑子让我玩儿” 珩旭看着雪景,长叹一口气:“司徒小将军呐,你就自求多福!” 少焉道:“陛下说得第一件事,你何时去办?” 珩靖靖开口回道“很快,二哥放心,我虽没吃上皇家粮,但也受着天家恩,这事儿容我想想,反正不让咱么卫国吃亏就行” “你快些啊!你二哥我日日在陛下跟前儿当差,保住准儿,从明儿开始,只要陛下自己想起来,或朝臣请奏折提起这事儿,陛下准会问我” 珩旭面露难色,可怜语气:“你抓紧着点儿,问多了,惹恼了陛下,可能连七公主都不让我见了” 珩靖靖看着珩旭,微笑点点头,打趣:“二哥,这也是想将娶媳妇儿的心思,赖于在我身上?” 须臾道:“二哥,七公主可还小呐,陛下不回让她这么快出嫁的。” 珩旭心思被点破,不悦道:“你抓紧,什么都依你” 珩靖靖笑笑,不语望着那堆半人高的雪,和飞舞的鹅毛雪花,嘴角勾起一抹笑 二人又喝了几杯热酒,赏着雪,闲聊天日子悠哉又美哉!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穿着珩靖靖的衣袍,靠在软榻上,又喝了口热茶。一路风雪遮面的寒冷才消了几分。 雅阁还是好,整日地龙烧得旺旺得。脚下踩着毛绒氍毹,房内檀香淡淡,小围炉烹热茶,滚烫水注手炉吃有人伺候,歇有人张罗 怎么想都比四面透风,还得自己做饭的西侯府后院,好上太多了 司徒苍羽看着满身冒着热气的袍子,换了一身干爽的常袍。又重新靠在软榻上,新来的下人丫鬟,懂事的在一旁舔茶伺候。 歇息了半响,司徒苍羽也回过来,琢磨出了几分。 珩靖靖几次三番,为难自己,又周而复始般放了自己,由着自己身为敌国将军在卫都随意发挥。连他会做饭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脑子里浮现出,当年在梁国勤政殿梁帝对他说嘚话:苍羽啊,你明日就要领军北伐,为梁国世代宏愿而战。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日朕,有一命令,你必须得先受着。若有违逆,朕决不轻饶。” “请,陛下,赐” 梁帝威严开口:“若你一路北上,剑指匹敌,到了与卫国边塞之地,必须得停下来,建城墙,守边城,不可再上,更不可误伤卫国子民一花一草。此君命能否做到?” “陛下,臣能做到”不甘又问“陛下,臣想知道这是为何?” 梁帝叹了一口气,撑着龙椅缓缓起身:“卫国皇帝与朕,年轻时同门学艺,卫帝性情温雅,又恶战伐之事。喜爱寄情于山水,诗画之间,这些年懒得朝政都不爱搭理。他那么富有仁爱之心,当年朕与他就约定,若彼此登上高位,绝不诱发梁、卫两国之战。” “臣明白了,定当谨记于心” 司徒苍羽手里掰着蜜橘,直到最后一牙吃完,才从回忆中淡了出来。 没错!珩靖靖能断天下事,却还没入世。 这不是卫国皇帝和西老侯爷手笔,而是他珩靖靖自己还入不了世的手笔。 卫帝不喜战,而珩靖靖之才,入世必定有战,卫国给不了他,他的经世之才又只能用在卫国,所以他只能把自己圈在西侯府里。不仅是不让世人所知,更是不让他国君主平白惦念,起了招揽亦或是暗杀之心 司徒苍羽他觉着顿时豁然开朗,害怕的阴霾一勺而光。 心里蹦出了新念头,他明了,他悟了! 好嘛!你百般无聊,就想拿我来开涮,那老子还就不走了,倒要好好看看,你西侯府小公子想怎么玩儿。 “羽东家,该用晚膳了”下人将晚膳铺好,提醒正躺在软榻上大彻大悟的羽东家。 司徒苍羽心情大好的起身,穿着鞋袜踩遮氍毹,满眼笑意的上座准备吃晚饭。 “等会儿下去和珩娘子说,我不回去了,装在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吩咐完,才执起筷子吃饭。 今日,算得上这几个月,心情最好的一次。特别是,第一次夜里见过珩靖靖之后,心情最好的一次。 对珩靖靖的恐惧,害怕,敌对之感,唇齿之间你死我亡之矛盾。统统在这一下午,全都化为云烟。 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洗漱完毕后,等到雅阁只有自己一人时,又唤来信鸽,将自己不回的消息送了出去。 今晚还放放心心的关好了门窗,心情大好的去睡觉了。 第53章 哦?!是爷们啊?看不出,不如...让我瞧瞧 【名苑楼-雅阁】 大雪连着下了十几日,积雪封了山,许多官道都进出不得。 好些在卫都经商务工之人,被迫留在卫都过新年。 大伙儿都回去不了,名苑楼自然比往年新春节热闹, 名苑楼在珩娘子的安排下,早早挂起了迎春彩景,前院到处都是红纸,年画,连那作画的先生,都是六楼的清客书法大拿所作。 司徒苍羽从那日穿着珩靖靖的袍子,在雅阁里悟到了精髓。 这些日子倒是比以往过得更 舒坦。 香阁软榻,外面寒风大雪,雅阁温暖如春,坐在窗台赏雪景,吃着酒粮丸子看兵书,围炉煮茶烤蜜橘时不时偷摸着去袖宝斋吃些稀奇古怪的山珍野味 唯一有一点点不称心的就是七楼的敬之,或许是好久没见了,心里好奇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反倒没了想去看看他的想法。只是偶尔在脑子里过了过思绪。想想就罢了,没了之前那些天天上楼跑的心思。 人嘛,心里没了事,日子自然是舒坦又安逸! 境由心转,大约就是此时司徒苍羽的感受! 今日窗外的雪,终于渐小了下去。到晌午时,不仅雪停了下来,一连月余的白茫遮天,豁然冬阳高照,天上碧蓝晴空,地上厚雪覆地。实在是让人很难不想出去走走。 司徒苍羽望着窗外景色,倏然间很想耍两把剑,确实,来卫国这么久,每日双手都来回擦香抹粉,把双手都润得白嫩,一点也瞧不出还是那,弯刀、长枪、举大弓的将军只手 “都出去,我有些乏了,” 司徒苍羽唤退了一众下人,换上了轻便男装,从内室的窗户跃了出去。这条路可是他的长跃之道,越来越顺手,越来越矫健。 司徒苍羽先是到了袖宝斋取了自己的佩剑,和长枪。 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在边城,江川当日接到司徒苍羽不回边城过新年后,借着替边城众将领来看看将军是不是真的相安无事,把司徒苍羽在军中常用的东西收拾一二,带了过来。 “先生,这后院耍长枪不太尽兴,可有人少的地儿” 司徒苍羽手双手拿着佩剑,游刃有余的比划着。 司先生坐在亭子里,捋着白胡看司徒苍羽耍剑:“呃老夫知道地儿也不多,城郊有一片,聪聪带老夫去过,偏幽静,现下年关将至,估计没什么人” “湖?”司徒苍羽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就是那片湖? 自己倒是去过两次,白天一次、夜里一次,湖畔四周房屋农舍都很远,现下雪刚停,估计真没什么人。 “好啊!那我去瞧瞧,这长枪啊,得宽阔地界才尽心” 话间,司徒苍羽收了剑,又将长枪解为三段,放在枪匣里,绑在背上,拿着佩剑就朝城郊湖畔去了。 【卫都-城郊湖畔】 司司徒苍羽所想一样,冬郊湖边,空无一人,就连一寸脚印也没有。湖边草地成了金黄,覆盖着一层厚厚白雪。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冰面上有许多裂痕,那是湖水在寒冷的天气中凝结成冰时形成的。湖面上有许多鸟儿嬉戏、觅食。远处白雪覆山峦,连绵起伏短短数月,柳条挂了冰柱,凉亭封了瑞雪。 司徒苍羽走到凉亭处,解了背上的长枪,打开枪匣子,将枪柄一节一节扣上。几只胆大妄为的冬鸟,飞到石桌、石凳上,来回觅寻。少焉之间,又一众飞向面,司徒无意识的朝着冬鸟飞出的方向看去。 嗯白茫一片, 嗯?敬之那夜就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不由得朝下看了看,余光又扫向稍远一些。 那夜的情形犹如洪水猛兽,眼前清晰又细致的浮现在眼前特别是那情急之下的触碰,仿佛此时那软软的温暖,还在唇边未消散。 司徒苍羽感觉自己有些变态,又有些气恼。 心烦意乱的迅速装好长枪,长枪笔直而发,瞪脚而出,朝着结冰的湖面而去。 手持长枪,轻盈而灵活,每一次挥枪都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 冰湖上的寒风吹拂着司徒苍羽脸庞,枪法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冷风也越吹越大。长枪在冰湖上划出一道道美丽弧线,如同一道道绚丽彩虹。他的身影在冰湖上快速穿梭,如同一颗颗流星划破夜空。 半刻钟后,司徒苍羽才停足立枪,稍作歇息。鬓角微微细汗,几口粗气随着冷风,散得无影无踪。 刚刚的心烦意乱,此刻只剩下胸口有劲跳动和畅快淋漓之感。 这种感觉司徒苍羽很是喜欢,将长枪插在冰上,仰天,双眸微闭,感受着久违的朗朗乾坤。 “小将军,擦擦汗,都快结冰了” 一声柔和声音,打破了司徒苍羽畅快的心情。 司徒苍羽扭头,就看见身披大氅一手捧着汤婆子,一手递帕子给他的珩靖靖。咧嘴一笑:“小公子啊,这么巧?” 抬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细汗,又将帕子还给珩靖靖。 珩靖靖挑眉 “洗了再还我,” 又迈着闲散步子,绕着长枪来回打量。“枪还错就是没跟对人” 司徒苍羽也不恼,将帕子揣进怀里 :“小公子,今日是特地来寻我的?” 珩靖靖,抬手摸着长枪上的红缨 :“来看看雪上湖景,哪想到,还能见着一位美人在湖上冰嬉。当真是不负此行!” “三公子,你好好说话,什么美人不美人的,老子是爷们儿,纯纯正正的老爷们”司徒苍羽现在也没那么害怕珩靖靖了,毕竟就算珩靖靖有通天手段,这梁、卫两国也烧不上战火。现在说话自然也硬气了几分。 “哦?!是爷们啊?看不出,不如让我瞧瞧” 珩靖靖面不改心不跳,又说道:“眼见为实嘛!” 司徒苍羽额头上青筋凸起,眼睛瞪大。 他想象不到,宛如玉雕般的面庞,温润如玉的神采。犹如诗句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的西侯府小公子。嘴里怎么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第54章 小将军,赔你的 【卫都-郊外-湖畔】 司徒苍羽轻咳两声,掩饰慌张开口:“看什么看,老子打小就生得好看 ” 突然灵光一现,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三公子,你生得这副面孔,可比老子更像美人。” “哦?!那小将军想不想亲自来查查,我到底是不是纯纯正正真美人” 珩靖靖说话间,走到司徒苍羽跟前,身子倾斜贴过去,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近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目光交汇的瞬间,司徒苍羽扭头,一只脚向一侧大胯一步。逃离里出来。 喘了口粗气后,司徒苍羽义正言辞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朝着走去,拔起长枪往湖岸上走。 两人并肩而行,司徒苍羽扭头看了一眼珩靖靖,不甘心问道:“你功夫到底有多厉害,来去无影,气息都察觉不到” 珩靖靖轻挑眉,淡淡回了三个字:“很厉害” 司徒苍羽此刻又有了想掐死他的冲动,厉害就了不起了。老子要是能打得过你,你 司徒苍羽一路幻想着,自己武功比珩靖靖厉害的话,该怎么对方珩靖靖,是让先割了他舌头,还是先让他穿女装给自己舞,或者把他放到名苑楼去做金牌姑娘越想越开心,嘴角不仅挂了笑,还笑出了声音。 珩靖靖一脸疑惑,扫了他一眼道:“小将军,想什么好事?不会是在想我”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忙收回笑意。 两人上了湖岸,亭子里放上了软垫,炭火小围炉上温着热酒,一旁的侍从不苟言笑的烤着小烧烤。 司徒苍羽总觉着在哪儿见过这位侍从。 “小将军,赔你的” 珩靖靖将一个木匣子朝着司徒苍羽丢了过来。 司徒苍羽接过木匣盒子,随后跟着坐到了铺好软垫的石凳上。屁股刚坐下,就听到珩靖靖走过来开口:“起来,我坐这儿”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的让了坐,扫了一眼四下。 难怪,珩靖靖要坐这儿,就一个石凳上铺了软垫。司徒苍羽讪讪然的热屁股坐到了一旁冰冷的石凳上。 打开木匣子,一看就是一把短匕首。司徒苍羽笑笑,拿起匕首,心想:这刀好不好用先不说,但一定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司徒苍羽拔出匕首,在手上来回瞧。 刀鞘鲨鱼皮镶银丝,末端是翡翠制成的孔雀。手柄象牙制成,嵌着各种宝石和美玉,末端是一只纯金鹰头,鹰头眼睛由红宝石,映着红光。刀刃呈流畅的弧形,刃口锋利无比。 这匕首,他是喜欢的,也确实比珩靖靖弄断的那一把,好太多了。心里正想着怎么答谢,又一想,为什么要谢他? 珩靖靖人淡如菊的看着司徒苍羽,心里明镜似的,故意问道。“小将军,可还喜欢?” 手上转着短匕 “还行,凑合着用” 司徒苍羽一副不得已的表情。 珩靖靖嘴含笑,给司徒苍羽倒了杯热酒,又给自己倒了杯。二人举杯对饮,一杯下肚, 热酒下肚,一股暖流扩散传遍全身,冬日寒意祛消许多,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小将军,尝尝” 珩靖靖将烤好肉推到司徒苍羽面前。 司徒苍羽爽快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珩靖靖又给他倒满了酒。这样两三杯酒下肚后,司徒苍羽感觉有些晕乎乎的。“这酒这酒有些不对” “热酒易乏,小将军,你坐这边” 珩靖靖淡淡的,指了指烧烤架旁边的位置。 司徒苍羽起身,坐了过去。冷面的侍卫将手中的扇子和铁签子都递给了司徒苍羽,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珩靖靖一句:“焦了可不好吃” 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敢情让自己换个位置坐,是方便烤烧烤来的。“三公子,你这手段了得啊” 司徒苍羽实话实说。 “这才哪到哪儿啊!我的手段可还多着呐” 珩靖靖从容的喝了口热酒。将空盘子递了过去。 好嘛!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司徒苍羽尽职尽责的,把烤好肉装到盘子里,再重新放到珩靖靖面前。 静谧冬日,大雪初霁,湖面斜阳随风而下,余晖霞光。 一人,一手捧炉,一手执酒盅。 另一人,一手扇子,一手酒壶。 两人时不时对饮,亦或独酌。你来我往一句一搭闲谈瞎扯,口头之间,往往都是以珩靖靖为胜。司徒苍羽也是越来越心平气和,反正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呐只能由着他,谁叫人家厉害! 不知不觉中,晚霞已淡,夜幕降临。 司徒苍羽摇了摇手中酒壶 “三公子,没酒了,还喝吗?” 珩靖靖一手撑着脸颊,歪着头,面颊有些泛红,双眸尽是迷离,懒散开口:“把火灭了,回府” 司徒苍羽看了看四周,也没见着那位冷面随从,轻轻“唉~”了一声,只能收拾起来。 好好的耍剑,舞枪,怎么最后就变成了,烤肉和斟酒了呢? 司徒苍羽没想明白前,还得一通收拾,灭火、收器皿、拾残渣 珩靖靖则慢条斯理起身,抱着捧炉,围上虎皮大氅,走到亭外看银装素裹。 夜风卷着雪花而来,“簌簌” 的雪片声,轻柔的响在湖畔的每一处。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司徒苍羽拿起搁置一下午的佩剑和长枪,正想着这一竹篓器具该如何时。就听到珩靖靖开口 “小将军,下雪了,送我回府” 珩靖靖立在雪里,懂事的给自己带上了氅帽。真是舍不得让自己吃一点苦,受一点儿冻。 司徒苍羽觉着有些发笑,背上长枪,一手拿着佩剑,一手提着竹篓:“三公子,真当我下人使唤 ” 珩靖靖开口接话:“下人可是要给银子的,我可没银子给小将军” “嚯~这话的意思,是我连下人都不如咯” “今日酒,肉小将军可是吃得很欢呢 ” “没三公子闲雅,我就是个烤肉、斟酒的” “与我这般俊美无双的贤公子对饮,是小将军的荣幸” “嚯~可不就是荣幸嘛,简直就是上天恩赐” 说话间两人朝着官道走去。 越接触珩靖靖,司徒苍羽发现这人毛病越多,懒散、爱使唤人、自恋又自大、一点儿都不谦虚谦让自然也越来越不怕他了。 第55章 小将军,摸得舒服吗? 出了湖畔小径,一辆马车停在官道上。 珩靖靖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司徒苍羽准备将竹篓放进马车就自个回去。一句“小将军,马车会赶着吗?”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司徒苍羽一手撑在马车上,一手掀开帘子:“啧三公子,你当个人” 珩靖靖懒散靠在马车里的软座上,双眸半磕:“反正都是要回去的,小将军何必要一路沾风雪” 司徒苍羽笑笑:“赶马车就不沾风雪了?” 珩靖靖慢悠悠起身,表情多了几分笑意:“小将军,你上来” 司徒苍羽起了几分玩乐的兴致,这马车呢,他也是能赶回去的,但是这会儿他更想知道,珩靖靖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赶马车。反正,此刻心里是打定主意,由着珩靖靖随意蛊惑,但自己都不接招。看他能怎么办。 不为别的,就是想争口气,看看珩靖靖能耐自己如何! 上马车坐可以啊,能坐上去,但马鞭,我司徒苍羽碰都不会碰。 司徒苍羽打定好了主意,兴趣盎然的上了马车坐。转头撩起车帘:“三公子是要用武力强迫我赶马车?” “斯文人,不做野蛮事儿” 珩靖靖抬眼朝着司徒苍羽打了个响指。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一个踉跄。 套着马车的马,平平稳稳的朝着官道正中而行,速度与走向,皆比赶马车的马夫还好。 司徒苍羽撑着身子,弓身进了马车内。 想了想,不甘心的又掀开帘子看了看,马车头空无一人,马儿缓缓向前,马蹄踩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轮有节奏发出“咔嚓,咔嚓”声,马车顶上“滴答”着雪花飘落声,四周静谧,让司徒苍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你不会是鬼?” 珩靖靖又闭上了双眼,缓缓开口:“冷” 司徒苍羽自觉的放下帘子,坐回了软座上。看着皮肤白皙如雪,宛如玉雕般面庞的珩靖靖,此刻竟然多出了几分神秘色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三公子,你”司徒苍羽想了想,话说了一半又闭了回去。 珩靖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累急了,反正双眼微磕,半身舒服的靠在软座上 司徒苍羽倒是精神十足,这倒不是说他不困,主要是穿得少,冷得身子清醒非常。 今日,本想着耍剑、舞枪穿多了也不方便,耍起来,还得脱,所以没有如珩靖靖那般,虎皮大氅、氅帽、手炉样样俱全 在小凉亭喝着热酒倒不觉着有多冷,此刻坐在马车里,马车是木架子做的。外面凛风寒雪,马车又是逆风而行。 司徒苍羽人嘛,从精神抖擞,到了抱臂取暖,最后嘴唇牙齿上下都打着哆嗦双唇冻得发紫,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珩靖靖旁边挪动,最后干脆心一横,眼一闭,对着那团软乎乎的虎皮大氅抱了上去。 心里想着,会被珩靖靖一脚给踹下马车。过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有反应,司徒苍羽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着珩靖靖,没想到这人还是和抱之前一个神情。双眼微磕,身子随着马车微微起伏,仿佛司徒苍羽这一抱,对他毫无知觉,毫无察觉。 司徒苍羽见是这副情景,胆子又大了几分,将大氅多出来的衣角盖在自己身上。又见着那一抖一倒的手炉,鬼使鬼差的也悄悄拿到了自己手上 嗯,这样是比方才暖和了许多。反正都是爷们怕什么,爷们之间抱一下怎么了,今日我都被使唤半天了,取个暖也是应该的。 司徒苍羽很快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身子贴在珩靖靖胳膊上,一手放在大氅里,一手握着手炉。 随着马车的晃悠,人也慢慢有些乏了,双眸打着瞌睡,晃晃悠悠似睡非睡的闭上了眼睛。 梦里,四周寒风肆意,冻得他四肢僵硬, 又一处温暖非常,一只手,不由得朝着那处温暖探去。 嗯,很暖和,在贴近点。好像前面更热乎。 冰冻的手,好奇的朝那更热乎的地方摸去真温暖真舒服怎么还会动? 司徒苍羽梦里的意识放出这样的疑问,正准备仔细摸一摸。一声冰冷清透的声音传来:“小将军,摸得舒服吗?” “舒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人一下就吓醒了。 迅速的从珩靖靖身上弹开,看着珩靖靖微红的双颊,和大氅并拢的动作。 司徒苍羽已经不敢去回想,刚刚到底摸了人家哪儿。十分局促的低头,不敢多看珩靖靖一眼。 马车内,突然一片死静,马车外,一阵猛烈的寒风卷起了帘子。 司徒苍羽慌忙的用手去抵住马车帘子,想着得找点话题缓和一下,:“呵呵~我挡一挡,挡一挡风进不来”余光少了一眼珩靖靖,此刻,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看,眼里透出一抹司徒苍羽断定是杀气的情绪。 司徒苍羽,咧嘴赔笑“呃三公子,这进城了,我先走了哈 ” “小将军,你现在下马车,明天会就人尽皆知梁国镇守将军是名苑楼娼妓” 珩靖靖面颊上的红润散了不少,面容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清雅。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温温柔柔,若不是连在一起听,谁也听不出来,这话有杀伤力。 司徒苍羽放下撩袍的手,重新坐在里珩靖靖最远的角落。 自知理亏,若真是因为这件事儿,把这尊佛给惹生气了,以后还怎么套出更多自己没破开的谜。 司徒苍羽心里串着词,该如何说,会显得自己不是流氓变态一些。 “既然,小将军喜欢摸本公子身子,那今晚就不回去了” 须臾间换了腔调:“小将军,年轻气盛,孤枕难眠,正是需要有人陪的时候,今日乘机倒在本公子身上,看来是名苑楼那些个莺莺燕燕没入眼的,这般饥渴难耐。本公子就替卫国做回东道主,今夜与小将军同榻而眠。一起睡,睡一起” 司徒苍羽抬头看着珩靖靖, 嗯,还是那副神情。 怎么有人能如此淡定说出这样的话! 他要不要脸,这是什么意思?今晚我和他睡?俩个大男人睡一起?珩靖靖是不是有病啊? “三公子,你开口说话了吗?还是我幻听了?” 司徒苍羽不敢相信,这肯定是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 珩靖靖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说呢?小将军刚刚听到了什么?” 司徒苍羽从小跟着太子,由克己复礼的太傅所授业。自然是开不了口,说不出方才珩靖靖那般轻佻逗弄的话语。 不等司徒苍羽想好如何开口,把这话给绕过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司徒苍羽掀开帘子一看。 这是名苑楼后街? 司徒苍羽心里欢喜,这三公子,也不算太没良心,还知道先送自己回来。 司徒苍羽双手抱拳:“多谢三公子,后会有期” 拿着长剑抱着木匣子就出了马车。 【名苑楼-雅阁】 名苑楼前街,灯火辉煌,宾客如云 一楼更是人声鼎沸,笙歌鼎沸,舞影婆娑。 司徒苍羽顶着风雪,越过楼檐。看着鱼贯雁行的客人,心里暗暗佩服:珩娘子好手段,趁着这大雪封山断路,赚得盆满钵满。立青阁主日子过得潇洒哦! 回到雅阁后,司徒苍羽泡了热水澡,换了干爽常服。又仔细的把佩剑、长枪和珩靖靖送的短匕藏好。这才慢悠悠的开了正门。 伺候的丫鬟传了晚膳,还端来一壶热酒? 司徒苍羽疑惑发问 “这是?” 伺候的丫鬟一边倒酒一边笑呵呵开口:“羽东家,这是米酒,是用大米酿制的,后院的余公子走前,送给珩娘子的。珩娘子尝了后,说是很好喝,想放到名苑楼冬日的暖阁里卖。前些日子请来了酿酒师傅,这几日刚酿制好,珩娘子说让羽东家也尝尝”说话间一大杯白色的米酒,盛在琉璃杯里,热气止不住的往外上冒,酒香伴着淡淡米味。 “余公子?后院的余清河?” 丫鬟回答到:“回羽东家,是的,就是和冯公子一起离开的那位余公子” 司徒苍羽点点头,拿起琉璃杯,尝尝热米酒。又扒拉了几口饭菜,下午在湖畔吃的都是肉食,这会儿也不太饿。反倒觉着米酒好喝,又让人拿了两壶,放在小围炉旁慢慢温着。 吃完饭后,司徒苍羽懒散的靠在软榻上,房内软热舒服,心情轻松了不少,闲下来想总会想起些什么比如比如今日到底摸到了哪儿? 当时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手上虽说有感觉,但也不是很真切。 司徒苍羽越想越起劲,越想越好奇。 果然,是年轻人,求知若渴片刻也等不了,做将军的就是比旁人更多点子,既然想不出,那就来推演一二。司徒苍羽拿出一件大氅,放在软榻垫子上,自己记着马车上的动作一点一点回忆正闭眼回忆得劲的时候,门外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便随着丫鬟开口:“羽东家~羽东家” 司徒苍羽做贼心虚般,迅速直起身,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夹着嗓子:“何事?” 门口丫鬟开口回答:“门外有位贵客让奴婢把这封信转交给羽东家” “拿进来!” 门外丫鬟闻声而至,打开了一扇门,把一张三折的素筏交给了司徒苍羽:“贵客说是东家的老友,说东家看信后自会见他” 司徒苍羽接过素筏,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你!三!公!子! 司徒苍羽余光落到旁边的大氅上,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丰富非常。 一旁的丫鬟见状:“羽东家,你怎么了?” “哦!嗯你呃把人把人领上来”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磕磕巴巴吩咐。 丫鬟应声而去。 司徒苍羽拽着手上的素筏,心里暗骂:这他娘的有病!追着老子一个人祸害 火急火燎的把那件演练道具给重新放了回去。 还是那身大氅,还是那脸从容,除了手上没抱着捧炉,啥都没变,司徒苍羽眼睁睁看着,这人一步步踏进雅阁,走到自己跟前。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珩靖靖反倒是主子般,对着丫鬟开口:“下去,把门给我关上” 声音清冷又可怖。吓得一旁的丫鬟眼巴巴的望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回过神来,没说话,冲丫鬟摆了摆手。 丫鬟迅速逃出,关上了门。 珩靖靖含笑,挑着眉指着软榻的位置:“我坐这” 司徒苍羽叹了口气,移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珩靖靖解开大氅,丢到一旁,十分熟练的躺靠在软榻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气鼓鼓的司徒苍羽。 “三公子,这是晚上,晚上”司徒苍羽咬牙切齿,坐到软榻另一旁:“你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我清白还要不要了,” 珩靖靖发笑,笑得有些魅还有些惑。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意。 这确实很难不笑,一位少年将军,对着一位男子说,怕毁了自己清白。 这人还是有得玩儿的! “咳咳”珩靖靖轻咳两声,有些笑呛到了,手指了指小围炉上的茶壶。 司徒苍羽一脸无可奈何的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坐到一旁,十分烦躁的抓了几把头发。 喝了口热茶,珩靖靖重新微微靠在软榻上:“马车上我说的话,小将军忘了吗?” “你说了那么多,老子早忘了”司徒苍羽反驳道 “哦?!那 我再说一遍,夜漫长长,孤枕难眠,今夜与小将军同睡一榻” 珩靖靖一贯从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佻腔调。听得人背脊发凉。 司徒苍羽没好气,又拿人没法子。心一横,不就是睡一起嘛?征战场上,军营中又不是没同男人睡过,出生入死的兄弟能睡一起,你这不染尘世的小公子老子也未必就怕,心里这样想着,胆识和勇气也多了几分。爽快开口:“好啊!不就睡一起嘛,来啊!老子的床榻又宽又大” 第56章 栀子灯前香风暖,黄金恩客醉花丛 【名苑楼-雅阁】 珩靖靖看着司徒苍羽,活蹦乱跳展示自己雅阁多舒服,比他那四面透风的院子有多好时。眼里不忍的泛出一丝看傻子的神情。 “那既然这么好,以后我就常住了” 珩靖靖淡定开口。不等司徒苍羽接话,又从容问:“名苑楼玄女花魁,一晚是什么价?银子是给你还是给那位带花掌柜?” 司徒苍羽呆愣住了,忍不住的想扇自己这张嘴,心里十分懊悔,一开口就忘了把门,啥也说,这下好了,一句话给撂地上了。 嘴欠!瞎嘚瑟!人啊!还是得低调些! 司徒苍羽不再开口,讪讪然的坐到一旁的小围炉旁,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米酒。香甜中带着几丝米香,不烈人,更不烧喉。 司徒苍羽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热米酒,他不想搭理软榻上的珩靖靖,更不害怕哪句话又掉到了珩靖靖的沟里。他感觉,自己就算悟明白了珩靖靖此人不会对梁国有威胁,但也改变不了自己三言两语就被他随意拿捏的事实。 什么看三公子玩儿 ,看三公子如何露出更多破绽。 这他娘的就是,看三公子如何玩我,我如何在三公子面前露更多笑话。 “好喝吗?”珩靖靖靠在软榻上,懒洋洋问道。 司徒苍羽有气无力接话:“好喝,就是喝不醉,三公子要喝吗?”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身后的珩靖靖开口。 司徒苍羽还是好奇心作祟扭头,双眼刚好对上珩靖靖的双眸,四目相对,这次司徒苍羽仿佛在珩靖靖眼里发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 想再次看清一些,珩靖靖避开眼,起身,慢悠悠的坐到了小围炉旁。“给我也倒一杯” 司徒苍羽拿起一旁的琉璃杯,倒了杯乳白色的热米酒,递给珩靖靖,先是小口尝了尝,盯着杯子挑了挑眉,又喝了几口喝完最后一口还意犹未尽的发出:“啧啧”声音。 司徒苍羽觉着这样的珩靖靖很好笑。摇晃着酒壶:“还要吗?” 夺过珩靖靖手中的杯子,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雅阁内地龙正旺,面前又有小围炉烤着,热米酒几杯下肚,珩靖靖双颊微红,身上的丝绸长袍有些闷。 珩靖靖侧头看着司徒苍羽开口:“好热” 手指指了指司徒苍羽身上的宽松常袍。 “内室有,三公子自个去换” 司徒苍羽摆烂开口 珩靖靖伸着腰,非常慵懒的朝着内室走去。 司徒苍羽心里无声叫苦:完了~完了~我羽东家,清白姑娘的身份,过了今晚彻底不清白了。还不等细想,就听到门外叩门声:“咚咚” “羽东家,羽东家”门外声音低沉,像是故意怕旁人听见一般。 司徒苍羽起身,走到门口,开了一扇门,蹙眉看着扣门的丫鬟 “羽东家,珩娘子说,羽东家你这位朋友,放了十万两银子在账上。问今晚是不是要留宿?如果是得话,楼里就把栀子灯点上” 司徒苍羽闻言,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听到身后传来悦耳又冷淡的声音:“点!关门” 一气呵成,干脆又果断。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丫鬟识趣的关上了门。对着楼廊不远处的几位侍从招了招手。 一盏酷似胆瓶,下宽上窄,的粉黛栀子灯挂在了雅阁门外,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羽姑娘三个字。 司徒苍羽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哇凉哇凉的,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这是不是今夜过后,我就从清白高洁的羽东家,变成了挂着灯笼迎恩客的金牌羽姑娘。这他娘的,太惨绝人寰了,早知道,老子说什么都要回边城 怎么办?反正现在是晚了。 栀子灯前香风暖,黄金恩客醉花丛。这是风月场的俗语。 现在和珩靖靖睡不睡在一张榻上,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全名苑楼都知道,今夜羽东家接客了。从明儿起,大小风月之地,都会知道,清雅高洁的羽东家,折服委身在了十万两的雪花银之下。从此以后,提着银子上门的恩客,怕是只多不少珩娘子怕是会更开心。 “三公子,你是非得逮着老子一个人玩儿是?好玩吗?” 司徒苍羽重新坐回小围炉旁,想了又不想:“你图个什么,两国起不了战,我就是来卫都玩耍一下,你非得这样吗?” 珩靖靖换上上回司徒苍羽穿回来的那件长袍,当日换下来后,司徒苍羽就让人洗好了,还熏了香,想着改日借着由头换回去。好嘛!人家自己就上门穿上了。 “图个乐呵,两国战事不起,你闲在边城无聊斗蛐蛐,本公子也是闲在府里看人斗蛐蛐,那还不如看小将军斗蛐蛐更有意思” 珩靖靖又卧倒在软榻上。 “你堂堂西侯府三公子,成日围着名苑楼的姑娘转,你就不怕毁了你清誉” 司徒苍羽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可以说服这疯子的,但这出口的话,越说越没底气,因为他脑子里想到,卫国上下都不知道侯府还有位小公子,这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不如不说。 唉,疯子就是疯子,软硬无用,罢了!明儿再说! 司徒苍羽自顾自的传人伺候梳洗,懂事的下人依照珩娘子的吩咐,又给多安排了几个下人伺候珩靖靖。 看着丫鬟们各个笑吟吟,给内室桌上还放了满召红,床榻被褥、枕头统统换成了雪白丝绸,上面绣满了,鸳鸯戏水,芙蓉春帐花纹。 司徒苍羽平日怕露馅,都不让伺候的人近身,丫鬟们都是懂的,伺候完了简单洗漱后就退下了。 司徒苍羽立在床榻前,心里嘀咕:今晚,珩靖靖就自个睡软榻。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抱着誓死扞卫床榻的决心。眼一闭,心一横,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榻上。 珩靖靖则是舒舒服服泡了澡,伺候的下人把头发丝都抹干了才算完事儿。 一身暗红色常袍,衬得他白皙皮肤犹如羊脂白玉。这袍子是名苑楼专为玄女首位恩客定制的。 珩靖靖扫了一眼一旁的满召红,眼睛停在了床榻上,司徒苍羽双眼紧闭,敞开四肢,占满了整张大床。“哼~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花了钱的” 司徒苍羽无比坚定开口:“今夜,老子要睡床上,你去榻上睡” 珩靖靖立在床沿边,盯着司徒苍羽站了一会,又找个空隙地儿,坐了下来。 司徒苍羽心里一点儿也不慌,反正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到。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的脚踝紧紧地拽住。他惊恐地睁眼时,身子就重重的朝着氍毹上扑去。 珩靖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枕头,躺在床正中,拉过丝绸软被给自己盖好,扭头对着司徒苍羽露出一抹十分友好的微笑。回头闭上双眸,没在理会摔到氍毹上的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忍着痛揉了揉脚踝,心里骂娘:他娘的,就会使功夫,人他娘的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下手是真狠最后,讪讪然的走到了软榻旁,移开了小案桌,靠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到快天亮时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名苑楼-雅阁】 次日,晌午 司徒苍羽是闻着饭菜香醒过来的,睁眼就看见不远处桌上珩靖靖穿着一身暗红常袍,端着碗喝汤,旁边立着两位丫鬟伺候着。 好嘛,这他娘的,敢情是在侯府后院过惯了苦日子,到我这人来享受生活来了。 翻身下榻时,脚踝着地时,还有些隐隐发痛。司徒苍羽跟没事儿人一样,在珩靖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来的洗脸帕子,边抹脸边开口,刚发出一个字,才察觉自己没夹嗓子。故作喉咙不舒服的咳了几声,夹着嗓子,咧出一副难看的笑问:“三公子,雅阁饭菜可还如得了口” 珩靖靖用白瓷勺舀了口汤,入口下肚后,才慢悠悠开口“勉强,总不能饿死” 司徒苍羽看着满桌菜,吃得七七八八,就这一会儿功夫又喝了一大碗汤的人。跟他说勉强,心里腹语:这勉强,你可吃得真多。 转身去洗漱了一番,回来就看见一位丫鬟伺候珩靖靖漱口,另一位则伺候斟茶。两位丫鬟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娇羞与欢喜。 “三公子,茶好了,请用茶” “谢谢姐姐,辛苦姐姐了” 这两声姐姐,直接让司徒苍羽停了步子。这他娘的,温文尔雅,娓娓动听的声音又是怎么发出来的。太他娘的能装了。 “站在那儿干嘛?不过来坐吗?” 珩靖靖端起茶盏,看了一眼发愣的司徒苍羽 :“羽姑娘,可是昨夜太过劳累了?” 司徒苍羽冲着丫鬟们摆了摆手,示意都出去。 待房内只剩下两人后,司徒苍羽敞开嗓子:“可不就累嘛,三公子下手可真狠。我是打不过你” 说话间坐到一旁开始吃午饭。 “哦!?小将军,你倒是说说,若是能打的过我,想如何呐?” 珩靖靖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好奇的看着司徒苍羽,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司徒苍羽夹了一筷子菜,连着饭扒拉了两口 :“老子要是能打得过你,砍了你手脚、拔了你舌头,在给你套件薄衫扔雪地里” “哼~果然是 灭了十四小番,三十二座山匪的将军,这玩弄人的本领就是血腥又暴戾” 珩靖靖回头,拿着小夹子,翻着围炉上的干货。 “怕了嘛,怕了就回你后院呆着 ”司徒苍羽喝了口汤,继续开口:“昨夜,你让我这雅阁点了栀子灯,这事儿,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三公子,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如你,经不起你这样来回玩弄。” “哦?!不再反抗反抗吗?小将军好歹也是当今世间,让人闻风丧胆鬼的少年将军,就这么在一介白衣身上认输,岂不枉费了世人的称赞” 珩靖靖边说着,两根白皙的指尖,捏开了烤得温热的核桃。 “这些虚名,就不劳三公子挂心,人嘛,好好活着就好” “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小将军,你这话说得不对” “怎么就不对了,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但小将军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可不是活着就行,你梁国世代君王的雄心壮志,救万世苍生。怎么到了小将军这儿就成了活着就好呢,” 珩靖靖 将一粒粒核桃仁,放到小围炉上,慢悠悠继续:“梁国世代亡灵怕是要从坟堆里爬出来,打死你这个忘了宏图霸业的后辈子孙” 司徒苍羽放下碗筷,起身坐到司徒苍羽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得多亏了三公子,若不是认识了三公子这等世间疯子,本将军也不知道人间既然这般凶险” 泯了口茶,看着珩靖靖又道:“我梁国世代半关国门,繁衍农耕商贾,巩固兵力。天下世世代代战火不断,没有人知道我梁国君主要做什么,我们瞒着天下人,把战火里的世人当做和我们梁国一样的子民去心疼。”顿了一下、又继续:“筹谋几代人,如今梁国全民皆兵,诸方小国只知道梁国当代梁帝开了城门,皇太子一路向西南而去,而我司徒苍羽剑指西北各小番小邦,都骂我们狼子野心,灭国屠城,又有几个人站出来告诉世人,我们建城池,守城门,修农舍、重商贸,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如今吃饱了也穿暖了,反倒说骂我们是外侵者。”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遇到三公子这般高人,坐在府中后院,就看断出我梁国历代所谋之事。”无奈的笑了笑:“我司徒苍羽有什么志向,也都在三公子的弹指间给消耗殆尽了。如今,我就是想好好活着,好好守着我浴血奋战,踏着血海建起来的边城之地。” 看着珩靖靖不甘心,开口:“怎么着?我司徒苍羽是探不清你珩靖靖的底。但梁、卫两个君主早有定论。这仗是打不起来的,所以,我司徒苍羽也不怕你珩靖靖想如何对付我梁国,只要我司徒苍羽守梁国边城门一天,你珩靖靖就休想从边城打梁国主意” 第57章 他捏着他的下颚,猛地亲了下去 【名苑楼-雅阁】 “我就说了一句,小将军就将我当做窃国敌人般 ” 珩靖靖用手中小夹子,轻轻点着小围炉边角,须臾开口:“我至始至终没打过梁国的主意, 我就一闲散公子,想找小将军喝盅酒罢了,那曾想,小将军倒是想了许多” “本将军没你这等本事手段,不敢不想多些”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起身开了窗。今日依旧大雪覆地,大片大片雪花裹着寒气,随着打开的窗,进了房,落到温热的暖房软榻上,化成了水,又被地龙得没了踪迹。 小围炉上的茶壶冒着热气,烤着的干货,泛着焦黄色的皮壳。珩靖靖边用小夹子翻着干货,边朝里面丢核桃壳,核桃壳在炭火里迅速燃成了火焰,一阵一阵,火焰蹿出了围炉。 “苍羽,不回边城过新年吗?” 珩靖靖开口问道 立在窗台前的司徒苍羽,听到声,心里愣了一下:“本来是要回去的,大雪封了山,路不好走” “三公子,快夜幕了,还不回府吗?”司徒苍羽转身,扯出一张毯子,铺在氍毹上,自己随意的躺了上去。这是他很喜欢的,以前只要在野外,他就是这样随意朝着地上一躺,望着漫天繁星,亦或是高空白云到了名苑楼只要没人在房内,他也喜欢这样很放松,很踏实。 “不回,我要住这里”珩靖靖从容淡定,看着躺在氍毹上的司徒苍羽,眼里像是看到了什么。 “随你!反正你出了银子,你是大爷” 司徒苍羽在毯子上来回翻滚,知道这人,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走,谁都拿他没办法。何苦为难自己呐。 珩靖靖嘴角勾笑,没在言语,坐在围炉边泡茶吃果子。 过了一小会,门外又响起叩门声,司徒苍羽翻身一跃,熟练的坐到围炉旁,夹着嗓子让人进来。 珩靖靖瞧着这副熟练又搞笑的动作,忍不住想要发笑,于是低下头,端起茶盏泯了口茶,冲着司徒苍羽比了了“厉害”的手势。 门外的丫鬟端着茶点、水果、干果、小酒走了进来。意义放好后,又低头细声问道:“羽东家,夜市还有几个时辰就开始了,已经有好几位贵客,想见见羽东家。珩娘子说全凭羽东家自己做主,若见呢咱们用心伺候着,若不见呐,珩娘子自会帮东家料理好,还让羽东家切莫担心” 司徒苍羽听完,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头戴大朵簪花,随时笑容满面的珩娘子。正在思索时,眼神不小心和珩靖靖撞在了一起。灵机一动夹着嗓子,双眸含情的看着珩靖靖,造作非常开口:“三公子,怎么办?你舍得吗?小女子只想和三公子在一处” 说话间,抬起一只手,故意去摸珩靖靖握着茶盏的手。 本就听着司徒苍羽夹嗓子说话就想笑的珩靖靖,此时,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扭捏之态,呛到了喉,一连咳了好几声。 司徒苍羽见着珩靖靖吃瘪,自然心里是高兴的。于是大胆的演了起来,不仅上前给珩靖靖拍背,斟茶。还十分体贴的拖着凳子,坐到珩靖靖一边。 守在一旁的丫鬟,心里暗暗腹语:谁说羽东家与其他姑娘不一样?还不是一样,都是喜欢有钱又俊秀的小郎君。 过了一会儿,珩靖靖咳嗽逐渐缓解了,又喝了口司徒苍羽递到嘴边的茶,逐渐恢复了正常。 “三公子,难道昨夜你与我那般恩爱,都成了过眼云烟吗?”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伸手按在珩靖靖的大腿上,来回抚摸,身子微微朝着珩靖靖身上贴:“你昨夜,是怎么答应小女子的,都不作数了吗?” 还泪眼婆娑般挤出几滴眼泪。 看得一旁的小丫鬟们都红了脸,埋下了头。 羽东家那是什么良家姑娘啊这手段一点都不输金牌姑娘们。 珩靖靖泯嘴,白了一眼司徒苍羽,眼神透着火,示意司徒苍羽把手挪开。 司徒苍羽装作没看见,余光少了一眼正对着,敞开的正门。嘴角勾笑,半个身子直接倒在珩靖靖身上,柔声娇作:“三公子,你可是小女子第一个男人,小女子不要别人,就要三公子” 抬起手,又故意摸了摸眼角。 楼廊上来回的恩客们,看着雅阁大门敞开,又看着门外的栀子灯,都很好奇,假装有意无意的路过雅阁,又一不小心的朝里面瞧上两眼,自然就正对着一对俊俏佳人正对着门,在围炉旁恩爱。 珩靖靖一言不发,但司徒苍羽能从他那变化不多的表情和眼睛里,读到了几分有火发不出的憋屈。心里也就越发得意:不就演嘛,本将军可还没怕过谁,武功没你高,架打不赢你,但这扮女子逗弄你,本将军可是太会了。 心里这样想着,司徒苍羽的报复心也就越重了。一手放在珩靖靖胸前不停乱摸,另一手环抱着珩靖靖的腰,又掐又捏,手劲能有多大就使多大。恨不得一手掐断珩靖靖的腰,让人当场一分为二。嘴上说着:“三公子,你不要我了吗?那我今晚就要去侍奉旁人了我舍不得你昨晚你那样凶昨夜说好与我天长地久的今日怎么就不开口了呐你当真要做个薄情郎” 珩靖靖为什么不开口,他是不想开口嘛,他是被司徒苍羽乱摸起了火,被大门口,窗外旁,几十只眼睛盯得开不了口。早在司徒苍羽摸他大腿时,就起了火,好在全靠真气压着,到了这会儿耳根已经微微泛红了。 司徒苍羽见他如此能忍,还不发火。于是心一横,挎着腿直接坐到了珩靖靖身上。双手勾着珩靖靖后颈,魅惑的笑着,眼里尽是:来啊,老子看你怎么破。的得意神情。 珩靖靖没想到他能跨坐到自己身上,从容的表情下,闭上了双眼。倏然间,睁开双眼,翻身将司徒苍羽箍在了凳子上,不等司徒苍羽反应,他捏着他的下颚,猛地亲了下去,宛如一头饿狼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一旁的丫鬟,忙关上门窗,迅速的请走了楼廊上的看客。 第58章 调戏美人儿啊 【名苑楼-雅阁】 随着关门声响起,珩靖靖一口咬破了司徒苍羽嘴皮,血腥味裹进了津液珩靖靖嘴角勾着魅惑,眼角泛着红晕。就这随意的一眼,就魅得让人失神。 珩靖靖跨坐在司徒苍羽身上,将他两只手箍在头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却将常年征战的少年将军,遏制得动弹不了半分。嘴角染着鲜红,勾出一抹癫狂的魅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拿着腔调调戏:“羽姑娘,这下可满意了?” 司徒苍羽脑子一片空白,癫狂邪魅的影子仿佛将他锁住了。看一开一合唇瓣上吐出的字,猛然惊醒,额头朝着珩靖靖额头重重一击,趁其不备挣脱了了双手,朝着珩靖靖攻击而去。珩靖靖反手一拉,身子敏捷的将司徒苍羽扔到了氍毹上。面色依旧是那副蛊惑的神情,转身慢悠悠准备坐回凳子上。 司徒苍羽不死心,抓起一旁的杌凳朝珩靖靖丢去,双脚发力的去攻击珩靖靖下盘处。 没有任何意外,杌凳又在离珩靖靖毫厘之间,裂开落地,还刚好砸到司徒苍羽攻击去的双脚上,珩靖靖围着凳子从容的转了一圈,没伤到分毫的重新坐回凳子上。一手一脚的接住司徒苍羽的攻击,一手执着茶壶斟茶,喝茶。 “珩靖,你他娘的有病啊?敢轻薄老子老子要跟你拼命” 司徒苍羽一边骂着,一边朝着珩靖靖不断攻击。只是这天渊之别的差距,司徒苍羽半天没讨到半分好处。最后珩靖靖实在是难得应付,手掌绕了个圈,轻轻一推,将司徒苍羽重重的丢在了氍毹上,放下茶盏,丢下一句:“何必呐?” 从容的走到内室。 在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袍,一手抱着大氅,另一手用手指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挂着魅笑看着司徒苍羽:“美人儿,我走了,别太想我” 步伐轻松,神态从容唤丫鬟伺候披好大氅出了雅阁。 徒留司徒苍羽,面色阴沉,眼中闪着怒火,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门口伺候的丫鬟,看着房内颠三倒四的家具摆件,边收拾着,心里边默默感叹:还是羽东家会玩儿! 此刻一位小厮,笑呵呵跑进来:“恭喜羽东家,外面有几位贵客想和羽东家说说话,这些是帖子,羽东家可以挑一挑,瞧上那位贵客,小的就去传” 说话间,将一本红丝绒的帖子递给了司徒苍羽。 此刻,司徒苍羽火气依旧,心里只想着如何将珩靖靖千刀万剐,压根儿没听见小厮开口说了什么,看着递过来的帖子,顺手也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瞧,上面登记着:奢比国从老爷,账银三万两,翡翠商人。许国陈公子,账银两万八千两,皮货商客。齐国蒋少爷,账银五万两,齐国兵部尚书次子以此类推,反复记录了十几行。 司徒苍羽蹙眉,看着小厮。 小厮忙解释道:“贴子上的都是贵客们放在咱们名苑楼账上的银子,和具体是哪里人,什么身份背景。羽东家先挑,看上哪位爷,小的就去安排。” 听到这话,司徒苍羽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就得开始接客做买卖了。刚想开口,嘴角的伤就被扯到了“撕~” 不由自主的用手指触摸了一下,还冒着血。 清了清嗓子开口:“这帖子上没有贵客出十万两吗?” 小厮笑笑答:“羽东家,先下周围异国异邦常年战乱,能出得起一万年以上的都是些显贵稀罕客了。” 司徒苍羽瞥了一眼一旁的丫鬟,对着丫鬟说道:“和珩娘子说,我和昨日的那位三公子情投意合,不会再接其他贵客了,劳烦珩娘子都把其他客人给挡了去” 丫鬟应声退下,小厮也拿着帖子出了门。 司徒苍羽嘴唇还渗着些血渍,走到内室铜镜前,看了看咬破的地方有些肿胀,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一股血腥味,将他带入了方才珩靖靖欺身而上,一口咬下去的情形中,软润、炙热、跋扈又癫疯。 司徒苍羽擦了擦嘴唇的血渍,跟着骂了一句:“他娘的,珩靖属狗的” 【西侯府-后院】 “回来了?昨夜去哪儿了” 珩旭和西侯爷坐在棋榻上下棋,看着珩靖靖悠悠晃晃的进了屋。 珩靖靖心情倒是不错:“调戏美人儿啊” 喝了口热茶,少焉又说:“下完棋就回去,老头可别冻坏了”冲着老侯爷笑了笑,向内室走去。 老侯爷头手里摩挲着棋子,低头看着棋盘嘟囔着:“他那样子,还调戏人家,估计也就是被人家调戏” 珩旭颔首:“爹爹,你是说大哥还是三弟?” “你大哥啊!估计坠入蜘蛛网,你三弟啊!向来疯疯癫癫没个正行,哪家姑娘受得住” 说话间老侯爷又吃了几颗黑子。 “老头,谁疯疯癫癫的” 珩靖靖换了身宽衣袍子,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到棋榻旁坐下。扫了一眼棋盘,开口:“二哥,弃子争先” 老侯爷打趣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小人” “反正二哥都要输的,老头你也太狠了” 看了看外面被积雪压弯的翠竹:“冒着风雪,也非得在我这下棋” 说话间,黑子节节败退。白棋一局定了胜负。老侯爷十分满意笑笑,抬头看着珩靖靖说道:“这小破院,要不是你二哥非让我来,我才不愿来。四面透风,再多坐一会儿,我这老骨头明儿就下不来床了” 话音未落,起身扶背,走到门限处:“来人 ” 院外的下人闻风而至,簇拥着老侯爷回了自己院子。 珩靖靖用手中的书轻轻点着棋桌:“二哥,大哥的那位心上人确实是寻常江湖女子,我已经安排妥帖了,一路暗中护着大哥。” 珩旭手里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这么说来,大哥这江湖眷侣是做定了” 扔了一把棋子到棋盒,面露打趣神态:“唉~不知道大哥那身子骨受不受到住” 第59章 老子辛苦淌过来的,老子以后就守在大门口了 【名苑楼】 自那日,大雪初霁后,一直到新春来临,每日都是万里白雪纷飞,檐上的积雪一日比一日厚。 司徒苍羽自从被珩靖靖点了栀子灯后,口碑一日不如一日。 最初两日,都以为羽东家情真意切所托良人,心生羡慕。 后来一连好好几日都没见着那位羽东家心悦的三公子出现,楼里的风向开始变了。什么羽东家被薄情郎骗了身子,什么羽东家主动勾引俊俏公子反被抛弃,什么羽东家被骗色又骗财越传越离谱,就连跟着身旁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心疼:“羽东家,你不能这样吃了,男子都喜欢柳腰女子” 司徒苍羽倒是不在意这些,冬日嘛,又出不了门,正适合窝在温热的雅阁里吃着热食,每天都不重样,日日睡到晌午,围着火炉吃着铜锅,一顿铜锅就能吃两三个时辰。 吃完都天黑了,又在名苑楼各处走走消消食,到一楼看舞姬跳舞,或者到逗乐馆听听曲。自从听说敬之回了故里,这七楼想去也就去了一圈逛下来,又到了子时。 名苑楼通宵营生也是有专门伺候的厨子,又让人备了好吃的,吃完后,消消食,洗漱完都 快到寅时,才有些睡意上床躺着。 起初,还担心珩靖靖会往自己这里来,还想着如何避开,后面发现,人不仅没来,从那日走后,连个屁也没有。 这下就太好了,司徒苍羽甚至希望,珩靖靖能走在路上不小心摔死过去最好。 好日子一直延续到了新春,今年新春名苑楼格外热闹,提前两天就开始锣鼓喧天,满是新春氛围。舞姬的衣服是新春样式的、琴师们抚的曲子是贺新春的,名苑楼上下都穿着贺新春的新袍子,就连厨房里的食谱菜名都换成了寓意新春的名儿司徒苍羽再次感慨,珩娘子当真是个做买卖的妙人。 司徒苍羽早早就收到了袖宝斋的信,让去袖宝斋住上几日。只是不赶巧,司先生和幻聪因为有了新买卖,一同跟着韩国的商贾出了海域,司徒苍羽想想也就没去袖宝斋,反正这名苑楼是个舒服地。 新春当夜,都是要守岁的。 司徒苍羽虽说不信这些,但名苑楼外搭了个巨大的铁花台,从夜幕就开始表演 ,一声锣响,铁水打向空中,一瞬间,铁水化作不同形状花朵、美人、书生、生肖在空中绽放的声音如同炮竹一般,响彻云霄。引来卫都大半城的人来看。 这东西是这两年才兴起的,梁国还没有,司徒苍羽也十分好奇。 怀里捧着手炉,披着大氅,戴上氅帽,也跟着立在人群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师父们的表演,当真是稀罕到让半城人连连惊叹 “美人儿,看得这般心驰神往,可是都忘了我” 司徒苍羽看得入神时,耳畔突然想起声音,隔着氅帽都能感觉到贴近耳畔的热气。 司徒苍羽头也没回,一脚狠狠地踩在了珩靖靖的靴子上,还用着力道,故意的使了使力… “哎哟喂”一声粗狂的声音大喊 司徒苍羽尴尬迅速的收了脚回去 扫了一眼四周踩错人了,台上的铁花满天飞舞,台下的人连连惊呼! 司徒苍羽突然想去街道走走,于是朝着冷清的街道而行心里犯着嘀咕:明明是听见了珩靖那疯子的声音,刚刚难道是听错了吗?罢了,最好别遇到那疯子,真是他娘的又病… 穿过人群后,街道上空无一人,雪花依旧静默飘着,挂在门前的红灯笼都覆上了一层白雪… 司徒苍羽无聊的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朝着房檐扔上去,然后接住房檐上掉下来的积雪,又揉成团,朝下一家房檐上扔去。周而复返,一个人也是玩得起劲,一路沿着小巷,不知道在扔第几个雪球的时候,雪球没将屋檐上的积雪打下来,反倒是让珩靖靖接住了雪球。“羽姑娘,好巧啊” 珩靖靖披着白色的狐狸大氅,手里一手提着一盏红色小灯笼,一手拽着司徒苍羽刚刚扔出去的雪球。 司徒苍羽被咬破的嘴唇,早已结痂去皮,看不到一丝踪迹。近来舒心的日子,早就冲淡了那档子糟心事儿。但再次看到这珩靖靖这副,温文尔雅下,开口就是轻佻腔调。再对上珩靖靖双眼时,还是不自觉的迅速移开。身子微微一侧,从珩靖靖身旁掠过。 “看来是本公子太久没去寻姑娘,羽姑娘这是在与本公子斗气?” 珩靖靖随着司徒苍羽方向转身立在身后,腔调里带着极致的玩味。 “珩靖,你他娘的有病啊” 走在前面的司徒苍羽,戴着氅帽的脑袋,被自己团的那只雪球砸中。氅帽和大氅上都沾满了碎雪。 “哦,丢错了,不好意思咯!”珩靖靖,走到司徒苍羽跟前。从容的面容下,挂着淡笑,完全就是故意的。“怎么?小将军不爱说话吗?是惦着那日吗?” 身子朝着司徒苍羽耳边贴去。又道:“我这是委曲求全,帮小将军了心愿呐” 司徒苍羽故:“嚯三公子真是细心体贴。你回回都用你那高不可测的功夫遏制人,有什么意思,高处不胜寒,也是很孤独。” 朝旁边的木柴上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着,须臾继续说道:“有本事,你下来,别用你那些阴阳怪气的功夫,跟老子比试一场” 珩靖靖笑笑,慢言慢语:“小将军就这么想赢我?” 司徒苍羽将雪球又扔向了房檐,接住一捧雪开口:“什么赢不赢,本将军陪你玩儿” 手里团着雪 珩靖靖立在原地,看着司徒苍羽又团着雪球砸房檐,几步之间一前一后拉开了两人距离:“好”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的回头看着珩靖靖:“真的?” 珩靖靖面容挂笑,微微颔首。 霎时间,一只雪球狠狠地砸在了珩靖靖眉心处,散开的碎雪,覆在眉毛处、睫毛上,还有鼻子和唇角边,眉心处迅速升起一抹淡红印记。 这是司徒苍羽首次袭击珩靖靖得以成功,他自己都没想到,原以为在珩靖靖眼前碎地的雪球,真得就击中了从未击中过的珩靖靖。心里瞬间敞亮无比,嘴角止不住的发笑,欢快的跑到珩靖靖面前:“哎哟哎呦还得是三公子,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说话间,还比了个大拇指。 “一个雪球而已,小将军貌似是高兴得太过了” 珩靖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碎雪。 “你也是不懂,平日你摔我有多狠,这一下解了心头大半” 两人并排而走,氅帽和大氅上散着熙熙攘攘的雪花。 “小将军想找本公子上哪比试?” 司徒苍羽望了望四周,皆是商铺房舍,想了想:“去上回湖畔玩儿玩?” 珩靖靖从容含笑,眼神明示。提着手中灯笼上了房顶。 两抹白影,一盏红灯在白雪皑皑的卫都房顶上纵跃一路到了城郊湖畔,珩靖靖将手里的灯笼一挥,灯笼稳稳的挂在了银光素裹的柳枝垭上。 静谧黑夜,雪花密密麻麻地落下,宁静又神秘。湖面上积雪很厚,在夜的映衬下,雪显得格外洁白。树木枝桠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柱,冰柱在黑中闪烁着光。 立在枝垭上的司徒苍羽,拿着冰柱朝着珩靖靖袭击而去。湖面的珩靖靖扯开大氅,借着大氅在厚积雪里滚了一遭。团着雪球抵挡,珩靖靖说话算话,所用招式皆是寻常功夫,隐去了那令人害怕的世间无二的真本领。 司徒苍羽与珩靖靖身形,体量相差无二。但两人所学功夫内力南辕北辙。司徒苍羽全靠的是力,这也是他如今虽从外看是美娇娥的身体,但实际上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而珩靖靖修的是万物天道的柔法,往日对付司徒苍羽的一招一式,皆是借自然万物气息所化。如今答应司徒苍羽隐去了柔道。单是靠着力量接招,几个来回下来竟有些吃不消了。 司徒苍羽寻着上机,从身后扣住珩靖靖脖颈,两腿锁住半个身子。朝侧面摔去,珩靖靖借着背力,将从侧面而倒的局势,变成了向后倒去,二人双双倒入厚实的积雪里,不同的是,司徒苍羽是那个被压在底下的人翻身收腿,接着来,半个时辰后,两人从拳脚过招,变成了扔雪球最后是两人都有些疲态了,才休战坐着雪地上 “雪停了?” 司徒苍羽坐在雪堆里,才发现,不仅雪停了,天空还挂着一轮圆月,借着月光看向一旁的珩靖靖,瓷白的面颊,泛着深浅不一的红,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雪球砸的。珩靖靖鼻子有点儿痒,闭着风,仰着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尖。 泛红的鼻尖揉了两下变得更红了,白瓷雪肤上覆着红,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捏碎一般。司徒苍羽有了想上手试试的冲动。不过还没等到他抬手,珩靖靖移到了柳枝垭前,取了灯笼,坐到了凉亭里。 司徒苍羽心中感慨:可真像只夜行的厉鬼。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朝着亭子走去。 “小将军可玩尽心了?”珩靖靖立在亭子里,对着走过来的司徒苍羽说道。 “三公子不让我,怎么玩得尽心” 司徒苍羽确实有些痛快,但是尽心也称不上,毕竟在他心里。直接遏制住珩靖靖,就像他绝对压迫自己那般,才算尽兴。 “哦?!既然还没尽心,不如生堆火玩玩,怪冷的” 说话间,凉亭旁积雪冰柱的枝垭干草随着一阵风唰唰的掉到了地上,珩靖靖眼神示意司徒苍羽:干活 “你啊!夜里还是少出来” 司徒苍羽说话间,抱起来了枝垭干草。 珩靖靖不明所以问道:“为何?” “为何?你这“唰唰”两下,夜里出来,走夜路的人以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吓死百姓一大批” 司徒苍羽一边说着,一边架起火堆。 火堆慢慢的烧了起来,火苗越来越高,火势越来越旺。两人围着火堆烤火取暖。 远处皎月银光,近处火光摇曳。忽明忽暗将脸上的情绪抹了个干净。 司徒苍羽看着火堆里,冒着星子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抬头问道:“三公子,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珩靖靖脸上的红润已经褪去了不少,清冷从容的面容下,借着火红的光,显得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只是这嘴角勾起的一抹邪笑,又将他拉高:“哼何止是相识,你可轻薄了本公子啊” 说话间,白皙的手指有意无意的点了点唇边。 本来这一仗,司徒苍羽都忘了这事儿。此刻,被珩靖靖这样一点,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那 微微上扬,轻起蠕动的唇瓣。 霎时间,耳根发了烫。 “啧你还有完没完啊!两个爷们儿,摸一下,亲一口怎么了” 义正言辞,慷慨激扬下司徒苍羽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耳根。 “嗯还是小将军豁达,不像我这般,还日日怀念呐” 司徒苍羽看那副欠揍的神情,知道他是故意逗弄自己。自然是不跟着接话。 “你这功夫到底在哪儿学得?世间高人也没听闻有你这一派啊?” 司徒苍羽杵着柴火棍,好奇问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珩靖靖了,虽然知道此人不会告诉他,可架不住好奇,毕竟他司徒苍羽,这些年就还没遇到过对手,偏在珩靖靖这里吃不了半招。 珩靖靖不多的神情了,换了一副浅笑:“自个悟的,没人教” 司徒苍羽果然没猜错,人家,就是没打算说。抬头看了看高月,又低头看着珩靖靖道:“丑时了,又是一年春,这第一个诳语嘛,还得是三公子赏我的” 珩靖靖只笑笑,没接话。又扭头看向空中月,过了好一会儿说:“苍羽,你出征到边城几年了?”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靖愣了须臾,将手中烧火棍丢进了火堆:“三年了,马上就四年了” 停了停,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珩靖靖说:“从跨过梁国边界,一路上山匪,异王无数,农田村落天就被打劫一空,处处是烽火连天,饿殍遍野,析骸易子的景象。这是在我梁国境内,从未有过的,起初,士兵有的吓得做噩梦,有的偷偷抹眼泪,后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再后来,我们剿了山匪,灭了异王,修好了农舍,也筑起高墙” 司徒苍羽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闪着不甘的落寞。高亢说道:“老子辛苦淌过来的,以后就守一辈子大门口了” 第60章 还是说你只见木,不见林 【卫都-城郊湖畔】 听了司徒苍羽三言两语,就道完了这几年伐乱安边。其中种种经历,自是不用多说。珩靖靖就这样看着他,从容依旧,在想些什么,司徒苍羽没从眼里找到答案。 司徒苍羽又朝火堆里丢了几根木柴,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木柴渣子。一阵阵火冒星子,被夜风刮得东一面西一面,火星星子掉到司徒苍羽大氅上,氅帽上,氅衣被点开了一个小洞,氅帽上的软毛被烧成了小卷。用手抖了抖皮毛,又瞧不见了 珩靖靖从容的眸子了,闪出一丝光,看着手拿氅帽抖火星子的司徒苍羽,问道:“苍羽,我有一事不明,你当初攻到了幽谷峰,为何不乘机占了幽谷峰,翻过幽谷峰就到了韩国的雀城地界,韩国地界小,雀城离韩国首城,不足三百里。以你当时的兵力是完全可以直达韩国首城,拿下韩国的,为何不这样做?” 司徒苍羽听着珩靖靖沉着又温和的语气,不由得多盯了他两眼。心里嘀咕道:这疯子,也是能正正经经说话的,原来他不疯癫的时候也没那么招人讨厌。 当珩靖靖说道:幽谷峰 三个子时,司徒苍羽心里已经明白珩靖靖想要问什么了。所以等到珩靖靖话音刚落,就接着说道:“若想取韩国,确实翻岭从雀城而入是最佳。幽谷峰与韩国雀城相隔五十来里的距离,又是荒无人烟的峭壁之地,入雀城也是短的距离,但幽谷峰始终是卫国地界,对于卫国来说是幽峰谷可有可无之地。但怎么办呐,我出征时,就领了皇命,我朝陛下不让伤卫国一花一草。” 珩靖靖眼里泛疑:“就只是因为这个?” 司徒苍羽点点头,虽然他也没想明白,梁帝为何为了年轻时的几句诺言,不仅口头告诫他,还他快攻打到 卫国边界之地时,频频收到加急旨意,皆是不让碰卫国。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靖的神情,有些变化,开口问道 :“这事儿,你不不知道?你卫国皇帝没和你说?” 珩靖靖摇摇头,虽然当初司徒苍羽横扫三十二座山匪,灭十四小异邦派时,卫国朝堂确实是担心梁国下一步就杀到了卫国,然而,臣子们日日忧心,卫帝却天天在宫里钓鱼。就连珩靖靖自己都被启鹤玉拉去,想探探卫帝的意思。结果来来回回,也没打探出什么来,在卫国全民皆是防备之中时,谁也没想到这挂帅一路杀到卫国边塞之地的少年将军,开始了筑墙,休养生息的事情。都以为是作假手段,结果,半年后,卫帝一封圣旨,梁、卫两国又开通了商贸互通。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这仗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了。 司徒苍羽难得见珩靖靖脸露疑惑,心里反倒是有几分莫名的高兴。嘴角挂着笑,促狭开口:“梁帝估计当时也如你这般料想,担心我从卫国幽谷峰,直驱韩国。几乎是每天一封圣旨告诫,还让我父亲、母亲都传了信过来” 重新戴好了氅帽开口:“当时我可想去了,诱惑真他娘的大,甚至率了一队精锐探到了幽谷峰脚下。” 抬头看着珩靖靖笑笑:“你们卫国真是心大,方圆百里,一个要塞镇守都没有” 珩靖靖挑了挑眉:“哦!?都到山脚下了,怎么就没翻过去呐?” “怕陛下灭我九族啊” 司徒苍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调子。 “这怕不是真话!”珩靖靖一眼看穿 “确实不是真话”司徒苍羽想起当日山脚下的情形,身边的副将来回催促,让他下令翻越幽谷峰。正当他在犹豫不决时,脑子里蹦出出发前皇帝舅舅在御书房说得那番话:卫帝性情温雅,又恶战伐之事。喜爱寄情于山水,诗画之间 他不明白为何一向厌恶玩乐,日日勤政的皇帝舅舅,会如此评价卫帝,而且字字尽显温和语气。向来对他征伐西北之地三言两语以示嘉奖之词的皇帝舅舅,会在他攻到卫国边界之地时,频频书信与圣旨,皆是长篇大论。 最后,他放弃了越幽谷峰,征伐韩国。 梁帝与卫帝之间的缘由,他不想去猜,更不想遵祖训去想法子把卫国如何如何,这一切只是不想让梁帝平添白丝。 如今,又知道卫国有珩靖靖这般厉害之人,更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了。只想好好守住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边城之地,让城内的百姓如梁国子民有衣穿、有饭吃,体体面面的活一生。 珩靖靖看着出神的司徒苍羽,看着他面色由沉变松,向来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唤了两声:“苍羽,苍羽” 司徒苍羽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为何在山脚下,又撤了回去” 珩靖靖伸了伸懒腰。 司徒苍羽拿起一根棍子,搅动这火堆:“嗐就是不想看到皇帝舅舅多愁几根白发呗” “想不到,你还挺孝顺的”珩靖靖笑笑,又重新摊开手取暖,少焉调侃:“可惜了,梁国历代霸业折在了你的一片孝心上。若当初你站了幽谷峰,收了韩国,当时背靠韩国的许国和浮于国还没成气候,又正是内乱的时候,几乎就是 梁国的囊中之物。借机在壮大兵力,北疆沙戈壁部落、草原小族,以及当初被你三万兵力压制住的北塞诸国,都唾手可得。” 司徒苍羽心里暗深佩服,其实当初这也是他经不住连连圣旨的告诫,也冒险到幽谷峰一探究竟的缘由。“三公子,就是三公子,这还不止呐,北疆边塞诸国都归在我梁国手上,齐国与梁国又是世代姻亲,只要联合齐国,就能对卫国形成合围之势,那时的卫国才是真真正正的囊中之物。” 珩靖靖挑了挑眉,拿着腔调开口:“所以说嘛,这兵家之机,稍纵即逝。小将军但就败给了孝悌力田上,不知道该说你学志敦厚,还是说你只见木,不见林” 第61章 都被三公子咬破皮了,还不叫让 【卫都-城郊湖畔】 司徒苍羽,听这珩靖靖怪异的腔调,咧嘴开口:“又拿腔调打趣我,三公子,你这阴阳怪气,一句话能转几个调调的语气,再哪儿学得,也教教我” 珩靖靖神态自若:“自个悟的,想学,给我磕两个头” 司徒苍羽将手中的烧火棍,朝珩靖靖直直扔去,下一刻,不出所料的出了所料。 随着到眼前的柴火棍段成两节掉地上,火堆的火苗头子卷着火星子,朝司徒苍羽面前扑去,倏然见,雪白虎皮大氅燃了几个洞 “嘿珩靖靖,你他娘的不讲武德,不是说好了不用那破玩意功夫对付我吗?” 司徒苍羽身子一边朝后扬,一边用手抖着大氅上的火星子。 珩靖靖坦然自若答:“那是昨夜儿,今儿又是新的一天,不作数的” 司徒苍羽歪着头,看着珩靖靖,嘴里带着几分嘲弄:“珩靖靖,啧啧你这么变态,怕是从小没朋友,现在逮着机会就玩我,弥补你总角之年时的性子” “哼~这都被你猜出来,还是小将军厉害” 珩靖靖淡笑,顺着他的话接 :“所以说,小将军不该让让我吗?” 司徒苍羽不屑一顾:“让怎么不让,都被三公子咬破皮了,还不叫让。”随着两人的拉扯较量下来,身心都放松下来,起先的那点羞涩早就被司徒苍羽自己给扼杀了。 珩靖靖手背手心来回翻着取暖,付之一笑。 司徒苍羽又朝火里丢了些树木枝芽,重新找了根烧火棍。捣鼓着火堆,烧红的火炭被他扒拉到了火堆四周,火堆借着缝隙,火势也越来越大两人的脸颊都脸颊被烤得红扑扑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火堆旁的柴火枝桠,燃得差不多了 夜色半退,月光变淡嫣,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雪地上的霜花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一夜过得可真快! 珩靖靖起身,理了理身上大氅,冲司徒苍羽挑眉:“走,本公子送羽姑娘回去” 司徒苍羽起身,朝着火堆扔了几团雪球,将烧得正旺的火焰,顷刻间,化成了乌烟。拍了几下手,碎雪片被拍落:“怎么走啊?这送人可是有不同的送法。三公子是打算抱着我回去,还是背着我回雅阁?” 珩靖靖抬手灭了凉亭里的灯笼,朝着小径官道走去。 司徒苍羽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人,两人并肩而行。官道上的积雪厚厚的,一脚下去,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清晰起来,静谧而又美丽。 “这积雪可真厚,三公子真的不打算背着我走。”司徒苍羽打趣的说道。 珩靖靖撩起被雪水浸湿的大氅角,伴随着脚下“嘎吱嘎吱”声说道:“我身子娇柔得很,怎么背得动你堂堂征战无数的少年将军,这不是为难我吗?要不换成小将军背我如何?我身子轻。” “我怎么背?我就一弱不禁风的女子”说话间司徒苍羽也撩起了拖在雪地里的氅袍。 珩靖靖笑笑:“这得试试,保不准看起来弱不经风,力气可惊人呐” “俏佳人当然得入贵公子怀,方更招人艳羡”司徒苍羽学着珩靖靖的腔调 ……… 两人就这样为了谁背谁的问题,边走边拉扯 城郊官道没人走过,又是刚停了雪积雪太厚… 不一小会就将两人烤了大半夜大氅和靴子又湿了个透。 天际慢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紫色,仿佛是被雪花洗净了一般,清新又干净。 司徒苍羽一夜未合眼,想了想提议两人还是跃轻功而行。 珩靖靖扭头一笑 细语蛊惑: “小将军,我这儿有个好玩的,玩吗?” 司徒苍羽以为他又憋着什么坏,嘴角轻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先说来听听,你这疯子能想到好玩的,多半都是玩别人” 珩靖靖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嘴角微扬:“怎么?小将军害怕了?这可不像一城镇边之将的胆识。就让你闭个眼而已,不用害怕”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半信半疑闭了双眼。 一霎间、司徒苍羽感觉面颊被寒风刺入了骨头里,那寒风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脸颊仿佛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寒冷非常。眼睛因为寒冷而眯成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隙,他看到了珩靖靖正在优雅地解着大氅,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雅阁外室之中。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被寒风刺痛的脸颊,发现什么都没有,疼痛感也完全消失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珩靖靖解下氅袍,十分熟练的走到内室,挑了干净的常袍,自顾自的去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时,就看见司徒苍羽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里满是诡异的神情。“怎么了?这样瞧着本公子,是几个意思啊?羽姑娘” 最后几个字轻佻又长音。 “这这也是自个悟的?”司徒苍手指朝着城郊方向指去,难以理解又道:“城郊离这儿”用力的跺了两下脚:“好歹也是有十来里地,珩靖靖,你他娘的不会真的是鬼?老子在郊外雪地路上,就闭了个眼你你一下子就把老子这么大一高个,弄回了雅阁你是怎么做到的?” 珩靖靖拿着帕子坐在小围炉旁自顾自的擦着头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司徒苍羽震惊和不可置信中来回切换。 过了一会儿,因为风雪侵湿的大氅和氅帽,在地龙的烘烤下散着气,珩靖靖指了指全身被热气包裹的司徒苍羽调侃道:“你看上去,倒更像是鬼,还是冒气的那种” 司徒苍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好气大喊:“你别走啊!珩靖靖,你这个妖怪,今天我非得替天行道不可,你等着哈,老子先去洗个澡换身袍子” 一边说一边朝着内室走去,眼神示意,非得搞明白不可得神情… 第62章 来,美人儿,这是切好的 【名苑楼-雅阁】 一点都淡定不下来的司徒苍羽,再一次被珩靖靖的惊世骇俗之举惊到了。从五岁时开始学功夫,熟读兵书与世间功夫派别,也从未寻迹或听闻过有人能转瞬间将人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想来想去只有民间传说里的邪神妖怪才有这等本领。 珩靖靖生得美,功夫又是莫名其妙如幻影幻化般鬼魅。莫非这疯子,真的是修道的妖怪幻化而成?不对,妖怪都是以人为食的,来卫都这么久也没见着说哪儿有人口失踪,还有若珩靖靖真是妖,不应该早就把自己给撕了? 越想越烦,越想越闹心 司徒苍羽沐完浴出来后,珩靖靖已经坐在饭桌前,喝着热麦粥,吃着早点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脸上的表情要多丰富就有多热情谄媚。都恨不得能一勺一勺亲自喂珩靖靖喝麦粥,桌上的蒸饼一旁的小丫鬟都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珩靖靖碗里。 司徒苍羽在这名苑楼也住了小半年,虽说时常也有小丫鬟们伺候用食,但也没遇见过如此逢迎阿谀,如此自觉自愿的。 带着疑惑也坐到了餐桌上,一旁的小丫鬟们倒是也伺候着他用膳,虽然该有的都有,但还是不如珩靖靖,蒸饼也是直接一整个的放在司徒苍羽碗里。 “他的怎么就给切成小块,我的就是一整块呢?”司徒苍羽蹙眉,夹着嗓子问丫鬟。 “啊?羽姑娘也要切吗?奴婢让后厨切好重新端上来” 小丫鬟满脸疑惑问道 司徒苍羽看着一旁给珩靖靖正切着蒸饼的丫鬟,看样子是没打算给自己切。心里暗道:果然,有钱的就是大爷。以前个个都一口一口羽东家唤着,这会儿认清了谁是金主,羽东家也成了羽姑娘。 一旁的丫鬟正准备将一整块蒸饼送到后厨去,司徒苍羽抬手挡了回去。喝了口麦粥,夹着嗓子酸溜溜道:“算了,我牙口好,嘴巴大,不用非得切” 珩靖靖吃得差不多了,一旁伺候切块的丫鬟也停了手。“来,美人儿,这是切好的” 珩靖靖将盘子里剩下蒸饼,推到司徒苍羽面前,似笑非笑开口。 司徒苍羽瞪了一眼珩靖靖,吃完了盘里剩下的蒸饼,又喝了一碗麦粥。吃饱后,让下人撤了台,小丫鬟还想留在一旁给珩靖靖烹茶,最后被司徒苍羽夹着嗓子给赶了出去。 关上门,雅阁又只剩下两人了。珩靖靖坐在小围炉旁给自己斟茶,司徒苍羽扫了一眼珩靖靖坐榻,带着几分不悦问道:“小妖怪,上好的貂皮坐垫,还这么大一张。我都没坐过。珩娘子也是大手笔”上手摸了摸搭在凳沿上的软毛貂皮:“啧啧这骄奢,这侈靡,要不是珩娘子会做生意呐。” “怎的?羡慕了?那你得花银子才行”珩靖靖喝了口茶,轻飘飘说道:“也不多,就一百万两而已。” “什么?你在名苑楼账上又放了一百万两银子?”司徒苍羽无法淡定,手指着门外质问道。 一百万两,够他边城五十万守城将士吃一年的伙食,若用到救济百姓,修建农舍,筑墙围更是能兴起一方集镇。他淡定不了,也无法淡定,想不通怎么有人会这样花银子,还是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虽然外面传得天花乱坠,但是他两个啥也没干过。他图啥? 珩靖靖手里掰着蜜橘:“我放银子进来,你不也能分到吗?听说名苑楼的玄女可是能分到名苑楼一半的营收。” 话虽没错,但当初为了少露破绽,他只要了三成。这银子原本也是打算到时候带回边城,用在长期遭山匪劫掠的小村小落使用的。可是想到珩靖靖轻飘飘的挥霍银子,银子不是他的,他心里倒莫名的生起了气。 “好!好得很”司徒苍羽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凳子上:“下回再给名苑楼送银子直接给老子得了,反正你这来来回回都是逮着老子一个人祸害。” 珩靖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贪财啊?袖宝斋幻老板银子可比本公子多,想要银子找他啊。那还不是小将军要多上给多少” 司徒苍羽听他提到幻聪,一点都没感到意外。带着几分揶揄开口:“幻聪那是一桩一桩买卖自己赚回来的,不管他有多少银子,那也是他自个辛苦得来的。不像你这小妖怪,成日神出鬼没也没见着有什么营生,乱世里随随便便就往明月场里丢个十万、百万的” “小将军是觉着本公子银子来路不正?” 珩靖靖冲他笑了笑,须臾开口:“小将军是想要替天行道,杀富济贫” 司徒苍羽讪笑,也看了他一眼:“老子倒是想哦” 提壶给自己烹了一盏茶:“改明儿,老子得去道观里找些道士来,收了你这个妖怪” “哼年纪轻轻沉迷鬼邪之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哦” 珩靖靖顺着话接。 “唉过去十几年老子倒也是不信的。这不,赶巧碰上了三公子这等妖怪,不信也不信” “你一口一个妖怪的,怎的?本公子可是在你跟前化了皮,还是变了形?” “方才不就见着了嘛,鬼魅现身眨眼间就将老子带回了雅阁” “那小将军可要小心了,自古鬼魅妖怪最喜欢吃人心肝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妖怪都是怎么吃的,是生吞活剥还是将人散上腌料腌一腌烤一烤” 两人就这样斗着心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司徒苍羽猜不透珩靖靖是怎样想的,但他被珩靖靖从城郊眨眼带到雅阁这事儿,心里还在发颤。一直在找机会想从珩靖靖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没这么荒诞的信息出来。 昨夜两人在郊外一夜没合眼,这会儿吃得饱饱的,又是在温暖如春的暖阁了。睡意也就慢慢上来了,珩靖靖打了个哈欠,冲着看着他的那人挑了挑眉,娴熟的朝内室走去。撩袍上床,扯过被子盖上,一气呵成。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心里腹语:“得了,这明儿一开雅阁正门,羽姑娘的声誉又随着一百万两雪花银给回来了。 第63章 储优递帖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再次睁开眼醒过来时,已是夜幕临近。 撑起身子靠在软榻上。 房内琉璃灯不什么灭了几盏,小围炉还燃着炭火。在昏暗的房间里,炭火显得格外火红。司徒苍羽开口准备唤丫鬟进来掌灯,想了想还是起身开了正门,吩咐守在门口的丫鬟进来掌灯。 随着房内一盏一盏琉璃灯亮起,司徒苍羽脚踩在温热的氍毹上,漫步走向内室“三公子,三公子还不起” 话音未落,走到床沿边掀开被子:“人呢?” “羽姑娘,三公子方才出去了” 掌灯的丫鬟以为在问自己,开口回答道。 司徒苍羽嗯了一声,心道:走了也好,最好走了就别再来了。 一旁的丫鬟以为司徒苍羽有些舍不得,又继续补充劝解:“羽姑娘也别伤心,三公子虽没说什么时候再来,但账上的银子可是比其他贵客都多得多,羡煞一众金牌姑娘们呐” 好嘛,这都不用等到明天,上赶着捧的就开始了。 另一位丫鬟补充道:“岂止金牌姑娘们羡慕,现在咱们楼里就没有不羡慕羽姑娘的,这不,晡申时,后院的储公子还叫人递拜帖过来。储公子是咱们阁主的客人,从住进后院还没和咱们其他姑娘打过照面呐,” 司徒苍羽转身踱步走向外室:“后院的储优,储公子?” “是的,就是那位储公子,储公子不常出后院,前段时日有些金牌姑娘们想去拜访,都被珩娘子给挡了回去,说储公子喜欢清幽,不准咱们人前院的人去打扰。今日,储公子主动叫人递了帖子过来,可见对羽姑娘不一般呐” 司徒苍羽记得这位储优,当日在后院见几人时,就储优待人冷淡又少语。后面小聚什么的也甚少来过,就算来也是冷淡点点头,喝了半盏小酒,就先离了座。且从第一次照面时说了句介绍自己的话,后面也再没单独和他说过话。司徒苍羽想不明白这人突然送帖子要见自己是何事。 “送帖子的人怎么说的?”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温声问道 立在门口的小厮闻言,忙快步将帖子递了上来,开口答道“送帖子的下人也没多说,只说羽姑娘闲时得空上后院小聚” 司徒苍羽坐在小围炉旁,接过帖子上面写着:待佳人得暇,诚邀至后院雅集,共饮清茗一盏。 司徒苍羽放下帖子,泯了口茶 :“你去和后院回一声,说储公子若是还没用膳,我过去同他一道用晚膳。” 小厮听后,有些为难,开口:“羽姑娘,这这怕不太好” “嗯?你想说什么?” 司徒苍羽问道 “羽姑娘,这储公子只是邀您喝茶,没说要一同用膳,而且而且这上来就说您要过去用膳,显得显得不太矜持” 司徒苍羽扫了旁边的几个丫鬟,也都纷纷连连点头示意,不太矜持。 “无法,老我都这样了”说话间指了指门口的栀子灯,“还要什么矜持,一顿饭而已,还能把储公子吃了不成,去” 小厮不在多言,应声退了下去。 司徒苍羽料定储优不会拒绝,果然,片刻功夫,小厮就前来回禀,说储公子答应了,还同时让人准备饭菜。 司徒苍羽让丫鬟伺候梳妆,走到内室后,丫鬟拿着几件纱裙问他想穿哪件。司徒苍羽余光瞟见之前让小珠备好的几件男袍,想了想开口:“扮身公子装,这发髻我自己来试试” 说完就让丫鬟们到外候着,小半刻钟后,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红线绣着祥云,衣领袖口银丝滚边,腰间系着一条镶玉红腰带,高发髻梳得整齐,发簪嵌着一枚金色宝石。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的少年小郎君出现在丫鬟们面前。 司徒苍羽假意扭捏开口:“怎么样?像位小公子吗?” “像太像了,羽姑娘在那把折扇在手,比二楼爱扮富公子的小倌们更像富公子” “还得是咱们羽姑娘,不仅身为女子旁人比不过,就这扮成男子,也是位美男子” 另一位丫鬟,边夸着边递了一把折扇递给司徒苍羽。 “晃眼一看,羽姑娘就是一位活脱脱的潇洒英俊,风流倜傥的小郎君” 司徒苍羽接过折扇轻轻一抖,扇面如画卷般徐徐展开,飘逸而潇洒。与他这一身十分相配。心里暗道:老子就是位美男子,要是穿上铠甲,潇洒英俊只会更胜。 嘴角含笑:“好了,你们一人随我去后院赴宴” 随后,司徒苍羽带着一位小丫鬟朝着后院走去。 扮着男相,大庭广众之下,自然走路神情也都不像平日里那样故意拘着。放开了许多,迈着宽步子,意气风发的神态惹得一众楼廊上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都以为又是从哪里来了位俊俏小郎君。身后的小丫鬟,一路介绍解释,这是他们女扮男相的羽东家。 【名苑楼-后院】 司徒苍羽到后院时,膳厅里下人们正在陈设膳食。储优坐在一旁喝茶,见着司徒苍羽着男装走了进来,先是一愣,随后起身笑脸相迎:“羽姑娘,久违之至,辱承贵降,不胜荣幸之至” 司徒苍羽夹着嗓子回礼,二人又相互谦让了一番,才双双落座到了餐桌椅上。 司徒苍羽觉着储优十分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比如刚进屋那龇牙咧嘴的假笑,还有那文绉绉的语气用词,以及那眼神里藏了又藏,也没藏住的局促与慌张。 司徒苍羽坐下后扫了一眼围着一团的下人,心想:什么时候后院多了这么多下人的。看着一个个眼里满是耐人寻味的神情。蹙眉道:“储公子,这伺候的下人为实有些多了,不如撤些下去如何?” 储优依旧龇牙裂嘴,文绉绉开口:“悉听姑娘尊便” 司徒苍羽挥手让小丫鬟将膳厅里的下人赶了大半走,又让剩下的都去门口外候着,冬日雪天膳厅没有地龙烧着,有些冷,小丫鬟懂事的只留了半扇门。 第64章 储某必定好好骂上一骂 【名苑楼-后院-膳厅】 待房中只剩下二人后,两人先是大眼瞪小眼,都等着对方开口说话。最后司徒苍羽怕他开口又是文绉绉的,便率先打破僵局开口:“储公子,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储优先是一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司徒苍羽问道:“羽娘子,汝既为男子之形,何以声似女子乎?” 司徒苍羽听着这文绉绉的调子,脑子就有些痛。心道:刚刚都被这小子给带偏了,都忘了夹着嗓子说话。心头一转,轻咳了两声开口:“这就是储公子不懂了,我既扮做南相,自然行为举止,言辞语调都像男子才算“扮公子”,若不然岂不是成了非驴非马” 储优点点头,正准备开口。就被司徒苍羽打断:“储公子,咱说话能不能别这样,听着有些累得慌” 储优闻言微微一怔,刚刚龇牙咧嘴的神态也放松了下来。尴尬开口解释:“实在抱歉,不日我要去北疆戈壁边界小国,那里的语言还没进化至此,所以这些日子都在勤加练习” 司徒苍羽用手指比划了储优龇牙咧嘴的笑:“所以说刚刚你面上的也是在练习?” 储优笑笑:“是的,让姑娘见笑了” 司徒苍羽放心了不少,这些可不用一边吃着饭,脑子里一边破解文绉绉的话语搭话。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肉,吃了起来。半碗饭下肚后,才发现一旁的储优筷子都未动。心想:嚯~这主儿,有脾气了,罢了,还是先问问你。 司徒苍羽放下筷子,双眸尽泛温情,只是这开口的男音倒是与这副故意含情的眼有些不相配,又问了一遍:“储公子,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储优容色微变,如有所思。提起酒壶先给司徒苍羽斟了杯热酒,然后自己一股脑的连喝了好几杯 司徒苍羽心想:这得多大的事儿,还得把自己灌醉了才能开口。要不先问问这储优到底是哪方奇葩,这样想着,便开口试探:“储公子,新春没回家吗?” 储优给自己又倒了杯酒,开口说道:“老家不新过新春,再说再说还有些事儿,就留下了” 老家不新过新春?难道又是一个外邦异族人,可怎么看这面相,身量也不像异族人。“不知储公子老家在何处?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姊妹?” 储优手里的酒杯,停在了半空,扭头看着司徒苍羽。稍稍一愣又放下酒杯:“羽姑娘是想探询在下底细” 嚯~可不就是探听底细嘛,这后院一共五位公子,就你的还不知道呐。 司徒苍羽也不扭捏,既然你如此直白,那老子也不能不直接。随即,对着储优莞尔一笑,百媚生般的点头示意,没错,你说得对! 只是司徒苍羽忘记了这身男子扮相。 从储优的角度看,怎么看都觉得旁边是个爷们在对自己抛媚眼,暗送秋波。不得不移开了眼神。 司徒苍羽见他问了,也没想回答的意思,便第三次问道:“不如,储公子先说说唤我到底何事” 储优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而后背对着司徒苍羽,停了下来。他的声音略显不稳:“当日在亭中院子听了羽姑娘的陈年旧事,心生怜悯。后来,再次听闻姑娘的郎君困死在异国。羽姑娘经历家族落败、爱人受辱而死,依旧努力地生活着,实在是当代女子所该钦佩的。” 他顿了顿,声音平和了许多,继续说道:“储某原以为,姑娘不愿依附在我等几位身旁,也不会愿意依附在旁人身旁。可前半月闻言,姑娘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挂了栀子灯,实在是枉费储某对姑娘的钦佩之情。” 司徒苍羽听着储优这般乱七八糟的说辞,这才记起来当初在后院瞎编乱造的故事。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都过了多久的事儿,他怎么还记得?还有,就因为十万两银子破了清白这事儿,特地把自己叫过来,当着面儿数落一顿。他是不是吃饱了闲得慌,先不说老子还是个雏儿,就算老子失了清白,关他什么事儿,两人认识这么久,一共也就说过两三句话而已。 司徒苍羽翻了个白眼,压着火接答:“我与三公子情投意合,不知道储公子哪里不如意了呐?” 没想到闻言的储优倒是先生了火,转身不悦的问道:“难道,那日羽姑娘所说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都是假的,羽姑娘也和前院的姑娘们一样,都是些破情寡义之人,今天说有心悦之人,明儿就换成了谁给的银子多便爱上了谁的负心女” 司徒苍羽无语,怎么就变成了破情寡义的负心女,这话真不知道怎么接,心里暗骂:这他娘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啊?老子饭没吃两口,气倒受了一大堆。 罢了,老子不伺候了。怒色微露开口:“储公子,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你今日来将小女子我一通数落,先不说老本姑娘的事儿与你何干,就算看着立青君的面子上,你也不该如此无礼”话音未落,司徒苍羽起身准备走。 储优先一步挡在他前面,面色更加沉了几分,火气更盛开口:“原以为姑娘是烈女,储某钦佩有佳,本计划等一年玄女之位满期后,带着姑娘回老家,为姑娘僻一方清幽之地,让姑娘自在过活,没想到姑娘枉费储某心意。”气急败坏的停了一下,倏然道:“若若不是姑娘这扮装有几分神似梁国少年将军司徒苍羽,储某必定好好骂上一骂” 司徒苍羽脑子里正思量着怎么好好回击一下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听到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差一点就开口应答了。好在储优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到他这小小的变化。 司徒苍羽侧身,重新坐回了一旁的火炉旁。现在比起储优对羽姑娘这个身份的这多管闲事,他更想知道,为何储优会对他司徒苍羽这个身份带着几分敬重,还有说是神似,难道在哪儿见过? 第65章 司徒苍羽更清高,就老子是风尘又堕落 【名院楼-后院-膳厅】 外面的丫鬟听着里面的争吵,伸着脖子朝里面瞧。只看见司徒苍羽翘着腿,在火炉旁喝着茶,而一旁的储优则别对着正门站着。看上去两人也没什么大事儿,心里暗暗夸奖:羽姑娘这小郎君的神韵拿捏得恰到好处。 储优眼神中透露出不解与疑惑,注视着司徒苍羽。这人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要走,怎么转眼之间有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喝茶呢? 司徒苍羽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气了,泯了口茶,故作乖巧柔声说道:“储公子说得都多,是小女子辜负了储公子的一番用心,方才听闻储公子是要带小女子回老家,小女子斗胆在问一问,储公子可还愿意带小女子回老家?” 储优原本是站在司徒苍羽正面前的,但当司徒苍羽娇作柔声开口时,他实在是多看不了一眼,挪着小步,侧了身子,头也撇向一边。 司徒苍羽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想:老子今天要是穿身女衫,非得把你这多管闲事的书生,勾得魂都不剩。这就受不了了,又一想,不对,他这不是被勾了,是在避讳他这是男扮,是在敬重身为将军的司徒苍羽。 储优轻咳两声,声音也消了几分火气:“现现在不能再带姑娘回去了?” 不懂司徒苍羽问为什么。储优须臾沉声:“羽姑娘失了清白,不配储某带回老家” 司徒苍羽刚灭下的火,听到这话又冒了出来,心里开骂:老子老子真想撕烂你这张臭嘴。 最后还是强压怒火附和:“都是小女子的错,储公子说得对” 又摆出一副好奇地探问:“储公子仍是司徒苍羽吗?司徒苍羽是小女子族外远亲。” 储优转身,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里带刺说道:“姑娘真是有辱司徒将军威名,以后还是别乱攀扯为好。司徒苍羽少年将军,以三万兵力挡八十万敌军扬名,前些年再次率梁军一路所北,所向披靡扫平了黢江源头一带,世代的乱局。这样的少年英雄,怎么会有姑娘这般轻浮不堪,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为远亲” 司徒苍羽听着这一顿说辞,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再次无语,不知道是该先夸他,还是先揍一顿储优。 好好好,你储优清高,司徒苍羽更清高,就老子是风尘又堕落。 若你知道老子就是你那拔得老高的司徒苍羽少年将军,你储优会不会当场割脖谢罪啊! 司徒苍羽压着火,避开储优的话问道:“这么说来,储公子与司徒小将军是熟人?” 储优撩起袍子坐下:“我与小将军并不相熟,只是当年有机缘,在街道上远远的见过一眼小将军,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又嫌弃的撇了一眼旁边的人,讥讽:“完全不似姑娘这般,就算与司徒小将军又几分神似,也没那统领千军万马的气质” 司徒苍羽嘴角冷笑,心里接话:老子真的是谢谢你,还好你没吹牛说与老子相熟,不然老子明天就换挂一身铠甲,来找你玩儿,玩死你! “小女子唐突了,今日听储公子一席话,回去定当好好反思。天色也不早了,小女子先告退了”司徒苍羽起身,说话间也不管储优是何种反应。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门外的小丫鬟也识趣的开了门,随着司徒苍羽潇洒自如的展开扇面。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后院。 “羽姑娘,储公子真是太过分了” 身后的小丫鬟愤愤不平的开口。 司徒苍羽扭头笑笑:“都听到了?” 小丫鬟答:“姑娘放心,也没几个下人听到,奴婢方才听着膳厅里声音有些大时,就将门外候着的下人,又散了一些走。” 司徒苍用手敲了敲小丫鬟头,十分洒脱转身,边走边说:“听见了也无妨,他说得没错,老我就是为了十万两银子委身了,破了清白。他一介读书人,随他说,他开心就行!” 身后的小丫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伺候了名苑楼那么多位姑娘,也没见着那位姑娘向羽姑娘这般直白开口的。最后闭上了嘴,默默地跟在身后。 “对了,方才在后院没吃饱,你再去让厨房备一份宵夜过来” 司徒苍羽撩着袍子,走在楼梯间,开口吩咐身后的小丫鬟。 今日这是男子扮相,他穿得越来越舒服了,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大步流星,气宇轩昂的在人多的地方行走了。都有些上瘾了,心道:以后有机会得多穿,反正时下也都新女扮男相。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刚回到雅阁没一会儿,厨房准备的宵夜就送了过来。悠哉悠哉的吃了一个多时辰的宵夜,又围着小围炉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到丑时才洗漱躺上床 拉过被子,一股淡雅的雪松味在鼻腔中散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珩靖那疯子,不会是雪松成精说幻化的?雪松长足大蚜虫好像是雪松的天敌。要不等到春天时节,让人捉一些,悄悄放进珩靖那疯子的衣襟袖口里试试?不行,估计还没近身,就会被珩靖给发现了就这样想着想着,司徒苍羽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梦里,一颗苍天雪松树挡在他面前,雪松枝垭慢慢的弯曲,爬到他面前,手里的长剑、长枪都被雪松枝垭给丢开了,最后连同铠甲都被雪松枝垭给划破了千钧一发之际司徒苍羽朝着巨大的雪松丢了一把大蚜虫,雪松树慢慢变小,最后在司徒苍羽面前变成了一颗小雪松树“求求司徒大将军别砍了我 ” 小雪松的声音和珩靖的一模一样。 “老子不仅要砍了你这个妖怪,还得把你劈了当柴烧” 司徒苍羽一刀砍断了雪松,夹着火堆把雪松树放在火堆里烧着。仰头哈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苍羽笑着睁开了眼。看着床帐,瞬间发愣。 心里暗骂:他娘的,刚刚居然只是一场做梦。 要是真的就好了! 第66章 西侯府三公子赔的 新春后,转眼就到了南方所说的温柔细腻阳春三月, 可惜北方的三月,柳枝还没化冰,萧瑟依旧,只是那几个月都淹没在皑皑大雪里的房屋农舍、山川湖畔、退散了厚实的积雪、露出来往日模样,碧蓝高阳,恍惚间,又回到了去年秋光气爽的三秋之际。 春风总是会比大地来得更快,吹拂着西北边塞的豪迈之气,小小春风拂过山峰积雪,破开一汪无痕湖水。 【西侯府-后院】 院子里的厚积雪连同当初司徒苍羽被迫堆的那雪人,都化成了水,无声无息的润进了青石路子下。古梧桐树,树皮呈白了色还裂了痕。初阳高艳,枝桠细细密密错落无序冒着嫩芽和成了气候的绿叶,光的照下,成了浓郁的荫。 几个下人在院子里清扫这一寒冬季节留下的枯叶积垢。下人们都是些老人,这么多年也没明白,这堂堂西侯府的小公子,平日不让下人伺候到这院子也就算了。这一年四季,都只在季节交汇时,择一日打扫整座后院的各处 这不,天蒙蒙开明到现在艳阳正午,才清理到梧桐树下的小荷池塘。小公子自己建的小假山、土陶堆、酿酒小灶台还有翠竹林墙沿都还没开始,眼看小公子吩咐的一天时间,已过了大半。府上的老管家又调了一批下人过来帮忙。 院里一众下人匆忙中自带有序,房顶正脊高处一人双手枕着头,仰头而面,一本古琴谱扣在脸上,遮住了白皙的面颊和五官。 “你这棵老梧桐,可是有些怪,每年都比别的林木知春更早” 珩旭撩袍进院,立在梧桐树跟前说道。 一众忙碌的下人给珩旭行完礼,又接着忙碌起来。 躺在正脊上的珩靖靖,纹丝不动,更没有接珩旭的话。珩旭也不恼,双手扶背,在院里踱步来回细看,有看得上眼的小板件、或小植被、趁机让下人搬到自己院里去,反正就一墙之隔,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晌午的艳阳晒得真是舒服,整个身子都被干爽又温暖包围着。这是大自然赐予的,这是万物之根本,天地之缈然。 珩靖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喜欢严冬里被地龙温暖假象包裹的身躯,他喜欢万物天成包裹住的身躯,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珩旭掂起脚尖起身一跃而起,立在珩靖靖身旁的正脊撩开袍子坐下,伸手扯过覆在珩靖靖脸上的古琴谱,在手上来回打量:“啧你这是煮鹤焚琴,这古谱现在黄金万两也买不到,你倒是可以,盖在头上暴晒遮阳。” 珩靖靖微微侧身,脸上闭着高阳直射。双眸半磕,懒散开口:“二哥,没听过春困、秋乏吗?扰人清梦可不好” “这脊梁上你都躺了几天了,也不嫌膈得慌 ” 珩旭寻着房檐脊梁,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跟着躺了下来。 珩靖靖不语,兄弟二人就这样躺着,任裹着春意带着几分寒意的柔风拂过,凭穹宇碧罗万里似幻袒露无异的艳阳热忱。都唤不动二人多半分的挪动。 直至斜阳躲山峰后,两人才撑着半腰,慢慢坐起身来。 院里的下人们,也终于赶在夜幕前,收拾好了院子。犹如纤尘不染的璞玉等着那名唤“春”的玉囊将它装起来。 “辉辉暖日弄游丝,风软晴云缓缓飞。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这院儿又有新衣穿了。” 珩靖靖单手扶背,望着后院的翠竹林,这一天躺下来,十分愉悦。 珩旭起身,笑笑:“还是大哥好,这南边的杨柳三月新绿他倒能亲眼见上一见” 珩靖靖面色从容,促狭打趣开口:“二哥若是想去,寻位姑娘辞了官,就能上路了” 珩旭嘴角含笑,眼里多了几分涟漪:“我那丫头还小呐,再等等” 珩靖靖扭头看了看珩旭,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说想说出的话。 【名苑楼-雅阁】 雪消冰释,万物复苏,官道上的人也开始了新一春的南来北往。 从新春那夜后,司徒苍羽再也没见过珩靖靖。自然那让人找长足大蚜虫的事儿,也随着那场梦之后忘了个干净。 司徒苍羽没了珩靖靖的压制和时时刻刻伴女相的拘谨,小日子一天比一天滋润舒心。 上月中旬,到海域去谈生意的幻聪和司先生也回来了,给司徒苍羽带了不少稀奇玩意,不过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幻聪后来又将这些稀奇玩意,连同带回来的许多好东西,都让人送回了梁都给长公主。 长公主给幻聪的素筏中,句句都是夸幻聪懂事又孝顺还能替老侯爷分忧,不像幻羽和司徒苍羽两位长姐,长兄一个到处跑,一个到处癫。这信本是写给幻聪一人的,但爱显摆的幻聪看完信后,身穿锦缎华服大摇大摆的递了帖子要来雅阁见司徒苍羽。 刚到雅阁坐下,就将那封整片夸自己的素筏推到了司徒苍羽面前 “给我的?还是给我看的?”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珩靖靖当初赔他的那柄短匕,带着满脸不信问道。 幻聪从海域一趟,皮肤黑了不少,但面容依旧神清气爽,还是那般时时刻刻精力旺盛的模样,十分得意的开口:“当然是义母给我写的素筏” 司徒苍羽看他这副神情,心里秒懂,这是来炫耀显摆的,心道:老子才不会打开看。 手拿匕柄,用匕鞘头将素筏重新推到了幻聪面前,皮笑肉不笑开口:“母亲给你的,为兄就不看了,你自个人留着收好,一定要收好。” 幻聪不死心补充道:“里面也有提到哥你的,你还是打开看看” 司徒苍羽嘴角咧笑,一眼看穿小心思的模样,没开口也没拿起素筏看。只在手上来回把玩着那把短匕首。 幻聪另辟蹊径道:“这短刀不错啊,得不少银子?哥,你啥时候这么有钱,匕首都是上等精巧细作” “你哥穷得要死,可买不起这满是翡翠金玉碧石的玩意儿” 说话间司徒苍羽拔开匕鞘,将短匕稳稳的扎在数尺开外的梁柱上,所穿过的屏风一角被齐齐削断。少嫣开口:“西侯府三公子赔的” 幻聪眼里泛疑,不可思议问道:“西侯府三公子赔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第67章 姐姐,今晚能陪陪我吗?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大言不惭开口说道:“好什么好,他把我匕首弄断了,让他赔是给他脸面了” 幻聪满脸不信,嘴上却附和着说道:“确实是给他脸了,敢弄断咱们司徒将军的贴身之物,让他赔都算是轻的了。”拿起桌上的素筏,一脸贱兮兮的样子:“既然哥你不没时间看,那我在这里给你念上一念咳咳吾小儿聪聪” 幻聪刚起了头,就听到门外“哐哐”的叩门声响起。司徒苍羽驾轻就熟的轻点脚尖,迅速围着梁柱绕了一圈,快速的拔下了深埋在梁柱上的小匕首。夹着嗓子开口:“进来” 这才慢悠悠的迈着步子,重新坐到椅子上。 小丫鬟端着一碟新鲜的草莓,和两坛清酒。身后跟着位身着一袭红绿相应的长裙,袖口与衣襟皆是金线绣着的精美花纹,手腕和脖颈都带着不少时下新起的宝贝链子、手镯。 幻聪扭头与司徒苍羽对了个眼神,很显然司徒苍羽也不知道这位人前特显贵的女子是谁。 司徒苍羽带着一丝疑惑心里嘀咕:这几个月 来,成日呆在名苑楼,虽说不是各个楼层都熟,但出挑的那些个多少也打过几次照面,这姑娘长得也是上等的。难不成是新来的姑娘? 这位姑娘就随着丫鬟走到了两人跟前。 司徒苍羽今日也是一身简单的“扮公子” 常服。从那次见储优穿了回男袍,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内室的衣柜里,架子上,男子长袍比女子纱裙还多呐,名苑楼自然也没人管着他,反而是不是送些上好 的料子过来,问问他是做女裙楼,还是男长袍。 毕竟嘛,这一百多万两沉甸甸的雪花银,可没几位爷敢这样丢在一位姑娘身上的。 如今,就算那被传的越来越神乎的三公子,久久没再来,羽姑娘的闲言闲语也没掉多少话柄,反倒为这位三公子添了些不可多言的身份。 红绿长裙的姑娘,走进外室正厅,见到男装的司徒苍羽愣了小半会,看得司徒苍羽都有些发毛。 一旁的丫鬟将草莓果盘和清酒放到桌上,见那姑娘立在原处发愣。开口说道:“羽姑娘,这位是青灼姑娘,你还记得吗?” 说话间,青灼回了神,低头含笑:“姐姐可还记得我?” 司徒苍羽听到青灼这个名字,脑子里反复回想。眼睛不由自主盯着眼前这位红衣夺目耀眼的姑娘来回打量,怎么看怎么都与当初那青黛素雅装扮的青灼相差太多了,心想:这这是一个人吗?变化这么大? 一旁的幻聪自然是没瞧见自家将军哥哥这副饿狼扑食的神情,心里感觉十分丢脸,挠了挠头轻咳两声,又干笑开口:“在下袖宝斋老板幻聪,久闻青灼姑娘大名” 说话间朝着青灼起身微微弯了弯身子,表示行礼,又十分顺手的摆手引了座位。 司徒苍羽见人坐下,抬手斟了盏茶给青灼。夹着嗓子好奇问道:“青灼姑娘,当然记得,只是姑娘着容貌与去年秋季时,更加更加不同凡响” 确实,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夸。 一旁默默喝茶看戏的幻聪,在只有司徒苍羽能瞧见的地方,悄悄给他这位不男不女的将军哥哥竖了个大拇指。 青灼面似桃花,言语间皆是温声细语:“姐姐说笑了,这只不过是些寻常胭脂画眉的小把戏,如今这是行头扮相,皆是恩客老爷所喜。皮肉买卖,不就是围绕着恩客老爷的喜欢过活吗?” 只是司徒苍羽和幻聪都没明白过来,为何这柔声细语间,眼眶里的眼泪,犹如不要钱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外掉。两个男的,脸上的慌张藏都藏不住。 要不怎么还得说幻聪就能做买卖呐,眼见这场景不对。立马起身,一把拿起桌上的素筏,拱手行礼:“羽姑娘,袖宝斋还有事儿,改日再会,改日再会”三步并成两步,也不管身后的司徒苍羽眼里是什么。撩起袍子就溜出了雅阁外。 司徒苍羽无奈附和,眼神示意门外站着的和身旁的丫鬟们赶紧来。 丫鬟们也都是各个都懂事,擦眼泪,说体恤话,递茶水好嘛,原本只是眼泪婆娑哼哼唧唧抽泣的青灼姑娘,这下反倒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她趴在桌子上,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周围的一众丫鬟大眼瞪小眼,又纷纷看向司徒苍羽。 青灼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朵朵泪花。司徒苍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能哭得女子,突然间,他想到了幻羽,心想:还是羽姐好,做女子就该做成羽姐这样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这撕心裂肺的哭腔,司徒苍羽自己心里也生起了怜悯。 这青灼姑娘本就是为了给家人治病,夜市营生还未开始时,就开始了赔笑买卖。当初一夜间被恩客给花钱带出了名苑楼,如今回来这般行径。看来跟着那恩客也是没过上什么舒坦日子,司徒苍羽心里暗暗猜想。可转念又一想,你日子过得不舒心,跑到老子这里来哭什么劲儿啊?我们也没那么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怎么你了呐?越想越气 可人家就是个柔弱女子,也不能真跟她急只能坐在一旁托着半边脸,等着她哭。 反正总有眼泪哭干的时候 半刻钟后,眼泪总算是掉干了,哭得身子微微发颤的青灼,哭腔越来越细微。 一旁的小丫鬟机灵开口:“姑娘,咱们齐齐身子,喝口水哈” 话音未落,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拿着帕子,慢慢的将趴着青灼,身子给扶了起来。一人拿着手绢抹泪痕,一人端起茶盏小心放到唇边。 双眸微肿,起雾的眼角周围都泛着红,挂着泪的眼里装着无助。这眼神这眼神太招人了,司徒苍羽心涌起了一阵心疼和怜悯。心里默念:这是歹念,这是歹念 “姐姐,今晚能陪陪我吗?青灼想睡在姐姐这里,可以吗?” 青灼眼里满是期待,还有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般的神情,直勾勾的望着司徒苍羽。 第68章 她可真能哭,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名苑楼-雅阁】 正在心中默念歹念的司徒苍羽听到这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青灼姑娘直接凑上前,软绵玉手与司徒苍羽十字相扣,含情的眼眸皆是惹人怜爱:“姐姐,我命好苦,见着姐姐想和姐姐说会儿悄悄话” 司徒苍羽睁大眼睛,看了看青灼楚楚模样,又看了看十指相扣的手。感觉这半只手连同整只胳膊都被藤蔓缠住了,不得动弹,手心也莫名其妙发热,不知道这热度是青灼得还是自己的。 “好说,好说,青灼你先坐好”司徒苍羽夹着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温柔。边说着话边示意旁边的丫鬟把人趺坐在凳子上。 人倒是趺坐上去了,可是这十指相扣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松。 司徒苍羽搞不明白:怎么三两句话就牵上了手呐?难道卫国男,女都是这般吗?珩靖是这样,现在这青灼也是这样 “那姐姐是同意了?” 青灼双目含情痴痴得盯着司徒苍羽问道,还在两人相扣的手背上,来回抚摸。 吓得司徒苍羽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微颤。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脑子里正想着怎么婉拒,眼里的余光突然瞥见正门口那明晃晃的栀子灯。灵光乍现柔声说道:“青灼有什么话咱们现在也可以说,你看啊” 抬手指向正门外,面色带着几分无奈开口:“你刚回来,可能还没听说,我与一位公子相结欢好,还为他挂了栀子灯,他还为了我给珩娘子那处划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在账上。他待我极好的,唯有一点会让他发疯,就是除了他不允许我与旁人睡一榻,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他发起疯来,是要打要杀的,不过都是拿刀捅他自己,虽不伤害我半分,但这份情谊还有那账上雪花花的白银,可不是谁都给得起的。你在这乱世之中还颠沛流离的跟着恩客出楼,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的啊!他若是知道咱俩今夜睡在一个榻上,估计明儿就要当着我的面砍自己几刀,这人要是死了不仅钱没了,名苑楼不也跟着倒霉。” 司徒苍羽越说越过,越演越起劲。脸上的表情变化也随着起起伏伏,看得一旁的丫鬟们都差点信以为真。心里暗暗嘀咕:原来三公子每次来都把我们赶到门外,关上门不让人伺候,走的时候房里常常一团乱,这都是因为三公子爱吃味啊,还是男、女都吃的那种。嗯以后三公子来时,还是避开着点,要是一不小心多看两眼羽姑娘,惹三公子吃味儿,说不定当场捅自己两刀,太可怕了 “哦,是青灼过分了,一时间只顾着自个的伤心事了,忘了替姐姐着想” 青灼含情的双眸,挂了几丝歉意。又摸了摸两人相扣的手:“那,既然三公子会爱吃味,青灼和姐姐牵牵手总可以,姐姐手真好看,好想亲一口” 说话间拉着手朝自己唇边放去。 吓得司徒苍羽身体一激灵,让连同凳子都倒了下去。两人相交的手还扣在一起。 这下好了,手是保住了!但青灼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司徒苍羽暗自庆幸:幸亏青灼穿的厚,不然自己就保不住了。 一旁的丫鬟们迅速将人纷纷拉开趺坐好,懂事的丫鬟一边给两人重新斟茶一边开口打趣:“羽姑娘今日一身“扮公子”穿着,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朗君被咱们青灼姑娘压着身子欺负呐” 司徒苍羽表面淡定含笑,心口出多出的燥热感,不得不喝茶掩饰。 反倒青灼姑娘倒是十分淡定,两人这会儿手也被分开了。她这一闹腾也口渴了,端起茶盏连喝了两盏。用手探了探自己的头发,一旁的小丫鬟识趣的帮忙整理着。 “青灼从小没什么依靠,那日见着姐姐说要给我家人治病,还专门寻了大夫。从那日起青灼就将姐姐视为亲人。青灼在外漂流数月,日日都盼着能早日回来,与姐姐说说话,与姐姐在一处青灼就心安了”青灼说话间又是那副楚楚模样盯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对着青灼的目光,只能说避无可避,十几年来,除了府上的丫鬟和幻羽他就没见过别的什么女子,更别说这柔弱无比眼里又是说不明什么的姑娘。只能不断地低头喝茶掩饰尴尬和慌张。 恍惚间,听着青灼一口一口姐姐的叫着,仿佛和自己毫无相干。心想:这姑娘也不容易,我一爷们儿和她计较什么,由着她说呗。 心里这样想,也就开口问道:“青灼可是想说些什么,现下时辰还早,咱们可以坐到小围炉那边,吃着果子喝着热茶慢慢说” 这温声细语的,从后院的几个公子走后,他都有些生疏了。 一旁的小丫鬟一人一边将青灼扶到小围炉旁坐下,司徒苍羽先是走到内室把短匕放下,又从新换了一身女衫常装袍子。他有些摸不透这青灼姑娘想干嘛?只是下意识觉得换身女裙更加稳妥。 等司徒苍羽出来时青灼坐在小围炉旁杵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围炉上的小夹子。 司徒苍羽选了个正对着青灼的位置坐下,不为别的,这样比较安全少歹念 “青灼,青灼发什么愣?” 司徒苍羽轻声唤了两声,实在是对这种软弱大声不了一点。 青灼抬头,双眸里又含泪欲滴。 司徒苍羽心道:不好,又要开始了,她可真能哭,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这次没等到青灼的大声嚎哭,只见青灼看着他,撩起衣袖露出两边手臂:“姐姐,疼疼我” 双臂满是淤青和没愈合的伤疤,触目惊心,没几块肌肤是完好的。司徒苍羽看着这一幕,连同刚刚那声‘疼疼我’一起软进了心里在看不见的地方来回转圈。“这是怎么了?快,拿药来去请大夫过来” 司徒苍羽吩咐道。 “姐姐,不用找大夫了,大夫已经瞧过了” 青灼双眼一闭,脸上挂着泪珠和十分难看的笑容。 第69章 世间女子千千万,哪种女子才称得上绝伦逸群得呢?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司徒苍羽见着细小的胳膊满是新旧伤痕,外露的手却一点都看不出,若不是撩开袖口,怎么也想象不到,手臂与手相差如此之大。 青灼低头不语,慢慢的抽回胳膊,藏在衣袖里。 丫鬟甲附和道:“青灼姑娘,你倒是说说,咱们羽姑娘现在也算数楼里半个东家,能为你做主的” “是啊,就算羽姑娘没法子,不还有阁主的规矩最那,姑娘说出来,阁主必定会给姑娘讨回公道。” 另一个丫鬟也附和劝慰。 窗外近几日都是碧蓝乌云,高阳映着万物。北边的风还是有些冷,不怕冷的木林已经开始吐春芽了,窗外的风带着春的气息,进了雅阁,带着姑娘们的裙摆摇摇晃晃,灵动非常。只是这景象没人注意,在那满目疮痍的峭壁上,这样的景象显得过于讽刺。 “唉~都是我自找的,当初为了钱,匆匆的跟着他走了” 青灼叹了口气,无奈痛苦回忆:“当初嘴上抹了蜜似的,哄着我,日日都只同我一人欢好,后来把我哄出了楼,又带到了战乱纷飞的异国小派,跟着他来回颠簸流离。最开始对我也是极好的,吃得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也温柔非常,可后来,我们有一天他回来粗暴的撕烂我的衣裙,当着一众下人光天化日之下要与我欢好,还不准下人们离开,我就在所有下人的围观下,被迫与他行了那档子事儿从那以后,他就将我关在房里,让人看着我,每日回来都是各种揉捏我,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寻来新花样,用小刀子和长鞭打我,划一下他能兴奋好久,打我一遍更是更狂” 司徒苍羽面色阴沉,心里默念: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一老爷们儿,为什么要听一女子讲这些事儿?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是谁,把他活捉过来要杀要剐随便你更好。“青灼啊这都听明白了,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们楼里去找他算账” 青灼摇摇头:“那怎么可以?若别他知道楼里找他麻烦,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也不会再来见我了” 司徒苍羽气都得差点现了原型,哪有这样的女子,被人侮辱打的半死,还喜欢人家 既然如此,那你又过来哭什么?给我看这些伤疤又是为了啥? 司徒苍羽眼神示意,让一旁的丫鬟细细问问,被青灼这一句,搞得他都不想说话了 旁的丫鬟倒是机灵:“青灼姑娘,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帮着他?” 青灼抹了抹眼角,笑了笑,这回倒是笑得没那么难看了:“可他肯给我银子话,帮我养着家人,每次弄了我后,都会给我找好大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本就是做皮肉这行当的,伺候谁不是伺候呐?这么久了,他身边也就只有我一人。我知道的他是喜欢我的” 这这这他司徒苍羽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理解不了这青灼所说的喜欢是怎样的,更想不明白为何又得人房屋农舍年年被山匪打劫也不愿自己的姑娘落入匪口,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子甘愿受屈如此,也还担心对方抛弃自己。在他这几个月对名苑楼金牌姑娘们的了解,也没如此这般没有骨气,处处想仪仗旁人,没有半美人自贵气息。 “那你那你方才这又是为何呢?” 司徒苍羽其实更想问的是:你都自己劝住了自己,跑我又哭又给看的,是什么意思。好歹人家也是位柔女子,这话司徒苍羽还是知道分寸,咽了回去。 青灼还是那副娇弱,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示弱:“我就是想让姐姐疼疼我,我喜欢姐姐,见着姐姐就像是见着家人,一时间没忍住,撒撒娇就哭了起来” 司徒苍羽内心发狂,拼命说服自己:她是女子,身体还有伤,不就哭了一下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好了,好了,以后别哭了,今天我看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反正我们就在隔壁,随时都能见着” 话音未落,司徒苍羽就示意让丫鬟将青灼扶回去。 世间女子千千万,哪种女子才称得上绝伦逸群得呢?司徒苍羽脑子里闪现能记住的各种各样的女子。 是如: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高雅脱俗之美 还是:同心两女肩朝事,多少男儿首自低。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巾帼飒爽之美 司徒苍羽立在楼廊上,没想到答案。耳边仿佛回响起幻羽当日的那封素筏:天道有常,人事无常若有所欲为,尽管前行,予永为汝后盾 楼里的装氛围珩娘子早就命人更换一新。新春的红红火火好彩头,换成了绿荫春燕花卉轻盈之。楼里的姑娘、小倌们和伺候的丫鬟们也都是穿上了适合迎春的衣衫。 来往的恩客们立在名苑楼中庭,就犹如立在花团锦簇的春日里。外面世人萧瑟等着春的到来,名苑楼的春早就到了。 司徒低头朝楼下看看,又抬头往楼顶瞧瞧。这名苑楼可真高啊!突然间,他有些想念边城的凤、想念冷硬的卧榻、想念他那许久未见的兵营兄弟,想念那些让他又爱又恨的异国小邦百姓。 他想是时候该回去了! 【西侯府-花圃】 珩靖靖卷着衣袖,卖力的在花圃院里来回翻着新土。 雨雪润后的土壤,软绵非常,倒是脚下的泥土,都沾到了小腿上。 “昨儿听陛下说,皇太子这次出游,避开一众高手护卫,自己独自去了韩国?”西老侯爷立在花圃外围,双手扶背问道 “老头儿?你问我?这话你该问二哥啊?他在宫里当差,天家之事数他最关心了”珩靖靖卖力的刨着地,喘着大气答完话 西老侯爷一脸不信,又问:“这事儿你真不知道?” “老头儿,你要是真的如此夙夜未懈,你该重登朝堂才对,躲后院儿看人刨地有什么乐趣” 第70章 这世间就本公子最厉害! 【西侯府-后院花圃】 “哼~我这是关心国家大事吗?启鹤玉那小子,出门又没你跟着,这次还避开护卫,自己跑了,这要是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西老侯爷踱步,沿着小石子路,朝花圃一旁的小茶桌走去。 珩靖靖边翻着土壤,边补充道:“老头你直呼天家名讳,大不敬之罪” “你知道个屁” “老头儿,真粗俗!”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北方的土地逐渐从沉睡中苏醒。农家小院里,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在这片土地上种下希望的种子,让花儿在春天里绽放。 花圃地里土壤松软,没有脾气的任人踩踏、翻腾。它受着人种下希望的种子,也由同样无根的野子随意闯进土壤。 珩靖靖将种子随意的撒在花圃里,就如同当初在东宫莲池里喂鱼那般,先抛下半空,又一一接下,只是这次没拿着扇面将种子缓缓倒下,而是借用绕着花圃四周微抚春风,将种子从指尖飘进花圃每一寸土壤。 “哼~撒种子就撒种子,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西侯爷坐在竹椅上,手里捧着西施壶。 “文清公子,你要是有这本事,你可以,可惜哦这辈子老头你是学不会了” 珩靖靖一脚点在花圃竹栏上,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老西侯爷。 西老侯爷一把将手中的西施壶朝珩靖靖砸去:“傲慢不逊,负才傲物,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小心些别以为这世间就你厉害” 珩靖靖轻轻松松接住西施壶,踩上石子小径,春风似满面的将手中的西施壶双手递到西老侯爷面前:“茶可一点也没洒” 等西老侯爷接过西施壶后。珩靖靖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这世间就本公子最厉害!” 西老侯爷斜眼瞥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聪明了,你不能将人人都团在手心里玩。有的人就不是能拿捏在手的云雀,你看似云雀,可能是只幼鹰” 珩靖靖懒散的躺在竹椅子上,椅子很矮也很小,仰天而躺几乎就看不见身后的竹椅。“二哥又给你告状了?他是不是说我找梁国司徒苍羽了?” “不用他告诉,我就不知道了?”西老侯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司徒小将军也是世间难得的翘楚,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收定西北边界世代乱局,那样的小将军,是能轻易被人玩弄拿捏的吗?你时常说人家是蠢货,我看你才是那不知深浅的蠢货” 珩靖靖满不在乎开口:“嘿,老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贬低自家儿子尽是夸旁人的。司徒苍羽在厉害又怎样,我看啊,他没你们说得那么玄乎,比我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陪我玩儿是给他面子” “算了~你本事大,你自个好好玩儿” 西老侯爷撩袍起身,一手扶背一手握着西施壶走出了花圃。 珩靖靖抬眼与悬高的艳阳直直对视, 不惧艳阳炙热,不避高光的侵袭,只默默地注视着。 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副孤独轮廓,影印在了杂草上。 【袖宝斋-后院】 司徒苍羽一手端着半碗小米粥,一脚踩在小池沿边。看着池里的金鲤鱼说道:“还是幻聪这小子富,这池里的金鱼这才几个月,都养得这般又肥又鼓,鱼肚皮我看都快撑破了” 身后坐在亭子里的司先生心情甚好,这其一是收到了幻羽捎来的信,其二是一到早开门司徒苍羽跑过来告诉他自己要回边城了,这下整日悬着的两件大事,都有了好结果。实在是很难压住偷笑的神情。“小主子要是喜欢,回边城也给小主子带上几条,放到边城的府上养着” 司徒苍羽仰头喝完了小瓷碗里的米粥,抹了抹嘴:“不用了,这要是放到边城府上,江川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让后厨给炖鱼汤喝了” 司先生笑了笑,又给司徒苍羽盛了碗小米粥:“说起来,老夫也好几年没见过江粤、江川两兄弟了。老夫还记得江粤喜欢跟着侯爷,江川则喜欢跟着小主子,出征后两兄弟才一起都跟着小主子出入战场,都是些好孩子。” 司徒苍羽想起当初江川给江粤偷偷下药的事情,嘴角挂笑:“可不都是好孩子,还是好兄弟呐” 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早点也吃得差不多了,又和司先生交代些不用在卫国留暗线的事情,还有些回边城想带回去的东西,让安排人提早上路,先送回边城。看时候也不早了,怎么还不见幻聪,这次来袖宝斋也算是告别的,过两日自己就直接从名苑楼回边城了。 司徒苍羽问一旁的小厮:“你们主子还没起吗?” 司先生捋了捋胡子先开口说道:“聪聪去蜀国了,巨贾郑家的小公子来信,邀他一起去蜀国游玩,聪聪见时下没什么事儿要紧事儿,昨儿就随着商队出发了” “商队?去游玩还带商队?” 司徒苍羽怎么想就怎么问了。 “聪聪说,这趟一来游玩二来寻机找找新路子买卖,就领了一队行商跟着” 司徒苍羽点点头,心想:到哪儿都不忘赚银子,难怪珩靖靖那小妖怪都夸他银子多。不过这和冯珍珠一道,必定是去蜀国找余清河。到时候三人见面,就不知道这三个人的游玩是不是过于拥挤了。 “先生,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先生,你想回梁都吗?” 司先生微微一怔捋着白胡笑笑:“梁都虽是老夫的梦中乡,但老夫没儿没女早就把聪聪当做自己孩子了。如今聪聪在何处,何处便是老夫的新故乡。聪聪都说他要替老夫送终点岁月香” 司徒苍羽听闻心头微紧,只是点了点头,没在多言。幻聪最小,却比我和羽姐都懂事、他孝顺懂事、照顾长兄、长姐、年纪小小就四处寻商,明明他才是最小的那个,怎么反倒是他顾着所有人。 “对了,小主子,还有样东西,这是之前那枚坠子,这是羽儿让江迭配好的解药和解药方子” 司先生拿出一个盒子和一份药方。仔细的交放在司徒苍羽手上。 第71章 饶了我吧!他不出现老子就烧高香了.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回到雅阁,靠在软榻上,打开盒子血色玉髓坠子,进处琉璃灯光映得耀眼,犹如一滴刚掉下来的血滴耀眼夺目非常盒子一旁是几枚小药丸 司徒苍羽拿起那枚血玉髓坠子,在手上来回吗挲他想不明白那夜闯雅阁的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平白无故来了,又平白无故消失得干干净净倏然间,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羽姑娘,这些东西是珩娘子让人拿过来的”丫鬟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司徒苍羽的思绪看着几个小厮抬进来的小箱子,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一箱是楼里上下姑娘、小馆们送的,这一箱是楼上琴师们送的,这一箱是珩娘子一人送给姑娘的”丫鬟说话间一一打开了箱子,一箱是碎散银子、一箱是珠钗玉石、一箱是黄金元宝被房内得灯映得明晃晃,耀眼非常 说实话这是司徒苍羽头次见这么多财宝,还是属于自己的那种心里激动非常,表面故作镇定:“这是都给专门送我的?” “都是给姑娘的,都知道姑娘生活不易这次从回故里必定有许多地方需要用银子,这些都是楼里上下的一点心意也是承蒙姑娘夺得玄女花魁后对大伙的照顾”丫鬟一遍说着,旁的小厮们也连连附和 天地良心,他司徒苍羽从坐上玄女花魁之位可没照顾过任何人 大场子就是不一样,说话办事儿都是这么招人喜欢 “既然是心意,那我就收下了,只是这么多箱子,我一个姑娘家,随身带着确实不方便,你叫人送去袖宝斋,他们私镖负责护送” 司徒苍羽边说话边用手摸了摸珩娘子送的那箱黄金元宝。 “那姑娘的其它行李也一并送过去吗?” “一并都送过去,有镖师押送自会放心些。” 随后丫鬟和小厮开始在房内收拾起来,其实这些东西大多数不用带走也行,只是做戏做全套,司徒苍羽让丫鬟们挑着平日常用的都带上。 “姐姐,这就要回去了吗?”青灼双手提着裙摆,从正门而入,依旧是那副娇柔模样。 司徒苍羽将手中的血色玉髓坠子,不动声色的放回盒子里。含笑看着迎面而来的青灼:“家中无近亲,前些个日子一位五服外的远亲托人捎信来,说是故里屋檐坍塌无人照料” “可是可是我才刚回来,姐姐就走了。”青灼双眸含泪,仿佛下一刻就得溢出来。 司徒苍羽是真怕她又哭,忙唤过一旁的小丫鬟上前伺候着。 “有机会还能再见面的”司徒苍羽看着青灼的样子,总是有些不忍,又多说了句:“再过半旬春意更胜,天气也会转暖,到时候多和楼里的姑娘、琴师们出去踏青。” 青灼坐在凳子上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可怜模样开口问到:“姐姐是明天走吗?” “明天就走了,卫都到梁国都城还是要些时日,早些出发早点到家”司徒苍羽半个身子靠在软榻上,眼里看着青灼,嘴里答着话。心里的思绪已经跑到了回边城的官路上。当初来的时候多福、小摇三人一路赶着马车飞奔,多福都快把马屁股拍烂了,三人风风火火赶到卫都。本想好好大闹玩耍一朝,没想到认识了珩靖靖那样的人物,什么意趣都没了。 青灼走到司徒苍羽软榻前,用手轻轻拽着了几下司徒苍羽衣袖,双眸噙泪声音软糯的一塌糊涂:“姐姐能晚一天再走吗?城郊有坐湖畔,周围林茂丰富、春日正是吐嫩绿的时候。姐姐可以陪我去看看湖畔的早春再回去吗?就一天” 司徒苍羽被突然倾斜凑进,心里一慌,身子止不住的朝软塌后倒,嘴上断断续续答道:“这这”正准备心一横,爽快拒绝,还没开口就对视上已经掉下来的断线泪珠。 “好啦好啦~别哭啦,不就是一天嘛,明天我们就去,好不好嘛?”司徒苍羽拉开距离,抬起手想拍拍青灼的肩膀,又觉得这样太爷们儿了,于是改为拍了拍手臂。 这一举动倒是把那哭哭啼啼的小美人给逗乐了,美人儿破涕为笑,司徒苍羽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房内的小厮们搬着行李,一趟又一趟地往雅阁外走。珩娘子穿过楼廊进入雅阁,一众忙活的小厮们纷纷避嫌退让。还是那副富态非常的笑颜、还是那朵簪花、不同的是没了第一次入雅阁的生疏与窘况。 “羽姑娘,真是怠慢了,我是专程来谢谢姑娘的”珩娘子说话间,抬脚进屋直径座到凳子上 司徒苍羽和青灼闻声,两人识趣的朝着正椅处走去,三人客套落座。青灼瞥了一眼珩娘子手上抱着个木匣子,借故的离开走之前还特地叮嘱司徒苍羽明儿的约定 珩娘子将木匣子放到桌上,笑嘻嘻开口:“姑娘打开瞧瞧” 司徒苍羽好奇打开木匣子,一木匣子满满的银票是他喜欢的心道难怪幻聪喜欢赚银子,这感觉也太他娘的好了嘴角压了压还是露出一抹笑色 “珩掌柜这是?” “这是营收分账” “不是还未到一年吗?怎么就有分账了?” 珩娘子笑笑:“这不见着你回故里嘛,好歹也是我名苑楼玄女花魁,回家后没银子使可不行这是半年的营收,等到下半年结了帐,剩下的一半我再找私镖给你送过去想着你女儿身,带几车白银上路太耀眼就给你换了银票,你收好,这姑娘家不论是嫁人还是新家,有自己的银子傍身总没错的” 司徒苍羽见珩娘子如此周全,当真是一位体面人差一点就将自己是男子的秘密抖了出来还好最后忍住了 司徒苍羽起身拱手行礼,这是男子礼,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敬重这位把名苑楼打理得漂漂亮亮,四方皆周全的奇女子 珩娘子见状爽朗大笑:“这丫头,‘扮公子’上瘾了” 一声丫头莫名其妙的拉近了距离 “该你的,就拿好外面本就乱了套,你来名苑楼夺玄女估计也是没则了,我呀,本以为你好好在楼里住上一年,不要沾那些风月事儿。等分了账寻个好人家也有了依靠”珩娘子难得沉着冷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谁成想突然冒出来个三公子,没错,他丢楼里的银子确实不少,但名苑楼也不差他那一点儿怎么就和那不明不白的三公子好上了呢?阁主给你寻得那几位小郎君,我看都不比他差” “这三公子不简单,什么背景信息都探不出来,对了,他和你一起走吗?还是送你?” 司徒苍羽心里一愣,这好好得送银子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珩靖靖那货身上去了呢? 还送不送?要不要一起?心道:饶了我,他不出现老子已经烧高香了 第72章 青灼游春 【名苑楼-雅阁】 司徒苍羽咬着牙笑笑:“他还有些事儿,我先走,你也知道三公子身份不一般”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珩娘子一副我懂的表情点点头,略带惋惜开口:“也不知道那三公子值不值得你相托终身,无论怎么样这银子你自个儿收好,别给男人话银子”说话间用手拍了拍装满银票的木匣子 “这是自然,就算我与三公子缘浅,掌柜你送我的那箱金元宝,也都够我后半辈子好好过日子了”司徒苍羽夹着嗓子说着谢 两人又东拉西扯闲聊了一番,主要都是珩娘子在说,司徒苍羽端着姑娘的样子再一旁听着差不多一刻钟后,珩娘子在小厮的催促下意犹未尽的离开雅阁 司徒苍羽起身,立在窗沿伸了伸懒腰远山与近房檐都映着斜阳暮暮一群小云雀叽叽喳喳在房梁上跃到房顶,最后朝着暮暮朝朝的远处飞去… “羽姑娘,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看看还有哪些需要带走”小丫鬟走过来问道 司徒苍羽回头,扫了一眼四周想了想“可以了,带多了也不方便明儿还住一晚,后天一早出发,和车夫交代交代” 小厮和丫鬟们收了收尾转头就备了晚膳过来司徒苍羽用完晚膳,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一觉睡到天明 住在隔壁的青灼起得更早,司徒苍羽在起身后唤门口的丫鬟进房伺候。同样立在楼廊上的青灼抢先一步,赶在丫鬟前进了雅阁。 司徒苍羽见着一位红衣女子闯入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迟疑开口:“青灼?” 青灼笑笑盈开口:“姐姐怎么了,是又不认得我了? 司徒苍羽微微耸肩:“差点还真没认出,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青灼带着几分得意,强拿过丫鬟准备给司徒苍羽浸水的帕子,自己放脸盆里浸水、把帕子里的水拧出来。手上不停着,抬眸笑盈盈开口:“姐姐要是能多留些时日,这是新学的香妆,点妆前点妆后可是很不一样,还能仿着漂亮的美人模子香妆,点出来也相差无几。” 说话间把冒着热气的帕子递给了司徒苍羽,乖巧非常。 司徒苍羽接过帕子,看着这副模样乖巧模样,心道:这女子嘛,还是不哭更招人喜欢。 “青灼,你坐在一旁,这大清早你伺候我这算什么事儿,让丫鬟们来” 司徒苍羽被青灼那眼巴巴的眼神看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我喜欢姐姐,伺候姐姐我欢喜,姐姐我为你更衣可好?”青灼说着,就动手去拨司徒苍羽身上的衣衫,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吓得司徒苍羽连连后退,差点就爆了嗓音。往后大退步与青灼拉开距离:“怎敢劳烦,我自己来自己来快扶姑娘坐下”一边招手丫鬟们赶紧上前,一边自己朝着内室走去。 丫鬟们是知道羽姑娘不喜旁人近身伺候,耐着性子把青灼给按在外室哄着。 一盏茶的功夫,司徒苍羽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两人又一起吃了早点,青灼还让下人备了踏春的酒菜果点。 “姐姐,你今日这身装扮我们俩走在一处,旁人准会悄悄夸我们是对碧玉佳人” 青灼一副娇羞态盯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又换上了男装,没办法,谁让青灼总是动手动脚呢!穿女装实在不方便。本以为换上男装后,青灼会收敛一点。结果,这丫头一开口就说自己是“碧玉佳人”,这还怎么避嫌啊! 司徒苍羽轻轻地拨开青灼搭在胳膊上的手,然后撩了撩袍子,大踏步地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拉开了与青灼的距离,并说道:“我去看看马车套好了没。” 惹得身后的小丫鬟们一阵笑,心里暗暗腹语:看来羽姑娘除了三公子对谁都亲近不起来。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一辆载着司徒苍羽和青灼、另一辆则是丫鬟小厮还有春游所需之物。马车内不算特别宽敞,司徒苍羽找了个离青灼最远的位置坐下,坐下一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青灼上了马车有些犯晕,拉开侧帘,规矩的瞧着一路春色 乍暖还寒时,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冰冻的大地上,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大地渐醒,河流解冻,野雀鸣歌,迎着春的雀跃。 参差不齐的新绿点缀大地,柳林嫩芽随风摇曳,桃、杏、梨各花树也纷纷绽放,粉白相间的花瓣如雪般飘落 湖边有垂钓者,享受宁静与闲适;小径山林有踏春者徒步,受着自然清与新。 司徒苍羽撩开车帘子下马车,看着这满目新装的湖畔。瞬息之间新春夜与珩靖靖干仗的湖畔与这碧萝新黛的早春湖畔并无干系。 “姐姐是头次来吗?”后下马车的青灼见立在灰烬旁出神的司徒苍羽,软声问道。 司徒苍羽抬眸看见小厮和丫鬟们正搬着东西,朝那他熟悉再不能熟悉的凉亭走去,蹙眉开口:“和阁主来过一次” 须臾又问:“这湖看着不小,怎么来这儿?” 不等青灼搭话,一旁的小厮先开口:“姑娘有所不知,这糊看着不小,但马车管道小径只能通到这里,再往里走常有沟壑官家小姐访春、看景都喜来这处\" “可不,你羽姑娘、青姑娘你们看亭子上还挂着通红夜灯笼,这湖畔嫩芽碧波和这红灯笼正好相对。 司徒苍羽抬眸看着那灯笼,笑笑不语,两人朝着凉亭走去。茶点果盘,应有尽有,还有一只花蝴蝶样式的纸鸢。 “青灼,今日春色好,春阳渐暖,今日你又穿戴如此漂亮,放起纸鸢就是这处最美的景”说话间,司徒苍羽拿起纸鸢递给青灼,满眼都是笑意,开口道:“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姐姐想看,那我就放纸鸢给姐姐看”在对话之间,青灼洋溢着喜悦的高兴接过了纸鸢,轻快地提起裙摆,朝着湖畔的绿地欢快地跑去。 第73章 美人儿,这就走了?这是背着夫君出逃吗? 司徒苍羽从小没怎么和女子相处,小时候长公主虽时常给他穿些小姑娘的衣裙,但都是在府中后院给母亲乐呵,况且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幻羽也时常吵着嬷嬷要梳小公子样式的发髻若碰巧,赶上哪家夫人小姐上府,远处瞧见扮着小公子的幻羽,和扎着小辫的司徒苍羽准会将两人认错… 住进名苑楼,瞧见世间女子各式各样,但这些女子总是会有几样类似的气质但唯独青灼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明知道她麻烦,却总是三番五次想照顾她一二。从第一次想给她双亲找大夫,到如今因着一句话就推辞了一天启程… 【卫国-城郊湖畔】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立在那红灯笼下,望着青灼,撩裙挽袖逆风放纸鸢的样子…欢娇盈笑,灵动可爱春风与暖阳争着先抚她的青丝、裙摆还有那高挂的纸鸢 碧波里的几条小鱼跳出水面,去叼水草上的落花瓣,一声声涟漪,将低头垂眸的司徒苍羽带到回了久远的池边 “羽弟,义母总给你穿姑娘的小裙子,你会不会不喜欢义母了?” 这日扮着小公子的小幻羽和穿着小裙子的司徒苍羽,一人拿着个小鱼干在池边等鱼儿上钩 小苍羽回头一笑:“怎么会,母亲想要个女儿,我也想要个妹妹我穿着女衫,即成了母亲的女儿,也成了自己的妹妹,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等以后我个子高了,去军营了就再也没法扮姑娘逗母亲开心了,现在这样,我还想长慢一点呐” 小幻羽用手团着小辫,笑盈盈点点头,突然手上的鱼竿微动使劲扯了扯,小苍羽见状丢下手上竿子两人一起拽着鱼竿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是兵部侍郎小儿子送给幻聪的《梁国兵器大全百科》书籍 …… “姐姐…哈哈哈…不对,应该唤小郎君,小郎君,过来一起放纸鸢,你看,这纸鸢飞得好高”青灼由着光映在脸上,朝着司徒苍羽高喊招手 司徒苍羽视线重新回到青灼处,十分宠溺的笑笑摇了摇手,示意青灼自己玩儿 这会儿的青灼倒不在扭捏,转头继续和几位丫鬟小厮们继续拉高纸鸢 司徒苍羽座在亭子内,喝着清茶吃着点心,细细回想了一番第一次是坐着大花轿勾引立青阁主,第二次夜半三更撞见了撩人心魄的敬之,后面两次都是和珩靖靖那小妖怪来的…几次来这湖畔都是不一样乱七八糟又惊心动魄,唯有这次自己舒舒服服的还有人伺候 半盏茶的功夫,青灼手绕着高挂不止的纸鸢细丝十分熟练将细丝围着亭子旁的树桠环绕两圈,打上了个罕见且漂亮的结才座回石凳上 司徒苍羽斟了盏茶,推到青灼跟前“喝口茶,可玩儿尽兴了?” 青灼端起茶盏喝了个见底,又把空茶盏递给司徒苍羽 接过茶盏的司徒苍羽倒茶的空隙,随意开口问道:“方才绑纸鸢的结是在哪儿学得?看上去手法很特别” 青灼闻言,明媚的双眸霎时间黯淡,耳根发红,低头不敢看司徒苍羽软软低声:“是恩客教我的,每次他都是这样绑着我双手,让去自己解” 司徒苍羽闻有些尴尬,少嫣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过分安静。嘴里不由得冒出几个字:“要怎么解?” 青灼低头声音更小了答道:“用口” 这下好了,亭子连同周围都更静了!只能听见斟茶的茶水声、吃点心的咀嚼声。 司徒苍羽张开嘴又闭上嘴,没敢再开口瞎问。 立在亭子外的小丫鬟实在是不懂,羽姑娘这是在干吗?明明关起门来和三公子玩儿的更多花样,怎么到这会儿,就成了含羞少女? “两位姑娘,时候也不早了,快到申时三刻了,咱们再用些点心就该慢慢回城了,明儿羽姑娘还得赶路,休息养足精神。” “好,那先你们先收拾一下”青灼站起身来,双眸重新恢复了明亮动人的光彩,仿佛那落寞都已烟消云散:“姐姐,我们沿着湖边的小径散散步好吗?” 司徒苍羽含笑微微点头,两人并排而行背着官道的小径方向去,小径狭窄得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脚步,司徒苍羽自发的走到了前面,小径,两旁杂草丛生,生机又带着野性,随意寖在小泥潭里,袍摆轻扫而过,杂草微颤而动,袍摆出一道一道泥痕留了下来。 “青灼,你知道梁国吗?”司徒苍羽一手向后,挡着身后突兀而起的长枝丫,温柔和煦问道。 青灼低头留意着小径上的泥潭,闻言抬眸满是天真:“梁国?他们很凶的,” 司徒苍羽眉间微动:“那我是梁国人,青灼就不害怕吗? 青灼浅浅一笑,上前挽住胳膊:“姐姐这么好,我不怕” 司徒苍羽将胳膊上的手抹下来,含笑接着朝前走,半盏茶的功夫,小径开阔了许多,一小块平底铺着干草与嫩绿。湖面静而雅,野雀四处觅食,一只粉黛琵琶鹭立在湖畔水草中央洗澡。随风而起的粉黛羽翼,精灵般摇曳、迷人。 “它真好看”青灼忍不住开口夸赞。 “所以以后青灼也要常出楼走走,总是有惊喜的” 这本不是司徒苍羽想说得话,他其实是想说:去梁国,日子会比现在好。想了一路,还是作罢 “姐姐,我喜欢你,你能带我走吗?”青灼盯着粉黛琵琶鹭像是在问司徒苍羽,又像是在问那只粉黛琵琶鹭,不等司徒苍羽开口,青灼扭头对着那人笑笑:“我是替它问的”指着远处那只粉黛琵琶鹭说道。 司徒苍羽正想着想着什么,见她说得是句玩笑,便跟着笑笑道:“那你好好问问它。” 两人立在岸边瞧着琵琶鹭洗澡,小厮不一小会儿就寻了过来,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便动身回去了。只是回去的路上青灼都没在开口说半句话,回了楼也是讪讪然的和司徒苍羽道了别,关上门说是累了要休息。 司徒苍羽回到雅阁后,用过晚膳后,将人都撤出去后,走到内室,把藏好的卸节长枪、配剑以及珩靖靖给的那把富贵短匕,一并放在一起,裹上玄色布条。放在床榻里,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次日,卯时,名苑楼夜市正是收市的时辰,司徒苍羽避着旁人,乘着袖宝斋私镖马车出了城。 马车一路朝着边城的官道而去,破晓的官道人烟稀少晨风微冷… 司徒苍羽一人坐在马车内,埋头吃着司先生让马夫带给他萝卜糕。倏然间,身子连同手里的萝卜糕朝后一仰帘子被掀开,一声魅惑道:“美人儿,这就走了?这是背着夫君出逃吗?” 第74章 小孽障,你这伤,怎么样了? 【卫国-密林官道】 “珩靖?…你他娘的怎么来了?”司徒苍羽眉心微动,若无其事执起萝卜糕,仿佛方才那尴尬的后仰并未发生过 “唉…怎么能这样呐…我可是专门十里相送俏佳人来的”珩靖靖放下帘子,两人隔着帘子 “你他娘的赶紧滚…” “我是来送你的,这滚,也得先看着你走了,我心能安心滚” 司徒苍羽掀帘而出,扫了一眼马夫不悦道:“你都把马夫弄成这样了,还怎么走?” “别紧张,他睡一觉就醒了,你看他眼下乌青,定是昨夜没休息好,这要是驾马车时,把我心肝宝贝撞个人仰马翻,那…我可是会心疼的”很靖靖手里拿着折扇,倒握在手心,边抑扬魅声,边折扇尾虚虚的在马夫眼处画圈圈 司徒苍羽跳下马车,理了理袍子:“嘴巴放干净点,谁他娘的是你心肝宝贝” “你啊”珩靖靖捏指铺开扇面,腔调缠绵“你这个负心人,好歹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咱两虽无名但也有实,就这样悄悄跑了,不合适!” 司徒苍羽正在侧窗那剩下半袋萝卜糕,听到珩靖靖这开口就是烧磕不断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说话,怎么?拐着腔调蛊惑谁呢?本将军不吃这一套” 恶狠狠的瞪了珩靖靖一眼 怒火犹猛兽的双眸,对上含情魅骨的眸子只是这次那含情眼不再是司徒苍羽流出来的 “哦?!不吃我这一套,是吃昨儿那娼妓那一套吗?你喜欢那样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见她可怜,当她妹妹看”司徒苍羽拿了一块微冷的萝卜膏塞嘴里,突然对着珩靖靖一愣:“你又是从哪知道的?名苑楼有你的人?” “这是什么话,我自家心肝宝贝偷偷幽会旁人,我当然得紧张一二了”珩靖靖依旧从容如常,好似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司徒苍羽高喊到,倏然又加了一句:“把你那眼神收一收”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怒火中烧的眼神杀了过去。 “美人儿这般瞪着我好凶啊”珩靖靖眉眼微垂,含笑上前想去拿司徒苍羽手里的萝卜糕。 司徒苍羽侧身,后退两步:“这是老子的,想吃自个去买” 珩靖靖缓慢摇着折扇:“这般小气,可惜了我那一百多万两银子,算是洒了水,连个水花都没有” 司徒苍羽故意拿出一块儿萝卜糕,夸张而幼稚猛地塞进嘴里,嘴角溢出一丝童真与不羁。 珩靖靖被这一幕逗得噗嗤一乐,用扇面半遮面一笑,促狭道:“苍羽啊就一块儿糕点而已,你至于嘛” 官道两旁是密集苍天林木和苔藓覆盖的岩石。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上折出影子。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半趴着的马夫,挑眉问道:“他什么时候醒?” 珩靖靖嘴角上扬打趣道:“一两个时辰,不如我跟你回去?” “你以为你是青灼啊,柔柔弱弱需要人护着”司徒苍羽斜眼一瞥,上前动手卸马车的马鞍铁鞧。 “那娼妓有什么好玩得,不如跟我好玩儿”话音未落,合上折扇点了点司徒苍羽左肩。 司徒苍羽不耐烦的抖了抖肩,将套在马上的铁鞧,迅雷不及掩耳砸向珩靖靖。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珩靖靖左臂划出一道深口连同见筋皮血肉,霎时间,鲜血顺着割破的白衣涌了出来。 珩靖靖没出声,司徒苍羽倒先叫出了声:“你他娘的怎么不躲?” 将手上带血的铁鞧猛地一扔。顺手抬起冒血的左臂,撕下一块珩靖靖袖口,准备动手包扎止血。少焉间开口:“坐旁边去” 珩靖靖面上依旧从容挂着笑,只是白皙气色连同微红的嘴唇都愈发泛白。珩靖靖如常慢条斯理的朝着旁边岩石块走去。 鲜血寖透了臂衫,伤口处渗出血珠顺着指尖落在了官道上,又没进了土里。 司徒苍羽准备包扎的双手停了一下,莫名有些烦躁,将人一把扯住,疾步如飞般按到了岩石上,牙齿叼着那块刚撕的白布带子两只手迅速撕烂割破的衣口子 铁鞧着一下真是深,外露的一大条伤口,止不住的冒着血,都能看见臂弯外侧的软骨司徒苍羽行有余悸的快速扯起布条包扎,又想到了什么,包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朝着马车快步走去。 珩靖靖被这一举动搞的有些懵,高喊道:“喂…苍羽,你这就跑了?” 司徒苍羽跑到马夫旁,上下来回一顿摸索,摸着一小瓶子重新大步流星走到珩靖靖跟前,解开刚刚绕了一半的布条 珩靖靖被布条扯的伤口铮铮冒血,不由得发出了“撕~”的一声 司徒苍羽看着有血有肉,能知痛的珩靖靖有些想发笑,所以在扭开小药瓶洒药粉时,听着珩靖靖断断续续发出的撕拉声就真的笑了起来 珩靖靖泛白的双唇开口:“笑得真丑,不许笑” 司徒苍羽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收敛了笑容双手则是极为细致的重新包好药粉用上后血也慢慢止住了,只是左手臂满满开始发肿胀 司徒苍羽正抓着头发想怎么开口。 珩靖靖先开了口:“我要喝水” 司徒苍羽顺着意思,听话的从马车里取了水壶递给珩靖靖 “我这样,怎么喝?你喂我”司徒苍羽看着那外露发胀的坐臂,轻轻叹了口气,拔了塞子喂道珩靖靖嘴前 “拿高点” 水壶里的水不多,司徒苍羽照做得将水壶对着珩靖靖口,抬高了一些盯着珩靖靖半仰头,小口小口喝着水,随着吞咽喉结上下滑动,脖颈处白皙肌肤映在那人司徒苍羽眼里 随着一缕清水从嘴角边流出,再滑落向喉结又到了脖颈,最后溜进了衣襟里司徒苍羽眼眸也顺着那一缕清水一路向下移动…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突然水壶一滑,珩靖靖脸扭到一旁:“你…你要灌死我啊” 司徒苍羽像是被人发现裹藏珍宝的小贼,慌张得收回眼神,伴随局促的几声咳嗽,盖好壶塞默不作声的拿着水壶,放回马车内 转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没由头的来了一句:“小孽障,你这伤,怎么样了?” 第75章 回吧,小将军,边城等着你三公子 【卫国-密林官道】 珩靖靖邪魅一笑,映着煞白面容,可怖又癫执:“这得问你啊,我的小将军,你下手可真狠” 司徒苍羽自知理亏,明明想得是借着铁鞧,再过上几招,回边城后好好琢磨琢磨,那成想珩靖靖就这活生生的挨了一下这会儿也只能强撑愧疚喊道:“这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你他娘的,平日隔空破物的本事去哪儿了?” 珩靖靖不动声色的就那样瞧着司徒苍羽,悠悠开口:“小将军这话有歧义啊,既想伤我,又盼我自避这这到底想怎样?如今我失了左臂,全为全了你的愿,你反而不高兴又是什么道理?” 司徒苍羽干笑几声,那笑声他自己都觉得丢面儿,还是故作镇定喊道:“谁说老子不高兴,老子高兴得很” 珩靖靖一针见血道破:“不战而胜,让小将军失了锐气,多了失落?” 司徒苍羽没了能接的话,转身摆了摆手:“老子走了”重新解着马车另一只铁鞧。 身后的珩靖靖抬了抬被裹得像粽子的左臂:“这就不管我了?我这样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怎么回,三公子本事通天”话音刚落,司徒苍羽解下另一只铁鞧,连同相连的舆都丢到了一旁。 熟练非常一手拉住马缰,翻身一跃上马背:“三公子,后会无期了。” 拍马朝着苍林密布的官道上飞驰而去,马蹄阵阵,漏光折在马背上起起伏伏,消失在蜿蜒的下个路口处… “小没良心的”珩靖靖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盯着不能动弹的左臂,扯了扯嘴角。随即,将左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去解那刚绑好得结 少嫣间,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由远到近,直直的朝着珩靖靖而来。 珩靖靖低头垂目的一圈一圈将左臂上的布条朝外褪,口吻蛊惑道:“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我吗?” “老子才包好,你拆什么拆?不知道那口子有多深吗?”马背上的人带着几分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质问。 珩靖靖头也没抬,手上依旧不停:“像块儿木头,我不喜欢” 司徒苍羽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马儿懂事的走到一旁觅食。 猛地一把攥住发胀的手腕:“给老子绑好”说话间,一手捏着手腕,一手又重新绕回拆到一半的布条,再次绑好。 珩靖靖没脾气的看着,由着他弄,仿佛那只胳膊都不是他的。盯着司徒苍羽又问:“是回来带我走吗?” 司徒苍羽双手叉腰,仰头一叹,低头双目直视珩靖靖开口:“我司徒苍羽从不欠人家的,今日无意伤了你,要如何?你给我个痛快,一笔勾销,回到边城我也睡得踏实些” 珩靖靖莞尔一笑,泛白的双唇这会儿多了些红润:“那那我可不能让小将军如愿了,一笔勾销哪有辗转反侧更让人心绪难平,我可想小将军日日挂怀呐” 司徒苍羽闻言,心里真想一掌拍死他。就知道,这小妖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咧嘴笑笑道:“好嘛!反正话我也说到这份上了,你现在不下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珩靖靖嘴角挂笑,想了一会儿开口:“扇子掉了,你给我捡过来,这事儿就过了”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下,扇子被那只带血的铁鞧压着,应该是方才珩靖靖左臂失力而坠下的。 大步走上前,踢开铁鞧,弯腰捡起那把小竹扇,好奇打开扇面,跟着扇面的字念了出来:无为而无不为 。 扇柄沾到的血渍,被打开扇面的同时,也捏染在了扇骨上。司徒苍羽蹙眉准备擦擦。身后的珩靖靖开口问到:“捡起来了,怎么?舍不得还我?” 司徒苍羽合上折扇,边走边故意用手指摩挲了沾血处。低头递给珩靖靖时又问:“这就完了?” 珩靖靖一手撑在岩石上缓缓起身,带着腔调,拉着长音:“完了” 又用那只像根木头棍子的臂膀撞了撞司徒苍羽,侧身走上官道,诱惑非常开口:“回,小将军,边城等着你三公子” 司徒苍羽背对着听着声,有种错觉:这声音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有伤啊? 等转身再回头,那人影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刻钟后,马夫一头雾水的醒了过来:“小主子,马儿去哪儿了?” 此时,司徒苍羽仰头望着漏阳的官道想了半天:这苍天密林大蚜虫好不好抓,是不是得多提前多备点才行? 低头扭了扭脖颈,又开口问马夫:“你会抓大蚜虫吗?” 马夫扰了饶头,不明所以,生怕司徒苍羽改口又不回边城了,到时候不得被司先生法几个月见不着媳妇,忙答道:“小主子咱们先回边城,这回了边城,那么多兄弟,小主子想抓什么都成,人多力量大” 司徒苍羽一手托腮,点点头想了想:“也罢套上马儿,咱们回边城了” 马夫悬着的半颗心终于放下了,急急忙慌的套上马,不等马车内的司徒苍羽坐稳使劲的拍着马屁股,恨不得得下一个拐角处就到了边城大门口 梁国和卫国互通的官道,因常年通商,官道修得是四平八稳的马车上的司徒苍羽却坐出了崎岖颠簸之感,一路上司徒苍羽想下马车喝口水也是过了卫国边陲,马夫才勒马而停还一脸憨厚笑笑:小主子,我耳背,在马车上你没说话” 气得司徒苍羽抬腿一脚:“你是要癫死本将军是不是” 马夫灵敏避开憨笑道:“是卫国官道没修好,小主子咱们这边儿的官道一点儿都不癫不信等会儿小主子上马车就知道了” 休息片刻后,司徒苍羽重新上了马车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稳扎稳打得不像话,即便端着一碗热汤在手,也丝毫不慌只是这不足百里的路程,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到达望台处 江川前日就到了望台愁眉苦脸,望眼欲穿了两日可算望见熟悉的赶车马夫 守得云开见月明,江川这个耐人寻味的笑,吓得一旁守卫不敢信的擦了擦眼 第76章 三弟,陛下不好这口吧? 【西侯府-后院】 院子里花草吐着芽开着早花,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淡淡香气。春蝴蝶花间起舞,清澈池子里蛙卵整齐有序,像一串串珠子,照着光,泛着白,犹如点点繁星。 日光透过稀疏云层和绿浓新叶,洒向古梧桐,投着斑驳光影。珩靖靖背靠古梧桐,随意而坐,左手胳膊打着绷带半吊着,右手捧一卷泛黄书卷,双眸半闭,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你这院子当是个妙处,不止古树吐春芽早,就连这池子的蛙卵也产得早”西老侯爷一手捧着西施壶,一手摩挲着胡须。立在玉石桌旁很是喜欢池子里的景象。 珩靖靖睡意未消,半闭眼眸躲着日光:“老头儿,你怎么也有扰人清梦的毛病” “哼这有人吗?我怎么没看见” 西老侯爷故意提高音量,撩袍坐在玉石旁:“来人” 门外的小厮闻声而入,快速地接过西老侯爷手里的西施壶。 珩靖靖卷了卷手中书懒散开口:“何事?” 西老侯爷瞥了他一眼,没开口说话。 “没事儿你不会过来的,老头儿,说?”珩靖靖挂着笑又开口 “我要搬宫里去住” “宫里?是做公公吗?你这年纪估计够呛” 珩靖靖没明白西老侯爷意思,只以为他在打笑。 “你这是对你老子说得话吗?” “不是我说话难听,爹爹,虽然陛下也常来府上下棋喝茶,但你这突然要住宫里太扯了,陛下同意,后宫的女眷同意吗?朝中的大臣同意吗?”珩靖靖起身,跨过池子,与西侯爷相对而坐,一副难以理解:“除了皇家亲卫,能留在宫里过夜的,除了陛下和东宫太子,你见还有哪些男子能留宿的。礼法规矩,老头儿,你应该比我更懂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说这些我还不知道。今天来和你说,就是来传口谕的,我你老爹爹要进宫住几天,如何瞒住一杆人,你自己看着办。办不下了名苑楼就开始歇业,这是卫帝陛下的口谕。” 西老侯爷起身,优哉游哉的朝着院外走去:“话,你爹爹已经带到了,你看着办” 珩靖靖把手中书一丢,没了兴致。 刚接过一个重活儿,这又来一个。没瞧见还是人还是伤号嘛。 一只雪鹰冲破云霄而来,落到珩靖靖刚丢下的那本古书上,爪子抛着书封,身旁那人用手在半空中虚虚的抬了抬,雪鹰乖巧的将两只爪子挪了出去。又在雪鹰头上又手指实实的点了两下,雪鹰心有所感似的,一跃而起,朝着卫都皇宫而去。 一个时辰左右,珩旭一身朝服,急急忙慌的冲到西侯府后院,身后跟着只雪鹰。 “怎么了?大白天的,非得让那只死鹰啄我回来” 珩旭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方才正在御花园,九公主正在给他作画。一只雪鹰从天而下,直直落到他肩上,面目可憎的看着四周花容悦色的女子。张着大嘴,放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吓得九公主丢了画笔,就朝着自己宫殿跑去。自己想去安慰一下公主,结果雪鹰跑得比他快,直接飞到九公主跟前,准备朝着公主生猛扑去。吓得他只能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府。生怕走慢一步,这死鹰又惹出什么乱子。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爹,你亲爹,老爷子说是要住皇宫去” 珩靖靖抬手抚摸着一脸憨厚笑容的雪鹰,慢悠悠开口说道 “住就住北,你都住过东宫偏殿,爹爹想住就去呗,就为这事儿还叫我回来?”珩旭有些不悦,他本就是不爱生气的人,这会儿看到一脸敦厚乖巧的雪鹰,又听了珩靖靖这话,心里还惦记着怎么哄九公主。心里却火急火燎的,说完话就准备朝外走。 “爹爹要是入了宫,你这驸马爷这辈子可就没机会了” 珩靖靖促狭开口,手上依然逗着可可爱爱的雪鹰。 珩旭闻言,停了脚步转身扭头问道:“什么意思,三弟,这话你给二哥好好说说” “我说了啊,二哥没听懂吗?” 珩旭重新坐到珩靖靖旁,蹙眉道:“我和公主从小就约定俗成了,怎么这会儿父亲进宫住几天,我就娶不上公主了呐?你别吓你二哥啊,你二哥胆小,平日里在外如何祸害你二哥,我可都没怪过你,况且你还借着你二哥由头赚了那么多银子” “二哥,你这话是对我有敌意啊,小弟让雪鹰回来告诉你,就是在提前帮你” 珩靖靖乖巧的面容,让珩旭有些不自在。 “二哥你想,爹爹入宫是干吗?不就是陪陛下下棋、喝茶、吟诗作赋等等一系列。玩儿累了就在偏殿歇息对”珩靖靖泯了口茶,继续道:“那,虽然我们知道是这样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朝堂上的文官是不是会弹劾爹爹,说他这些年淡泊名利都是虚的,宫廷失序,妃嫔失节,霍乱后宫等等各式各样的罪名” 珩靖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开口:“刚刚说得这些都是轻的,你想想是陛下让爹爹入宫的,若两人在后花园喝大了,晚上抱在一起睡,这以后你还怎么面对公主?这辈分该怎么论?” 珩旭听闻,双目睁的鼓鼓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秘密。一脸不敢相信问道:“三弟,陛下不好这口?”确定中又带着疑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司徒苍羽那小子二哥你是知道的,他那么杀伐果断,攻城虐地的少年将军,怎么到了我卫国边陲之地就停手了呢?二哥可知道真实原因?” 珩旭想了想:“可能是见着我卫国实力不俗,又不是一方乱世之地,没必要掠夺” “自然不是这么简单,梁国这些年将半开的国门,全大敞开,太子领兵去了南边,司徒苍羽剑指北边,梁国要的就是中土之地的所有,包括卫国。梁国历代皇帝和百姓共同的夙愿:凡中土之地都在梁国的庇护下,所以当初司徒苍羽不是看卫国兵力强,又不是乱世之地这么简单” 珩靖靖声音故意低了几分道:“司徒苍羽说是他们梁帝不让征伐卫国,一花一草都不准践踏” 第77章 这他娘的,羞耻、龌龊 换做平日珩旭很快能抓到这段话中,所有的重点信息。但他现在一心挂在九公主身上,自己能不能做驸马才是最紧要的事儿。所以珩靖靖说完他不动脑子的说了一句:“所以陛下和司徒苍羽有一腿?” 珩靖靖闻言手中的茶盏都笑抖倒在玉石桌上,身旁的雪鹰乖巧讨好的用头蹭了蹭珩靖手腕。 “二哥,佩服,这你都想到了,所以说,这陛下和敌国小将军有一腿,得两情相悦才行,两人是不是那什么了对”珩靖靖憋着笑,比划着逗珩旭。 不等珩靖靖比划完,一旁的人就将其打断,着急开口:“好了,好了,靖之你的意思是陛下对咱爹也有了那心思”珩旭恍然大悟般,连连颔首,这要是真的话自己和九公主就成了什么?不敢多想又问道:“那要怎么办?靖之你快给你二哥支支招,太可怕了,这事儿今天不解决,是睡不着的” “二哥莫慌,附耳过来”珩靖靖笑笑开口,随即与珩旭交头接耳细细言语了一番。 “好计谋,三弟果真是妙人,那二哥就先了” 珩旭脸上的阴霾与紧张消失殆尽。心情不错的走出了后院。 珩靖靖逗玩这雪鹰,嘴角含笑自言自语道:“陛下和小将军,这要是能卖画本得赚不少” 【边城-将军府】 袖宝斋给司徒苍羽准备了许多东西,几辆镖车比司徒苍羽先到边城将军府。东西到得时候江川去了望台接司徒苍羽,府中家将都是些粗俗士兵出生,也不知道这些精巧细致的玩意,该怎么摆,该怎么放,又是怎么用的,所以东西卸下后都一股脑的堆到了司徒苍羽房内,等司徒苍羽坐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的马车,终于到家后,发现时刻怀念的硬床,这会儿瞧都瞧不见,全被大包小箱得给堆满了。 “江川,这是怎么回事儿?”司徒苍羽双眸带着血丝,太疲倦了。 “主子,马上收拾出来”江川靠谱的保证,只是叫来的家将们,刚把东西抬走,下一刻便跑来问:“将军,这是什么?这是做什么用的?” 司徒苍羽刚闭下的双眼,不得不又睁开。这些东西确实多数都是按照他在雅阁那柔软香阁使惯的来配的,如今粗俗爷们没用过、见过也不稀奇。司徒苍羽当做长见识,起身到院里,如数家珍的讲每件东西是是干嘛的?怎么用的?细细说了一遍,江川吩咐一旁的记事一一记下,好按照司徒苍羽说得摆放。 这一通交代下来,人反倒是不犯困了。 于是趁着将家和下人们捣鼓、摆放这些东西,吃了晚膳又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等再次回到房内,地上多了氍毹,窗前罗汉榻上多了软垫,硬板床更是比雅阁的床更软乎。 司徒苍羽瞧着原本穷困潦倒、一贫如洗的房间,变成了富丽堂皇,珠环翠绕。心里一边说着:腐败,过于腐败,奢侈,太奢侈了。又一边感叹:有钱真好,还是幻聪这小子富不由自主的朝着软绵的大床榻躺了上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睡,就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司徒苍羽又回到了那日在马车上抱着珩靖靖乱摸的场景,只是这次珩靖靖是睁着眼的,不止是睁着眼,双眸泛着微红,连带着脸颊也红了起来,眼里竟是男子一眼就明的情事。自己则贴在他的胸口处,一手朝着那地方就探了下去,这回可算是握得真真切切了等到司徒苍羽再次醒来时,已快到后半夜。 房内没人更没留灯,趁着黑夜里,摸了一把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细汗,脑子里又来回过着在梦里的场景。 “这他娘的,羞耻、龌龊” 司徒苍羽出声的骂了一句。 倏然,门外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的撞着门,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是。 司徒苍羽翻下床,踩着木屐就朝着门外而去,借着月光掌了一盏灯,单手打开了门栓,一只雪鹰猛的飞扑而进,稳稳的落到书案上,张开这双羽。 “这是哪来得?鹰?”司徒苍羽定了定神,借着走进书案前看了个仔细。雪鹰张开的羽翅下有一个小信笺,指了指雪鹰带信笺的翅膀,又指了指自己:“鹰兄,这是个我的?你没送错” 见雪鹰没什么反应,也就大胆的动手去解了翅膀上的信笺,笑笑道:“果然是给我的”话音未落,雪鹰就从窗而出。“这得这么急,都不用回信的吗?” 司徒苍羽走到灯下,缓缓展开信笺,正准备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我的心肝小猛然,才注意到这是珩靖靖写给他的,随即转了口:“珩靖,他娘的” 大声骂道 抬手将那小信笺丢进了烛火里,信笺上的几行小字随着火焰,吞噬殆尽。 明月皎皎,四下一片安静,春风带着边城特有的桂香飘入鼻腔,令人心脾皆是舒缓,只是这微风没能吹散司徒苍羽胸腔的热。心绪难平,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梦刚醒过来就恰巧收到信笺,联想着之前在城郊,转瞬间回到雅阁的事情,脑子里这会儿有些怀疑,珩靖靖是不是也能转瞬间从他西侯府后院到这边城将军府邸房内这样一阵的瞎想,司徒苍羽自觉多想无益,唯有一试。 于是转身坐到书案前,用心仔细的埋头苦干了起来,等到天光大亮时,江川过来敲房门,正撞上眼下乌青,一手拿着一打信,一手打着哈欠的司徒苍羽。 “江川,你来了,来这一沓信,你差人每日快马加鞭送一封到卫国西侯府上,就说:名苑楼羽姑娘给后院三公子的情诗” 司徒苍羽将信递了过去,转头就朝着床榻倒去。徒留江川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垂眸看着十几封信,每一封上面缄题都是让人想入非非的爱称:三郎亲启,吾爱三郎君 第78章 珩靖,今夜来本将军府坐坐 【卫国-西侯府后院】 “小公子,今日的信又到了”老管家站在后院门外,双手恭敬呈上一封写着‘郎君亲启’的信。 “哦?!还是从边城来得?” 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回小公子还是打边城来的,送信的差役与前两日差役也是待着一样的话,扣了咱们西侯府们” “你下去,若还有都照理送来” 话音未落,老管家双手端着信,随着一阵春风飘向了后院里。 老管家躬身行礼,出了后院。 珩靖靖斜斜地靠在树枝上,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光影,微风拂过,他的衣角轻轻飘动,看起来宛如森林中精灵。 珩靖靖拆开信封,出去信笺,透着沙哑迷人的语调开口:“珩靖,今夜来本将军府坐坐” “这缄题倒是比信笺写得花样多” 珩靖靖自言自语吐槽道,弹指间,信笺飘飘而入,落到了书桌上覆盖住了,前两日一字不差信笺。 【梁国-边城】 一连好几日,司徒苍羽也没睡好。 心里老挂着事,就怕那日珩靖靖突然就站到了自己跟前。 随着江川手里的那一沓信都派送完了,也没盼到珩靖靖一个闪现来到边城。 司徒苍羽都有些怀疑,是悄摸的来过?还是压根没练就这本领。 不过总归是好的。人没来更好。 “将军,知州和知县们来了” 江川开口说道 司徒苍羽一把将将手上的长枪丢给武将,从练武台跳了下来,边朝着正厅走,带着微粗喘“许久没练了,都有些生疏了” 跟着身后的江川少歉:“属下应该找些将长枪和佩剑给主子带过去的” “这不怪你,我在卫国行事的身份不同,自然不方便耍剑舞枪” 司徒苍羽就着旁边的小活水池子,捧水浇了一把自己的脸。冷水洒面,敞开舒服。 江川迅速的递上帕子,这是司徒苍羽一直有的习惯,只要从武台下来,必定会到小池子浇一脸水。 最初都是司徒苍羽随便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就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江川在,就会递上一块帕子让他擦一擦。 开始觉得江川有些娘里娘气,后来用随手了,没了帕子反倒不习惯。 “咱们将军府不是不处理边城政务了吗?他们来做什么?” 司徒苍羽擦完脸,把帕子丢给了江川。 “往年主子都是在城里过新春,新春没回来估计是来专门拜访” 江川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揣回衣袖里。 司徒苍羽颔首:“陛下派过来的这几位知州知县还是有些手段的,咱们虽然灭了异寇,筑了高墙,可真正让这些新梁人吃饱穿暖的还得是他们” “主子是平定天下,知州们是抚民养众。都很厉害,是分不开的” 司徒苍羽笑笑:“你倒是会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几位知州和知县起身行礼,分坐两边,司徒苍羽坐主位。 一身武服,正襟危坐,刚从武练场下来的那一身,将领气概尤为突出 几位知州、知县原都是梁都中枢之臣,看着这位鲜衣怒马少年将军,感觉梁国世代宏远仿佛就在眼前,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李知州笑笑:“小将军,这卫都玩得可还尽心?” “还行,原本打算去查查那话本子的事情,没想到一耽搁误了回边城过新春的日子” 王知县开口:“小将军好本事,没去多久,关于将军话本子都没了,连其他异国番邦也甚少再传” 许知县似乎想到什么,须臾道:“说道异国番邦,最近听来回的商贾说了一件事情” 众人纷纷看向许知县 “北疆戈壁与草原地带出现了一支新的小部落,这支部落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掠了多个小部落首领,所截获的多余马匹、铜矿都分给当地百姓,买卖很好做呐” 李知州眉心微蹙:“分给百姓?这不像是北疆人秉性” 司徒苍羽点头:“大人说得不错,北疆异族各部落种族风俗居多,但唯有一点是相连的” 王知县好奇:“是什么能让整个北疆都相通的?” 李知州解释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北疆都是小国部落,他们的首领酋长,都是根据所掠夺的物资来选定的,所以北疆常年战乱也和这个有很大关系,通常一个部落夺了另一个部落首领,最宝贵的就是马匹、铜矿这些物资,物资越多越受草原百姓敬重。没有那个首领能主动放弃这些东西的,所以我才说这位首领的作风不似北疆人。”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若真是北疆人,倒是位有趣首领。不过迟早会浮出水面,他若在北疆日益强大,卫国指定是不乐意的” 许知县略为惋惜道:“可惜,当初陛下不许如卫国幽谷峰,若不然,平将军一剑直指韩国都城。北疆之地今日都划入我梁国地界了” 其他几位知州、知县听闻附和言语,就连立在一旁江川也是这么认为的。 都不知道为何梁帝错失了如此大好时机。 司徒苍羽看着几位大人议论纷纷,脑子里想起那夜也和珩靖靖 江川见着微微发愣的司徒苍羽,心里暗想:莫不是这些大人惹主子不开心了? 江川平和开口:“今日诸位大人可有要是与将军商讨?” 几位大人闻言这才想起来今日来的正事。 李知州“小将军新春没回边城,虽已是初三月,但在我梁国历来还是要拜年的” 许知县附和道:“如今边城重建,所需花销颇多,在下的俸禄也是时常填补出去,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金银器皿给小将军贺新岁,但这书籍是在下特意挑选的” 许知县将一本书画野记册呈给司徒苍羽,一旁的江川欣然接过。 其他几位大人也纷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话语修辞都差不多,江川也一一接下。 一摞书籍整整齐齐放在司徒苍羽身旁的桌子上。 司徒苍羽会心一笑:“多谢各位大人,有心了” 少焉开口:“李大人,山间小村里如今恢复可还顺利?” 在座的诸位闻言,纷纷摇头。 李知洲一脸忧愁:“如今西南战事吃紧,咱们西北地区沿着黢将到幽谷峰都得重建高墙,要塞花出去的都是银子。” 第79章 立青君?怎么是他? 【边城-将军府】 “朝堂户部只能先紧着西南拨款。西北拨下来的银子高墙、要塞都占了大头。将军平定的十四异邦之地毕竟好料理,这些地方城池是异王为了巩固实力用的,也不算完全破坏,修建起来也不算难,这几年借着各国通商,官道、农田都能慢慢恢复起来,可这三十二座山匪之地,这些年银子也拨了不少,只是这些地方世代贫瘠,百姓固化严重,又都藏在深山之丘,常常一个小村子的重新维建,百姓农耕教化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 李知州面上的忧愁又多了几分。 许知县开口解答:“李大人说得没错,每回从各知县抽调的衙役和布农师下去,回来述职时,多是遇到教化难,百姓敌意大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原制定的时间就得往后再延长,时间一延长,银子又得花不少” 其他几位大人,纷纷颔首,表示所言不虚。 王大人笑笑开口:“几位大人也不必过于优思,咱们虽然成效慢,也是又好结果的,你们想想那些被我们重新修建,和教化农耕后的小村庄,是不是现在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村村都是夜半灯明,晨曦炊烟袅袅的美好画面” 李知州面色淡了几分:“可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上哪儿去筹那么多银子,当初来边城时,在下还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说,这边城之地必定三年之内让百姓都吃饱穿暖,农耕商贸皆欣欣向荣” “唉~如今都快四年了,这些村民啊,都是受了世代战乱的苦,如今有了能真正脱离他们苦海的人,反而多了别的心思。我打出生起,就没在梁国见过如此多心眼的百姓。” 司徒苍羽听着几位大人诉苦,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他们的苦处。 “李大人,这次本将军去卫国,得了些财帛,你先拿去用于村里重建” 说话间,几位家将带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一一打开,除了名苑楼送的几箱外,还有司先生准备的一箱黄金元宝和两箱白银。 几位大人瞧着眼睛都睁大了不少,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里共计黄金五十万两、白银五百八十万两、珠钗玉石这些价你们自己去估算,这些应该是能帮些忙” 司徒苍羽嘴上说得落落大方,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些银子他也是头次拥有,不过还没拥有,就又丢出去了。 几位大人起身,双膝跪地 :“臣替边城各山野小村里百姓,以及边城所有百姓叩谢将军” “诸位大人快些请起,这重修牧民之道,本就不易,诸位大人都是陛下委以重任的栋梁,边城百姓就有劳各位大人了,我司徒苍羽别的本事没有,这边城大门我给诸位大人守牢靠就是” 几位大人听到司徒苍羽这番慷慨激扬,心里又是感动一番,差点就掉眼泪出来了。 又是一番肺腑感谢之言,江川安排人将大人和银子都送回了。 司徒苍羽翻了翻桌上书:“拿去书房架子放着,每年都是一样的,也难为他们了” 【梁国-边城】 转眼已到了初夏时节。 这几日收到韩国攻打许国的消息,边城街头的话本故事也从卫国风月事,变成了韩、许两国的爱恨情仇。 司徒苍羽的府邸很大,就在城门头不远处,府上的演武场都能容纳五千人。 左边在靠近黢江源头的山脉单修了一处用作屯兵。黢江延至幽谷峰山脉,每二十里建立一坐望台,五十里修一处屯兵大营。 每日清晨司徒苍羽会到武场看将士训练,上午和下午会抽几个屯兵营检查,也会和几位军领切磋一二。 偶尔也会去望北楼吹吹风,逛逛翠湖以及边城各地。 反正再没了生出去卫国游玩的心思 “江川,今日试试这两匹新战马如何?” 司徒苍羽见到新下来的战马,甚是喜欢。 “将军想如何试?” 司徒苍羽扬了扬下颚:“就比,从不同官道,谁先到府,你若是赢了本将军准你一个要求如何?” 江川刷得一下双颊微红,垂眸点点头 “江川你莫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跟本将军这些年,这脸上总是时白时红的。”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见江川脸有红了几分:“北面官道和南面官道路程一样,你选那边?” “主子先选,属下都行” 江川低头也翻身上了马 “那我就走北面这条官道” 司徒苍羽话音刚落,两人催马分开驰骋而去,身影渐行渐远,留下了一路的烟尘和马蹄声。 阳光洒在司徒苍羽身上,勾勒出他坚毅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在郊外的官道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拂面。心情格外舒畅。 他喜欢跑马,就像是在追赶风一样。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辆马车从旁边疾驰而来,毫无预兆地朝着官道一旁岩石撞去。 司徒苍羽眼疾手快,踏着马背一跃,上前勒住了马车的缰绳。双脚登着马车,稳稳的将马车带回了了官道。 马车上吓得惊慌失措的马夫,冒着豆粒大的汗哑颤:“多谢少侠相救” 司徒苍羽微愣,嘴角勾笑,点头跳下了马车。 就在此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身穿华丽服饰的人探出头来,向司徒苍羽拱手施礼。那人面带微笑,声音温和地说:“多谢司徒将军,不知能否与将军一叙。” 司徒苍羽转身顺着声音看去,心里一惊:立青君?怎么是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想探探这人要作甚。于是,他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马车中的人闻言,连忙从车上下来,谦谦有礼走到司徒苍羽面前,温和开口:“在下名苑楼阁主立青君,久闻将军大名。” 司徒苍羽会心一笑,开始演了起来:“嚯,名苑楼是个好地方,现下小国纷乱,名不聊生,食不果腹,名苑楼却能高正无忧,敛天下之财,阁主好本事” 立青君笑笑:“都是谋生手段,将军这等威武四方的豪杰,自然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低贱商人” 司徒苍羽总觉得他这话调调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嘴角扯笑:“既然有事儿,又想要一叙,想必这马车也是在这儿等本将军的。那就走,掉头回边城。” 第80章 将军难道不信在下? 【边城-将军府邸】 江川早就到了。迫不及待立在大门前等着司徒苍羽,心里琢磨着讨个什赏赐比较好。 立青君的马车跟在司徒苍羽身后,一道回朝着边城将军府邸而去 “主子回来了” 江川上前接过马缰绳 司徒苍羽把马鞭扔给了一旁的家将,又对江川说:“这批新马还不错,让人好好练练,送去各个大营” 江川应了声,家将把马给牵走了。 江川心里低估:主子怎么不给赏,不是我赢了吗?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两人跟前,立青君穿一身蓝色宽袍,手里盘着一圈绿松石手串。 立青君面带和煦:“马车是赶不上将军的快马,将军英姿卓群,倒是令在下艳羡不已”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阁主妙哉,以阁主的伟姿,跑马定当不输本将” 说话间,司徒苍羽撩袍抬腿,带人朝着府内走去。 江川走过一旁,与马车交代一番,让家将领着马车去了,自己跟在身后。 两人到了正厅,司徒苍羽坐主位,立青君就坐靠主位的次坐上。 府上下人伺候着茶水,点心。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好奇开口:“阁主找本将有何事?” 立青君宽袍下白皙的手指,把玩着绿松石手串,嘴角含笑温声:“在下想与将军做一桩买卖” 司徒苍羽眉毛微动:“阁主怕是找错人了,本将军只会打仗,不会做买卖。” “怎会,在下寻了大半个梁国,这买卖只能将军你来做才能实现双赢” 司徒苍羽挑眉:“嚯,阁主如此高看本将军,阁主倒是说说什么买卖,非得与本将合作才能实现双赢?” “在下曾数次到达海域小国,那里的人,擅长水上功夫,他们在大海之中行事,如同我们在地面行事般轻松简单,在下想与将军租赁一批士兵,送到海域地区学习在水上行事的本领,每一年向将军租赁一千名士兵,在下每年可以支付两千两万白银给将军。” 司徒苍羽闻言手指敲了敲桌子:“啧啧租赁士兵?送他们去学习水上本领,还给本将军银子,这怎么听都阁主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啊” 立青君笑笑:“将军从入到我梁国边陲之地,便停了战事,如今边城内皆是重农新商的欣欣向荣之态,在下沿路游历,也瞧见许多士兵在田家帮着农户修缮和耕种,左右不过都是做事儿,千来个士兵对将军来说太仓一粟,租给在下士兵学了本领,将军得了银子岂不很好” “阁主,既然是如此大的好处,阁主为何偏偏找本将军,且不说其他异国,但说你卫国也有不少军领将士,问他们租赁岂不更好,其次,以名苑楼的招牌和财帛,阁主想要什么样的江湖高手没有,别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名苑楼也不在话下。” 立青君挽了挽手串:“将军如此聪明,怎么这会儿就犯糊涂了呐” 司徒苍羽心里一颤,总觉得这话太熟悉了 “若在卫国租赁一千名士兵或者召集千人共赴海域,那么与海域各岛屿小国而言,性质变成了卫国和卫国人对他们领土的调戏,至于其他异国,且不说都是战乱不断就是在紧急备战之中,天下四处烽烟,就连梁国皇太子不也在西南乱局中吗?反而观之,也只有司徒将军着一处的士兵闲事做农耕了” “在下知道将军的顾虑,在下可向将军保证:一年以后士兵安然无恙返回,也不需军衔以上,一千人给小卒即可,更不会让他们沾杀人放火烧杀抢虐的勾当。将军可以先与在下合作一年,若成效另将军放心,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司徒苍羽听了半天,都是些利好自己的,完全没听到一点,关于这些士兵去干嘛的。蹙眉:“阁主说了半天,也没听到阁主的获利之处。” “将军难道不信在下?” 司徒苍羽心里琢磨:凭借他的手段本事,这一千人跟过倒不会出什么大事。一年两千两万白银,给知州一千万两做边城建固也是一大笔银子。 司徒苍羽笑笑:“怎会不信阁主,本将虽与阁主不熟,但名苑楼的名确可是世人皆知” 少焉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阁主不如就在府上歇息,这事儿等明日本将军与各军领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江川,带立青阁主下去歇息” 立青君告退后,司徒苍羽有让人去通知了各大营的中郎将,到知州李大人府上汇合。 众人漏夜到李大人府上商讨一番,一致认为这事儿可行。 次日,上午 司徒苍羽将立青君请到正厅。 正襟危坐沉着宁静开口:“阁主,昨日所说之事,我们可以合作,不过得答应本将军三个要求” 立青君手里盘着绿松石串子,面容依旧温和:“将军请说” “第一,除了衣食住行,每月得按时发放银子给士兵,第二,这是士兵都是我梁国子民,有些已有家室,所以士兵人选得有他们自己主动报名参加为主。第三,两千万两银子,你得先划一千两到李知州府” “好,全凭将军做主” 司徒苍羽正想着,这第三条若拒绝该如何力挽狂澜争取一下。就听到立青君不带犹豫的全答应了下来。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既然如此,那本将这就命人去营中传告示,三日之内必定给你一千名小兵” “将军是个爽快人,在下这就让人准备银子送到知州府,一应所需租赁签字画押凭证,在下这两日便让人准备好,送到将军府上。” 立青君停了一下:“不知,这几日在下是否可以暂住将军府” 司徒苍羽爽快应下:“这是自然,阁主尽管住下,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江川” “只能找别人,不能找将军你吗?” 司徒苍羽愣了一下,笑笑:“找本将也行,只是本将军白日要巡大营,不常在府上” “在下,初来边城,不知将军能不能带在下四处转一转?” 司徒苍羽总觉得这立青阁主和当初在湖畔调戏的那位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反而时不时一两句话音间,让人不经意想起珩靖那厮。 口齿结巴着应答:“好好改日,改日” 第81章 将军棋艺了得,在下认输 【边城-将军府】 立青君笑笑:“那,不如就今日如何?天气也不错,将军刚传了告示下去,今日也不会很忙” 司徒苍羽心道:嚯,你这倒不客气,都给我安排好了。莫不是已经知道羽姑娘就是本将军? 心里虽然很不想答应,嘴上却道:“好啊,那午饭后,本将军陪阁主到边城的翠湖走走。” 立青君点点头。 两人又瞎扯了一番。 管家让人传了膳过来,二人用完午饭后,马车早就候在大门外了。 司徒苍羽见着马车,动了动眉:“阁主,咱们驾马而行如何?” “好啊,不过在下的马术赶不上将军的一半” “这有什么,你一介公子哥,那能常年马背上的比” 司徒苍羽转头又对江川道:“牵两匹新马过来” 不一会儿,两位家将牵着一白一黑两匹新马。司徒苍羽翻身上了黑马:“阁主,走了”拍马而去,立青君的白马紧跟其后。 司徒苍羽一身干练的戎装,立青君则是温润常袍,一前一后地朝着湖边奔去。 翠湖与卫国城郊湖畔有所不同,湖虽然不大,原本被当时的异王给占为己有,所以翠湖的四周,皆是一步一景修缮得十分得当,湖中心还有座小亭子。 司徒苍羽收复这里后,便将此处改为公家之地,日常四周百姓也喜欢来此处垂地、玩耍 不过这里的百姓以前都是被压迫惯了,担心有诈,也不敢常来。这几年下来从起初以讹传讹到现在时不时也有些老小到湖边玩耍,已是不小的进步了。 两人到湖边后纷纷下马,走到湖边,都不由自主的用手掬起一捧湖水,浇了浇脸感受着湖水的清凉和纯净。 两人同时扭头望向对方,看着彼此脸上挂着的水珠,相视而笑。 一旁的江川赶紧掏出帕子挡在两人中间:“主子,擦擦脸” 司徒苍羽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取弓箭来,我方才瞧见从草里有野兔” 江川收起帕子,转身去拿弓箭。 一旁的立青君则是随着江川身影移动视线。 从司徒苍羽的角度望去,立青君此时就是一副面腆淡笑,眼里都是说不出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回想起当初在卫国湖畔,扮女子勾引立青君时,他当时就说过自己喜欢男子。 在看立青君此时这副表情,心里大惊:莫不是他看上江川了?这可不行,江粤要是知道弟弟被男人看上了,准得告到老侯爷那里去,到时候这和做买卖的事,怕是也得兜不住了。 司徒苍羽咳了两声,假装问道:“阁主出门怎么身边只有一个马夫?” 立青君回头:“够了,人多了反而麻烦” 想了想又说:“将军,你那侍卫倒是个贴心人儿” 司徒苍羽心里警铃大响:你可别开口说要租赁他啊! 表面淡定如常:“你说江川啊,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侍卫,他是边城军中副将,因从小是跟着本将,所以即便是副将,还是如小时候一般无二,是个踏实人” 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在好意思开口! “那倒是挺羡慕他的” 立青君温和说道 你这人没毛病?昨儿还艳羡本将军,今日就换成了江川,果然是阁主,这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不出真假。 司徒苍羽促狭道:“是吗?看来阁主羡慕的人是有些多” 立青君笑笑,朝着江川开口:“江都尉,这弓箭可否给在下一把试试?” 两人同时看向立青君,江川冷声问:“立青阁主也会拉弓?” “会一点皮毛,自然没法将军和都尉这般比” 司徒苍羽扯笑:“江川拿一把弓给阁主,咱们三人来比试如何?” 扫了一眼湖心亭:“湖岸上人多,不方便射击,那湖心草丛有几只野兔蹦跶,一人一箭,没射中的就去湖心把野兔捡回来” 江川点点头,反正司徒苍羽说的,他都觉得很好。 立青君想了想开口:“那赢得该当如何?得有个彩头才好玩” 根本没想过,因为打心里司徒苍羽就知道立青君肯定会输。这赢嘛,肯定就是自己和江川。“要不阁主想一个彩头?” “那就赢得方得一百两银子如何?别的在下也没有” 司徒苍羽闻言,心里感慨:有钱就是大爷,这说话的口气都快赶上珩靖那厮了,让人讨厌。 “好,那开始!”话音刚落,三人纷纷架起了箭。 各自瞄准一只野兔,射了出去。箭头飞快地穿过空气,准确地命中了野兔。野兔倒地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鸟儿,它们纷纷飞起,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立青君见着落在水面上的那根箭:“果然,在下这三脚猫功夫,让两位见笑了” 司徒苍羽心里倒是乐呵不行,今日见着高高在上的名苑楼阁主划着小船去捡野兔,还能从立青君身上得一百两银子。这好事儿放在谁身上都得高兴。 虽说作为东道主,不该如此,但实在是难掩开心之情。 见立青君去划小船,递了个眼神给江川,想让江川去帮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咱们也过湖中亭子坐坐” 江川划着小船,跟在立青君后面,一块儿到了湖中亭。 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是司徒苍羽去年放上来的。 立青君将两只兔子捡了上来,江川便在一旁收拾兔子,准备就地烤了。 司徒苍羽嘴角挂着笑:“来上一局” “在下荣幸”立青君撩袍做到司徒苍羽对面。 两人对弈,一黑一白,落子无悔,湖边的午后,宁静而宜人。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波光,除此之外,只能听到下棋声,清脆的落子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回荡。 风从湖面上吹来,带着潮湿的气息,掠过脸颊,让人感到一丝清凉。柳树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柔和的沙沙声,仿佛在为这场对弈伴奏一旁的野兔也架上了火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野兔的焦香扑鼻,司徒苍羽吸了吸鼻,不经意露出一抹邪笑。 立青君将手中黑子停在半空,“将军棋艺了得,在下认输” 第82章 你这儿是又给我装上了?好嘛!那就演呗! 【边城-翠湖-湖中亭】 “本将到看出几分,阁主有意谦让” 司徒苍羽直白点破 立青阁主笑笑“在下就当时将军在夸我” 两人相视而笑,司徒苍羽从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出来不一样的东西。后来司徒苍羽才明白,那一丝丝不一样,又熟悉的东西叫做:熟悉 “将军,野兔烤好了”江川不动声色的将一只野兔腿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微微一征:“阁主,尝尝这边城的野味如何”说话间将江川递过来的兔腿,拿给了立青君。 “方才江都统烤的时候,我就馋了”立青君也没在客气,伸手接过兔腿,咬上了一口 江川重新将另一只兔腿递给司徒苍羽,心里对立青君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斜阳西挂,天际燃成橙红的光,映着湖面也烧成了橙红色。四周的绿植复地,花草更是娇艳的不像话,微风裹着花香,绕进湖中亭郎君们的脸庞、发丝、袍摆… 野味是好吃的,特别是在如此美景之地,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两只烤好的兔子,很快也只剩下了骨头。 “阁主,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司徒苍羽见这人从今日出府,时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立青君像是被人抓住小辫似的,尴尬开口:“什么都瞒不过将军眼睛,在下确实有话想说” 迟疑片刻“担心会惹恼将军,不知道如何开口” 司徒苍羽心里冷笑:你立青阁主,怎么可能是怕惹恼本将军的人,在这儿装什么? “阁主,但说无妨,” “去年三秋之际,名苑楼来了一位姑娘,说是将军的五服外远亲” 司徒苍羽腹语:原来在这儿等我呐? “是司徒本家吗?” “是的,那位姑娘说是家中落败,不得已才来我名苑楼夺玄女花魁,在下当时还不知道这事儿,见着姑娘样貌才情都是少有,更是比一同夺魁的其他姑娘优秀许多。便一支鸢尾花折了花魁之位” 司徒苍羽心里明镜似的,想起当日立青阁主从天而降的那副派头,此时回想起来觉得这人过于喜欢制造焦点。 不动声色挑眉“原来是花魁小娘子啊…本将可记得,卫都那风月话本子里,可没少写本将军与那花魁的风月事儿。” “将军恕罪,卫都关于将军那些话本,并不是出自名苑楼之手。”立青君声里带着几分颤音。 “阁主无须紧张,那些早就过去了,本将军既然能与阁主合作,自然是没将那事儿放在心上” “当初,有关将军的话本谣言,多数都攀扯我名苑楼的姑娘们,在下当初也有细细盘查过,却没得到半分又有消息,还好后面慢慢都淡了下去” 司徒苍羽心里腹语:你这儿是又给我装上了?好嘛!那就演呗! “都是些谣言,不足为虑。阁主方才说那玄女姑娘可能是本将的五服外远亲,如今她可还在名苑楼?” “前几日听楼中消息,说羽姑娘回了梁国。当日在官道上见着英姿飒爽的将军本人,一时间竟有几分和羽姑娘相识。所以今日才斗胆问上一问。” “本将军从小在宫里长大,后有去了军营,自然是有许多远亲不熟悉,也许真的有这么一位小表妹也未可知,今日,阁主将此事告知我,回头让父亲那边派人查查就是。” “那在下,就替羽姑娘谢谢将军,若得来将军本家照顾,羽姑娘必定能好过活许多” 司徒苍羽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做他替羽姑娘谢谢,搞得好像你们很熟一样。 “自家人,这是自然,本将也多谢阁主提醒”扫了一眼散开的火烧云:“时候不早了,江川,撑船,咱们回府了” 上了岸后,三人拍马朝着府中方向而去,江川跟着两人身后,见着一白一黑的两匹骏马飞驰在前,犹如一对新月光影,格外惹眼… 【边城-将军府】 两人回府后,立青君由着下人带去了洗漱用膳。 司徒苍羽跟着江川到了正厅,李知州和几位大营的中郎将还等着。 众人见司徒苍羽进屋,起身行礼,待司徒苍羽坐下后,才纷纷落座。 “一起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今日野味吃得有些足,此时正需一杯茶解腻。 李知州显然十分激动:“将军,知州府衙今日接到由名苑楼商行划过来的银子,不是一千万两啊!” 司徒苍羽放下空茶杯:“不是一千万两?那是多少?” “两千,足足的两千万两白银”李知州几乎是用颤抖无比的声音喊了出来。 一旁的几位将领听到,也是收到不少震惊 “这小卒还没给他,他就能先把钱都划过来了” “将军,这里面不会有神诈?” “还是这名苑楼赚钱,不到一天时间就能拿出两千万银子出来” ……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静静听着几人议论,有些出神 李知州显然是有局促:“将军,将军” “嗯?” “这银子,咱们还收不收?” “收!”司徒苍羽嘴角勾笑,爽朗开口:“两千万对,还是按照只是说的,一千万用于边城各地破小村落以及水利、官道修缮。这另一千万两,江川负责划分到各个大营,作为兵器更换、招兵扩充。大家都需将所需用度,以及用后结果如何一一记录在册。若将来梁都查账,也好有凭证。” 众人纷纷应道。李知州神情这才平复了许多。见几位中郎将还有汇报,便先告辞回去了。 “那你们几位又是有何事?” 司徒苍羽仰了仰下颚 “主子,这是我们我们六大营连同将军府上愿意去海域的名册,合计五千八百人” 这些中郎将以前都是司徒府上的亲卫,这些年下来当着外人都是称司徒苍羽将军,没了外人都还是更愿意称:主子 中郎将甲“五千八百人?这些小子可都是不想下田种地了?” 司徒苍羽知道能凑出一千人给立青君,但没想到是如此之快,这还不到两天时间。有些意外了! 第83章 怎么昨晚睡一起了?还有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儿? 中郎将乙“主子,其实远不止于此,属下们已经提出家有老小妻儿、以及独子的兄弟们了” 中郎将丙:“对啊,主子,这事儿虽说没什么风险,但终归小心些没错,兄弟们见到告示都说能挣不少银子,都争着去。” 中郎将丁:“这北部边城都,是兄弟们辛苦打下来的。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处处都得用银子,皇太子那边战事又吃紧,咱们也不能只指望着户部。得了这么个好机会,自然是都想出出力。早日把这易子相食、千疮百孔之地,建得和咱们梁国一样好” 中郎将甲:“什么叫咱们梁国,这儿也是梁国” “呵呵呵…是是是…一时糊涂了” …… “诸位兄弟有心了,咱们上下一心,这边城只会越来越好”司徒苍羽欣慰非常,对着江川说道:“这人为实有些多,你带头将一千人平分每个大营,将军府的按五十人分就行。其余平分个大营,整理好名册,和调派好兄弟们。等立青君那头把合约凭证拿过来,我们在一同交接” 诸位中郎将领命起身,准备离开。司徒苍羽又将人叫住。嘱咐给远出的兄弟们准备好所需物品,这几日放休,让大伙回去家里看看… 安排好一切,都快到戌时。江川让人传了饭菜过来,司徒苍羽是一口也吃不下。 “有酒吗?” “主子,空腹饮酒伤身”江川以为他心情不好 “来点清酒,小菜辅食” “好,主子稍等”片刻,江川端着一小壶清酒,和几碟简单小菜进来。 “放院子里,这会儿正是有半月挂枝头,不邀月共饮一杯,岂不辜负这夏夜” 江川闻言,心情也好了几分。让人在院里掌了灯。 司徒苍羽梳洗后,穿着宽松袍子从房内出来,立在院子又开口:“拿去立青君院里” 江川心情一下又跌入冰窟,以前都是他陪主子对饮的,现在多了个立青君… 司徒苍羽走在前面,江川端着托盘跟着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立青君住的后院。 “立青公子可休息了” 江川问门口立着的下人 “还没有…公子在里面看书” 房内的人听动静,起身,边走边开口“还没有,江副将可是有什么事儿?”说话间到了门前,见到司徒苍羽和江川两人。 “来邀阁主喝杯酒如何?”司徒苍羽心道:这人是不是对江川过于热情了,他刚刚可是听到江川的声音就忙慌的走了出来。 立青君抬头望了望天“求之不得,在这院里如何?” 司徒苍羽点头,两人并排而行。走到园中的石凳上坐下。 江川和下人们,则在一旁准备伺候。 “江川,明日你还有许多事,早点下去休息” 江川毫无征兆的被支了下去,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府中的下人在一旁几不熟练斟酒,看得司徒苍羽相当别扭。平日很少给司徒苍羽斟酒,将军们喝酒都是大口大碗的,这些细致非常的小杯,都是司先生上回配过来的。也是头次用。 这斟酒和喝酒都看着都有些紧张。 “劳烦让我给将军斟杯酒,感谢将军成全”话音未落,立青君接过下人发抖的酒壶,十分优雅的给司徒苍羽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没半杯补满。 “好了,你也下去”司徒苍羽抬手,让下人也都撤了出去。 司徒苍羽先提杯“苍羽感谢阁主的慷慨信任” “将军,言重了,立青该是多谢将军爽快应下合作之事” 二人执杯,一饮而尽。 司徒苍羽提过酒壶“方才,知州过来说是收到了两千万两银子,这银子对如今的边城来说,简直就是久逢甘露。太需要了,不论阁主有何想法,但在我司徒苍羽这里,提边城百姓多谢阁主。” 立青君含笑“将军这是哪儿的话,将军若真心感谢在下,不如将军以后称在下 立青如何?” “好啊!阁主有些生分,以后本将军就唤你立青,你也别将军,将军叫了,唤我一声苍羽兄也行,” 司徒苍羽总感觉这看起来有些年长的立青阁主,实际比自己小。这会儿就起了兄长的心思。 “苍羽兄?立青应是比将军年长几岁”立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是吗?立青兄看上去可是年轻得很呐” 说话间,两人又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又这来回称呼,以及谁年轻,相互客套了一番。 几杯下肚后,酒壶里的酒也空了。 “来人,再去取两壶酒过来,不要清酒”司徒苍羽用筷子捻着小菜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 “苍羽,倒是个爽快的小将军”立青君手里摩挲着酒杯,酒杯里还剩下半口清酒。 司徒苍羽没有丝毫醉意,嘴角勾着浅笑道“爷们嘛,该敞亮的时候就得爽快” 又放了两根小菜进嘴:“对了,立青兄,你要我那么多小卒去海域到底做什么,那日你说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立青君放下酒杯,声音极其小“建房子” “建房子?” 立青君点点头, 司徒苍羽扯笑,眼神透着懒散惬意:“有钱就是大爷,随你,反正我收到了银子,这事儿真他娘的高兴” “看了苍羽很喜欢钱啊,这么多银子都给知州,自己一分也没捞到,也值得高兴” “当然,你不知道我梁国心中大愿”停了停,眼里转瞬即逝的失落,快到没人察觉:“也没什么,这么多银子给这些边城世代受苦的百姓我停开心的,有了银子,吃饱穿暖他们就不会再唯唯诺诺一辈子了” 说话间,憨厚老实的下人抱来两坛子烈酒,和两个瓷碗。 “嚯…这就对了,爷们儿喝酒,豪饮才叫痛快”说话间,司徒常用给人倒满了两大碗酒。 司徒苍羽率先干了起来,还眼神不断示意立青君抬碗起。 两人一人一大碗干了下去,立青君双颊就红了起来,人倒是感觉格外清醒。 下人又端来一些热菜,烈酒配着热菜,越喝越起劲… 至于,喝了多少,司徒苍羽自己也忘了。 次日清晨,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怀里竟然躺着一个人!吓得一个激灵,定睛一看: 立 青? 怎么昨晚睡一起了?还有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苍羽蹑手蹑脚的抽出立青君压住的胳膊。 “你醒了?” 第84章 诸事顺利,待大事已定后,我便回蜀国 【边城-将军府】 “醒了昨昨夜喝多了”司徒苍羽实在是窘迫不已。 这算怎么回事儿?两个大男人,赤裸半身躺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立青君轻轻“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 司徒苍羽抽出压得有些酸痛的胳膊,蹙眉揉了揉。慢慢起身,从立青君身上跨了过去。 “啊痛” 立青君双眸微闭,皱着眉心嘟囔了一句 司徒苍羽忙抬起脚,踩着人家手臂上了。“抱歉,抱歉” 迅速的跳下了床。 一边捡衣服,一边往身上穿,脑子里努力回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喝了一碗一碗接着喝最后立青君喝趴下了然后然后是怎么着来的? 好像是我送他回房他双脸微红嘴里不停地说好热好热我帮他脱了外衫唉不对?怎么能帮人家脱衣服变成了两人相互脱衣服呢? 太羞耻了,真是没脑子。 司徒苍羽越回忆,越心虚。迅速穿好衣服,翻墙跑到了自己院子里,就听见一声:“主子,你昨晚没回来吗?” 司徒苍羽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小卒分配和划给各大营的帐都做好了吗?” 这才刚清晨,江川本是打算过来和司徒苍羽汇报一下,就出去做这两件事。现下听到司徒苍羽这样询问,自责以为是自己办事太慢了。“属下这就去办,晚些时候回来复命,属下先告退了” 司徒苍羽转身,原本想嘱咐不用特别着急,却自见着了江川的袍尾。 算了,江川嘛,有他自己的节奏。 “小瑶,给你主子我更衣,在让厨房备些粥过来” 司徒苍羽冲着房内喊道 小瑶探头出来:“主子,阁主不会来咱们这个院子?这房里的东西好些都是从名苑楼搬回来的” “不会的,就算来了也没啥,我现在是镇边大将军,他奈何不了的”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内,小瑶给司徒苍羽换好了新袍子,端来了米粥,油条 司徒苍羽洗漱一番,人也精神了不少。 又喝了两碗米粥。 “主子,幻聪少爷说,过几日他给你请一个厨子到府上,天天给你做萝卜糕吃。” 小瑶见桌上的油条,一点也没动,安慰的说道。 “呃?这小子来信了?” “没有,就是托要去梁都给长公主和侯爷送东西的私镖,过路带得话” 小瑶越说越小声,心里也是搞不懂,为何不能写封信,非得这样捎个口信。 “口信也是信,罢了,羽姐和小珠可有消息?” “羽小姐给长公主的信说是朝着许国去看看,小珠在韩国境内寻了几个月,也还是没追上羽小姐。长公主已经让小琳传信给小珠,朝着许国去了” “嗯,晚些时候,你也传一份信给小珠,告诉他许国、浮于国以及北疆戈壁地带,都不太平,让他小心些,追到 羽姐后,提早送消息回来。” 须臾又开口:“立青阁主,还得住几天,让管家好好叫人伺候着就行” 小瑶一一应下,又问:“主子,今日江副将不在,可让福宝跟着?” 司徒苍羽在铜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发髻,想了想开口:“让福宝跟着” 片刻后, 福宝换上一身简单家将行头,牵着两匹马,在大门外候着司徒苍羽。 “主子都回来好长时间了,都没唤奴才伺候过,小的还以为主子忘了奴才了” 福宝笑着将马鞭呈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勾出一抹邪笑,打趣:“嚯~小福宝啊。半年没见,又胖了不少,这马还能驭得动吗?” “奴才都瘦了” “走,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司徒苍羽率先上了马,走在前面,多福则跟在侧后方,不远不近,两人驾着马,说话能很方便清楚。 “小福宝,去年你在玖玖客栈住的时候,可有见过立青阁主去玖玖客栈?” “嗯好像是没有。”又补充道:“奴才以前不认识立青阁主,昨儿偷偷瞧过,长得太扎眼了,玖玖客栈住的都是普通人,没几个那样俊俏的公子哥” “嚯~小福宝也夸起人来了,那你倒是说说他立青阁主生的俊俏,还得本将军生得俊俏” “那当然是将军你最俊俏了,主子,你是不知道,这边城里都有好些姑娘爱慕主子你呐” 多福说话,还低头乐呵呵偷笑了几声。 司徒苍羽见状,扬起马鞭朝着福宝驾的马屁股拍去,马跑得越来越快,马背上的小福宝,紧紧地抓住缰绳,身体向前,向后倾斜,口中哇哇大叫着,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恐惧。 身后的人,嘴角挂着一脸坏笑,十足纨绔行径。 立青君醒过来已是晌午时分,府上的管家安排过来的下人都比较机灵,伺候洗漱更衣,样样仔细。 “公子,是想用早膳,还是午膳?奴婢这去安排” “午膳,有劳姑娘了” 立青君立在院子,望着碧蓝的天。又问了句:“将军在府上吗?” “主子出门去军营了” “哦,那江副将呢?” “江副将一大早就出门了,公子可是有要紧事?奴婢去唤管家来,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就在院儿里用膳,你们摆好餐食后都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管家今日特地嘱咐过,这是大财主,什么都由着他就行。几位下人十分懂事,一应照料完成后,退出了院子。 立青君坐在院儿里的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正细嚼慢咽的吃着午膳,一只雪鹰从天而降,翅膀展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稳稳落在树桠上,冲着树下的立青君低声咕咕。 立青君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碗饭吃完后。 左手轻轻抬起,雪鹰见状,一脸憨厚憨态落到左臂上,用头蹭了蹭立青君胳膊。 立青君取下雪鹰羽翅里的信笺,上面赫然写着:“诸事顺利,待大事已定后,我便回蜀国” 第85章 这就走了?真的就是做买卖? 【边城-将军府】 立青君用过午膳后,抱着自家小宠物,那只两副面孔的雪鹰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一番。 “立青公子,这只雪鹰是你的吗?它长得真可爱” 院儿里的下人喜欢得不得了。 立青君点点头,“从小养的,这家伙就像小猫一样,性情温和” “看着一点都不凶,眯着眼睛都笑成了花儿” “都说这宠物,都像主人” “公子这般温润如玉,养出来的宠物,也是不一般” …… 几个下人围着立青君,来回夸怀里的雪鹰。 这怀里的小家伙,倒是识趣得很,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眯着眼睛用蹭着立青君的衣襟。 “公子,外面有两位客人,说是找公子的” 府上的家将来同传。 “哦?有劳带进来” 家将带着一位老头和一位年轻公子进来了。府上的下人识趣的退了出去。 二人:“见过,公子” 立青君抬手放逐了雪鹰,沉声道:“好,你们来得也挺快,坐下先说” 半百老头,刚坐下又起身,恭敬非常:“公子,这是买卖合同,都备好了,等双方签字画押就成了” “好,你先留下,等司徒将军回来后,咱们约个时间把东西签了” 半百老头:“都依主子的,对了,两千万两银子都划过去了,后面这一千多人的衣食住行,以及月银发放,老夫都与樊侍卫对过了” 年轻公子起身接过话,继续道:“公子,这人由谁带去海域地界?” 立青君笑笑 “第一次又你带过去,将这些小卒安排好了,能正式开始进行咱们的计划你再回来” 年轻公子迟疑,声音低了几分:“司徒将军见过在下” “无妨,等会儿你先在院儿里候着,我与许伯一同过去。你只要避开司徒苍羽就行,其他人都不认识你。” 须臾又补充道 :“和你对接的应该是副将江川,和几位大营的中郎将” 年轻公子:“属下明白” “樊卓,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到了海域地界小心行事” 年轻公子:“主子筹谋多年,属下明白的” “来人,” “立青公子有什么事?”门外的下人闻声而答 “将军何时回来?” 下人抹着后脑勺尴尬:“奴才不知,将军每日出府从来不报回府时间,有时半晌就回了,有时半夜方归” “若公子有事找将军,可以让人去唤主子回来”另一位下人说道 立青君温和:“好,那辛苦去请一趟” 府中管家听闻立青公子找将军,恐耽误大事,于是派了六七个家将,分别朝着不同的大营而去。 江川上午去划分了一千万两银子的是,回府就撞见几位家将出门,一问是立青君找将军心里发了酸 快步朝着府中兵营处走去,其他几座大营的中郎将都在兵营处的大院子等着,商量一千人名额分配的问题 …… 【边城-军中大营】 家将是在离边城最近的一座大营找到司徒苍羽的,找到人时,司徒苍羽正驾着与大营中武将比试长枪。 一听是立青君招,长枪两招一带,武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你们几个,这平时是偷了多少懒” 司徒苍羽立在马背上,将手里的长枪稳稳投到枪架子上。 几位被他一一收拾过的武将,面色尴尬不已。 这哪儿是他们不长进,明明就是将军太凶猛了。 就算日日刻苦练习,也赶不上将军一般啊。 司徒苍羽今日枪耍得尽兴,洗了把脸就拍着马出去了大营。 …… 这头,立青君听下人同传,司徒苍羽在回来的路上,便带着许伯在将军府正厅候着。 “立青兄,可是有什么急事儿?”司徒苍羽撩着袍子跨进门槛。 立青君起身含笑,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只是这笑意中,两人都回想起了昨夜之事。又不动声色的双双避开 “许伯把合作凭证整理好了,将军你看看,有无问题?” 停了停又说 :“若没有疑虑,今日就先签订画押盖章。” 话音未落,一旁的许伯将整理好的一应凭证都呈递给了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见着一大摞的凭证,蹙着眉吩咐一旁的家将:“去兵营院儿里,把大伙儿都叫过来” 低着头,拿着凭证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江川和几位大营的中郎将都来到了正厅。 江川面冷言冷的介绍了立青君和诸位中郎将,众人坐下后,司徒苍羽坐在主位开口:“这是立青阁主让人整理出来的合作条例,本将方才粗看了一眼,你们各自在看看,若没其他问题,今日带着各军中大印先盖了章” “江川,各营人员分配好了没?” “数量分配好了,等各位中郎将回营后,清点好相应的人数,即可交于立青阁主” 司徒苍羽听后微微颔首,江川办事,他自然是放心的。 “将军,依在下所见,这一时半会儿中郎将们还看不完,再者盖章后还得让这一千人小卒签字画押,这些许伯比我懂,不如这几日就让许伯与各位中郎将们对接如何?有什么问题许伯可以全权代劳”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可行,一千名小卒也是交于许伯?” 立青君喝了口茶,微微摇头:“许伯只会文验事宜,这一千名小卒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手” 转头看向江川:“到时候得麻烦江副将,把这一千名小卒按册清点好,统一与我安排的人对接” 江川还是头次被司徒苍羽意外的人,强势安排差事,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递了个眼神 “这个没问题,江川,按照立青兄说得照做就是” 立青君放下茶杯,和煦非常 “既然一切已经安排妥帖,那立青今日就告辞了。”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 “立青兄,不多住几日再走?” “许久没回卫都了,近乡情更怯” “都快天黑了,明日一早在出发也不迟” “无妨,官道宽敞平坦,这会儿赶路明早便能到卫国边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苍羽也不好强留,正准备开口说要送送人 许伯就拿着一本册子上前:“将军,这一份是将军需要签字的,将军先仔细瞧瞧,有何处不妥帖” 等司徒苍羽再次抬头,就瞧见立青君与江川一起处了正厅。 这就走了?真的就是做买卖? 第86章 我~啊~你三公子.... 片刻后,两人进了立青君住的后院。 “樊卓,这位是江副将,” “江副将,这位是樊卓” “后续一千名小卒,有劳江副将,在望台交于樊卓” 樊卓拿出一只信鸽:“江副将,这只信鸽你先收着,等你确定好了时日,让鸽子送信过来 江川有些迟疑 :“樊少侠不留在府中吗?这两日便能点足人手” 樊卓:“今日我还得送公子回楼” 江川点点头 :“若无旁的是,我先告辞了,正厅还有好些事儿” “有劳江副将” 江川和樊卓一起出了后院,江川去了正厅,樊卓去了马房。 …… 司徒苍羽正拿着私印盖章,见江川回来“人走了?” 江川答:“正准备,已经让马夫去驾马车了” 司徒苍羽放下印章,对着江川说:“走,去送送”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大门走去,门口正停着那辆当日被司徒苍羽勒住的马车。 马夫见司徒苍羽,忙上前大声:“小的,给将军请安。将军是来送公子的吗?人就在将军身后呐” 司徒苍羽转头,果然见着,还是来时的那身袍子,手里拿着绿松石串子,一手撩袍跨过大门,温润如玉,清雅和煦得不像话,嘴角含笑:“苍羽兄是特地来送我的?” 脸上的笑意更深 “那是自然,阁主给了我这么大一桩买卖,苍羽若不来相送,岂不是太过失礼了” 说话间,立青君走到了司徒苍羽面前。 “话说回来,将军还没去过名苑楼,有机会得来耍耍” 司徒苍羽爽朗大笑:“我到想去,奈何太穷了,” 立青君撩着袍子登上马车,回眸含笑:“苍羽兄若来,便是为楼里争光,来~我让你来” 话说完便转进马车内。 司徒苍羽觉着最后几个字,怎么听怎么不对。心里正认真琢磨着。 立青君掀起窗帘“苍羽,告辞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朝着北方驾去。 一旁的江川,看的有些不悦,从来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还是对着自己将军无礼,嘴里不由得吐槽:“这立青阁主,也太不懂礼数了,”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望着走远的马车:“谁叫人家有钱呐,有钱就是大爷。” 转身回府,司徒苍羽倏然想到什么:“方才,你和立青君上哪儿去了?” 江川抬脚跨过门槛 :“拿信鸽,和属下对接一千小卒的人没空,我们这边人起了后,传信给他” 立青君确实是这样和他说的,几乎是一字不落,江川觉得这样回答给司徒苍羽是最正确的。 司徒苍羽颔首:“让管家备膳,中郎将们都在府上吃,吃完后抓紧时间把凭证理出来,你这几天也抓紧时间把人给送过去。” 司徒苍羽深怕立青君回了名苑楼就反悔,毕竟两千万两银子,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还给人家。 “请主子放心,最迟后日就能将人交接出去” …… 当晚,几位中郎将拉着许伯挑灯夜战,不清楚的来问许伯,有异议要修改的还是来找许伯,管家备了大壶大壶的浓茶,全都让许伯一个人喝了…直到天微微发白,几位郎中性情高涨的对完了凭证。又拉着许伯朝着大营去。 不到两天的时间,江川便送了信出去,一千个小卒整整齐齐的列队在望台。等着樊卓来验收。 樊卓策马而来时,都有些震惊如此之快。 只有一旁打着瞌睡,黑眼圈像熊猫的许伯知道,这几天自己过得有多惨。 江川将人交接完毕后,驾着马,在管道上溜达,这几日确实也是忙得紧,如今心头事也了了,便打算骑着马溜达回去。 官道宽敞又平坦,两列马车同时并排而行都绰绰有余,江川望着来往的通商、行人各个满脸轻松惬意,又想到将军也日日都在府上。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说不出的欢喜,跟着马蹄蹄答蹄答声,嘴里也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调,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都吓了一大跳…呆呆发愣 倏然,一声军爷,把江川从发愣中拉了出来 “这位军爷,问一下,将军府怎么走” 随着声音望去,古朴雅致的马车上没有马夫,撩着帘问自己的是一位公子。 只是这公子,长得也太…太像女人了。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位是来找自家主子的。 江川眼里闪过一丝敌意,很快就藏了起来:“不知公子所说的是哪位将军府?我梁国将军好些?” 车上的人浅浅一笑,十分温柔:“就这边城司徒苍羽将军府邸,苍羽邀我前来,却忘了告知我府邸在何处” 江川握住马鞭的手,紧了又紧,咬牙切齿,冷声想再次争取一下:“公子是何人?敢直呼将军表字,” 声音又冷了几分 车上的人也不恼,反而嘴角勾出邪笑:“我是谁?那得问问司徒苍羽啊” 话音未落,放下帘子,马车缓缓朝着边城走去。 江川拍马跟上,心里腹语:这马儿怎么如此听话,都不需要马夫驭马? 就这样一路跟着,一直到了离将军府还有一条街的路程。 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道:“若军爷是带路的,就走前头,这街道人多,可不方便并行” 江川心烦意乱的扫了一眼四周,街道人烟来来往往,并行实在是不方便,于是拍马走了,没在跟着马车。 一小会儿,江川便到了将军府,三步并着两步问门口的家将:“将军今日可出府了?” “没有,将军昨儿回来太晚了,没准儿这会刚起” 江川见两旁的家将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好意思的进了府。 到了司徒苍羽后院,人正坐在院儿里吃着早午膳 “事儿都处理好了?” “回主子,都处理好了,刚和立青阁主派来的人交接完毕,对方准备的比较充分,给所有小卒都备了马车和马匹,不会驾马的乘马车,那帮小子可开心了” “好,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几日在过来应差” 江川准备开口说不累,还想说碰到了一位找你的。话卡到喉咙,耳根先红了 司徒苍羽抬头见他不说话,正准备调侃几句。 余光就见到老管家匆匆跑了进来:“主子,有人找?” 司徒苍羽把调侃江川的调子,用到了老管家身上:“谁来了,让你跑成这样?” “我~啊~你三公子” 第87章 苍羽,给我擦头发吧 司徒苍羽闻言,心里大叫:他娘的 院儿里的人纷纷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小郎君手拿着一把扇子,闲散自得的走了进来。 老管家连连点头,面上的表情就像个彩色盘, 一旁的江川大声:“如此没规矩,该私闯将军内院…你” 司徒苍羽抬手止住了江川没说完的话,放下手中筷子:“都撤了了,人都出去” 众人纷纷照,麻溜的退了出去 江川手里握着刀柄,带着敌意不肯走。 珩靖靖走到江川面前,故意朝他眨了眨眼,“苍羽,你的侍卫好凶啊” 司徒苍羽真怕着疯子抬手灭了江川,沉声道:“江川,还不下去” 江川带着满眼怒火行礼告退 珩靖靖还在身后补了一句:“关门哦…” 随着江川十分缓慢的关门声,整个院儿里就剩下司徒苍羽和珩靖靖。 “你把我府中家将怎么了?” 珩靖靖慢悠悠的踱步:“天地良心,三公子没动他们一根头发丝”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把上过战场的老管家都吓成那样” “我好伤心啊!人家日夜兼程来看你,一句关心话也没有,满口都是质问人家,语气也好凶”说话间,珩靖靖走到司徒苍羽身后,用手指在他背上轻轻点着,又画着圈。 司徒苍羽感觉背后有些发热,不由自主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开距离与珩靖靖面对面。 “珩靖,你他娘的有毛病是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就怕了你” 珩靖靖一屁股坐上了司徒苍羽的凳子,手里摇晃着扇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 :“我还没吃饭呐,我饿了!” 司徒苍羽气不打一处来,朝着门外大喊:“准备饭菜过来” 立在门外的江川听到这里,默默地走开了。 不一小会儿,几位下人端着饭菜进来,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比司徒苍羽平日吃得还好,看得司徒苍羽都有些纳闷,还没开口质问,下人们就一溜烟的关上门出去了。 珩靖靖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司徒苍羽无奈的坐到一旁,看着那人吃。 “苍羽,给我倒点茶,” 司徒苍羽正准备开口骂 珩靖靖又接了一句:“府上菜太咸了,下回得让厨子少放盐” 司徒苍羽没好气的到了杯茶,放到那人面前时,已经茶只剩下了半杯:“喝,喝死你,咸,咸死你” 珩靖靖也不接话,自顾自的吃的欢。 等珩靖靖吃完后,院里已经暮色笼罩。 司徒苍羽早就进到房内躺着了, 这会儿的将军府他怎么都感觉不自在,想出去大营呆一晚,又怕独留珩靖靖在府上,惹出什么乱子来。 “啪”的一声,院里的大门被打开了,门口守着的两位家将都吓了一大跳,丫鬟伸着个头朝院里张望。 “小妹妹,该掌灯了” 珩靖靖坐在院里,朝着门外的小丫头说道 门口的家将和丫鬟相互看了看,忙进去把院里点的通光大亮。 正等着在房里看笑话的司徒苍羽,没想到府上的人真的听话掌了灯,气呼呼的翻起来,拽着珩靖靖的手腕,就将人拉到了房内,\"砰砰\"两声连带关上了大门 “你来我府上做什么?你给老子好好说,不许搞那又得没得腔调” 司徒苍羽真的是遇上珩靖靖,犹如冬日里的干草遇上火星子,一碰即然。 珩靖靖双手扶背,缓缓地踱步于房间内,目光如细水长流般逐一掠过每一件物品。 漫不经心开口:“不是你写信让我来的吗?” “你怎么来的?” 珩靖靖扭头看着司徒苍羽,突然间发笑:“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苍羽,你那一沓一沓信,缄题写得那般暧昧,原来是想试试我能不能一闪就来” 珩靖靖以一种略带挑衅的眼神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戏谑。 司徒苍羽避开那挑衅的目光,突然提高了嗓门:“就你三公子聪明,怎得?老子就不能试试?” “苍羽咱们这么熟,你想知道,直接问我啊,何必糟蹋那一叠信笺” 珩靖靖在房内转了一圈,坐到司徒苍羽旁边的软榻上:“又或是说,写那些信都是假的,想我才是真的” 司徒苍羽不想说话,半个身子靠在软榻上。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怎么让这个孽障赶紧走。 “在哪儿沐浴?我赶了一天路,身上都臭了” 珩靖靖闻了闻身上的衣袍,面露嫌弃。 司徒苍羽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空洞地望向沐浴房,仰了仰下颚。 珩靖靖十分自然在衣柜里翻了宽敞袍子,逍遥自得朝着沐浴房去了。 司徒苍羽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门口。推开门,一瞬间,门外聚着一群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让他不禁微微一愣。 管家先开了口:“小主子,有什么吩咐?” “把我院儿旁边的那间偏房收拾出来” 江川震惊:“主子,让那位公子住立青阁主住的那院子,不更好吗?什么都是现成的” 老管家也忙附和道:“是啊,偏房始终不如整座院子好,还是不要让公子住偏房了” 司徒苍羽嘴角扯出一抹无奈浅笑,心里大喊:偏房?那是我睡的,难道要老子说出嘛,多丢脸。 司徒苍羽故作镇定:“他怕生,去收拾偏房,夜里也不用人留院儿守着了” 也不管身后一群人的表情有多奇怪,转身回到了房间。 管家带着几个下人,麻溜的收拾着偏房 珩靖靖从浴房出来,手里拿着帕子擦湿头发:“苍羽,给我擦头发” 半湿的帕子扔到了司徒苍羽脸上。 司徒苍羽拿起帕子,重重的扔了回去:“滚一边去” “哼凶什么?那你给我叫个人来” 珩靖靖坐到软榻上,帕子放到一旁,眼巴巴的望着。 司徒苍羽闭上双眼,微微抬头:“小瑶,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司徒苍羽咬牙切齿,指着塌上的人:“给给他擦擦干头发” 小瑶闻言一愣,又迅速上前拿起一旁的帕子:“公子,奴婢伺候你” 第88章 你要住隔壁吗?不和我睡一起吗? “主子,隔壁的偏房收拾好了” 老管家进屋回话。 “好,都下去” 司徒苍羽坐在一旁,翘着个腿看小瑶给珩靖靖擦头发。 珩靖靖声音懒散叫了声:“苍羽” 司徒苍羽没应声,只是对着他挑了一下眉 “你要住隔壁吗?不和我睡一起吗?” 一旁的小珠闻言,惊得手上的帕子都快掉了,她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主子。 司徒苍羽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隔壁是给你准备的,擦干头发,麻溜的滚隔壁去” 珩靖靖字字珠玑,拿着腔调:“我才不去,你也别想去。你让人送了那么多情诗给我,人家现在来了,你怎么还凶人家,是不是还想打人家” 听得小瑶打心里喜欢珩靖靖说话声,无端生出一种真如他所言的错觉。 打眼仔细瞧着,这公子,生的细皮嫩肉,柔弱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心里真的担心他会不会被主子一掌打得爬不起来 珩靖靖好似看出了小瑶心中所想,含笑开口:“多谢妹妹,我夜晚总是睡不好,妹妹能不能帮我拿一些热酒和小菜过来吃吃。” 不等小瑶开口说话,司徒苍羽强声:“刚吃完,你又想喝上,谁惯着你,小瑶,不许给他拿” 小瑶见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 :“公子,头发都干了,” “主子,奴婢先告退了” 看着司徒苍羽点点头,小瑶眼里满是歉意的看了一眼珩靖靖,乖巧的退下去了。 整座院里又只剩下两人。 半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散开,宽松单薄的雪色常服,借着月光和烛光交相辉映,皮肤照得犹如羊脂白玉,眼睛明亮而深邃,像是一池春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司徒苍羽从心里承认,这孽障长得是真好看。故意轻咳了两声:“你伤口好了吗?” “还早着呐,要看看吗?”珩靖靖歪歪头,像是在逗小孩般 司徒苍羽走上前,看着臂膀,仰了仰下颚 珩靖靖十分自觉的,将整个上衣给袒露在外,露出臂膀上的伤口,那条口子仍然触目惊心,暗红色的血痂与湿润的新肉交错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口子周围红肿非常。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都这么久了,伤口怎么还没愈合好” 倏然想到了什么,质问:“是不是方才沐浴也碰水了?” “沐浴当然要碰水啊” “你他娘的猪脑子啊,药呐?” “什么药?没有药” 司徒苍羽大步走到门外,让小瑶把府中军医给请过来。 自己坐在离珩靖靖最远的凳子上,十分烦躁的看着那人。 结果人家不轻不重的给他来了一句:“不看了吗?不看我就藏起来咯” 语调尽显调皮,好似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点儿都不痛。 一小会儿功夫,军医就来了,着急忙慌的以为司徒苍羽受伤了,刚迈进院子就高喊:\"将军呐,我的将军,哪儿伤到了,快让老夫瞧瞧\" 刚进屋就等来了,司徒苍羽一个眼神杀,这才收了口:“卑职参见将军” “行了,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眼神朝着珩靖靖方向递了过去。 珩靖靖也不矫情,扯开上衣,臂膀全都露了出来。 “哎呀哎呀呀” 军医瞧着狰狞的伤口,说话都磕巴了, “这小公子,都化脓了,还有积水,又肿胀着,一定很痛很痛的,你可得忍一忍,” 嘴上不停,手上也麻溜的动了起来 司徒苍羽听到军医这样说,心里愧疚又上来了。想过去看,又不好意思,只偷偷用余光看。 “小公子,这是多大仇啊,你这手臂没废,也是个奇迹,你忍着啊我把脓疱和积水都清出来,再包扎好” 珩靖靖乖巧的不像话,宛如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谁看了都忍不住想安慰安慰。 这第一个送安慰的就是小瑶:“公子,你要是痛就叫出来,不丢人的” 珩靖靖微微点头,露出一个再痛我都忍着的表情。 这下反倒,更让小瑶和军医心疼了。 军医刚上手时,珩靖靖眉心就扭成了一团,这一幕刚好撞到远处偷看人的眼里。 司徒苍羽假装起身伸了伸懒腰,漫不经心又步步为营的走到珩靖靖跟前,看着那处伤口,在药物的清理下,比刚刚更加狰狞,还冒着血水,看着心惊 倏然间,珩靖靖右手紧抓住司徒苍羽左臂,隔着衣衫,能感觉那紧握住的力道在微微发颤。 珩靖拧鬓边冒着汗珠,与半干的头发丝贴合在一起,司徒苍羽伸手将发丝轻轻朝后拨弄,正拨弄第二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手突然停在了半空,心里暗骂自己:我在做什么?是不是我也疯了? “小公子,你忍住了”军医话音刚落, 珩靖靖就一头栽进了司徒苍羽怀里,吓得司徒苍羽心都慢了半拍。 身子只能直愣愣的站着。 “好了,好了这一块儿清除,就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积水了” 军医将那染得透红,还带着脓的帕子扔到了盆里。 司徒苍羽现在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心里正在后悔,当初为何要来那一下,又懊恼珩靖靖为何没挡开腰间就突然多了一只手,紧紧搂住自己,低头垂眸,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胸口的人,仿佛没事儿般,像只可怜的小狗埋着头。 半刻钟后,军医擦了擦细汗,将左臂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松了口气。余光看着自家将军搂着小朗君,还用手轻轻拍着人家背若无其事的拿出一个木质小盒子,放到小案桌上。 转头对小瑶说道:“丫头,小公子这几日得忌口,清淡为主,更不能饮酒,沐浴也得避开伤口” 小瑶点头应下,又看了一眼两人,不好意思的帮着军医整理药箱。 司徒苍羽被“哐哐”药瓶声,拉回了思绪,一把将珩靖靖推了出去 人重重的摔到了软榻上,刚包好的伤口磕到小案角,大叫一声:“啊!好痛!” 引来小瑶和军医的双重关心。 “将军啊,小公子还伤着,这下手轻、重将军还得注意一些” “主子,小公子如此纤瘦,可经不起主子这样随意推扯” 司徒苍羽无语至极 珩靖靖在二人看不见地方,冲着司徒苍羽做了个鬼脸 第89章 看你啊,我的小将军 “将军,明日属下再来给小公子换药” 小瑶领着军医一道出了门随着院门关门的声音。 “今晚今晚你就睡我屋 ” 司徒苍羽丢下话,就朝着沐房里走去了。 珩靖靖抬起左臂看了看,小声嘀咕:真难看, 转身朝着院儿走去,右手指在院里虚虚的点了一下东南西北,就朝着有厨房的北面去了。 司徒苍羽沐浴完后,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披着一件淡色袍子,袒胸露臂一脚踩在凳子上,给自己擦头发。 余光四下扫了一眼,心道:这孽障这么听话,自己回隔壁睡了? “哐嘡”一声,从院子里传来。 司徒苍羽丢下帕子,迅速从窗而跃。 见到珩靖靖右手臂抱着一坛酒,整张脸埋进酒坛口里,脚下是刚刚打碎的酒坛子碎片。 “你他娘的早死啊 ” 一脚踢开碎片,上前用手掰起埋在酒坛口的头。 珩靖靖面色微红,眼神迷离,嘴里含着一条草杆子。司徒苍羽觉着这一幕十分好笑:“嚯~不愧是三公子,这喝酒也与旁人不同,上哪找得这芦苇杆子啊” 将嘴上的芦苇杆子给拿了下来。 珩靖靖醉的意识有些模糊,习惯性伸左手去抓草杆子,扯到了伤口,发出“撕~”的 一声,嘴里嘟囔着:“酒呐我的酒我的” 司徒苍羽将人扶起来,身上的人醉得站都站不稳,抬脚就朝着地上的碎片踩去。司徒苍羽眼疾手快的将人抓了回来,双手打横抱了起来。朝着房内走去,湿漉漉的发尾一下一下抚在珩靖靖红如霞的面颊上,发尾的水珠滴在了额间上、挂在了睫毛上、微红的嘴唇上 司徒苍羽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把左臂用枕头垫着,带着警告的语气:“孽障,别动啊,” 弯腰坐在床沿边,这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在卫都,他是那个时刻带着清风明月、高不可攀、不似凡人、处处压人一头的三公子。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高贵和优雅,仿佛他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仙人。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自信和骄傲,让人不敢正视。 而如今,他却抱着酒坛子喝得酩酊大醉,半晌的眼眸里全是哀伤。司徒苍羽觉得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相差如此之大,仿佛判若两人。他曾经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三公子,现在却像是一只偷喝酒的小猫,乖巧得不像话。 司徒苍羽伸手去擦脸上的水珠,冰冷的手指触摸在红润滚烫的脸颊上,惊的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司徒苍羽心虚的收了手指。那脸上的余热似乎还留在指尖,顺着指尖流到了别的地方 床上的人,醉眼朦胧,嘴角微翘侧头望着司徒苍羽,低声:“苍羽苍羽” 细微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怎么了?是想喝水吗?” “我我没钱你有吃饭你擦脸说你说帮给还还给我擦脸” 断断续续,连不成句的话,司徒苍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当他是喝醉了。 拉过被子,准备起身去叫人进来伺候着 没想到珩靖靖拽住了他,声音黏黏的:“难受难受” 声音极小,司徒苍羽弯下身子,附耳想听清楚一点 没等来珩靖靖继续开口,耳朵蜻蜓点水的碰到了双唇上,吓得司徒苍羽一震直起身子,摸了摸迅速发烫的耳根,脑子里闪出在雅阁被珩靖靖强吻的画面,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心虚不定的拨了被拽住的手,跑到院外,吩咐下人伺候着。 跟进来的小瑶,闻着酒气:“主子,军医说不让小公子饮酒,你怎么还让他喝得大醉” “他要喝,我管得住吗?他就活该” 小瑶听着这不轻不重的话,有些奇怪,什么时候也没见着主子这样说过话。 几位下人安排好伺候,守夜,司徒苍羽也回了自己房内,躺在床上烦躁不已,明明只是一只耳朵碰了一下,怎么连带着另一只耳朵也跟着烧了起来,两只耳朵越烧越红,心里还乱跳个不停,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又想起来敬之,当初在名苑楼让他始终胆怯不敢上七楼的敬之,他和平日里的珩靖靖一点也不像,但今夜床榻上的珩靖靖,不止一次让司徒苍羽将两人重叠 次日, 司徒苍羽是天光大亮才睡稀稀疏疏的闭上眼,醒来时快到了晌午了。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日光将院里的照着刺目非常,夏天来了,恍惚间都能听到几声蝉鸣声。 “主子,你醒了”小瑶端来洗漱用具 “那人呢?” 司徒苍羽蹬着木屐,起身梳洗 小瑶一愣:“小公子在院儿里用膳,军医一大早过来换了药,”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不在言语,洗漱穿戴好后,大步朝着院儿走去 珩靖靖受伤的胳膊被军医裹得像个粽子,直直的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正低头喝着醒酒汤。听到走近的步子,抬头看着司徒苍羽,眼神随着步子移动,一直到司徒苍羽坐下。好奇发问:“苍羽,你这眼下乌青的,昨夜干嘛去了” 司徒苍羽看着这副高不可攀、不似凡人的神情,以及那促狭打趣的语调。昨夜的那点尴尬,这会儿荡然无存了。喝了口粥,带着戏谑的神情:“三公子,你倒是会喝,昨夜那几坛子酒是从梁都城带过来的照殿红,老子自己都没舍得喝,你全给老子糟蹋了” 珩靖靖满脸无辜,放下手中的勺子:“你嫌弃我?” 这话一出,院里的下人包括不远不近的江川,都吓了一大跳。 司徒苍羽挑眉:“你这个孽障,好好给老子说话,” 喝了一大口粥,起身理了理袍子:“小瑶,看着这个孽障,别让他在碰府上的酒了” 小瑶点点头,心道:奴婢那看的住。 “苍羽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珩靖靖一脸赖皮起身,微微勾唇,眼神满是狡黠。 不过那眼神,也只有司徒苍羽读懂了,高声道:“本将军去兵营,三公子想去?是想去替自个瞧瞧,还是替卫国瞧瞧?” 珩靖靖也没在怕的,上前一步用仅剩的一只手,勾住司徒苍羽腰,温声开口:“看你啊,我的小将军” 第90章 今日宿在军营,明日方归,别作妖,勤换药 院里的下人目瞪口呆,这么多年没人敢搂住将军的腰还这样开口说话的,关键是自家主子一点让人松开的意思也没有,除了一众下人感到不可思议,江川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了。 司徒苍羽的腰被箍的动弹不得,又不能在下人面前丢面。轻咳两声:“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和三公子说” 下人走后,珩靖靖得意洋洋的放开腰上的手,又做回去继续喝着醒酒汤。 司徒苍羽用手点了点石桌,咬牙切齿警告:“以后不许当着下人面这样” “哦?那意思是每下人在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吗?” “滚蛋,珩靖,你他娘的不玩弄过老子就没法过是不是?” “是啊,我好无聊,”珩靖靖抬头,眼里闪出一丝昨夜那般哀伤,又很快藏了起来:“什么都记得,也蛮好的” 司徒苍羽见不着他着反复无常的变化,也摸不透这人半分。轻吐一口气,坐下闭眼想了想,少焉道:“三公子,你想如何玩儿我司徒苍羽,老子都受着。但是有一点,梁国和老子的边城大营你碰不得半分,你若能答应我,咱们就相安无事” 珩靖靖没有半分犹豫:“谁稀罕你那些宝贝,放心” “好,那你今日自己待在府上,想出去逛逛让小瑶陪着你” “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珩靖靖故作委屈 司徒苍羽出院儿,唤了小瑶和福宝伺候,自己带着江川去了大营。 “主子,那位三公子是何人?” 江川忍了一路还是开了口 “卫国西侯府家的小公子” 司徒苍羽朝着大步走在前,又补充了一句:“少和他打交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江川心想:不是什么好人?那为何你与他那般亲近,今早还让他搂着你的腰 到了大营,中朗将和江川分别汇报了和营中跟去海域的人员情况、所划分的银子调用分配以及要抽调给西南皇太子增派的援兵 这一天下来,才处理完三座大营的事物。 这六座大营虽说离边城都不远,但从边城到黢江源头的大营,再到幽谷峰边陲的大营,烈马飞驰也得一整天。 今日司徒苍羽只到了幽谷峰望一带的三座大营,考虑到来回奔波,今日便打算住在军营中,明日直接从军营出发,处理另外三座大营的增援调派事宜。 晚上临近睡觉前才想起府上还住着一位孽障,实在担心珩靖靖见他没回来,整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起身伏在书案前写了一份信笺,绑在信鸽上带了出去。 珩靖靖今日倒是玩得尽兴,司徒苍羽刚走一小会儿,就在得小瑶和福宝去街上逛街。 边城的街头是司徒苍羽收复后才开始新建的,自然是样样都不如其他卫都百年的老街景繁华。不过新地界,也有新地界的好处,知州府为了兴农兴商,鼓励百姓摆摊学着做买卖。 这里的百姓本就是各种异族和散户组成的,自然是许多自认为好的东西也是各有不同,这样一来街头买卖也是千奇百怪,有人卖早上河里捕得鱼,也有人卖在河边捡的形状特别的石头,有人卖路边的干草,也有人卖大片大片的树叶聆琅满目,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哪怕是路边上捧几捧泥土,也能在一旁支个小摊卖泥土 珩靖靖见着这些自然是花钱不手软,见人家卖什么都先去问问多少钱?又有什么用途?再讲讲价?最后都塞到了福宝的手里,最后还雇了辆马车将一天下来的战利品朝着将军府拉去 福宝和小瑶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喜欢上了这位说话温温柔柔,有问必答还给他们买礼物赏银子的小公子。 比起自家主子我行我素,时常捉弄人的性子,这位公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珩靖靖实在是很懂,一大车东西稀数全让小瑶分给了将军府上下。还每日赏了五十两银子。 司徒苍羽自从建了将军府后,朝廷拨下来的月例都被他划了一半给知州,作为新建用。 所以将军府历来银钱都不宽裕,府中下人快一年没发过月例了,这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三年的月例。 全府欢天喜地,恨不得以后这将军府就是这位小公子掌事。完全忘了自家主子怎么大晚上还没回来。 晚上睡觉前,军医提着药箱进来换药,一只信鸽落到药箱上,随着军医一道进来 军医笑呵呵:“小公子,这信鸽是来找公子的” “找我的,军医怎么知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军营里飞养的鸽子,估计是将军有信来” 珩靖靖上前抓起信鸽看了看,小脚处确实有个小信笺:“大营不远,还写信” 嘴角挂笑打趣 军医一边拆着纱布,一边开始絮叨:“咱们将军虽然在中土之地名声不太好,但心肠可好了呐,这么近还给小公子传信,当然是惦记小公子,小公子也别急,等我把药换好之后,你慢慢看,这信鸽啊还能回军营呐” 珩靖靖淡定的看着军医,觉得这军医口才都赶上珩娘子了,突然来了一句:“军医,你一个月俸禄多少?” 军医突然得意几分:“唉呀~小公子,这说起来多不好意思,在下跟着将军来边城三年,一分俸禄都没收” 珩靖靖疑惑:“一分没有?” “那倒不是,朝廷每个月都会发俸禄,只是这边城太贫穷了,我们来的时候,这里都是吃土、吃人、啃树皮的。太可怜了,这地方重建得花银子啊,我就自愿给捐了出去,虽然不多一年下来也够开垦大片新农田” 珩靖靖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没开口说话,仔细看着军医包扎 “小公子,药换好了 ,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有劳了,”珩靖靖目送着,年过百身子微微躬身的军医走出房,消失在院门后。 心里生疑,难道自己之前真的都错了? 摊开那节小信笺,确实是司徒苍羽写的,上面写着:今日宿在军营,明日方归,别作妖,勤换药。 第91章 我伤着手,这次算我让你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 珩靖靖看着一旁的小信鸽,走到书案前写了几个字,站在门前将信鸽放了出去。 初夏夜晚,热气渐渐散去,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月亮高悬在天空,洒下柔和的月光,照亮了整个院子。树影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珩靖靖立在那儿,立了很久,思绪飘也随着摇曳的树影,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很小,又不爱与同龄人玩儿,在异国时,常常避开下人,扮着脏兮兮的小姑娘或者小乞丐,跑到店里哄得店家小二一愣一愣的,故意白吃白喝。 最后不是被赶出来,就是被当街教训他一直都觉得很好玩,看着那些围上来取笑的人,觉得他们很好笑。看着店家小二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他更觉得人生无趣 只有那一日,同样的场景,有位小公子挡在他前面,指责恶狠狠的店家小二,最后还趴在他身上替他挡了店家小二猛踹上来的拳脚。 事后,随行的侍卫赶到,惊慌失措的打量自己主子有没有受伤。而那位小公子却将他扶起来,用衣角擦他脸上的污垢。 只是小公子不知道,这些污垢本就是他自己抹上脸的后来打探到,那位刚正不阿的小公子,是梁国司徒侯爷与长公主的儿子,司徒苍羽。 多年后,司徒苍羽一路剑指西北到了卫国边陲,而他却什么都不是 有一日,他心情极差,心结难解,犹如怕水得人跌入了深渊。他乔装成了天地浪子,独自坐在卫都城墙根下喝闷酒一个身影挡在了夕阳前,冲着他明媚开口:“侠客,喝一杯如何?” 珩靖靖抬眸地一瞬,就认出来他,平乱的大魔头司徒苍羽 那人自顾自的,坐在他身旁,一人一壶酒陪他在墙根下坐到了天明 半夜,司徒苍羽被扑通在床毯上的信鸽也叫醒。 半睁开眼睛,看着信鸽脚上挂着信笺,打着哈欠把信笺取了出来。 擦了擦眼,借着月光,打开信笺:“我睡在你屋” “嚯你他娘的真不客气” 司徒苍羽把信笺揉成团,丢了出去,重新躺下,无奈的吐了口气。 这下好了,又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珩靖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深夜里,人的欲望总是会被放大,当初的那个充满血腥的吻,和那夜如胶似漆,栩栩如生的梦昨夜那不像话的神情,都像引火的星子,此刻,将他的内心欲望都点了起来,燃遍了周身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翻起身,肩上搭着衣袍,朝着溪水池子走去。 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溪水闪烁着银白的芒,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司徒苍羽躺在溪水池子里,清凉和宁静的溪水从身上流过,树木的影子倒映在溪水中,随着溪水的流动而扭曲变形。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张张珩靖靖那清冷的脸颊,司徒苍羽睁了睁眼,又使劲闭了闭眼。 心里暗骂:这他娘的,莫不是被那孽障给下了蛊。 越想越气,越想越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猛然起身,扯过衣袍朝身上一披,驾着马出了大营。 夜,静谧而深沉。 司徒苍羽扬起马鞭,狂奔在官道上。衣袍裹着溪水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与汗水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阵阵地寒意,心里的火却是越压越旺。 半个时辰后, 司徒苍羽拍着将军府大门,脸上挂着汗珠,将马鞭扔给了看门的家将,点着脚尖,朝着自己的后院而去。 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又怒气冲冲地朝着内室走去。 留在院里守夜的家将都下了一跳,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悄悄的退到了院外。 珩靖靖被踹门声惊醒,半撑着身子,揉了柔眼角,借着室内的烛光,看见司徒苍羽愤愤不平地逼近。 睡眼惺忪的语调:“你怎么回来了?” 司徒苍羽压了一路的火气,双眼对上那微微眯起双眸,火气竟然平白无故消了大半 “下雨了吗?”珩靖靖懒散发问,仿佛人还沉浸在梦境之中。发丝略显凌乱,随意地散落在枕边,增添了几分随性而自然的美。淡雅的唇色,微微上翘的嘴角透出一丝懒惰温柔… 越发显得不对劲,司徒苍羽难受的动了动喉结。沙哑开口:“你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珩靖靖满是疑惑:“什么蛊?你中蛊了?” 司徒苍羽大胯一步,上前掀开被子,松垮袍子下的肌肤,如梦如幻坐在最近的床沿上,向着珩靖靖探身凑近,身上的湿气夹杂着粗狂的呼吸声:“你给我下蛊了?” 欺身而来的压迫,让珩靖靖立刻清醒了一大半,歪头看着,过了一会儿 “苍羽,你是哪儿不舒服?” 看着眼角泛红的司徒苍羽,担心的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蛊术本” 司徒苍羽盯着那一闭一合的双唇,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不等珩靖靖话说完,就重重吻了上去,珩靖靖睁大眼睛,等反应过来时,那条湿润的舌头已经撬开了唇齿滑了进去… 两人都快呼吸不上时,才带着金津玉液分开。 四目交汇,司徒苍羽的脸彻底红透了。 珩靖靖噗嗤一笑,右手勾住司徒苍羽的腰,不受力的半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我伤着手,这次算我让你” 司徒苍羽伏在颈窝,喘着粗气:“袍袍子被溪水浸透了” 珩靖靖像是没听到,贴上耳,朝着红透的耳根吹了口热气。 司徒苍羽难受非常,心里像是被万根羽毛来回轻绕,眼角的红也更深了,一手扯下帐幔,朝着珩靖靖的颈窝狠狠咬了下去 片刻后, 室内传出几点暧昧的声音,带着难耐的鼻音 湿漉漉的袍子也顺着帐幔掉了出来帐幔里的温度骤升 珩靖靖将一个木质小盒子放到了他手心。 司徒苍羽微愣,迅速的打开盒子,指尖抹了抹软膏,朝着那处探去。 第92章 夫君~我想喝水 珩靖靖身上的袍子卷到了臂弯,那唯一能动的右手被裹着衣袖挂在了床头。 帐幔下的昏暗交替,彼此的呼吸声、心口迸发出的敲打声、像是要碾碎彼此 珩靖靖有些难耐:“苍羽别绑着我” 语调软得不成调 司徒苍羽想去探索这具皮囊里外的一切,手上的触感,让他惊心动魄不已,又让他心猿意马忙得无暇顾及。喘着粗调:“有伤,不能动” 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撩得他都快经不住了 … …… 几个时辰下来,那盒军医给得小药膏早就一干二净。 珩靖靖累得不行,半磕半梦的晕了过去。 司徒苍羽解下绑着的右手,又顾及受伤的左手。 埋着,搂着人沉沉的睡了下去。 次日,清晨 府中的家将都是会功夫的,耳力不差,昨夜虽在院儿外。里面什么动静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两名家将正低声嘀咕着,自己主子何时如此暴戾霸道的,大半夜跑回来,将连受着伤的人来回蹂躏。 小瑶和几位伺候的丫鬟走了过来,家将忙上前拦住,看着这些小丫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家将灵机一动:“主子昨儿回来晚,这会儿进去准没醒” 小瑶点点头:“那我们去三公子门口候着,估计三公子应该醒了” 另一位家将,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估计也没醒,小瑶姑娘先去准备些浴房用得热水” “热水?” 几位小丫鬟相互看了看,不是很明白。 “小瑶姑娘,你就信老大哥一回,准没错” 小瑶看着这位成熟稳重的将家大哥,虽然没明白,但也相信,昨夜主子漏夜回来, 先去准备着总没坏处。 昨夜房间的大门被踹开后就没关,今早天光大亮后,稀松的蝉鸣声,和被风来回带动门扇声音。将司徒苍羽吵醒 眼还没完全睁开,搂在腰上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光滑的皮肤。 伴随着,赤身裸体,昨夜帐幔中的画面在脑海接踵而来。 珩靖靖身上布满了牙印和淤青,左臂上的纱布染了血,应该是昨夜扯到了伤口。 司徒苍羽羞愧又自责。 细碎呢喃声,听得人心口一紧。 看着凌乱不堪的床榻,还有那一地的帕子和衣袍,眉心扭成了绳。 抓了抓头发,慢慢起身。 “小将军,不许走” 珩靖靖半眯着眼睛,又是那副平日里逗弄人的调子。 司徒苍羽看着他生出一种错觉,好似昨夜癫狂如火,百媚呢喃的人,和此时这开口说话的不是同一个人。明明身上的印记还那么扎眼,微肿的双唇还泛着红,但这人怎么就开口调戏上了自己。 “我” 司徒苍羽半天卡着嗓子,说不出话。 珩靖靖睁开一只眼,冲他笑笑,懒散非常:“小将军,你睡了我,就这么走了?不亲一口吗?” 司徒苍羽以前听着这调子,就莫名忍不住想发火,这会儿再听这腔调,居然一点也不恼。 乖乖俯下身,朝着微肿的嘴唇点了一口。 珩靖靖满意闭上双眼,用舌头舔了舔方才被亲过的地方。 司徒苍羽看着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是老子上了他,怎么反倒像是他上了老子的奇妙感觉。 顾不了多想,穿着袍子就让家将去请军医过来。 又让家将穿老管家过来伺候,又忙手忙脚的给珩靖靖换干净内衫袍子。 珩靖靖还没睡醒,半梦半醒由着他还,嘴上还低声调侃:“这睡一觉,小将军就变得如此贤惠,早知道早些睡一起多好” 司徒苍羽觉着这人还是昨晚更讨人喜欢 “你闭嘴,军医马上就来换药了,少说两句” “你昨晚太猛了,本公子腰都快断了” 大白天听着这样直白的话,司徒苍羽耳根唰得一下又红了,羞得不行,伸手就去捂住珩靖靖的嘴,不让他在继续。 管家和军医一起进来,看着乱糟糟的地上,在看看床上小公子的那副神情。 管家倒悚然一惊张大了嘴,军医则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司徒苍羽瞪了一眼珩靖靖,才松开捂嘴的手。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口裂开了,先换药” 又对着张大嘴的老管家说:“收拾一下,不许乱说” 珩靖靖半坐在床上,由着军医换纱布,看着老管家想看他又只能偷瞄的神情,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本就尴尬不已,故作镇定的司徒苍羽见他居然发笑。 心里不悦:他还有脸笑,怎么就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难道,珩靖经常到处乱来?这事儿不是头一次? 珩靖靖见司徒苍羽神情越来越古怪,起了心思,朝着他眨了眨眼, 司徒苍羽心道:不好,这孽障又要作妖了 朝他来了一句:“夫君~我想喝水” 一旁的军医手都不知觉的抖了一下,老管家更是满脸无助。二人纷纷望向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朝二人吼了一声:“看什么看” 走到桌前,端了杯水过来。 珩靖靖只微微张开嘴,没有要去接杯子的意思。 军医忍不住的偷瞄,被司徒苍羽给瞪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入珩靖靖口中,看着那泛红微肿的唇瓣,思绪又飘了出去。 “将军,小公子的伤” 军医换好药后,看了看两人欲言又止。 司徒苍羽回了神,尴尬咳了两声:“怎么了?” “嗯小公子这手臂上的伤,还是要注意些” “注意些?要怎么注意?” 军医略显尴尬笑笑:“节制些,年轻人节制些” 司徒苍羽正准备问,这手臂是不小心拉伤得,怎么就扯到年轻人要节制些去了。 话还没开口,珩靖靖就抢先来了一句:“军医提醒你,年轻人别太纵欲过度” 司徒苍羽被这一句整得语塞,真想不通,珩靖这孽障是怎么做到这么没脸没皮的。 第93章 你厉害,天下第一猛 徒苍羽看了一眼军医,那眼神、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小主子,这快到用午膳时了,先让人备着?”老管家很想和军医一同离开。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备着,就在院子” 珩靖靖看着苍羽假模假样,摆出一副老大人派头,憋了憋笑,等人都出去后,噗呲一声,伴着大笑了起来。 司徒苍羽实在是搞不明白,蹙眉道:“你失心疯了?” “怎么说话的,本公子要沐浴,” 珩靖靖抬起受伤的胳膊,一脸无赖样。 其实,从醒来后,司徒苍羽内心尴尬又羞愧,毕竟是昨夜自己踹了门,先招惹上了人家。原本想着如何体贴细致一些,让两人都不要太过尴尬。结果从那句:小将军…开始,心里的那些羞耻被这人一会一句的全都整没了 现在都怀疑,珩靖靖是不是个老手,想当初在名苑楼,他能毫不眨眼的扔一百万两,是不是也表示,他也给别人这样花过钱? 司徒苍羽抱着珩靖靖朝着浴室里去,边走着,脑子里的想法也多了起来。 珩靖靖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戏谑道:“想什么呐?小将军如此出神,美人在怀也能这般分神” 话音未落,就朝着司徒苍羽臂膀上咬了去。 司徒苍羽蹙眉,将他放进浴桶里,用一旁丝带将左臂挂了起来。 拿着帕子准备给他清理身子,牙印和淤青,在热水的温润下,和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手上的帕子停在半空,迟疑开口:“珩靖,你老实说,昨晚你那样就从了老子,是不是” 没开口说下去 珩靖靖扭头看向他,被热雾气熏得泛红的脸颊,犹如寒冬覆雪梅,让人摞不开眼,懒散柔声:“是不是什么?”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扯进了浴桶,惹得水花四溅。 浴房虽然与内室相连,中间隔了一扇门,浴房四周除了封得严严实实的,浴桶的热水,从院外的灶烧着柴火加热,等水热了后顺着罐子流向浴桶,水温刚刚好。 司徒苍羽浴房的桶很大,比得上半个小浴池。所以就算两个人一起,一点也不拥挤。 刚换好的袍子被湿了个透,珩靖靖一脸得意的扬起嘴角,低声魅惑:“得进来擦,才洗得净” 用右手勾住司徒苍羽腰间带,将人拽了过来,那动作看得让人失控 司徒苍羽见着这副魅惑的样子,实在是好奇,这手段,比名苑楼金牌姑娘还高。 难受的滑了滑喉结:“腰不痛了?” “痛…但…也就那样”轻佻的语气里,是带着蛊惑的质疑。 司徒苍羽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来了火 什么叫也就那样?老子昨晚是看着你有伤,你敢质疑老子? 双手箍起腰,将人调转,跨坐在自己身上。 “三公子,你是在质疑本将军?” 含上那微肿的红唇, 珩靖靖脊背倏然绷直,左臂被吊着,只能用右手朝着司徒身上去点火。 两人接了一个湿漉漉又充满侵略的吻,带着拉丝的银丝,两人鼻尖低着鼻尖 气息不匀:“三公子,你不满哪里?你说啊” 最后几个字听起来霸道又暧昧 珩靖靖仰起脖子,脸上的红晕更盛,双眸泛起一层水雾,染得眼角了情,更加浓的欲 司徒苍羽挨着头问,喜不喜欢,都说出来,低头看一看好不好… 细致又野蛮的折磨下,珩靖靖浑身软得骨头都打颤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口 浴桶里的热水来回荡漾、伴着不成调不成语的呢喃声 一个时辰后,浴桶里的水也凉透了。 珩靖靖也没回答出方才的问题 司徒苍羽似有不甘,贴着耳,“三公子,满意吗?” 珩靖靖身子软得像没骨的藤,趴在司徒苍羽肩上,轻扯嘴角:“你,厉害,天下第一猛” 司徒苍羽满意的将人捞了起来,擦干身子,抹干头发,重新换上袍子… 一顿操作下来,自己都怀疑:伺候他珩靖靖,怎么就这么越来越顺手了。 抱着人出来时,床榻都换了干净床褥。 两人都太累了,抱在一起睡起了回笼觉 放在院子里的午膳,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管家在门外望了又望 最后让人撤了,心道:完了,小主子最入爱河了 半天时间,府中上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欢喜的自然是得了珩靖靖好处的多数人 “这三公子长得俊,性格又好,将军捡到宝了” “听说昨晚,将军暴戾又凶猛,半夜将人拽了起来” “是吗?可怜三公子,受着伤呐” “没想到哇,将军平日一板一眼,私下玩得这么花” “那都是表象,将军这几年常跑去外面,说不定,就是去找这位三公子的” “对对对” “难怪去了卫都,新春也不回来,这三公子不就是卫都人嘛” …… 江川刚进后院,就听到亭子里传来的声音… 犹如晴天霹雳,怎么也不敢相信,昨晚漏夜骑马回城的主子,竟然是为了和所谓的三公子睡觉 走到跟前冷声:“真的吗?” 一旁的家将一脸得意答:“江副将,在下,昨夜可在院外亲眼见,亲耳闻。将军全身湿透,欲望满身的踹开正房大门,捞起三公子就是一阵狂啃…” 家将越说越起劲,旁边的人嗑着瓜子越听越上头。 江川面色不改的朝着司徒苍羽的院子走去,显然这就是那少数愁的一人。 刚踏进院门,抬眸看见司徒苍羽勾着珩靖靖的肩,从正房走了出来,看两人身上的睡袍和那神情,显然都是刚醒。手中的佩剑又紧了紧,低头朝着两人走去 两人先坐到坐下,老管家在一旁给盛汤,笑呵呵道:“公子,这汤趁热喝最好 ” 又开口询问:“小主子也来一碗?” 司徒苍羽蹙眉嫌弃:“本将身体好,用不着。”抬头看见不远不近的江川,突然想起来正事:“江川,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江川极其不自然,上前低头回话:“属下今日得知将军先回了府,“剩下军营的援派名册已经理好,各中朗将明日会上呈将军” “行…你做事本将放心” 本想开口多说两句,但想着昨夜自己糊涂回府,也是不好开口,干着嗓子道:“你也辛苦,先下去休息” 江川抬头的瞬间,见着珩靖靖脖颈处的红印,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局促慌张的逃离了现场。 珩靖靖意味深长看着离开的江川,促狭道:“苍羽,你这副将有点儿意思?” 司徒苍羽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副将?” “听府上人说得” 珩靖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第94章 确实是破了身子,功夫就没了 司徒苍羽盯着吃得正欢的珩靖靖,心思动了动,开口询问:“珩靖,你怕虫吗?” “什么意思?” 珩靖靖小口喝着汤。 司徒苍羽心想:从昨晚来看,这是赤条条大活人,没准还真不是啥妖怪。 “没事儿,瞎问问,这不仲夏时节快到了,蚊虫百生” 珩靖靖嘴角挂笑:“哦?这是关心我?” 司徒苍羽淡定扯了嘴角:“可不就关心你嘛,好歹咱两滚在了一起” “小将军,这昨晚舒服的人可不止我一人” 院里伺候的下人,听到两人如此直白调情,恨不得,趴到两人桌前听 身旁的老管家,内心哀吼:小主子,怎么变成 这样了,才一个晚上,人就骚气成这样了 深怕府上的闲磕越传越厉害,悄咪咪的将一群下人撤到了院外 司徒苍羽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变化,眼里装得都是身旁妖孽 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看来,这人真是越开越顺眼,完全没了以前后怕,避之不及的感觉。 看着,看着,脑子里蹦出:要不把这孽障娶回家做将军夫人?也算是为我梁国解决一大祸患 珩靖靖一碗汤都喝完了,见司徒苍羽像个傻子似的,还盯着他,一脸乐不思蜀的样。 轻轻拍了拍司徒苍羽脸,语调蛊惑:“小将军,醒醒,昨夜那事儿,就那么让将军沉沦” 司徒苍羽抓住手,露出一脸诡异邪笑:“三公子,做将军夫人如何?” 珩靖靖一愣,双眸含笑:“小将军,咱们就滚了一遭,那是各取所需 ” 抽出手起身 :“小将军,别想得太多” 司徒苍羽也不恼,心道:迟早让你坐上大花轿 两人吃完饭,已快到卯时了。高空碧蓝的天,铺上了暮色云,边城万家灯火也挂飘起了炊烟 珩靖靖起身去换了一件干净利落的袍子,还把发髻也挽了起来。 一点也不像平日不沾染世俗的三公子,更像是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郎。 司徒苍羽头次见着他这副打扮,打趣开口:“怎么,三公子是怕做将军夫人,这才把自己收拾成这样,我跟你说,没用的” 珩靖靖冷哼一声,从司徒苍羽身边掠过,。 司徒苍羽见他要出去,忙抓住手腕问道:“去哪儿?还没换药呐” “去玩儿,” “去玩儿?把药先换了” 说完,朝着院外大喊:“换药” 军医提着药箱,笑呵呵的进来。 珩靖靖只能撩开衣袖,将左臂摊在桌子上,让军医给他换药。 等药换好了后,司徒苍羽也换了一身简便袍子,跟着珩靖靖一起出了院。 将军府本就大,还养着几千名府兵。这一天下来,关于将军半夜怒闯三公子房内的事情,已经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都想好奇看看这位三公子是何方神圣,能将一心只有安邦兴民的将军,给蛊惑成这样。 所以等到两人出院儿后,廊楼、阁台到处都藏着人,想偷偷看上两眼。 珩靖靖自然是早就发现了,倒也是觉得有趣,挥了挥衣袖,凑巧就来了一阵大风,将暗处的人都给惊了出来。 司徒苍羽这会儿的心思全在珩靖靖身上,丝毫没察觉到这些人。直到人都给惊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蹙眉大声呵斥:“目无遵纪,每人赏十二军棍” 珩靖靖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开口:“小将军,你这一路跟着我是几个意思?” 司徒苍羽大言不惭:“边城偏僻之地,天也黑得快,本将担心你找不到回来的路,可不得跟紧你” 珩靖靖从容开口:“既然小将军想做这引路人,刚好本公子有个地方先去看看” “好哇,想去哪儿?” “听说,边城有座最高的山峰,叫做无涯,我想去看看” “无涯?” 司徒苍羽想起,当初自己爬那山峰可遭罪了,由轻功开路,也是花了一天时间才上去,目光扫了一眼珩靖靖左肩,补充了一句:“那地方可不好上去” 珩靖靖笑笑:“若太容易,本公子还不稀罕” 短短一句话,将珩靖靖不可一世的自信,展现得淋漓尽致。 司徒苍羽想了想:也是,没准儿,一睁眼,一闭眼,就到了山峰之巅。 有点儿期待的问:“你左臂有伤,等会儿我抱着你,你只管施法” 珩靖靖扭头扫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心里已经明白这人想得是什么。 故意顺着他的话,面露忧伤:“不行,受了伤,以后都施不了法” 叹了口气继续:“苍羽,当初带你回名苑楼那招法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司徒苍羽心里大惊:果然,这孽障真的会法术 又好奇问道:“为什么?” 珩靖靖面色更忧,目光看向左臂,叹了口长气 :“苍羽,你也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司徒苍羽疑惑不解:什么意思?就老子那一下,你那高深莫测的功夫就没了,骗谁呐 “老子有什么错,你别说,因为老子伤了你左臂,就把你现在功夫也废了” 江川牵着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听到两人要出府的消息,自愿的想出上去跟着 珩靖靖踏出门槛,抬头望了一眼漫天晚霞和升起的炊烟 ,换了腔调:“小将军,有些功夫,破了身子就废了” 这句话,不重不轻,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跟在身后的司徒苍羽,差一点就摔了一跤。当他以为听错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的江川和家将们,确定,自己没听错。 臊得耳根红了透,走到珩靖靖跟前,低声提醒:“人多,你说话收敛点” 珩靖靖翻身上了白马,一脸无辜:“确实是破了身子,功夫就没了” 司徒苍羽更加面红耳赤,恨不得撕了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对着江川说:“不用跟着了,一会儿就回” 翻身上马,朝着珩靖靖驾得那匹白马狠狠地抽了一鞭,自己得意的笑笑跟在后面。 府门前的家将,小厮们开始忙活了起来 “将军就是将军,这睡一觉就把人家的功夫全废了” “只听说过,女子有破身子一说,怎么这男子也有” “唉,这世间好多功夫是只有童男童女才能学的,估计这三公子就是” “这样说了,三公子能冒着这样的决心,肯定是爱惨了咱们将军” “就凭这一点,将军也该娶了人家” 字字句句落到江川耳朵里,本就话不多得他,此时出了面色阴冷,看不到有其他变化,更没人注意。 第95章 这人到底是妖,还是妖精 珩靖靖不擅长马术。 那日以立青君的样子与司徒苍羽跑马,虽是痛快得很,但他还是更喜欢坐在马车里 司徒苍羽毫无防备的一鞭,激起这匹烈马跑得异常快,昨夜到今日的两翻折腾,腰部一下真的是痛得没话说,只是碍于面子,故意在司徒苍羽面前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会跑马起来,一上一下,半个身子颠得快没知觉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司徒苍羽,在两匹马出了城后,快马几步,将人从马背上拽到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 珩靖靖意外喊道 “搂着我,你连马都驭不了,还跑什么马?” 司徒苍羽得意非常 珩靖靖没开口接话,心里也没什么抵触,身子朝司徒苍羽贴了贴,双手紧搂着司徒苍羽的腰。 晚霞万里、绿荫横坵、两道身影和绕在一起的发尾,奔驰在夜幕的管道上。 以往的珩靖靖都是高傲如谪仙、跋扈如鬼魅、如此乖巧搂在自己怀里的珩靖靖,司徒苍羽第一次遇到,低头就能碰到他白皙额,漆黑的发、还是那副懒散的半磕微闭神情。 他看不透珩靖靖,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人,像他珩靖靖这般,犹如池中渊、山间雾,神秘又无边。现在他不想去探究,他想搂着他,他想望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 很快,天色全暗了下去,官道两边的农舍也越来越稀疏。 只能听到马气喘吁吁和不停地马蹄声, 珩靖靖本是想着骑着马,慢慢悠悠的朝无涯山峰走,那知道被司徒苍羽搂着一路狂奔个,颠簸得没了脾气。 果然,常年征战得体力还是不一样。 珩靖靖贴耳道:“苍羽,下来歇会儿” 司徒苍羽在一处平底,勒住缰,停了下来。 抱着珩靖靖下了马,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贴上去,嘴唇有意无意贴上耳,散着一声声热喘。 珩靖靖勾笑,将人推开:“小将军,生火” 司徒苍羽上前,双手捧着脸,重重的来了一个吻,用指腹摩挲着珩靖靖唇瓣,勾着笑:“做将军夫人怎么样?” 珩靖靖看了看他,一把拽住衣襟,贴耳上前:“小将军,别妄想太多” 司徒苍羽流氓的吻了一下侧脸,心情不错地走到一旁生火。 珩靖靖手指贴在方才被蹂躏的唇瓣,那霸道的温润,似乎透过指尖,传到了别处。 漆黑的夜里,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整个大地。空中几颗残星,甚至连也躲在黑云深处,只有无尽的黑暗。一阵冷风吹过,孤寂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弹奏着一悲伤的乐曲 他想到了什么,眼里生出一丝落寞 ,又将落寞换成了清冷,抬头看着似有似无的几粒残星,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没有情绪的苦笑,自言自语:“金星哪会常合月” 司徒苍羽闻伸,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抬头问:“你说什么?” 珩靖靖慢悠悠走上前,看着火苗逐渐升起,将乌黑的四周,映出一小片暖色天地。 像是某人炽热的性情,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司徒苍羽拍了拍自己大腿,一副调戏姑娘的神情:“来,坐你大爷腿上,给你按按腰” 珩靖靖不扭捏,还有几分向往,双腿直接横跨坐了上去。 反倒让方才想 调戏的人,紧张到身子紧绷,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两人挨得太近,彼此下面的反应都是一清二楚。 珩靖靖右手勾着司徒苍羽脖颈,趴在肩上,唇瓣的热气埋在脖颈,语调娇得不像话:“小将军,腰好酸 ” 司徒苍羽那受得住,双手轻轻的按着细腰,腰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仿佛是一掐就能断。 原本颠簸酸软的腰,在大手一下一下的按摩下,舒缓了不少,身体的放松,嘴里细碎的语调,一声浅一深重的吐在脖颈处,入进了司徒苍羽的耳朵里。 按在腰上的手,也不听使唤的跑到了下,也跑到了上,不由自主的将人箍紧了几分。 珩靖靖的身子打着颤,嘴里的细碎也越来越欲。 躲在夜云下的皎洁月,移了出来,皎洁如玉,把地上的人,照成了一对剪影。 远处闪烁着萤火虫,还能听到几声夜蛙和蝉鸣,仿佛方才那静默漆黑的景象,并不是真的。 司徒苍羽的手不停在身上游走,带着肯定又疑问,埋声喊道:“你,想吗?” 不等人开口答话,又重重的含上下唇瓣,语调不清:“我想” 火堆的火,烧得正旺,珩靖靖的背正对着火烤,他已经分不出,身上的热是火烤的,还是那只手点勾起的欲火。 司徒苍羽起身,双手托臀,将人带了起来,又 将人放了下去。 借着月色,附上雨点般的吻,两人的脸,都烧得异常红润, 两人都很忙,忙着更近的距离、忙着更紧的触感 恍惚见,司徒苍羽想起了卫国湖畔,那夜敬之躺在地上,面如桃红的神情,宛如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脸,一张此时此刻,他舍不得挪动半分的脸。 司徒苍羽想不了那么多,很快那点多余的疑虑,都抛到了脑后。 四周的宁静,总是特别让人想去破坏, 所以,珩靖靖先开了口,语不成调的开了口,无轻有重的开了口,破坏了野外的宁静,远处的蛙声小了下来,萤火虫好奇簇成了一团。 司徒苍羽像是受到了刺激,又像是受到了鼓舞。他不想放开,他想独占那调子, 伸了手指,想去堵住那勾人勾万物呢喃之音,结果反而更是糟糕。 司徒苍羽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是妖,还是妖精如果是妖,也是只狐妖,如果是妖精,那定是一只九尾狐狸精 第96章 你..你伤着手,坐怀里方便些 有些道理,不用去学,时间到了,也就明了 有些技巧,不用去练,人对了,也就全通了 前面一句是学修时,太傅常说得, 后面着一句,是司徒苍羽此时此刻,自己领悟出来得。 他从小有许多东西想要,却从来没像这般痴迷、癫狂。 他弄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也读不懂,他与珩靖靖而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想去信他的每一句话,却又不敢去信,想抓住他,却连他下一刻的想法是什么,自己都看不清。 或许,或许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将这人搞懂,将这人身上的一切秘密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不得不万分癫狂,不得不想要更多。 拼命的索取,拼命的契合,直至将人弄晕睡了过去,也依旧不依不饶 过了许久,人搂入怀中,望着漫天繁星,他扪心自问:老子,这是被欲望控制住了? 珩靖靖手臂的伤,又染了一大片红。银白如霜的光,显得那片红,格外刺眼。 司徒苍羽盯着血染的左臂出神,想不通:这伤口虽说是深,只要注意得当,应该早就好了。 他离开卫都得时候是春天,如今都快仲夏了,为何伤口不见愈合,反而越发严重。 贴耳上前:“伤口又渗血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怀里的人,疲软得眼都睁不开,摇了摇头:“去去无涯之巅” 司徒苍羽有些恼,看着晕染的地方越来越大片,知道是自己方才太过粗鲁所致,心里愧疚油然而生,对珩靖靖那点倔强的恼,通通变成了对自己欲望所致的恼怒。 正准备起身带人回府,一只右手缓缓勾在他脖颈处,轻轻抚摸着。红肿的嘴唇低语:“这伤,要去无涯才行,回府没用” 看着怀里人,双眸依旧紧闭,嘴里反复低语着,一时间,他的话不确定是真还是假。 让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少年将军,失了方寸和判断决策。 身上新旧交替性痕和右臂上染血,像是在对他无节制,鲁莽的无声鞭打。 果然,珩靖,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和未知 慢慢的,天边泛起了白光,几声稀松的蝉鸣响起。 司徒苍羽起身重新生了火,知道不远处有几家农舍,驾着马,又去敲门要了一些干粮和热水。 等到珩靖靖,被山野间鸣叫声吵醒的时候。 司徒苍羽正托着腮一脸仔仔细细地盯着他。 珩靖靖又恢复了那腔调:“嗯?本公子就那么好看?” 司徒苍羽也不害臊,扯了嘴角,一手帮珩靖靖拉衣衫,遮住性痕:“好看,闭嘴的时候最好看” 珩靖靖十分自然,起身整理凌乱不堪的衣袍,垂眸看着满是性痕,轻笑:“小将军,怕是更想我看赤裸全开” 跟着最后几个字,司徒苍羽想入非非,脑子里带入了昨夜的画面,不好意思别过头:“你手臂那样了,昨夜你说不回府是什么意思?” 珩靖靖仔细整理袍子,头也没抬:“就是说的意思” 少焉开口:“有吃的吗? 我饿了” 司徒苍羽从马背上取了干粮和水,看着干巴巴的过夜饼,蹙眉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嚯,你这是看了一眼就饱了?如今功夫都如此厉害了?” 珩靖靖把水壶递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马:“只有一马,留给我,你先回去” 司徒苍羽闻言不乐意:“一匹马怎么了,你不是会那什么瞬间穿移,怎么,这就想甩了我?” 咬了一口饼,嚼了嚼:“本将军得跟着你,怕你扰乱我边城之地安危” 珩靖靖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勾笑:“小将军,别咱们睡了两回,你就想赖上本公子” 停了一下继续:“昨儿我都说了,伤没好,没法用功夫,一匹马得多久才能到无涯峰,你心里没数吗?” 司徒苍羽心里闷气汹涌而来,他不知道这闷气是因为前半句话,还是因为后半句话。强词夺理:“一匹马怎么了,老子这匹马就算驼着两个人,今日必定能到无涯峰” 珩靖靖冷哼一声,:“好啊~那走” 司徒苍羽打了个口哨,马就听话的跑到了跟前,看了一眼左臂上的伤,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没来由的来了句:“抱着背,还是坐我怀里?” 珩靖靖笑了笑,迎着晨光散在脸上,眼角未散的情欲显得异常明显:“小将军,想让我坐哪儿” 尾音拉得过分长 司徒苍羽差点又陷了进去,干咳两声,牵着马:“你你伤着手,坐怀里方便些” 珩靖靖自然伸开双臂,司徒苍羽懂事的将人抱了起来,翻身上马,朝着无涯峰的地方而去。 无涯峰,算是整个大梁之地,最高的山峰,山峰高耸入云,犹如刺破天际。山顶一年有三分之一时间被白雪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山腰,常年云雾缭绕,大片原始森林,参天大树,低矮灌木 山脚,是一片广阔草原,和一条清澈小溪,是黢黑江发源地地的一处分支,这里人烟稀少,常年都有野生动物,穿梭在此 当年,三十二座山匪,其中有一座山匪大营,就建立离无涯峰不远处的另一座山腰。 都说无涯峰是一座怪山,山上有怪物,会扮成各种各样的人、还会吃人。 司徒苍羽当年不信这些,带着几位身手好的将领,爬了一天,才到了山峰之巅,那时正是孟夏时节,山巅积雪都融了差不多,又在无涯山峰转了两天,结果什么都没有。 回来后,让知州放榜破谣言,哪知,城里城外百姓还是不敢相信,到如今,也没多少人愿意来这附近。 珩靖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左臂上的伤,加上这两日过欲放纵。体力消耗得不是一星半点,很快就半磕着眼想睡觉 司徒苍羽垂眸看了他一眼,勒了勒马缰,放慢了几步。一手将人朝怀里贴了贴,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 又马不停蹄跑了一个多时辰,见着前面棚子,停了下来 “珩靖,珩靖靖,吃点东西再走” 珩靖靖从怀里慢慢抬头,双眸微磕,懒散非常,将两只胳膊搭在司徒苍羽肩上,点点头。 司徒苍羽嘴角勾笑,把人抱了下来,坐到凳子上,珩靖靖才慢慢睁开眼 第97章 你...还...舔...呢 司徒苍羽端来粥和包子,关切非常:“吃点,你什么都没吃?” 珩靖靖托着腮,朝他眨眨眼:“你喂我?”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周,都是些来往的商贩、商队。实在是抹不开面儿:“你自己吃,我也饿了” 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珩靖靖一动也不动,还是拿着那副神情瞧着他,须臾间,朝他笑了笑, 这个笑,司徒苍羽有种不好得预感,一声娇媚又明亮的:“夫~君~” 惹得整个棚子里,粗老爷们儿都看了过来 司徒苍羽羞得满脸通红,头恨不得埋到地上。咬牙切齿:“祖宗,你他娘的闭嘴” “那你喂我” 司徒苍羽在众人虎视眈眈注视下,双眸盯着粥,气得发抖,端起粥,一口一口喂到珩靖靖嘴里。 棚子众人,一声不吭,看着两人,一勺一口喝光、喂光一整碗粥。 想他司徒苍羽,三岁开始读兵书,十四岁上战场、率万将、征四方,如今十八年有余,从没如此低头不敢见人过。 比起司徒苍羽局促不安,珩靖靖倒是自在非常。一碗粥喝下来,不光是他自己心情愉快,还拿着那副含情眼,戏弄棚里一众粗老爷们。 让好几个彪悍老爷们,都想跃跃欲试。 司徒苍羽自然是没发觉珩靖靖又给他招了痛快,所以当他把碗放下,递包子给珩靖靖时,一位体格彪悍的爷们,粗暴夺过包子,面脸横肉堆笑:“小郎君,喊爷一声,爷喂你吃” 司徒苍羽自知道珩靖靖的本事,心道:刚刚让你玩儿老子,这会儿,老子得看看你怎么玩儿别人。身子向后仰了仰,起身,做了个给大哥让座的手势。 一旁其他彪汉、粗汉看到这一幕,只当司徒苍羽是个假把式,纷纷拿着桌上的吃食,挤到珩靖靖跟前,争先恐后想听上一句。 站在一旁看笑话的司徒苍羽,暗暗腹诽:猥琐至极、都是些色令智昏、好色之徒、龌龊、真是龌龊 一堆臭汉上前,珩靖靖皱了皱眉,慢吞吞起身,还是拿着那副眼神扫着,像是在挑人又像是在勾人。 都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半天也不见动静, 等在一旁的司徒苍羽,都不知道珩靖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还真看上这群糙汉、臭汉?心里莫名生起几分不悦 眼看一张黢黑的手,朝着珩靖靖脸颊而去,司徒苍羽一闪而上,将人踢出了棚子。 搂着珩靖靖肩:“这是老子的,都给老子滚” 众人,看着壮如牛的汉子,被踢到几米开外都爬不起来,十分知趣,赔礼散开。 珩靖靖用手指点了点,勾肩地手:“夫君,为何要坏我好事” 司徒苍羽跳脚:“那孙子,都快摸你脸上了,你还怪老子?” 珩靖靖笑笑,勾出一抹媚笑:“你还舔呢” 一字一字拉着腔调出口 司徒苍羽害臊:“大白天的,好好说话” 朝着小二丢了银子,勾着珩靖靖的肩出了棚。 口哨一声,烈马扬鞭、两人朝着无涯峰而去。 这一路上,没再多逗留半分, 司徒苍羽不知道是在兑现承诺、还是真相信那伤能在无涯峰治好。 竟然到卯时左右时,真的赶到了无涯峰山脚下。 望着看不见峰颠的山,低头看着怀里人说道:“今夜登山,明早就能到山巅” “不急,苍羽,你放我下来,咱们今晚就在山脚下” 司徒苍羽照做,寻了一块带山洞的平处,安顿好了珩靖靖后,十分自觉生火、连带着打野、烤肉… 珩靖靖则双目微闭,一只腿弯曲盘坐,双手呈莲花状,身体放松而挺直,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又好似周遭灵气弥漫,随着他的呼吸而闪烁着微弱的光 司徒苍羽在不远处小溪旁,收拾野味,望着如此奇怪动作,蹙眉腹语:这动作,怎么在哪儿见过?还别说,这样一看,还真像个神仙。 在小溪旁架上了火,烤着野兔和野鸡,肉都快烤焦了,也没见着珩靖靖准备从洞里出来。 这到底是去喊呐?还是不去? 听说,这修仙问道,被人打断,会走火入魔,变成大魔头祸害世间百姓 司徒苍羽以前从不信这些,但眼瞅着跟前,有一位这样的,人也变得小心了起来,若真上前拍两下,珩靖靖就变成大魔头了,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要不再等等? 看了一旁好几只野味,悄悄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又觉得抱着一条鸡腿,正对着人家不好,于是转了个身,背对着珩靖靖… 一边吃着肉,一边分析:他要真是个神仙?不不不,这世上那样仙人,若真有仙人,四方百姓也不会苦几代人可可他会瞬间移动,还有那隔空破物本领这得神仙才会昨晚嘿嘿他喘成那样儿,怎么会是神仙唉老子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这样,边吃,边想,吃完了大半只野鸡,也没想明白。 “小将军,让本公子吃粥,你自个躲着吃野味” 珩靖靖毫无征兆,坐到司徒苍羽对面,歪头取笑 司徒苍羽以前也见过他神出鬼没,但还是惊了一下 看这副神态,好像是比早上好了许多。忙递上一块兔腿:“喏,这肉多,专门留给你的” “夫君疼我” 司徒苍羽听着这不正经的调子,扭头朝山洞看了看,心道:这他娘是一个人吗?一会儿静如无欲谪仙,一会儿声如勾魂妖孽。 捏着自己下颚,盯着珩靖靖看了一会儿:“你没什么想说的?” 珩靖靖嘴角沾着肉碎,含笑开口:“没有”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双唇泯成一条线,迅速垂下双眸,连连点头 恍如被遗弃的小狗,连上前拖住主人袍摆的勇气也没用,立在被丢弃地方,一动也不敢动 第98章 嗯...臭了 从他开口的瞬间,珩靖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珩靖靖不知道如何去说,一切都为时过早了,也没人能真正理解 当初,引诱司徒苍羽到卫都,其实是无聊,找人玩玩,更是只想找他来玩玩儿 这些年,时不时暗中默默观察他,很多时候受够了 看他鲜衣怒马,撒着热血,长枪短剑征战四方 周围围满了他口口声声地兄弟、句句在心地家国天下、他就想严冬里的烈日、深海中的明珠、孤漠里的绿洲。 那晚半夜,乃至昨夜,只有他珩靖靖自己清楚,这是他渴望的, 早在,入住名苑楼头夜,他就渴望至此了。 司徒苍羽带给他无限欢愉,心中的想欲早就翻江倒海般无数次了 这些年,他从来没受过伤,更没流过血,从三岁那年起,他就很少真正受到过皮外之伤了。 冥冥之中,他很感激司徒苍羽给他得那一下似乎,重新让他又回到了,那年给他擦脸的街头。 有人常说,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或许,在那年的街头,他就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个人。 看着垂眸不语的少年郎,:“苍羽,你陪我上山颠吗?” 司徒苍羽闻言,眼里明亮,抬头惊喜:“你你让我陪?” “我若不让,你听吗?” 司徒苍羽眼里又闪出一丝孤寂,声音有些不稳:“你那么厉害,想避开我多容易” 珩靖靖起身,一手拿着兔腿,挤进司徒苍羽怀里,挑起下颚:“没你昨晚厉害” 司徒苍羽仰头呼出一口气:“你真他娘的是个妖孽” 箍住下巴,用舌头卷走了嘴角边的肉碎。 珩靖靖扔了手上的兔腿,勾着脖子埋头闻了闻:“嗯臭了” “什么?你说谁臭了?” 一巴掌重重拍在臀上,惊得人不由自主朝里贴了贴 “你啊~我的小将军,你都发臭了” 司徒苍羽不以为然,头埋进珩靖靖颈窝,冒出热粗声道:“你才臭了,身上还有老子的味道” “那那怎么办?小将军帮帮忙” 贴近的身体,让珩靖靖说话的调子、转了又转 “怎么帮?” 三个字发出的热气,熏得颈窝不能自已的缩了缩 珩靖靖伸手去解司徒苍羽发簪,随着手指拨弄,发簪掉到了地上。 发丝如瀑散了下来,手伸进发根里轻轻揉搓,附耳低语:“听你的” 又是一字一字,听得人热血直冲。 司徒苍羽抬头,又见那副含情眼,挨着额头,喘着粗气:“都听我的?” 珩靖靖右手一下一下的拉着腰间带,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更是欲望最直观的衍生 一手抱着人,一手将人发簪、衣袍、慢条斯理的解下。 单手抱着人,朝着小溪最深处走去,溪水淹没了半身,珩靖靖受伤的左臂放在了溪岸上,身子不着离的勾着腰。 月光照得溪水池宛如一条银丝带,溪水有些冰凉,又有些清爽,从两人身体缝隙淌着而过,轻柔又舒适。 司徒苍羽伸手去抹那青紫性痕,想抹掉又重重的加深,一道、两道 珩靖靖重心不稳,踩在溪水沙石上。双手臂撑在溪岸上,仰着头与月光对视,今晚的月亮依旧洁白如玉,身旁依旧没有那颗金星相伴。 司徒苍羽感觉所有束缚都被解开,就连溪水的阻力和推动,都显得热枕又暧昧。 他想去够住那微红的耳朵,又想去吻半弓的背脊 看着背部洁白如月光,司徒苍羽起了歹念,想在上面印上青紫色,一道一道的印,他亲口种下去的印。 两人仿佛是水中生物,彼此穿梭,感受着水缝隙出流与变 珩靖靖有些受不住,又有些站不稳,语调子软得不像话 此起彼伏、时而细碎呢喃、时而高喘粗狂、将溪水畔得小野雀惊起一群又一群。 次日,清晨 司徒苍羽先睁开了眼,山洞旁的火堆还剩着火星。 昨夜两人从溪水畔,一直弄到了山洞里,看着满背青紫性痕,司徒苍羽忍不住的吻了上去,余光瞥见左臂几乎全是血色的纱布,司徒苍羽猛然清醒,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不大的山洞里响得格外清楚, 珩靖靖跟着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嗯?你刚刚扇你自己了” 司徒苍羽心虚:“没有,我有病扇自己干嘛” “哦那你脸上的巴掌印自己长的?” 用袍子下的大腿,蹭了蹭司徒苍羽:“小将军,一大早还挺精神” 司徒苍羽想移开,又舍不得动,看着那被染透的纱布:“痛不痛?” “痛痛死我了 ” 抬起胳膊:“小将军要不你吹吹” 司徒苍羽看着他真诚无比的眼神,嘟起嘴,正准备对着手臂吹吹。 迎面而来的双唇堵住了他 霎时间,被压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身上的人,滑进唇齿间,相互掠夺、相互侵占,谁也不让谁。 片刻后,珩靖靖气息不匀,挨着司徒苍羽唇瓣:“学会了吗?这样才叫吹吹” “三公子,就是三公子,” 司徒苍羽同样气息紊乱,双手揉着半圆:“这么有本事,本将军想把你藏起来” 珩靖靖,朝着那日的肩膀牙印出,又重重咬了一口 两人收拾好,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一旁的黑马都吃饱,躺在草地上悠闲甩着尾巴 司徒苍羽望了望看不到顶的山峰,蹙眉道:“马上不去,只能轻功着陆” 珩靖靖同样看着山:“我功夫现在几乎全散,小将军背我?” 司徒苍羽听到这话,心里一惊:难道在府门外说得都是真的? 不等他多想,珩靖靖已经跳到了他背上,贴耳蛊惑道:“昨夜那般猛烈,今日小将军可还跃得动?” 司徒苍羽感觉自己现在背得不是什么西侯府小公子,而是活脱脱的男妲己,男狐狸精三两句话就能把他套得一愣一愣的 第99章 珩靖,那日,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和步伐,轻起脚尖,背着珩靖靖掠过树梢和山石,穿梭在山林中,随着不断攀升,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宽广 到达半山腰时,司徒苍羽有些吃力,鬓角起了微微细汗,呼吸急促了许多两人靠在一棵苍天大树下歇息。 珩靖靖似笑非笑开口:“小将军,昨夜过欲了,这就不行了” 司徒苍羽见他没皮没臊,无赖干笑两声:“这山多高,背着你这么个大活人,两个时辰就到半山腰你还嫌慢,上次,我们可是爬了一天” 珩靖靖靠在他肩上,矫情做作:“唉这什么时候才爬得上去” “估计最快也得天黑,” 用手摸了摸珩靖靖脸颊 :“这要是上去你这伤没治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珩靖靖来了兴致,右臂环搂着腰问:“怎么收拾?是扒光我? 绑在床榻上来回上我吗?” 司徒苍羽斜瞪了他一眼, 明明说着污秽不堪话的是珩靖靖,怎么反倒自己的耳根烫了起来。 由着背后的人,埋着头,手从腰间伸进了里衣,脸上发烫,磕磕巴巴开口:“你你喜欢那样儿的?” “喜欢只要是小将军上,我都喜欢” 司徒苍羽被他搅得有些发热,转身将人拉起来,下巴朝前点了点:“咱们走一段,我在背你” 半山腰这一处相对比较平缓,林中多苍天大树遮日,地上碎石居多,路也不算很难走。 司徒苍羽将珩靖靖护在身后,这是多年征战下来的习惯,脚下看着路,手上顺便拨开挡路枝丫,还时不时回头提醒身后的人,看着脚下、小心树桠 珩靖靖回想起三年前,他扮做一位异国难民到边城瞎溜达, 边城正在大兴土木,城中杂乱不堪,百废待兴,又逢春雨时节,他在房檐下躲雨。 漫天乌洒着阴冷细雨,边城街上到处都是淤泥污垢,一辆装着粮食的马车陷入泥潭,驾车的是一位古稀老人,马车陷得很深,老人无助张望着,行人都匆匆避开。老人只能不停地抽打着瘦弱老马,马声阵阵刺耳,马车依旧纹丝不动。 一位蓝色袍子的小公子,从天而降,淋着雨,脚踩淤泥,将马车给拽了出来,等家将赶上来时,把家将递上的雨伞送给了老人,又让家将送老人回家。 这位蓝衣小公子就是司徒苍羽。 那时,边城百姓都怕传说中的杀人魔头司徒苍羽,常常暗地大骂他,城中也没几个人见过司徒苍羽真正的样子,所以他总能十分坦然和骂他的那些街头百姓坐在一处、听他们是怎么骂自己的。 他跟踪了他好几日,从来不对他们生气,只是独自默默走着时,眼里满是落寞,难过。 司徒苍羽回头看见相隔一大截,站着的珩靖靖,狐疑喊了两句:“怎么了?走不动了?” 珩靖靖从回忆中出来,笑笑:“可不就走不动了,这几天本公子腰有多酸,你心里没数吗?” 司徒苍羽也是服了,这每一句话,他都能往那事儿上扯,还好这山里就他两人,但凡多几个,他司徒苍羽一世英名就在珩靖靖三言两语中给毁得一干二净了。 “你说你,好歹也是侯府公子,能不能别开口闭口都是那档子事儿,这还大白天呐” 司徒苍羽朝着走近的人,咬牙切齿提醒 珩靖靖一脸无辜望着他:“只准你夜里玩命地上,就不准白天我说说” 司徒苍天叹了口气,转身朝前走,心道:算了、算了、这他娘的胡搅蛮缠,老子说不过 珩靖靖跟在身后,嘴角勾笑,眼眸里闪着得意 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到了陡峭的山石路段,这一段也是最难爬的,轻功也只能依撑峭壁上的着力点,慢慢向上移。 司徒苍羽备了些干粮,见珩靖靖一脸嫌弃,无可奈何只能抓只野味儿,烤了给小祖宗 一顿收拾下来 ,已经到了未时,司徒苍羽看着毒辣异常的日照,拍了拍手:“来,三公子,本将军背你山峰颠” 珩靖靖慢吞吞起身,嘴角勾笑,走到司徒苍羽面前,按住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没反应过来的人,睁大双眼,感觉嘴里满是,方才的烤野鸡肉味儿 珩靖靖一遍加深吻,一边低声细语:“小将军,搂住我,闭上眼” 司徒苍羽不作他想,听话的双手搂着腰,将两人贴紧,紧闭双眼,热烈又痴迷的回应着 倏然,耳边风声鹤唳、斗转星移般, 司徒苍羽想不了许多,缠绵而凶猛的接着吻 当这个时间不短的吻结束后,司徒苍羽喘着气,睁开眼,两人已经到了山巅,吓得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珩靖靖,你他娘的耍老子 ” 珩靖靖冲地上的人露出一个假笑,随即朝四周走了一圈。 山颠还有少量积雪,四周空旷,只有一棵百年大树,站在四周近山远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回来时,司徒苍羽还坐在地上,眼里还有些恼怒没散。 “小将军,这夜里可是很冷” 说话间带着几丝阴鸷和狡黠,看得司徒苍羽有些头皮发麻 霎时间,”咔擦“一声,百年老树,断枝和着积雪碎了一地 司徒苍羽目光随着声看了过去,心里忐忑不安:这他娘的还真是个怪物 ,不灰今晚 吃了老子? 还没缓过神来,珩靖靖伸出了右手,司徒苍羽看了看,识趣的将手搭了上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珩靖靖朝他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朝中百年老树走去 “苍羽,等会儿你自己看着办,想走想留都行” 珩靖靖难得用正常又平和口气和他说话,司徒苍羽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还没等司徒苍羽开口,珩靖靖扯下左臂上衣袖,纱布已经染成了血色,手臂看上去也肿了一些 珩靖靖靠在树下,用右手拆着纱布,抬头看着愣在原处的司徒苍羽:“苍羽,你帮我解一下,我手不方便” 司徒苍羽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只能听着话,半蹲给珩靖靖一圈圈拆下血色纱布 将军府的军医其实包扎的很好,但是看着染慢纱布,一圈一圈脱落,那血肉见骨的伤口再次暴露在他眼前,脑子里的各种杂念,都在这一刻幻化成了愧疚, “珩靖,那日,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第100 始作俑者,就是他口口声声唤着的小将军 【卫国边城-无涯峰-山巅】 珩靖靖扫了一眼左臂,看着司徒苍羽,笑笑 “本公子知道,心肝宝贝儿,这是愧疚了?” 司徒苍羽被这一惊一乍,变幻莫测的人,搞得崩溃。有些生硬开口:“那那我在旁边给你生火” 珩靖靖背靠古树,慢悠悠盘腿而坐,脸上露出一丝倦色:“不需要火”,过了一会儿开口:“苍羽,我没这么快下山,你还是先回去” 然后缓缓闭上双目,双手呈莲花手 不再去管旁边的人,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司徒苍羽心情复杂,转身走了几步,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现在,还是艳阳高照,又是初夏时节,但山巅还是冷得很,不由自主的扭头望向珩靖靖。 得了,这会儿,比昨日更像神仙了, 看着冒着血暴露在外的左臂,心里莫名的来了火气, 司徒苍羽大步冲到人面前:“你他娘的是谁啊?让老子来就来,让老子走就走,凭什么” 气势汹汹,一顿输出下来,见人根本就没搭理他,连眼也没睁开看一眼。 司徒苍羽半蹲下,与珩靖靖面对面,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许久后,眼里多了一丝落寞 珩靖靖,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就不能痛快和我说一说吗? 不信我?不信我还让老子上? 难道真的就是各取所需?是谁都行? 盯着人看了半个时辰,脑子里的杂念越来越多, 司徒苍羽起身,找了个避风处,生了火,还烤了些野味儿,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珩靖靖,一直到,天边火烧云撒开、圆月高挂、繁星四起珩靖靖依旧一动不动 山巅夜风时而肆虐、时而寂静, 司徒苍羽挨着石壁靠坐着,眼里盯着古树下的人,慢慢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次日,朝阳从山巅而起,映得金山一片 一睁眼,司徒苍羽便看见古树下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这一夜过去,珩靖靖头上肩上都沾着树桠落下的白雪,司徒苍羽小心翼翼用手指,把雪拂掉。 弯腰正对着珩靖靖坐下,从额间、眉宇、鼻梁、嘴唇最后到了盘坐散摆的衣角。眼神中带着探究、审视、敌意同样也裹着纠结、疑惑、欲望 余光瞥到左臂,昨日血肉见骨,臃肿冒血的伤口,今日已经消肿止血了、连那可怕的骨头也见不到了。 司徒苍羽喜出望外的心情,油然而生,高兴地叫了两声珩靖靖,才反应过来,只得挠了挠头,继续傻乐 这样的心里状态,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人,对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司徒苍羽白日寻些野味充饥,夜晚生火靠左在石壁上休息,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是想待着,不去管今夕是何兮 他很喜欢围在珩靖靖周围,与其所说喜欢,不如说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贪婪,他尽量离珩靖靖近一些,再近一些蹲着、站着、躺着、趴着 怎么看,都是越看越让他涌出一种欢喜 到后来,珩靖靖眼睫毛有几根,伤口又好了几厘、一个时辰呼气吐气多少下都能如数家珍。 第六日夜里,珩靖靖双眸慢慢睁开,左肩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就连一点疤也没有。 看着不远处,司徒苍羽双目紧闭,靠在石壁上,微微一怔,后又会心勾起一抹笑, 四周静谧得不像话,夜空散星希松、白玉月旁闪着一颗金星 珩靖靖慢悠悠走上前双腿跨坐,惊醒了熟睡的人,不等开口,就被珩靖靖的双唇堵了回去 司徒苍羽在热气弥漫、心口并发中就着漫长细腻的吻清醒了过来, 抬手去摸那左臂上的口子,冰肌玉骨,伤疤也没有,震惊不已开口:“我看看” 珩靖靖不听他的,一脸迫不及待,又贴上唇瓣,语调细碎,带着微喘:“看什么?都 让你看” 一手勾住腰间带,灵活的左手从发根移到了背部,冰冷的手掌贴着上高热的背脊,令司徒苍羽打了个寒颤。 一个绵长的吻,吻得两人双眸皆是欲,点火一片 石壁太窄了,两人的反应都是心知肚明,司徒苍羽托着臀,一道滚进了雪地里。 珩靖靖鼻头、双颊、眼角 都染红,不知是冻得还是别的什么, 司徒苍羽借着月光和火苗,拉起珩靖靖左臂仔细摩挲,认真非常,面露惊讶:“全好了?” 笑意更盛点了点头,凶猛暴戾的猛扑了下来,嵌住下颚,吻着唇瓣、吮着舌尖 山巅雪冷的凛厉,还裹着刺骨风,平日里,没人能抵抗这般蹂躏 此刻,地上月映着得两道影子,融化了身下的雪,赶走了耳边风 大川、山峰爱不爱这腔调,没人知道。 但,司徒苍羽是爱惨 从雪床,游走埋身,又砥靠在石岩上,最后到了山巅古树下 今晚的月光和沉伦的两人,一样大胆,照得山巅银白光亮,仿佛是想来偷师学艺 羊脂玉般的肌肤,不到一个时辰,又布满了牙印和青紫痕。 从细碎诱惑,转到了谩骂呢喃,最后成了沙哑哭腔 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他口口声声唤着的小将军 今夜的小将军,最爱的是那双起雾的双眸, 他见不得那双眼,珩靖靖不用做别的,就那样瞧他一眼,他都疯了 第101章 开口就说自己是"府上当家人" 两人都忘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白雪金山的场景。十分贪心的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吻 司徒苍羽看着自己手臂和胸口处抓痕,又抓起珩靖靖的手指猛吸了两下,又把自己的袍子递了过去:“你穿我的 ” 珩靖靖倒也没客气,他的袍子昨夜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或许是昨夜的放纵,今日两人的状态都非常好,珩靖靖满身的性痕,看得人触目惊心、又看得人欲火满身 似乎,看出来司徒苍羽的心思,珩靖靖摸了一把司徒苍羽的脸,嗓子沙哑道:“走了,小将军,别色令智昏” 司徒苍羽窘迫地,清了清嗓子,穿上珩靖靖的衣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巅 刚到山脚,黑马旁边就多了一辆马车,这马车的样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卫国的样式,一把拽住珩靖靖,不甘心问道:“所以,你是来边城疗伤的?” 其实,他心里有了答案 珩靖靖冲他笑笑:“小将军,想留下我?” 司徒苍羽松了手,满不在乎开口:“你还是不愿意说?” “说什么?” 司徒苍羽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矫情,又想到那日,珩靖靖那日说两人只是各取所需滚了一遭,既然,他不愿意说山巅上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多问呐?如今这般样子,倒像是个怨妇,一点儿也不爷们。 抬手勾住珩靖靖肩,朝着马车方向去,干笑两声开口:“咱俩滚了一遭,又空你常来,本将军扫榻以待” “嗓子哑着,拜小将军所赐” 珩靖靖侧脸,附耳低语。 仅仅一句,司徒苍羽耳根迅速染红,珩靖靖上了马车,马夫朝着卫国方向而去。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司徒苍羽看着越变越小的马车,溪水还是那条溪水、无涯峰还是那座无涯峰 这几日,两人在,山脚溪水池、山洞、山巅,皆是二人的癫狂之举, 转瞬间,只剩下他一人,此刻高照艳阳,他也有种身在冰天雪地之感。在溪水池边,呆呆地坐了半晌,才拍马回边城。 到将军府时,已是半夜,府上的下人自从二人出府后,天天盼着两人回来,原本前前后后都歇息的下人,一个传一个,听到将军回来了,都悄咪咪的想去听听风 争取多了解三公子些,毕竟能管得住自家主子,又能给府中发银子,人还长得俊俏的,这三样都沾的,他们一致认为,只有这位三公子。 躲在正门院儿各处,看着自家主子穿着皱巴巴,脏兮兮的袍子独自回来。心里比警铃打响,各种揣测七嘴八舌全出来了。 老管家将人都通通赶了回去,小瑶见着自己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多开口,默默在一旁伺候着。 司徒苍羽洗漱沐浴后,朝着床上一躺,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珩靖靖好似挥不去的影子,在他眼前各处,而且脑子里每一段画面都是香艳无比、让人热血沸腾 最后,实在是睡不着,硬生生喝了一大坛酒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将军府-偏院亭子处】 次日,一大早,一群家将、下人都围在亭子处,七嘴八舌, “将军昨夜回来,面露难色,怕是要躲远点” “三公子怎么就没回来呐?” “不会是闹掰了?出去这几日三公子驾得那匹马,可是第二日就被送回府了” “唉你们注意到没有,将军回来穿得那身袍子,是三公子身上的” 众人恍然大悟:“噫~” “还得是将军,做什么都出乎意料” “不知道三公子还来不了,赏那么多银子,还想着多给他做些好吃的,报答他” 众人:“是啊,是啊,三公子真是太好了” 一个上午,偏院的下人散了一波又来了一波,热闹得很同样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得就是府中大多数下人,他们是真的喜欢这位三公子 喜得则是江川,今早起床,就听到消息,说是司徒苍羽一个人回来的,一大早,兴高采烈跑到司徒苍羽院子里去候着, 司徒苍羽起来时,满身酒气,打个哈欠都是酒味儿。 收拾好后,边吃着早餐,边听江川汇报这几日边城大营事宜 汇报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江川把出发去支援西南皇太子,具体商议的细节补了一遍,这本是前几日中立郎将们到府一起等司徒苍羽定夺的。 司徒苍羽听完后,颔首:“再多补一队粮草,西南地界是持久战,最要紧得就是粮食” 江川答:“属下领命,将军还有其他吩咐吗?” “通知一下各大营,明日开始检验战术推演,大半年了,懒散退步的,可要受罚” 江川兴致勃勃领命,以前将军最烦的就是战术推演,如今,这战术推演开始,将军必定日日待在军营。 老管家端着一盘热乎乎的萝卜糕走了进来,:“小主子,尝一尝” “萝卜糕?哪儿来得?” 司徒苍羽是真喜欢 “幻聪公子送过来的厨子,小主子尝尝味道如何” 司徒苍羽吃了一块儿,十分满意:“不错,这小子,没白养” 老管家见司徒苍羽心情不错,笑呵呵询问:“这三公子”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老管家一脸心虚解释,:“军医担心三公子得伤,让老奴来问问” 司徒苍羽想起洁白如玉,一丝印记也没有的左臂,淡笑开口:“他回卫国了,伤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三公子什么时候过来,小的们都还盼着呐” 司徒苍羽狐疑,自认府上的下人都不是什么好客之人,怎么还盼上了?“他才待几天,你们就这么熟了?” 老管家不好意思解释:“小主子,三公子当日来就给账房送了十万两银子,第二日给府中上下都买了礼物,每日还赏了五十两银子” 司徒苍羽一脸不敢置信,大声呵斥:“好哇,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没人说,都改私自收银子了,府上都腐败成这样了?” 院儿里下人闻言,齐刷刷跪了一地,管家忙解释:“小主子,冤枉啊,府上都是心腹人,哪敢随便乱收银子,只是这三公子第一日来,开口就说自己是\"府上当家人\",进门就叫来账房先生,给了十万两银票,吓了大家一跳,这么多年哪有人还没见家主就先见账房先生的。后来,三公子见了小主子,大伙儿见,三公子与主子琴瑟和鸣,所以三公子赏的,都以为是主子赏的。” 另一位家将开口:“府中好些日子都没发月银了,奴才们都知道边城得难处,从来没抱怨过,甘愿与主子共进退,三公子赏奴才们的银子,主子若是觉得不妥,奴才们换回来就是,主子别生气”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跪得一地下人,这些都是从梁都一路跟着的,自然知道他们的品性,想了想:“都起来,以后除了三公子,和幻聪送来的银子,别的一律不许收” 众人高兴不已, …… “这么说来,以后还能得三公子的赏?” “三公子还会回来?” “看来,三公子真的就是府中当家人” 第102章 靖北侯,可入中阁、可掌帅印 从珩靖靖走后,司徒苍羽每日都待在大营,给各军中将领推演战术、商讨军事、检验士兵训练成果。 每座大营差不多都得呆上小半个月才能结束,军中的将领士兵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从开始驻扎边陲后,将军懒散了许多,时常不见踪影 如今,将军愿意重新好好在军营带着大伙儿,将士们哪怕是上城墙搬砖,力气都比平日足。 在珩靖靖离开后的第二个月,江川收到了卫国朝堂消息。 司徒苍羽正在南部大营,与诸位将领演练战术, 江川急匆匆进屋,额头还冒着汗:“不好了,将军,卫国出大事了” 司徒苍羽莫名的心口一紧:“出了什么事儿?” 江川开口:“卫帝,前几日颁布圣旨,赐封西侯府小公子珩靖靖为:靖北侯,可入中阁、可掌帅印。” 江川有些着急:“西侯府向来都只有两子,如今平白多出一位小公子,没有任何功勋就与卫国诸位阁老、将军同一品级,这太反常了” 中朗将担忧:“江副将,这岂止反常,你细想,入中阁又能掌帅印,卫国历代文臣和将帅都是分开的,这合二为一的权利,是凌驾于丞相之上”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 “这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怎么就平白无故,冒出来一小公子?” “这小公子 珩珩靖靖,究竟有什么本事” “卫国朝堂没人反对吗?” “对啊,卫国朝堂权臣、重臣、将帅那么多都没人反对?” 众人纷纷看向江川,江川难应付,将送消息的小兵叫了进来 小兵:“回将军和各位大人、卫国朝堂并无动荡,册封当日,朝中有几位微末小官弹劾,但都被朝中丞相、阁老和将军们挡回去了” “那位西侯府小公子,珩靖靖受封靖北侯,这几日也并未摆席宴请,朝堂似乎也没去过 ”小兵将知道的消息,一一告知。 几位将领听完,难以理解,卫国朝堂这是下得一步什么棋。 众人纷纷转转向地图, 将领:“卫国北面,韩、许、浮于三国,都有些动荡,但若三国联合,整体国力也不会太弱” 中郎将:“北疆地界戈壁、草原部落众多、这几个月又出了一位杀伐新秀,若卫国想掠夺北疆,整个北疆、北塞、乃至雪国都会联合,所以卫国必定不敢贸然行动” 将领:“这么说来,我边城之地,民心不稳,又是新地界,是最有可能卫国出手的” 猛然发现, 司徒苍羽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众将领都摸不准,这位天资聪颖的少年将军在想些什么? 江川开口:“将军,卫帝这一举动,会不会对边城之地造成威胁?” 司徒苍羽从听到珩靖靖封侯起,脑子里一直在回想梁帝、卫帝、西侯府、珩靖靖这些相关联系, 怎么也没想明白,从之前在卫国的接触来看,卫帝并不会启用珩靖, 可如今,卫帝让他拥有了滔天的权利,这梁、卫两国君王的盟约,无论是珩靖靖想破、还是卫帝变卦,都是分分钟的事。 若,卫帝真的想打边城得主意,有了珩靖靖,他们简直一点胜算都没有。不是司徒苍羽对自己没有信心,是他敢笃定,这世间,没几人能知道珩靖靖到底有多恐怖 司徒苍羽看了扫了一眼,都看着自己的将领,心道:还不能让他们知道珩靖有多厉害,军心不稳是大忌。 清了清嗓子:“江川所忧并无道理,只是,我们还不清楚这珩靖靖到底是真能人、还是假草包,还得再第等,” 少焉提声:“大家都要有危机意识,今日各项训练需得加强” 众人:“属下领命” 一下子,危机和干劲都有了。 司徒苍羽,颔首吩咐:“你们继续推演” 撩袍朝外走去,江川见状,跟了上去:“别跟着了,我走两步就回来” 正是仲夏时节,天空湛蓝如洗,大营外山脉连绵起伏,犹如巨龙盘踞在大地上,高阳刺眼无比,正对着司徒苍羽出门而来 【卫国-靖北候府】 “你这侯爷做得没意思” 西老侯爷,手摇蒲扇,坐在一旁看珩靖靖与卫帝下棋 “老头儿,观棋不语,这话你可常说” 珩靖靖悠哉吃了几粒白子 卫帝兴致不错:“西侯爷,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你也眼红了,” 西老侯爷拱手行礼:“回陛下,微臣不敢” 卫帝看着棋盘,又对着珩靖靖说:“你小子,走开,让西侯爷陪朕下一盘” 珩靖靖笑笑,起身:“陛下,每回都这样赖皮可不行” “你学学你爹,明知道朕棋艺不如他,却次次能让朕险中求胜” “陛下谬赞,是陛下棋艺精湛,微臣甘拜下风” 卫帝朝着珩靖靖指了指西侯爷:“你看,这说话,也听着舒服” 珩靖靖笑笑,坐在一旁看暗探送回来得信,蹙眉问珩旭:“太子殿下身边的姑娘,还没查出来是什么背景吗?” 珩旭看了一眼卫帝,低声答:“回靖北候,暗探来报,此日子聪明伶俐,加上太子殿下有意避开暗探,所以一路追踪起来异常困难” 卫帝闻言,惬意开口:“哎~靖之,别管了,让那小子吃点儿苦头,不然哪能长记性” “陛下,现在北疆地界都不是很安稳,太子殿下又始终在北疆一带徘徊” “能有什么事儿,你看你大哥珩栎,半点功夫都不会,还不是能闯荡四海” 珩靖靖和珩旭相互对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不在多言 袖口里藏着启玉鹤信笺的珩靖靖,心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回可别玩儿脱了,我可真救不了你了。 珩靖靖的靖北侯府就在西侯府斜对面,府中的下人,也都是珩靖靖从西侯府调过来的,本就喜亲近,若不是迫不得已,他还是更喜欢住在西侯府的后院子里。 所以 ,就算如今封侯拜相,他西侯府后院的东西都一一保留,时不时也会回去住几晚。 卫帝、西侯爷、留在靖候府用了晚膳才离开。 侯府院外,月亮高悬空中,如同一盏明灯,亮了整个靖北侯府。 珩靖靖躺在摇椅上,望着那轮圆月 第103章 珩靖,你费这心思到底是想干吗? 北方的夏季。短暂到可怕,炎热渐渐褪去,秋意的凉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一群大雁,从高远而深邃纯净得蓝天,排列向南飞。 这几个月来,边城各个布防更加紧密、知洲府有了用当初那笔银子,边城各项建设也逐渐有了一片欣欣之态。 梁国的暗线一直都跟不上,加上当初司徒苍羽停了留在卫国的暗线,所以这几个月下来,都无法探清卫帝的心思,新贵权臣靖北侯的意图 不光是司徒苍羽摸不透,其他异国派到卫国的探子,各个不是死了就是惨了,没一个讨得好下场的。这也从侧面震慑了大批异国朝堂。 司徒苍羽和珩靖靖,从那日在无涯峰两人分开后,就再也没了联系。司徒苍羽多数时候都住在各军营中,很少回将军府起初,他也想向当初那样没皮没脸的写信,可每次提笔又不知道写什么,久而久之,人也就沉了许多。 一心扑在,加强边防布局和士兵训练,他想,若他日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想如孬种般与珩靖靖对决。 去年的三秋之际,司徒苍羽扮着女装,在卫都名苑楼夺玄女,风光无限,热闹非凡 今年的三秋之际,珩娘子让私镖送来了银子,看着满满当当的真金白银,司徒苍羽有些恍神, 这一年下来,名苑楼也好、立青君也罢、这银子确实是不少。 司徒苍羽手里掂量着几锭银子:“江川,这些银子分两份,一份用于到异国购买粮食,另一份拿给知州府,让他们理出一份奖赏机制,凡是百姓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有多少我们收多少,价格一定要比市场价高” 江川:“是,主子,若比市场价高,恐怕会引得投机商人联合百姓作假” “无妨,这几年下来,知州府已按照朝廷旨意,丈量完田地和荒野,也都按人按口分发下去,只是这边城世代农耕田地少,许多地方都是荒野,只要知州府按照所划分的田地荒野一一对照收量就行,” 江川恍然大悟:“主子是想用这批银子作为激励,让百姓自己将手里的荒野,开垦种粮” 司徒苍羽随手把银子丢进箱子:“没错,与其知州府时不时带着士兵动员,不如直接从获利点着手,成效更快” “主子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司徒苍羽许久没回将军府了,今日回来就在待在前院书房处理要务。 小瑶端上一碟萝卜糕:“主子,你好久没回来了,快尝尝” 司徒苍羽吃了一块儿萝卜糕,想到了什么:“小瑶,这师傅除了做萝卜糕,还会其他的吗?” 小瑶狐疑:“这师傅可讲究了,只做萝卜糕,其余事情都有他带过来的小厮打理” 司徒苍羽蹙眉:“嗯?后厨师傅现在都这样了?” 小瑶笑笑:“这位师傅是幻聪少爷安排过来的,奴婢也不清楚” “让他回去,府上银子本就紧缺,我也不常回府,他留在这儿还得出两份月银” 小瑶不解:“哦主子,是不喜欢吃萝卜糕了吗?” 司徒苍羽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喜欢,也不一定非得” 话没说完,抬手:“你先下去安排,今日我留府中过夜” 处理完公务,已经快天黑了,司徒苍羽正在正厅吃饭,管家带着做萝卜糕师傅进来了。 老管家看着眼神开口,毕竟这几个月,主子又恢复了三年前那副不怒自威神态:“小主子,这位老师傅要见你” 司徒苍羽抬头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人不似平常的厨子,放下碗筷:“见本将何事?” 厨子是个半百徐娘,规矩行礼:“奴才,参见将军” 头又低了几分:“奴才听闻主子要赶走奴才,可是奴才做的东西不合口味?” 司徒苍羽想了想,莫名多出了几分耐心:“师傅做到东西很好,只是我府上看着家大业大,实则并不宽裕,听说你还有自己的小厮,我将军府不养闲人” 厨娘:“回将军,奴婢得小厮可以让他走,他本就是跟着奴才学艺,这眼看也快成了。将军若担心奴才浪费吃穿用度,将军大可放心,这些奴才都能自理,不需将军府花一分银子,只给奴才一间住处就行” 司徒苍羽瞧了一眼管家,狐疑:“不要月银,吃穿用度也自理?幻老板每月给你多少银子?” 厨娘抬头,满脸疑问:“幻老板?奴才不认识什么幻老板” 管家接过话质问:“你来得时候,书信上不是写得袖宝斋幻聪老板吗?” 厨娘尴尬:“奴才从小在宫里当厨,不识字,那封信是小公子给我的” 司徒苍羽满露难色,吓得一旁管家跪地解释:“小主子,老奴一时大意,先有幻公子捎来口信,后这厨娘就带着一份信找上府来,都怪老奴失查” 司徒苍羽没去管他,冷声:“宫里?小公子?你若想活到明天,如何从宫里在到本将军府交到仔细” 厨娘也是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全是发抖,哆嗦开口:“奴奴才一直跟在卫国太子府当差,专做点心,最拿手的就是萝卜糕,西侯府小公子常来找太子玩儿,也喜欢吃奴才做得点心,去年,小公子找到奴才,说让奴才到梁国边城给将军做萝卜糕,奴才就带着小公子给的信来了府上” “你一个宫里的御厨,单凭珩靖一句话你就甘愿来将军府做厨子?” “回将军,太子殿下曾下令,只要是小公子吩咐的事都必须照做,所以,三公子下得令,奴才不敢不从” 厨娘颤颤哀求解释:“将军明察,小公子只让奴才到府上做萝卜糕,其他什么事儿也没有” 司徒苍羽神色微动,对着老管家说道:“就按她的要求,给间屋子,” 厨娘千恩万谢,跟着管家退了下去。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司徒苍羽却半口想吃的心情也没有, 看着架子上摆着的那把,珠光宝玉的匕首双手拔鞘,一抹银光从刀鞘而出 珩靖,你费这心思到底是想干吗? 你和卫国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第104章 敬之,怎么是他? 手上的匕首,被烛光映得异常夺目 司徒苍羽很少感到无力、失去掌控的时候,仅有的几次这种感觉,都来自珩靖靖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江川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信:“主子,这是名苑楼阁主来的信,” 司徒苍羽走到左前,匕首放到桌上,接过信:“去海域的小卒可有按时稍信回来?” 江川喜色:“主子放心,兄弟们时不时都传信回来,大伙儿都说过得不错,还学了不少新东西” 司徒苍羽带着几分疑惑:“花那么多钱,还真让他们学本事” 江川:“来信的兄弟,说他们在学建房子” 司徒苍羽展开信,挑了挑眉,看完有把信递给江川:“你回一封信给立青君,就说我现下繁忙,等有空再赴约” 江川接过信上面愕然写着:思念如潮,诚邀将军至名苑楼,共饮美酒,共赏美人舞姬。 不由自的把信捏紧了紧:“主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司徒苍羽沉着问道:“派去无涯峰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咱们的人马在无涯峰,盘旋、搜罗着几个月,还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从仲夏到如今三秋,无崖峰除了树叶变黄、飞禽走兽更迭、天气变化、就再无其他了” “那让他们回来,以后也不用去查了” 江川本想问问为何要去探查无涯峰,想了想,主子自有他道理,便也不在多问。照着吩咐办事就不会错。 司徒苍羽回房,准备洗漱沐浴。 熟悉的场景,再次冲击几个月前那晚的画面。 从床榻到浴房,每一处,都留有两人癫狂,犹如走马灯,从大脑迅速蔓延全身。 不经暗骂一句:他娘的,整得老子跟个怨妇似的 转头对小瑶说:“收拾好隔壁房,今夜我住隔壁” 小瑶把这一事告诉管家时,正巧碰见几位家将和下人都在。 一位家将先开了口:“咱将军,这是睹物思人,害起了相思病” “什么?将军害了相思病,难怪这几月都不回府” “瞎说什么,主子不回来住,那是军中又要事” “这你们就不懂了,以往将军什么时候长期呆大营的,” “好像也是,这三公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将军也不去卫都看看” “我估计,两人肯定是吵架了,你们想啊,当初,三公子手上伤那么重,将军还百般蹂躏,三公子能不生气吗” 几位越说越有劲,听得小瑶和老管家都觉得有几分在理。 次日, 司徒苍羽从偏房起身,吃过早餐后带着江川,打马朝着大营方向而去。 在卫都,重新启用的暗探,效果堪忧,从珩靖靖封侯,至今卫国有用的消息一点也没套出。 司徒苍羽能做的,就是加强幽谷峰到黢江源头一带的防线,珩靖靖是一个可怕的敌手,他的强大,超出了司徒苍羽以往的认知。 西南地区,皇太子率领的战事,从初春时,异国小邦都是以耗战为主,收获甚少,每日都得消耗大批军粮和军需物资。 司徒苍羽奏报了卫国珩靖靖的事情,梁帝一点都不在意,只告诉他,放心,这边城打不起来。 可生在边城得司徒苍羽、和诸位中郎将可不这么认为。 朝堂一时间无法提供边城战事所需的储备粮、和备战军需。只能靠边城众将士,强化训练、演练备战、时时刻刻有作战的准备。这些事儿,只有生在军营里的士兵和司徒苍羽清楚,毕竟这半个梁国大小的地界,是他们自己 打下来的,不用谁去说明,自己就将心拧成了一根绳 转眼就到了秋尾, 知州府,用之前司徒苍羽给得银子,收了第一批边城百姓自己开垦荒地种得粮食,虽说数量不多,但是也是一个好开端。 各军营也从其他异国,收购了不少粮食,历时四年,边城之地从一片人间炼狱之地,变成了有兵屯粮、有民炊烟之地。 司徒苍羽收到了幻羽和幻聪的来信,幻羽信上说,今年新春还要留在北疆。 幻聪则说,司先生要去海域地界谈生意,新春也赶不回去了。 梁帝早早传旨,召他初冬,准备启程回梁都过新春,但司徒苍羽不太想走,他摸不透珩靖靖的用意,他担心前脚一走,后脚珩靖靖就带兵攻打边城。 陛下的旨意又不能抗旨,为了能早去早回。 司徒苍羽接到旨意后,带着一小队人,乔装出发。连夜奔波,一月有余的路程,硬是十日就回到了梁都。 回梁都后,司徒苍羽一刻也不敢怠慢,先是让老侯爷和长公主去求情,让他早日回到边城,又让小琳和自己去各大幻聪手下的铺子,轮番收寡银子,还问兵部要了十几个好的铸兵器的师傅。 梁帝深信梁、卫两国不会开战,但看着司徒苍羽如此上心,总比四处贪玩好,也就都准了。 提前了顿家宴,就顺着司徒苍羽的意愿,将人打发走了。 回边城时,司徒苍羽和小琳是日夜兼程先回到了边城、到了边城后,先组织制作兵器的场地。等到师傅们 到后,硬是一天都没让人家多休息,马上开始铸兵器。 除了边城百姓、各大营上下,都处在备战状态。 珩靖靖那一方,依旧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时不时听些商贩说,北疆草原、戈壁许多部落首领,都想方设法,给卫国上供想结交兴邦。 这样一来二回,很快就忙到了严冬,西北边塞都开始下雪了,只要下雪,卫国很多地方都会被大雪封山,司徒苍羽知道,这仗至少不会在这个冬天打起来。 这日,司徒苍羽带着小琳,二人冒着雪从大营往将军府赶。 跑马在前的小琳,在一个转弯处,掉头对着司徒苍羽大喊:“主子,快来,这里有美人儿受伤了” 司徒苍羽扯笑,心道:这二百五丫头,说话跟幻聪越来越像。打马上前,见着一位衣衫单薄的小公子,低头坐在雪地里揉脚踝,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摔过的痕迹。 小琳上前:“主子,你看他多可怜,肯定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司徒苍羽瞥了一眼一旁马:“走了,回府” 小琳心有不甘,勒了勒马缰,朝着那位小公子走去,学着司徒苍羽的口气:“你何人啊?” 司徒苍羽没好气,准备上前教训小琳 双眸正好对着抬头的那人,心里一颤:敬之,怎么是他? 第105章 主子带了一位美人儿回来 “哇~主子,他长的真的好好看 ” 小琳翻身下马,围着敬之好气打圈 敬之脸上冻得通红,整个身子微微发抖,盯着司徒苍羽,浅笑:“少侠,好生面熟” 司徒苍羽坐在马背上,礼貌开口:“公子这是要去哪儿?现下大雪纷飞,官道并不好走” 敬之笑笑,面露尴尬:“我去卫国,这马太烈了,方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如今怕是走不动道了” 小琳像是看个新鲜玩意儿:“哇~你说话也好好听,你受伤了” 敬之微笑冲她点点头, 小琳跑到司徒苍羽面前,可怜模样哀求:“主子,我们带他回府好不好,他好可怜,骑不了马、又穿那么少,会死的” 司徒苍羽被小琳这样架着,又看了一眼嘴唇冻得乌青的敬之。多少是不忍心,点点头:那小公子跟着我们 小琳高兴的跑到敬之跟前,扶起身:“你还能走吗?” 敬之刚走一步,脚痛得弯下了腰。 小琳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对着司徒苍羽说:“主子,他走不了了,好可怜啊,主子你背他” 司徒苍羽瞪了她一眼,余光又恰巧扫到敬之,两人来了个短暂四目相对 。 敬之温声开口:“这马,怕是起不了了,一点力也着不了” 司徒苍羽蹙眉,翻身下马,将人抱到了自己马背上,冲着小琳说:“带上公子的东西,回府” 翻身上马,将敬之搂在怀里。拍马冒雪朝着将军府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司徒苍羽胸膛贴着敬之后背,在烈马的颠簸下,两人时不时就凑得更近,能清楚听到彼此呼吸,出气声音恍惚间,司徒苍羽回想起,那夜把珩靖靖从马背上搂过来的场景,心口瞬间像是停了一拍。 小琳则在前面无忧无虑,笑呵呵开路。偶尔回头问一两句:“主子,这小公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我要写信告诉聪少爷,我见着个比他还好看的美人儿哈哈哈哈” 小琳先一步回到将军府,下马就朝着大门喊:“姐,江哥哥,主子带了一位美人儿回来,快来看啊” 这句话,犹如在将军府炸了锅。 等司徒苍羽到府时,府门外齐刷刷的站了一大群,就连府中军营也有围上来看热闹的。 江川上前接过马缰,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被司徒苍羽围在怀里的人:“主子,这位公子是?” 司徒苍羽下马,勾了勾手,示意下人将敬之扶下来:“路边,小琳捡的” 蹙眉扫了一圈,:“哟这又是被小琳给炸出来的。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服了” 边撩袍边吐槽 敬之被扶着跟在身后,小瑶、小琳和江川走在最后,司徒苍羽对着管家说:“让军医给这位公子看看,安排间院子住下” “江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很好看?” 小琳拽了拽江川衣角,江川没好气的扯开,从听到那句:小琳捡的,心里就来了火。 小琳不以为然,又问小瑶:“姐姐,他说话也好好听” 小瑶不做声,无奈的敲了敲小琳额头,把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不要开口。 管家带着敬之住进了当初立青君住的那间院子,军医来看了伤口,说是扭伤,近期不能走动。 小琳邀功似的,在司徒苍羽房里喋喋不休,汇报敬之的情况。 司徒苍羽烦闷的让小瑶把人给拖了出去,他很难平静,从敬之抬头那一眼,他都无法平静,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夜卫国湖畔醉酒的敬之,依旧挠着他的心口,后来名苑楼每每看见他与秦之,两人相处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望而却步的烦闷 原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就在这场大雪下,毫无征兆闯了进来。若不是马蹄声扰耳,那快要爆出来的胸口声,会让他异常慌张。 刚换完一身常服,管家就过来说,敬之想见他。现在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怕某些东西就这样暴露了出来,最后磨蹭到晚饭后才过去。 小琳的功夫极佳,正在院子堆雪人,隔着一堵墙就感觉到了司徒苍羽朝着敬之的院子去,丢了雪团立马就跟上了,“主子,你是要去见敬之哥哥吗?他还没醒,我刚刚去过了” 司徒苍羽狐疑:“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小琳嘟嘴:“他告诉我的,他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想叫他敬之小美人,结果他不让,非要我喊他敬之哥哥” 司徒苍羽没好气开口:“嚯,你倒是和他熟” 两人到院儿里时,伺候的丫鬟正说着人睡着还没醒,就听到房内传来“是将军大人吗?” 小琳先一步跑到床边:“敬之哥哥,你醒了” 又朝着走近的司徒苍羽喊:“主子,醒了,醒了” 司徒苍羽走上前,先是瞪了一眼要开口的小琳,随后,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他还不确定,敬之又没有认出他就是那夜湖畔的苍羽,若真认出,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敬之,看着有些虚态,半靠在床榻上:“苍羽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司徒苍羽怔愣一瞬,转而笑笑:“你是?” 敬之笑笑:“去年在卫都湖畔” 没有继续往下说,眼里出露看不懂的情绪 司徒苍羽假装思索:“你是那晚抚琴,跳湖的公子” 敬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将军记起来了~” 司徒苍羽有总错觉,感觉这句话带着看不见的调侃,不动声色继续演:“每次见公子都是颇感意外” “哇~敬之哥哥,你和主子很早就认识了吗?当时” 小琳话又没说完,就被江川给拖出去了 敬之含笑“我这伤,可能” 话没继续往下说 司徒苍羽故作大方:“现下雪大,官道也不好走,你好好住在府上养伤” 须臾又道:“见你冒雪赶路,若是有什么急事,想找什么人,我可以安排驿站替你传话” “多谢将军挂心,不用了,现在都不重要 了” 说话间,不自觉低下了头 司徒苍羽见他这副样子,心道:莫不是和他那相好之人秦之有关,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异样。担心说多了暴露什么:“那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公务处理” 敬之闻言抬头,双眸竟然澿泪,泪眼婆娑的看着司徒苍羽 就着一眼给司徒苍羽整不会了,恍惚间,这眼神怎么和珩靖靖在床上哭时有几分像? 他想,一定是自己疯了 第106章 主子,敬之哥哥来看你了 司徒苍羽打着磕巴开口:“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处了?” 敬之收了收快掉下来的眼泪,摇摇头 “就是,见着苍羽兄高兴” “嗐,吓我一大跳,你你先休息,” 司徒苍羽落荒而逃,后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心虚什么?有什么慌的,虽然在名苑楼的时候,确定是对他起了歹念,但当时他是羽姑娘,怕什么,现在是活脱脱的司徒苍羽。对敬之来说,两人不就是湖畔见得那一面吗,自己不应该这么惊慌失措 当晚,司徒苍羽辗转反侧,总觉得是床的问题,活生生睁眼到大天亮。 厚雪盖地,鹅毛大雪好似一点也没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司徒苍羽眼下乌青,立在窗前看雪,这几个月难得清闲时候 ,从珩靖靖封侯后,一刻也不敢偷懒,心里每日都像是绷着一根弦。连日来的大雪 ,仿佛给了他能暗暗喘口气的机会。 边城,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至今时不时梦里也会出现,锅里出现半截婴儿尸体,煮成变形的样子。他害怕再见到这样吃人肉的场景,边城于他而言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哪怕他深知曾经与他几日欢愉的珩靖靖有多么强大,他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想法。 “主子,敬之哥哥想请你过去吃饭” 小琳从窗外冒出头,笑呵呵打断 “你倒是很喜欢他吗?” 小琳起身,欢快非常“当然喜欢,敬之哥哥长得好看,说话好听,” 司徒苍羽绕过窗,走向外面:“你主子我就长得不好看?说话不好听了?” 小琳小声嘟囔:“主子长得也不差,若不老凶我,我可以把主子排在幻聪少爷前面”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你这眼神,还没你姐好” 又对江川说:“你去陪敬之吃饭,我没胃口” 江川一脸不可置信:“主子,让属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司徒苍羽淡然:“有什么不好,平日,本将不在府上,你不是什么都能料理吗,替我去吃顿饭怎么了” 江川一脸疑惑,只能听着话办事,想不明白这顿饭非吃不可吗? 其实,司徒苍羽心里清楚,这顿饭也并非,非吃不可 不想去,打发一句不去就行了,用不着非得让江川去,只是,话到嘴边,他就想起昨日敬之那伤神摸样,就不忍心,让江川去,好歹也算替自己去了。 从那日晚上匆匆见了一眼敬之,这几日,人虽然在府上,敬之总请他过去喝茶、听曲或者吃饭,他都早各种由头躲了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两人一直没在见面,反倒小琳常常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和他主动汇报敬之的事情:敬之哥哥今日脚能沾地了、敬之哥哥抚琴真好听、敬之哥哥叫我下棋 这天,司徒苍羽刚从外面回府,就听到阵阵琴音,刚到进外院,就看见敬之坐在院里赋雪梅树下抚琴,红色大氅上沾白雪,犹如一株红透的梅花被白雪若隐若现罩着 敬之见到他便抚平了琴音,睫毛上还挂着碎雪花 ,微微冲他一笑,碎雪花滚到了脸颊上,“司徒将军大人” 司徒苍羽稍稍一愣,缓步上前,看了一眼腿: “伤好些了吗?” 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句:“这几日太忙,也没空去看你” 敬之眼神随着司徒苍羽移动,:“将军心细大事,是敬之不懂事了” 压着梅枝的雪,突然一坨掉了下来,刚好砸在敬之额头散开,一小撮挂在了鼻尖。 霎时,司徒苍羽眼前浮现,在无涯峰,珩靖靖坐在古树下,树枝上掉下一小撮雪,稳稳落在珩靖靖鼻梁上,那时候,他对坐在珩靖靖跟前,想看看那一撮雪什么时候滑下去,等了半天,雪都没滑落,最后还是和往常一样,轻轻用手拂去额间、脸颊、鼻梁、唇瓣上的雪 当他再次伸手去触碰那鼻尖上的雪时,看着离鼻尖不到半毫的手,倏然清醒,迅速收回手,又迅速逃离。 他太害怕,敬之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哪怕他什么都不做、让他不能自已,更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与珩靖靖那些出格疯狂穿插又重合,他已经极力去忘记和珩靖靖之间的所有事,但从那日将敬之搂在马背上,他发现这几个月刻意去忘记的东西,都在敬之的到来后入凶洪决堤,愈演愈烈。 有一天他会和珩靖靖相对站着,兵戎相见,终究会死一个,让珩靖靖死在他手里,他做不到,那就只能选择他死,当剑枪穿心时,他不想被珩靖靖识破眼里带了其他东西,那是他最后的骄傲 正当司徒苍羽躲在自己房里换衣服时, 小琳扶着敬之进了院:“主子,敬之哥哥来看你了” “小琳,扶敬之公子回去休息,” 江川在外面,冷声开口,换做是谁都听得出这是什么意思,偏偏小琳听不出“江川哥哥,你让开,敬之哥哥好走些” 江川一脸不耐烦,正准备强硬赶人 司徒苍羽换好衣袍出来,面色沉静:“敬之,还没吃饭,走一同去厅里用膳” 洒脱得不像话,好似方才那过失举动,并没发生过 “将军请” 敬之温和开口,侧身让行, 司徒苍羽走在了前面,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司徒苍羽故意问了几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川虽满是疑惑,但都仔仔细细再次跟在身后汇报。 到了正厅用膳,以往都是司徒苍羽一人用膳,其他人在一旁伺候 小琳来后,第一天见桌上有鸡腿,吵着要吃,从那以后,司徒苍羽到哪儿吃饭,只要小琳在,她自己就会很懂事上桌吃饭。 今日上桌,便是司徒苍羽、敬之和小琳三人,小琳见到好吃就走不动道,前一刻还扶着敬之,下一刻就站到了桌子前,等司徒苍羽坐下后,立马就坐下了,两眼盯着司徒苍羽,只要司徒苍羽眼神准了,立马拿起筷子欢乐开吃。 司徒苍羽笑笑解释“让敬之见笑了,小琳这丫头,没规没矩的” “将军客气,能与将军同桌,是敬之有生之幸” 第107章 “嚯..一口一个三公子,还留在府上干嘛 司徒苍羽听他一口一声将军,十分别扭 “叫我苍羽,或者司徒都行” 敬之含笑点头,过了一会喊了一声“苍羽” 这一声又将他拉入,那几个夜里,每到珩靖靖分外动情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叫他,那一声一声伴着呻吟的腔调,都令他异常发疯 “敬之哥哥,你唤主子名字,比唤将军好听嘞” 小琳笑嘻嘻 司徒苍羽用轻咳掩饰心中杂念,看着敬之,眼里皆是怎么了? 敬之放下筷子,面露局促:“大雪已经下了半月,估计通往卫国的路已经被大雪封山了,在梁国我也没可依靠之人,不知道能不能再将军府上多呆些日子,” 司徒苍羽干笑两声,爽快开口:“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我相识一场,只管住下,等大雪解了山,我让人送你回卫国” “那苍羽,你能不躲着我吗?” 敬之语气转变之快,前一秒还带着客气规矩,下一秒就换成了撒娇亲昵,让司徒苍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司徒苍羽带着几分慌张:“呃敬之,你想多了,军中事多,军中事多” “那,我能去你院子找你吗?” 少焉,眼里满是委屈:“我总是一个人” 司徒苍羽见不得他这副样子,鬼迷心窍点点头,“当然,你我是朋友,无聊都可以来找我” 话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司徒苍羽真想抽几个大嘴巴子,这他娘的,不是色令智昏是什么? 敬之转眼露笑,只是那笑眼里,司徒苍羽总感觉有一丝狡黠,难道是看错了? 为了在出岔子,司徒苍羽决定主动出击,或作好奇:“敬之,你找到心上人了吗?” 敬之怔怔看着他,乖巧点头:“见到了,我们以前都在名苑楼” 司徒苍羽正准备好好听他怎么说,结果敬之特忧伤来了一句:“太伤心了,我不想再提了” 见他这副样子,司徒苍羽也不再多问什么,闷头开始吃饭 “敬之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啊,他是怎样的啊?” 小琳没心眼的开口,这会儿司徒苍羽倒是很喜欢他的缺心眼。 竖耳低头吃饭的人,以为敬之会随便糊弄他一下,没想到敬之喝了口茶,和颜悦色对着小琳开口:“有啊,我很小的时候,总是吃不饱饭,常常去店家偷吃东西,每次都被店家小二打得半死,有一次,我又被店小二抓住了,凶恶的当街对我拳打脚踢,周围围满了看笑话还骂我的人,这时候,他就出来了,就像话本里说得那样,挡在我身上替我挨打,护着我,还给我买好吃的,还给我擦花脸,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他了。” 小琳歪着脑袋想了想:“哇~这就是,这就是长公主说得青梅竹马 ,很珍贵的” 司徒苍羽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何,眼里多了些落寞心道:原来他那夜那么伤心,又甘愿奔赴万里去到名苑楼,都是因为从小就喜欢上了秦之。还好,还好,当初在名苑楼克制住了自己,不然就真闹出笑话了。 “是啊,很珍贵,他很好,他就像严冬里的烈日、深海中的明珠、孤漠里的绿洲。我以前总是喜欢远远看着他” 小琳不解挠了挠头:“为什么要远远看着?姐姐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时时刻刻在他身边” 敬之抬眸瞬间,与司徒苍羽恰巧对上,含笑道:“所以啊,我现在准备走近些” 司徒苍羽眼露不自在,不知道怎么了,有总错觉,好似这话是对他说得,心里猛然停了一下。 “哎哟~可惜,下太大雪了,不然敬之哥哥就能去见喜欢的人了,也不用和主子待在一块儿了,” 小琳这话一出,屋外的江川和房内的管家都忍不住憋笑 司徒苍羽不悦反驳:“你这丫头,怎么?跟你主子待在一块儿委屈了 ” “哼~主子,我没那个意思” 小琳眼巴巴的望着敬之 老管家过来哄道:“好了好了,还有客人呐,怎么能在客人面前这般无礼” 小琳收了性子,被管家哄了出去。桌前一片安静,司徒苍羽和敬之各自吃着饭,一顿饭结束,又坐在一起喝茶,两人都词不达意的瞎聊着。 司徒苍羽感觉自己怕是得病了,现在居然能从敬之,一开一合的双唇中,看见和珩靖靖那些缠绵又暴戾的接吻画面,甚至耳边再次响起珩靖靖,咬着他耳朵发出极致难耐的呻吟。 这让他全身都开始发热起来,尤其是下身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这太吓人了。可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敬之,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正在苦恼时,如何悄无声息般借机离开。江川前来禀报,说是知州府大人到府,司徒苍羽从来没有这般喜欢过,有事没事都爱来府上的知州大人。 和敬之那里脱离出来后, 司徒苍羽几乎是有半跑的步子,朝着正厅去。 江川不明所以:“主子,知州大人今日是来送,自己种的白菜,没什么大事儿” 司徒苍羽放慢了步子,干笑两声:“晚饭吃多了,动一动” 走着走着,慢慢有些碎声音传到耳里 “你们说这新来的公子不会就住下了?” “住下来就住下来,只要是将军喜欢就行” “唉可怜三公子了,将军要是有了新欢,三公子怎么办” “没错,这公子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比三公子还是差了一大截” “真想念三公子,多好的人,怎么就让将军给弄跑了呐” “反正不管将军带什么人回来,三公子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我也是,谁都比不上三公子” “对对对三公子称得上世间无双” 司徒苍羽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下人如何瞎聊瞎扯,左右都是自己人,平日里也不爱管。今日听到这话莫名有些恼火:“嚯一口一个三公子,还留在府上干嘛,都去找三公子,伺候他得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吓坏了一群家将和下人,突然人堆里传来一个小声音:“喜新厌旧” 第108章 镇国将军 司徒苍羽坐在正厅听着知州大人,喋喋不休分享自己亲自种菜的经验。 盯着一颗颗圆润的大白菜,司徒苍羽好似从大白菜里看到了珩靖靖的影子、那是在西侯府上,他被迫给珩靖靖做饭,也是下雪天,珩靖靖烤着火,他冒着风雪在院子做饭的场景,还被迫堆了一个雪人,也是那次,珩靖靖甩出的一份气定神闲,让他感知到了那人是多么的强大。 知州府大人围着白菜讲了半个时辰,司徒苍羽望着白菜回忆了半个时辰。 最后,江川见着风雪为实太大,才打断二人貌合神离的会面。 司徒苍羽走到院子,踩着厚实积雪,江川递了把扇过来,挡住了那落肩的雪。 江川担忧开口 “主子,可是有什么事?” 司徒苍羽转头愣愣看着他,拍了拍肩:“你现在倒是比以前大胆了” 江川低头撑着伞:“主子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什么死不死的,都快新春了,少说丧气话” “属下斗胆,主子是在为三公子的事情忧心吗?” 江川看着这几个月变化颇大的将军,心里其实早就猜想,三公子与将军之间,肯定不如在府上看到的那般简单,但是他想知道,知道更多一点,哪怕会被司徒苍羽斥责,他都还是止不住想知道。 “是又不是” 司徒苍羽用手捏了一团雪球在手里,吐出一口气“快新春了,去年没有和营中兄弟们过,今年提早把大伙儿叫到府上痛快痛快” 一团雪球打在房檐上,带出了房檐上的一大块儿积雪。 “好,属下明日就去安排” 江川满头雾水,不明白那句:是又不是 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三公子,不止三公子、立青君、还有现在的敬之公子,他都是打心里讨厌。以前的主子,贪玩又不爱待在府上,可那会儿的主子想做什么都不藏着掖着,现在的主子虽然边城大小事,都光明透澈,办得很是漂亮,可是就算他待在府上或军营,也很少在流露出那副贪玩的性子。 司徒苍羽围着院子,一个个雪球打在房檐上,又一块块积雪掉了下来,就像是玩闹调皮小孩,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情绪。 小琳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来,拉着几个小厮,在院儿堆起了雪人, 司徒苍羽立在廊下就呆看着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每当没事儿做的时候,或者与敬之接触后,他都会想起珩靖靖,连日来得大雪,更是将他裹进去年卫都数场与珩靖靖的大雪中。 这实在不应该是位将军该有的情绪,这种情绪会影响他的思考、上战场会影响他的判断与杀伐决策。 “主子,你看我堆得雪人好不好看?” 小琳歪着头站在雪人旁,一脸期待。 司徒苍羽立马从思绪中扯出来,手里团着一只雪球,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好看,好看到马上就没头了” 话音未落,一只小雪球,把刚堆好的雪人,头给打了下来。 小琳捧着地上的积雪,就朝着司徒苍羽丢去。小琳的功夫,在将军府,除了司徒苍羽别的都不是她得对手,从小心智有些失与常人,所以在司徒侯府时,长公主当她帮个女儿疼。 嘴上虽一口一个主子,但心里倒是记不住那么多规矩。团起雪球,满园追着司徒苍羽跑“主子,打雪仗了,打雪仗了” 两人一前一后,跳到房檐上,你来我往,房顶上的积雪都被两人玩了个精光,小琳玩心大得很,一点都没打算收手,司徒苍羽不咸不淡来了一句:“小心我告诉幻聪” 小琳立马乖乖的跟着小瑶回房去了。 今年的新春还有几日就到了,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早早的贴上了对联,挂起了灯笼。 在新春前夕,梁帝册封司徒苍羽为镇国大将军,府中上下、边城六座大营将士还有知州府的大人们,个个都很高兴,唯独没听到边城百姓半句闲谈好话 老管家把将军府牌匾,换成了御赐的:镇国将军府 字是梁帝亲提的,让人日夜兼程快马同圣旨一道送到边城。 司徒苍羽立在雪地里,盯着牌匾发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新春当日,除了一帮边城兄弟,知州府的各位大人也都来了,一群老爷们,从清晨喝到丑时以后,边城的中郎将喝醉了抱着知州府的清流大人们,抱头痛哭,诉说这边城之地,是如何一点一点拿下来的,死了多少兄弟,挨了多少苦, “四年了,四年了,他们的心是铁还是石头做的,捂不热还是没有良心没有良心吗?” 一位高大粗犷的中郎将, 泣不成声在一声声质问中昏睡了过去。 司徒苍羽看着东倒西歪醉的一塌糊涂的兄弟们,提着酒壶朝自己院里走去。脚下虚浮,人却清醒异常,他从来不在乎百姓对他的评价是什么,也从来不觉得兄弟们口中的那些抱怨,真的有那么重要。 人的成见就像座大山,他们早早盘根在了每个人心里。 古有:穷山恶水,泼妇刁民,那又有什么关系,梁国的志向在整个中土天下能有饭吃有衣穿 司徒苍羽进院儿时,就见到敬之披着红色大氅,立在雪里等他,眸光乍凝,脚步顿了一下。 府中下人丑时开始,点起了炮仗,这些炮仗是幻聪送来的,是一种新玩意儿,点燃后炮仗会先冲上半空,随着一声巨响,炸出一片烟花,好看极了 “砰~”一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如金色雨点,从天而降,只是还没落到房顶、斜肩就散得无踪无影。 敬之走上前,拿过司徒苍羽手上的酒壶,“苍羽,新岁新禧” 司徒苍羽动了动耳朵,这声音,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甩了甩头。“砰~”的一声又响起,炸出一片金丝细雨 “雪大了” 敬之把人半拉半扶引进了房中,司徒苍羽清醒异常,这一刻脑子里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敬之会不会就是珩靖靖呐? 他盯着敬之想看个仔细,敬之将酒壶再他眼前晃了晃,司徒苍羽扯过酒壶,猛灌了两大口。 烈酒易乏?不对,烈酒激战,内心疯狂的想法,让他恍如身在敌营之中,只有保持清醒才能将那人看得真切 “苍羽,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珩靖靖,你\" 话音未落起身,朝着敬之扑了上去。 第109章 啊!三公子,来信了 一夜癫狂,次日 司徒苍羽搂着赤身裸体的敬之醒来,想起昨夜醉酒后的失态,心里满是尴尬与悔恨。 这他娘的要怎么解释? 枕着敬之的手臂,随着身子慢慢往外抽 毫无意外,敬之醒了过来,比起司徒苍羽的尴尬与局促,敬之淡定非常,勾了勾唇角:“珩靖靖是谁?” 司徒苍羽满脸通红,昨夜与敬之的每一个契合,他口口声声都是珩靖靖三个字,他清醒非常的以为将人看得清清楚楚了。 一夜过后,褪去烈酒护航,床上的人证明,他昨夜认错人了,还在百般缠绵时,叫了别人的名字。 “时辰还早,你你再睡一会” 翻身捡起袍子,就朝浴房方向走。 从和珩靖靖一起开荤后,他从未想过再与其他人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哪怕这个人是他在名苑楼时,思之如狂的人,也并未有多少开心可言。 现在满脑子冒出来的居然是怎么不被珩靖靖发现?当他意识到比起接下来和敬之相处的尴尬,他居然更害怕珩靖靖。这样的想法太诡异了,经不住的捶了捶脑勺 江川昨夜也喝多了,今早来见司徒苍羽,进屋就看到小瑶和老管家,大眼瞪小眼的立在屏风前,紧接着,敬之穿着松垮内衫走了出来,脖颈出大片青紫性痕扎眼非常。 三人表情各异,丰富非常。 敬之大方得体朝着三人微笑点头,披上大氅抬步就走了。 老管家让小瑶跟了上去,这怕以后都是半个主子了,可得好好伺候着 江川藏在衣袖下紧握的拳头,青筋在手背上一条一条凸起。 司徒苍羽抹着湿发从浴房出来,他其实早就洗漱完毕,故意等着敬之走后才出来。 伺候的下人接过帕子,给司徒苍羽伺候妆发。 老管家笑笑试探 “将军 ,这这敬之公子,什么时候搬过来?老奴提前让人备着” 江川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冰,凉了全身。 司徒苍羽正是心里烦透的时候,一点也不想接这话,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坐在椅子上。 老管家也不敢再多开口,江川眼睛微微发红,嗓子有些干涩 “主子,大人们等着给主子贺新岁,现在都候在正厅” “酒都醒了?”司徒苍羽声音毫无波澜,就像他们看到和想到的那一幕,和他这个凛然正气的镇国将军没有丝毫关系。 “都醒了,早饭也都用过了,主子不是说今日要去各大营给兄弟们拜年嘛,中郎将们都想主子先去自己大营,都差点在正厅打起来了” “没大没小,知州府的大人都在,不知道收敛一二 ” 说话间起身准备换衣戴冠。 新岁第一天,按照管理司徒苍羽是要穿着将军衣袍,给各军营添新岁喜庆,自从受封镇国将军后,这身镇国将军衣袍也头次穿, 衣袍上,和从前的将军袍子粗看相差无二,细看蚕丝换成了金色银线,腰间带换成了金色红宝石带,袖口、袍尾皆带有金、玉物件。 司徒苍羽看着好几处的小玉石盘扣,手指捏了捏,蹙眉道:“这玩儿能扣下来,让知州拿去换银子吗” 江川看着这一幕,莫名的心跳快了几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爆青筋的拳头缓缓松开 老管家笑笑“小主子哟,咱们也没穷到这步,三公子留得银子还有一大半” 意识到自己多嘴,忙收声。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余光扫向凌乱的床榻,心里莫名生出了阵阵心虚。 换好衣袍后,江川和司徒苍羽一道朝着正厅走去 “江川,眼里冒血色,昨晚没睡好,留在府中休息几日,反正这几天没什么大事” “多谢主子关心,属下没事儿” 江川心里泛出一丝丝暖意,逐渐抚平那道敬之刺过来的冰。 司徒苍羽神态自若坐在正厅主位,一身金装镇国将军袍子,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让一众中郎将仿佛又回到了,吞并山河之势的战场。知州府一众大人更是倍感万分,好像在司徒苍羽身上看到了天下一统的盛世局面。 恭敬行礼,拜完年后,知州府的大人们都回去了,司徒苍羽则要跟着中朗将去朝着边陲大营方向去。 这六处大营距离都不远,又恰逢新岁,少不了会在每座大营多呆几天。 司徒苍羽临走前,朝着门口家将招手。“主子,有何事吩咐?” “和管家说,好生照料敬之公子,若公子问道,就说我去大营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司徒苍羽走后,家将一字不落的传给了老管家。 老管家的表情并不好看,想着府中上下至今的花销,还是三公子当日入府给得十万两,心里说什么都有几分不舒服。但主子怎么吩咐还得按照本分做好,不能给主子添堵,这是全府上下默认的共识。 家将靠在门扇上 “唉~咱们将军就是厉害,这么快又添了一个” “这敬之公子,是不是以后就是咱们将军夫人了?” “想什么呢?将军夫人是咱们三公子的,这位公子怎么也得排在三公子后面 ”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睡上几夜,将军就请旨,让陛下赐婚呐” “别啊,三公子对咱们这么好,可别就这样没影了” “不知道三公子到底去哪儿了?” “将军不是说三公子回卫国了吗?” “回去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来个信,全府上下,现在都是花着三公子的银子呐” 留在府中的家将、下人聊得正起劲。门口小厮来报:“管家,门口有位信使,说是卫国三公子写给将军的信” 众人:啊!三公子,来信了 第110章 小将军,夫君给的银子随便花 管家接过信,连连感谢。 众人看着沉甸甸得一封信,大眼瞪小眼,纷纷又朝着敬之住得院子方向望去 “这么大风雪,三公子是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信送了过来” 人堆里,一个悠悠声音传来 “是啊,是啊,刚新岁,估计三公子是想将军了” “你们说,将军见到这疯信,会不会看都不看给扔了” “谁知道呢,将军的心思咱们能猜到吗” “单纯的三公子,这是遇到了什么人啊” “可怜的三公子,一相深情为了狗” 众人一愣,慌忙看了看四周,又纷纷点头 管家越听越离谱,将人轰走后,拿着信烦恼无比,到底是送去还是不送去呢? 小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抢过管家手里的信,一个字一个字读:“苍羽启三公子” “三公子是谁啊?”小琳掂了掂信封,狐疑发问 “小琳儿,想去边陲大营找你江川哥哥玩儿吗?” 管家满脸慈祥 小琳摇摇头,“不想,都是男子,都长得丑,我不去” 一掌把信拍到桌子上,踮起脚尖上了屋檐 小瑶走了过来,拿起信 “我去,这信既然送来了,主子早晚是要看的” 管家点点头,“也好,主子的事儿还得主子自个定夺。”停了一下又问 “那位公子如何了?” “没什么事儿,说是累,吃了东西又歇息了,又多了两个小厮和家将在外守着 ” “那就好,左右都是客人,这位公子性子不比三公子,得好生看着。” 小瑶很少来大营,到大营时,已经晚上了。 四周白雪覆山,独属梁国的调子环绕在大营上方,那是一声声关于故乡的歌 司徒苍羽正和将士们喝得尽兴,抬头瞥见小瑶走了过来,提着半壶酒,进了营帐沉声道: “什么急事?” “主子,三公子来信了” 小瑶将那封厚厚的信,恭敬呈上。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没去接那封信,抬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轻飘来了一句“放下,还有别的事儿” 小瑶拿不准他的心思,把信放到桌上,“没有别的事儿了” “下去,今夜风雪大,让江川给你找个地儿,明儿再回府” 司徒苍握着酒壶的指节泛出白,犹如被寒霜覆盖的枯枝。 “主子还有其他吩咐吗?没有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 司徒苍羽松了松酒壶 “敬之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好生照看着的” 小瑶感觉得多少两句,“奴婢出府时,公子有些疲态用完膳后又歇息下了,” 司徒苍羽微微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小瑶退下。 看着桌上的信,满打满算,从无崖峰分开后,半年了。 这半年时间,变化太多了,珩靖靖成了靖北侯,他从镇边将军换成了镇国将军。 他有些不敢去拆那封信,他摸不透,看不清珩靖靖。 信纸泛黄,墨色深浅的字迹,是藏不住的桀骜不驯。盯着那封信,半壶烈酒一口一口下了肚,这封珩靖靖来的信,此刻成了司徒苍羽最好的下酒菜。只是酒壶已空,菜却丝毫未动。 司徒苍羽朝床榻上一倒,醉醺醺得睡了过去。 次日,醒过来时,撑着身子发愣,看见小瑶进来,才想起那封信。 瞬间清醒一大半,一把扯过信封,麻溜拆开信笺,一沓银票映入眼帘 司徒苍羽怔愣一瞬,手指快速翻过一张一张银票,终于在银票中发现一张信纸,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小将军,夫君给的银子随便花 司徒苍羽几乎能看到,珩靖靖拿着腔调说这句话时,那副世间独我的张狂样子。 手指捏了捏银票,挑了挑眉,沉声“银票拿带回去,让账房登记好” 小瑶接过银票,心里一阵怪异 “主子还有其他交代吗?奴婢这就准备起身回府了” 司徒苍羽收起信笺,小心翼翼折叠 “没了,好好照看敬之,留意卫国大雪封山的动向,若冰雪解了官道,就安排人把敬之送回去” 小瑶出营帐后,江川接着进来 “将军,听小瑶说,三公子来信了,要回信吗?现在官道不好走” 司徒苍羽迟疑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和府中家将一样了” 江川心虚低头,磕巴道:“将将军,今日得去南大营了” “嗯,下去准备,吃完早饭后就出发” 司徒苍羽没注意他的变化,把信笺不动声色,放进了胸口的衣袋里。 吃过早饭后,司徒苍羽带着几人,冒雪打马朝着南大营方向而去。 雪如鹅毛,挡得马和人都异常难行,几位亲卫禁不住开始纷纷抱怨起来,反而司徒苍羽一脸心情大好的模样。 旁人都不知道为何最讨厌大雪行路的将军,今日是一脸享受模样。 跟在一旁的江川倒是十分清楚。 小瑶将军府正是夜幕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府中都是自己亲卫下人,所以平日里司徒苍羽没在府上,大家都爱凑到一堆开饭。 管家见到小瑶回来,忙招呼过来吃饭,小瑶越过众人将一沓银票递到了账房先生手里 “主子让先生记好” 管家看到银票上特有的商号,猜了八九分 “三公子送来的?” 小瑶点点头,端起碗郁闷的埋头吃饭。 众人看了看小瑶,又转头看着脸上褶子越挤越深的管家,就知道这次可真不少。 “哎呀~~哎呀,我不吃了,不吃了,三十万两银子,整整三十万两啊,”账房一遍数着,一遍朝着外面走去。 “这就是三公子那封沉甸甸的信带来的?” 小瑶点点头,郁闷不已,主子怎么那种态度? “现在好了,整个将军府都由三公子养着” “你们说,三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钱” “这算什么,你们知道卫国有一家出名的妓馆吗?听说三公子在那一夜花了一百万两” 小瑶噗嗤一声,饭差点喷了出来 饭桌上一伙围坐一团,七嘴八舌,来了兴致 “一百万?一晚上?那得是个天仙啊?” “这么说,三公子是男女通吃?” “唉~还说三公子委屈,这指不定是不是咱们将军才是委屈的哪一个呢” “也是,我要是三公子,也不愿常常呆在将军跟前,咱们将军虽然长得不错,战功赫赫,威名在外,可是你们看,从小到大,将军的脾性可不好,阴晴不定的,过日子谁受的住啊” 第111章 敌国与敌国,你能做什么? 严冬得北疆边陲,每日都是白雪漫天,甚少有人出门。 将军府本就只有司徒苍羽一个主子,平日事也少,索性府上的下人都蹲在一起烤火唠嗑,从三公子用信封装了三十万两银票送给司徒苍羽后,三公子再次,成为整个将军府上的话题人物。 司徒苍羽在边陲几座大营轮流一番,再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小十天左右了。 司徒苍羽在府上的形象,从原本顶天立地,威势赫赫镇国大将军形象,变成了由敌国纨绔公子养着的小郎君,不过这些司徒苍羽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觉得从进府门,下人们看他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小主子,敬之公子知道你今日回府,说是想晚上一同用膳” 老管家看着眼神说话 司徒苍羽换了一身常服,想了想,当晚自己确实有些混蛋,无论如何,这件事是自己做得不对,“好,就在敬之院儿里吃,去准备,等会儿我就过去” 差不多到晚饭的时候,司徒苍羽带着小琳到了敬之住得院子,近来小琳和敬之混得很熟,时常来敬之的院子里。 刚到院子,小琳大喊着“敬之哥哥,敬之哥哥” 敬之从房里走出,含笑开口“将军回来了” 司徒苍羽还是有些尴尬,点点头默不作声走到房内,吃饭时,小琳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司徒苍羽吃饭 如嚼蜡般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坐在炭火旁烤火,将军府不像名苑楼那样精致讲究,更没有地龙,所以冬天房内都是围着一个大火盆烤火驱寒。 司徒苍羽挥手,让小瑶带着小琳和一群下人都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二人。“敬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敬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将军是想说那位三公子吗?” 司徒苍羽稍稍一愣 “你知道?” 敬之轻笑:“我听府上的人常提起那位三公子,知道将军你与那位公子有些缘分,实不相瞒,当初我在名苑楼时,也听说过三公子花一百万两,点了去年玄女的栀子灯,将军,你不介意吗?” 不等司徒苍羽回答,敬之带着几分委屈道“我知道,那夜将军是将我当成了其他人,可是我也是高兴的,我爱慕将军,真心的” 司徒苍羽吓一跳,起身看着敬之,感觉这人和名苑楼的那位敬之不太一样,“敬之,这话不好乱说的,你你还要回卫国找你的青梅竹马的” 敬之面露伤感 “可是我现在喜欢上了将军,你让我怎么办?” 司徒苍羽内心慌张无比,本来是想着来道个歉,用珩靖靖的话来说,大家都是男人,滚一朝,各取所需,怎么也没想到,酒后胡来了这么一回,就惹上了一朵温柔似水的小桃花。 “这这你好好想想,咱们认识也不长,你肯定是在府上呆太久了,过些日子我派人送你回卫国” 敬之带着几分哭腔,眼里澿的泪水,仿佛下一刻就得掉下来 “将军,你那夜和我欢好时,口里喊得珩靖靖,是不是卫国靖北候珩靖靖” 声音轻的像四月的风,却像是捶在司徒苍羽心口铁锤,几乎是不带迟疑,厉声道 “不是,不是 他” 敬之没听他的话,又开口 “所以,将军府上说的三公子,其实就是卫国靖北候对吗?” 司徒苍羽胸腔起了怒,他已经不在乎眼前这个人是他在名苑楼,想得而不可及的人了,现在脑子里只装着一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和珩靖靖的关系,若不然,不止两国朝堂会妄加揣测、西南皇太子的战事也会受到影响,其他异国番邦更是会平白横生更多枝节。 神情漠然,严声道 “敬之,过虑又妄言了” 敬之怔怔看着他,一颗泪珠从眼眸笔直滑落 “将军身为梁国镇国大将军,却暗地里与卫国权倾朝野的靖北侯厮混在一起,将军不怕世人非议,将军通敌吗?” 司徒苍羽看着泪如雨下的敬之,有些不忍,他知道不是敬之的错,他只是拨开那层云雾的手而已,就算不是敬之,旁的什么人也是一样的,真相和事实都不会变。 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下 “你想住在府上,你就住下,”须臾道:“当晚,是我喝多了,做得不对,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敬之不甘心问道:“可是,那夜湖畔你救我时,眼里明明有其他东西的” 司徒苍羽认真看着他:“那都是过去了,就算有,也是当时一瞬,你有你的青梅竹马,别搞得很深情的样子,我救你,是看在我们确实相识一场,你以后有难处,我司徒苍羽自当尽力,至于别的,所求无果” 敬子抹了抹脸,“那你和靖北候呢?敌国与敌国,你能做什么?” 司徒苍羽心里一惊,这一刻,他有些不认识敬之。 他能做什么? 说实话,他没想过,他与珩靖靖之间的关系都没弄清楚,还能想些什么呢? “这就不劳敬之费心了,你好好住下 ” 司徒苍羽说完话,撩袍走了出去。 他没想到敬之这么聪明,短短几句话,就把故事连起来了。 敌国与敌国?他能做什么呢? 确实,就算现在梁国与卫国相安无事,可是终究会有一天,这种局面会打破,无论是谁,他和珩靖靖都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这是一个可以断定的事实,梁国要做的,世代梁人的共同愿景,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身为梁国的一份子,这自然也是他的宿命。 若珩靖靖想取他的命,他可以毫不犹豫给他,但,若珩靖靖想要破坏梁国世代百姓的愿景,他司徒头一个挡在前面。 第112章 那..那就回信,说初春后我去 从那天起,司徒苍羽再也没见过敬之。 司徒苍羽更多的时候,都在各个大营轮番驻扎,除了躲敬之以外,更多的是,西南皇太子这半年,战果几乎是颗粒无收。 每次接到关于皇太子派兵增援的调令,他都会想起幻羽留给她的那封信。 长叹一口气,除了调派过去,别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西南地界的收复,必须是皇太子要做得,无论是皇太子自己的追求,还是全梁国上下的指望,西南地界只能皇太子自己来,没人可以代替。这不关强与弱,这是全梁国百姓,乃至世代梁国人给皇太子出得考题,这份 答卷必须是满分,他承载着世代梁人心血 每次调派去西南地界的兵,只多不少,司徒苍羽想在开春后,在边城设立招兵营,征收边城百姓入军营。 这其实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收复边城西北地区已有了四年,这里百姓世代都是蝇营狗苟过活,对于他们 来说,杀了没用的老人、抢了别家的小孩,用来填饱肚子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司徒苍羽将这里收复后,重新建了秩序,让他们像老梁国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经商买卖反倒,让他们时常生出反骨。所以 这也是这么多年,为什么边城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司徒苍羽率领的大军,反而被百姓咒骂的原因。 在这样的民风下,征收上来的士兵,到底是怎样,说都说不准。 可是,现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补充兵力,他手下的士兵和西南皇太子手里的士兵,都是老梁国人,只是这才几年,梁国人就算上下一心,补充兵力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皇太子一场战损伤的士兵量。 司徒苍羽看着手上,中郎将制定的新兵训练政策,开口说道:“按照昨日商讨,开春后每座大营只征收一百名新兵” 一位中朗将开口问道:“那,训练新兵的策略,用哪一章?” 司徒苍羽用手敲了敲,桌上新政策 “六座大营我看了,策略写的都不错,每座大营按照你们中郎将制定的策略训练” 抬头看向将军府的中郎将 “将军府,就不参与了,等其他五座大营训练有了成果在跟上。” 另一位中郎将狐疑 “将军,这每一座大营训练不一样,怎么检验出最优策略呢?” 司徒身子向后倾斜,靠在将军椅上,自信满满 “以往新兵训练,都是我们梁国自己人,兄弟们从小有共同的信仰目标,所以基本一个月时间,就能根据新兵所长,分配到,弓弩,骑兵、步兵、山地兵等等。但是边城得新梁人,一个月肯定是不行的,你们制定的这些针对边城新兵策略都很不错,不过时间太短,不能按照一个月来训练,按照三个月,初春征兵,初夏验收,我亲身到各大营,验收成果。至于验收标准,我现在不说,一切等第一批新兵检验结束后。” 司徒苍羽仰了仰下颚,让中朗将们先下去准备。 “主子,来回折腾一个月定夺,最后每座大营只收一百人,是不是” 是不是不划算,江川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 司徒苍羽散漫仰着头 “这事儿稳得放最前,若不然四年的心血,也能反手倾巢覆卵” 伸了伸脖子 “走,回府,再过小半个月春天就来了,到时候有得忙了” 江川似有似无提醒:“卫国那边来信,过几日官道就能正常通行了” “哦?这么快,敬之最近在府上怎么样” 司徒苍羽起身边走边问 “敬之公子几乎都再呆院子很少出来,日常就是弹琴作画,小琳几乎天天都去” “嚯,看来她是真喜欢敬之,到时候让她跟着敬之去卫国,把人丢给幻聪,省的每天留在府上给我添堵” 江川面露惊讶 “啊~真的?” 司徒苍侧头看他这一脸老实呆相,哼笑一声,用手指弹了一下江川脑门 “假的,这你也信,是怎么当上副将的” 江川脸红了个彻底,低头不敢看司徒苍羽。 “你说,你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当初灭小山匪时,眼睛不眨一下,一口气扭断七八个山匪的凶猛架势去哪儿了,”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用马鞭虚虚指了指江川 “这要娶了媳妇儿该怎么办” 江川翻身上马,跟着身后,仔仔细细看着风姿飒爽的人,策马前行 回到府上,司徒苍羽让小瑶请敬之一同到正厅吃饭。 小琳和敬之一起来得,小琳进屋就抱怨 “主子,这么久才回来,敬之哥哥都要走了” 敬之十分自然,行礼坐下。 司徒苍羽敲了敲小琳脑袋 “你这么喜欢敬之,不如,你就跟着敬之了” “那可不行,我还要留在边城跑马呐” 小琳想着春天可以去军营跑马,心思一下就动了起来,不停和敬之说着,跑马有哪些好玩儿的。 一顿饭下来,司徒苍羽并没有和敬之多说几句。 敬之起身告退时,司徒苍羽将人都撤了出去,语调平和 “敬之,以后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敬之嘴角含笑,神情漠然又带有一些看不懂的情绪 “好,敬之多谢将军照料,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明日一早就得出发” 司徒苍羽颔首,少焉道:“能帮我” 不等司徒苍羽说完,敬之开口接话:“将军放心,敬之一介布衣,不该妄想别的,至于靖北候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了” 其实司徒苍羽心里明白,就算他不嘱咐,敬之也不可能往外传多少,毕竟珩靖靖在卫国。 次日,敬之坐上了回卫国的马车,司徒苍羽还派了两个人一路护送。 府上的人除了小琳以外,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他们感觉每日过得,比自家主子还忧心,深怕哪日开门,三公子就一副当家人的身份回来了,若见到府中有这么一位小郎君,那还得了! “主子,立青阁主来信了” 江川递上信,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 “你打开念 ” “春临大地,吾于名苑之楼翘首候将军,同赴春” 江川一字一句念完。手里的信纸紧了又紧 司徒苍羽抬了抬头,摸着下颚浅浅的胡茬 “那那就回信,说初春后我去” 第113章 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主子,初春后,各大营要招新兵,主子还是留在府中较妥” 江川捏着信纸开口 司徒苍羽十分放心:“不是还有你在,料理就是” “属下属下不行的” 江川有些慌张 司徒苍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江川,你是镇国将军手下第一副将、率百万军都行,这点儿小事儿算什么” 江川面色泛红低头 “将军,我们没有百万大军” “嘿,你啊,你,活得实诚 ” 司徒苍羽见他这副样子,须臾开口 “卫国珩靖靖封侯这么久,动向我们的人有探听不到,得亲自去看看,幻聪和先生估计也回来了” 江川听到这话,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司徒苍羽不管去哪儿,都愿意和他说一声,放心把将军府,乃至整座边城得守护都交给他憨憨点了点头。 北疆边塞,乍春从冰雪融化起,冰雪融成涓涓细流,汇成小溪,潺潺流在静谧的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天空湛蓝如洗,光媚而暖,春风带着丝丝清凉。 司徒苍羽策马扬鞭,迎着春风一路向北。 连行李也没带,一人一马驰骋在官道上,官道宽广、马蹄清脆,像是去赴一场久别的重逢 第二日,清晨,到达卫都,司徒苍羽先去了袖宝斋,结果幻聪和司先生还没从海域回来。 于是准备先袖宝斋歇息了一天,听听暗线这几个月的进展 一天下来,果然,与他想得一样,毫无进展,一无所获。 暗探们还在为没被珩靖靖揪出来,挑筋断脚感到自豪和万幸。 江迭一边斟茶一边说道:“主子,靖北候可不一样般,一个月上朝也就三、五天,还常常迟到,那些老阁老、丞相还争着帮他缴迟到要罚的俸银” 司徒苍羽挑眉,端起茶盏,指节间透着白红,把瓷白的茶盏显得过分映辉 “嗬,看样子有些本事在手” 江迭宽慰道:“想来,咱们没什么收获,其实就是最大的收获了,别的异国暗探那真的是死的死伤的伤。” 司徒苍羽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冷哼一声 :这要不是珩靖靖故意放水,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好了,别以为保住命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其他异国的暗探机巧也多琢磨琢磨” 司徒苍羽起身,看了看天色 ,须臾道“卫国早朝该下朝了?” 江迭看了看半明亮的天 “差不多了,卫帝不喜欢上早朝,所以差不多卯时开始,辰时就结束了”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撩袍大步朝外走去 “我去名苑楼住几天,幻聪回来传信过来” 江迭看着司徒苍羽远去的背影,犹豫要不要和老侯爷禀报一下,转而一想,小主子现在都是镇国大将军了,迅速打消了禀报的念头。 司徒苍羽在街头提着一袋萝卜糕,一身江湖少侠模样,倚在离宫门外不远处的石雕上。 半炷香的时间,从一堆朝臣中一眼就看到了珩靖靖,被几位阁老团团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走一步停三步。宫门口就站了好一会儿 珩靖靖一袭深紫色锦绣朝服,金线银丝交织成繁复的图案,发髻上盘扣这黑金白玉官帽,与往日谪仙般的气质截然不同,一言一行彰显着高贵和权威,他的双眉微微上挑,给人一种独有的轻蔑和自信,让人生不起厌来 司徒苍羽捂了捂心口,从珩靖靖入眼的那一刻起,一阵阵鼓打声止不住朝外冒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三、两步钻了进去。 珩靖靖上踩着马凳推开车门时,便看见司徒苍羽抱着萝卜糕,坐在马车正中间,眼里闪出一抹坏笑 “靖北侯爷,如此勤勉” 珩靖靖不慌不忙关上马车门,坐到司徒苍羽身边,勾了勾唇 “小将军,这是打哪儿,朝哪儿去” 司徒苍羽一把搂住珩靖靖,带着几分狠戾腔调“打边城来,朝靖北侯去” 珩靖靖打开他的手,“哦?是来投诚吗?那靖北侯,明儿上早朝可又得行封赏了” 半年没听到珩靖靖着一字一句起伏不定的腔调,如今再入耳,每一个字都挠得司徒苍羽全身沸腾。忍不住朝着珩靖靖脸上亲了一口。 身子像是没了骨头般,靠在珩靖靖身上,贪婪闻着属于珩靖靖独有的雪松味。 珩靖靖抖了抖肩,“大清早的,小将军不止千里送人头,还先给自己下了软骨散?” 司徒苍羽一副泼皮无赖行径,将手中萝卜糕丢到珩靖靖怀里,双手环住珩靖靖腰间,不停摩挲着 “为什么不来看我?” 珩靖靖拿起一块儿萝卜糕,轻轻咬了一口,淡淡开口 “听说小将军背着我在府上,藏了位小郎君” 司徒苍羽闻言,心口一惊,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正襟危坐 “那那是名苑楼的琴师,大雪封了路,他回不去” “哦?回不去与你何干,用我的银子,养着小倌在府上?” 珩靖靖微微侧头,一双含情眼,像是要将司徒苍羽裹得一点儿都不剩。 司徒苍羽心虚握着拳头轻咳两声,心道: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有种在外养小情人,被逮住要侵猪笼的感觉。 避重就轻开口 “好歹,我当初也在名苑楼住过一段时间,算数照顾昔日同门” “同门?哦~名苑楼七层楼,每一层玩得花样可都不一样啊”说话间,用手指轻轻翘起,司徒苍羽带着细胡茬的下颚,与自己面面相对。声音低了几分:“都是小将军的同门,照看得过来吗?” 脸颊又凑近了些,轻声蛊惑 “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司徒苍羽,眼里沸腾无比,一把捏住珩靖靖的手,就着手将那根翘起自己下颚的手指含进去嘴里 第114章 所以我就杀了一个部,剩下十五部,问题就解决了 司徒苍羽就像是一头饿充满野性饥饿无比的狼,贪婪无比扫视眼前的猎物,随时准备扑上去饱餐一顿。 手指在嘴里不停打转,似有似带动着唇瓣的节奏。 珩靖靖凑上前,嘴唇贴在司徒苍羽手指上,轻轻啄了一口,抽出手指,将那沾满津液的手指,抹在司徒苍羽胸口衣襟上,手指擦净时,胸口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马车稳稳停下,珩靖靖满含笑意 “千里送人头的小将军,你要来得地儿到了” 司徒苍羽微微矮身,推开马车门,天!牢!两个大字映入眼帘,惊讶又迟疑看着珩靖靖:“你舍得?” “舍得,怎么不舍得,” 话音未落,一脚把司徒苍羽踹了出去。 司徒苍羽摔了个狗吃屎,门口的衙役赶紧将人扶起来 “是靖北侯府上,里面请” 司徒苍羽看着两列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带刀侍卫,心里一时间竟然真怕就被珩靖靖这样舍得出去了。 转头打开马车门,眼神真诚,歪了歪头 “侯爷,到了” 珩靖靖一副威仪堂堂,神情自若下了马车,倪着眼看了一眼司徒苍羽,撩袍朝着天牢。 司徒苍羽十分知趣跟在身后,轻声低语:“你还真舍得让我住大牢” 珩靖靖侧头看了一眼司徒苍羽,眨眨眼嘴角挂笑,突然提高声量对着不远处的衙役说:“给他安排间牢房,把他四肢都锁上,锁骨开口穿上铁链” 看着司徒苍羽,少焉道:“这张嘴还不错,先留着” 一旁的带刀衙役,也是头次着珩靖靖跟前听差,都说这位权倾朝野的靖北侯,做事风格与常人大不同。前一刻还对着人笑嘻嘻,下一刻就能把皇帝身边的红人流放斩首。 这会儿听到这话,以为也是真的,一窝蜂上前朝司徒苍羽扑过来 原本还荡漾在珩靖靖最后那句调情幻想中的司徒苍羽,见着带刀衙役蜂拥而上,条件反射的开始接招。 一声“住手!” 让双方手都停在了半空中。珩靖靖抬手轻挥,带刀侍卫都讪讪然退了下去。 司徒苍羽凑上前 “你他娘的真行” 珩靖靖没理他,甩了个凌厉的眼神给衙役,示意头前带路。 两人一路下了好几层石阶,昏暗而阴森,空气中弥漫着的霉味和腐臭,随着一层一层向下移,鼻腔中充斥着腐臭和血腥。这味道,司徒苍羽太熟悉了,当初剑指西北,所得之处每座山头、每块小邦都是这种难闻的尸臭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袖口扯出帕子,递到珩靖靖鼻头前。珩靖靖自然接过帕子捂住口鼻。 带路的衙役借机奉承 “还是侯爷府上人考虑仔细,地面湿滑有些泥泞,属下扶着侯爷走稳妥些” 司徒苍羽抢先一步,一手嵌住手腕,一手搂住腰,低声 “侯爷自然是府上人伺候” 地牢的灯光昏暗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忽明忽暗的光影,让人看路都异常费劲。 司徒苍羽借着昏暗不明,将人朝怀里带了又带,勾在腰上的大手,不老实的向下滑 珩靖靖被弄得有些不受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由着微光看上去,那眼里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衙役将人带到一处铁门前停下,司徒苍羽这才收手,收眼,随着珩靖靖的双眼看去。 一排整整齐齐的姑娘,四肢都被绑着,锁骨穿了铁链,嘴里塞着木塞。司徒苍羽想起刚刚珩靖靖说得玩笑调情的话,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甜蜜。 珩靖靖看着他,来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数数,一共多少位”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不假思索答道 “十六” 猛然想起什么,眼神瞬间犀利警觉,一把扯过衙役手上的火把,凑近一一仔细瞧过。 珩靖靖捂着口鼻,让衙役先退了下去,立在身后等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看完最后一位姑娘后,脸色煞白,带着疑惑走到珩靖靖跟前 “这是什么意思?” “小将军,怎么快都不记得了,你同仁啊” 珩靖靖调皮眨了眨眼睛。 司徒苍羽捏着他的下颚,附耳沉声“三公子,你要玩死我啊?” 珩靖靖将人撑开,走到十六位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姑娘前,缓缓踱步,弯着腰细细打量,散漫扬眉,温声开口 “当初你不也是也怀疑过吗?怎么后来就轻易放过了呐?” “梁国暗探本就短其他国一大截,若追出卫都以外,梁国的暗探很快就会被发现,当时我只当他们是冲着名苑楼去的” 司徒苍羽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冲着卫国来的,看目前这情况,看来当时他猜对了。 珩靖靖,回头瞧了他一眼:“哼~小将军如今也学会藏心思了,他们既是冲着卫国来的,更是冲着梁国来的” 司徒苍羽借着昏暗摇曳的火把,看着珩靖靖的一举一动,每个姿态里都透出让他不断走进的欲 “梁国?她们进不去梁国” “她们不用去梁国,她们只要想法留在卫国,然后,不动声色的与我卫国十六部的朝中大臣邂逅,再借机煽动大臣发动与梁国的边陲之战,只要卫、梁两国开战。东面韩、许、浮于三国,联合雪国,北疆北塞草原戈壁部落,对卫国形成合围,蚕食我卫国疆土。” 话音刚刚消散,珩靖靖凑到了司徒苍羽跟前,两根手指挑起司徒苍羽下颚,拖着长长腔调:“我的小将军,可明白了” 司徒苍羽习惯性捉住他的手,拉着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狐疑开口: “卫帝不是不战吗?单凭十六部能发起战争?” 珩靖靖淡淡一笑 “我朝先祖有令,凡涉及战事,若君王与群臣意见不合,若朝中十六部能统一意见,按朝中十六部意见出兵” “还有这规定,没听说过啊?” “就你梁国那点暗探,喝汤都轮不到,还想知道这事儿。” 司徒苍羽亲了亲珩靖靖手掌心:“这是一个隐患,就算没了这些女子,还会又别的方式,破你们卫国的十六部这个局” 珩靖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轻飘飘丢了句:“是啊,所以我就杀了一个部,剩下十五部,问题就解决了” 第115章 你他娘的才是食人花,全祖宗都是食人花... 司徒苍羽一时间有些哑然,他虽然十四岁起就有了官职,但他很少在朝中当值,对于珩靖靖这种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从根源上,破了一国皇家祖训规矩的人。 直观感受到了,权倾朝野靖北侯在卫国朝堂的得意忘形之态。 珩靖靖微微弯曲贴在司徒苍羽唇边的手,指腹扣在下唇瓣上,一边抚摸半干涸的唇瓣,一边拿眼神悠悠地在司徒苍羽脸上游走 司徒苍羽眼神也跟着珩靖靖目光游走: “权倾朝野,一人之下,靖北侯,” 一字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重新认识面前的人。 珩靖靖抽出手,手指微微向地牢出虚虚摆了摆,饶有兴致道:“我看你一点儿都怕,该把你和她们关在一处,好好和叙叙旧” “那是羽姑娘,我现在是少侠司徒苍羽” “哦?那更应该关起来,少侠是要配佳丽的” “还是别,本少侠仗义四方,专门收拾你这样的妖孽” “那更得关起来了,不能让少侠靠近” ”这地方待久了,再揽靖北侯入怀,臭气熏到侯爷怎么办” 司徒苍羽借机勾出脖子,“北侯爷,不会就是带我来看姑娘的” 珩靖靖侧身,转了半个圈,从司徒苍羽怀里挣脱,提袍走在前面“少侠这就强词了,是少侠乱上马车,自个跟来的” 瞥了他一眼,悠然道了句“是比不上将军府后院的琴师吗?”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抓起墙上火把,快步上前 “靖北侯这是吃味了” “可不只吃味,我是心疼我那几十万两银子,全送了负心汉” 珩靖靖一手提袍,一手用帕子捂住鼻口。他很少来这种地方,这些味道更是让他难以忍受,他很喜欢帕子上的味道,就像那件衣袍一样好闻,总能带给人无限遐想。 司徒苍羽牵起他提袍子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 火把光在珩靖靖脸上跳跃,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嘴唇显得更红更满,让人沉醉其中。 司徒苍羽拉住人,双膝抵着珩靖靖,直至将人逼到背靠墙面,手里的火把砸在地上,砸出一堆火星子。 珩靖靖勾唇看着他,他神情就是无声的邀请。拿帕子的手勾过后颈,软语附耳“让你一次” 司徒苍羽手朝着下探去,眼里的欲望在阴森昏暗的地牢中呼之欲出,唇边贴在珩靖靖脸颊上,舌头缠绵侵湿着脸颊 “让北侯爷要怎么让?”低沉的粗音惹得人深邃畅想。 太热了,珩靖靖仰起脖颈,轻吐一口气,语气慢而惑 “小将军自己猜啊!猜不着就算了” 司徒苍羽从脸颊卷到耳垂、脖颈,又从脖颈出发贴上了那又红又满的唇,扣着后脑勺,把舌头顺势带了进去。 吻得猛烈又轻柔,唇舌交织触碰难以言喻的酥麻,仿佛能直达心底的迫切渴求。 珩靖靖半闭着眼,深深沉醉在缠绵之中 穿着朝服的人,更加让司徒苍羽欲难自制,地方不是好地方,撩起朝服高低浅出慢慢磨,不一会儿,两人都出了半身热汗。 珩靖靖有些懒散,靠在司徒苍羽身上,眼角未散的热欲,在幽暗越发摄人心魂。 司徒苍羽一手环住腰,一手整理着朝服,调戏道:“侯爷这朝服,当真是个宝贝” 珩靖靖手指扣在司徒苍羽背上轻轻敲打:“原来小将军属狗,喜欢对着本侯的朝服撒野” 撑开司徒苍羽,拍了拍胸口,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技术见长,这是找琴师练过?” 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得司徒苍羽头皮发麻,内心一阵慌乱“瞎说什么”拉着人大步朝外走。 珩靖靖也不拆穿他,有了小把柄的司徒苍羽好像更加好玩儿了几分。 上了最后一层石阶后,珩靖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踏出权柄的气势。司徒苍羽学着亲卫的模样跟在身后。 卫国刑部、兵部两位大人和珩旭候在外面议事处。 珩旭见到身后的司徒苍羽稍显迟疑,看了一眼珩靖靖,眼里多了一副怜惜神情。兵部和刑部两位大人,只听过司徒苍羽镇国将军名头,并未见过本人,当作平常亲卫没做多想。 刑部尚书率先客气:“辛苦小侯爷走这一趟” 珩靖靖正在主位,喝了口茶润喉,朝着兵部尚书问道:“刘大人,可有新的进展” 兵部尚书微微前请 “回侯爷,职方司隶属下的暗线传来的消息,西南兹国、奢比国,已经在北疆雪国地界上各处联系异族部落首领,但是具体谋划什么,还没打探清楚” 珩旭借着说道:“皇家密探,查到了这十六位女子的背景,他们都是中土之地人,从小被送到北疆地界,由雪国族人抚养 ,都是在十岁左右,送回中土大地,安插在各国的” 刑部尚书面色微沉 “难怪,这些女子受到十二班酷刑,宁可咬舌自尽,也不开半句口,怕是没什么用处了” 兵部尚书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高声 “诸位大人,没了这十六位,还有一位啊,去年名苑楼的花魁玄女,或许也是北疆雪国奸细。” 刑部尚书:“刘大人说所有理,只是要想个法子去梁国将人带过来” 兵部尚书:“这个好办,兵部多得是法子,只要查到人在梁国哪里,不出小十日就能送到刑部大牢” 站在珩靖靖身后的司徒苍羽,闻言差点就上前扭了兵部尚书脖子。 正在喝茶的珩旭,一口茶呛了半身。 珩靖靖漫不经心,朝司徒苍羽扫了一眼,满眼戏弄笑料,只多不收低头一笑 ,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杯,懒洋洋开口 :“刘大人好手段,这不为是条好法子” 兵部尚书:“依照侯爷的意思,这事儿可行?” 珩旭开口:“那玄女背景,皇家密探早就查过,不是什么奸细,是梁国司徒侯府的五服远亲,刘大人就被非那力气了” 兵部尚书:“原来如此,在下心里还琢磨,难道那玄女花魁是雪国种在梁国的一株食人花呢” 刑部尚书:“下官有幸远远见过一面,那身段气韵,当真不一般,若真是一株食人花,梁国那些老实巴交的大臣难逃一劫” 珩靖靖神情如常,听着几位大人闲言。 身后的司徒苍羽面色含霜,嘴角微微下撇,心里大骂:你他娘的才是食人花,全祖宗都是食人花 第116章 许...现在就许,侯爷要不要 司徒苍羽想不明白珩靖靖用意,这样堂而皇之让自己进入卫国朝臣上了议事的地方。毫无保留的什么都能探听,这是低估他司徒苍羽的本事,还是有其他答案会不会如他心中猜想那般?百思不得其解,盯着珩靖的金黑白玉官帽发愣推敲 珩靖靖和这些朝臣平日相交不多,但与他接触过的朝臣私下都夸,学识磅礴深厚、为人品性极佳很好相处,毫无来自权柄的压迫拘谨。往往有,与之清谈一番长进颇多之感。 再加上珩靖靖在朝堂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北塞戈壁危机和十六部弊端,让群臣都佩服的瞻于马首。 刑部、兵部两位大人都是有家有室的,所以谈到名苑楼就忍不住多闲聊了一番。 珩靖靖听得仔细,话不多,但偶尔开口一两句,都是写别人不知道关于名苑楼的事,听得两位大人兴致高涨。 珩旭自幼没将这些放在眼里,一句话也不想接,只是时不时不经意朝珩靖靖身后的司徒苍羽瞄上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神。 “侯爷,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府处理要务了” 珩旭等不及想回宫,打断了几人闲谈 刑部想起地牢里面的十六位奸细就头痛:“哎呀~这一聊就忘了正事,侯爷这事儿您看如此定夺” 珩靖靖嘴角含笑,下巴稍扬,姿态懒懒散散 “割了头颅,送到北疆雪国地界去,寻一处最高人最多的地方悬挂着,一天一个,半个月后再挂尸体,反正雪国常年冰封,尸体一时也不会坏” 话音未落,起身手摆了一下官帽,淡淡留了句 “本侯先回府了,有事儿改日再议” 神态自若朝外走去,司徒苍羽跟在身后,想了想当日一同竞选玄女花魁的十六位女子,割颅吊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珩旭跟了上来:“靖北侯,回府看老头儿吗?” “二哥,不陪公主了” 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西侯府二公子珩旭 ,只是,这人怎么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果然,还是自家的暗探情报太弱了 珩旭翻身上马,丢下一句: “靖北侯,悠着点” 说完打马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司徒苍羽跟着珩靖靖上了马车,一脸等着你开口说的表情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自然明白,同样一副,你问啊,你问我挑着说的表情。 最后,随着马车移动,司徒苍羽忍不住先开了口 “今日议事,为何许我在旁听?兹国、奢比国和雪国三国是什么意思” 想到皇太子正在西南与兹国对账,半年之久却毫无进展,会不会就与这十六名奸细有关。 “小将军想听,要听哪一个?” 珩靖靖穿着朝服,跨腿坐到司徒苍羽身上 司徒苍羽大手勾着腰,一掌拍在臀部上,捏住半边臀,带着几分狠音吐出两个字 “都!要!” “我知道的可多了,怎么能平白无故交代出来,我若说了将军能拿什么换?” “那我来猜猜?” 珩靖靖从司徒苍羽腿上下来,靠坐在马车软垫上,半磕眼道:“好哇,让你猜,猜没猜中我挑着交代” 司徒苍羽扯笑:“不愧是靖北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须臾沉声:“那十六位姑娘,是已经有人得手了,侯爷才一鼓作气都拔了出来,是与不是?” 珩靖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身子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像是打瞌睡般,似睡非睡,吐出一个长音: “是~” “你撤杀的那一部,就是被十六位女子得手的那一部,看似你靖北侯强权压制,其实也是卫帝的意思,卫帝不好战,这样一份世袭的祖训再世,卫帝不想留给子孙后代,是与不是?” 珩靖靖凝眉嗤声,随即温声带出一个字:“是” “兹国、奢比国和雪国所谋划之事,与皇太子在西南战场息息相关。这有可能影响到,卫国与雪国相邻的边陲安定,是与不是?” 珩靖靖悠悠掀开眼皮,一脸玩味盯着司徒苍羽,腔调起伏有致:“我的小将军,果然出类拔萃,听个耳边风,就能得出这么多信息,谁说梁国是暗探一滩烂泥,真该死” 司徒苍羽一把将人扯入怀里,坐到自己腿上 “那,靖北侯说还是不说” 珩靖靖双手揽住脖颈,手指把玩着司徒苍羽发尾 ,声音细得不像话 “那十六位女子是我让人故意引诱的,若等她们出手,得再等上好几年,她们太谨慎了,勾引个朝官都翻来覆去琢磨好久,我帮了她们一把” 慢悠悠继续:“至于,我为什么杀了一部,是因为其他十五部都试过了,只有被杀得这一部没抵住色欲诱惑” 珩靖靖说完,挑起司徒苍羽下巴,两人接了一个不算清白的吻。 一吻结束后,珩靖靖继续温声细语:“这些女子频繁传递消息到兹、奢比两国,而这两个末流小国,多次与雪国各派巫女接触,雪国的女巫很多有驭雪的本领,这些力量用到战场,小将军不担心吗?如今兹国可是在与你们梁国皇太子对战哦” 司徒苍羽听到最后,心里阵阵感动,珩靖靖能如此直白将这几件事,仔细告诉他,这是需要花多少人力、财力才获取的宝贵信息放到其他任何敌国与敌国之间,都要背负叛国泄密的罪责。 梁国的暗线一直处在落后状态,这样的消息,对梁国太重要了。 司徒苍羽不由得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珩靖靖,你他娘的真行” 珩靖靖敲打着他的背,低声蛊惑“想谢我,拿什么?小将军要以身相许吗?” “许现在就许,侯爷要不要”司徒苍羽心里有些异样。 “看你,给与不给” 珩靖靖对着耳根吐出一口气 “不给我就抢” 引来司徒苍羽一阵骚动,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 “侯爷,到府了”马车稳稳停了下来,门外的下人招呼喊话 珩靖靖推开人,面不改色撩袍下了马车。对着下人吩咐 “给司徒少侠准备间客房,就挨着我房间隔壁就行” 司徒苍羽跟在身后:“谁说小爷要住府上了,小爷要住就住名苑楼,姑娘、舞姬、小倌样样都有。” 第117章 小将军,真是贤惠 “哦?司徒少侠有钱吗?名苑楼的小倌可不便宜” 珩靖靖斜睨瞧了他一眼 “听说,司徒少侠府上都让人养着呢” “本少侠英姿飒爽,排队送银子的能从边城排到梁都皇城” 司徒苍羽跟着进了府 珩靖靖冷哼一声,领着他进了府院 踏入府内,庭院深深,布局规整,青石铺就的地面,反射着晨阳淡淡日光,府中下人并不多,和当初在西侯府后院的清幽居所相差不多,只是胜在府院大、格局布局更加巧夺天工,怎么看都不像是权倾朝野的新进侯府的府宅。 “靖北侯,你这府邸倒是好” “好在哪儿?” “好在,不用老子在做饭了” “小将军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还能让你住厨房隔壁” “厨房就不必了,我要住侯爷屋” “那你可想太多了,本侯当初在你房里睡一晚,结果半夜就被将军强压硬上了,我可没将军这等体力” 话说间,两人到了后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比起北方大户后院的干练粗狂,靖北候的后院可称得上南方婉约清明,更具有风流文豪做派之感。 司徒苍羽心里生出莫名熟悉:“三公子,你认识名苑楼立青阁主吗?” 珩靖靖看了一眼伺候炭火的下人,对着司徒苍羽说道 “少侠,泡壶茶去去寒” 说完径直走到房内换上常服。 出来时,司徒苍羽已经围在火炉旁烹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珩靖靖走到一旁书桌前,抽出一张羊皮卷子,递给司徒苍羽 ,示意司徒苍羽打开看看。 司徒苍羽接过劣迹污渍的羊皮卷子,上面是几座山峰,山峰相连之处有几条长长的像山峰又不像山峰的怪异形状,“这是什么?” 司徒苍羽指着那像山峰的几条长条 珩靖靖泯了口茶,淡然开口:“还没弄清楚,这是皇家密探从雪国送往兹国作战前线的细作截取的” “我朝皇太子现下作战的前线?” 司徒苍羽面露担忧,再次认真仔细瞧。“这几座山峰,都没在梁国境内,边城地界也没有这样奇特的山峰” 珩靖靖盘腿随意而坐在地上,微微颔首 “也不在卫国境内,卫国四方边陲也都没有这样的山峰” 司徒苍羽原本坐在凳子是,见珩靖靖坐在地上,扯过两个坐垫,坐在珩靖靖身旁,还顺道将人也拽到了坐垫上,满脸对着谄媚的笑开口 “你也不知道?” “还没查出来” “你不是会那什么高深莫测的法术吗?这点障眼法你开开天眼也看不见” 司徒苍羽虽没摸清珩靖靖那本领到底有多厉害,但总觉得算半个神仙,所以珩靖靖说没查到时,他心里一点儿都不信。 珩靖靖扭头,身子向后倾,眼眸星子满含笑意:“苍羽,你跟我好好说说,你当我是什么?” 司徒苍羽脑子里一闪:神仙、妖怪、孽障、妖精将军夫人?感觉说那个都不对,特别是最后一个,要是珩靖靖没那意思,可就难堪了,抓了把头发避开珩靖靖眼神 “你忘了你在无涯峰,多吓人,还有在名苑楼你都怎么收拾我的,你还好意思问我” “那些都是小把戏” 珩靖靖一边说着,一边弯趴着身子,像只慵懒野猫,一步一步靠近司徒苍羽,用牙齿叼着司徒苍羽耳垂,酥软入骨道:“你夫君啊” 耳垂带着湿热微微尖锐刺痛,让他全身僵硬,磕磕巴巴道 “你你别咬了” 珩靖靖舌头舔了舔耳垂,看着被津液打湿发亮的耳垂,重新做回垫子上 “兹国、奢比国和雪国,从去年玄女之位后开始,通过这些玄女互通往来,这份羊皮卷子的草图,对比了其他异国,都没有这样的地形,我怀疑这些山峰要么不存在,要么就在北疆雪国的掌控之下,雪国人会驭雪,可以根据地势凭空起雪山” 司徒苍羽全身被撩得火急火燎,结果撩他的人,撩到一半收了手,一本正经谈起了公事。摸着湿漉漉的耳垂,蹙眉想了想,用小案上的茶杯,摆了一个对三角: “兹、奢比、雪三国地理位置成三角方位,兹国连雪国中间隔着黢江和齐国,兹国与奢比国,中间也挎着蜀、苗、钲国,唯一近一点的就是奢比国联合雪国,中间只需经过一个由国,但路程却好几千公里” 珩靖靖白皙的指尖,轻轻点着茶盏:“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三个国家相隔甚远,且互通商贸官道也没有,雪国若真想谋划什么,找邻国齐国岂不更好” 司徒苍羽不不甘心问道“你真不打算,用你的天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珩靖靖像是看傻子一样 “不看,看多了,人间有浩劫” 司徒苍羽半信半疑 “真的?你真是” 说着手指朝天指了指 “小将军,你完了,你强上了仙人,想想后果” 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儿来,捏着下巴 “你他娘的又耍老子” 珩靖靖就拿眼瞧着他,眼底闪着炽热澎湃。 司徒苍羽正想入非非时,下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司徒苍羽慌忙撒开手,一本正经的坐直身体。 “少侠这是怎么了?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方才是被本侯勾到了吗?”珩靖靖用膝盖蹭着司徒苍羽大腿,丝毫不顾及一旁铺菜的老下人们什么反应。 司徒苍羽对珩靖靖这种,当着外人,大放厥词一点办法也没有,大腿躲了又躲,最后起身先坐到了餐桌上。 下人铺好饭菜后,自觉退了下去。 珩靖靖慢悠悠走到饭桌前,扫了一眼,吃了两口青菜,就不太想动筷了。 司徒苍羽看他眼睛在那盘鱼上来回停了好几眼,夹了一块鱼,细细鱼刺理了出来 “喏,吃” “小将军,真是贤惠” 珩靖靖接过鱼肉,心情不错的吃了起来 司徒苍羽在一旁剔鱼刺,珩靖靖则吃着鱼肉,一顿饭下来除了一盘鱼干干净净,其他菜都没怎么动过。 第118章 司徒啊,司徒,你也没例外多少 吃完饭后,两人又在院子里散步消失。 看着满园早春景色,司徒苍羽又问道“三公子,立青君你认识吗?” 珩靖靖手里拿着刚折得柳枝条,轻哼一声:“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他可是个大金主,怎么,小将军嫌靖北候府庙小” “很熟吗?我觉得他不简单” “算不上熟,很久以前和启鹤玉在异国番邦见过几次” “启鹤玉?卫国皇太子?” 司徒苍羽想起厨娘的话,心里莫名不悦 “没错,皇太子四处游历时我也常跟着,他和太子殿下相熟,自然就认识了” 珩靖靖手里转着柳枝条,想来着满园早春,司徒苍羽起了心思。 “那你和我说说,我想听” 司徒苍羽挡在珩靖靖前面,倒退着着走 珩靖靖歪头笑笑 “想听什么?启鹤玉还是名苑楼阁主” “都想听,这两人都太不一样了”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 “前年立青君和我做了笔买卖。 雇了一批梁国小卒去海域,虽然没明说是做什么的,但总觉得,他不像是要做小事儿的人” 司徒苍羽心里想着,既然珩靖靖将皇家暗探得到消息,都能毫无顾忌说出来,自己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可瞒的。 珩靖靖停了步子,柳枝条轻轻点着手心,眼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情绪:“哦?看来是笔不错的买卖,据说和立青君做买卖都能发大财。小将军等着发财” “你也知道,边城这情况,再多银子也不够” 司徒苍羽略感忧愁 珩靖靖笑笑,鼓励快慰道:“会好起来的,小将军想听立青君什么?”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上前与珩靖靖并肩而行:“和我说说你和启鹤玉,你这样的人,卫国皇太子也能和你玩儿” 珩靖靖拿着柳枝条敲打了一下他:“我这样的人,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都是别人排着队找我玩儿” “嚯~第一次进西侯府后院,看你活得像个修道老头,以为你打小没朋友呐” 司徒苍羽抢过柳枝条。 “快说,你是如何作弄卫国太子的” 珩靖靖满脸小得意 “西侯爷和卫帝怕我太冒头,从出生时就瞒了下来,小时候常和启鹤玉玩儿,我两都贪玩,时常把王府搞得天翻地覆,王府下人多,怕我的身份走漏,陛下就在东面的城郊外修了一处府邸” “我和启鹤玉十岁以前大多数都住那里,十岁左右才回西侯府,启鹤玉喜欢结交四海,总爱去其他异国异邦游历,以前我都跟着一起去,这次我没跟去罢了,说起来,这封靖北候的主意,还是启鹤玉提的” 珩靖靖想到启鹤玉追着姑娘跑的样子,不由得嘴角颤颤笑了笑。 从小到大吃住一起,卫帝还为了珩靖靖修了府邸 两人还多次出国游历 是不是在卫帝和启鹤玉心里都把他当做未来太子妃了? 所以,我只是珩靖靖没去陪启鹤玉游历的消遣而已?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靖抑制不住笑的表情,原来谈到一个心悦的人,真的能这么高兴 一席话完毕后,司徒苍羽眼里皆是没落,将军夫人和太子妃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好,越想越酸“这次怎么不跟着去,你不怕皇太子给人绑了活埋了” 司徒苍羽倒是真想把他活埋了 “他走之前跟我二哥借了身大侠装” 斜睨了一眼司徒苍羽 “比你这身华丽一些,说是要找个美女作伴,在异国他乡杀富济贫,有大批高手护着,死不了” 司徒苍羽听他这口气,以为他是在和启鹤玉置气,心里更是没由来的堵,手里烦躁的摇着柳枝条。 珩靖靖盯着院儿的毛竹,想着给自个做把扇子,心思全在毛竹上:这毛竹不错,明天砍两根,现在开始做,下个月就能用新扇子了。 缓过神来,察觉到司徒苍羽有些哀怨看着他,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仔细,又仔细回想了和启鹤玉的那些光辉岁月。 “哦,还有,启鹤玉这个人嘛,为人爽快开明,很好相处,长得也很不错,他以后应该是位不错的君王。” 少焉补了一句 “至少比你们梁国皇太子更适合做国君” 司徒苍羽突然高喊:“珩靖靖,你这话什么意思,就你们卫国太子全天下最好,我们梁国太子就比不上你们卫国太子。” 珩靖靖不懂他在恼什么,梁国太子得不配位这不是他早明白的吗,就事论事道 “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梁国全国上下对他都过分拔苗助长了,物极必反,不可为” “是,就他娘的启鹤玉好,样样都好,别人都不如他行了” 司徒苍羽满脸不爽,朝着外走去。 珩靖靖立在身后,低声呢喃 “难道是梁国皇太子吃太多败仗了,他心里不痛快” 这梁国人,真有意思,一个个都是木楞老实,还有满腔热血。 司徒啊,司徒,你也没例外多少。 珩靖靖转身就去砍毛竹了。 【袖宝斋-后院】 司徒苍羽气呼呼回到袖宝斋,满脸阴沉,惹得后院小厮都不敢靠近这位祖宗,只能跑去通知江迭 江迭心里犯疑:早上出门还神清气爽,高高兴兴,怎么才半天功夫就阴鸷沉冷,苦大仇深的:“小主子,没去名苑楼吗?” 司徒苍羽听到名苑楼,就想到启鹤玉也和立青君认识,心里莫名更来气,喝着闷茶不说。 江迭不似幻聪和司先生那样和司徒苍羽熟路,以往也是听命办事,这会儿看到这样的司徒苍羽,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只能双手托在肚前,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片刻之后,司徒苍羽几杯茶下肚,有些饿了,中午在靖北侯府只顾着给珩靖靖挑鱼刺了,稍稍调整坐势 “快到晚饭,让厨房送些吃的来” 江迭看看太阳高挂不到申时的时辰 哦!原来小主子是饿了。 赶紧让下人送来晚膳,样式丰富满满一大桌,袖宝斋的伙食即来都比将军府好。 江迭又送来一坛好酒,司徒苍羽胃口慢慢被打开,山珍在口,美酒下肚,几杯后就将启鹤玉抛到了脑后… 第119章 他娘的,长得真像个神仙 从那日在靖北候府出来后,一连小十天司徒苍羽都待在袖宝斋没出门。 还给立青君写了封信,大约说明了一下,有事儿,不能去名苑楼小聚了。 其实不是真有事儿,虽然他自己也很喜欢名苑楼那种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氛围。 但是一想到启鹤玉也认识他,而且立青君自己从前就说过喜欢男子。 上回珩靖靖说到立青君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飘忽不定,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没准儿,珩靖靖还真和他有点什么,珩靖靖长成那副样子,勾人时里、外的话又说得那般酥软入骨,换谁,谁能顶得住。 当日,在靖北候也没真想走,想着走两步,珩靖靖一个闪现就把他给拉了回来。 结果呢?结果,压根没人来拉他一下,脚刚跨出靖北候府大门,门童不带犹豫的把门给关上了。 珩靖靖真他娘的没心肝! 这句话,司徒苍羽近来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袖宝斋后院,平日都是幻聪和司先生住得比较多,现在两人在海域没回来,也就只剩下司徒苍羽一人。 头几天司徒苍羽忙着把从珩靖靖那儿知道的信息,分成四份让人分别送到西南皇太子、梁都梁帝、北疆幻羽和边城江川手上,让他们提早有个预防变数。 以及重新制定了一套暗探训练规则,以提高梁国目前暗探水平基础 忙完这些,闲下来就没了别的事。 除了每日像个弃妇在心里骂上珩靖靖几遍,就泡在当初那个风月话本屋子里,看风月话本子玩儿。 只是每次看完一本,情不自禁的将画本里的人在脑子里替代成自己和珩靖靖。 一边骂着自己变态,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往下看。 偶尔还能在梦里,做些不太干净的梦。 脑子里疑虑也越来越重,珩靖靖是怎么做到手里有个启鹤玉、又能拿着那一双含情眼给他将军府花银子的? 越想越憋屈,这他娘的跟他在外面养个小倌有什么不同 司徒苍羽还没想清楚他比名苑楼的小倌好在哪里时。 靖北侯府的马车就停到了袖宝斋门前。 双门开的大马车,四平八稳挡在袖宝斋铺子的正门口,马车有没有人,没人知道,反正就是停在门口一动不动。 来袖宝斋添置东西的,多是达官显贵,但再大的谱,在这卫都也没人敢招惹这位从天而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靖北侯。 店里的堂倌自然是不敢去赶人,小心客气上前询问,马夫只是淡淡回了两个字:接人 几位堂倌,在偌大的店里楼上楼下细细问了个遍,也没有哪位是得靖北候府接送的。 反而引来堂客们的窃窃私语,倚在窗前、门边看好戏 这事儿传到后院的时候,司徒苍羽坐在鲤鱼池边一手拿着风月本子,一手抓着鱼食喂鱼。 “小主子,这怎么办?靖北侯府那辆马车占了大半个铺门,不仅来往马车过不了路,堂客们也进不了店啊” 司徒苍羽卷着画本,勾唇一笑 “走~本将替你们掌柜去会会这位权倾朝野的侯爷” 撩袍两步并三步朝着前门去。 堂倌是梁国人,深怕他闯出什么麻烦,反应过来后,忙追了出去。 司徒苍羽到了前院,扫了一圈四周,真是比话本还精彩,撩袍一跃,跳上了马车。 马夫不带半分留念,驾着马就朝靖北侯方向去。 坐在马车里的司徒苍羽原本以为珩靖靖会在马车等他,结果里面真就是辆空马车。 心里不爽:这他娘的和那些停在名苑楼门口,接小倌和娼妓过夜马车有什么不同? 想着不去嘛,心里空落落的不甘。 一路上就差忧思成疾了。 到靖北侯府时,珩靖靖正在给自己刚做的纸扇作画,听到脚步声音,头也没抬 “来杯茶,口有点儿渴” 司徒苍羽又生出了,随时想掐死他的冲动,倒了杯茶,带着几分怨气,重重朝书案上一放,茶水不慎撒了出来… 一滴刚好落在没干墨的扇面上,画上细竹立马晕染散开一片。 珩靖靖抬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手中笔轻轻添上几画,一块竹间石在细竹中完美呈现。 司徒苍羽见他停了手,抬脚坐在了书案上,用手里的画本杵着手 “北侯爷,大张旗鼓堵在袖宝斋门口,是想作甚?” 珩靖靖放好扇面,喝了口茶,余光瞥见杵着的那本书,轻巧一拽就到了手里,暧昧地一笑:“求娶敌国小侯爷?” 瞟了一眼司徒苍羽,翻开话本目录,读了起来:“第一章,将军可美,第二章,谢谢哥哥,第三章” “还给我,不许看”司徒苍羽一把抢了过来,想起看着本子时,脑子里全是面前人,心烦又害臊。 珩靖靖轻哼一声,嘲笑戏弄:“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没想到躲在屋里看风月本子,尽兴吗?” “尽兴,老子尽心得很” 珩靖靖以为他还在生,梁国太子比不上卫国太子这件事情,“苍羽,这真的值得你生气这么久?话不好听,可这是事实,你这么聪明的人看不明白?” 居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就是事实。 珩靖靖他娘的还是人吗? 这要老子怎么想明白,堂堂镇国将军到他这里成了陪床小倌… 司徒苍羽都要气炸了 ,大喊:“珩靖靖,你太混蛋了,居然这样侮辱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珩靖靖见他来真的,姿态飘逸闪躲,把人引到了院里。 院中只有一棵古树,四周空旷平坦。 司徒苍羽想找件顺手的东西砸过去都没有,身上也没带兵器,只能赤手空拳,踩着轻功,骂骂咧咧的,满院追着珩靖靖 半个时辰下来,连珩靖靖的袍尾也没摸到。 司徒苍羽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么多年的常胜将军,终究在珩靖靖这里败了个彻底。 一屁股坐在房顶上,一脸哀怨看着站在对面如谪仙般的妙人,心里不由得感叹:他娘的,长得真像个神仙 正看得愣神时,一片柔软抵唇,连同没追上的袍尾,一起拥进了怀里 第120章 我给你梳发髻戴冠 司徒苍羽被珩靖按在房顶上,吻得不能自已。 珩靖靖力量超乎寻常,疯狂卷入,犹如沙漠中疾风尘暴,席卷着一切 司徒苍羽感觉到了狂风暴雨来袭,空悬着的上半个身子被珩靖靖压制得不断向下滑。 珩靖靖宽松的衣袍,搂着腰把人紧箍在身下。 不给一点喘息空隙,让司徒苍羽几乎忘了反击,随着唇齿触碰勾缠,司徒苍羽毫不客气对着舌尖咬了一口。 珩靖靖吃痛地呻吟了一声,嘴里的动作却没停,血腥裹着津液弥漫两人唇舌之中裹挟着、缠绕着。 须臾之后,司徒苍羽有些难耐,用着力气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喘着粗气,“珩靖靖,你他娘的,好歹让老子换口气啊” 珩靖靖嘴唇还沾着血,掺杂津液显得唇瓣又亮又红,勾着唇角笑得魅惑妖艳,司徒苍羽看得入迷 倏然,珩靖靖眼色涣散,紧接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司徒苍羽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翻身环抱,健步如飞,把人放到了床榻上,战战兢兢:“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叫人” 珩靖靖嘴角轻启,眼神不似平时那般明眸善睐,抓住司徒苍羽手腕 “没用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司徒苍羽俯下身子,心有余悸低声道 “你告诉我,要找谁?我现在就去?” 突然 灵光一现 “是不是去无涯峰就好了,我现在带你去好不好?” 珩靖靖抓住他的手腕,紧了紧,鬓角出了细汗。 红透的唇瓣像是急速缺水般,霎时间,干裂起白,仿佛失去了生机。 声音嘶哑“苍羽,把门关上,我想睡会儿” 司徒苍羽束手无策,心里焦急万分又担心自己胡乱主张,反倒坏了事。 最后对着珩靖靖点头答应。 珩靖靖这才放心将手松开,慢慢闭上双眼。 眉心却拧成了一团,脸上的汗珠有增无减。 司徒苍羽关好门窗后,就守在珩靖靖身边,看着珩靖靖面部微微抽搐,不断地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 他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到底是怎么了? 哪里的问题,明明都还好好的。 司徒苍羽不禁在脑子里细细回想从进府后,珩靖靖每个动作表情 …心头蓦然心头一惊,是舌头,是我咬掉的舌头? 他刚刚说话的嘶哑,就是受到舌头影响,才会发出微弱低沉的声音。 看着珩靖靖难受神情,司徒苍羽十分懊恼扇了自己一巴掌。 过了好一会儿,珩靖靖呼吸渐平,紧锁的眉心也随之松了不少,司徒苍羽用帕子擦着满脸的汗珠,细看整个衣衫都湿了半透。 司徒苍羽在衣柜拿来干净的里衫,轻轻地解开衣袍,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珩靖靖似乎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像当初在无涯峰的那几个日夜一样。 司徒苍羽换好衣衫后,躺进了床榻里面。 半卧着,用手支着下巴,指尖从珩靖靖眉心、眼眸、鼻梁、嘴唇一一划过。 他几乎能闭着眼睛勾画出珩靖靖精致完美的五官。 珩靖靖,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我总是看不懂你, 你一次次招惹我。 知道我好吃口萝卜糕,把东宫太子的御厨悄悄送来。 知道边城将军府开支困难,专门送那么多银子过来。 你到底想怎样? 你知不知道,我司徒苍羽受着你的一言一行,在边城饭吃不好,觉睡不着。 你从无涯峰走后的小半年,我偶尔也去无涯峰山巅。 每次坐在你坐过的那棵古树下,我就在想,我司徒苍羽过去十九年都白活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天命不凡,能带着梁国望风披靡完成夙愿。 从遇到你之后,我那些骄傲和辉煌如尘埃云烟,你轻轻一吹它们就散得无影无踪。 我开始痛恨自己不够强大。 不够将你尽情搂在怀中。 不敢在你离开时,拉住你大声质问,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珩靖靖,你真是个妖孽。 真是我司徒苍羽这辈子的劫难眼眸的寂寥如潮海般没完没了 次日, 珩靖靖面色如此醒了过来,司徒苍羽趴在他身上睡得像死猪一样。 珩靖靖用手轻推了两下,纹丝不动,闭着眼睛,手稍稍用力,把司徒苍羽推到床角,人跟着砸醒了过来。 司徒苍羽揉了揉头,看见珩靖靖掀开被子下床。 惊喜不已,从背后把人抱住,下巴挂在肩上,语气迟疑 “醒了,唤我一声好不好” 珩靖靖抖了抖肩,嘴角勾出一抹深弧,轻吐出两个字:“死!猪!” 司徒苍羽听见他完好无损的声音,忍不住朝他脸颊亲了一口。 自责问道 “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咬破了你舌头,你才会生病的” 珩靖靖蹬上木屐,一个起身,司徒苍羽扑在了床上,“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一晚上就知道自责自省,是怕本侯治罪吗?” 司徒苍羽就着姿势,挪到珩靖靖睡过的位置。 一副没心没肺的口气 “治罪就治罪,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珩靖靖看了一眼身上的内衫,歪头狐疑 “你给我换的?” “不然还有谁,昨夜你全身发汗衣衫都湿了大半” 司徒苍羽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心颤后怕 珩靖靖知道自己每次疗伤肯定肉体都不好受,只是对于司徒苍羽,会给他换衣衫有些意外。 微微勾唇,逗趣道“小将军,昨夜可是大饱眼福了” 眸子明动又狡猾,加了一句:“硬了几次啊” 司徒苍羽真受不了,犹如谪仙神韵般的人。 嘴里时不时就蹦出,让堂堂七尺男儿都面红耳赤的骚磕。 “珩靖靖,你早晚得折在你这张破嘴上 ” 司徒苍羽翻身坐起,看着珩靖靖正在一旁穿朝服。 狐疑的打开窗 冷哼一声“侯爷,这都快卯时了,还上朝啊” “今日我得去趟公里,启鹤玉来信了” 珩靖靖边说着话,一边对着铜镜整理发髻官帽 司徒苍羽听到启鹤玉三个字,莫名来了火。 气火火冲到珩靖靖面前,顿时又泄了气 “我为你梳发戴冠” 第121章 小倌? 司徒苍羽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给珩靖靖束高发髻,扣冠带帽。 整理好仪容后,珩靖靖准备朝外走去,司徒苍羽一把将人扯到怀里,口吻迟疑 “给我看看舌头” 珩靖靖抬起眸子,微微一笑 “不给看,等我回来” 拍了拍司徒苍羽脸颊 等人走后,司徒苍羽想起刚刚那股做作扭捏的劲儿,打心底嫌弃自己。 我,司徒苍羽顶天立地,气拔山河的大将军。 怎么在珩靖靖面前娘们儿唧唧的。 这不行,下次得注意! 没一小会儿,靖北候府的管家端着早点进来。 恭敬又本分开口 “司徒将军,用完早膳后,有其他安排吗?在下让人提早准备” 司徒苍羽容色微变,怀疑反问“你认识我?” “认识,三公子不,上次将军来府上时,在下私下多嘴问了一句,侯爷就告诉老奴了,将军真是一方豪杰,我家侯爷能结识将军这等良友,人生之大幸啊” 司徒苍羽用帕子擦了擦手,心道:这靖北候的下人,倒是比珩靖靖会说话。 随后应付一句 “靖北侯,鲲鹏之志,一鸣惊人” 管家手里放着碗碟,开口笑笑 :“我家侯爷,老奴从小见长大,侯爷从小与其他小孩不一样,过早开智,如今这十九年,除了太子殿下,将军是侯爷领进府的第二位朋友,可见侯爷真心拿将军当做良友” 司徒苍羽坐到桌上,虽然听着好还不错。 但是,排第二还是有点不爽 “听说,你们侯爷和启太子殿下关系很好” “嗯还不错,小的时候两人曾住过一段时间,长大后嘛侯爷有时也住东宫,不过现在太子殿下出国游历了,侯爷就很少去东宫住了” “啪”一声,司徒苍羽手上的筷子断成两节。 拘谨解释 “习武之人,冒失了” “将军真是疏阔好男儿气概” 说话间,老家重新呈上一副新筷 “将军先用膳,门口有小厮和家将,有什么事儿将军只管招呼” 管家走后,司徒苍羽一口也吃不上。 恍惚间,每个碗碟上面都写着:小时候住一起、长大侯爷住东宫 【卫国-御书房】 卫帝撩着袖口,手拿大狼毫笔,行云流水在布卷上作画。 “微臣参见陛下” “噢,靖之来了啊,快起来,等你半天了” 卫帝丢了个眼神给贴上太监。 对着珩靖靖说 “你看看这封信,我觉得这小子有事没说实话” 这封信,并没什特别之处,基本和启鹤玉以往的书信内容相似。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长达五页写北疆雪国地界各族派别之间的关系,和优劣可取之处。” “陛下,依照微臣看,这份雪国利弊,详细明了,对我们有大益处,有了太子殿下这份记录,我们或许能推断出,那张羊皮卷上的草图是什么意思了” 珩靖靖正在苦恼如何快速下山查找草图事宜,启鹤玉的这封信,简直太有益了。 卫帝放狼毫笔,对自己这幅张狂的石林画省事满意,“靖之,你忘了,这家伙以为游历,写到其他异国长利短弊,可都是半页纸就一带而过的,这五页纸,句句都在精,半句废话都没有,这还不奇怪吗?” “陛下,或许是太子殿下,幡然觉悟,人嘛,总是会成长的,再说了,不是有人一路都在嘛” “那些人,没一个看得住他的,还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开的” 卫帝一脸神秘兮兮,凑到珩靖靖跟前 “靖之,朕估计这小子遇到能制他的人了” 珩靖靖微微捏了捏衣角 “陛下,那要不要先将人招回来,问一问” 卫帝一脸和悦:“这到不急,朕若没猜错,估计人家姑娘没看上他,是他自己赶着往上贴,这会儿召回来不合适” “对了,后面关于雪国利弊的信笺,朕让人重新抄了一份,你等会儿带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卫帝说话间,太监把手抄递了上来。 “陛下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得话微臣先告退了” “嗯下去,” 卫帝摆了摆手,出了御书房珩靖靖吐了口气,心里嘀咕:真父子就是不一样,这样都能被陛下自己猜到。 珩靖靖拿着手抄,又去了趟兵部,让其派人仔细对照这封信去核实真伪。 然后,派人去雪国,试探一下兵力如何。 安排完这一系列下来,都快到傍晚了,心里嘀咕着启鹤玉,硬生生让他在朝堂做个官职,一天累的要死 珩靖靖从兵部出来时。 司徒苍羽正倚在马车旁,打哈欠,见人过来,伸了伸脖颈,促狭:“都晚上了,侯爷怎么不住东宫,上朝还不易迟到” “管家和你说得?还说了什么” 珩靖靖边问,边躬身上了马车 “说得可多了,什么小时候只和太子来往啊,长大了跟着太子殿下住东宫啊” 司徒苍羽跟着进了马车,十分揶揄道“看来是话本里说的,养成系太子妃” 马车缓缓向前,珩靖靖靠在软垫上,斜了他一眼 “看来,最近小将军在风月本子上学了不少东西啊 ,回府也给本侯也露两手,学有所用才,得以精进” 司徒苍羽直截了当 “你是不是以后要做太子妃?” 珩靖靖“噗嗤”一笑,终于想明白了,这小半个月司徒苍羽在生哪门子气。 他脑子里到底装得些什么玩意儿! 也好,那不如就玩儿玩儿。 “太子妃?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司徒苍羽感觉脑门都直冲血,心里怒吼:看,我就是没说错,真他娘的和我想得一样 咬牙切齿道“那你什么意思?” 珩靖靖微微掀了掀眼眸,一脸无知“什么什么意思?” 咬牙切齿低吼道:“你都要做太子妃了,还和我睡,又给我银子花,你当老子是什么啊” 珩靖靖见他这副样子,一时间没憋住,弯腰大笑了起来,断断续续问道 “你觉得呢?” 司徒苍羽一脸满脸愤怒,语调咬牙切齿犹豫 :“小?倌?” 第122章 苍羽,你真愿意把命给我 “嗯~不错,小倌总比正宫好” 珩靖靖凑近了些,声音低魅 “以后本侯成了太子妃,我们两偷情就没这么方便了” 司徒苍羽要炸了,一把将人推开,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磕磕巴巴“珩靖靖,你你我我老子不干” 珩靖靖懒散靠在软榻上,散漫扬眉,眼里更是一汪春水 “嗯?不好吗?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司徒苍羽越想越不痛快,“好个屁,老子堂堂梁国将军,到你这儿连个妾都算不上,珩靖靖你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珩靖靖抬脚一跨,坐到了司徒苍羽身上,用手勾着下巴 “苍羽,你好好说说,是谁欺负谁?当初我在你府上,半夜可是被你强上的” 微微低头附耳,勾出一抹邪笑 “太子殿下可不知道哦~”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着耳朵说出来的。 司徒苍羽被他这一下,挑得全身僵硬,听到最后一句,真的出现了一种偷的错觉。 既然和皇太子青梅竹马,那我到底算什么,珩靖靖到底有没有心 珩靖靖见他不说话,双手环抱后颈,“苍羽,吃味儿了?吃味儿就说出来,我想听听” 司徒苍羽一手环住腰间,闻着他身上淡淡雪松味,那是属于他独特味道,心醉神迷,无法令他不动心。 吐出一口气,平心静气道 “珩靖靖,我没你聪明,打第一面见你,我就知道自己玩不过你,在你身上我体会过了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挫败和失落。我怕你、惧你又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你,想要得到你,哪怕被你玩弄鼓掌,让我把命给你,我司徒苍羽眼都不眨一下。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知道你从不屑于同我说,我自卑又害怕不敢问你,这太他娘的娘们了。” 司徒苍羽将他手从后颈拔下,怔怔看着他 眸子微微一拾,带着寂了 “我承认,你太诱人了,哪怕你自当我两是各取所需滚了几回,可我受不了,我没法把目光从你身上挪开。可如今,你注定要成为太子妃,心里也从未有过我办法,是我越线了。咱们就这样,以后你也别往府上送银子了,咱们能不见就别见了” 司徒苍羽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用手去拨开坐在身上的人。 听完这些话,珩靖靖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司徒苍羽会对他动情,至少在他的预料之中没这么快。 仿佛内心只敢期许一朵小草的人,一瞬间,拥有了整片树林。 他固执的坐在司徒苍羽身上,不让他走,野蛮又霸道 “苍羽,我不要太子妃,我只要你”双唇紧紧附在他的唇上,舌尖在口中肆意游走,品尝着他的味道,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司徒苍羽对于着,每一个细微的触感都心跳加速,双手在背上游走,时而轻柔地抚摸,时而紧紧地握住,仿佛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彼此身体紧贴在一起,仿佛在寻找一种久违的归属感和亲密感。 司徒苍羽当做两人最后的一个吻,力量与激情,像电流般穿过身体,加速又沸腾,怎么都不想松手。 沉醉在疯狂而热烈的亲吻之中。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两人挨着头,轻重不一喘息着 珩靖靖气息不匀闻道 “苍羽,你真愿意把命给我” “愿意,你要不要” 司徒苍羽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唇,眼里皆是情欲 “那你给我留着,不许给别人” 珩靖靖抓住衣襟,故作要挟 【海域-商船上】 幻聪将一份密函推到冯珍珠面前 “瑀炜,这是陛下给我的秘旨” 冯珍珠略感诧异,迟疑开口 “幻兄,确定让我看” 幻聪眼眸坚定 “当然,我觉得这事儿整个冯氏找你最合适” 冯珍珠闻言,摆了摆手,将密函退了回去 “幻兄,我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惯了,这密函里的大事儿,你还是找我老爹或者冯氏其他兄长都行” “唉~你先别拒绝嘛,看完了密函再商量也行” “看看~幻兄,咱俩哪次合作买卖,不是从你说看看开始的,这里面指不定是什么大坑等着我” 冯珍珠用扇子点了点密函,满脸抗拒 “我不干你休想” 幻聪见以往用过的招数不顶用,灵机一动,义正言辞道 “冯珍珠,你还是梁国人吗,你忘了世代夙愿了,现在陛下将这夙愿的一部分担子放在你我身上,你还想推迟” 果然,冯珍珠受不得这突然来的家国大义,这是梁国人骨子里的东西,他冯珍珠在不想干,也抵不住这担子的责任。嘟囔道 “那,我要是看了,可以告诉清河吗?” “这个我管不了,陛下说得这件事,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所以我只能找你,至于其他的瑀炜,你身为梁国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梁国夙愿在你们心里的分量” 冯珍珠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密函打开了。 看完有些后悔 “幻兄,这事儿太大了,我老爹和兄长肯定比我做得好” “没错,他们或许比你做得好,可是瑀炜,我只能找你,我们合作这么多买卖,至今没多上人真正清楚你我二人手上的产业有多少,这是我们二人共同的努力,所以我也相信,这件事我们指定也是能瞒着所有人的” 幻聪拨了拨茶沫,轻轻泯了一口 “瑀炜,我不是梁国人,义父当年把我从雪国带回来时,我其实对雪国没什么印象,八岁那年,我同义母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贺寿,偷偷跑到御书房,陛下正低头拨弄算珠,声音啪啪啪一下一下的,非常清脆,好听极了。陛下发现我后,没怪罪我,指着算珠问问喜不喜欢” “没过多久,我就以侯府小公子身份到了宫里和皇子们学习商贸互通慢慢的,义父义母、兄长和周围所有的梁国人,都在影响我,我骨子里有了和你们梁国人一样的信仰一样的夙愿。” 幻聪眼里闪着炽热的光 “当得知,每一代梁帝都会建一座金库,我就暗暗发誓,这一代的金库我幻聪一定要替梁帝、梁国建好,珍珠,难道你不想吗?” 第123章 金山之起 “幻兄,你让再想想,这事儿太大了,我就想在金山富贵乐里,过一生” 冯珍珠看了一眼手上的古玉扳指。 嗓音低沉 “幻兄,我和清河你知道,他是蜀国皇族,你若选我也就是选他” “珍珠我信你,亦是信清河兄” 幻聪双眼透着睿智,“珍珠,这件事其实无论我们前期多隐蔽,终有一天会暴露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空山里堆满金子” “我希望这座金山,由你我二人亲手筑成,承载着梁国人的夙愿彪炳千秋” 冯珍珠有些动容,冯氏家族的门楣,不用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来撑掌。 但,梁国不同,梁国人骨子里带来的夙愿,没法让任何一个梁国人袖手旁观。 幻聪见他还有些犹豫,抬头远望海上玉盘圆月 “珍珠,你好好想想,对于冯氏也好、梁国也罢。我随时等你答复” 冯珍珠点点头 “我会好好考虑的” 余清河敲门 “瑀炜,海鲜粥好了” 冯珍珠一扫阴霾,“幻兄,走去吃点海鲜粥,清河做的粥可好吃了” 幻聪轻佻一笑,打趣道 “我可不去,你家蜀国皇子,可没喊我。说不定,就煮了你一个人的量” 余清河推开马门,淡笑开口 “幻兄,我给瑀炜做了海鲜粥,要一起去吃点嘛” 幻聪轻哼一声 “我饱了” 余清河淡漠一笑,“那幻兄先休息” 走到冯珍珠身旁 “珍珠,走我们去吃海鲜粥” 两人走后,幻聪走到船头,坐在甲板上。月光如水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幻聪凝望着圆月,海风轻轻拂过,带着海水的咸味和淡淡的鱼腥味。 “聪哥哥,是我太笨了,你才不带我去卫国吗?” 耳边的话,仿佛就在昨日。 几年前,当他决意为了异父异母、也为了自己胸中抱负。扔下了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夜里海上风时而温和,时而秉烈。 冯珍珠和余清河在船尾欢声笑语,断断续续传到船头。 幻聪盯着圆月,愣愣发笑。 笑着笑着,双眼起了层层雾水,明亮的圆月变得模糊不清 司先生走过来时,幻聪下意识抹了把脸。 司先生将手中毛皮毯子披在幻聪肩上,弯身坐在幻聪旁边,长叹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聪聪长大了,陛下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我们聪聪,唉~” 幻聪咧嘴一笑 “先生,别叹气,是不相信我能做好吗?” “我当然相信聪聪能做好,只是,太辛苦了,老夫心疼” 幻聪心里顿感焖腔,挪了挪身,偏头靠在司先生肩上 “不苦,有先生陪着,一点不苦” 晨雾,轻轻弥漫,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 晨阳,从海线升高,海水呈现出深邃蓝。 冯珍珠立在马门外,敲了敲门 ,随后推门而入。 “哟~舍得给我送一碗了” 幻聪看着身后冯珍珠身后的余清河打趣开口。 余清河将托盘连同托盘上的海鲜粥,放到桌上,接过话 “反正也吃不完” 冯珍珠堵住他的嘴,笑笑看着幻聪 “幻兄,这是新做的,你尝尝” 又连拖带踹的将余清河赶了出去。 幻聪伸了伸懒腰,舀了口粥 “不错,清河还是有两下子的” 冯珍珠一脸沾沾自喜 “那是,你以为风流倜傥冯公子,什么人都能入眼” 说话间,缓缓将万里山河图铺平展开。 幻聪眼眸微动,端着碗起身,嘴角轻轻上扬 “看来,风流倜傥的冯公子,这是想清楚投身于崇高之志而终身勤勉了” 冯珍珠嘟囔 “少拍本公子马屁,本公子是看你一人难成大事,怕你坏了世代夙愿,可不就得我冯公子,多在一旁鞭策鞭策你” 幻聪也不恼,把碗搁到一旁,看着万里山河图 沉声开口 “你有什么想法?” 冯珍珠用扇尾,在梁国楚城画了个圈 “这里,怎么样?” 幻聪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万里山河图上的梁国楚城,单手托着下巴 “楚城,会不会太冒险,皇太子现在攻打的西南小国,可都在楚城周边,若皇太子没攻下这些小国,楚城就是个边陲之地,常年并不安稳” 冯珍珠眼里透着商人的狡黠,勾唇坏笑 “幻兄,心放到肚子里去,你再看看,若皇太子将周边小国都收入囊中会怎样?” 幻聪手指,从卫国、北疆雪国、黢江源头一一划过,最后指腹落到梁国楚城。 欣喜若狂 “若我们在,皇太子将黢江西南一岸,收入囊中前,建立一条北疆边塞、卫、齐的通商要道,那么北疆边塞北到西,整个戈壁、草原、雪国的资源都能来往通商” “还不止,北疆边塞东面是,韩、许、浮于这些异国,这些同样能通商建道” “西南地界,还可以在箍域关这里建立链接黢江商道” “北疆戈壁产,草原牛羊 马匹 。西南丝绸、玉器 东面小麦。大豆和天然海产。” 幻聪越看万里山河图,越兴奋 “枢纽交易都以楚城为中心,楚城背靠边春山,再就是榕城,梁国世代立命之本的中草药和粮食,自然也能在楚城周转交易,从卫国出海,运往海域” “珍珠,咱们发了,这岂止一座金山,给陛下十座都行” 冯珍珠手中扇,潇洒一展,怡然自得 “崇高之志,然而非必得终身勤勉 ” “我就说,没找错人” 幻聪一把搂住冯珍珠,心潮澎湃。“为今之计,咱们也不能甘等着皇太子,去年一年,皇太子战况不佳” “依我之见,我们借助 冯氏、和我手上的产业人脉,新扶持一个身份,先在各国外藩跑出一条便利商道。新身份在明,你、我在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无论哪一方,最后银子都进入一个袋子里” 冯珍珠颔首“嗯,这样最好,现下天下巨头商贾一二都是梁国人,司徒苍羽将军的西北之地,虽已收复,但这几年民心依旧不稳,若被异国外邦蓄意利用,你我所某之事反倒不好运作” “这个新身份是谁都行,但,一定不能是我梁国人” 第124章 靖北侯,可不好伺候 【卫国-靖北候府】 “侯爷,我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 司徒苍羽坐在书案上,手里把玩着玳瑁笔。 珩靖靖坐在书案前,仔细描绘着扇面。 这几把毛竹扇,是前几日刚做好的,就差扇面提墨了。 白皙如玉指节,握着青玉毛笔,细腻勾墨,扇面上的翠柳,如流水般栩栩如生。 “哦?司徒将军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 珩靖靖抬眸看着他,嘴角上扬 “难不成,又是想赖在本侯床榻上,不肯走?” 笔尖蘸了墨,轻敲蛊惑 “色令智昏,司徒将军悠着点” “本将军,体力好。侯爷今夜要不要试试?” 珩靖靖笔尖起仰,一株株柳条,在扇面上肆意滋生,犹如春风撬开的湖中三月柳。 “试啊将军想怎样试?” 珩靖靖用手指去够司徒苍羽腰间带。魅惑一笑 司徒苍羽捉住腰间手,指腹揉捏着指腹 “我想在卫国借用几位出色暗探,到边城大营,教教我们大营的军领” 珩靖靖放下笔,看着被揉捏发红的指腹,耳根不由得发烫。 “暗探在陛下的手里,我做不了主” 侧头躺在司徒苍羽大腿上,宽松衣襟下,白皙后颈暴露无遗。 犹如瓷器般光滑,透出一种摄心弧 “苍羽,我知道你急,不过眼下就算卫国给了你暗探也没什么用” 司徒苍羽腿部瞬间紧绷,不由自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仰头吐出一口重气。 珩靖靖似有似无的,朝上移了移 “卫国的暗探,影卫隶属于陛下执掌,只听命于陛下行事,每届首领都会加修一套自己的传递技能,这些都是极其隐秘的。从不示外人” “你们梁国的暗线消息,之所以跟不上其他异国,除了梁国世代半开国门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你们太怜惜了” 司徒苍羽摸着瓷白后颈,心猿意马疑问“怜惜?” “没错,你们梁国人忠厚又心善,这样的风气下,你们梁国几代建立的暗线,基本都是采用退役老兵、亦或者成年后功夫较好的将领” “可,这些恰恰是作为暗线的大忌,暗线是从小培养的,他们在微小时,痛快极其残酷的训练方式,出师时,要杀光自己同类才得以出师,这一辈子他们只知道两件事” “第一,对君主的绝对忠诚” “第二,做君主没有思想的利刃” “单从拿微小儿童训练这一件事,你们梁国就做不到。这就是怜惜!就也是你们梁国暗线不如其他异国的根本” 司徒苍羽想到,那些易子相食的画面,心里不由得冷颤。 拿孩子作为武器,司徒苍羽从未想过,梁帝乃至梁国百姓几乎都没想过如此残忍的事情。 司徒苍羽松开被他捏得指腹发红的白皙手掌,“卫国历代暗探,都是这样出来的吗?” “不止卫国,其他异国亦是如此,且残酷手段训练,只会更怖” 珩靖靖蹭了蹭 “你想要把梁国的暗线提上来,你自己心里的这一关能过吗?” 司徒苍羽心里像是被上面敲了一下,眼神不由得黯淡几分。 肤如玉的脖颈,被他抚摸得有了红印。 “当年,边城收入囊中后,我就发过誓,这辈子不做伤害老幼妇孺的事情” “这一关,我确实过不了” 珩靖靖起身,莞尔勾唇 “会有办法的” 捏着司徒苍羽下巴 “小将军,今晚让本侯压着睡如何?” 司徒苍羽大手揽腰,把人带到怀里 ,看了看院外的下人 弯腰低声 “确定不是本将军压着侯爷睡” 珩靖靖舌头微微外吐,摇了摇头。 指腹摸了摸他的下唇,大指姆卡着唇瓣,十分熟悉的半张嘴,滑了进去。 院外翠柳发着嫩绿芽,柔软轻垂枝条,春风摇曳。 房内的两人,炽热迸发。 掺着津液的大指姆,嵌住下颚,舌尖不停吮吸,鼻息间喷洒着热气,相互缠绵。 珩靖靖被吻得难以喘息,他轻重不一的揉着司徒苍羽后脑勺,寻着缝隙,发出轻音呻吟。 司徒苍羽听不得着声音,身子从书案上移了下来,把珩靖靖提了上去。 半截身子卡在双腿之间,重新吻了上去。 宽敞的衣襟被蹭得大开,脖颈间红潮遍布。 司徒苍羽觉得这是某种无声勋章,和珩靖靖的呻吟一样,都是情难自仰的火星子。 撑在书案上的手发颤发红,不慎掀翻笔筒,“哗啦”一声脆响,两人同时一愣,看向散落的一地。 珩靖靖双手撑着司徒苍羽肩膀,气息不匀 “小将军,真是年轻气盛,大白天就像吃了我” 司徒苍羽摸着他的脸,手从脸颊滑下下颚、颈窝,看着胸口的青紫红潮,内心再次翻江如潮。 双手拉起半敞开的衣襟,细致非常的整理,藏在衣袍下的潮印,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偷看。 珩靖靖气息渐平后,双手搂着司徒苍羽后颈,细细呢喃 “抱我,还是,背我” 司徒苍羽爱死他这模样了,又魅又妖,还有些坏。 双手托着臀,将人从书案上托到了自己身上。 迈着步子朝外走,珩靖靖挂在他身上,一脸慵懒躺在怀里。 院外的下人见到,纷纷低头,转身,装作没看见。 乃至珩旭一身蟒袍进了院子,也忘了通传。 司徒苍羽正搂着珩靖靖在院子里瞎溜达。 倏然,珩靖靖抬头露出一抹媚笑。 “嗯?侯爷,这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 步履矫健声,伴随着嘲弄 “啧啧想不到,靖北候也有被人搂在怀里的时候” 司徒苍羽闻言,全身一僵,做贼心虚般迅速放下手。 珩靖靖扭头,笑了笑 “二哥,跑我这来有什么事吗?” 珩旭掠过珩靖靖,双手扶背,转圈打量司徒苍羽,故意发出阵阵惊叹 “这位少侠真是出类拔萃,靖北侯从哪儿把你找来的” 转头拍了拍珩靖靖肩。 又说道 “靖北侯,可不好伺候” 司徒苍羽心里一阵狂乱。 这他娘的如何是好? 珩靖靖府上的人都有病吗,这么大一人进院儿,也不通传一声。 怎么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羞耻感。 珩靖靖,你他娘的快说句话啊! 第125章 我们也会这样吗? 珩旭撩袍而坐,“北疆来信,说玖家道法后人,不日便启程回蜀国了” 喝了口茶 “陛下让我来问问你,这人能不能让他来卫国” 原本尴尬不已的司徒苍羽,听到玖家道法后人,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玖家道法擅游学、兵学之术。不过据说他们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屠杀殆尽了。没想到当今世上真还留存玖家道法后人。 司徒苍羽颇感兴趣,全无方才之神色,转身站在珩靖靖身后,想听得仔细些。 珩靖靖拉了拉他衣袖口,示意坐下。 司徒苍羽顺势也坐在一旁。 珩旭给斟了杯茶,似乎当他是久违的老友。继而道 “多亏了他的这一趟,才断了卫国背部受袭的大患,陛下想既然是你找来的人,又不是卫国人,自是不能随便行封赏。若让将人留在卫国,就不一样了” 司徒苍羽心里敏睿想起,在边城时听到的一些消息:北疆以南出现的新势力部落首领不是北疆异族人几月之间横扫一片,直逼浮于国 这不就是几个月前来往商队说得那支新部落吗? 原来是珩靖靖找了玖家道法后人,难怪,在几个月能崛地而起,颠覆瓦解北疆小国部落局面。 司徒苍羽想到这些,不由得看向珩靖靖。 侧脸刚好映入视线,一抹不羁微笑,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气。手托起茶杯,漫不经心半磕着眼,十分懒散惬意,让人既感到神秘又感到着迷。 珩靖靖,淡然一笑 “玖家道法老祖几百年前受到同门灭口,仅存下来的后人也是历代迁移,几度无所居所。百年前在蜀国定居了下来,如今已经成为一方百姓,后人日子过得也安乐。自然是不会来我们卫国的” 续而又打趣道 “赏赐就不用了,我这靖北侯,不就是陛下最好的赏赐嘛” 珩旭看了一眼司徒苍羽,转头轻声道 “梁国皇太子若收复了西南兹国地界,疆土地界再次扩大,梁国和蜀国可就只隔了条黢江,若梁国执意度黢江攻进,玖家道法后人还能有安生之命吗?” 珩靖靖用胳膊碰了一下低头的司徒苍羽,仰起下巴 “苍羽,你给二哥解解惑,这是你们梁国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司徒苍羽倍感震惊,没预料到,在毫无征兆之下,珩靖靖一句话,不仅直白说出来自己身份。 还得把关于国与国之间的谋略计划,像寻常之事,说与敌国的皇家亲卫听。 司徒苍羽抬头与珩旭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看着对方满眼狰狞 问道 “二公子,想听什么?” 珩旭愣了一下 大笑两声 “梁国战事,诸多不可言,得看少侠如何说,我便如何听” 少侠,嗯,这位西侯府二公子,为人谨慎,定是知道若戳破我身份,会让彼此都尴尬,索性来了个一叶障目。 “不瞒二公子,梁国在西南的战事,成效缓慢,若来日皇太子划黢江流域为界,梁国自然是会横渡黢江,不过,黢江,常年水流急湍,江面宽近百公里,就算横渡,从蜀国边陲入岸,并非良策” 珩旭眼里多出敬佩之意 “少侠坦荡,赤城,在下佩服” 珩靖靖揭穿道 “得来,二哥,你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蜀国清流门派” 珩旭接过话 “靖靖,你能不揭穿吗” 珩靖靖听不得他这样唤自己,藏着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抬,珩旭面前的茶盏就凭空翻倒在桌子上。 “怎么做了侯爷,反倒更爱生气了” “我向来小气,二哥忘了” 司徒苍羽没明白珩旭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到珩旭一脸无奈的把茶盏重新摆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珩靖靖故意打翻的。 “大哥如今带着新嫂子浪迹天涯了,他辞官弃爵,这西侯府世袭的位置早晚落到我身上” 司徒苍羽听到这儿,自觉这是他们家事,自然不好留下。便准备起身避嫌。 珩靖靖像是有所察觉,毫不避嫌的当着珩旭的面,一手按住司徒苍羽大腿,不让他走。 虽说私底下珩靖靖如何胡闹,司徒苍羽都不觉得不妥,反倒十分喜欢珩靖靖这些招数。 可当着外人面,他始终有些局促和害臊。 面露难色的伸手去推,反倒被珩靖靖十指相扣握住。 “二哥,承袭爵位多好,我看比你亲卫的身份好多了,这是早晚的事儿,好事儿” 珩旭愁得眉心微皱 “怎么好,这个爵位我可一点儿也不想要,我不管,你得想想法子” 珩靖靖握在桌下的手,大指姆不停抚摸着司徒苍羽手背。 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沟壑纵,一条白色疤痕,与肤质显得格格不入。 他喜欢摸着他的疤痕,就像喜欢司徒苍羽用带茧的手指,抚摸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一样。 珩靖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二哥应该去找陛下,一道圣旨就能解决二哥这些年来的烦恼” 司徒苍羽被珩靖靖牵着哪儿也去不了,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道 :当初自己的暗线这是错得有多离谱! “我哪儿敢,陛下前几日还说,早点让我承袭爵位,已经有好几家世家女公子等着我挑” 珩旭突然对着司徒苍羽说 “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司徒苍羽一时间被问得有些懵,心道 :珩靖靖说得没错爵位可比亲卫好太多了,卫帝还准备给你赐婚,这是天大好事儿啊。 “二公子,这是好事儿啊,卫帝赐婚无上殊荣” “苍羽,你是不知道,我二哥,心思大着呐,一心只想做驸马爷” 珩旭眼见被点破,有些不好意思,反驳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不懂” 司徒苍羽看着两人相握的十指,心里反复默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也会这样吗? “二哥,那丫头可还小,你若当真要走这一步,我不拦着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二哥真的要等?” 珩旭眼里露出坚定不移的神色 “等,靖之,你二哥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一辈子护住一人便心满意足了” 司徒苍羽心里突然慢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有种东西正在心里滋生 第126章 原来,当初他一眼就察觉到了 【卫国-靖北侯府】 “既然如此,我便不必多说什么,西侯府承袭爵位的事情,改日我回府同老头商量一番” 珩靖靖如实说道 “二哥,承袭作罢倒是简单,只是九公主年纪尙小,若非功勋卓着,陛下不会轻易赐婚的。” 珩旭咧嘴苦笑 “是啊,丫头正芳华时,我都已过而立之年” “卫国如今四方太平,估计百年来也不会起什么战事,朝中政事嘛你也知道并非我所长。自然起不上任何建树” “靖之,很多时候都羡慕你” 珩旭手里晃着茶盏,好似那半盏茶香,把人都熏得昏昏沉沉 司徒苍羽看着他摇晃杯子的动作,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提着酒壶在城墙根下的人。 那人不是珩栎,是珩旭。 “二哥也不必心忧,世间万物心起念动,弹指一念,机遇一瞬。总会来得” 珩靖靖难得快慰道 司徒苍羽很喜欢看着珩靖靖,姿态懒懒散散,三两句话直击要害,又能娓娓剥茧抽丝给予希望 正在司徒苍羽感慨心生喜欢时。 珩靖靖话风一转 “实在不行,到时候让苍羽率十万梁国大军,朝卫国边陲直攻。二哥你去灭了他,这破天功勋不就到手了吗?” 司徒苍羽噗嗤一声,反捏了一下相握的手 “嚯侯爷倒是会出主意” 珩旭面色微动 “我看也行” 看向司徒苍羽 “少侠,宁毁十座城,不毁一良缘” “二公子说笑了,我朝陛下有令,不可与卫国起战” 珩旭调侃道 “靖之,这少侠也不怎么样嘛” 起身握了握佩剑 “宫里还有事,我走了” 司徒苍羽心道:这西侯府二公子,脸色变化得有些快。哪儿是什么性情冷淡之人 珩旭走后,两人就呆在院子喝茶, 珩靖靖时不时继续着那几把毛竹扇子,添扇面。 司徒苍羽也想要一把珩靖靖的毛竹扇,要了半天,珩靖靖宝贝似的,一把也不给他。 晚膳时,司徒苍羽听到一旁的老下人,在夸珩旭 便对珩靖靖说道:“侯爷,我以前见过二公子” 司徒苍羽边吃饭边说道 “几年前我在你们卫都得南城墙根下见过” 珩靖靖手里拿着毛竹扇,坐在餐桌前,没怎么动筷,嘴角轻扬 “哦?” “当时我在墙根下陪一位浪人,你二哥后来提着酒壶,也来墙根坐下。三人一壶酒,从天幕到天明” 珩靖靖心里一沉,眸子微动,泛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神情 询问道 “浪人?” “说来也奇怪,当然我只是馋卫都城的萝卜糕,恰巧瞄到一位天涯浪子,一身玄袍,随地而坐,双眼直直的望着日光,周围车水马龙,市井街气,仿佛独坐愁城之中” 司徒苍羽放下筷子回想 “当时,我就想,他可能遇到无法言说的悲。我就坐到他旁边,想着,多一个人或许他会好受一些” “可是,那家伙半天没说一句话,连看我一眼也没有” 司徒苍羽想到,不免吐槽道 珩靖靖看着面前心思细腻,又纯善至真的人。 原来,当初他一眼就察觉到了。 珩靖靖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走?” 司徒苍羽重新执起碗筷 “为什么要走?陪他是我自愿,一厢情愿的,我想让他心里好受些,若我坐在他旁边,真的能消散他心头一二苦楚,那便是我所期许的。但我不能以此为借,觉得坐在他旁边,他得对我加以区别,或以同样的心境回应我” “你知道的,我身为梁国人,从小有很多事情不能随如随心去做。所以,我羡慕那些能随心性而活的人” 珩靖靖细细听着,每一句话像一枚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又像是他坠入漆黑深渊里,那缕唯一的光。驱散了心防决堤的心魔。 他想:或许他之所以想方设法靠近司徒苍羽,就是太渴望那一缕光了,驱散了黑暗,把他朝着阳光明媚的春天里面拽去 司徒苍羽见他有些发愣,这是很少有得表情 “怎么了?不吃饭,杵着你那破竹扇” “没什么想不到你和我二哥早就认识,有些意外罢了” “你不知道也正常,我跟你说,你们卫都街头小巷子里好多好吃,好玩的,我可太知道了” 司徒苍羽想着,心头有些向往 “等回边城前,我得再去耍耍” 珩靖靖歪头,竹扇抵着下颚,故意瞧他 “小将军,不带我?” 司徒苍羽给他盛了碗鸡汤 “好哇,明儿我们就去” 须臾一想 “不行,侯爷得上早朝” “早朝有什么重要,比不上我与小将军偷欢重要” 珩靖靖边喝着鸡汤,不动声色说道 一旁的下人听到这里,十分懂事的挪到了门外。 司徒苍羽对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故作镇定,清心寡欲口气 “食不言,寝不言,吃饭吃饭” 珩靖靖可不由着他,拿着腔调,身子微斜诱惑道 “寝不语夜里床榻中,一口一句声音大点,在大点儿声难道是别人说得” 司徒苍羽喜欢在床榻上,听珩靖靖发出的任何声音,几乎毫无抵抗力。 他总喜欢在两人兴致决堤之前,听到珩靖靖气息不匀,半张半开的起伏有秩的呻吟,只有他才能让他发出那样的余音绕梁,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嘉奖所以他总是想法设法,哄着他索取多一些。 可是放到白天,放到烛火通明,四周围着下人房里大胆说出来,实在羞得人无法抬眼 司徒苍羽只能闭口不接话,他可真怕,再接上几句,就被珩靖靖勾的忘了东西南北,直接在餐桌厅食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珩靖靖见他耳根微红,埋头吃着饭,轻笑一声,故作娇媚 “小将军,带我不带?” “卫都小街巷,我可从来没逛过,小将军真不带我吗?” “带带带,明儿咱就去行吗?赶紧吃饭” 第127章 苍羽,你背我吧 两人吃完饭后,在侯府后花园,溜达消食。 月亮,皎洁的月光洒在后院的花丛中,花朵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短短半月,桂花树上已经开满了桂花,香气四溢。 微风吹来,桂花纷纷飘落,犹如一阵阵金色的雨丝,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金色小径。 偌大的侯府,下人本就稀少,一般晚饭后,珩靖靖都很少让人照料。 此时,整座后花园,除了黄亮烛灯,随着春风轻柔跳动,就剩下一丛双人影,影子时而被拉长,时而被缩短,交织在一起。 司徒苍羽勾着他的腰,踱步在布满桂花的小石径上,“和我说说你二哥呗,我觉得他这人不错” “我二哥,他有什么好说的” 珩靖靖手里展着今日新做的扇面,上面是一株墨色鸢尾花,瞧得格外仔细。 司徒苍羽好奇非常:“你说他想娶九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撤爵位,卫国好像也没世家侯爷不可娶公主一说的规矩” 珩靖靖脚跟着司徒苍羽走,双眼都在扇面上 “哦,这个嘛我朝确实没这样的规矩,可我二哥傻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年少时在宫里遇到微小的九公主,许下一诺。如今是为了诺言,执意不肯承袭爵位” “原本,这爵位也没他什么事,去年我大哥,辞官弃爵跟着一位江湖侠女去游历天地楼,这才有了如今二哥的烦恼” 司徒苍羽没想到,固若金汤的西侯爷府,三位公子都如此个性不同,心里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异样。 想起之前在名苑楼时,好像在街头远远见过珩栎一面,若不是名苑楼小厮说道,他都不敢相信,体格稍显丰满,顶着圆滚滚肚子,单下马车,就得五六个下人,前呼后拥伺候。 怎么看都是不会功夫,吃饭穿衣都得人伺候仔细的主儿 居然能辞官弃爵,跟着江湖女吃苦,心里疑惑不解:“你大哥,不会功夫?如今各异国并不算太平,他这样能行吗?” 珩靖靖收起扇面,轻抿一笑 “纵横风花雪月场那么多年,想来是真的为了那女子收心了。那女子功夫不错,沿途我也准备了些人手暗中照理。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说是两人专挑人少山野山村落脚,走走停停,两人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快活了” 珩靖靖想起探子来信: 公子勿虑,大爷途中得于姑娘悉心照料,诸事皆宜! 公子勿虑,大爷与于姑娘共居山间茅庐,大爷习得劈柴烧火之技,皆安然无虞! 公子勿虑,大爷已离卫国边陲,南行而去,于姑娘随侍在侧,大爷亲煮粥食、洗涤衣物,皆平安无事! 世事如棋局局新!谁能料到,半生养尊处优,混迹风月与官场的世袭侯府世子,为了一介江湖白衣孤女,辞官弃爵,挽起衣袍,劈柴洗衣。 司徒苍羽无法理解这种,不顾家族故国,断然孑然一身,跟着一介白衣四处为家之举。 在梁国,在每个梁国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家国天下 放在卫国人这里,反而能轻而易举的被替代,珩栎如此,珩旭亦是 珩靖靖见他听得认真,又道 “我二哥,十七岁那年,在皇宫御花园救了落水的九公主,九公主有个相差两岁的皇弟,雨妃娘娘从小不喜九公主,独宠这个小皇子。后宫妃嫔多,黄嗣自然兴旺,陛下得疼爱一子分一点,到九公主这里自然没剩什么。” “不知道二哥,当日抽了什么风,和五岁的九公主许诺,会在宫里陪她长大,长大后披甲授封迎娶小丫头。从那以后,他就去陛下身边做亲卫,这些年侯府都甚少回来” 司徒苍羽有些动容,猜测问道 “二公子,难道是想不沾半分祖业荣耀,给九公主一份独属于她的显赫门楣?” 珩靖靖微微颔首 “可以啊~小将军,长进不少” “哼~全天下也就你敢这样调戏我” 司徒苍羽掐了一把细腰 ,珩靖靖边朝着他身上贴了一道 “本将,也就比不上你聪颖而已” 珩靖靖丝毫不谦虚 “那是,这世间,独我珩靖靖绝世无双” 后院的烛灯,明暗朦胧温柔至极,宛如霞披,映在珩靖靖满脸春风得意的脸颊上,犹如布上了一缕轻纱,将原本就惊艳绝伦的五官,显得美轮入心 司徒苍羽情不自禁的偷亲了一口,又快速的搂着人朝前走。 珩靖靖窃笑一声,“苍羽,你背我” 司徒苍羽跨步上前,在他身前蹲下 “好,你上来,我背你走” 勾月明镜,满边细碎星子散落天间。 侯府后院假山小径,司徒苍羽背着珩靖靖走青石路子上。 春风微寒,吹过两人身旁,春风似乎都变得亲密与热枕。 珩靖靖有些不老实,抬高手臂,折了两旁的新枝垭用毛竹扇子尾,抖了抖刚开樱花 “我们明日上街逛逛,你想去哪儿?”司徒苍羽托着珩靖靖又问道 “真的没去街上逛过” “去过,不过我想去你以前常去的地方” 珩靖靖想着,有些想知道他当初在卫国都爱玩些什么。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没想到珩靖靖是真的想去他去过的地方看看,心中顿感喜悦。 不由自主的背着珩靖靖转了一圈,又迅速朝前跑去。 珩靖靖环紧人,捏了捏他的脸颊,仰头高喊 “小将军,跑快——” 话还没说完,司徒苍羽迈着大步,踮脚轻跑了起来。 从假山花坛、楼廊阴影,最后迎着春月夜,钻进了侯府后院的翠竹林深处 竹林绿荫遮月,斑驳落在发间、衣袍上,又莽撞的随风摇曳。 司徒苍羽把珩静静抵在一大株翠竹上,在亲吻间拉掉珩靖靖束发带子。 珩靖靖被吻得喘息,双手摸着司徒苍羽后颈,手中的毛竹扇,不着力跌落在竹林地上。 司徒苍羽把人微微抬高,捏开口齿,对准那滑动的舌。 背后的翠竹伴着竹叶,沙沙着响 珩靖靖吞咽着津液,一只脚踮了踮,险些跌了下去。 司徒苍羽一把将人勾了回来,口齿不清磨着软肉,喉间逸出声粗喘声 第128章 游街巷 珩靖靖仰头,眸子朦朦胧胧,跟着发出了声。 从上次舌头被咬破后,司徒苍羽总是小心翼翼,两人始终没做到最后。 袍子乱做一团,拽皱了司徒苍羽肩膀衣衫。 两人都差点失了声 珩靖靖红了眼角,脖颈迅速红了大半。 几度张口,逸出了别得声音,让司徒苍羽欢喜不已。 秘夜满片竹林,春夜风轻拨缭绕着竹叶,唯独一株,如惊涛骇浪,摇摇晃晃 次日,曙光初现。 司徒苍羽边将人摇晃了起来, 昨夜两人后半夜才回房,今早出府时,哈欠都能连成串 “这未免也太早了,小将军,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珩靖靖揉了揉眉心,眼底中的倦意明显。 司徒苍羽扯嘴挂笑 “听说你上早朝,可是经常迟到,俸禄都不够罚,看来是真的” 一只手轻轻捏住他后颈,将人往自己身上带。 “放心,就算本侯的俸禄都罚光了,我也养得起镇国将军府” 珩靖靖朝向司徒苍羽露出一副小得意的眼神。 “最好是啊,若不然,这些日子我可亏死了” 司徒苍羽说最后几个字时,故意压低声线,生怕旁人听到。 珩靖靖轻哼一声 “你可不亏,昨夜我差点就死在你身下了” “苍羽,你这成谜色令的本事,日益见长啊” 两人走在宽广的青石板路上,路面还残留着夜间的露水,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仿佛一条玉带。 小商铺陆续开门,店家们或擦拭着门窗,或整理着货物,他们的动作虽然忙碌,但却有条不紊。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早点的香气 司徒苍羽眼见两人快到了主街,担忧珩靖靖在人多的地方,也依旧骚磕实话不断。 果断的选择了闭嘴不接话。 主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步行、骑着牲口,马车缓缓而行。 柔和的晨光洗涤这春晨,早餐商贩开始摆摊吆喝,人潮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早餐摊前的热气,裹着人间皆烟火生气。 司徒苍羽拉着他,立在一家萝卜糕的小摊贩前,眼巴巴的等着第一锅萝卜糕开锅。 珩靖靖见他一脸望眼欲穿,又迫不及待的样子,窃笑一声,转眸对上小摊贩的老奶奶。 嗯,这老奶奶是看懂了司徒苍羽的急迫,悠悠开口 “小公子,别着急,马上就好” 珩靖靖同样学着老奶奶的语气,重复说了一遍 “小公子,别着急,马上就好” 说完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 司徒苍羽,搞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初阳之下,晨光落在珩靖靖身上,月牙白的宽袍,裁剪合体,身姿清挺,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惹得司徒苍羽心头如,千万缕羽条划过。 “小公子,小公子” 老奶奶装好刚出锅的萝卜糕,唤了两声,看人失神的司徒苍羽 “头一锅萝卜糕,小客官你是头一位” 司徒苍羽略显尴尬,掩饰心中慌乱,接过热乎弥漫着焦香的萝卜糕,握拳低唇轻咳两声,放下银子。 珩靖靖眼角还留有笑意,被司徒苍羽嵌住手腕拉着快步离开 “小公子,小将军,小娘子” 珩靖靖酥骨柔声,一声一声的唤着。 听得司徒苍羽耳根发烫。 司徒苍羽拿出一块萝卜糕,递给珩靖靖。 “喂我啊,小娘子” 珩靖靖倪着眼看他,端着腔调,起伏高低的说着 “小娘子,喂我一口都不行” 司徒苍羽看着来往车水马龙,做贼心虚般,快速将萝卜糕喂给珩靖靖。 珩靖靖咬了一口,语调轻快而自信 “有你府上的厨娘做得好吃吗” 司徒苍羽一听,心里一阵暖意 “那是比不上的,我府上的可是某人万里送来的,专为我一人。” “某人是谁,小娘子快说说” 司徒苍羽将剩下的一半放进嘴里,又重新拿了一块儿喂给珩靖靖 ,侧身低语 “大街上,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珩靖靖不答话,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诱惑,怔怔的盯着他 ,轻轻咬上了一口萝卜糕。 司徒苍羽见不得他这副神色,眼眸故意躲开,喉结跟着下沉 “走了,我带你去吃牛杂” 穿过主街,又上了小街,街巷的路子不宽,两边的小商贩更是密集,来往的行人偶尔会摩肩擦臂。 司徒苍羽可看不得一点这样,只要瞥见有路人可能会挨着珩靖靖,立马就挡了过去。 半条街的路子,硬是让他围着珩靖靖走出了四面八方,上阵破城也没见他如此细致谨慎过。 两人一路到了城墙边的牛轧摊子,熟门熟路的点了牛杂、和萝卜 珩靖靖杵着筷子看着他“苍羽,你这辈子是跟萝卜杠上了吗,这还刚出门不久,手里捧着萝卜糕,碗里还有一堆萝卜” “你尝尝,好吃的,这个和萝卜糕不一样” 司徒苍羽朝他碗里夹了块萝卜,眼神充满了鼓励。 珩靖靖夹起萝卜,看了又看 “嗯长得确实不一样” 司徒苍羽见他吃了一口后,才自己动筷开吃。 珩靖靖吃不惯这些,几乎是托着下巴看着司徒苍羽吃得欢。 吃完牛杂后,两人沿着城墙下,绕进了一个小巷子,司徒苍羽神秘兮兮对着一个木门叩了几下。 木门打开后,里面是射箭馆,一个把头,十支箭,全射中可得一只火得老母鸡。 司徒苍羽轻车熟路的给珩靖靖做着介绍,“这地方可隐蔽了,我每次都能赢一只老母鸡走,煲汤可香了” “苍羽,你还真是有能耐,这地方一般人真是找不到” 珩靖靖无言以对的干接着话。 很快,司徒苍羽抓着一只活生生的老母鸡,在珩靖靖面前晃了晃 “三公子,走,今儿给你补补” 领着人朝着射箭场所的里面走去,穿过影壁墙就到了钓鱼场、菜园子、后厨房 第129章 他们是恶人吗? “怎么样?这地方可博得三公子喜欢” 司徒苍羽将手里的老母鸡、鳜鱼放到厨房灶台的竹篮里。 “小将军这是要洗手作羹汤吗” 珩靖靖看着茅屋小厨房,四周种着青绿小菜,别有一份农家田园气息,称赞道 “在寸土寸金的卫都,还能僻出着一方小天地,不简单啊” “你不应该夸夸我吗,这地方一般人可不知道” 司徒苍羽高挽袖口,架势十足的准备生灶火。 珩靖靖懒散倚靠着栏杆,昨夜实在是做的太多了。 此时身体酸软得一点都不想动。 地里的小青菜叶布着一层薄薄晨气,在初阳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 司徒苍羽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张竹摇椅,放在正对着做饭的灶台前。弯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放到竹摇椅上,不经意间瞥到脖颈处的青紫性痕,忍不住朝着那处亲了去 珩靖靖眯着眼,脖颈突如其来的酥麻,止不住往回缩,又娇,又魅呢喃了一句 “苍羽,别闹了,让我眯会儿。” 春光晨辉包裹,犹如清辉流转,温和如玉,清新脱俗。 司徒苍羽半蹲在摇椅前,嘴角又上扬一个弧度,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温声道 “不闹你了,我给你顿鸡汤” 也就两个时辰左右,朝阳从温和到夺目,斑驳茅屋阴影由浅至深,流失的让人措不及防。 茅屋炊烟阵阵,锅里炖着的老母鸡,热气透过草冒盖子,弥漫在整座小茅屋里。 司徒苍羽手眼不停的,放料、架火、蒸鱼 摇椅上的珩靖靖,微微动了动身子,微微吸鼻,一股浓郁的鸡汤闻扑鼻而来,眼皮悠悠掀起,朦胧不清的眼里全身司徒苍羽挽袖,忙碌的身影。 司徒苍羽似有察觉般抬头,眼神交汇在一起,周围一切仿佛都在凝固,一场无声的对话,眼中皆是彼此。 空中一声尖锐的“唳”声,通白雪鹰冲破春阳,盘旋在小茅屋上。 珩靖靖抬头,春风拂面,带起几缕发丝与风共舞 珩靖靖轻轻伸出手臂,雪鹰如同一道闪电般飞到了他手臂,羽翅扑闪扑闪在脸颊上,惹到一旁的司徒苍羽有些不悦 “哪儿来的雪鹰?” 珩靖靖嫣然一笑,“我养的啊” 揉了揉雪鹰羽背,手指点了点怀里,雪鹰满脸憨厚的钻了进来。 司徒苍羽在遮阳处布上桌椅碗筷,清蒸鱼、柴火鸡汤、素炒小青菜荤素有致,馨香四溢… “小将军真是妙人” 珩靖靖抱着雪鹰,坐在饭桌前夸奖道 “文武双全,还宜家宜室” “三公子,这银子花得值不值?” 司徒苍羽手里乘着汤问道 珩靖靖双手托起雪鹰,摇晃着逗得雪鹰眯眼吐舌头,十分憨厚可爱 “才一顿饭,我可是给小将军砸了一百多两银子呐” 司徒苍羽把盛好的汤放到珩靖靖面前,看着憨厚无比的雪鹰,微蹙眉 “爪子不知道上哪抓过脏东西” 珩靖靖看着干净如洗的金爪,把雪鹰枕在自己大腿上,端起碗喝鸡汤 “听说你们梁国人,上至天家皇子,下到农家小儿,都会下厨做饭?” “没错,这是梁国世代的规矩,凡是大梁子民从小得学农耕种植、煮饭烧菜” 司徒苍羽朝着珩靖靖碗里添菜。“尝尝鱼,清蒸的,口味清淡” 司徒苍羽见他一连吃了好几口鱼,心里莫名开心。 珩靖靖向来都不爱吃饭,这是司徒苍羽最近住在靖北候府琢磨出来的,每次吃饭时不是吃一两口不吃了,就是干脆坐在一旁看着司徒苍羽吃。 不过,桌上只要有鸡汤或者清蒸鱼,他倒是乐意多吃几口。 从他对吃鱼的口味,又琢磨出来,珩靖靖喜欢清淡口味的,司徒苍羽历来吃东西也不算挑剔,除了胡蒜外,咸淡口味都不挑。今日他是特地将鸡汤、蒸鱼和小青菜的口感都做的清淡,保留原滋原味。 珩靖靖果真,比平日吃得多不少,鸡汤喝了两碗、小青茶和蒸鱼吃了大半碟。 司徒苍羽心里生出小得意。 吃完饭后,两人在菜园子里溜达,司徒苍羽见珩靖靖把雪鹰护在怀里,活脱脱一副稀世宝贝样,对雪鹰又嫉又恨。 要不是这只讨厌的雪鹰,就该他搂着人在怀里。 珩靖靖也不会只宝贝着看它,应该是无时无刻看着自己才对。 司徒苍羽盯着乖得像只猫的雪鹰,吐槽嘟囔 “这鹰长得真呆滞,一点儿都没鹰的霸气,给我玩儿玩” 说话间,司徒苍羽伸手去抱鹰。 倏然,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威严的鸣叫声,眼神锐利而凶狠,羽翅紧绷,每一根都充满力量,微微前倾,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吓得司徒苍羽差点跌到菜园子,“嚯,这玩儿,太他娘有病了,方才还静如家兔,一瞬间就想吃人” 珩靖靖揉人揉雪鹰背羽,窃笑两声 “谁让你老说它” 司徒苍羽埋怨道 “你能不能别抱它,我一靠近你,它就炸毛,我可保不准什么时候把它给炖了” 珩靖靖看了看天色,说道 “走,小将军,你和他置什么气” 两人到前院结账时,小二算盘珠子啪啪作响算了半天,最后恭敬开口 “两位爷,一共三两银子” 司徒苍羽掏出银子时,珩靖靖眼里闪出一丝困惑。 “三公子,是没想到这一顿只需区区三两银子” 司徒苍羽探出心思问 “确实如此” “你从小锦衣玉食,才智又是举世无双,自然无法理解普通寻常家的日子,这三两银子其实算多的” 司徒苍羽轻吐一口气 “就拿现在的边城之地来说,一家人五、六口人,一年三十两银子就能够全家吃穿温饱,可是百年来他们一年到头三十两银子都挣不到,最后落得只能吃小孩、和老人果腹” “对商贾和天资聪颖的人来说,赚钱太容易了,你能随便丢百万两银子出来、名苑楼一夜流水就是几百上千万、冯氏巨贾下人的配饰都能养活边城一小队斥候 。可是这世间很多人生来就贫寒,天资亦平庸,他们从小就被圈在人吃人果腹的环境了,他们是恶人吗? 他们什么都没错,错得是造化弄人罢了” 第130章 去听曲儿 【卫国-街巷】 珩靖靖带着一种超脱万物的神态 “苍羽,这世间本就少有公平,梁国想凭一己之力,建立一种新持续,相对公平的天地,我不否认这是件伟事,世间万物阴阳交替,兴衰更替,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少不了” 司徒苍羽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珩靖靖说得无非是皇太子撑不起梁国下一个百年江山。 他不想去辩白什么,人生路漫漫,也许下一刻就有新转机。 如同他和珩靖靖一般,当初心生畏惧,避恐不及,如今却能同榻而眠,相思入骨。 看着翩翩浊世郎般美好的人,司徒苍羽心中春阳还开怀 “三公子,这呆鹰赶紧让它走” 珩靖靖莞尔,朝他退后几步,眼里闪过一丝邪笑,双手托起雪鹰,毫不犹豫地向他扔了过去。 雪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展翅扑向目标 鹰嘴对着司徒苍羽的脸攻击,司徒苍羽一边用手挡住攻击,嘴上边骂着 “三公子,我可刚给你洗手做完羹汤,这会儿你就卸磨杀驴了” 珩靖靖笑意更盛,抬手仰了仰,雪鹰羽翅大展,朝着夺目的天际飞去 “小将军,还去哪儿啊?” “去听曲儿”司徒苍羽搭着肩膀,把人朝着烟花巷里带去 珩靖靖抬头瞧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烟花招牌,门口站着衣衫薄如透,露肩玉背,举止万种风情的烟花女和青小倌 “怎么不去好点地方,这样的货色小将军也下得去嘴” 司徒苍羽挑眉轻笑 “本将军穷,不像三公子这般,能为名苑楼花魁春宵一夜,执百万两。” “看来就算穷得裤衩都没了,也改不了小将军寻花问柳的癖好” 珩靖靖展开毛竹扇,慢吞吞说道 “只是,这床榻之趣,小将军似乎也学得一般,看来这里小倌没伺候好” “穷嘛,能伺候的人自然也差,比不上三公子,家底丰厚,名苑楼阁主又是老相识,那名苑楼的名角小倌都是些会玩儿的,看来是把三公子伺候得如神如仙” 珩靖靖慢摇竹扇,睨斜勾了一眼司徒苍羽,悠悠说道 “那是自然,花样多,懂事又讨人喜,多些银子也无妨啊” 司徒苍羽醋意横生,一把将人拽进窄巷子,用胸腔抵住珩靖靖,眼里充满了委屈 “你说,他们比得上我吗” 珩靖靖背贴墙壁,看着司徒苍羽莫名的恼怒,心里顿感有趣。 拿着毛竹扇的手,勾住后颈,轻轻带向自己,两人在若隐若现的毛竹扇下亲吻起来。 “你是我的,没人能比得上” 珩靖靖吐着热气,一口一字,腔调魅惑入骨 司徒苍羽心情豁然开朗,捏住珩靖靖下颚,鼻尖挨着鼻尖 告诫道“这辈子,除了我,你别想再碰旁人,否则我就杀个精光” 珩靖靖嫣然 “将军可不是好杀无辜之将” “三公子怕是不知道,本将在外名声可不好,况且敢碰你的,除了我都该死” 珩靖靖朝他呼出一口气,司徒苍羽十分受用,带着湿滑舌头,再次撬开那张让他如此如醉的玉口,感受着他的气息,吞咽着他的津液。 周围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红纱灯笼摇曳生姿,两人在狭窄巷道里,演绎着活色生香。 两人再次出来时,珩靖靖眼角还染着泛红情欲。 司徒苍羽整理着珩靖靖身上皱得不成样的衣袍,一本正经开口 “快天黑了,看不出来” 珩靖靖一脸无所谓,促狭“小将军敢在烟花巷子干坏事,还怕人瞧出来” 司徒苍羽看着那双眼睛泛红的含情眼,挨上前,低声道 “这事是本将一人干的吗” “不然呐,小将军还想赖别人” “别人想都别想,伺候靖北候这事儿,本将军一人足以” “那将军可得用心伺候,若是技术生疏,本候就踹了将军,寻给懂事听话的” “生疏?多来几次,自然是不生疏的” 珩靖靖用扇子抵开他,边走边说 “多来几次?我让你几次” 司徒苍羽上前勾住脖颈 低声道 “让我?侯爷昨夜娇喘虚虚那般大声,林中夜鸟都被惊出成群,也是让本将军吗” 珩靖靖似笑非笑看着他 “架着本侯,横冲乱撞的小将军可是快活整夜?” 司徒苍羽眼见人来人往,不敢多说,怕珩靖靖没皮没脸的说个透彻,话锋一转 “走,带你去听曲儿” 两人在烟花巷子如游鱼般自如地穿梭,两旁高低不齐的墙壁斑驳,印着沧桑的岁月,此起彼伏的红招娇声,或歌或舞,或笑或媚揽着恩客入院 司徒苍羽牵着他,推开一扇被火烧过的斑驳门扇,浑浊的烛灯,好似一座久无闻津的破楼。 “我们走这上去” 司徒苍羽看着破败不堪的木楼梯说道。 踏着断横交错,斑驳凹凸不平的木板,每一步都伴随着吱嘎声,摇摇晃晃,犹如不慎踩上某一块木板,整座楼跟着倾塌 珩靖靖不仅头次在卫都见识如此破烂不堪的楼阁,也是他人生中第一见到这么破旧的房屋。 打趣道 “这地方,是招鬼姑娘唱曲吗” 司徒苍羽笑而不语,上楼走到阁楼尽头,叩了叩门,一位身着补丁衣袍,却干净整洁的半百老者开门 微微笑道 “客官听曲儿,还是唱曲?” 司徒苍羽温声道 “听曲儿,可还有座儿” “正好还有最后两座,二位公子随我来” 老者礼貌又规矩的将人迎进去 屋内烛火明亮,四周挂着满墙的丹青水墨画,再无多余装饰,房内发散着淡雅檀香气。 一副巨大的屏风,将里外一分为二,借着烛光勾勒在屏风上的倩影,台上姑娘手执琵琶,台下数位恩客静静望着台上。 老者带着两人穿过屏风,拿过两张洗得发白的坐垫,铺在地上,双手示意两人坐下。 珩靖靖坐下候,借着烛光扫视一旁的恩客,有长相粗狂无比的糙汉,温文尔雅的清贫书生,附庸风雅的商贾,还有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一共十来个人,静坐不语,看着台上的小姑娘慢慢调试琵琶 第131章 睡..了..一..觉.. 【卫国-街巷】 随着姑娘指腹拨弄缓缓响起,其深邃而悠远的旋律仿佛穿越时空,将人带入海青与天鹅的搏斗之中,琵琶声急如骤雨,又如狂风,时而高亢激扬,时而低沉凝重,描绘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琵琶进入尾声时,逐渐平缓而悠扬,就在这小小一间破楼里,台下的十几位恩客,专注而沉浸。 司徒苍羽见珩靖靖听得入迷,心中欢愉更是高涨得意神情 紧接着,老者递上尺八,小姑阿一曲《梅花三弄》声如涓涓细流,在耳轻轻流淌,又似梅花在寒风中独自绽放,冷艳而高洁,仿佛看见梅花在白雪皑皑中傲然挺立的身姿,清冷、坚韧,渗透到人的灵魂深处,让人心生敬畏。 两首曲子完毕后,众人起身纷纷鼓掌,小姑娘握紧尺八,低头看着地上,害羞的躲在老者身后。 恩客们默契的将银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撩袍离开。 司徒苍羽同样也放了一两银子,拉着珩靖靖慢悠悠下了楼。 出楼时,天色昏暗,乌云遮天,烟柳巷子依旧沸沸扬扬,莺莺燕燕入耳,那扇被火烧得漆黑木门,像是一扇屏障,挡住了人声鼎沸,遮住了幽静如丝 “三公子,这曲儿听得可尽心?” 司徒苍羽邀功氏问道 珩靖靖意犹未尽 “为爱琵琶调有情,月高未放酒杯停;新腔翻得凉州曲,弹出天鹅避海青” 扭头看向司徒苍羽问道 “小将军,武能入战匹敌,文能闻曲弄月,本侯那银子花得当真值” 司徒苍羽牵着人低声附耳“还不止,本将军还能暖床消遣,煮饭洗衣” 珩靖靖轻“哼”一声,回头敲着扇子问道 “这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技艺高超不比名苑楼逗乐馆的琴师差” “据说,她娘亲原卫都八音第一人,被心上人设计卖给了北疆人,这才生下了她,老头年轻时受过她娘亲的照拂,把她交给这老头后,先杀了错付的心上人,又回到北疆一把火烧了异族全家,自己也葬生火海”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周,将人搂入怀中 “小丫头怕生,有位富商当初受过她娘亲的一饭之恩,本想给她送她一处好宅院,结果这丫头不知道怎么了,在纸上画了坐院子,说要住在画的院子里,富商派人去找果真有这样一处地方,就是现在这出院子,两人从此就住在这,来听曲的恩客,多数是老一辈受过她娘亲的恩惠照佛,亦或者是真心喜欢听曲的人” “哦?当真是个奇女子那我们镇国将军又属于哪一种呐?” 珩靖靖语调轻如丝,仿佛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只有司徒苍羽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当年,我剑指西北,在收复小异族时,有一个异王,圈禁了上百名女子,每当这些女子产下幼儿后,以幼儿血肉为食,宁死前幡然悔悟,磕破头颅让我替他看一眼这丫头。当时我也没全信,后来忙着收复其他,这事儿也就忘了。” 司徒苍羽眼里透着深邃的光,“你记得,我和你说过见过你二哥” “嗯?城墙根” “没错,就是那次,你二哥和那位江湖浪人走后,我昏昏沉沉就走进了那条烟花巷,猛然记起那位异王,打眼一瞧还真到了他形容的那扇破门,听了一首《海青拿天鹅》。从那以后,时不时就来这里听上一两首。” “当真奇妙,想来那丫头的娘亲是位奇女子,人去楼空多年,幼女依旧能被照拂” “三公子不该夸我吗?怎么夸起旁人,就算她是奇女子,你也见不着了” 珩靖靖窃笑一声 “我要回府了” 司徒苍羽补充道 “我要跟着你回府” “听说袖宝斋的掌柜回来了,小将军不去看看吗” 司徒苍羽抓了把头发,狐疑 “幻聪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珩靖靖不等他多想,步履从容地向前,衣袂在夜风中轻动,月光映照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更显得他气质非凡,宛如谪仙下凡。 司徒苍羽快步跟上前,赖皮道 “明儿我在回去” 珩靖靖嘴角轻起一抹弧度,眼眸柔光含情 ,打趣道 “这是赖上我了” “侯爷都赞我宜家宜室,体贴伺候侯爷自然是我的本分” 司徒苍羽学着当初在名苑楼金牌姑娘那里听来的腔调说话。“侯爷,今晚本将为侯爷宽衣解带,暖床温榻可好” 逗得珩靖靖“噗嗤”一笑 “还别说,名苑楼选你做花魁,一点儿都不怨” “那是,侯爷你可捡着宝贝了,透着乐” 司徒苍羽轻轻撞了一下珩靖靖肩,感慨道 “立青君算有几分眼见,我在名苑楼那会儿,可把名苑楼玄女花魁往上拔高了一大截” “哦?” “历来名苑楼的玄女,登位第二日就广招恩客了,面对真金白银,本将军不为所动守住原则,这名声一传出去,名苑楼不止玄女身份拔高,名苑楼的名声跟着水涨船高” 珩靖靖在他没注意的地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小将军从前活的真是修身养性,慎独守正。名苑楼上至金牌姑娘,下到清秀小倌,难道就没小将军心动的” “将军用在本侯身上的力道,可看不出半分有清心寡欲之态” 珩靖靖端着腔调,一字一句的逗着他 司徒苍羽顿感身体莫名燥热难耐,心道 :他娘的,定力真弱,竟然能被珩靖靖一字一调勾撩起 珩靖靖察觉他气息不匀,心里腹诽 :就着?又硬上了? 漫不经心来了一句 “住将军府的那位琴师,也没动心?” 司徒苍羽闻言,瞬间四肢僵硬,那只脚在动一时间都分不清,心口刚冒出的热火难耐,被一瓢冷水浇灭彻底。 去年,在将军府和靖之的那夜荒唐,历历再现,犹如就在眼前,须臾间,做贼心虚,闪烁其词说道 “睡了一觉”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他娘的,说得是什么话 珩靖靖退后几步,扇子抵着下颚,眼眸里满是审视,一字一句重复着 “ 睡了一觉” 第132章 什么?入东宫? 【卫国-街巷】 司徒苍羽内心慌乱不已,怎么想都觉着是自己的出了问题。 可转念一想,有个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嘛! 想得挺美好,看着珩靖靖那副含情眼,他却没敢用三妻四妾反驳。 反而像是在外偷养小妾,被正房逮个正着的负心薄幸人。 司徒苍羽下意识避开珩靖靖双膜,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见到一队锦衣侍卫骑着金色马铠,徐徐而至。 珩靖靖顺着司徒苍羽方向转身望去,蹙眉吐槽 “怎么回来了?” 两人并肩而立, “这是,卫国天家锦衣卫,马车仪仗中的是卫帝?” 司徒苍羽看着整齐划一,锦衣卫手持绣春刀,金铠黑马匀速有,四马四镳八銮,行则铃声如鸾鸣的车鸾,处处彰显天家皇威。 “不是,是启云鹤” 珩靖靖淡定开口,仿佛在尊贵的皇权天威,在他这里几乎都一扫而殆,没任何寻常不同之处。 司徒苍羽见他表情淡漠如丝,又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心里那一点点不舒服,又莫名涌现。 珩靖靖与东宫太子,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虽然珩靖靖那日一句:不要太子妃,暂时打消了他心中顾虑。 可如今,卫国东宫太子,威风凌凌,皇家天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是忍不住去猜想,就算珩靖靖无意,那东宫太子对珩靖靖又是什么心思? 一队东宫仪仗,两人面前停下,金铠黑马,位列两侧 锦衣卫甲 “属下拜见侯爷,太子殿下特来接侯爷入东宫” 什么?入东宫? 太子殿下想干吗?夜黑风高珩靖靖还能回侯府吗? 司徒苍羽听到最后几个字,完全无法淡定。 小声嘀咕 “去他娘的东宫” 声音不大不小,上前的锦衣卫听得清清楚楚,面露凶相,大拇指抵开刀柄,做出进攻姿态。 珩靖靖朝那锦衣卫丢了一抹眼神,锦衣卫迅速恢复如常。 “人在哪儿?” 珩靖靖手指掰着毛竹扇,一节一节将其合拢 “回侯爷,太子殿下,正在仪仗中等侯爷” 珩靖靖扭头对司徒苍羽说道 “你不要去袖宝斋吗,先去,我这儿也不用送了。” 司徒苍羽莫名耍起性子,埋怨道 “不行,你不准去,你要去我也去” “你去?你去干嘛” 珩靖靖看着满脸委屈的司徒苍羽,顿觉好笑有趣 侧身低语 “你这身份去何时吗?” 司徒苍羽双手抱拳朝着马鸾仪仗行礼,高声道 “参见太子殿下,在下乃侯爷朋友,今日本相邀到侯府小聚,如今太子殿下大驾,在下斗胆随侯爷一道,请殿下恩准” 话音刚落,车鸾两旁的宫女掀开帘帐,宽敞的内室,四壁镶嵌栩栩如生木雕,中央玉榻,绸缎柔锦垫上坐着身姿优雅挺拔、匀称有力的启鹤玉。 微微上扬的嘴角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俊逸与潇洒。 脸型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与睿智,几分玉树临风之感,又处处彰显着未来的王者之气。 司徒苍羽抬眸间,看到得便是这般的启鹤玉。 这样的帝王之相,不禁让他下意识心生敬畏。 “靖之,带上他吗?” 启鹤玉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似面貌上这般气宇轩昂 珩靖靖看了司徒苍羽一眼,眼眸含笑,朝他眨了眨眼。 对着启鹤玉说道 “带” 随后,司徒苍羽和那位险些拔刀的锦衣卫共骑一匹马,珩靖靖坐在启鹤玉的车鸾。 司徒苍羽跟着车鸾后,眼睛瞪得圆鼓鼓,耳朵竖起尖尖耳。 既看不见车鸾里是怎样的,又听不清车鸾里任何音。 锦衣卫甲 “少侠,你能不能别斜着坐马背上,这样影响我驭马” 司徒苍羽气鼓鼓回怼 “我天生就这样,要影响你,你下马” 锦衣卫甲 头前的锦衣卫开路,一路出了卫都城门。 司徒苍羽越看越不对,面色微沉,掷地有声质问 “这可不是去东宫的路,朝哪儿去?” 锦衣卫甲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心里一惊,开口答道 “去城郊,太子殿下以前的宫殿” 以前的宫殿?难道是和珩靖靖小时候住过的那座? “是和靖北侯小时候住过的那座宫殿?” 锦衣卫甲下意识回答 “在下不知,殿下是否与靖北候一同居住过,只知道是太子殿下小时候居住的宫殿”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面色缓和了几分。 锦衣卫甲余光看向面容冷峻霸气侧漏的司徒苍羽,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感。不禁心跳加速,心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敬畏。 【卫国-城郊宫殿】 半刻钟左右,金铠黑马和车鸾停在了一处宫殿前。 宫女扶着珩靖靖和启鹤玉下了车鸾后,司徒苍羽两步并做一步跑到珩靖靖身旁。 启鹤玉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面色一脸阴沉,自顾自的越过众人走了进去。 司徒苍羽心里腹语:太子殿下一脸怅然若失,看来和两人聊的不算愉快 “这地方,可是侯爷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司徒苍羽兴致大好 珩靖靖嘴角挂笑,看了他一眼,司徒苍羽那毫无隐藏的好兴致,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走,进去瞧瞧,我也许久没来了” 跟着启鹤玉进去后,一路到了膳厅。 三人用膳期间,启鹤玉愁眉不展,饭菜没动半口,一杯一杯烈酒下肚,每到一小会就摇晃着杯发愣,一副忧思成疾的神色。 司徒苍羽不禁发疑,车鸾上那位不怒自威的卫国东宫太子,和眼前这位双眼迷离,一会儿笑一会呆滞的东宫太子,似乎完全不同。 珩靖靖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淡漠神情,自顾自的吃着鱼喝着汤。 司徒苍羽见他如此这般不管不顾,心里自然欢喜不少 :看来,这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珩靖靖都没多看你几眼 一顿饭,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反正,司徒苍羽是最快活轻松地。没看出启鹤玉对珩靖靖图谋不轨,便是他今日最大的收获。 高兴之余,也提着酒杯,喝了几小杯。 用膳差不多尾声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启鹤玉,突然对着司徒苍羽问道 “司徒将军,听说袖宝斋的东家,是将军手足兄弟?” 第133章 逗着玩儿的吧 【卫国-城郊宫殿】 司徒苍羽听到这话,眼神瞟向珩靖靖。 没错,是我说的 司徒苍羽从那双含情眼里读出来这层意思。 只能咬牙切齿起身,准备撩袍行礼。 启鹤玉急忙热情抬手 “将军不必不必多礼” 上前一步带起身 司徒苍羽不明其这番举动意欲何为,心里嘀咕 :卫国人都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吗? “回殿下,袖宝斋的掌柜幻聪,是我义弟,” 司徒苍羽拿不准启鹤玉,为何特意提到幻聪。 启鹤玉,露出一抹笑意,脸颊上的神伤之情依旧难掩 “袖宝斋的物件,在我卫国也是广受达官显贵喜爱,听闻是将军义弟,随口好奇而已” 司徒苍羽心道:你这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奇。 又看了一眼珩靖靖,压根没理他俩,自顾自小口喝着汤。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司徒苍羽都想掐死他,珩靖靖着毫无防备的,到底与启鹤玉说了些什么,他是一点儿头都摸不着。 司徒苍羽随意应付:“殿下谬赞,舍弟自小喜欢捣鼓商贾之术,这些小买卖都是他自己下捣腾的” 启鹤玉嘴角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 他这个犹豫不决实在是太容易察觉了,就好像是故意的破绽,司徒苍羽领兵作战这现年,自然是一看就明白 开口询问 “殿下,若想问什么只管问就行” 启鹤玉面色依旧,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渴望 “将军多虑,本宫只是好奇,将军母亲乃梁国公主,司徒家族几代世袭,是何哪家小公子,能得此殊荣一朝与将军论兄弟” 司徒苍羽听他这么一说,心道 :原来是来打探幻聪的,看来得挑着说一些,不然这架势不会放自己走。 “舍弟生母与我母亲原是手帕之交,北疆雪国内乱,舍弟生母惨死,父亲将姐弟二人接到梁国收为义子、义女抚养。” 启鹤玉面带几分夸张诧异 “姐弟二人?” 这拙劣的演技,自然是骗不过司徒苍羽,心里不免吐槽:这演技演给我看,是当我傻还是他自己太自信了? “回殿下,幻聪有一位胞姐,名叫幻羽,也是在下的义姐。我们姐弟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只是这些年都各奔东西,见面自然没年幼时那么频繁” 司徒苍羽索性都抛出来,想看一下启鹤玉到底对他姐弟三人谁感兴趣。 启鹤玉也不负所望,眼眸里带着期许又带着焦急 “不知司徒将军这位义姐在何处?” 司徒苍羽心里微愣,在他和幻聪之间,启鹤玉绕这么大一圈居然是问羽姐,又想起之前羽姐闯皇宫时,说是遇见过启鹤玉,心中警铃大响。 “回殿下,在下义姐近年刚出师,又喜欢世间山河,去年入韩国地界游历,至今还未归来” 这卫国太子,听说册封太子位后,就被卫帝赶去四方游历。这会儿问起羽姐,莫非在游历途中,碰巧两人结下梁子。现在太子殿下回来后,这是要找本家算账? 不过想起幻羽的霸气侧漏、唯我独尊的性子,若真碰上这爱摆丑脸的皇太子,没准儿真能再次接下两子 启鹤玉面色微动,眼眸溢出一丝忧伤 “至今未归啊” 司徒苍羽总觉着他这句话有些奇怪,既像再次提问,又像重复回答。 “预估今年新春会梁都” 启鹤玉露出一抹笑,看上去很难看,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新春,新春好” “殿下,你刚回来,先休息一晚,有什么明天再说”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珩靖靖,轻声和色说道 启鹤玉好似没听见,看向司徒苍羽问道 “不知幻羽姑娘可有指婚配?” “呃” 司徒苍羽想了千万种自家羽姐可能得罪皇太子的方法,唯独没想到皇太子这报复手段,会从一位姑娘的婚嫁名节着手 “回殿下,梁都确实有不少世家贵族上门说亲,在下出梁都已有四年,许多事也不是很清楚” 司徒苍羽这话说了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确实是有许多世家贵族上门说亲,假得自然是他对幻羽婚嫁之事的不清楚,其实他是清楚的,这几年虽然没回几次梁都,但梁都哪些世家公子又被羽姐揍了,那些贵族子弟又被羽姐吓怕了,每月母亲来信都会提及一二。 这里没有说,司徒苍羽拿不准启鹤玉的用意,想看看这位皇太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启鹤玉听完司徒苍羽的话后,脸上神情又怅然若失几分,扭头对珩靖靖开口 “靖之,本宫今日确实有些乏了,你带司徒将军到院儿转转,这院儿你也许久没来了” 司徒苍羽起身告退,不知为何,从启鹤玉的笑意神情中,像是见渺茫和心碎。 不等他细想,珩靖靖就拉着他出了膳厅。 “侯爷,你们方才在马车鸾上说了什么?” 珩靖靖双手扶背,慢哟哟开口“说得可多了,小将军想听什么?”带着人朝后院湖心亭方向走去。 “都想听” “小将军,贪心了些,你我好歹服侍两国君主,这话要什么都说了,岂不本侯有通国之嫌” 司徒苍羽听着他着狐声魅音腔调,已经摸透珩靖靖又想避重就轻的逗他玩儿。 “那你到时说说,皇太子平白无故从幻聪扯到羽姐身上做什么?” 珩靖靖拿着狐媚眼虚虚瞧着他,用扇尾点了点司徒苍羽额头,狐疑道 “你不懂?” 司徒苍羽用手指摸了摸珩靖靖点过的地方,如实说道:“我猜测羽姐可能在游历途中遇见过皇太子,至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珩靖靖继续朝前走,招手让跟在身后的随从都退了下去。 神秘兮兮说道 “你姐在路不但给太子殿下下毒,还把他扔在野林围兽的陷阱里,差点活活饿死” 司徒苍羽闻言失色,知道幻羽的手段本事,更知道她是懂大局的,相信不会真的要了卫国皇太的命。 “逗着玩儿的,我姐不可能陷害皇太子的” 司徒苍羽笃定说道 第134章 我姐从不屑于高位,更漠视荣华,她想要的皇太子给不了 【卫都-郊外宫殿】 “这得问你姐”珩靖靖温和说道 “太子殿下,原本应当新春才回卫国的,此时才夏季” 司徒苍羽心下明然,若非有重大事,皇太子不可能现在回来,而他今晚围绕着幻聪、幻羽打探幻聪出了和冯氏公子去蜀国外,就只朝海域地界言商,是不会遇到皇太子的。 若依照珩靖靖所说的,那只能是她羽姐,真的给皇太子下毒药了,还可能是真置人于死地。 可他想不通,从小幻羽就比他和幻聪懂得趋利避害,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害一位异国太子,更不会将司徒侯府置身于险境之中 “太子殿下可有细说?” 司徒苍羽心里拿不定主意,若是真的,这位风流倜傥的皇太子是想借机将事做大,还是另有深意 两人并肩而行,前面一片活水湖,亭子静静地矗立在湖心,仿佛被一层轻柔的银纱所笼罩。月光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犹如无数颗细碎的钻石在跳动。 “苍羽,我微小时就与太子殿下相识,他生得眉清目秀,举止间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太子殿下自幼便懂得如何以温文尔雅的言辞讨得宫里妃嫔娘娘、宫女嬷嬷们欢心” “入东宫后,又游历江湖时间,他自幼便习得剑术,又面如冠玉,每次行走江湖,总能引众多姑娘示好。他心底善良,走在异国番邦,更是对漂亮姑娘自带怜香惜玉行径,久而久之,江湖都传言太子殿下桃花满天,四海皆有红颜佳人” 司徒苍羽听他这番话,听出几分不对,一把拽住珩靖靖手腕 “你是说,皇太子看上我姐了?” “我若没猜错,确实如此” 珩靖靖看着他,眼里的肯定神情,司徒苍羽内心一阵不安。 湖中的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司徒苍羽知道,幻羽绝对不会是能束缚在宫墙之中的金丝雀 这位皇太子的脾性他知之甚少,若以国书下聘,幻羽会为了司徒氏族,为了母亲,甘愿折断自己羽翼,禁锢在宫墙之内。 珩靖靖这番说辞,难道是在为皇太子那些风流韵事开脱? 他们有总角之好的情谊,珩靖靖现下又是靖北侯,将来也是启鹤玉高位下的第一权臣,若启鹤玉想谋得之事,珩靖靖是不是会亦无妨的去帮他谋划? 司徒苍羽想到这些,心神不稳立在原处。看着珩靖靖背影问道 “所以,太子殿下想纳羽姐入宫?” 珩靖靖转头发现他没跟上,疑惑看着他,一小会儿,珩靖靖上前,递给他一封密信。 【靖之,览信如晤! 吾今沿路入韩国之境,于边镇偶逢一女子,其摇曳花铃之小辫,围绕篝火而舞,其姿甚美,宛若碧空之轻盈白云,聚散自如。 彼女率真坦诚,自在如飞翔白鹭,逍遥于时光之间。或许尔难以置信,数日之间,吾竟遭其掌掴五次,然吾心却愈发热烈。吾已遇一生之挚爱,许以东宫太子妃之尊,赠以世间一切荣华权贵】 “这是太子殿下当初给我的信笺,今日他回来,我并未提前得知。在车鸾上,他忧心又疲惫说他幻羽不见了,他从许、浮于国一路寻到了北疆雪国地界,也没找到幻羽的踪迹,就你、幻羽、幻聪三人的关系,他也是今日才得知的。” 木桥蜿蜒曲折,横跨湖面,连接着岸边与小亭子。 桥身被柔和的月光照亮,木质的纹理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珩靖靖带着司徒苍羽踏上木桥,悠然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宁静的湖面增添了几分生机。 珩靖靖毫无隐瞒,将所有事实都全说了出来。 他对启鹤玉到底对幻羽有多少真心,只能打问号,毕竟这位皇太子在处理烟花美人这一方面,确实做得不算好。他知道家人在司徒苍羽心中有多重要,他不想有所欺瞒。 司徒苍羽双目停滞 ‘许以东宫太子妃之尊,赠以世间一切荣华权贵’ 捏着信笺的指腹微微发抖,信笺随着手中的力道,不断捏合,褶皱越来越密集,犹如一场激烈的风暴,从山峦起伏的信笺中而来 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充满了轻蔑与嘲讽。“我姐从不屑于高位,更漠视荣华,她想要的皇太子给不了” 眉心微蹙看着珩靖靖 “所以皇太子是回来找你这位世间高人,如何将我羽姐折翼锁入宫墙内?” 珩靖靖淡然含笑,手指扯过信笺,轻轻对折,认真看着他问道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司徒苍羽有两个南辕北辙的答案,他笃定说道 “你会” 珩靖靖一点也不诧异,眼神带着几分得意又带有几分无所谓 “没错,替君王分忧,本就是做臣子之道,你为何一定认为宫墙之中的高位就是幻羽的枷锁,或许另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为何不试试再说” 就算相处这么久,司徒苍羽依旧看不透,摸不明珩靖靖心中所想。 更对他那无边无际的功夫和手段,略知皮毛,当初那种惧怕恐惧再次卷土而来,这次不是为了梁国、不是为了边城,这次是为了幻羽。 他不知道珩靖靖会如何帮助启鹤玉,他无论他如何做,幻羽都会是受伤的那一个,这是他无法忽视的。 司徒苍羽面色十分难看问道 “这些都是启鹤玉让你告诉我的?” “不是,太子殿下一没让我说什么,二也没让我出谋划策”珩靖靖看着他那副带着戒备的眼神 “是我想说的,我知道幻羽在你心中分量,在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司徒苍羽听到这番话,眼神柔和了几分“方才在膳厅,启鹤玉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非要绕这么大一圈,难道真的只是想知道羽姐的下落” 珩靖靖转头,双手撑在木桥栏上,漫不经心开口 “我想他是怕你揍他,亦或者是想保全幻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下毒和陷阱之事,毕竟这事儿牵扯两国国邦相交” 第135章 藏匿 司徒苍羽沉默不语,面上的神情没得到丝毫松懈,静静望向湖面,宛如一面宁静的镜子,湖面荡起层层细碎的波纹。 “太子殿下说,他是两个月前被幻羽姑娘下药的,等毒性解后已过半月有余,随行的高手从雪国一路追踪到韩国也没寻到幻羽姑娘” 珩靖靖没去看司徒苍羽,自顾自的说着。 司徒苍羽眉毛一挑,不屑嘲讽 “他怎得?还想找到人后绑在他身边一辈子?” 转头看向珩靖靖 “珩靖靖,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无可厚非,你做什么,亦或是启鹤玉让你做什么,我管不着。但若碰我司徒苍羽家人,不行!” 最后两个字,犹如严冬的寒冰,将初夏的四周冰封殆尽。 “除非羽姐愿意,否则先从我司徒苍羽尸体上踏过去 ” 司徒苍羽话音未落,轻起脚尖,朝着越过高墙而出。 珩靖靖看着司徒苍羽离开的方向,眼里闪出一丝无奈。 他总是这样!他总是想那许多! 【卫都-袖宝斋】 珩靖靖果然说得没错,幻聪真的回来了。 大晚上,袖宝斋门口的大半条街都被马车占满,马夫们举着火把,脚夫们卸着货,一趟一趟朝着袖宝斋内院搬运。 幻聪站在门口石狮上,精神头十足的指挥着脚夫搬运。 “小心点,东西可都宝贝着” “这几箱送到后院左边的仓库” “大木箱放在店铺让堂倌们赶紧拆开” 司徒苍羽手抱胸,靠在石狮旁,促狭道 “哟~这是幻掌柜吗?出趟海,人都煤球了” 幻聪闻言正想开骂,寻声看了过去,微微一怔,扫了一下四周,闲杂人实在是过于多,对着一旁的堂倌说道 “盯好了,货卸完后,单子一对一核对清楚,在放人走” 说完对着对面的司徒苍羽做了个,朝里面走的动作,兄弟二人一同朝院子里去。 “镇国大将军,这又是闹哪出?” 幻聪想了想,没什么事,值得司徒苍羽不守城反而跑到卫国来。 “穷啊,边城将士吃不起饭,来找幻老板讨点商” 司徒苍羽端起茶杯,吹了口沫子,也不急着喝,又重新放了回去。 幻聪随意倒在软榻上 “可别说,镇国大将军,你带着小琳在梁都可把我那些铺子都搜刮得一干二净。我现下穷得要死,别找我” 司徒苍羽看着半卧的幻聪,皮肤黑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皮肤晒黑的缘故,以前带着稚嫩的脸颊,现在五官线条分明,透出一种独特的成熟,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难以掩藏的睿智。 司徒苍羽一时间,内心感慨万千,仿佛昨日还在侯府后院撒泼打滚的小子,真的长大了。 “不是来要银子的,我是来问问,有没有收到羽姐的信?” 幻聪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一改方才成熟模样,贱嗖嗖开口 “喔喔喔从小不就你了关系好吗?怎么镇国没收到信?” 司徒苍羽端起茶杯,喝了半口,不动声色挑眉 “皮痒了是不是?” 幻聪一秒泄气,重新卧在软榻上,大声高喊 “江叔,江叔” 江迭突然闯入,担心询问 “少爷,怎么了?” 幻聪指着司徒苍羽开口,“把我姐的信拿过来,我们镇国将军要看” 江迭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喝茶的司徒苍羽,恭敬行礼后,端出一个木匣盒子 “主子,小姐所有的来往信笺都在这里” 司徒苍羽颔首“把新春后的所有信笺都找给我” 又对幻聪说道 “羽姐每次来信,袖宝斋还有谁知道?” 幻聪懒散扳着手指,一个一个道 “先生、江叔、我,就我们三人没别人知道” 江迭把新春后的五六封信笺挑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 “主子,就这些了,小姐大约每一月来一封,时候不定,最近一次是半月前。” 司徒苍羽心里默念:半月前、半月前这就说明羽姐是故意躲着启鹤玉的,看来只要羽姐不出现,启鹤玉是找不到的,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江叔,把最近一封拿给我看看” 幻聪伸着手说道 江迭笑呵呵递了过去,补充说道 “小姐在信中说道,要去雪国族群住上一段时间,让少爷照顾好先生” 幻聪撅着嘴嘟囔 “还用她说 ” 展开信笺仔细阅览。 司徒苍羽随意拿起一封信也看了起来,又一连好几封,嘴角勾浅笑 “羽姐这是玩儿疯了,这每到一个地方都得写几样美食” 幻聪看完信后,散漫递给江迭 “可不,北疆地界这半年账面上的银子可支出了不少” 幻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交叉在颈后,长叹一口气道 “我这都是什么命,做点小买卖,不仅要为周游天下列国的姐姐仗义散财,还得养着镇国将军哥哥的边城六座大营,命苦哦~” 江迭在一旁笑笑,“少爷,早点儿休息,前院的货我盯着” 幻聪确实有些疲态,一连半个多月都在船上,都在和冯珍珠准备商道路线,着实费脑过度。 “江叔,你费点儿心,我先睡一觉,明儿早咱们在细安排”幻聪说话间起身,伸了伸懒腰,俏皮说道 “将军哥哥,我告退了” 司徒苍羽白了他一眼。幻聪做了个鬼脸,朝着自个房内走去。 “这些信先生都看过了吗?” 司徒苍羽问道 江迭如实说道:“司先生今日回来,先歇息了,都还没看。” “好,信都给我,倘若有人打探羽姐下落,能避则避,若避不了,就说去年严冬后再无收到过羽姐消息” 司徒苍羽用手指点着信笺吩咐。 江迭今年收到的信笺整理一叠,放在司徒苍羽旁的桌子上,担忧问道 “小主子,可是有谁在打探小姐” “没错,卫国太子殿下今日回来了,他和羽姐在韩国游历时发生了些不愉快,现下正在四处打探羽姐下落” “这卫国太子,是出了名的多情太子,游蜂戏蝶,小姐又长得那般出众” “只要我们不说出来,他定然是察觉不到羽姐下落,这几月羽姐没朝边城将军府递信笺,我猜想羽姐恐是边城人流复杂,容易泄密” 江迭点点头 “小姐聪慧,北疆那么大地界,小姐又是雪国人,卫国太子就算天大本事,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人” 第136章 男人嘛,多打两架就熟了 【卫国-袖宝斋】 次日,上午。 北方的夏天,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烤得空气都有些扭曲变形。小池塘里几朵荷花开娇嫩,粉色花瓣在微风中摇曳,荷叶上滚动着几颗水珠,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 四周蝉鸣连绵不断,像是在抓着夏日的每分每秒,尽情鸣歌高唱。 司徒苍羽一脚蹬在假山上,手里捧着鱼食,一粒一粒逗着池塘的金鲤鱼玩儿。 不远处的堂屋里,坐着一屋子的掌柜,与幻聪商量着买卖。 司徒苍羽以前从未觉得幻聪的买卖做得多大,哪怕是珩靖靖当着他的面说幻聪有银子,他也真心没觉着幻聪守着几间铺子能赚多少钱。 直到今早,一群掌柜穿着体面长袍,佩戴着精致的玉佩,步履从容地走进院子。 以及,手持账本和算珠的账房先生紧随其后,神情专注而严谨。 先生几十位掌柜逐一汇报店铺的收支情况,账房先生则在一旁,仔细记录和对照计算。 隔壁两房偏厅里是此起彼伏,算珠拨弄的声音。这些账房先生都是这近半个月,跟随店铺掌柜从西北各异国赶来的,赶是赶来给幻聪报账、综括的。 司徒苍羽也听了一耳,这些掌柜最少手上都管理着十几家店铺,大到商盐、女市、钱庄、小到茶肆酒铺 蔬果摊 小杂货铺 且行行涉足,皆在盈利中。 幻聪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手翻看掌柜递上来的册子,一手拿着笔,不时在册子上做批注补充,眼神深邃而锐利,周身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连带着堂屋里的气氛都变得庄重而肃穆。 这样的幻聪,司徒苍羽是头次看见。 看着从小抱着自己胳膊撒娇耍赖的弟弟,如今,泰然处之,声音低沉而有力,指点半百掌柜们,商贾之道。 总觉得十分不真实! 一直持续到晌午,幻聪和司先生才从堂屋出来。 司徒苍羽坐在凉亭里,端着西瓜问道 “结束了?” 司先生笑呵呵道 “还早呢,还得几日” “将军哥哥,走,吃饭去” 幻聪大口猛灌了一碗茶,挂着一副天真烂漫挂的笑容,满眼的俏皮逗趣。 司徒苍羽稍稍一愣,须臾间嘴角挂笑,勾着幻聪脖颈 “走了” “喂喂喂放开,将军我脖子快断了” 幻聪一边没心没肺喊着,一边用手拍司徒苍羽手臂。 司先生捋着胡子笑盈盈,跟在后面。 用完午膳后,司徒苍羽把一众小厮都遣了出去。 “先生,这是羽姐这半载送回来的信笺” 把一沓信笺推到司先生面前。 司先生合不拢嘴的挂着笑 “哎哟~这半载也是够忙,羽儿寄来的信都没有来得及看” 便说着展开信笺 “看看羽儿又说到了哪些地方美食” 司徒苍羽沉声道 “卫国太子昨日返回卫国了,听靖北候说太子殿下是特地回来寻找羽姐的” 此话一出,幻聪和司先生纷纷抬头看向司徒苍羽。 “卫国太子寻找羽儿做什么?” “不会是姐为了报复上次皇宫之事,在异国小邦把太子殿下暴揍了一顿” 幻聪怎么想都觉得受欺负的肯定是卫国太子,毕竟她姐睚眦必报的性子摆在那儿。 “靖北侯说,羽姐给太子殿下下毒,还把人丢进围猎陷阱里呆了几天几夜” 幻聪大笑几声,竖着大拇指夸奖道 “不愧是我姐,这事儿还真只有她干得出来” 司先生眼里滑现担忧 “围猎占可不说,这下毒可不是小事儿,若卫国追究起来,有伤两国邦交” 翻着手上的信笺又道 “啧这信上羽儿都没提起过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靖北候说是两个月前的事儿,我看了,这信笺上羽姐未曾提到过” 幻聪不以为然说道 “这就对了,谁海揍了异国太子还大言不惭写信告知全家老小,这不纯粹给家里添堵嘛,羽姐不说也正常” 司先生颔首道 “聪聪说得也在理,只是现下我们知道羽儿消息,想必卫国太子不久就会查到此处,依老夫所见干脆隐瞒下来为好” 司徒苍羽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半载的信笺,先生你收好,我已经同江迭说过,若有人询问就是去年严冬后便再无收到羽姐的来信,这个时间正好,羽姐送往边城将军府最后一份信,就是在这个时候” “嗯只要羽儿不回来,就算卫国想以此治罪,咱们梁都侯府也交不出人来,事儿就有转机” 幻聪不悦嘟囔道 “这卫国太子也是小气之人,不就被姑娘揍了一顿嘛,至于大张旗鼓找人治罪” 司徒苍羽握拳抵唇轻咳两声 “卫国太子想娶羽姐入东宫正妃” “啊” 司先生刚抚平的眉心,又皱成一团 “卫国太子殿下风评可不好,羽儿性子不适合在皇家深宫” 幻聪嗓门提高,满脸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是有找虐倾向,幻大侠女他也敢娶” 在她心里这世上就没有能降得住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 “他若真打定主意,靖北侯一定会全力谋划 ”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少焉分析道 “珩靖靖他能隔空破物,瞬息迁移短短半载,将卫国朝臣凝聚一团,此人非比寻常,我与他接触多次,也为能探究其根底,所以羽姐的事儿,我们现下为由先死守口径,其余的等事态变化,再做打算。” “这事儿不难办,袖宝斋就先生、江叔和我三人知道羽姐下落” 幻聪拍了拍自己额头 “皇太子真是个狠人,他对自己狠” 幻聪似想起什么,猛然起身,看着司徒苍羽问道 “镇国将军哥哥,你什么时候和靖北候关系如此要好?你不是很忌惮他吗?” 司徒苍羽难掩慌张,义正言辞开口 “男人嘛,多打两架就熟了” 第137章 好一招兵行诡道,纵横捭阖之术 【卫都-袖宝斋】 幻聪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司徒苍羽,嘴里一字一推敲着:“打两架?” 不是他对自己这位叱咤风云的镇国将军哥哥没信心。 他自己也会功夫,当初在西侯府后院,感觉到珩靖靖的气息,绝非一般,况且当初司徒苍羽自己也怕得要死,怎么就成了打几架,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和他关系这般亲切了? “聪聪,别想了,先说正事,院儿的掌柜还等着了” 司先生提醒道 司徒苍羽一脸疑惑,正事儿?有什么正事需要和我商量? 不等他琢磨,幻聪一脸严肃开口 “哥,我想跟你做笔买卖?”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撩袍坐在幻聪对面 “说来听听?” 司先生从一旁取出一幅山河地图,铺开在司徒苍羽面前。 幻聪语气沉而有力说道 “边城西面边陲是黢江源头,又邻列卫国、北疆、齐国,三国边陲,如今我们梁国与卫国相交甚好,两国也建立了商到互通,这商道建成不过两年有余,边城和卫国边陲地界商贾确实日渐船高,这两年也有不少北疆异族和西南小国商贾绕道而行,到卫、梁两国进行商贸买卖” 司徒苍羽起身,双手扶背,看着山河图上,两国商道互通之地,颔首示意幻聪继续。 幻聪拿起一支笔,从韩、许、浮于一路到北疆,勾勒出一条直达梁国楚城的线路,又从黢江对岸西南小国,横穿齐国、北疆到梁国境内合并一条的线路。 “我想建立两条,北边从最北北疆戈壁,南面从载、苗国等国,一路汇集到我梁国楚城的商道,这样整个中土之地上的商贸都能在我梁国楚城交易买卖,同时还能从东面港口,和南面河域朝着海外扩张买卖” 幻聪越说越兴奋,手指每从山河图上的一个国家划过,声音就越亮堂几分。 “这两两条商道建成后,我们梁国楚城不仅得到迅速发展,成为当今世间最有价值的城池,同时榕城世代耕农的粮食、边春山的上好药材也能销往各国乃至海域梁国的经济水平,不再是传统农耕为主,我们梁国将主宰中土之地的经济更迭” 司徒苍羽看着用黑墨勾了出的两条细长线条,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幻聪 用肯定语气问道 “陛下把金库的担子交你手上了” 幻聪语气稳重又严肃答 “哥,我要做这件事” 司徒苍羽眼神里透着复杂,双唇抿成一条线,眉心微蹙,用手指敲着山河图,房间静得可怕,只能听到 “哒哒哒” 手指敲击声。 片刻之后, 司徒苍羽撩袍重新坐在椅子上,看着幻聪,声音冷厉开口 “昭华五年,先皇派遣朝中新贵户部侍郎郑少杰,筹备预备金库,22岁得到御令,28岁暴毙他国,六年时间,金库半分未见有所进,昭华十二年,先皇委派户部度支部司主管李文远,仓部司主管陈德润继续筹备金库,两人在中土之地各国筹划多年,积劳成疾,年仅35岁满头白发,金库见效甚微。还有昭华二十一年” “哥,你别说了”幻聪沉着冷静打断 “这些我小时候学商贾之术就知道了,他们做不成,不一定我也做不成。这是我从小的理想,哥,若你信我就帮我” 幻聪伸手拉了拉司徒苍羽衣袖口,带着撒娇口味道 “哥,这件事我只相信你” 司徒苍羽打开他拽衣袖的手,半眯眼看着他 “你想用我的军队给你商道开路?” 幻聪眼神清澈明亮,自信点点头 “嗯这两条商道所经之地并不太平,除了山寨流寇盗匪、还有各小国番邦内乱,我想建立两支袖宝斋私镖一样强悍的铁骑私镖,让这两支铁骑私镖护着掌柜南来北往,将两条路子都逐个串联成一条真正的商道” 司徒苍羽抬起手指,虚虚指着楚城 “这地方在前一步就是兹族小国,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收回可不好说” “收复兹族小国是迟早的事儿,我打算在金秋时节正式开始,预计明年春分两条路路线抵达最南和最北两地,若顺利明年严冬前夕就能返回梁国楚城,明年冯氏家族也会在楚城建立新宅邸” “你能说服冯氏将祖业迁至楚城?” 司徒苍羽对这位往日没正形的义弟,透去几缕不一样神情。 幻聪也不藏着掖着,眼里露出商人的狡黠 “冯氏会在楚城建一处比现下梁都更壮观的宅邸,对外这座宅邸就是冯氏家族未来的新居之所,至于对内什么时候真的迁移楚城,或许一年又或许一百年,” 司徒苍羽赞赏道:“好一招兵行诡道,纵横捭阖之术,有了当今第一的巨贾冯氏家族做诱,其他异国商贾纷纷踏门而致” 许久没开口说话的司先生笑盈盈道 “聪聪打小就聪明” 幻聪带着几分孩子气,手臂搭在司徒苍羽肩膀上,摇晃着娇气开口 “将军哥哥,我的好兄长,借你大营铁骑用用嘛,再不拉出来跑跑,铁骑都跑不动了” 司徒苍羽身子跟着摇晃着,有些晕头转脑 “行行行,你别摇晃了,先说好,第一条,只能给你拨两千铁骑,这些铁骑必须乔装,对外只能说是私镖,第二条,明年边城五万铁骑所有花销,都由你负责” 幻聪抬起司徒苍羽手掌,朝着掌心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没问题,什么时候回边城点兵?我这两日忙完就能出发” 司徒苍羽想了想,启鹤玉回来,无论他是在袖宝斋还是靖北候府,都多了双眼睛看着他,实在是不方便。开口说道 “等你忙完” 幻聪乐呵得像个孩子,撩起袍子就朝外跑,边跑边说 “这事儿得干净,得赶紧去边城” 刚要出院子时,立马直起身板,抖了抖袍子,淡定稳健迈出大门。 司徒苍羽立在窗前,扯嘴轻笑两声。 转念一想:准备回去了,是不是得去名苑楼逛逛在走,毕竟名苑楼的东西是真精致又好吃 第138章 人嘛,顺势而为,顺境而生! 【卫都-名苑楼】 司徒苍羽一袭青衫,衣袂飘飘,腰间配仿佛云卷云舒间的一缕轻风。 剑眉星目,腰间挂着一柄古铜色的长剑。 额前垂落几缕发丝,随风轻轻摇曳更添几分不羁之美。 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由着珩姑娘迎着进了名苑楼后院。 珩娘子一改平日的热辣奉承,礼貌又规矩的如实说道 “司徒少侠,阁主出海域了,走前特意交待过好生照料少校” “有劳珩掌柜,我途径卫都,既然立青兄不在,我明日便回去了” 司徒苍羽微笑开口。 这珩娘子他是带有感激之情的,无论是当初在名苑楼时,还是后来离开将名苑楼给自己的那一份红利,一份不少的送到他手里。 “少侠可多住些时日,名苑楼什么都不愁,往日阁主的友人来了都住咱们后院,夜里安静又雅致,平日想出来寻个乐子,前院儿七楼又卫都城最好的乐师,六楼是书生文秀” “五楼是金牌玄女姑娘,四楼是舞姬馆、三楼是被看官、二楼是南风小倌,珩掌柜我说得对与不对?” 珩娘子见司徒苍羽如数家珍,开口问道“少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 “立青阁主什么时候去的海域” “走了有小半月了,上回公子差人送信过来,没两天阁主就去海域了”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青灼,便开口问道 “听说名苑楼的金牌姑娘,各个都绝艳无比” “回少侠,不是我珩娘子自夸,名苑楼的金牌姑娘都是美玄女夺魁的大花,除了美还是美” 珩娘子自得打开话痨 “少侠晚上也可以上四楼走走,金牌姑娘赏心悦目得很呐,少侠若有入对眼的,只管和我讲,给少侠安排得妥妥的” 司徒苍羽见珩娘子十分热情的表情,心里顿感熟悉,点头示意 “有劳珩掌柜美意,夜市后我去瞧瞧” 珩娘子安顿好司徒苍羽后,留下两位小厮照料司徒苍羽,就回前院忙营生买卖。 司徒苍羽见着与当初无二差别的后院,回想起那些扮成羽姑娘的样子,在名苑楼四处玩乐,有种故地重游的心境。 “你们这人有位叫秦之的琴师,他今夜可有安排?” 司徒苍羽莫名的好奇,问道 小厮答 “回少侠,逗乐馆以前确实有位秦之公子,后来说是回家去了,便再没来过名苑楼” 司徒苍羽狐疑 “回家?那和他一起的敬之公子呢?” “敬之公子还在逗乐馆,奴才们是前院跑堂,逗乐馆不是奴才们伺候,很多事情也不清楚” 司徒苍羽点头颔首,“青灼姑娘可还在?” 两位小厮挠了挠头,大眼瞪小眼,同时看向司徒苍羽问道 “青灼是谁?” 司徒苍羽始终记得那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你们这儿金牌姑娘没有一位叫青灼的吗?住在雅阁旁边的秀阁” “少侠,雅阁旁边确实是秀阁,只是大我们入院后,秀阁里就没住进过姑娘” “你们入大院,是什么时候?” “去年初夏时节” 司徒苍羽没在多言,喝着茶细细思量 :去年初春回边城得,那时候青灼还好好的,难道出了什么事? 顷刻后,放下茶盏开口 “带我去逗乐馆瞧瞧” 司徒苍羽起身撩袍,两位小厮在前面带路 七楼逗乐馆,绿荫四季,闲云诗画,还是如初次见那般闲情逸致景象。 两位琴师坐在古树庭院中间,琴箫合奏,相当异彩。 司徒苍羽以前见过这两位琴师,在小厮的引荐下,相互打了个招呼。 或许是见司徒苍羽腰挂佩剑,目光如炬,实在不像为风雅而来。 礼貌招呼后,便疏离得远远的。 司徒苍羽同样自觉无趣,又没见着敬之,半盏茶的功夫讪讪然回到了后院。 用晚膳时,珩娘子带着一壶好酒过来。“阁主不在,珩娘子代阁主敬少侠一杯” “掌柜客气,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司徒苍羽知道这会儿正是名苑楼最繁忙的时候,珩娘子特意来这一朝,或许是立青阁主吩咐的。 想当初余清河、冯珍珠那样的皇家、财阀珩娘子也都是朝后院一放,甚少过问。 司徒苍羽深知珩娘子坦荡开口问道 “珩掌柜,我有两件事想问问掌柜” “少侠但说无妨,阁主说过,少侠有任何要求尽管开口便是” 司徒苍羽对立青阁主这番交代,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心里挂着想问的事,没做多想问道 “金牌姑娘有位叫青灼的,可还在?” “在的,青灼这丫头住在无楼秀阁” 司徒苍羽狐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厮,又问道“逗乐馆是不是有位叫秦之的琴师” “秦之啊,他和阁主去海域了” 珩娘子爽快回答道。 海域?难道这就是敬之冒着风雪,也要回卫都的原因。 司徒苍羽一脸正直,问出来最不正经的话 “不知青灼姑娘今夜有空与否?” 珩娘子眼里带出几丝尴尬 “司徒少侠,不瞒你说,青灼姑娘被富家恩客领上外了,这会儿人是请过来的” 司徒苍羽自然是明白,被领出名苑楼的姑娘,除非恩客答应,否则是回不来的。 “无妨,无妨,不知青灼姑娘现在过得可好?” 珩娘子面露笑意“好着呐,那富家恩客对她不错,虽说不常回来,每回回来过不了几天,富家就亲自来接,我还想着,这过不了多久,没准儿就得出嫁了” 司徒苍羽听到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总记得当初在他面前哭成一团的小可怜,那位事事想仪仗旁人,却无处可仪仗的青灼。 “那就好,我也是提一位友人问问而已” 司徒苍羽知道她繁忙 “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见小厮都来催促几次了,珩掌柜若有事儿先行一步无妨” 珩娘子歉意又致谢,“实在怠慢,多谢少侠体恤,夜市营生复杂,照顾不周,照顾不周” 珩娘子走后,司徒苍羽不紧不慢用过晚膳后。 心头略感惆怅,又觉得总有哪里不对。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司徒苍羽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 “都下去,我这儿夜里不用伺候” 或许是在边城的这一年,在名苑楼里养的那身娇气享乐,早就在杀伐凌厉的军营里磨得无影无踪 。 人嘛,顺势而为,顺境而生! 第139章 去名苑楼了? 司徒苍羽在名苑楼后院住了一夜。 次日,闻着街上的萝卜糕溜出了名苑楼。 初夏晨光洒在空旷的街道上,映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街头巷尾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司徒苍羽捧着一袋刚出炉的萝卜糕,腰间环佩磕着长剑叮当着响,嘴里的萝卜糕一块儿接着一块儿。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笔长,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对手里萝卜糕的喜欢。 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往靖北候府的主街道。 司徒苍羽摇了摇手里的油纸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靖北候府,心里顿了一下。 讪讪然掉头转身。 毫无防备,一袭金丝镶边雪白色长袍的珩靖靖立在他身后。 四目相对,司徒苍羽心口一阵怦然。 这人什么时候看,都无法让他挪眼。 珩靖靖微微歪头,一双含情眼里,全是让司徒苍羽心神涣散的柔情。 “你在生我气?” 珩靖靖悠悠踱步上前。 柔声的语气里带着娇贵姿态。 听得司徒苍羽一点也气不起来。 “怎么?我若真生气,侯爷愿意哄我”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露出一副纨绔行径,刚好与他这身江湖少侠装扮,甚是契合,潇洒得让人摞不开眼。 珩靖靖轻柔又散漫吐出两个字 “哄~啊~” “侯爷打算如何哄?说来听听” 司徒苍羽拿出帕子,擦粘上油脂的手指。 珩靖靖用力一拽,抢过他手上的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 “去名苑楼了?” “你属狗还是跟踪我?” 司徒苍羽去扯帕子,两人谁也不让。 “去名苑楼见谁啊?是当初想带着的妓女子,还是你当初养在将军府的小琴师?” 珩靖靖手里的帕子越拽越紧,双眸盯着司徒苍羽无处遁形。上扬的嘴角自带半分讥笑意味。 “怎么,侯爷前一句刚说哄我,后一句就开始吃酸了” 司徒苍羽十分喜欢,珩靖靖为数不多的发酸语气。 “哄啊~哄之前总得查查小将军偷会了谁” 珩靖靖突然松开帕子,司徒苍羽差点一个踉跄。 “小将军果然年轻气盛,无论是镇国将军府上,还是卫都城,总能找到知心人,懂消遣” 珩靖靖话音未落,越过司徒苍羽朝自家府上走去。 【卫国-靖北候府】 司徒苍羽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仰,转身大步跟上 “侯爷还没说怎么哄我,这就走了” “太子殿下找你,你见与不见 ” 珩靖靖神态自若朝前走去,继续说道 “他现在在我府上,见与不见你自己拿主意” “我若不见,他会去找袖宝斋吗?” 司徒苍羽自然知道启鹤玉找他的原因 “或许,他都要再去北疆了,总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珩靖靖声音柔和,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杂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司徒苍羽摸不透珩靖靖在这件事里面是怎样一个角色。 谋划者?看戏者? 他和启鹤玉无论是私交还是君臣他都是谋划者才对。 可他毫无顾忌,把启鹤玉给他的密信拿给自己看,又一副置之度外看戏者的样子。 他拿不定主意,比起启鹤玉去袖宝斋见幻聪和司先生,权衡一番还是他见启鹤玉更妥帖。 “我见” 珩靖靖扭头瞥了他一眼,含笑问道 “你是气我帮启鹤玉” 司徒苍羽抬脚的步子停了一瞬,一时间竟然忘了那日到底为何离开。 说他气吗? 也气,至于是因为启鹤玉还是珩靖靖,这会儿他却有些答不上来。 倘若他有如珩靖靖这般高深莫测,那么处理起启鹤玉也不必徒添烦恼。 所以,气是真的,只不过是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幻羽。 “你是他的权臣,又有自幼的情分,帮他是自然,就算我再生气,你依旧会帮他,我又何苦为难自己” 司徒苍羽眼里露出一丝苦涩神情。 珩靖靖像是没听见般,温和一笑,继续朝前走,对着府上下人招手 “去禀报太子殿下,说他想见的人来了” 司徒苍羽和珩靖靖进门后,启鹤玉正在更衣,见司徒苍羽弯腰行礼,开口说道 “将军不必多礼,随意入座” 启鹤玉的神色有些不好,比那日看上去更加疲态,一身锦绣华服也难以掩盖周身的落魄神情。 珩靖靖从进屋后,朝不远处的棋榻上一坐,熟视无睹,手捧黑、白两子独弈。 司徒苍羽虽知道珩靖靖一向狂妄自大,唯我独尊。但见他对一国的皇太子还是这般怠慢无睹,还是心头一惊。 启鹤玉倒是习惯了珩靖靖那副做派,招手让房内下人都退下后。 语气冷静,却难掩内心的急切 “将军或许觉得唐突,但本宫知道,只有将军能帮本宫” 司徒苍羽闻言一愣:不是找他来打探羽姐下落吗?怎么说得像是自己得帮他什么一样。 “本宫与羽姑娘在东宫见过一面,初见时她毫不犹豫,招招想要本宫的命,可是本宫对她一见倾心,舍不得上她半毫” “后来本宫去韩国游历,又碰见了羽姑娘,将军你说巧不巧?” 启鹤玉满眼期望看着司徒苍羽,等着他回答。 司徒苍羽心道腹语:你他娘的这么早就打起羽姐主意,说不定韩国之行就是你跟踪的。 露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太子殿下,想问什么可以直接说” “本宫当时就想啊就想这一路一人独行,不如双人结伴,可是羽姑娘那般洒脱又好爽的女子,怎么甘心与本宫同行,所以一路上都是本宫跟随羽姑娘的步子走,羽姑娘上那儿本宫就去那儿 ,羽姑娘说往东本宫绝不朝西” 司徒苍羽见着此时一脸春心荡漾的启鹤玉,哪有半分东宫太子尊容,完全一副无脑花痴浪子样。 不由得看向珩靖靖。 嗯!还是独弈兴致高 “我们过完新春,彻底在北疆地界留了下来,可是有一天早上我起来,羽姑娘不见了,连同跟在身边的小丫鬟都没了踪影,司徒将军,你说你姐这样做不厚道?相伴如此之久,告辞也应该说一声,她就这样一声不吭走了,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启鹤玉神情落寞,言辞间满是疑惑和担忧 第140章 侯爷,太子殿下不诚实 【卫国-靖北候府】 司徒苍羽一壶茶喝光,听着一番下来。 心里只觉着羽姐霸气,不愧是我司徒苍羽的姐。 皇太子算什么,只要她羽姐看不上的,天上的神人也就那样。 “太子殿下,你可能不太了解羽姐的性子,她从小主意十足,肆意洒脱惯了,母亲就是因管教她不听,才将她送去学功夫,没想到刚出师,人就跑得无影无踪,去年新春,我奉命回梁都,父亲母亲提到羽姐一个头两个大,一封信也没超家里送过,母亲提到她都日日忧心” 司徒苍羽心道这话一出,看你还怎样让我帮忙。 启鹤玉落寞不堪的神情缓和了几分,“真的吗?” 司徒苍羽无比认真肯定答 “真的” “殿下或许是以前遇见的女子都是温柔碧玉,不似羽姐这般洒脱似男子,所以才觉着她做法武断又不及他人后果” “可是,她从小就这样,刚被父亲带回去那会儿,梁帝陛下还想等羽姐豆蔻之年,赐婚东宫做妃子,让羽姐到宫中给太子殿下陪读,结果不到半天,她就以下犯上惹得半个后宫不得安宁,最后陛下再也没敢宣羽姐入宫了” 启鹤玉听着听着,噗呲一笑 “这倒是她能做出来的” ,双眸微垂,挂着落寞低语“本宫又何尝不知道,她是山间鸿鹄,怎会甘心做金丝雀” 司徒苍羽微微一怔。 这太子殿下也并非全是帝王心。 司徒苍羽起身,毕恭毕敬行礼 “太子殿下,恕在下无礼,羽姐虽不是在下胞姐,但如亲姐姐一般,羽姐生母乃是雪国旧部族人,因招男人诓骗丢了族长之位也搭上了性命。母亲常说她宁愿羽姐洒脱一生,也不愿她像她生母那般掉进一个情字里一辈子,若太子殿下当真怜惜她几分,亦或者无绝对把握给她一生真挚,还请殿下给她自己选择” 启鹤玉半愣说不出话,看着司徒苍羽又看向不远处的珩靖靖,身子朝后仰了仰 “靖之,果然,你们都比本宫自己了解本宫” 又对司徒苍羽说 “没错,当初本宫是有心将羽姑娘纳入东宫,本宫甚至想过等游历结束,就让父皇以国书之礼向司徒侯府下聘,求娶羽姑娘入我卫国太子妃。” “可是越接触,越觉得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痴心妄想,羽姑娘有她的骄傲,有她的蓝天白云。或许或许他也曾又一瞬将本宫另眼相待,但那一瞬,在这长长的人生河流中又算什么呢?” 启鹤玉起身,面露自嘲继续说道 “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同我道个别,哪怕一句不厌其烦的话,甩我一个眼神,亦是她策马离开的背影都行,可她什么都没有,整间屋子干净得就像她不曾来过,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般,这种撕开心口子,身体不断往下坠实在是太难受了” 司徒苍羽一时间哑然:这又是怎么会儿事?都说卫国太子广交天下红颜,怎么在面前到像是断肠人,空余恨的痴情公子。 “殿下,羽姐如今在何处,在下实在是不知,羽姐从去年严冬后就没再送信回来,幻聪的在北疆的铺子,也没收到过羽姐的消息,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还望殿下早日散去心中郁结” “今年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启鹤玉眼里多出清明 “无论如何,本宫还是打算去北疆一趟,不满将军你说,这次请将军过来确实有一事相托” “殿下请讲” “不满将军,我想请将军写一份手信有我转交给羽姑娘”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 “殿下不是不知道羽姐在何处吗?这手信怎么转交” 启鹤玉挂着一丝尴尬笑意 “本宫是想着,等找到羽姑娘后转交,羽姑娘时常对我有些有些不爱听我多说,所以本宫想,若是将军在信笺中替本宫多说一二,兴许会好上不少” 担心司徒苍羽多想,又补充道 “将军放心,羽姑娘不愿之事本宫自然不会强迫,之所以想寻她,只是为了好好道别,毕竟江湖这么大,能错过太容易了” 司徒苍羽有些不信,当初一心想娶他羽姐入东宫的太子殿下,大费周章再次去四季严寒的北疆只是为了道别? “还望将军成全” 启鹤玉眼里全是真挚。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开口道“太子殿下当真只是道别?” “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将军有所顾虑,本宫愿意立字据为证”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那就立一纸” 启鹤玉迟疑一瞬,走到书案上,润笔展纸,笔根有力沉稳写道:【但求一面之缘,余无他愿。此生何去何从,皆凭姑娘之裁。】 印上太子私印后,把墨迹未干的字据交给司徒苍羽。 就单单这两行字,司徒苍羽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明明是给他的,怎么反倒是像写个羽姐的。 启鹤玉像是看出他的疑虑“这下方有本宫的太子印,又有靖之作证,若他日变故,这封字据定当有效” 司徒苍羽见他话道此处,便不在多言,同样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书信,连同夸耀了启鹤玉一番。 启鹤玉等不及墨迹干涸,手里捧着书信,脸色笑意浅露,带着几分欢喜说道 “有劳将军,本宫还有事儿先走了” 边走边对珩靖靖喊道 “靖之,替本宫好生招待司徒将军”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府门。 司徒苍羽坐到珩靖靖棋榻对面 ,看了两眼棋局,目光停在珩靖靖身上,细长的手指捏着黑白两子,目光深邃的盯着棋盘,微红的鼻尖、嘴唇,藏在衣襟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喉结似有似无的滑动。 这样的人,太随意也能引人无限遐想 司徒苍羽眼里带着迷恋,嘴角上扬轻佻说道 “侯爷,太子殿下不诚实” “小将军是不满殿下没将羽姑娘扇了他多少耳光,踹了他多少次,下毒、丢坑通通没交代清楚” 珩靖靖微红的嘴唇一开一合悠悠说道,手指将白子放入棋局,一大片黑子尽失城池。 “东宫储君在异国将军面前失了面子,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第141章 就只许将军做,不许本侯说说,这是何道理 【卫国-靖北侯】 “侯爷又想吓唬我,什么时候都不忘拿我解闷” 司徒苍羽抬手去指吃掉的黑子,少焉开口 “是你劝天子殿下的” 珩靖靖看着他手上的黑子 “该你了” 司徒苍羽手执一枚黑子,思量一番,吃掉一片白子。 原本占尽优势的白子,须臾间,黑、白两子势均力敌对峙。 “殿下是聪明人,他专情同样也多情,他这几年红颜遍布四方,又几个真正入心的,他自己都数不过来。羽姑娘更是聪慧卓越女子,自然比殿下看得更清楚” 珩靖靖捏着白子,推敲朝哪儿入手。 司徒苍羽愤愤不平骂了一句 “渣男!”觉着不过瘾 “死皮赖脸招羽姐,差点都被他那副情真意切给豁住了” 珩靖靖见他少有的气鼓鼓的样子,玩笑打趣 “苍羽,你这样生气可爱多了” “嚯~说得好像老子很爱生气一样” “你自己不知道” 珩靖靖玩味看着他 “你平日生气要么无可奈何大骂我,要么一溜烟蹬腿就跑了” 司徒苍羽心口一热,“真的?” 又不满问道 “我什么时候骂你” 珩靖靖寻到一处,将白子叩上,眼神示意司徒苍羽走下一步 “咱们刚认识那会儿,在西侯府、名苑楼、城郊湖畔还有还有将军府漏夜与我共云雨” 最后几个字说的异常轻巧,轻得像是在人心口挠痒痒,发颤又涟漪阵阵。 “大白天的侯爷能不能自重些” “就只许将军做,不许本侯说说,这是何道理” 司徒苍羽心里叹声,直感无奈,要说珩靖靖什么时候最招他。 无疑是闭嘴和上床这两种。 其余时候,多数都有种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的无奈。 “你说,你说,随便你说” 司徒苍羽吃了两粒白子,棋局上似乎更胜一筹 “你怎知羽姐看得通透?” 珩靖靖嫣然道“小将军自己告诉我的,忘了” “我?”司徒苍羽疑惑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珩靖靖言语间,皆是回味无穷之感 “那封手信,当初你可是跪在本候面前,把羽姑娘留给你的信笺,原封不动抄送给本候的” “嘿,不带这样揭人短的,我司徒苍羽这辈子除了跪父母、天子,你可是独一份” 司徒苍羽一点也不觉得丢面,反倒自豪无比。 “羽姑娘有大才,见物见本,观人观心,一页信纸,道尽你梁国天下命脉,这样的女子怎会看不清启鹤玉。” 珩靖靖手执白子,来回在指尖穿梭把玩。 “所以你阻挠太子殿下,也没给他出主意,是因为羽姐?” 珩靖靖点点头,又摇摇头,抬眸看着他 “是又不是,若我没料错,启鹤玉找不到羽姑娘,同理,启鹤玉这一趟他必须得去,若非如此,羽姑娘与他那些红颜知己有何不同,他怕是一辈子也搞不清楚。当然他自己也很清楚,羽姑娘这辈子也不会入卫国天家门,去,既是给自己交到,又是给自己练心” 司徒苍羽捡着白子,笑呵呵 “你这进屋不参拜,背后直呼其名讳,你就不怕天家治你个藐视之罪” “怕,我可怕了,不过这又没外人,平日别提本侯多恭敬礼让了” 珩靖靖撅着嘴,白子在指腹来回摩挲,就是不知该如何放下去。 没外人?珩靖靖的意思是我不是外人? 司徒苍羽心里一阵狂喜。 是不是住些日子再回边城? 司徒苍羽挑眉看着他问道 “珩靖靖,你要不要留我一下?” “留你?” “你要回边城了?” 珩靖靖眼里看不出一丝多余情绪。 似笑非笑盯着他,过来一会儿 “我开口,你就留下,留多久?” 司徒苍羽心头一愣,留多久,确实没想过,随后说道 “小半月,幻聪要建商道,我得帮他” 珩靖靖垂眸低头,散漫开口 “半月有和意趣,小将军要留就留一辈子,小半月本侯懒得开口” 一辈子,珩靖靖方才说一辈子。他真的想和我一辈子? 司徒苍羽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侯爷通天本事,让卫国皇帝下旨结亲啊,本将军披着红妆自己来靖北侯都行” 司徒苍羽说话间,心里莫名涌现期许。 “本侯倒是乐意非常,就怕梁国陛下不同意,镇国将军入了本侯怀里,岂不让天下人皆以为梁国也尽数入了本侯怀里” 司徒苍羽丢了将手里赢得的白子,丢进棋盒里,抓住珩靖靖手腕问道 “所以你在意这个?” “我当然在意,苍羽你太好了,好的你不仅仅是你,你是梁国的镇国将军,平乱西北世代乱局的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 珩靖靖怔怔看着他,眼里泛着红,看得让人怜惜无比。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我们终究走不到一起?” 司徒苍羽声音有些沙哑,质问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丢了我” “我等你” 珩靖靖轻飘的三个字,将司徒苍羽满身慌张和惧怕,如潮水般勇退。 整颗被忐忑包裹的心,仿佛获得了新生。 珩靖靖总是能轻易,牵引着他分分丝丝的情绪。 司徒苍羽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一手推开棋桌,一手往怀里拽。 弯身躺在珩靖靖双腿上,望着那副含情眼 “镇国将军入怀,侯爷可喜欢” 珩靖靖俯身吻双唇,温软的触碰,两种不同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强烈又怦然。 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在炎阳的夏日里悄然展开。 没了双眼看夜月的清冷,也没了双目对烈日的挑衅。 蝉鸣阵阵、夏风裹热、 是慵懒的季节,也是怦怦然的日子。 “幻聪要搭建南北各国的通商要道,这事儿我得回去盯着” 司徒苍羽觉着珩靖靖迟早都会知道,自己更没想过要瞒他,便如实说了出来。 珩靖靖莞尔道 “好,我有空去看你” “当真”司徒苍羽有些急不可耐欢喜道 “快来,府中上下的谣言得你去了才能还我清白。” 满脸委屈 “你走后,整个将军府上下,都议论纷纷,没人说过我一句好话” 珩靖靖疑惑不解 “为什么?” “嚯,你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 司徒苍羽吐出一口怨气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有钱是大爷,几十年的老管家,也抵不过三公子的五十两银子” 第142章 我为侯爷更衣如何 【卫国-靖北候府】 司徒苍羽的话,逗得珩靖靖直乐。 “什么时候回边城” “过两日,幻聪刚从海域回来,等他料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一道回边城”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靖,懒散半天不动一下的样子 又说道 “你这,一个月就上三、五次朝的侯爷,要不一同去边城,现在正是夏日时节,翠湖的抗浪鱼和望北楼的景,还有无涯峰也大有不同” 珩靖靖用小叉子,插着西瓜慢吞吞朝嘴里送 “太热了,等凉快些” “那就秋天,反正现在离三秋时节,也就两月左右,日子快得很” 司徒苍羽悠闲的将双手枕在后脑勺,躺在藤椅上。 “到时候我来接你 ”司徒苍羽侧身,一脸痴汉的看着珩靖靖 “这次回去,我给你训一匹马,以后你骑马,别动不动就一个闪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吓着花花草草多大罪过” 珩靖靖掀了掀眼皮,小口吃着西瓜,看着他。 这个人带着满腔赤忱,又无比坦诚又真挚,正在一点一滴的磨皮他的犄角,从经年的风雪推向赤热的烈阳。 “好,我等着” 司徒苍羽满意的重新靠在藤椅上。 珩靖靖没有帮太子殿下找羽姐下落。 幻聪和司先生也平安从海域回来了。 过两日幻聪和自己回边城。 珩靖靖说他想和我一辈子。 司徒苍羽在心里如数家珍,越想越开心,半眯着眼,嘴里不由得哼出了两人的调子。 凉亭小微风、西瓜小甜水、人在心头上更在身旁处。 人生还有什么幸事,如他这般快活。 珩靖靖见他脸上的笑意都快赛过弥勒佛了,怎么都觉着得再逗逗他才行。 正思量着,宫里太监传话,让他去东宫一趟。 “去宫里干吗?今夜还回来吗?” 司徒苍羽咻的一下,从藤椅上窜了起来。 珩靖靖起身,理了理袍子 “估计是太子殿下就要启程了,陛下宣我进宫用膳” “嚯,靖北侯果真不一样,权臣,绝对的权臣 ” 司徒苍羽语气夸张 “我感觉卫帝对你,比对太子殿下还上心” “别瞎说,你好好待着,我让后厨做了萝卜糕,等会儿就送来” 珩靖靖摸了把司徒苍羽脸颊,越过身旁朝着院里走去。 进宫得换得体的朝服,珩靖靖说得没错,没外人在他何等放肆都行,有外人在对帝王绝对的恭顺,是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本分。 司徒苍羽倒是一点儿都不想让他去,奈何这事儿他压根干预不了。 只得跟在珩靖靖身后,贱嗖嗖低声开口 “我为侯爷更衣如何” 【袖宝斋】 江迭手里握着边城江川送来的信 “先生,主子什么时候回来,送信的差人说江副将有急事” 司先生埋头整理着各地送来的营收账目,低头继续手头上的账目,嘴上开口说道 “还真不知道,估计得走那天,你要不去名苑楼找找” 江迭从前是跟着司徒老侯爷的,一辈子奉公不阿,刚正不阿。 若说司先生见着妓院会绕地三里走,那江迭就是能毁一座是一座,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人间败类,不该留存于世。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脾气小了许多,又生出异国,自然能压住脾气,眼不见心不烦。 “名苑楼那可是,每走一步都得掏银子的地方,还是等小主子回来” 幻聪一脸疲态伸着懒腰走了进来,这两日给北塞地区的各个掌柜助兴,每日都喝得不省人事,今晚送走最后一波掌柜,就彻底解脱完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啊?”跟我瞧瞧,幻聪不以为然勾了勾手指 江迭把信递了过去,开口 “公子,这是军营的信,可不能瞎拆” 幻聪瘪着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腿 “小爷从小拆得信还少,兵部和圣旨小爷都拆过,区区一封副将的信有什么担心。” 说话间,手疾眼快的撕开信封,一张薄信笺上赫然写着:主子速归,新兵急检验。 幻聪摇着信笺递给江迭 “江叔,你看这算什么急事儿,我估摸着江川就是想让人早点回去” 江迭点点头,问道 “左右不过这两日,公子,可要在下一同回边城” “不用,铁骑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小小的商道完全不成问题”转头看向司先生 “江叔,我不在的日子,照顾好先生” “先生,这些账目过两日梁都得账房先生就过来了,让他们理清就行” 幻聪走到司先生旁边,趴在背上耍赖抽出手中笔。 司先生宠溺的拍了拍幻聪 “老头子,闲不住对了,今晚少喝点,这两日就没见你清醒过” 幻聪耍赖道 “先生别看着破账目,我今晚就少喝点” 司先生笑笑,哄着说道“好,你起来,我们去瞧瞧要带到边城去的东西” 江迭打开隔壁房,一一打开放在地上的几件大木箱,沉声开口说道 “这几大箱都是采买的书籍,有适合小儿的四书五经,适合农耕种植的泛胜,齐民要术,还有适合小商小贩的货殖列传,商君。边城这几年稳定了不少,我和先生商量,打算除了这些书以外,把之前写话本那那些书生,一道送入边城” 幻聪头还有些晕乎乎,靠在司先生肩上连连点头。 江迭有拿出一锦绣木盒子,里面满满当当一盒子银票 “这里是一千万两银票,给边城军营做军需扩用” 原本昏沉沉的幻聪,立马清醒 “多少?一千万两”立马心疼无比 “这一千万两,我得卖几十艘货船的文莱柚才赚得回来,不行,不行” 说话间,抢过木盒子,牢牢抱在怀里。 “江叔,我只管边城借用两千铁骑,司徒苍羽可是让我养五万铁骑三年,这银子再送出去,商道没走通,我倒亏了大半,这银子我不给” 又一脸可怜的看着司先生。 江迭和司先生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开口 “好好好,那就不给银子,让主子管户部要” 第143章 你抱着我,闭上眼 【卫国-靖北侯府】 司徒苍羽现在在靖北候府,和在自己府上一样没什么两样。 靖北侯府的下人不多,又都是从西侯府调派过来的老人。 完全不似他将军府的那帮家奴,这让听惯被家奴肆意议论招摇的司徒苍羽来说,这反倒比他将军府还好。 萝卜糕是香香糯糯的,吃饭点自然送到眼前,茶水点心都有眼力见的安排妥帖,最好的一点就是只要不传唤,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无论夜里他和珩靖靖如何胡闹,次日都听不见半分闲言,就连伺候梳洗都始终如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夜幕后,司徒苍羽在靖北候府用过晚膳后,见珩靖靖还没回来。 十分无聊在西侯府大门来回踱步,双眼时不时朝着大马路望去。 “将军,老夫估计侯爷今晚回不来了” 管家上前说道 司徒苍羽狐疑问道 “为何这么说?” “将军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每回出宫游历前,陛下必定会在宫中设宴,太子殿下少不了会喝多,跟着侯爷定是回不来” 司徒苍羽不悦道 “太子殿下喝多,宫里有得是下人,为什么要留侯爷在宫里” 管家笑笑 “太子殿下,从小醉酒后准得哭个不停,旁人劝都没用,非得抱住侯爷胳膊才能睡” “啊?” 司徒苍羽听这话,当场火势直窜,恨不得马上跑到东宫暴揍一顿启鹤玉 “这是什么怪癖,珩靖靖还依着他” “总角之交,这点儿小事儿,侯爷从小就依着殿下” 管家像是看不懂司徒苍羽满脸的气愤,开口补充 “天色也不早了,将军不如先回侯爷院儿里,早些歇息,明儿上午侯爷准回来” 这还怎么睡? 一想到启鹤玉抱着珩靖靖入睡。 有可能珩靖靖还一边拍着背,一边温和细语哄着人。 不行,绝对不行。 “侯爷既然不回来,我回袖宝斋歇息” 司徒苍羽话音未落,气冲冲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卫国-皇宫】 先是在皇宫绕了一大圈,最后终于在宫宴殿里见着烂醉如泥的启鹤玉,走路横着颠三倒四,还要与全场清醒无比的皇子、公主互对饮。 司徒苍羽躲在暗处,嫌弃无比 :别说羽姐,这太子送给小琳,都得被小琳海揍一顿。 双眼四处寻找珩靖靖的身影 ,只见一袭紫色宽袍大袖官服,配上紫金冠冕,将原本精致白皙的脸颊显得越发白璧无瑕。 胸前原本佩戴的朝珠,司徒苍羽给他换成了一串碧绿翡翠珠子,将庄严肃静的朝服映出,一种贵而娇的气质。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原本就泛红的鼻尖和嘴唇,此刻哪怕相隔数米,司徒苍羽也能感受到,鼻息间的热气,香软唇瓣的触感。 双眸望着远处人,心潮澎湃,时间如水,悄然逝失 一个时辰后,在启鹤玉的鬼哭狼嚎中,宴席上的皇子公主纷纷离场,东宫的下人扶着启鹤玉朝着东宫走。 珩靖靖跟在身后,同样有些晕乎乎,脚跟都有些飘忽。 左右的下人双手张开,隔空护着珩靖靖。 司徒苍羽跟在不远处,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上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靖之,靖之,我们在喝它三百杯” “呜呜靖之,本宫认识了一位美人” “幻羽幻羽羽儿呜呜” “呜呜呜呜” 启鹤玉声如洪钟,哭的又凄厉又嚎啕,像洪流猛烈哭声高亢而尖利。 实在是称不上好听。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东宫,启鹤玉的声音只增不减。 管事太监张罗着,伺候启鹤玉沐浴更衣。 另一旁的几位太监,小心翼翼上前询问珩靖靖 “侯爷,奴婢为你更衣洗漱可好” 珩靖靖脸颊微红,醉醺醺摇了摇头,胳膊撑在桌上,杵着下巴 “不用,都下去,本侯坐会儿再说” 宫女端来解酒汤后,十分识趣的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珩靖靖一人。 烈酒易乏,珩靖靖半磕着双眼,用另一只手解冠冕上的带子,耳廓都被带子磨得红透,也解不开冠冕。 司徒苍羽嘴角出露傻笑,扫了一眼四下,一跃而入,稳稳落到珩靖靖跟前。 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扯开带子取下冠冕。 珩靖靖慢吞吞掀开眼皮,双眼迷离问道 “苍羽,你怎么来了” 脸颊被酒意染得通红,那抹红晕沿着他的面颊缓缓蔓延,从耳根到颧骨,再到鼻尖,最后汇聚在微微张开的双唇之间,眉宇间那股高傲与张扬。与红晕相映成趣,更增添了特有的韵魅。 一双迷离游走在司徒苍羽身上的眼神,勾得人一阵心乱如麻,拘谨又羞涩。 司徒苍羽抬手蒙住那双扰人心乱的含情眼,弯腰附耳道 “咱们回府好不好” 珩靖靖点点头,声音稚嫩又娇贵道 “你抱着我,闭上眼” 司徒苍羽一手执冠冕长带,搂腰将人带起身。 一手按住头,把头埋进怀中。 “好了,我们走” 【卫国-靖北侯府】 烈风呼啸,一吸一呼之间。 司徒苍羽再次睁眼,两人已经到了靖北侯府后院房内。 珩靖靖懒洋洋的挂在司徒苍羽身上,不想多动半分 “伺候本候沐浴” “你到会使唤人” 司徒苍羽嘴角勾笑 温热的浴桶中,珩靖靖仰着脖颈,半磕着眼,姿态懒散的双手搭在浴桶上。 浴桶的热气舒缓全身的同时,白皙的皮肤在热气的裹挟下。 逐渐泛起淡淡红,犹如雪中覆梅般,美的惊心动魄,勾的摄心入魂。 司徒苍羽拿过帕子在转身过来,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香艳画卷。 珩靖靖仰头,吐出一口热气,身子似乎舒展了许多。 这样一个动作,司徒苍羽脑子里突然闪出另外一个画面。 和敬之在将军府那夜,在欢愉之际,敬之也做了这样一个动作。 就连那吐出气后,下唇散漫一动不动都一模一样。 司徒苍羽用力甩了甩头,凑近珩靖靖想看清楚些。 浴桶热气连带着脖颈,颈窝都晕染成红,鼻尖、嘴唇和眼尾更是红得一塌糊涂。 让人忍不住想做些什么,才能不辜负这番香艳 珩靖靖和敬之,明明两人不一样,此刻两人重影叠现,两个身影重叠在一人身上。 司徒苍羽揉着太阳穴,心里暗骂:这他娘的一定是我疯了,荒唐荒唐至极! 第144章 珩靖靖,你他娘的 【卫国-靖北候府】 严以律己,克己复礼 这是形容遇到珩靖靖之前的司徒苍羽。 遇到珩靖靖后,所有的教条礼节,都自然而然崩塌。 仿佛只要自己一靠近珩靖靖,所有的不可能都成了可能。 珩靖靖的一瞥一眸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在他面前,他是自由的,也是卑微渺小的。 占有的欲望、内心的探究、心口迸发激情无一不在彰显他对这人的狂热与痴迷。 浴桶里的水,总是冷得很快。 司徒苍羽将人抱回床榻上时,珩靖靖半磕入梦。 眼角尾的红晕,勾勒出另一种,不似凡物,天上瑶池莲露仙态。 当晚,司徒苍羽抱着珩靖靖做了一个梦。 一望无际的草原,珩靖靖一袭红袍喜服,驾着一匹白马,从远处的雪山而下、 发尾的的长丝带,飘扬在整个雪山之巅,随风飘扬,白马红衣逆风朝他而来,满山的红丝带随着策马时而高涨,时而摇曳。 雪山到草原,宛如顷刻间,喜红宽袍勾着发带,撞在他期待许久的怀里。 这实在是一个美不胜收的梦。 与珩靖靖相识这么久,入梦的次数屈手可指。 最初是惧怕,而后是欲望,如今这般美梦入心,更是少有。 一场梦,勾得司徒苍羽没了再入睡的兴致。 室内的烛灯昏黄摇曳,映入帐幔中显得暧昧又烘托。 司徒苍羽侧身,用手托着下颚,借着烛灯目光如渊,流连在珩靖靖五官上。 就像在无崖峰之巅那般,眉心、睫毛鼻梁、唇瓣珩靖靖鼻息间的间隔气息,都让他听出了一番别样的悸动。 天际逐渐露出鱼肚白,夏蝉远近相互呼应鸣歌 珩靖靖稀松的吸了吸鼻头,卫眯露出眼缝,带着几分慵懒和无力。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小将军,这是作甚?” 散落在额前的发梢略显凌乱,随性又慵懒。 司徒苍羽扣着他的手指,抵在唇边亲了一口,嘴角上扬,长叹一声 “山回路转不见君” 珩靖靖从他怀里抽了出来,眯着眼瞧他,酥软入骨 “还没走,相思倒先犯上了,就这么稀罕本侯” 司徒苍羽猛扑了上去,头埋在珩靖靖耳旁,声音略粗 “可不就稀罕,最好是能把侯爷揣兜里,日日夜夜不分开” 耳旁的热气,熏得珩靖靖酥酥麻麻。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又似微风拂过琴弦,带着一丝丝诱人旋律。 落在司徒苍羽心田。 司徒苍羽舌尖贪恋朝着耳廓磨蹭,少焉间,整只耳朵红光发亮。 珩靖靖手指勾着司徒苍羽衣襟,指腹轻轻拨弄向下滑。 眯成线的眼眸,半睁半闭,勾唇含笑,温声细语道 “苍羽,你记得吗?” 司徒苍羽气息不匀,贪婪吮吸着,心猿意马问道 “记得什么?” 珩靖靖迷离的眼眸,闪出一丝狡黠的笑,“我让着你” 司徒苍羽,此时脑瓜淤浆随声附和道 “是吗怎么让着我” 舌尖滑溜探了进去,封住珩靖靖还没说出口的话。 珩靖靖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司徒苍羽连他的气息都舍不得放过,想将全身骨血融为一体。 司徒苍羽熟练又起劲,须臾间,整个身已经钻进被褥里。珩靖靖单薄的内衫被剥了个干净。 雪白的肌肤,很快再次泛出不均匀的红。 珩靖靖懒惰非常,由着司徒苍羽熟练的在自己身上撒野。 就在司徒苍羽枕戈待旦之际,珩靖靖环住腰间的手臂,猛扣翻身,将司徒苍羽反压在身下。 司徒苍羽惊恐睁大眼睛,方才迷恋贪恋的神情,瞬间转为疑惑不解。 珩靖靖露出粉红舌尖,舔了舔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时而明亮如星辰,时而黯淡如幽火。 司徒苍羽头皮发麻,好似预料到什么,面露慌张开口 “珩靖靖,你敢!” 珩靖靖坐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魅声言语 “小将军,忘了这回事儿” 不等司徒苍羽接话。 坐在身上的身子,故作姿态用力扭捏几下,力道之大,嵌着司徒苍羽动不了半分。 细长白皙的手指,扼住司徒苍羽下巴,俯下身子,唇瓣抵着唇瓣。 慢条斯理开口 “小将军,让我一让” 一字一字,仿佛是要从唇瓣传入另一双唇之中。 珩靖靖的吻,轻柔又充满情欲,一重一轻,时而短促干练,时而缠绵不绝,像是带着司徒苍羽寻找另一片人间极乐。 司徒苍羽方才惊恐与不悦,片刻间,一扫殆尽,跟着珩靖靖的吻,顺从又享受。 与平日的腥风血雨,张狂不可耐不同。 珩靖靖带着他的舌尖、撩拨着他的心弦,两人缠绵浓烈到帐幔摇晃不定。 司徒苍羽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床幔的带子悬挂在头顶。 撕裂的身体让他无法思考,疼痛与快感相互交织缠绕,一时间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耐。 双眸裹着一层薄雾水,顺着手臂看向缠在一起的手腕。 初入名苑楼时,夜里被红衣女子也是这般嵌制不得半分,一种诡异的想法充斥大脑。 正想仔细思考,当初那名女子是如何行径时。 双唇再次被珩靖靖侵略扫荡。 犹如林中古木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漆黑的眸子不争气的划出几滴清泪,落在珩靖靖贴着的指腹上…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苍羽再次醒来,全身犹如马车碾过,动半分牵引着全身酸痛。 扯开身上的薄毯子,牙印和青紫性痕,相互交替,看得人心惊胆战。 果然,这睡上面的体力好就是最大的错误。 司徒苍羽生无可恋的重新盖上被子,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珩靖靖得意忘形,魅惑勾笑将他来回折腾的场景。 此刻,终于意识到那句“我让着你”是什么意思了。 清晨这一战开始,是不是宣告以后床榻上也是珩靖靖说了算? 司徒苍羽这样想着,心里的惆怅莫名多了几分。 长叹一口气,想翻身继续睡,酸软的身子,翻身拉扯,带着下身疼痛无比 司徒苍羽无奈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骂了一句。“珩靖靖,你他娘的 ” 第145章 北疆万里雪窖,不及心窝透骨寒 【卫国-靖北候府】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 珩靖靖单手扶背,另一只手托着一碗雪耳汤走了进来。 司徒苍羽闻声,一把扯过被褥,将自己全裹了进去。 不为别的,被自己压了一年的人,趁着破晓之际把他给办了。 司徒苍羽做梦也没想到,珩靖靖留了这一手。 堂堂金戈铁马镇国将军,居然在床上被坐到晕厥。 实在是丢脸! 躲在被褥里的司徒苍羽,脑子乱如麻,丝毫没注意珩靖靖从进屋后,立在床边已经好一会儿了。 “小将军,还不起吗?” 珩靖靖似笑非笑的腔调开口 司徒苍羽装作没听见,反正躲在被褥下,醒没醒你知道个鬼。 “小将军,你睡着打鼾,可不是这声” 珩靖靖撩袍坐在床沿边,拿着腔调开口 “将军劳累了” 声音入耳的同时,身子委身靠在司徒苍羽身上。 司徒苍羽原本还想继续装一下,听到劳累二字,倏然心火上冒。 拉弯弓、降烈马这身本事什么时候喊过劳累,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麻溜儿掀开被褥,因动作太大下身撕裂的疼痛再次蔓延。 表面故作镇定,一脸气定神闲开口 “睡睡会儿” 短短三个字,不仅暴露他沙哑快失声的嗓子,更是把那一脸强装的气定神闲灭得干干净净。 司徒苍羽下意识捂住嘴,恶狠狠瞪着珩靖靖。 散乱的发丝随意搭落在上半身,青紫性痕在发丝若隐若现的遮挡下,突兀又显眼,惹人难以不注目停留。 珩靖靖缓慢起身,心情好的让司徒苍羽想暴揍他一顿。 “喝碗雪耳汤,润喉治嗓” 司徒苍羽看着端到眼前的雪耳汤,瞪着珩靖靖一口一口喝了个精光。 这会儿他有千万句问候珩靖靖的脏话,可是半句都不敢讲出来。 那沙哑不成调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暧昧,又太让人回想起羞耻不堪的呻吟。 气拔山河,雄飞霸道的镇国将军,怎么能发出那样的声音,还因此喊得嗓子都哑了。 珩靖靖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所恼,接过司徒苍羽手上的碗,淡然说道 “给小将军宣太医来?” 干涸难耐的嗓子,喝完雪耳汤后,温润许多,也不似方才那般难受。 听到珩靖靖说要宣太医,费尽力扯嗓子喊道 “不许,不许” 珩靖靖见他双目都睁得泛红,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缠绵音尾,顿觉好笑又可爱。 勾唇浅笑 “我要去趟东宫,你在休息会儿” 刚起身,手臂就被司徒苍羽拉住 “晚上回来吗?” 珩靖靖回头,双眸含情,意犹未尽扫视着半身裸露的司徒苍羽,舌尖不经意舔了舔下唇。 仅仅这样一个动作,看得司徒苍羽全身血液倒流。 握住手腕的手,收紧了几分。 珩靖靖目光停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声音磁性迷人 “和太子殿下道别就回,等会儿起来再喝点雪耳汤” 司徒苍羽目光也跟着落在了手腕上,心头一愣,赶紧放开手。 这他娘的像什么样?太娘们儿了 气恼又羞涩的重新躺了回去,一脸生无可恋罩着毯子,不想见人。 珩靖靖俯身,拉开罩在头上的毯子,柔语告诫 “别闷坏了,等着我” 司徒苍羽无法面对被珩靖靖当做小娇妻般的怜爱。 更无法面对自己像小娇妻拉着珩靖靖,满脸盼郎的神情。 翻身面朝里,只想清醒清醒 “走,我困了” 珩靖靖撩袍,朝外走去,听见关门声后,司徒苍羽又重新翻身平躺。 脑子依旧乱糟糟,可是他和珩靖靖那些香艳、狂狼的画面却是异常清晰。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可,全身撕裂的痛和青紫印,都在证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司徒苍羽就在昏沉沉和酸痛中睡了过去。 【卫国-东宫】 “同陛下可说好了” 珩靖靖小口泯着茶。 启鹤玉眯着双眼,身旁的宫女揉着太阳穴,远看是一副极具享受的姿态,只需走近几步,启鹤玉满脸的疲态和消瘦的下颚,都是身心俱疲的映照。“说好了,明儿出发” “上回殿下写信回来,关于北疆异族的讯息,可是那位羽姑娘告知的” 珩靖靖放下茶盏,看向启鹤玉,精致的脸颊上看不出多余情绪,仿佛天生冷清不入凡尘。 “没错,在北疆雪国时,夜长昼短,最开始都是我故意找话说,突然有几天她给我讲北疆异族的事情,从古到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想这些或许有用,便把能记住的都写了下来” 启鹤玉睁开眼,抬指宫女退了下去。 珩靖靖看着宫女刚斟的茶,圈圈涟漪围着茶盏蔓延茶壁。 眼里闪过一丝明亮,面色依旧冷清如常,沉着开口 “殿下,你有没有细想过,羽姑娘为何会将北疆地界都说与你听” 启鹤玉像是被突然从迷雾中,拽了出来,坐直身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靖之,你的意思是,羽儿当初和我说这些,是故意透露的” 不等珩靖靖接话,启鹤玉声音发颤 “她她也不是对我全无情” “我猜想,羽姑娘是看清北疆各异族的野心,无论是对卫国,还是齐国和梁国,都存了心思,我问过司徒苍羽,你所知道的北疆地界讯息,苍羽是不知道的,既然羽姑娘连司徒苍羽都未告知,反倒将如此重要的讯息,全盘告知殿下,就是对殿下有情” “我做不到劝解殿下不要去寻羽姑娘,这一遭无论如何,微臣都希望殿下能放下羽姑娘,金丝与白鹭,羽姑娘想要的殿下怎会不明 ” 珩靖靖将言辞尽量隐晦说出,毕竟情爱二字,旁人插不了手。 启鹤玉这趟,注定是枉然。 “靖之,我知你意思,只是这一遭我得去,去后会如何,我不得而知。想不到那么久远” “雪国气候严寒,多带些人” 珩靖靖嘱咐道 “北疆万里雪窖,不及心窝透骨寒” 启鹤玉眼神带着笑意,却比苦涩更难看 “靖之,从前没觉着生在帝王家有何不好,这一遭算是明白过来了” 第146章 弓马娴熟的镇国将军,现在马都驭不了 珩靖靖在东宫浅坐了一会儿。 将这次跟着启鹤玉去北疆的高手统统嘱咐了一遍。 没说多得,就两点。 第一,保住太子殿下的命 第二,将人带回来 又去给卫帝请安,珩靖靖是极其不爱早起上朝的,但若入宫,必定会到卫帝跟前请安,再回府。 【卫国-靖北候府】 靖北侯府下人本就不多,又都是老人,一般亥时左右都纷纷闭灯歇息。 司徒苍羽坐在书房的书案前,百般无聊翻着书。 老管家已经来瞧过三、四次了,见司徒苍羽没有要回房歇息的意思,便没再来问候。 反正,自己主子什么脾性,他们是清楚的。 想来能和自家主子凑到一块儿的少年将军,脾性自然也与珩靖靖差不多。 好清静,散自在。 珩靖靖回来时,已是亥时三刻。 准确无误的在书房找到了司徒苍羽。 “小将军,腰可还酸” 珩靖靖柔声里满是调侃,犹如一位绝世美人,调戏羞涩的小雏儿。 一声一腔,一眸一动,皆是骚弄诱惑。 司徒苍羽闻声,耳朵动了动,双眼聚精看着手上的书卷。 “这是你注的?” 珩靖靖轻巧坐在书案上,单手撑在书案,俯身去瞧司徒苍羽手上的书卷。 发尾紫带落在书卷上,借着烛灯,映出一片阴影,实在是难为看书的人。 “哦小将军可有高见” 珩靖靖细长的手指,抽开司徒苍羽手上的书卷。 舌尖浅浅搭在唇角,双眸虚虚的勾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不去管被抽走的书卷,手指拨弄着珩靖靖发尾紫带。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顿了一下:“敌有谋臣,以间疏之;敌有积聚,焚之;敌有种植,欺而刈之;敌有民人,强而虏之。” 司徒苍羽字字珠玑,落在耳边令人信服不已。 珩靖靖双腿打了个圈,与司徒苍羽面对面,毫不在意开口 “随便写着玩儿,还多着呐,小将军要是喜欢,本侯送你一沓” “你这样的才能,就该辅佐枭雄” 司徒苍羽怔怔看着他。 既惜哉他不能出世大展志向,又幸哉他未能出世翻云天下。 这份惜哉,淹没了起初那份对梁国的担忧。 他有世间难得的大才,却被束缚在樊笼之中,这身才能无疑是他毕生枷锁。 当今卫帝信不起他的抱负,太子启鹤玉同样如此。 麒麟择主,圣兽寻主,择无可择,寻无可寻 这样的珩靖靖,心里该有多少悲凉与桎梏。 司徒苍羽越想着,心里经不住漏掉几拍。 珩靖靖眼闪秋波,眼里尽是司徒苍羽的别样怜惜。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那日城墙下,多年的孤寂有人能陪。 他能懂。 尘封不待的志向,又被人视若珍宝拾了起来,轻轻弹去尘土,丝如飘带的拨了开来。 轻抿一笑,促狭开口 “小将军又想招本侯去梁国” 手指扬起司徒苍羽下巴 “那可不行,卫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本侯可还未坐够” 司徒苍羽神色微动 “我梁国就如此不堪” “苍羽,你知道的” 司徒苍羽当然知道,麒麟择主怎会盲目,梁国从来就不在珩靖靖的选择之中。 他只是不甘心多问上一问,毕竟梁国的夙愿,若有珩靖靖的助力,简直如虎添翼。 司徒苍羽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弧度,挑眉低语,意有所指 “本将军可不知道,怎得一朝成了身下之人” “这是想赖账,现在可晚了” 珩靖靖眺着一只眼,眨了眨 “小将军可还满意” 此刻整个后院只有他二人,司徒苍羽也比白日言语大胆了些 “侯爷技术可一点都不生疏,莫不是常去名苑楼勤勉学习” 说话间,抓住脚踝。 朝自己身前拖。 本就光滑的书案,着些力道,顺着书案滑到司徒苍羽大腿上。 前奏如之前许多次一般,司徒苍羽疯狂又热胀。 原本撕裂的伤口,再次迎来疼痛和阵阵欢愉。 次日,上午 两人在房内用膳,袖宝斋差人送来信。 幻聪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毕,催着司徒苍羽赶紧回去。 司徒苍羽满脖颈的性痕,酸软无比的腰尾。 不仅驾马不易,就连见人都拉不下脸。 看着府外的差人等着,盯着信笺,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回复。 珩靖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自得小口喝着粥,打眼瞧着司徒苍羽。 半碗粥都吃完了,也没等到司徒苍羽开口。 “将军与本侯还有要事相商,回边城之事推后两日 ” 珩靖靖对着一旁的管家说道。 管家恭敬退出房,一字不落把话带了出去。 司徒苍羽手指着脖颈,颈窝,下颚青紫性痕抱怨道 “这这这两日能消个鬼,老子都叫你别咬,偏不听” “弓马娴熟的镇国将军,现在马都驭不了,这他娘的说出去,老子都不用活了” 珩靖靖噗嗤一笑,夹了一块萝卜糕放到司徒苍羽碗里,温和哄道 “凉了就不好吃了” “别以为你一副体贴入微就完了,什么时候去边城,得给我个准话” 司徒苍羽实在是不想分开,哪怕从今以后他都可能是被压的那个,他都还是巴不得能天天见到珩靖靖。 珩靖靖眼神多情又真挚,吐出两个字“很快” 转而沉稳说道 “上次和你说的兹国、奢比国朝北疆雪国互通消息的事情,西南有消息吗?” “信早就送到皇太子手里了,梁国暗线本就不佳,太子殿下那边还没探得有用讯息。现下正是仲夏时节,西南暴雨洪堤,战事也是一拖再拖,我估摸着太子殿下那边只能提防,无法做到深究” 司徒苍羽通过这一年,不断从西南增派援兵和战报,心里对皇太子的才干也是越来越清晰。 无论是羽姐还是珩靖靖,他们的断言都没错,确切的说是丝毫不差。 “能做到提防就提防,这次随启鹤玉去北疆的护卫,我增派了一队暗卫同行查探” 珩靖靖慢条斯理说着,眼神示意司徒苍羽多吃点。 第147章 “乏了吗?” “侯爷,这般体贴,难不成想留我” 珩靖靖莞尔,放下手中筷 “留啊,反正小将军也挺好养的” “侯爷,你这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 司徒苍羽好奇开口,又自语分析 “原先西侯府你那黄金碧玉的床榻就豪得吓人,名苑楼百万两说扔就扔,还有我将军府的花销,你没封侯前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打劫啊,” 珩靖靖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有些呆的司徒苍羽 “我这手段,打劫没人拦得住” 司徒苍羽一时语塞,竟然思量起来,或许真是如此。“逗我还是真的?” “真的,你看我吃饭都懒得抬手的人,像是会处心积虑赚银子的吗,当然是借天下巨豪家的银子应应急” “那你以后还是别往将军府送银子了” 珩靖靖越与司徒苍羽接触,越发现这人脑子不太灵光。 果然是好骗的。 “过两日就走了,想去哪儿逛逛?” 司徒苍羽吃完最后一块儿萝卜糕,想了想 “去湖畔走走” “行啊,吃完饭陪小将军去湖畔” 阳光炽烈地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的杨柳轻垂池面,带着湖水圈圈涟漪。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倒影在湖面上清晰可见。 司徒苍羽站在亭子,看着朵朵睡莲如初露,雅得不像话。 在卫国的种种际遇,似乎都能与这湖畔串联在一起。 “这睡莲以前好像没有啊” “许是有人好心” 两人朝着小径走去,夏日烈阳当头,热浪撩拨着湖面从而来。 司徒苍羽将手中的油伞,朝珩靖靖倾了又倾 。 油伞遮住了珩靖靖脸颊,白皙又矜贵,伞影一角落在肩上,青白衣袍覆上一层金光,连风带起袍摆都恣意风雅。 “小将军,这地儿可还记得?” 珩靖靖勾笑,眼眸半眯的瞧着他。 司徒苍羽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是当初他和青灼踏青时来过的地方。 看珩靖靖这副神情,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就知道呢? “不记得了 ” 珩靖靖睨眼笑了笑 “这都快走了,小将军不去见见你那位想带着的小美人吗?” 司徒苍羽觉着他话里有话,愣了一下,道“去,等会儿侯爷送我去,如何?” “行啊,要不给你点银子,将小美人赎回来,带到边城去” 珩靖靖手里摇着毛竹扇,嘴角挂笑,“一个小美人,本候还是能替小将军养活的”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侯爷真是大度,这么快都给我找暖床人,莫不是自个应付不过来?” “本侯公事繁多,养个贴心人给小将军解闷儿啊,你不是挺喜欢见她哭吗” 司徒苍羽对青灼的印象其实不算深刻,珩靖靖猛然提醒,道让他想起了命运多舛的青灼。 确实爱哭,从见第一面时,次次见面都得来一场。 只是,珩靖靖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侯爷,你这通天的手段,莫不是全用在我身上了?” 司徒苍羽疑惑看着他 “难不成,老子一天上几次茅房,你都知道?” 珩靖靖噗嗤一笑 “哪能啊!好歹我也是文弱书生,风雅清风,没窥人茅房癖好” 两人坐在湖畔树下遮阴,烈日逐渐毒辣,珩靖靖手上的毛竹扇摇着就没停过,鬓角微微起了层薄汗。 司徒苍羽抢过扇子,手臂有力又快速的摇毛竹扇。 珩靖靖双手撑地,半磕着眼,竹扇带着丝丝凉意,悄然溢出,拂过脸颊,卷动着发梢飞舞。 司徒苍羽嘴角不由自主又上扬了扬。 这样的日子真好,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日子可以这样无所谓的闲散浪费掉。 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远处鸟鸣,近处虫细语。 “乏了吗?” 珩靖靖微微颔首,热气消散后,绿意盎然挡不住的困意。 司徒苍羽侧躺在带芬芳草地上,伸着一只胳膊在珩靖靖背后 “躺下来,眯一会儿” 珩靖靖睁开一只眼睛,扭头看了一眼,顺势倒在了怀里 “绿树阴浓夏日长,午枕花前簟欲流” 两人不约而同闭上双眼,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出奇一致。 几缕熏风刮过,“笃笃笃” 马蹄的飞驰的声音传耳。 珩靖靖耳朵微微动了动,紧接着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怎么了?” 司徒苍羽跟着也醒了过来,揉着眼问道。 珩靖靖起身,抖着衣袍,道 “太子殿下的马队,我去送送” “这践行都两三次了,你俩感情可真好”司徒苍羽瘪着嘴,跟着起身。“我也要去” 两人轻起脚尖,朝着官道上跃去。 瞬息,两道身影立在官道中间。 远处,一队快马疾驰而来,在两人前勒住了马缰。 启鹤玉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袍,头上还带着一顶破旧草帽,跟在身后的侍卫,一身精绣玄色衣袍,华丽又威严。 珩靖靖是见惯了启鹤玉各种脑回路的打扮,这乞丐装自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司徒苍羽本就没见过启鹤玉几次,自从得知启鹤玉看上幻羽后,对这位皇太子就没什么好印象。 此刻,见到如此突兀又搞笑的打扮,心里腹语:这玩儿意,我羽姐怎么可能看上。 “靖之,你们怎么在这儿?” 启鹤玉翻身下马,乞丐草帽也挡不住天家人自带的雍容华贵。 “见过太子殿下” “无需多礼 ” 启鹤玉看上去心情不错,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这身装扮” 司徒苍羽哑然,他实在是不好去点评一位异国皇子穿成乞丐模样,挂着满脸笑看像一旁的珩靖靖。 “不错,比二哥送你的那身侠客装好” 珩靖靖用手上的毛竹扇抵着下巴,认真打量一番。 启鹤玉带着几分得意开口 “这身是在韩国小镇时穿的,虽然破烂,但引人瞩目,羽” 眼神对上司徒苍羽瞬间,最后几个字自动咽了回去。 “北疆常年冰雪,这身还是单薄了些,殿下到了北疆边塞可不能这样穿” 珩靖靖说话间,朝身后的侍卫看了去。 侍卫整齐划一,抱拳低头。 司徒苍羽见不得珩靖靖这样对旁人关切,心里冷笑 :他又不是傻子。 第148章 男人嘛,抱一下怎么了 “放心,北疆也呆了一段时间,自有分寸”启鹤玉上前,双臂敞开,一把抱住珩靖靖 “靖之,保重” 司徒苍羽胸口闷气郁结,恨不得上前一脚把启鹤玉踹开,心里暗骂:怎么还抱上了?有病 “到了北疆记得给我写信” 珩靖靖拍着背,温和说道。 “没问题,这次太匆忙,下次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天山血玉” 司徒苍羽见两人抱着还不撒手,握拳抵唇,轻咳两声 “殿下,时候不早了” 启鹤玉看了一眼西山斜阳,笑笑道 “确实不早了,靖之,天黑不好赶路” 松开珩靖靖后,面露一丝异样,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苍羽见他将人放开,闷胸的郁结稀疏散开,跟着启鹤玉朝官道一旁小径走去。 小径上杂草横生,踩在脚上软绵无声,两人一前一后,只能听见衣袍扫过沿路野草刮痕的声音。 两人在一旁草地上停了脚 ,启鹤玉摘下破洞的草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司徒苍羽 “有劳将军将这封信转交给她” 司徒苍羽盯着信封上写着 :羽儿亲启,四个字,扎眼无比。 婉拒开口 “殿下,在下也不知羽姐下落,此番殿下去北疆,亲手交给羽姐定比在下快” 启鹤玉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苦笑道 “将军如此聪明,难道不是早就看清,本宫此去见不到人吗?”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接递过来的信封。 “羽姑娘,聪慧机警,她是有心避开本宫,此去就算把雪国,乃至整个北疆翻个底朝天,只要她不愿意见,本宫自是见不到” 启鹤玉目光移向捏得褶皱的信,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这封信,拜托将军替本宫收好,若羽姑娘与将军联系,这封信烦请将军亲手交于她。以她的性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踏入我卫国地界。将军可告诉她,这信看或是不看都无所谓,此心从未偏移” 司徒苍羽见他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为情所困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接过信 “信和话,在下都替殿下传达,只不过何时能有消息告知殿下,在下不知” “送到就行,不必告知,本宫只愿她余生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启鹤玉说完话后,转身带上草帽朝官道走去。 司徒苍羽看着离去的背影,那抬手抹眼角的动作,刺眼又意外。 世人都说卫国皇太子多情又怜香,珩靖靖也说过启鹤玉海内皆有红颜佳人,他这番作为又是为何? 司徒苍羽回到官道上后,只剩下珩靖靖一人盘腿坐岩石上。 好奇无比凑到跟前,绕着圈打量 “这又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修炼” 珩靖靖朝他眨了眨眼睛 ,含笑道 “随地而坐,哪来什么邪道” 两人借着斜阳余霞,朝着城里走去。 “太子殿下也是怪人,明知道白去,还非得去” 司徒苍羽吐槽道 珩靖靖摇着毛竹小扇,悠然开口 “太子聪颖,不走一朝他一辈子都过不了”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声音高了几丝 “你老实说,太子是不是常抱你,我看他顺手那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男人嘛,抱一下怎么了” 珩靖靖轻松又惬意说道 “咱俩都滚过多少轮了,小将军还吃这味儿作甚” 司徒苍羽眼里透出不悦,道:“能一样吗,我不管,以后不许他那样抱你,方才要不是见他一声破烂,我都上前踹他几脚” 珩靖靖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声朝前走。 “侯爷,你倒是说啊,下回不准他搂了 ” “不止太子,别的人都不可以” “你是有家有室的,注意检点” “侯爷” “三公子” “靖北候” “珩靖” “珩靖靖,听到没有” 司徒苍羽围着珩靖靖,前后蹦跶着警告一脸淡定的侯爷。 【梁国-边城】 “江副将,将军这是去哪儿了?”知州府从年初见过将军后,一连几个月没见过司徒苍羽,自家种得菜,收了一茬又一茬,硬是没盼到司徒将军吃上一口。 今日是特地来送新收的毛豆,一大筐刚摘下来的毛豆,特地送到镇国将军府。 “将军去卫都城还没回来,大人可是有急事,不妨告知我” 江川处理边城大小事,已经得心应手。 “不打紧,没事儿,就是想让将军尝尝下官种的菜” “哇~这都是大人种的吗?好厉害啊” 小琳从房檐上倒挂着脑袋,一连兴奋说道 吓得知州府大人手里的茶盏,差点掉地上。 “小琳,下来,别吓着大人” 江川一脸阴沉开口 “小姑娘,好功夫” 知州府稳稳心神,对着小琳竖了个大拇指。 小琳蹲在竹筐前,拿着毛豆仔细瞧着,又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蹙眉 “怎么吃啊” 知州大人笑笑 “焯水煮熟,放入葱姜调料,拌上一拌就能吃了” “江哥哥,我能拿到后厨去吗” 江川颔首,让家将抱着竹筐带着小琳出了正厅。 “大人见笑了,这是司徒侯府小侍女,不懂事” “副将多心,小丫头可爱无邪,可是心智受损” “嗯从小便是如此” “唉,可惜了” 江川拉回知州府大人满脸惋惜的神情 “大人,我家将军过几日便回来,军中营这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将军定夺,若知州府上有什么要事,需将军料理的,我们还是先商议个时间日程比较妥帖” “对对对,副将想得周到,开坑荒野农耕这事儿,和边城周围村落重建进度,都得和将军报喜,这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 ,前些日子上奏陛下的折子,阁老们和陛下都欢喜得不得了,一个劲的夸将军。”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将军只是守边陲而已,治理边城都是知州府各位大人功劳” 江川又补了一句 “大人,切莫将功劳都算在将军府 ” “边城从收复,到重建都离不开将军的功劳,怎么能不算是将军的,朝廷户部困难,边城重建的银子八成都是将军和边城将士节省出来的,副将这般说,我这老脸都不知朝哪儿放” 知州大人越说越激动 第149章 小将军既然喜欢,全拿走吧 【梁国-边城-镇国将军府】 “大人,边城百姓一直视我等梁国士兵为杀戮成性,掠城夺地歹人,对将军更是怨气横生,将军所出的银子也好,军营士兵协助也罢,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以免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当初将军与卫国名苑楼的谣言,不就是一道横生的麻烦吗” 江川神色暗淡,沉稳的语调里带着藏不住的烦闷。 知州府本就是官场老手,这等事情本不该江川提醒,只是从接手边城后,司徒苍羽人力,钱财一样没少的知州府送,实在是感激涕零,全然忘记异族百姓对司徒苍羽的偏见与忌惮。 “副将提醒得是,在下一时糊涂,想浅了” 江川面无表情,道:“有劳大人费心,边城是将军一刀一剑征出来的,比什么都看得重,异族百姓对将军的怨恨,一直是将军心头病,将军虽然从未与我等说过此事,但跟在主子身边长久,主子的心结也是我等众将士的心结” 江川向来话少,知州府大人与他相识几年,今日也是头次见他说这么多话,自然懂得其中的分量。 识趣保证后,两人商量好司徒苍羽回来后,双方公事日程安排。 “江哥哥,主子要回来了吗?” 小琳冒着个脑袋,眼神随着江川,一同看向走出府的知州府大人。 江川瞥了他一眼 ,轻轻嗯了一声,没在管她。 小琳看着走远的江川,小声嘟囔着 “主子回来,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能去迎一迎就好了可是小瑶姐姐不会让我去” 看着院儿枝垭上的扑闪着翅膀,从一根枝垭蹦到另一根枝垭,最后展翅朝着灰暮色的天空飞去。 小琳对着夜幕的天空眨了眨眼睛。 小瑶在廊子的另一头,喊道 “小琳,小琳,准备歇息了” “哦,来了” 半夜,小琳偷摸从床上起来,一步三回头看着睡熟的小瑶,踮着脚尖出了门。 一溜烟偷摸到马厩,守夜的马奴正想开口,就被她一掌给拍晕了过去。 悄悄牵着马出了镇国将军府,夜黑风高的驾马朝着卫国官道而去。 【卫国-靖北侯府】 “侯爷,我见你这里兵书倒是也不少,不如送我几本如何” 司徒苍羽手指从书架上一本本书籍划过,眼睛看得仔细。 “哪有什么兵书,我这儿都是孤本野史” 珩靖靖伏案,手执笔勾画着水中莲。 司徒苍羽扯着单边唇,上扬一个弧度 ,搬出他这两日从各角落寻出的手抄 “这些,我都要” 一沓重重的放在珩靖靖跟前。 珩靖靖抬眸扫了一眼 ,又继续作画 “都是写着玩儿的,拙笔而已” “侯爷,给与不给” 司徒苍羽双手撑在书案上,身子前倾,压迫感十足。 珩靖靖慢悠悠放下手中笔,抬头四目相对 ,瞬间,火光电石交缠一起,语气魅骨又轻佻 “就这么稀罕?” “侯爷道法高深,我等凡人自然是想踮起脚,仰望着侯爷高岸的背影钦慕和膜拜” 珩靖靖会心一笑,自然是听出司徒苍羽对他的不满,只是现下并不是能说清道明的时机。 “小将军既然喜欢,全拿走” 扭头看向身后的嵌壁书架 “若能讨小将军欢喜,搬空也成” 司徒苍羽歪头看着四周嵌入墙壁的书架,这比袖宝斋那满屋的画本还多,他可没那功夫全都看。 挑起一边眉 “只要侯爷亲着的。” 单手一撑,坐在书案上 “将军府冷清,孤枕难眠,带些侯爷之物,以解相思” “那小将军该带上日日同枕的床榻才对,保准一闭眼就能想入翩翩,足以疗慰” 手指勾着司徒苍羽腰间的带子,重一下又轻一下。 司徒苍羽反手抓住勾着衣带的手 “脖颈的印可还没消,侯爷是想怎么着” “小将军,想多了,你这腰带送了,本侯给你理理” 珩靖靖起身,绕到司徒苍羽跟前。 两只手轻轻勾着腰间带,看似系得仔细,不过三两下就散了个开。 珩靖靖扭头看向一旁,熠熠生辉的烛灯,瞬间熄灭,高月皎洁从窗外溢了进来,整间书房黑白相映。 银辉洒落在珩靖靖青白衣袍上,犹如璞玉。 昏暗的书案上,被周围暗影轻轻包裹,面容勾勒得若隐若现,显得既神秘又迷人,一双眸子,深邃如夜空星子,闪着不加掩饰的欲。 皎洁与昏暗。 颤声细语,缠绵蕴藉。 夏日的清晨从蝉鸣开始。 趴在人身上的司徒苍羽,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聚焦珩靖靖颈致,呼吸均匀而轻柔。 双唇忍不住的覆了上去。 “司徒将军,袖宝斋的伙计一大早就来了,说是有要事” 司徒苍羽刚起身,开门就迎上府中老管家。 “哦?这么早” “天微亮时人就来了,人在前厅院儿里候着,看上去像是有急事” “好,我去瞧瞧,书房案上有一沓侯爷手着,劳烦帮我取来” “将军客气” 司徒苍羽神清气爽朝着前厅走去,刚过了廊道,小厮就跑到跟前急忙道 “主子,边城来信,小琳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也不知,刚收到边城得信笺,先生便让属下来找将军” “好,这就回袖宝斋” 说话间,管家捧着一摞书走了过来,“司徒将军,可是这些?” “有劳,侯爷起身后,劳烦告知,我有事先回袖宝斋了” 小厮接过管家手上的一摞书卷,两人快速的回了袖宝斋。 司先生站在院儿外,见到司徒苍羽将人朝书房领去 “刚收到的信笺,按信鸽的速度,应该昨日傍晚时辰” “一将军府人,怎么连个丫头都看不住” 司徒苍羽看着信笺上的字迹。 “小琳姑娘功夫好,江川怕是也拦得住,这丫头心智不全,万一被人哄骗了可就遭了” 司先生面露担忧,又小声道 “聪聪还不知道,他俩从小就爱玩到一堆,我想着先瞒住聪聪为好” 司徒苍羽点头“不告诉幻聪是对的,”揉着太阳穴,道 “死丫头,以前也没乱跑的毛病,是回梁都还是去北疆找她姐,都说不准” “依小主子,我们这边该如何,袖宝斋的人手有限,一时间也抽不出人去找,动静大了聪聪肯定就知道” “咱们计划的是明天出发对?” “改到今天出发,不是还准备了些人手一并带回边城吗,让幻聪带着人先出发” 第150章 赶紧来边城找我 【卫国-袖宝斋】 “这样也好,马车脚力慢,两、三日才到边城” 司先生捋了捋白胡 “就怕那丫头,被奸人说蛊” “嗯得尽快找到才行,一个包子就能哄走,落到奸人手里就是杀人利器” 一个上午,袖宝斋门口人声鼎沸,装箱套马,老少书生抱着包袱,一个接着一个上马车。 “司徒将军,你这一大早抽什么风,不是说好明日出发吗” 幻聪伸着懒腰,立在司徒苍羽旁边。 “赶紧洗脸收拾,等会儿你跟着马车队走 ” 司徒苍羽看着撞了几辆车的书生,突然青筋凸起,脑袋痛 “那你呢?不一道走” “我去侯府一趟,驾马也能赶上你们” “嚯,和靖北候的关系这般亲密,说实话是怎么回事儿,那日先生让小厮上靖北侯府找你,我就觉得古怪,靖北候府居然能让你住他府上,微妙,太微妙了” 幻聪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心虚避开视线,轻咳两声 “赶紧的,铁骑还想不想要了” “好好好,动起来,马上动起来” 幻聪半跳半跑的走开。 江迭和司先生在门口张罗私镖马车队,嘴上说着东西不多,前后数了数加起来也有七八辆马车。 “先生,安排妥当就让幻聪带着先出发,我去靖北侯府,找珩靖靖帮忙,卫国的暗探或许比我们快” “小主子放心,这儿快结束了,一路注意安全” 司徒苍羽翻身打马朝着靖北侯府去。 【卫国-靖北候府】 “嗯?怎么又回来了?” 珩靖靖披着宽松袍子,胸口半敞,夏日清晨裹着微风,倒也不觉着冷。 随意披散的青丝,耷拉在摇椅上,显得整个人松散又惬意。 “我今日要回边城了,有件事同你商量” 司徒苍羽站在摇椅前,居高临下看着珩靖靖,眼里全是不舍。 珩靖靖直起身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徒苍羽弯腰,单膝蹲在跟前,“我府上有位小丫头,天生心智不全,幼小时得高师所教,功夫极好,昨日边城府中发现,小丫头不见了,那丫头心思单纯什么人都信,路边一个馒头就能将她哄走,我担心被歹人说骗,得赶紧回去找人” 珩靖靖眨了眨眼,划过一丝不经察觉的情绪 “是要我帮忙吗?” 司徒苍羽一只大手抚在大腿上,轻柔抚摸 “梁国的暗探你是知道的,能不能让你手上的暗探帮忙查一查?”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暗探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位姑娘,中土之地如此之大,怎么查,如何查?” “我估计有两条路,那丫头从小没单独出过远门,要么从边城回梁都,要么朝着北疆雪国去” “北疆雪国?” “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跟着在羽姐身边” 珩靖靖歪着头,思量后开口 “或许来卫都了呐?” “边城消息说是昨儿人不见的,还牵了匹烈马,若是来卫都,按照那丫头的速度,早就到了” 珩靖靖颔首,道 “你大抵说一下特征,我安排人找” “小琳,芳龄十六,看起来年龄更小,嘴角有颗黑字,功夫极好,只要说上两句话就能听出无邪心智 ”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若寻到,切莫动手,一块儿糖,一个包子就能哄好” “看来那丫头的功夫当真不错 ”珩靖靖嫣然一笑,大声道 “樊卓,可听清楚了” 门外露出半截衣袍身影 “清楚了,属下这就去办” “若寻到了,通知我,我派人去接” “好” 珩靖靖拽着刚要起身的人,问道 “苍羽,为何一个府中婢女如此紧张?” 司徒苍羽微微一愣 “曾经有位云游的高人算出,小琳体内有弑杀之气,一旦开了杀戮之口,就会嗜血成性,控制不了体内的弑杀气,只有不断地杀戮,才能让她活下去,若不然就会爆体而亡” “她自己知道吗?”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这事儿除了我,只有父亲、母亲和府中一位老先生知道,她们姐妹是父亲在路上捡回来的,这么多年早就成了半个亲人,我刚征战时,母亲怕她跟我上战场硬是装病一年把人哄在身边,跟着小傻子似的。” 珩靖靖缓缓起身,隔着衣袍捏了捏司徒苍羽手臂 温声和煦,道 “放心,能找到的。时辰不早了,赶紧走,仲夏炽日,在耽搁一会儿,管道上驭马就辛苦了”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下无人,双手环住,脸颊埋在珩靖靖颈窝出,带着湿润的热气舔舐着。 透着热气呢喃 “赶紧来边城找我 ” 司徒苍羽策马扬鞭,把先出发的幻聪车马队丢在了官道上,一路疾驰飞奔。 第二日清晨便回到了边城镇国将军府。 “主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川惊喜不已。 “小琳到底何时出府的,可有查出?” 司徒苍羽翻身下马,手上的马鞭朝家将一人,挎着大步进府。 江川跟在一旁 “马奴说是前天半夜,小琳见他就给了他一掌,等醒来后发现马厩少了一匹马,通往各处的官道城门也去查过了,都说前天夜里没察觉有姑娘驾马出城,昨天白日碰巧赶上市集,三处城门来往人流大,士兵也没注意到” “如何安排的?” “三处官道,各安排了一队士兵去寻,小瑶带着人朝着梁都去了,我估摸着小丫头可能是想长公主偷摸回梁都了” “加派一队人,朝北疆和西南兹国地界去寻,北疆地势复杂又常年冰雪,西南兹国奸诈之徒盛行,这两处都不妙 ” 江川狐疑 “主子,小琳功夫高,只是心智与常人不同不必不必如此着急”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避重就轻,道 “吩咐下去,全府上下不能将小琳不见了的消息告诉幻聪,若泄密,一律军法处置” 第151章 轻如浮萍又重如洪钟的三个字:我!等!你! 【梁国-边城-将军府】 “幻公子也来边城了吗?” “嗯马车还在路上,过明天兴许就到了” 司徒苍羽入府后,片刻未歇息,又重新盘问马夫和后院的看守的家将。 “将军,小琳姑娘先是对奴才笑了笑,等奴才在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大早了” 马奴胆战心惊,不知道惹了多大的祸,伏地微哆嗦着肩膀,磕巴道 “小琳姑娘是牵走了平日常驾的汗血千里” “小琳出府是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当值的家将跪了一地。 “她功夫本就比你们好,匿息避开你们易如反掌,都起来”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揉着揉太阳穴。 住靖北侯府几日都没睡好,又加上漏夜奔骑,身体强撑着。 “可有送信回梁都” 老管家忙答 “回主子,已经递消息回梁都了” “好,幻聪要在府上住些日子,收拾好他住的房间,另外通知知州府的大人,下午来府一趟” “老奴这就去安排,主子可还有旁的吩咐?” 司徒苍羽摸了摸鼻头,停了一下 “送点吃的过来还有萝卜糕” 一众下人退下后,司徒苍羽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先是到浴房沐浴换袍,后到膳厅用膳。 全府上下都不清楚,为何小琳丫头不见了,将军会这般大张旗鼓,各个也紧张起来。 江川在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本小册子,上面是他记录的这几个月,边城发生的大小事儿,对着日期,一件一件汇报的回报。 司徒苍羽边吃饭边听,都是常规不算紧要的事。 这是他常年的习惯,许多事儿他可以不用亲自干涉,或处理,但必须得知道。 “主子,你走的这几个月,新增的五百异族小卒,已有所收获。” 司徒苍羽放下碗筷,抬头问道 “你都见过了?” “上个月属下去见过,每座大营训练的方式不同,小卒们的表现略有偏差,这次训练的经验收获各中郎将都说很大” “和知州府对过时间没?” “主子放心,前几日知州府大人来府,已经先对过日子,知州府现下没什么大事,主子可先检验五百小卒” 司徒苍羽目光落在焦香四溢,冒着油光的萝卜糕上,拿了一块儿,咬了一口,须臾道 “很好,等会儿知州府大人会过来一趟,你手上不是有各大营兵册吗,粗略统计一下六座大营有多上十五以下小兵” “属下这就去办” 司徒苍羽嘴里吃着萝卜糕,心里思绪已经飘到了靖北侯府。 自从这次去卫国,只要在靖北侯府,无论是他一个人用膳,还是和珩靖靖两人,桌上永远都有一碟,金黄焦香的萝卜糕,珩靖靖不太爱吃油炸的食物,只是偶尔吃一两口,多数时都是他一个人吃完一整碟。 门外真是烈日当头,似乎正午时的夏蝉,鸣声格外猖狂,连绵承接两三声,就将思绪飘远的人给拉了回来。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顿觉好笑。 自己居然如同怀春的姑娘,矫情扭捏的害起了相思,这也太不够爷们了。 脑子里又蹦出那日在棋榻前,珩靖靖轻如浮萍又重如洪钟的三个字:我!等!你! 如今的边城也好,梁国雄图也罢,要等多久呢? 就算陛下放他,梁国朝堂、司徒氏族、整个梁国百姓会放他走吗? 几年血拼守护的新城池,边城异族他司徒苍羽能走吗?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珩靖靖所谓的等他,是等他何时能心甘情愿了然出来。 司徒苍羽不知道,在没遇到珩靖靖之前,他终生夙愿和每位世代梁人一样,从未想过摒弃这种至高无上的夙愿,去追求另外一种人生。 和珩靖靖相处的每点每滴,都让他留恋痴醉,仿佛只有呆在他身边,整个悬空数年的心有了着落。 他自己也搞不懂,从何时起,那位玄妙入神,不可捉摸郎艳独绝的矜贵公子住进了他心里,霸道又凶猛的攻占了他整个心房。 行也思君,坐也思,以至于从小的夙愿,也在因他动摇。 “主子,知州府的几位大人来了” 江川的声音,打破了司徒苍羽凝聚在心口的乌云密布。 吸了吸鼻头,沉着道 “走” 知州府的几位大人见着雄姿英发的司徒苍羽,起身行礼问安。 “几个月不见,将军威严意气更盛” “见着镇国将军,老夫就像见着梁国夙愿终成,将军翘楚,梁国之幸” “等将军在长些年岁,英挺铁骨,气势磅礴如天神,中土之上列国,帅将无匹敌” “各位大人谬赞 ”司徒苍羽撩袍坐在太师椅上,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五官、身高和气质都越发不同,带着强大威严气息,令人生畏。 “诸位大人或许听说过,本将有位义弟幻聪,几年前便出走他国,四处经商” 许大人道 “幻小公子,擅长商贾,早些年老臣还听陛下夸过” 司徒苍羽颔首 “边城世代乱局,礼教学堂更是少有,会读书识字的异族人少之又少,这两年鼓动小贩买卖,做得也是差强人意,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目不识丁,不知有汉” 诸位大人连连点头。 “将军所说有理,学堂各处也在扩建,就是这教书先生一直都是难题,边城之地从前名声尽毁,来往通商的都是些走南闯北胆大的。可这文弱的教书先生,有几个能背井离乡来有食肉寝皮癖好的地方。” 司徒苍羽扯嘴一笑 “今日匆忙请诸位大人到府,就是给诸位大人解忧的。” “幻聪过两日就到边城,他给边城带来几十位书生,连同经商之道和四书五经,有适合孩童的,也有适合小贩的,书生到时候有知州府统一调派。诸位大人可见这法子,能否解忧” “天大的喜事,这太好了” “新修的学堂,这下不愁没先生了” “幻小公子,可是我们知州府大恩人” “唉,将军,几十位书生,都心甘情愿留在边城吗?” 诸位大人面露担忧,看向司徒苍羽。 第152章 请将军责罚 【梁国-边城-将军府】 “这书生都是幻聪从各国重金相邀,其中具体种种,等幻聪来后后,诸位大人同他一道商量。如何将人留下,怎么能持续长久的留下,诸位大人可得好好商讨一番。” 司徒苍羽看向一旁的江川,问道 “六大营十五岁以下的人员共有多少” “回将军,粗略统计共一万人左右,各营具体人数还得进一步统计”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好,等知州府各位大人安置好书生后,你带人去挑两三位,体格稍好的书生,放到军营里去,教小子们识字读书,军务上也要调整,轮守、训练和派去西南增援的尽量避开,同时也要监管考核” 许大人像是看宝贝一样,眼里全是稀罕又满意:“将军良将大才,考虑仔细,张弛有度,深谋远虑 ,我边城之大辛,梁国之大幸 ” “将军文武双全,连黄毛小兵儿都考虑到” “只要我们把第一批书生给留好,后面就会越来越好” 知州府的几位大人,各个笑容满面。 每次来将军府,准是有好事发生。 司徒苍羽交代一番后,知州府的大人们,片刻不敢耽误,赶着回去商议书生衣食住行的方案,和接下来学堂和小贩学习的事宜。 “今天有消息传回来吗?” 江川看了看时辰 “回主子,约莫到酉时左右才有消息回来” “从明天起,你去大营住,信鸽送信也直接到大营 ” 司徒苍羽一夜未合眼,实在疲惫。 想到小琳一点也睡不着。 小琳的功夫好,是一位云游的高人偷摸教的,等全府发现时,小琳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学有大成。 弑杀之气,是他出征那年才知道的。当时开国门就一剑指西北乱局,想到让小琳入军营,定能当做猛将。 司徒老侯爷听说后,将小琳命格绝煞,天生自带弑杀之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类人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也是天生的弑杀成瘾者,只要亲手斩杀一人,嗜血如命的天性就放飞,受不住的想杀人嗜血,若不杀人自己便活不了。 这些年小琳无论是在卫国还是在梁都,都是时时刻刻自带报备属性,不会离开周围人半刻钟。 单纯无邪的性子,让司徒苍羽都忘了,她命格里的另一种脾性。 司徒苍羽身子疲惫的在书斋呆到天黑,用过晚饭后,三方小队得信笺也送了回来。 三条官道都没寻见小琳踪影,司徒苍羽摊开山河图,又将几条可能驾马的副道和小径都圈了出来,增派人去寻。 来回折腾到亥时才上床睡觉。 夏日浓阴昼长夜短,江川习惯性的将人叫醒,今天计划去大营检验小卒。 江川打心里喜欢这种只有他陪着主子张罗大小事的时候,这种被信任,被重视的感觉。 让他雀跃又欢喜。 “将军昨日一人回来,怎么没将三公子带回来?” “都小半年了,难不成没把人哄好?” “谁知道呐,不过将军这次回来又英俊不少,个子好像也高了些” “小琳姑娘也不知上哪儿了,将军好像很着急” “从小一块儿长大,能不着着急嘛” “听说小琳除了一匹马,什么都没带,也不知道小丫头饿了怎么办” “要是将军当初把敬之公子留在府上,说不定小琳也不会瞎跑,敬之公子在时,小琳成天蹲在公子跟前玩儿” 众人:“嗯有道理” “敬之公子要是留下了,三公子回来又怎么说” 后院一角,一群闲散的嬷嬷和家将又聚到了一堆。 怀念三公子的同时,处处数落自家主子,没将人哄回来。 一墙之隔的司徒苍羽,在廊下边走边听,听得个仔细,倒也一点都不恼。 江川满脸阴沉,无论是三公子还是敬之他都讨厌,奈何府上的家将都不是外人,主子都很少管他们说闲话,自己怎么能平白无故说什么,只有自己受着了。 还好,现在只有他陪在主子身侧。 两人大马朝着大营方向而去。 孟夏时节,赤阳夺目又肆虐,烈马踏起尘土飞扬,粗重气息从马嘴一下一下发出。 马背上的人顶着炽阳,不为所惧洒脱飞驰,随风飞扬的发尾写满了风发少年姿态。 两人去了里将军府最近的左部大营。 校场上的士兵,整齐划一,匀速有致的跟着口号训练。 一声声气拔山河的口号,贯穿在整个大营四周,足以震慑任何宵小。 “参见将军,左部大营一百异族小卒等候将军检验指导” 中郎将是个急性子,司徒苍羽还没靖营,就迫不及待想带人去看成果。 “先说说情况” 司徒苍羽撩袍随意坐在营帐中,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 中郎将呈上册子,上面是记录一百位小卒的籍贯信息。 司徒苍羽接过边查阅边听中郎将汇报。 “将军,左部大营招收的都是山野遗孤,年纪尙小都在十到十六岁之间,这些遗孤知州府原本想等学堂修好后,送去识字的,属下见学堂还在修建,便把边城这些遗孤都集中了起来。” 中郎将有些发虚,当初领命时,可没准让征收小少年。在梁国十五岁以下参军都得自己父母同意,写上告示书才行,他这一下子招来一百位少年郎,都不知道会被威武不屈的镇国将军治什么军法。 满脸笑意 “将军,你别看他们年纪小,学东西可快了,还都在长个子,训练出来各个保准儿都是出类拔萃” 司徒苍羽不苟言笑,翻着手上的册子。 等中郎将讲完后,随手一扔,册子带着几分重量丢在了桌上,不动声色看向一旁的江川。 过了一会儿,道 “这事儿你知道?” 二人慌忙跪地,异口同声 道: “请将军责罚” 江川 “这些小孩这几年都住在各村落,吃着百家饭,成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中郎将又道 “将军是属下执意要招的,将军治罪就治属下,甘愿领罚” 第153章 南墙亦或是深渊,他司徒苍羽都不想回头了 【梁国-边城-大营】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道 “明知故犯” “属下不敢,幼子孤苦,请将军责罚” 司徒苍羽起身,脸色依旧沉冷 “都起来,带我去瞧瞧” 中郎将闻言,心知事有转机,急忙 “将军,小子们在左侧校场” 侧面的校场三面环山,一百名瘦小的小卒暴晒在烈日下,各个皮肤呈现古铜色,双手握着长枪挥舞,声音洪亮而又稚嫩。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站在身量只到他半腰的小卒,脸上的神情冷得可怕,仿佛周遭炙烤的烈日,从他身边拐了个弯,朝别处去了。 中郎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豆粒大小的汗珠一粒接着一粒。 这辈子他从来也没这么怵过。 “近战、驭马、弓弩” 司徒苍羽冷淡开口,脸上依旧如寒冰。 中郎将领命后,三两步跑到一边,对着训练的教官一顿安排。 先是近战,一对一的拳脚近战,后是一对二的短剑近战,瘦小精干的小少年,从对抗、防御、进攻都是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像梁都城,那些充满童真的稚嫩少年。 驭马检验,都是高头大马,驾马的小少年基本都没马高,上马时,还要一旁成年小卒拖上去。然而上马后,抓绳扬鞭,策马跃杆,都能做到一气呵成,大有骑兵之风采。 后面检验弓弩和箭术时,瘦小灵活的身姿,更能将弓弩战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珩靖靖对他说过,梁国暗卫、暗探为何不出彩,总是落人于后的事情。 这似乎是一个新的契机。 重新回到大营中,司徒苍羽扣着双指在方才的册子上,不紧不慢的点着,脸色只能说比在校场时,好了几分。 中郎将扑通朝地上一跪,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将军,都是属下擅自主张,怎么军法处置都行,斗胆恳求将军别将小子们赶走” 江川也有些急了,扑通跟着跪地,道 “将军,他们年纪虽小,却比成年男子更好训练,假以时日必有大器可成” “老蒋,你方才汇报的时候说,年龄最小到最大的是多少岁?” 中郎将埋头伏地 “十岁到十五岁” 吞吞吐吐又接了一句 “这些小儿没家没族,出生年日多模糊不清,属下该死” “你哪儿该死” 司徒苍羽拿起册子,朝中郎将跟前一置。 “属下谎报实情,册子登记不详” 司徒苍羽看向同样跪着的江川,质问道 “江副将,边城六座大营你管的好啊” “属下管教无方,将军责罚” “嗬~好一句责罚,若论教导复方,不应该从本将开始问责” 司徒苍羽掷地有声,撩袍起身,站在两人前。 “蒋中郎,你说说该如何罚你” “违背军令,谎报实情,按军纪鞭笞五十鞭,官降两级” “好,军纪倒是记得不差,那这错该如何规避整顿?” 中郎将一时语塞,想了想 “属下不知” “不知?让你平日多读书,多认识几个字,毕竟是莽夫,你自己下去领罚,一个礼拜后把如何规避整顿的方法写清楚交上来” 中郎将讪讪然退了出去,少焉间,不远处传来鞭子抽打声。 “你为何要纵容他” 司徒苍羽重新坐了回去,目光盯着跪地的江川。 “江川不敢欺瞒主子,这些小儿在外也没好去处,放在军营或许有大用处” “用处?” 江川低头答话 “梁国的暗探一直处在各国的微末间,属下去查过,许多异国的暗探是从小孩驯养的,我朝仁慈,断不会用小儿做暗卫,但这些小儿本就无所依靠,属下认为可以挑选拔萃,组建一支不同的暗探” 江川说完后,依旧不敢抬头,与其说不敢抬头,他是更怕与司徒苍羽四目相对。 “说说该如何领罚” “鞭笞一百鞭,官降三级” “明知故犯,一点儿都不冤” 司徒苍羽喝了口冷茶,又道 “起来” “你和老蒋的官降改为全营通报,待会儿下去自己去领五十鞭” “多谢主子这些小家伙” “小家伙的册子都重写,别在八岁写成十岁了,当本将瞎。你所说的暗探选拔,先整理一份章程给我,至于其他的,都好好养着,长枪都拿不稳,是没给饭吃?” “属下领命,这几日定处理好” 江川喜出望外间抬头,正好对上司徒苍羽眼神,一刹间,迅速躲开,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烫。 “时辰也不早了,你留在左部大营和老蒋处理,其他大营的检验过几日我来军营后再安排” 司徒苍羽交代完后,撩袍出了大营。 刚领完鞭子的中郎将,动弹不了半分,让人抬到了江川面前。 “江兄,江兄,一百小孩,将军怎么说的,不会真散了” “将军下令,让孩子多吃点,长枪都拿不稳” 中郎将痛得通红的眼,露出实打实的笑:“真的?” “嗯” “这一顿挨得不冤,就是连降两级,不知道下次升回来是什么时候” 江川捡起地上的册子 “降级改为全营通报了” “将军威武,将军彪悍 ” 从左大营出来,已是傍晚,司徒苍羽坐在马背上,面朝夕阳晚霞,慢悠悠朝城中溜达回去。 孟夏的晚风,温和中带着莽撞,能吹走满身的炙热,又能刮起衣袍无章乱飞。 勾勒半边天的夕阳,霞光万道,映得官道红霞一片,也散在司徒苍羽干练的衣袍上。 脑子里再次情不自禁想起珩靖靖,短短两天,珩靖靖的身影,无孔不入的侵占在每个闲暇时刻。 想起两人同乘一匹马,漏夜朝无涯峰而去。 那时,对他莫名的占有和欲望,让他身为将军的理性和理智全无。 他见到不一样的珩靖靖。 沾着满身欲望,妖娆魅惑的珩靖靖。 指腹勾唇,仰头呻吟,娇软又粉泪,一瞥一眸都勾着他,将欲望朝无限拽扯。 他弹了弹衣袖,做了卫国的靖北侯,独自断肠揉心小半年。 一纸信,两行字又将他揉得不成样的心给放了出来。 司徒苍羽望着万里红如丹砂的云霞,依旧看不懂,摸不透珩靖靖。 但,那又何妨,南墙亦或是深渊,他司徒苍羽都不想回头了。 第154章 嗐,我们有三公子,不缺银子 【梁国-边城-镇国将军府】 天光微亮时。 近十辆马车,陆陆续续在镇国将军府前停下。 幻聪撩开车帘,站在马车前,仰头伸了伸懒腰。 老管家领着家将安排几十位书生,和马车上的行李。 多福伺候着幻聪上院儿里沐浴洗漱。 从司徒苍羽收复西北边城之地,重新塑高墙,四年时间,幻聪一共也没来几次。 一是因为太忙,二是将军府的日子过得清贫寒酸, 刚建府那一年,幻聪第一次来,就被将军府一天三顿,不见油水的野菜给吃得拉肚子。 司徒苍羽还在一旁斥责他娇贵难养,至此后,若非特殊情况,他在将军府呆不过两餐饭,就得落跑了。 “多福,你们现在还吃野菜吗?” 幻聪靠在浴桶上,想起满桌的野菜就心慌。 “小公子,那都多久的事儿了,现在咱们府上三餐荤素搭配,营养丰富” 多福边伺候着,边回话。 “嗯?将军府历年的俸银,不都是被你们主子拿去填补边城大窟窿了嘛,府上还能吃上肉” “嗐,我们有三公子,不缺银子” 多福满脸得意 本来疲惫的幻聪,倏然起劲儿 “三公子?” “对啊,小公子没听主子说嘛,三公子是卫国人,可富了,咱们整个将军府都是三公子养着的” 幻聪瞪着大眼,困意全无,脑子飞速旋转。 过了一会儿,边摇头,边唧着嘴 “啧啧啧,你们主子哟” 洗漱完毕后,换了一身干爽袍子,刚出来就看见满座各式各样的早点。 虽然比不上袖宝斋的精致考究,但比起三年前米汤馒头,那是天壤之别。 “多福,你给我说说,这三公子和你们主子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给府上花销都是这位三公子出的?” 幻聪边喝粥,边问一旁伺候的多福。 “回小公子,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来了一位冠若美玉,俊俏如仙人的公子,说是将军府的当家人,给账房一大笔银子,还给府上所有人都发了五十两银子,府中的日子一下就好过了起来。” 幻聪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给多福 “噫,你们将军府是不是穷疯了,见人送银子就收,不怕朝堂检举啊” “不对,小公子,主子说了,只收三公子和小公子你送来的银子,其余的一概不收” “嚯,你们主子倒不客气,我可没银子养镇国将军府” 话音刚落,司徒苍羽,嘴角挂笑,一脸气定神闲,走了进来。 幻聪看着相貌都无差的人,周身气质却和在卫国完全不一样,自带上将军,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你到来的挺早 ” 司徒苍羽坐下,一同吃早餐。 “再早,也赶不上大将军的烈马疾驰” 幻聪露出一抹坏笑,又道 “大将军,听说镇国将军府上下都花得是三公子的银子,这三公子是哪位高人,小弟怎没听过?” 司徒苍羽微微偏头,看向多福,眼神几乎能要了多福的小命儿。 幻聪见他不理,又促狭开口 “大将军,冠若美玉,俊俏如仙人的公子是谁啊?” “喝你的粥,喝完后去见知州府的各位大人” 幻聪闻言,立马不悦大喊 “我为什么要去见边城的大人,我又不是朝堂命官” 司徒苍羽一口小米粥,一口萝卜糕,理所当然,道 “那几车书生公子不是你带来的,当然得你去料理” 幻聪叹了口气,少焉 “你这将军当得东拼西凑,简直就是个散架子”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吃完,去正厅见诸位大人” “拉磨的驴也没你这样赶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吃不饱,睡不好” 幻聪嘴里嘟囔着,满脸不悦朝着正厅走去。 “多福” 刚想溜走的多福,被一声冷声吓得呆立。 转身,堆笑,道 “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这张嘴,小心那天起床就被缝上了” 多福走近两步,正想说点好听的。 司徒苍羽低头喝着碗里的粥,又道 “这几天你就留在幻聪身边,好生伺候着,若再乱说话,本将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吓得多福打了个激灵,点头如捣蒜。 幻聪在正厅将几十位书生,详详细细的和知州府的几位大人做交接。 这些书生,原是当初重金悬赏写话本的,后来觉着这些书生能用一杆笔,将有说无,好说成坏。 于是灵机一动,让他们把写话本的精力,转到商贾买卖上,他手上的产业商铺多,只要有新铺子,新买卖,新货物,都让这些话本先生提前大肆用笔杆渲染一番。 果然,效果甚好。不仅货物卖的快,传播的名声更快。 除了送来边城的这些,他在其他各地都有专门宣扬买卖的书生,还给他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神笔书生。 这些愿意来边城的书生,多是写底蕴厚实些的,都是司先生挑出来的,想得是若有机会,考取功名,教书育人,总比写话本强。 知州府的各位大人,见着各个都是一身书卷气质,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不仅将还在请奏,准异国书生在梁国考取功名的事儿说了出来,还将衣食住行,月银休假都通通说了个遍。 一口一句先生,喊得一群书生都飘飘然了。 幻聪陪着折腾,一直持用完午膳后,夜幕前,知州府的大人才带着书生离开将军府。 人走后,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司徒苍羽精神抖擞的坐在饭桌前,吃菜喝汤。 幻聪趴在一旁动都不想动,嘴里不停嘟囔着 “我要写信告诉义母,你不拿我当人用,我要告你,欺负幼小” “多福,扶小公子去歇息” 又看着幻聪,单挑眉眼道 “好生歇息,明儿早,我带你去大营见铁骑,想选怎样的随你挑” “我抗议,我要歇息两天再去大营,这么热的天,不适合我这个柔弱的小公子去大营” 抗议的声音还没落,幻聪就被扶了出去。 确实太累了,一个人,五六位知州府大人,几十位书生,全靠他一张嘴。 第155章 铁壁飞骑 【梁国-边城-镇国将军府】 “小琳有消息没有?” “回主子,还没有” 司徒苍羽又到书房看几遍山河图,所有的路都派了人,怎么连个影都寻不见。 幻聪昨日是累惨了。 一觉到天关大亮。 吃完早点后,两人打马朝雄关大营而去。 雄关大营在边城西面,四面高崖峭壁遮挡,适合铁马金戈训练驻扎。 五万铁骑常年盘踞于此,去年西南战事,司徒苍羽调派了两万铁骑支援皇太子,如今大营还剩下三万。 铁壁飞骑的训练和选拔远高于其他几座大营,所以从司徒苍羽平息战事后,其他五座大营,包含将军府府兵都参与重建边城工作。 唯独五万铁骑不在其中,这是司徒苍羽特意安排的。 铁壁飞骑是梁国兵力的彰显与威震。 踏平山河的气势,闻风丧胆杀伐,是无数个日日夜夜,训练而来。 司徒苍羽一直深信,只有专注和不断精进,才能培育出中土大地上最好的铁骑,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雄关大营除了上战场,其他杂事一概不参与。 幻聪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司徒苍羽能将铁壁飞骑借他,除了他名义上是司徒侯府的义子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又圣旨在手。 开通商道是聚财必不可少的,梁国陛下给他的密旨,包含了可以调配所需的权力资源。 司徒苍羽除了镇国将军封号,实际上是拥有绝对兵权的上将军,兼顾雄关大营骑都尉和司隶校尉职责。 整个梁国的兵力兵权,西南掌管在皇太子手上,西北就在他司徒苍羽手上。 二人下马,大营的骁骑参领已等候在大营外:“参见将军,好些时日没见将军了” “幻聪,这位是铁壁飞骑的参领孔城” 司徒苍羽又对着两位介绍,道 “这位是幻聪” “孔大哥好,小弟幻聪叨扰了” 孔城也是爽快人,听幻聪上来就一声大哥,立马接上 “幻老弟客气,是将军带来的,咱们都是兄弟” 三人朝营中走去,旭日初升,数万名铁骑将士,身着铁甲,手持长矛,英姿勃发,气势如虹。 一声嘹亮的号角响起,跃上战马,马蹄声声震天,卷起一片尘土。时而列队冲锋,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时而分散演练,训练精湛骑术对决。 呼喊声此起彼伏,震撼着人的心神,势不可挡的战斗气息。充斥在成片山峦之间。 幻聪没上过战场,第一次见铁马将士的雄姿霸气,既感到震撼又心生敬佩。 “司徒上将军” “嗯?” “你这镇国将军,真霸气,威震天下霸气十足,早知道我也从军得了” 司徒苍羽扯嘴一笑,道 “就你,小时候是谁见着兵书就哭的” “嗐,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孔城爽朗大笑 “幻老弟,这上将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的,咱们将军百战百胜,骁勇又多谋,整个中土之上,再也找不出比将军更厉害的了” 幻聪噗嗤一笑,促狭道 “孔大哥,你这马屁拍的可是相当自然滑流” “孔某说的都是大实话,将军十六岁率领我等一路北上,收三十二座山匪,灭十四异邦,如今边城领地面积,比咱们老梁国疆土还宽阔,咱们将军” “行了” 走在两人前的司徒苍羽,冷声打断了孔城的话。 孔城耸耸肩,朝幻聪做了个被闭嘴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孔大哥,能带我到处转转吗?” “转什么,先说正事儿” 司徒苍羽冷声开口。 幻聪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司徒苍羽。 这才发现,平日对他和颜悦色,在卫都妓馆扮女装的好哥哥,好兄长。 一到军营就变了副模样不苟言笑,正言厉色,处处透着不怒自威的气韵,着实令人生畏。 “幻老弟,若想到军营转转,等将军议完事,我陪你” “那就有劳孔大哥了” 三人进屋后,司徒苍羽坐正中,幻聪和孔城各居一方次坐。 雄关大营和其他几座大营不一样,所有的房屋和训练场都是逐步修建的,整体结构和装横也比其他几座大营气派。 其他几座大营是可随时拔营换地儿的,雄关大营则不同,会一直都在,是梁国铁骑的校场,所有的铁骑军队都将从这里产出,流向分配到梁国的边陲要塞。 “指挥使呢?” 司徒苍羽翻看桌上的纪要问道 “回将军,在校场演练,这就让他过来” 孔城答完后,迅速吩咐小侍卫。 幻聪坐在一旁听司徒苍羽和孔城说一些大营里的事物,这些事情跟他自是不想管,也懒得听。无聊的四处张望。 倏然,一位身量高挑,长相干练的男子走了进来,声音嘹亮 “参见将军” “嗯,坐” 司徒苍羽放下手上的册子。 那人坐下,孔城刚准备同他介绍幻聪。那人高喊一声 “小哭包,怎么是你啊” 幻聪被他这样一喊,眼神狐疑,看向司徒苍羽又看向他。 “我啊,你忘了,小时候我给你读兵书你就哭” 幻聪目光一动,一下子就想了起来,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 “你你是李轩” 那人点点头,两人都惊喜若狂,不由自主抱着一团。 “咱俩多少年没见了” “差不多十来年了,你入宫学” “好了,你俩有话留着后面说” 司徒苍羽打断两人叙旧,“今天我带幻聪来,是有正事同你们说 ” “幻老板在各国做商贾买卖,想为我梁国打通两条商道,犹豫异国多出动荡,准备借用我们铁骑,为开垦商道护航,作为报酬,幻老板将承担雄关大营三到五年的花销” 司徒苍羽刚说完,幻聪面带微笑,咬牙切齿,道 “司徒将军,怎么又成三到五年了” “营中其他几位武官都去了西南,也等不到他们拿主意,你们两位有何意见” 司徒苍羽沉着冷静问道,丝毫不搭理幻聪看向他的眼神。 孔城先开口 “将军,虽然前有步兵小卒租赁到海域,但咱们铁骑可是梁国最精锐的部队,若给商贾开道,出去有损铁骑威严,损天威” 李然:“确实如此,铁骑驻扎边城后,从未参与过边城重新琐事,如今让铁骑给商人保驾,兄弟们怕是也不愿意” 第156章 买卖哪能一次就谈成的 【梁国-边城-雄关大营】 幻聪没想到,征用铁骑最大的麻烦是不司徒苍羽,而是整个铁骑将士。 眼前这两位的态度,就是铁骑士兵的态度。 若处理不好,就算强行下达军令,沿路开道的相处中也会带来不断地麻烦。 见金库的这事儿,也不能逢人就说。 “小哭包,这事儿我们不是针对你” 李然勾唇一笑,解释道 “铁骑彰显梁国兵权,士兵们各个都带着夙愿,这给商人开道实属不妥” 幻聪识趣的点点头,这会儿他说不说话,都起不到作用。 “这件事也不急,今天带幻老板过来一是听一下大家想法,二是让幻老板见识见识铁骑风采” 司徒苍羽看向李然,道 “李指挥使,你带着幻老板在大营住几天,让他了解了解铁骑” 幻聪闻言,如晴天霹雳:了解什么?我干嘛要住在这荒山野岭。 “不不用了,我在这会影响大家训练” 孔城大笑两声 “幻老弟多虑了,我们铁骑将士都是铁骨铮铮汉子,入战杀敌都不眨眼,怎么受影响,放心住下” “是啊,你不是想和铁骑做买卖吗,这得多接触才行” 李然附和道 幻聪没想到,这短短两天不到,先舌战边城诸位大人,后又落入金戈铁马的军中大营小住。 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 幻聪看了一眼两人,起身走到司徒苍羽跟前,背对这两人,满眼求饶求放过,咬牙道 “兄长,这买卖不是还没成吗,我住军营不合适,易泄密” 司徒苍羽挑眉,似笑非笑道 “买卖哪能一次就谈成的,你是商人这个道理幻老板比本将清楚” “正好,趁机跟着铁骑历练历练,做买卖嘛,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能成” “我身体好着呐,不必将军挂笑” 幻聪还想挣扎一番 “我手头上的买卖,一天也离不了,不能待在这儿” 司徒苍羽,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好啊,那让铁骑开路的买卖就别谈了,幻老板自便” 幻聪转身长吐一口气,“李兄,带我转转,我最喜欢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李然和幻聪走后。 司徒苍羽那拿起手中的册子,道 “继续汇报这几个月营中事” 孔城有所顾虑问道 “将军,这法子能行吗?” 司徒苍羽,道:“走一步,看一步” 李然问道 “小哭包,没想到你如今本事够大,都能养得起整个雄关大营” “嗐,就是瞎弄呗,随便做了点买卖” 幻聪见到他,自是开心,小时候司徒苍羽和幻羽总嫌他笨又怂,不爱和他玩儿。 梁都城的小公子也不少,但他最喜欢和李然一同玩儿。 李然总喜欢送他兵书,教他用兵书里的招数作弄府里下人。 他则带着李然到处忽悠商家小贩,一张巧嘴净说好听的,哄得走到哪家都能白吃白喝。 “李兄,你一直都在边城吗,怎么都没听我哥说起过” 李然:“我去年才从回来的,司徒将军收复边城各地后,我便去了西南皇太子麾下增援” 幻聪这几年买卖一直在西北和海域,多西南了解甚少 “哦,那你这次回来,是西南战事很快就结束了?” “哎~还没影儿呐,西南估计还得持续好几年” 幻聪心里挂着事儿,嘴上随意接话 “那你怎么回来了,留在太子麾下,立功多好” “去年在战场受了伤,将军调我回来修养,在加上我们增派西南的铁骑也主够多了,军中武官大部分都跟了去,我回来看家训练新人也挺好” 说话间两人到了校场了台,能俯视整个校场。 幻聪居高临下看着,马蹄惊起的阵阵沙石,高马雄姿的铁骑将士,强悍又迅猛。 犹如随时迎来一场马革裹尸,铁骑翻江的大战。 “小哭包,一直没机会问你,那时怎么突然就进宫了呢?” 幻聪颇感意外 “你不知道?” 李然摇摇头 “当初长辈说,你入宫给皇子做伴读,也没说是哪位皇子,那时宫里皇子都成年了,身边都有伴读,怎么还会莫名其妙奉旨入宫” 幻聪轻笑一声,“想不到,李公子也不笨嘛” 少焉开口 “是陛下招我入宫同皇子们学习的,没做伴读,就是每天学习重,不长会义父府上” “难怪,你入宫后,我有次去侯府想看你回来没,你哥我们将军,当时忽悠我在后院儿给他摘果子,说是摘满一筐你就回来了,好嘛,我在树上摘他和你姐在树下吃,天黑了筐也没装满,将军还反咬一口说是怪我。” 幻聪不由得想想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背后这样说他,你不怕他又把你送回西南战场” 李然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低头看着校场的铁骑士兵 “上不了了,估计这辈子再也不能手持长枪,骑着高马为梁国征战四方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你得罪我哥了” 幻聪狐疑 “他不是这么记仇的人,怎么会不让你上战场” 见李然不语,神情依旧伤怀,又道 “你放心,我明儿就写信给义父,别以为他成了上将军,就没人敢管他了,义父管不了,还有陛下,我帮你” 这话一出,逗得李然嘴角上扬 “不是将军不让,是我自己的原因” 说话间用牙扯下,右手戴着的黑皮手套,手腕刺目有狰狞的痕,幻聪难受的将脸撇到一边,不再多看。 李然打趣道 “果然是小哭包,这点儿伤疤都害怕” 幻聪带着几分不悦 “谁害怕了,这是小伤吗,五根手指去哪儿了” “当然是丢在西南边陲了呗,无妨,除了不能上战场,其他都不耽误” 幻聪竖起大拇指,道 “你牛逼” 须臾 “你这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李然重重吐了口长气 “去年西南小异族,突然联合偷袭我们,皇太子断言有蹊跷,亲自率领一支精锐准备绕道后方形成合围,结果正中下怀,对方用迷药借助山间浓雾对我们下手,因中毒刀剑握不住,见有刀朝太子砍来,就伸手挡了上去。” 第157章 我想端盘子 【梁国-边城-雄关大营】 “小异人的刀真他娘的锋利,一刀下去,连皮带骨分成两节,都忘了喊痛”李然说的轻巧又潇洒。 幻聪听得难受,一位从小立志要拔剑上战场的人,手握不起长剑,怎会甘心 见他不说话, 李然拍着他的肩,道 “走,带你去尝尝我们军营的伙食,都是地道的家乡菜” 用过午饭后,李然带着幻聪四处转悠,这地儿好,校场又大,一直转悠到晚上,整座雄关大营前后也没走完。 司徒苍羽小半年没来雄关大营,光听孔城汇报营中要事,一天都不够。 于是,也留宿在了雄关大营。 晚上临睡前,幻聪在门外叩门 “将军将军哥哥” “滚进来” 幻聪满脸堆着笑走进来,重新合上门 “将军哥哥准备歇息了?” 司徒苍羽用帕子抹脸,带着几分未卜先知的语气 “想回去,得买卖成了再走” “啧不是” 幻聪摇头,拉了把凳子,坐在司徒苍羽对面 “想问大哥要一个人” 司徒苍羽褪去白日不苟言笑威严,嘴角勾笑:“我有什么人给你” “李然” “李然?” 幻聪颔首,双眼透出坚定和确认。 司徒苍羽将帕子淌水,拧干“他不会做买卖,现在现在驾马都吃力,你要他做什么?” 幻聪蹙眉问道:“驾马吃力?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他没同你说,去年为救太子,体内吸入大量毒气,导致体内错处五脏六腑皆受损,气血双虚,骑马这些耗体力的,一概沾不了” 幻聪泯唇细想,少焉道 “不对啊,我见他今日一天都精神极好,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夜深你到他屋外站一会儿,什么都清楚了”司徒苍羽轻拍了一下他头 “你要他干吗?” 幻聪微了一下愣,撅着嘴抱怨 :“司徒将军,李然都病得那样重了,你还留他在这破地方,你太狠了” “他在西南昏迷了半个月,最后太子将他送回梁都,陛下让太医照看两月,人才醒过来。身体刚好点,他就上奏要去西南战场,成日在家不吃不喝,陛下最后没办法,才让我把他调到边城。” 幻聪吐槽道:“这偏僻地儿,怎么养病啊” 司徒苍羽踢了他一脚,朝室内走去 “李然是条汉子,白日把军中事处理的妥帖,夜晚自个煎药调理身体,从来不愿他人代劳,营中都是爷们,大伙儿都明白,怕他多想都没当他病着” 幻聪听到这里,心中顾虑全无,走到内室,身子靠在檐柱上 ,眼里闪出一抹坏笑 “将军哥哥,这人能不能给我” 司徒苍羽眼里带着不信,道:“你要有本事让他卸甲,李府都得称你为大恩人” 幻聪毫不在意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行,不反悔,还有事儿没?” “没了” “那就赶紧滚,别耽误我睡觉” 幻聪从司徒苍羽屋里出来后,借着一路烛火朝自己房里走去。 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掉头去了另一边 翌日,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一声声号角,不顾死活的把幻聪炸醒。 远处的山峦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幻聪正坐在门口盯着远山出神。 李然神采奕奕的走了过来,勾唇含笑 “小哭包,走我带你放马去” 幻聪缓缓看向他,眼里带着未消散的睡意 ,少顷道 “天还没亮” 下意识不想去,心里猛然一惊,拍腿起身说道 “走,我没见过放马” 数千匹烈马从马厩中鱼贯而出,犹如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天地间骤然释放。 身影在山坡间跳跃,在山谷中穿梭,昂首嘶鸣或低头狂奔,蹄声如雷鸣,震得大地蹄下颤抖。 “壮观,这样的马匹,咱们大营有十万匹” 李然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仿佛自己的魂也随着烈马的飞驰上间。 幻聪睡意一扫而光,看着奔腾的景象:“李兄,你这放马也太霸气了,我喜欢这样的放马” 李然问道 “想骑马吗?我们可以骑马跑跑” 幻聪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弯,“我不爱骑马,生意人喜欢坐马车” 李然未察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变化,道 “那咱们走走,山里气候好” 天色逐渐泛白,朦胧的山峦逐渐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带着夜的清新和晨的生机。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没有一点尘硝干扰,幻聪感觉身心都松弛了下来。 幻聪眼见马儿越跑越远,担忧道 “跑得漫山遍野,就我们俩怎么赶得回来” 李然给逗乐了,憋着笑 “这些都是战马,能听懂号角和口哨,再不济自己也能寻回来” 幻聪想了想,勾唇浅笑,道:“有点像海域里的梭鱼,喜欢蹦跶,又能成群结队的防范鲨鱼的进攻” 李然:“你还去过海域?” 幻聪:“去过,这几年每年都去” 李然:“听说海域地界神秘又辽阔,你给我说说” 幻聪露出一抹坏笑 “也行,不过你的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然眉心微蹙:“什么条件?” 幻聪得意道:“本公子还没想好,想好再找你讨,如何?” 李然颔首 “可以,没问题” 幻聪双手扶背,一副高人模样:“这海域里的水是咸的,海域一望无际链接大小不一的岛屿他们皮肤都黑吃得东西” 【卫国-名苑楼】 “珩掌柜,有个姑娘站在门口几个时辰了,一动不动,问话也不答,像是个又聋又哑的” 珩娘子正在大堂看新布置的装横,听小厮这样一说,心里动了念 “走,去瞧瞧” “小姑娘,你这面相有点儿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珩娘子转圈打量一番。 “见过,珩掌柜,我以前在楼里端过盘子” 小琳侧头看向依旧头戴大花,笑容灿烂的珩娘子。 名苑楼地盘大,人也多,珩娘子自然是记不得,盯着她脏兮兮的小脸 “是饿了,还是渴了?” “又饿又渴” 少焉道 “我想端盘子” 呆萌又无邪的眼神,逗得珩娘子哈哈大笑,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 “领丫头去吃点儿东西,歇息好给她个差事” 第158章 一群废物,这么久了,半点消息都没查到 【卫国-卫都城】 小琳对着珩娘子,无比认真说道 “我以前就喜欢珩掌柜,我端盘子可准了,一次也没摔碎过” “好,名苑楼不差你这丫头一口饭,赶紧去吃点东西” 说话间让人领着进了名苑楼。 小厮说道:“掌柜,我看她有点呆,是不是个傻子” “一个小丫头,养着”珩娘子说完,就去看刚布置好的初秋景象。 小琳进到名苑楼后,轻车熟路拐到下人吃饭的后厨,拿起盘子朝着厨房嬷嬷要吃的。 看得一旁带路的小厮都傻眼。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琳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扒着碗里的饭,口齿不清不楚,道 “小琳,所有人都这样叫我” “小琳姑娘,你怎么对我们楼里这么熟悉?” “我以前在这里端过盘子”说着,手上的鸡腿指向另一间屋子 “给五楼玄女们的” 小厮心道:看来真在楼里端过盘子。“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饿了,聪哥哥没开门,我就来了” 小琳吃的欢,眼见手上的鸡腿没了,又转头乖巧的问厨房嬷嬷要。 名苑楼算得上中土之地数一数二最赚钱的妓馆,白日、通夜都是大门敞开迎买卖。 银子挣得多,对下人也大方,后厨的伙食白天黑夜都没断过,厨房的嬷嬷都是老人,见着个讨喜的丫头,嘴巴又甜,鸡腿都是成双的给。 “掌柜说了,你可以留在这里,今日歇息,明早开始干活” 小琳满眼开心,连连点头 “我能去五楼端盘子吗?我喜欢看漂亮姑娘” “专挑好活儿干,你也不傻啊” “侯爷,司徒将军要找的那位女子在名苑楼” 珩靖靖刚下早朝,一身紫金朝服,矜贵又拔萃。 歪头盯着樊卓,一言不发。 看得樊卓心里发颤,低头道 “侯爷,司徒将军” “你多久没去名苑楼了?”珩靖靖轻声发问 樊卓头低往下低了一截 “回侯爷,今年年初后就未曾去过楼里” “什么时候到名苑楼的?” “四、五天了” 樊卓觉有不妥,又补充道 “人一直待在后厨洗菜,所以发现得晚了些” 珩靖靖一愣,狐疑:“洗菜?” 樊卓解释道:“楼里的人说,那女子整日呆在后厨洗菜,除了一顿吃三四个鸡腿外,其他和普通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珩靖靖颔首,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笑意:“听苍羽说,那丫头有点儿意思,让楼里好生照看着” “属下明白,要不要探探她的功夫,毕竟” 樊卓话还未说完,珩靖靖就先摆了摆手 “你们估计不是她的对手” 樊卓停了一下,不解问到 “侯爷,那女子当真厉害?” 珩靖靖嘴角上扬,悠悠开口:“去年我在将军府住的那段时间,她常与我呆在一块儿,有一日我稍微教了她几招心法,半天时间她能用我教的几招,自行分解出整套心法,这样的武学奇才,世间或许找不出第二人” 樊卓:“既然如此厉害,让她呆在名苑楼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早些通知司徒将军,将她带走” 珩靖靖淡然到:“不急,你先去抹掉苍羽派来的人可能查到的信息,暂时不能让他们追查到楼里” 准备踏上马车的脚,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又道 “你们先回去,我进宫一趟”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主子,这是梁都城公主府来的信” 多福将刚到的信,恭敬呈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接过信,一气呵成拆封,展阅不到片刻,眉心拧成一团。 多福小心着问 “主子,有小琳的消息了?” “一群废物,这么久了,半点消息都没查到” 司徒苍羽面如寒霜,重重的把信拍到了桌上。 吓得多福向后退了两步。 江川在门外就听到司徒苍羽发火的声音,心下自然知道什么原因,硬着头皮闯了进去,“主子,左部大营小卒的章程写好了” 司徒苍羽冷眼看了他一眼,手里折叠着信笺,质问道“小半月了,人派出去一批又一批,半点都线索都没有” “主子,不是属下辩解,我们派出去的都是身手不错的兵将,上战场杀敌一点都不怵,只是只是暗访追踪确实确实” 江川声音越说越小。 司徒苍羽当然明白江川的意思,他只是着急。 喝了口茶后,低头不语翻阅着江川写好的暗探选拔章程。 多福是见准时机,一步一步悄悄退了出去,生怕司徒苍羽发火又莫名让他去洗马厩。 紧锁眉头的人伏案看的仔细,手里执笔,时不时在纸上加以修正。 一举一动落在江川眼里,宛如塞北绿洲,心知向往舍不得半分,又像覆冰的嫩草,颤栗孤影自己使不上半点力 倏然,司徒苍羽抬头看向他,霎那,四目相对。 江川局促的低下头,不敢觊觎多一瞬。 司徒苍羽见他紧张失措的样子,心里一顿:难道是自己方才态度不好,又惹这小子多想了? 清了清嗓子 “江川啊,小琳的事不能全怪你这章程写得不错,有几点我改了一下,你拿回去同老蒋整理清楚,初步按照你们写得来选拔” “属下遵命” 江川低着头上前,接过册子。 又朝后退了两步,依旧不敢抬头 ,问道 “剩余几座大营,主子计划何时去检阅?” 司徒苍羽歪头看向门外,夕阳下沉,高月若隐若现,悬挂天际。 “明日开始,时辰不早了,你留着府中,明天一早通知老蒋,一同去中部大营” 听到正事,江川终于抬起了头,不明所以:“为何要带上蒋中郎?” 司徒苍羽心平气和,娓娓道来:“当初五座大营的中郎将,呈上来训练的方法都不一样,既然不一样,那就是有相互没考虑到的地方,叫上一起,既能提出不同建议,又能精进总结自己的不足,除了左部大营,其他几处大营的中郎将也都叫上” 江川发问:“雄关大营的要通知吗?” 第159章 最喜以鸢尾烹茶,然饮后竟致腹泻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想了想:“雄关大营就不用了,现下等步兵完善后,在朝骑兵延展” 江川领命后,一步当做两步走,像是有什么话开口,又像是不愿离开。 司徒苍羽伏在书案上,细细翻阅珩靖靖所着的书卷,自然没注意到江川这一变化。 从卫都回来,司徒苍羽只要有空,都会看几页珩靖靖撰写的书卷。 书卷排列,落笔不似寻常章法,字迹如龙飞腾,如蛇游动,笔力雄健既洒脱又豪放不羁。 通常是上文与下文词义不同,前一句在感慨天下皆苦,后一句则附上北疆戈壁的黄沙之美。 一整摞书卷,有治国、治军安民万利的方针之策。 也有天下霸论,平底卷起列国战火的阴毒计谋。 同样,春夏季节的果子生长,秋冬时节的花草景致,都记录了自己独特的点评。 “鸢尾之花,微含毒素,可入药剂,亦可用于腌制、烹制之食。余皆尝之,最喜以鸢尾烹茶,然饮后竟致腹泻。” 司徒苍羽嘴角上扬,跟着文中描述,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当念到‘最喜以鸢尾烹茶,然饮后竟致腹泻’,这句时,不禁大声笑了出来。 脑子里不由自主勾勒出一份,珩靖靖席地而坐,周围摆满了各色鸢尾花,珩靖靖摘花烹茶,饮茶后又难耐腹泻的场景。 心中莫名燃起一缕缕悸动,这样鲜活生动的珩靖靖,仿佛就在眼前。 “蒲公英,生于春,其性清凉,可入药以解热毒。其叶肥厚,既宜烹煮,又宜生食。生啖之,口感清新而略带苦涩,此味吾甚爱之,仿佛春风拂面,略带寒意,却又令人心旷神怡” 念到蒲公英时,脑子里随着文字,勾勒出珩靖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咀嚼蒲公英叶时候的细微表情。 眼眸藏不住的爱意与思念。 司徒苍羽就这样,边看着珩靖靖写得书卷,边连带意想着珩靖靖当时的场景。 是那样的栩栩如生,宛如跃然纸上。 当晚,司徒苍羽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珩靖靖捧着一大束鸢尾花,朝他走来,珩靖靖每往前踏一步,脚下就生出一大片鸢尾,一直延续到他眼前。珩靖靖问他喜欢花儿还是喜欢他 梦里有多无限遐想,梦醒后就有多空余渺然。 司徒苍羽醒后,窗外皓月如玉,如霜的月色洒满了整座后院,犹如司徒苍羽潮水般的思念,让人无处遁形。 开了门扇,立在月光之下,看着地上的单影,无以复加的情绪从胸口炸裂。 他开始认真考虑和珩靖靖的未来。 一位承载着梁国夙愿的边城上将军。 一位他国权倾朝野的靖北侯。 他司徒苍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让他卸甲归隐山野间,不知他自己心里做不到,整个梁国百姓也不会让他如愿。 那么,珩靖靖会走出卫国吗? 答案是不会,当初那一句不轻不重的 ‘我等你’ 就是珩靖靖的答案,他可以等他,但他不会走出卫国。 还有,世人眼中他俩的关系,又将如何面临。 敌国与敌国,梁国朝堂和卫国朝堂,谁又会将他俩的关系看得那般纯粹呢? 答案是没有。 中土之地的所有世人,都会将他俩的关系摆在一个是非的位置。 凡皆种种,司徒苍羽忧思如断肠的夜晚,仿佛生在樊笼中的困兽,明锐的双眼被蒙住了,锋利的獠牙被嵌住了 皎洁高月逐渐变得暗淡,一抹鱼肚白从东面破出。 “主子,你是要去大营吗?能不能带上奴才” 多福双手递上牌子,恭敬询问。 司徒苍羽后半夜一直立在院子,拂面的夜风让他脸颊都有些麻木,温热的拍子上脸,顿感一丝舒畅。 抹了抹脸,帕子丢给多福,挑眉问道 “你去大营作甚?” “奴才也想去看看威风,上回跟主子去大营还是去年,冬日大雪没瞧见士兵们长枪划一的演练,为实可惜” 司徒家族世代都是将领,一直是威名在外,多福从小就在梁都司徒侯府做家奴,一直向往披甲的将士英勇,这也是他对司徒苍羽既畏惧又大胆的原因。 司徒苍羽扯着单边唇,露出一抹看不明的笑,似乎想到什么 “前几日,我说了什么?” 多福想不明的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茫然问道 “主子,前几日没有吩咐奴婢做什么啊?” “来人” 门外的家将飞速而进 “主子,有何吩咐” “把多福送到雄关大营去 ” 多福听到雄关大营,一下子反应过来,高喊道 “不是奴才不跟着的,是小公子不准奴才跟着,小公子说看见奴才就想揍奴才,让奴才滚得远远的” 司徒苍羽充耳不闻,摆了摆手,家将拖着高喊的多福出来门。 “主子,什么时候走” 江川一袭副将戎装,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得体。 司徒苍羽边唤衣袍边开口 “去备马,现在就出发” 江川刚走了两步,他又补了一句 “小瑶什么时候回来?” “回主子,小瑶姑娘这两日便回来” “好” 司徒苍羽一袭深色绣文红袍,高发髻缠着同样红色的发带,腰间挂着一把短匕,日光稍微印在短匕上,刀鞘上的碧玉宝石便呈现出夺目耀眼的光,连带着整个周身气运都添染矜贵。 烈马红衣郎君,疾驰在官道上,逆风撩起袍摆,飞舞起发尾和发带。 引来官道上来往的人停驻不前,传来阵阵“叹羡。 跟在身后的江川,同样失了方寸。 眼看着司徒苍羽消失在视线中,才猛然清醒,拍马拼命追赶。 “江川,你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司徒苍羽盯着迟迟而来的江川,打量着问道。 江川翻身下马,恭敬叩礼 “请主子责罚”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马鞭朝着大营门口的小兵一丢 “责罚什么?就因为跑马慢了?” 江川双耳通红,跟在司徒苍羽身后,紧抿双唇,不敢开口。 “本将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等忙完这一阵,给你休沐,让你回梁都歇息一段时间。” 司徒苍羽细想一番,从江川四年前同他一同出征到如今都呆在身边,边城收复后大多时候都交给江川打理,确实是劳苦功高。 江川闻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突然高了调子,“属下单凭主子责罚,只求主子别赶属下走” 司徒苍羽转身,看见满脸煞白的江川,蹙眉狐疑 “本将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第160章 “都别傻站着了,吃晚饭去 【梁国-边城-大营】 江川抬头,眼巴巴看着司徒苍羽。 “本将是见你辛苦,又多年没回梁都了,让你好好歇息” 江川煞白的脸上,稍微缓了几分,眼神在接触司徒苍羽目光瞬间,仓皇垂眸 “回主子,属下不辛苦,甘愿在边城替主子分忧” 司徒苍羽抬手,示意他起来,边走边说 “这辈子你注定是跟在本将身边的,几年没回去了,你不想家” 江川脱口而出两个字 “不想” 司徒苍羽被他毫不迟疑的答话,愣了一瞬,片刻说道 “随你,暗探章程后,本将准你一月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江川听这话没有要赶自己的意思,朗声开口“是” 声音洪亮得四周的士兵都惊了一瞬。 司徒苍羽到后,加上将军府的府兵将领,一共六位将领都到了。 今天到的是中部大营,司徒苍羽先仔细看了中部大营百名异族小卒的册子,又听了中郎将给诸位展开讲解自己的训练策略最后才到校场演练。 “将军,这一百人起初长枪都拿不稳,深蹲时双脚打颤,听到士兵们口号训练,更是吓得捂住双耳” 中郎将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朝校场走去。 边城之地的异族人,是由许多个小族组成的,因为每一个小异族都有自己的信仰腾图,有自己族的语言和文字,没有任何国家的概览,沟通和生活方式也与梁国百姓有很大不同,许多边城老人不太懂梁国人的语言,这些来应征的人,多数都是因为银子才来的。 司徒苍羽站在校场台正中间,一袭红衣八面威风,大营中的士兵许久未见司徒苍羽,挥着手中兵器一声声呐喊声,响彻四方。 稍顷之后,校场上的梁国士兵退下,一百名长相与梁国人大相径庭的异族人整齐有序,站立在校场正中间。 边城每座大营的校场都大,最小的校场也能同时容纳一万人,此刻,一百人立在硕大的校场中心,与方才响彻云霄的呐喊声相比,显得过分单薄平静。 司徒苍羽微微侧头,中郎将明示抬手,教官挥着旗帜,台下的一百位士兵,整齐划一后脚半退,双手握拳开始近战演练。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岿然不动的看完台下的第一场演练。 沉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少焉冷声开口 “你们可有看出什么来?” 各位中郎将相互推诿,不敢先开口。 “都先看清楚,等演练结束,我们统一交流心得” 随着中郎将的应答,第二轮检验开始,长枪对决。 司徒苍羽撩袍走下站台,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缓步走向百位异族小卒身边。 口号入耳,步调一致的动作,竟让长枪有了几分破风的意味。 这样的效果司徒苍羽十分满意,步履从容,似乎沉浸在满意思绪之中。 突然,一股凌厉的风声划破空气,紧接着,一道寒光自旁侧疾射而来,直逼司徒苍羽要害。 司徒苍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随即化作冷静与果断。身形一侧,巧妙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对方似乎早有防备,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向他袭来。 台上的中郎将们,霎时,惊恐万分。飞步朝司徒苍羽方向而来。 司徒苍羽轻抬两指,示意退下,单手扶背,气定神闲中避开攻击,背后一脚将人踹翻倒地。 围观的梁国士兵,迅速将人擒获。 司徒苍羽迈着步子走上前,歪头盯着被俘的人。 “我瑶疆子民世代不为梁狗效力,司徒狗贼,我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杀不了你,有的是能要你狗命的人” 中郎将气愤不已,上前重重的踹了一脚,那人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嘴上依旧谩骂不已 “恶贯满盈的梁国贼人,诸位异族兄弟,司徒苍羽这个杀人恶魔,杀了我们兄弟,占了我们领土,还妄想让我们替梁国卖命,你们都忘了吗,以前我们的日子多快活,在看看现在,这些禽兽不如的梁国人把我们逼成什么样了,都站着干嘛,上啊,杀了司徒苍羽这个怪物,杀了他杀了他们” 司徒苍羽神色如常,转头看向校场上剩下的异族小卒。 转头瞬间,小卒们纷纷低头,齐刷刷跪成一片。 方才司徒苍羽和那人的过招,都看在眼里,对眼前这位传言中的战场狂魔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仅仅是一个没有半分表情的回头,仿佛,丢过来的是,万根齐发的毒箭,顷刻间能要了向上人头,让人不由自主的跪地臣服。 “将军恕罪,是属下监管不力,竟招出这等歹徒” 大营的中郎将跪地请罪。 司徒苍羽抬手,冷声吐出两个字 “继 续 ” 校场教官挥舞着旗帜,跪成一地的异族小卒,起身握住长枪,再次进行演练。 司徒苍羽缓缓徐步,游走在异族小卒四周。 从短剑、近战、团战、弓弩演练一直到演练结束。 中大营的中郎将跪地在侧,冒着大汗看完演练,其余大营中郎将,则各怀心思的看完演练。都等着司徒苍羽开口。 整座校场阒然无声,司徒苍羽不露声色,扫了一眼远处怒气横生的梁国士兵,又把目光移到近处满脸惊恐的异族小卒身上。 片刻过后,对着远处的梁国士兵说道 “都别傻站着了,吃晚饭去” 梁国士兵怒火中烧的脸上,霎时转为心平气和,有条不紊的离开了校场。 司徒苍羽扬起下巴,对着一旁的教官冷声开口:“株连蔓引,可会?” 教官扣手领命 “属下领命” 司徒苍羽又看向一旁的中郎将,依旧冷声道 “进军帐” 第161章 将不可懈,兵不可怠 【梁国-边城大营】 司徒苍羽正坐上方,端着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后又将茶杯放在桌上。 看着跪在地上,面色煞白的中郎将,目光扫了一圈其他大营中郎将。 “谁先说说,今日异族小卒的演练如何?” “将军,今日行刺之事,属下均有罪” 话音刚落,六位中郎将连同江川跪了一地。 司徒苍羽眼眸划过一丝冷意 ,赫斯之威道 “诸位大人是听不懂本将的话,还是故意避重就轻” 语调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强大的寒意。另一众军将大人头低了又低。 军帐内落针闻声,跪在地上的人气息都故意压了压。 司徒苍羽端起茶杯,吹了吹,泯着小喝了两口,冷淡开口 “谁先说?” “回将军,属下先来 ” 南部的中郎将沉声开口 “今日左部大营的异族小卒,形态有力,近战和团战防守异常突出,长枪和弓弩使用技巧稍显生疏,小卒们个子干瘦,应当提高伙食” 司徒苍羽扬了扬眼皮,抬手示意 “坐旁边去” 中郎将恭敬起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局促的看着其他仍然跪着的中郎将们。 司徒苍羽淡然开口“下一个” “回将军,属下所见,小卒们各个恭顺,团战招式虽带有几分杀气,但体型瘦小团战和对战皆不适合,反倒弓弩等技巧兵器更适合” 同样,等第二个中郎将说完,司徒苍羽让其坐到一旁。 如此反复,一直剩下中部大营中郎将和江川二人跪在地。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那把柄镶满玉石珠宝的短匕,表情十分淡然问道 “江副将,可有话说” “回将军,招兵失差,让歹人误入军营,属下有罪” 江川想起今日那差一点伤到司徒苍羽的第一枪,内心无比懊恼。 “有罪?”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短匕在手指尖来回穿梭 “这不是最重要的” 众人纷纷看向司徒苍羽,满脸不明所以。 “今日这种事,来日必定少不了,这几年下来边城百姓对我的怨恨只多不少,总会有抛头颅洒热血的口中英雄,既然我们打算让征招异族小卒,这个风险自然会一直都在,今日是我,明日或许就是诸位了。” 司徒苍羽起身,掷地有声开口 “诸位将领与本将,都是手持长枪一路从梁都皇城披荆斩棘到边城的,这地方四年前、十年前乃至百年前是怎样的,诸位心里都清楚,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世人的尺单靠一代人是换不了的。我们的班尺,是世代梁国人的班尺,今日的行刺只是个开始,本将希望诸位将军乃至梁国诸将士牢记,口子开了,那就迎四方,强自身,乃根本。” 转身撩袍重新坐下,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身:“无论是招兵未察觉,还是查缺不及,本将暂不追究,你们自行反思清楚。” 手中的刀柄倒立,一重一轻点着桌面 “剩下几座大营同样的问题,数万人的大营毫无察觉这等宵小之辈,是日子太安逸了,还是尸位素餐,都下去细斟酌。若再出现此等失误,军法处置!” 诸位中郎将起身领命后,逐一退下。 司徒苍羽叫住中部大营中郎将 “你可知,今日你错在哪儿了?” 中郎将再次扑通跪地, “属下”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为将者最忌自乱,区区一人,你姑且自乱,何以领兵作战?” 诸位中郎将在校场上的表现,才是司徒苍羽今日意识到的问题。 从征伐开始西北开始,每一场战,都是他率领作战,军心将气都因他而汇聚成一把利剑,今日中郎将们在众将士面前的慌乱失措,是不该有的,这份慌乱在战场上会被无形放大,成为一方将士全体的慌乱。 这是大忌,是领兵作战的大忌。 中郎将一时语塞。 短匕在司徒苍羽指尖优雅穿梭,冷眸微眯,寒气外露 “不到半日,为了袭击三次下跪,这般软弱,岂能独自率兵拜将?” “我司徒苍羽手下的兵将,何时从铁骨铮铮的好儿郎,变成了三句一下跪的懦夫。” 中郎将哽咽 “将军教训的是,属下知罪” “知罪?明日起其他大营的训练你也不必去了,何时想清楚,弄明白,什么是为将之要领,三军之将才,在来找我回话” 司徒苍羽撩袍起身,朝着大营外走去。 跟在身后的江川内心无比自责,辜负主子的信任和期许,方才校场和军帐的种种,都不应该出现在主子面前的 “江副将” “在” “几年时间,三军已有懈怠趋势,这几日的小卒检验,你不必跟着” 江川内心一怔,不明开口 “主子” “你带领一队铁骑,去西南皇太子处察看一番,我们派过去的援兵将士,军心气势如何?” 司徒苍羽声音低了几分开口 “切记暗中察看即可,若太子殿下问起,你就说专为率铁骑而来” 司徒苍羽想了想,又沉声道 “找小琳的事情你交给小瑶” 江川虽不明何故,但领命干脆利落。 当晚司徒苍羽同北部中郎将,去了北部大营,江川则快马朝雄关大营方向而去。 几场瓢泼大雨,几座大营的检验也接近尾声。 司徒苍羽抽丝剥茧、从几位中郎将的训练方略中择优而从,从新带领盅郎将拟定了一套异族征兵方略,重新增加了一个小校场,专门用于对异族士兵的训练,训练的多样化技能,也变成了单一的步兵技能。 一晃眼江川走了小半月了,司徒苍羽也在军营待了小半月。 在军营的日子充实又忙碌,司徒苍羽细想了一下,好像初来征伐路上,很久没这么忙碌过了。 听着军营铿锵有力的训练口号,烈阳下的梁国将士,手执长枪,后背前胸湿了大片大片的热汗,额头鬓角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炙热干燥的校场厚厚土上。 没有半分气馁,没有丝毫不悦,声如洪钟,势如猛虎。 这样的士兵,才是四年前,从国门而出的梁国郎儿! 在卫国逗留的日子,在回到军中大营,司徒苍羽头次有了紧迫之感。 将不可懈,兵不可怠。 他的松懈,就是西北梁军的松懈,他的怠惰,也是西北梁军的怠惰! 表面的沉默,是内心无限责任的呐喊。 第162章 幻兄是我老友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小珠来信?” 司徒苍羽从军营回府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幻羽的消息。近一个月的寻找,小琳在中土之地一直没有踪迹,怀疑去了雪国找小珠。 “回主子,有来信,不过没有小琳的踪迹” 小瑶把信笺恭敬呈上,又开口 “属下以为小珠说得对,小琳不会去找她” 话音刚落,司徒苍羽展开信笺,上面寥寥数语,一则是关于小琳的,一则是关于幻羽的。 都非常简单,关于小琳的说是未见踪影,关于幻羽的则是小姐还要在雪国住上一段时间。 司徒苍羽抬眸,挑眉看着小瑶,示意她往下说。 “主子,小琳从小就怕小珠管着她,怎么会偷跑出去寻她呢,就算要去寻人,去寻小公子的可能更大一些”小瑶如实说出。 司徒苍羽把信笺递给小瑶,走进书房,伏案执笔。 片刻过后,一封送往卫国靖北侯府的信,从梁国边城将军府而出。 按靖北侯在卫国的实力,小琳只要踏上卫国疆土,珩靖靖肯定会有察觉 “主子,府上来客了,从蜀国来的” 多福上前禀报。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狐疑开口 “蜀国?谁?” 管家道 “来人说是蜀国余公子,来府上寻小公子的” “余公子?” 司徒苍羽对幻聪的买卖虽不全清楚,但想了一下,幻聪能直接让人来将军府寻他的,想必不是一般的交情。沉声开口 “请进府好生招待,另外,去雄关大营通知幻聪回来” 管家应下后,司徒苍羽思索片刻,决定不去会客。 一则是买卖他不懂,二则是自己在除梁国以外的名声都不好,去了多添不便 管家把人迎了进来,略表歉意开口:“小公子去城外了,已经让人去寻了,稍后就回来,两位公子,先吃茶歇息” 一袭深色长袍,面容冷清带着天生贵气的公子开口 “是我们唐突,原本比约好的时日提早了几天” 另一位身着银丝白袍,束着高发髻,发丝缠着洁白圆润的小珍珠,黑发白珠,把本就灵动的少年郎,衬得越发活泼机敏。 悦耳又爽朗询问 “我们能住下吗?” 老管家愣了一瞬,笑呵呵开口 “自然可以,咱们将军府地方大” 转身吩咐把两人住所安排在了幻聪住的院儿里。 “主子,小公子的朋友说是要住下” 小瑶把正厅里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执笔,挑眉道 “有点儿意思,说话这么坦率的人,少见” “两位公子,穿着华贵,相貌出彩,看上去都不像是寻商贾,主子是否要一见?” 司徒苍羽低头,给书中句词做标句,片刻过后开口 “让厨房做些好菜,行与世的商贾最讲究吃的,幻聪能将人请到府上,想来有他的原因至于见面嘛,等幻聪回来再说,不急一时。” 在雄关大营放马、历练快一个月的幻聪,面容黑了不少,原本带着几分肉嘟嘟的脸颊,变成棱角分明,显得稳重不少。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将军府。 看着正厅里坐着的两人,小跑上前,一把上前,抱住发尾拴着珍珠的公子,笑逐颜开道 “终于来了,再不来本公子都被训练成威武的铁骑士兵了” 老管家闻言,慌忙咳嗽提示。梁国的铁骑对外是保密的,非必要,不可轻易提起。幻聪轻易脱口而出吓得府中下人都捏着汗。 幻聪抱着银丝白袍公子不撒手,嘴里还想嘟囔着说什么,一旁面容冷清的公子,眼里寒冰覆上,带着几分暴戾上前扯开抱着一团的两人。 幻聪嘴角上扬,轻笑一声 “还这么小气,本公子抱一下兄弟怎么了” 面覆寒霜的公子,声音温如水道 “幻兄,一路风尘仆仆,衣袍满是尘土” 没往下说,只是故作一副嫌弃又无辜的表情盯着幻聪。 幻聪平日也是个洁净清爽的小公子,只是在铁骑营里呆得这段时间,成日跟着一群糙汉,自己也变得几分粗狂不修边幅。 听人这样一说,蹙眉问道银丝白袍公子 “瑀炜,你也觉着我现在很” 白袍公子露出一抹确实如此的笑,爽朗答道 “幻兄,清河逗你玩儿,你先去洗漱一番,我们反正也住府上,不急一时” “哦?住下了,我司徒将军允了” 幻聪看向一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有些窘迫,住下是公子们自己提的,将军哪能把人赶出去,太失礼了。 “回小公子,两位公子安排在你一个院儿里” “嗯那就好” 垂眸看满是尘土的衣袍,又道 “你们坐会儿,我去洗漱一番” 幻聪走后,冯珍珠凑到余清河跟前,用手指戳了戳满脸不悦的人。 故作娇声 “清河,你方才都弄痛我了” 房里一众下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瞳孔睁大,掩耳盗铃般不由自主望向两人。 余清河不悦的表情,迅速转为紧张,“给我看看,都怪我太用力了” 说话间,撩开宽袍袖口下,白皙纤细的手臂仔细看了起来。 旁若无人问道 “哪里痛?是我不好,我不喜欢他那样抱你” 语气里既是自责又是委屈。 “幻兄是我老友 ” 冯珍珠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低声喃喃 “你这样,我好喜欢” 虽说是低声,但厅里其他的下人听得可是一清二楚,脸上的表情恨不能离两位翩翩公子更近些。 余清河不苟言笑的面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宛如破冰而出的锦鲤,带着满身雀跃,“只能喜欢我” 一众下人比当事人更加激动,原本偷摸打量,不加修饰的盯着两人,露出难以形容的笑意 第163章 倏然,三人,六目都怔愣 【梁国-边城-将军府】 “你们主子在府上吗?” 幻聪边走边问。 司徒苍羽也是真狠,不仅把他丢到雄关大营,还把多福那厮送过来,每日像云雀叽叽喳喳不停,若不是为了李然,早就偷跑出来了。 家将大道 “回小公子,将军昨儿刚回府,这会儿在书房” “哦?”幻聪眼里闪过一丝坏意“你家将军没见过我那两位朋友?” “没有,将军说是小公子商贾上的朋友,他不太方便见” 幻聪敲定主意,要坑一把司徒苍羽,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吩咐 “我箱子里有一件青丝长袍,你给找出来” 一番洗漱整齐后,幻聪手捧淡青丝长袍,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学着妓官里的戏子腔调:“司徒将军,在下来献宝了” 司徒苍羽抬头就看见,脸颊瘦了几分的幻聪,笑嘻嘻望着他。 “你不去招呼友人,来我这儿作甚?” 司徒苍羽低头继续看手中书。 “我这两位朋友,特别崇拜你,这次主要是来,瞻仰威震天下司徒司徒将军风采,所以将军能不能赏个脸” 司徒苍羽淡漠回绝 “不去” 幻聪放下手中长袍,双手撑在桌前,低声开口 “哥,你要赏这个脸,下月我就帮你把李然从雄关大营弄出来”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眼里带着几分意外 “李然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怎么成了帮我的忙” 幻聪带着几分得意:“司徒将军好计谋,知道李然身体不适合呆着军营,奈何他手中有旨,不能擅自把他送回梁都调养,这次把故意把本公子圈在雄关大营,替你也是替西南皇太子解决这一小小烦恼” “古话说得好,无奸不商,商人那点儿本事你小子倒是能举一反三的用” 幻聪讨好般说道 “在太子殿下和威武上将军面前,我这就是不堪入耳的小伎俩,对兄长来说百利无害,既让人瞻仰你上将军的风采,又能把你的小烦恼给灭干净两全其美,两全其美” 司徒苍羽放下手中笔,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目光,少焉,沉声吐出一个字 “好” 幻聪呈上淡青长袍,十分乖巧说道 “将军哥哥,我那些朋友都是富家公子,没见过打打杀杀的,你这身常服戎装看上去,气势汹汹,不怒自威会吓住他们的,这件上好的绞纱长袍,质地如浮云轻便,上身尊贵气度,是小弟专门送给兄长的,穿上去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幻聪见他又几分犹豫,补上一句 “这一件长袍可值上万两黄金” “上万两黄金” 司徒苍羽拿起长袍,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内室。 等再吃出来后,一袭长袍宛如初春嫩叶,清新又淡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行走间,自带一股春风,在配上那张男生女相的脸,整个人显得柔媚又如玉。 少年将军的英姿飒爽,变成了如玉俏公子。 “幻聪,这是不是太” 司徒苍羽立在铜镜前,本想说太柔美了,话到嘴边没出口。 “将军哥哥,文武双全的司徒将军这身最合适,” 说话间,盯着司徒苍羽头顶的高发髻,指着道 “发髻换成披发半髻最合时” 司徒苍羽除了珩靖靖以外,对自己的容貌是相当自信的,这会儿被幻聪一煽动,又看了一眼铜镜里的高发髻,确实和这身不搭。 高发髻换成了长发带半披发半髻,司徒苍羽自己立在铜镜前,不经感慨:三分相,七分扮,人长得俊穿什么都好看。 换好后,两人朝着正厅走去。 府上的家将下人,见到威武雄霸,气吞山河的将军,穿的像个小青倌一样,十分不解又十分震惊。 幻聪抢先几步,迈进正厅,高声道 “瑀炜,余兄,看谁来了?” 原本眼里只有彼此的二人,温声看向门口,一袭青袍的俏美将军入堂。 倏然,三人,六目都怔愣。 余清河不动声色开口 “幻兄,这位是?” “这是我义兄长,司徒苍羽将军。” 幻聪憋着笑,余光偷瞄司徒苍羽,眼眸的寒气是他熟悉的,每回司徒苍羽想揍他的时候,都会露出那股渗人的寒气。 不过这会儿他一点也不怕,反正这几日司徒苍羽没机会单独把他拎到一边。 司徒苍羽寒光四射,面色沉稳看不出一丝多余表情,气定神闲走了进去,坐到主位。 余清河心里存疑,冯珍珠更是一脸呆愣,被余清河用手肘撞了一下,才缓过来。 两人恭敬行礼后,司徒苍羽庄重严肃开口,“请坐,幻聪乃本将义弟,他的朋友也是本将的朋友” 话音刚落,房内陷入一片安静。 幻聪坐在一旁,看着司徒苍羽,等着他这位曾经的玄女花魁,现在的镇国将军哥哥,该如何开口待客。 正坐的司徒苍羽完全没料到,来人是冯珍珠和余清河,当初在名苑楼他和冯珍珠接触多,现在又这副柔媚扮相,深怕多接触下去,惹人怀疑,毕竟冯氏财多,余清河又是蜀国皇族,若知道他就是当初名苑楼的羽姑娘,怕是会带了不必要的麻烦 喝了口茶,算是反应过来,幻聪这厮为何百般劝解,让他这身打扮。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羽姑娘扮男相的样子嘛,方才见二人的表情,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司徒苍羽又接着喝了两口茶,次座的三人眼巴巴的盯着他喝。 虽然心里对两人的事儿十分清楚,面上还是得演着,不能露馅“两位公子都是我梁国人吗?从前没听幻聪提起过” 余清河温声开口 “回将军,在下蜀国人,瑀炜是梁国人” 说到冯珍珠时,特意补了一句 “瑀炜,祖上是梁国冯氏” 司徒苍羽放下茶杯,微微颔首 “原来是冯氏家族,买卖上,冯公子还请多帮他一帮” 冯珍珠已经愣了半天神,听到司徒苍羽点他,露出白口大牙,满脸笑意道 “将军抬举,幻兄与我乃知己兄弟,这次来是为了合作买卖的事” 第164章 将军可是名苑楼的羽姑娘?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心下了然,幻聪特意把冯珍珠招上府来,为得就是建了南北商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边城是座新城池,土地辽阔却城池外多高山荒野,城池内大半属于新建,两位公子既然来了可以让幻聪带你们四处逛逛” “叨扰将军” 余清河起身客气答话。 司徒苍羽不经意扫了一眼冯珍珠,那呆愣又若有所思的表情,多半是心里生了大疑问。 老管家上前回禀 “主子,晚膳好了,请诸位贵客移步膳厅” 餐桌上,拘谨的三人和娴熟的幻聪,各怀心思的吃着饭。 期间,司徒苍羽想借机让冯珍珠喝下一小口酒,这样就能暂时对开冯珍珠满眼的探究神情。 事与愿违,都被余清河以逸代劳。 司徒苍羽看着俩个的举动,不由自主想起珩靖靖,倘若今日桌上的一对碧玉换成他和珩靖靖 这月余辗转各大营,夙夜匪懈的整顿军务,他几乎忙得很少想起珩靖靖。 艳羡于眼前,相思起于心口。 杯中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入喉的不是烈酒,是数不清的思念和左右为难的未来。 幻聪眼见独酌快把自己灌醉的人,让人把司徒苍羽扶了出去。 一晚都在迷糊震惊中的冯珍珠,终于算数缓过来了,看了一眼四周,侧头接近幻聪问道 “幻兄,司徒将军是否有胞妹?” 幻聪看着他装傻 “什么意思?” 余清河声音稳又轻 “幻公子,你没发觉你这位威武的将军兄长,和当初卫国名苑楼的花魁长得一般无二吗 ” 幻聪依旧面不改色,故作琢磨了一会儿开口 “是有几分神似,美人和俏郎君长得都差不多。” “幻兄,你管这叫差不多?” 冯珍珠压低声音,又十分不满 “第一眼,我差点就喊出口了你同我说说这是不是一个人” 幻聪本想让司徒苍羽在二人面前丢几分面子,想看看他这位将军哥哥如何面对昔日的小友,没想到这些可能玩儿脱了。 面对冯珍珠和余清河的句句相套,环环相扣。 幻聪始终一口咬定,长得没那么像,都是巧合。 司徒苍羽回到房内,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用早膳时,昨日还信誓旦旦不单独找他的人,今日自己捧着一匣子银票就来了。 幻聪堆着满脸笑,十分顺滑坐在司徒苍羽旁边,把一匣子银票推到他面前 “将军哥哥,这是孝敬你的” 司徒苍羽扯嘴轻笑 “有屁快放” 幻聪听闻有戏,快速打开木匣盖章,整整齐齐一摞银票,张张都是千元以上 “大哥,好哥哥,将军哥哥” 换着方的叫司徒苍羽,就是不往下说,到底为了何事。 司徒苍羽也不搭理他,从小这招他就见惯了,筷子敲了敲木匣子,小瑶识趣的拿着木匣子朝账房走去。 幻聪坐在一旁,死皮赖脸的叫着。 司徒苍羽自顾自吃完早餐,用帕子抹嘴巴的功夫,质问 “冯家小儿来倒是无所谓,余清河是什么人你不清吗?” “蜀国是蜀国,余清河是余清河,将军哥哥放心,他不会乱来的” 幻聪对天起誓,“有冯珍珠在” 司徒苍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实在是想不通,陛下为何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上,不过现下说什么都晚了。 喝了口清茶,见磨蹭半天幻聪还不开口,烦躁道 “若是让他们去雄关大营看一眼,想都不要想” 幻聪见被点破,退而求其次问道 “那让冯珍珠去” “不行” “” 司徒苍羽想起冯珍珠和余清河,两人不分彼此的相处。哪怕真让冯珍珠去了,不到第二日,余清河就对雄关大营了如指掌。 幻聪见人要走,忙上前,双臂大张挡住,不让人走。 这个动作十分孩子气,看得司徒苍羽顿觉好笑 “你又想干嘛?” “两千铁骑什么时候给我?” 司徒苍羽拍了拍他肩,轻松说道 “你和冯珍珠把来往路线,和其中详细整理出来,让我过目后,我在考虑何时给你铁骑” “早知道,木匣子的银票就不给你了” 幻聪低声嘟囔,他发觉只要涉及到梁国、边城亦或是大营军队,他这个看似不上心的将军哥哥,实际比谁都拎得清,看得明。 “我要去知州府各小衙门转悠转悠,你和冯家小儿,什么时候理好路线,什么时候就来找我” 说完,司徒苍羽撩袍朝府外走去,原本异族小卒检验结束后,就到了知州府大人们这里。 结果,检验小卒和整顿军务就花了一个月,虽然现在知州府大人都不归他管,但是几年下来,知州府大人对边城的治理,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他手上士兵小卒。以至于衍生到如今,他自己对边城治理也上了心。 原是,想通知各位大人到将军府,现在余清河住在将军府,皇太子的西南战事,与蜀国仅有一江之隔。 无论余清河与蜀国皇族的关系有多恶化,但他始终都是蜀国皇子,这样的冒险,他司徒苍羽一分一毫都不想沾染。 寻着时机不仅能在边城随处逛逛,还能避开冯珍珠满脸的疑问。 “呃见过司徒将军” 刚过了楼廊,司徒苍羽就和冯珍珠迎面相对。 “冯公子早,府上可还住得惯?” “托将军的福,一切都非常好,将军府邸威严肃穆,让人很有安稳踏实,住在将军府仿佛感受到了梁国的千秋大业,不久便会在将军率领下完成” 冯珍珠话语间带着商人的奉承又有身为梁人的自豪。 司徒苍羽淡然一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关于责任的话语,转而问道 “余公子呢?” 冯珍珠坦然回道 “清河是蜀国人,住在将军府本就不妥,待在房间更合适” 司徒苍羽颔首,准备抬腿告辞。 “将军,小人有一事请教” 冯珍珠语气里的探究意味十足。 知道他想问什么,司徒苍羽停下步子,没回头,冷声开口 “冯公子请讲” 冯珍珠停了一下,握紧拳头,声音微微发颤 “将军可是名苑楼的羽姑娘?” 第165章 差一位异国新秀商贾巨富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眼里闪出一抹寒光,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看向冯珍珠 “冯公子为何这样说?” 冯珍珠顿感四周被强大的气场包裹,眼前的司徒苍羽,不似昨日那般淡雅文公子,一袭干练戎装,剑心眉目,眼眸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杀敌与眼前的镇国将军之气。 这样直逼人的气场,追逐得冯珍珠无处遁形,他捏着袖口的指尖,泛白又发红,闭上双眼,嗓音不稳,道 “卫国都城名苑楼去年有一位从梁国来的羽姑娘,美艳绝伦,一只鸢尾摘得玄女花魁,昨日见将军,便自觉将军与羽姑娘十足十的像,故而斗胆狂妄了些” 司徒苍羽没料到,冯珍珠的急于求证来得这么快。 微微扬眉,眼里透着一股邪气,睨着眼看他。 从离开名苑楼到现在,司徒苍羽的身量比去年高了一大截,以往和冯珍珠比肩站,如今,比冯珍珠足足高了一个头。 近一个月的大营整顿,连带他自己身上的将军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徒苍羽自带的派头,包裹着见多识广的冯珍珠心里不由自主发怵。 少焉,冯珍珠不敢在看司徒苍羽,双目微微垂眸,却也没为自己的失礼冒犯而道歉。 以前在名苑楼时,后院的几位公子,算起来司他也就和冯珍珠接触得最多,对他的性子司徒苍羽仔细琢磨了七八分,这会儿对他这种态度,自然也没觉得冒犯。 故意微微躬身,身子朝冯珍珠前倾,打趣发疑 “所以冯公子是说本将身为梁国镇国将军,化为女儿身,跑到卫国妓馆去做皮肉买卖?” 话语间说得轻巧,还带着几分调侃。 但,如冯珍珠耳,却听出了毁谤,臆造还有身为梁国人,对自己国家将军的无端揣测。 从昨日到现在,那颗强烈好奇的探究的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司徒苍羽见他不开口,从前正直身子,声音沉着冷静 “所以冯公子是昨日见到本将,神色就十分诡异,皆是怀疑本将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妓官娼妓?” 司徒苍羽不急着走,双手环胸,一袭棕红相间的常服袍子,衣襟和袖口是兽皮滚边,宽扣腰间上挂着一柄宝石短匕,高发髻,高身量与昨日柔美的气场截然不同。 冯珍珠不自然抬头,想开口的话,看到那双犀利磅礴的双目,不自觉咽了下去。 司徒苍羽扯起单边嘴角,露出一抹痞笑 “本将还有事,冯公子不妨在细细斟酌一番,等本将回来再论?” 这么大的台阶,冯珍珠顺着台阶就滚了下来,拘谨笑笑 “在下好” 不等冯珍珠在说什么,司徒苍羽阔步朝着府外走,徒留看着人背影的冯珍珠。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理屈词穷。 司徒苍羽方才两次质问,言犹在耳。 无论真假,名苑楼的娼妓都不能与镇国将军扯在一起。 冯珍珠大梦初醒,怔愣盯着没人烟的长廊。 “瑀炜,站在这儿做什么?” 背后传来幻聪的声音,三两步走到到跟前,搭着肩同样望向远方。 “哦方才碰见司徒将军了 ” 冯珍珠回神,又说 “将军的气韵,与昨日截然不同,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幻聪虚心抓了把头,干笑两声 “兄长让我们把南北两条商道的路线整理出来,他要见过路线后,才会给我们铁骑” 冯珍珠瞬间全部清醒,他来边城为得可不是什么真假羽姑娘,筹备商道通商,打通南北商道,建立楚城商贸大城才是最紧要的事。 “走,我们去你书房商量” 说话间,急切朝前走。 幻聪促狭跟上 “你急什么,走错了。咱们住的院儿里右边就有书房” 两人又重新返回幻聪住的院儿里,书房不大,里面的东西都是幻聪这些年时不时累计下来的,这次来边城,最紧要的筹划工具,自然早就准备妥帖,就等冯珍珠来后,一道商量推敲。 “上回在船上的思路,我和兄长说了,他答应借用两千铁骑给我们开道,不过要负责雄关大英铁骑几年的军费。” 两人是合作并肩的关系,关于这件事上的任何因素,幻聪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冯珍珠。 “这倒是小事儿,凭现在我们合作的买卖营收,也能养起铁骑将士” 冯珍珠轻松答话,“等两条商道正式通商后,不计其数的银子,养十座雄关大营都不成问题。” 书房布局很简单,左边墙上是一幅巨大中土之舆图,上面仔细标注着各国领土,以及冯氏家族和幻聪在各国经营的买卖。 旁边墙壁上,挂着各国独立的舆图,上面勾画标注着各国的商道和管道路线。 正对舆图的前方,方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泛着淡淡的光泽。 桌上一边摆放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另一边放着通商经商书籍。 背面是黄花梨雕鹤柜子和紫檀木架格。 书桌右面是榆木雕纹曲屏,雕刻着一株串钱藤,屏风后面是小茶室。 书房不大,里面的摆件物件都是幻聪筹备的,拿府中管家的话说,将军府吃野菜时,都没把这些上好的大件拿去卖,足以说明府中上下对小公子的喜爱。 其实,司徒苍羽当初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边城百废待兴,有银子的人整个边城之地,真的找不出。 “幻兄,乍一看,像极了军中将军营帐,满墙的布局图,攻无不克,整个中土之地的财帛尽收楚城囊袋” 冯珍珠对书房的布局十分满意,望着墙上的中土山河图,仿佛两条商道繁荣尽在眼前。 “南,北两条商道前期定在将军府上最为稳妥,等楚城开始兴荣时,在搬过去,你意下如何?” 两条商道是财富的秘钥,自然说谋划的密函和信息接应,现下没有比镇国将军府更安全的地方,这也是为何幻聪会将冯珍珠请到将军府的原因。 冯珍珠十分认同:“确实很稳妥,光是听司徒苍羽将军名讳,世上的暗探奸细也没几个敢入将军府的” “幻兄,商道路线,借助司徒将军的铁骑,早晚都能有所达成,现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幻聪狐疑 “何事?” “差一位异国新秀商贾巨富。” 从海域回来后,幻聪和冯珍珠都重新将手中的人脉复盘一二,两人来边城前,互通书信也都同时忧心这一事情。 这人宜早不宜迟,最好是在商道开始前,就准备开始在中土之地的商贾中冒尖起势。 第166章 你再去筛选十人带到雄关大营 【梁国-边城-将军府】 幻聪点头示意,神秘兮兮开口 “我最近倒是物色了一位,不过还得等等” “等等?” “对,我还没找到时机和他商量” “人可靠吗?这可不是简单的掌柜买卖” “放心,人嘛,对梁国忠贞不二,又熟悉铁骑行事风格,既能知人善任,又不见圭角,懂谋略,知功夫,不似中土内外商贾那般贪婪钱财” “哦若真有这般脾性的人,当真十分适合做新秀巨贾,幻兄可别逗我?” 冯珍珠听着心动,他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一位纯粹放在台面上,没有私欲,一心一意甘愿做戏台上的影子。 幻聪口中的人,不仅完美符合要求,还对铁骑行事熟悉,这样也解决了他们对铁骑的担忧。 冯珍珠闻言就十分想见见此人 ,好奇问道 “是哪国人?在何处?” “梁国人,现在也在边城” 冯珍珠疑虑 “梁国人?这恐怕不行” 幻聪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忧,新秀商贾不能再出自梁国,不然他引人注目了。 “放心,我有办法,把他的身份抹掉,然后在让他从北疆戈壁小异族起势,再一路南下,逐步造势到楚城” “哪何时能见一面,你不是说还没商量吗?我们二人同去或许更能说服对方” “这两日,兄长的铁骑不似寻常小卒,我们的商道线路和布局,不仅要说服兄长还有甘愿乔装埋名的两千名铁骑。” “好,我们先布局商道” 两人商量好,争取在这几日把南,北两条商道的规划出来,交给司徒苍羽过目。 从踏入书房,一直到傍晚夜暮,两人都待在书房,井然有序的房间,书案,墙壁、地面乃至屏风后的茶室,都铺满了大小不一的草图。 南、北两条商道说起来简单,其实从规划路线起就非常难。 北面的商道,连接海域外,和中土大地四、五个异国和大片戈壁、草原部落,才能一路通向梁国楚城。 且不说,北上各国之间边陲常有战事摩擦,每一个国领土内的商贾云集,百货俱陈皆有不同,商道的路线不仅要把当地盛产的商品带出,跟要把沿途贯穿的其他异国货物顺利通往梁国。北上的大片领土都是北疆异族部落,如何能顺利通行,需要周密的规划,和巧妙合作方针。 冯氏家族和幻聪的买卖虽然在各国都有涉及,但主要是以当地物品当地经营。 这些年除了卫国和齐国,与梁国互通商贸,其他异国都未涉及。 南面的商道没有北上地域的辽阔,但各国之间战事比北上更加频繁,不稳定的因素自然也是更多的。 一整天下来,两人也才整理出南面,苗、载两国之间的商道路线,两个国之间路线贯穿七座城池,商道长约一百七十八公里,商贩马车开道最快需要六至八个时辰。 两人埋头苦干,午饭和晚饭也是在书房外匆匆用了两口。 中途余清河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最后蹙眉走开。 司徒苍羽在知州府上用过晚膳后才回府,回来后,听说两人在书房孜孜不倦的努力。 同样也跑去望了一眼,原本想多待一会儿,学学商人门道,结果抬脚刚准备踏进书房门槛,就被二人如临大敌的给喉住了。 原因无他,整间书房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抬脚,且两人自认为乱中有序,只要没人进来,他们随时能迅速找到自己想要的草纸。 余清河在书房正对外的院子石凳上坐着,面前同样是几大大摞书籍。 司徒苍羽走近一看,都是各国城池的地方志、商贸志、地理志。 这是房内两人给他安排的活儿,原本他是坐在院子里悠闲喝茶的,书房内繁忙的二人,十分贴心的一人一摞书籍给他搬了出来,让他做重点统筹。 司徒苍羽见他只是摘抄,与房间内二人的事情相比,嫣然简单非常,不明发问:“余公子,为何在外面忙碌,不进去同他二人一道” 余清河抬头含笑道 “我是蜀国人,瑀炜说还是避讳些好,二人就商道之事不假手于他人,就是因为商道的重要,我若起初就插手了,反倒不好。” 司徒苍羽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冯珍珠会如此公是公的行事。不过商道路线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没有铁骑顺利出发又完好归来时,就算再过详细周密的路线都是不确定的。 “本将倒觉得无妨,路是车马踏出来的,道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司徒苍羽只是陈述自己的想法,至于三人如何内部安排,他无权过问。 望着书房内专心致志的二人,挑灯不倦,想起带领梁国士兵征战边城之地时的景象。 身披重甲,手持长矛,漫漫征途,经历无数生死考验,严寒冬夜,酷热夏日,牺牲于人性绝地一路走来,终于踏了一条新的生路出来。 “让厨房备着宵夜点心”司徒苍羽走出院后吩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何走,不要乞求于别人,先迈开步子走出去,终究会到达的。 司徒苍羽回到自己院儿里,站在当初和珩靖靖用早膳的地方,抬头望着漫天繁星,听小瑶汇报各路追寻小琳的线索。 几队人马出去,至今都没有任何踪影。 时间越久,司徒苍羽心中就越不安,半晌过后,吐出一口长气:“靖北侯府有消息吗?” “回主子,信笺送了出去,还未收到靖北侯回信。” 小瑶如实答 “明日你和我去一趟北部大营,新征收的一批小卒,年龄都不大,北部的中郎将会筛选一批培养暗卫,你再去筛选十人带到雄关大营” 第167章 是想银子想魔障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幻聪和冯珍珠两人,昼夜不分,忙碌了近一旬,终于把南,北两条商道,详细理了出来。 南面商道从梁国楚城出发,汇入齐国、蜀国、苗国、载国,最后由奢比国入齐国,齐国从梁国边陲无涯峰进入楚城,全程主经过五十三座大小城池。 北方商道同样从楚城出发,从边城无涯峰入北疆异族,雪国、草原、戈壁等部落,一路到达浮于国、许国、韩国,从韩国雀城和卫国幽谷峰交接地,外通往海域,内可从卫国入梁国。全程主经过八十九座大小城池。 两条商道不仅要把路线跑通,来、返商道上的驿站,客栈枢纽都是需要提早安排的。 虽然冯氏家族和幻聪手上的资产,算是当今各国商贾中的翘楚,但也无法将商道路上的买卖建设都张罗齐全。 两人计划,亲自带着两千名铁骑,先跑一遍北边的商道,北边的地貌辽阔,北疆部落异族更是数不胜数,又雀城和幽谷峰,还连接海域,无论是时间和困难肯定远超于南边的路线。 等北方的商道跑一遍后,在带着一千骑兵,建立南方的商道,届时北方商贸逐步兴起,货物贸易逐步朝楚城靠拢,冯氏家族迁居楚城,异国新秀商贾定居楚城。 初步的方略路线规划完毕后,两人倒在床上大睡了一天。 次日,刚天微亮,两人就抱着一摞图纸,站在司徒苍羽的院儿里。 司徒苍羽一边吃着萝卜糕,一边听两人仔仔细细的讲解,两条路线的起始和途经城池,以及每个异国,每座城池所盛产的物品买卖。 从清晨到日上三竿,轮番讲解的两人,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终于算是把路线完完本本的讲解完毕了。 司徒苍羽其实对两条商道的路线并没多少要干预的意思,之所以要知道商道的具体路线,完全是想看二人对于这件事情的把握有多少。 铁骑士兵与普通商贩不同,通常目标明确,厉兵秣马,听令行事。 “司徒将军,两条商道路线有何指教?” 幻聪舔着脸问。 冯珍珠的性子其实和幻聪相差无几,不过从那日见过司徒苍羽杀伐铁血的将军气场后,后面几次见面都乖得不像话,这会儿,规矩立在一旁。 “指教谈不上,两条路线包含中土之地各国,国与国边陲交接都有防守,你们几乎怎么畅通无阻?” 司徒苍羽的铁骑虽凶猛,但单靠铁骑就能闯入各国边城直达各国中心城池,再把各国货物运往梁国交换,无论是精通商贸的商贾之辈,还是各国的君臣应当都没那么容易达成一致。 “将军考虑周全,两条商道贯穿各国的货物,的确最终流向楚城交易,但也不是只在楚城交易,就拿南边各国来说,虽然没有一整条贯穿的商道,但各比邻国之间都有互通商贸,我们只是把这些商道,链接成一条通往楚城的路线,以前的商贩多是一、两个之间进行买卖互通,以后他们可以走更远,两千铁骑保驾商队,也是向各国商贩递出一个信号。” 司徒苍羽狐疑,“信号?” “没错,一个向中土之地所有商贩透露的新欢,他们可以走更远,去更远的异国进行买卖迎神,不仅自身的买卖能做大做强,连带提高国计民生,经济之策。” “现在各国战事常有,许多国的财政营收的不稳定,当权君王自然都想励精图治,笼络商贾,只有我们把商道跑通,商道安全可兴,就不愁没有买卖交易不到楚城” “我梁国楚城,无须十年,便可称为中土之地,最富足,最商贸的城池。” 幻聪一连串,从不同角度,打消司徒苍羽心中疑虑。 见司徒苍羽,端坐如山,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更探不出在想什么。 “兄长,陛下已经给楚城的知州发去密旨,不久会派遣朝官,在楚城设立司市,官贾,市舶使等等一应政策都会同样落实。” “骁勇善战的将军哥哥,只需给小弟两千铁骑便可。” 司徒苍羽目光落到冯珍珠身上,“冯公子,本将想听听你的想法。” 冯珍珠一愣,心道:听什么想法?幻兄把该交代不该交代的,都说全了,要我说点儿什么? “回将军,草图路线规划,是在下与幻兄不假手于他人,花一旬时间,赶出来的,幻兄方才说讲的,皆是在下说想,并无他二。” 冯珍珠眼里闪过一丝灵光,又说道 “若将军担心我冯氏家族,这一点大可放心,这件事虽在将军府开诚布公的筹划,但我与幻兄商量好了,我们二人都不会在明面做这件事,在世人眼里,无论南、北两条商道也好,还是楚城贸易也好,都是梁国朝堂的推动,同样,我们会树立一位新秀商贾,此人全权代替明面上的事情。” 司徒苍羽挑起一边眉,问道 “余公子呢?” 不等冯珍珠开口,幻聪解释道 “余公子与我们是好友,再说南边商道对地貌广阔的蜀国利大于弊。” 司徒苍羽故意拿乔“雄关大营,你也去过,铁骑将士不是本将说了算” 幻聪面上笑呵呵,心里对司徒苍羽拳打脚踢,暗骂道:这都能要银子,是想银子想魔障了 慢哟哟东袖袋里,掏出一大摞银票 “这是雄关大营一年的经费银,将军哥哥先收着,剩下的,小弟尽快补上。” 司徒苍羽用手中短匕,敲了敲桌面。 幻聪乖巧的将一摞银票放在面前,露出他纵横商海标准的笑。 司徒苍羽,扯嘴挂笑:“你们也辛苦几天了,先下去休息,明儿一早你俩收拾一番,去雄关大营” 两人从司徒苍羽的院里出来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得去膳厅大吃一顿。 冯珍珠想起方才的一幕,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问道 “幻兄,司徒将军,平日都是这般吗?” 幻聪冷笑一声,叹出一口气,“要银子时,都这副嘴脸。” 冯珍珠愤愤不平,“没想到,堂堂镇国将军,居然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利欲熏心,中饱私囊” “也不能全怪他,边城太穷了,以前将军府,都是挖野菜饱腹” “那也不能用骑兵将士,当成租赁买卖,给他一人赚银子啊” “这又不是第一次” “什么意思?” “去年,他还和名苑楼租赁了几千名小卒,给名苑楼立青君” 冯珍珠一时哑然,是什么,驱使威武霸气的梁国上将军,为了银子能做出这等事。 这一瞬间,司徒苍羽在冯珍珠的心里,失去了所有光环。 身为梁国人,骨子里对上将军的敬仰和历代夙愿,这一刻动摇无比。 “年纪轻轻,贪财暴敛,我要参他” 幻聪皱眉,看了他一眼,满脸正气浩然,心中腹语:也有魔障了? 第168章 小哭包,都快小半月没来了 次日,用过早膳后。 司徒苍羽带着幻聪、冯珍珠朝雄关大营方向而去。 幻聪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一旬以前,眼前这位上将军,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冯珍珠去雄关大营的事情。 怎么昨儿,他自己倒是先开了口。 “将军哥哥”幻聪下马后,语气殷切非常。 司徒苍羽挑眉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手上的马鞭朝小卒一扔,咧嘴一笑 “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跟在身后的冯珍珠,眼里的鄙夷藏也藏不住,奈何确是人家铁骑厉害,故而低头不语跟在身后。 幻聪见司徒苍羽没打算说实话,话锋一转:“李然,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走?” 司徒苍羽睨眼看他,疑惑道 “同意了?人家愿意” 幻聪有些露怯,别说愿不愿意,他还没和人家开口呢 “我无所谓,他自个愿意就成” 司徒苍羽迈着步子,朝大营走去。 “幻兄,我怎么觉得,司徒将军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啊?” 冯珍珠拽着他胳膊,拉着人问道。 幻聪打趣道:“怎么传言他暴戾恣睢,丑陋无比,见他如今这副模样,失望不已。” “唉我是说——” 冯珍珠话还未说完,余光里出现一位俊秀公子。 “小哭包,小哭包” 幻聪和冯珍珠两人同时闻声看去,李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里袍,外衫挂在腰间上。 两条衣袖,随意打了个结,看上去有几分,草原异族人的样子。 冯珍珠边走边问 “那位将士是在叫你吗?” 幻聪嘴角上扬,十分大方答 “小时候就这样叫,随他” 李然先开口:“小哭包,都快小半月没来了。” “然兄,这位是冯氏家族小公子,冯珍珠” 又转头对冯珍珠道 “这位是兵部李大人家的小郎君,李然。” “嚯,没想到你小子买卖做的这般好。” 李然虽然不懂商贸。但对于巨贾冯氏,多少都略有耳闻。“冯公子久仰久仰” “李将军客气,冯某能结实将军这般梁国栋梁,三生有幸” 幻聪轻笑一声,打破两人虚假的恭维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别搞得怎么冠冕” “小哭包,上将军不是让孔将军把骑兵给你备好了吗?这次你来雄关大营做什么?” 幻聪和冯珍珠同时看向李然,又相互看了一眼。 难道这一旬两人日夜耕耘,都是白费 “什么时候备好的?不是说你们骑兵各个英勇无比,不屑于和商贾打交道吗” 幻聪发问道,又说 “之前住里面大营时,你们将士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你还没到大营时,孔将军就收到将军的信了,加上陛下亲御,谁敢不从啊” 李然笑呵呵,补了一句 “当初那样对你,都是司徒将军下得命令,说你不着调,得收拾。” 冯珍珠不愧是做买卖的,一下反应过来 “我们花出去的银子,当真是全白了幻兄,你这兄长,真” “赶紧进来,在外杵着干吗” 司徒苍羽朝门外喉了一嗓子。 单纯这一声,就把冯珍珠吓了个激灵,那时平日和煦冷清的样子,分明就是暴躁粗鄙将军。 进屋后,三人依次落座。 司徒苍羽坐主座,两边次座分别是孔城、李然和幻聪、冯珍珠。 “郑公子,这位是雄关大营中郎将军孔城,其余将军都在西南,雄关大营现下所有事都是孔城负责。” 下巴扬了扬,看向李然又道 “李将军,幻聪应该同你介绍过了,负责雄关大营一应军务” 冯珍珠起身,一一行礼。 他长这么大,这半个月算是见过最多的将军,从小混迹在见人三分笑的商贾堆里,这会儿见着一位位,坐如磐石,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将军,心里发怵得紧。 幻聪游刃有余的找话 “孔将军,听说两千骑兵备好了。” 这事儿本来应该司徒苍羽开口,刚在门外却得知,自己被这位,在他面前很为难的义兄给坑了。 这会儿是一点面也不想给他,这半个月,送给司徒苍羽的银子,都是他几间铺子一年的营收。 “哦,小公子还不知道啊” 孔城看向司徒苍羽,说 “我以为将军早就告诉小公子了” 司徒苍羽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吐出两字 “忘了” 什么忘了,就是故意压着,套我银子。 幻聪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位兄长,真的是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捞银子。 孔城粗犷的嗓音,爽朗开口 “也没事儿,反正还没做正式交接,既然小公子今日来了,李然和你交接,咱们骑兵性子稳,这次效命小公子,是奉旨办事,公子不必担忧。” “你和冯公子对接,这次商道的事情,冯公子也有参与。” 司徒苍羽开口,眼神从孔城身上移到冯珍珠身上。 冷峻面孔,声音低沉有力,目光更是有一种杀人无形的锋利,看得冯珍珠心头一紧。 人家只是个做买卖的小公子,哪见过这种八面威风的将军,和朗声嘶吼的大营阵仗。 孔城起身,一掌拍到冯珍珠肩上,爽朗道 “也许,冯公子,走,带你去见见什么叫做金戈铁马。” 冯珍珠听着门外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这般怵一群爷们。 嘴角勾了勾唇,手肘碰了碰幻聪,示意一起去。 幻聪准备起身,话咔在喉咙,被司徒苍羽抢了过去。 “孔城,你先带冯公子过去。” 司徒苍羽一句话,浇灭了冯珍珠心中所想。 冯珍珠功夫也还行,动手的机会几乎为零,第一次动手还是遇击余清河的时候。 他向来过得娇贵,吃穿用度比宫里的娘娘还考究,更是对一切粗俗野蛮的事情,避之不及。 这会儿算是掉到粗鄙不堪的窝里了,若不是被司徒苍羽开口带来,他是一辈子都不愿与这些不修边幅,长相和做派都粗野的糙汉打交道。 冯珍珠被他嫌弃的糙汉,搭着肩走了出去。 忍着,都是为了银子,都是为了梁国,我冯珍珠,憋着气忍一忍 啊不行了,他身上怎么有股汗臭味儿怎么到处都有股汗臭味 第169章 敢情,全是在框人.... 【梁国-边城-雄关大营】 “哥,珍珠他不行,他” 幻聪想说他对糙汉发呕,又恐招得罪。 “他怎么不行,两千铁骑还得护送你们去一百多座城池,还没开始就不行了?” 幻聪被他怼得没话说,端起杯茶,给自己灌了两口。 从小就没赢过的仗,这会儿在犟就是自不量力。 房内一片安静,李然见气氛不对,起身告退 “将军,军中还有些政务处理,属下先告退了。” 司徒苍羽看向他,面上没有多余表情,这是他一贯的做派。 除了面对最亲近的人,他对外、对军中士兵都是一副冷淡严厉,不苟言笑的表情。 “你坐下,幻聪和你是总角之交,前几日他说他要你。” 幻聪一口老茶喷出口,人也跟着呛咳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要了他幻聪边咳边赤红双目盯着司徒苍羽。 李然面露惊讶,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自己有何想法?” 司徒苍羽面不改色,也不管两人此刻间说不出的微妙窘迫。 “我呃” 幻聪还在呛咳,难受的弯腰拍胸。 李然给他倒了杯茶,说话都不能直视他,磕磕巴巴 “你小喝水” 像是看见什么瘟般,幻聪刚接过杯子,人就迅速弹开。 幻聪呛咳的声音逐渐平复,喝了口茶,看向李然。 李然有意躲开。 幻聪忙解释 “然兄,你别误会,我哥说得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儿意思?” 司徒苍羽好奇发问 “难道不是你说,要李然的吗?” “没错” 幻聪起身,坐到孔城的位子,与李然比邻而坐,“是我说的,我是想请然兄帮我” 话还没说完,李然的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不由自主朝另一边偏向 “小哭包,我我不可能” 司徒苍羽见两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心道: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 “李将军。” 司徒苍羽一声洪亮开口。 李然顺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抱拳行礼 “将军有何吩咐” 司徒苍羽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沉声开口 “打开看看” 李然恭敬打开密函,是梁帝给司徒苍羽的,这封密函的内容主要交代,让他配合幻聪建立楚城商贸的事情。 “将军,这是何意?” 李然看完想了想,怎么都和自己扯不上干系。 “李将军,你从小和幻交好,十二岁从军,以完成梁国夙愿为终生志向。” 司徒苍羽手里一边折叠信纸,一边沉着开口 “铁骑将士是什么性子,你比我还清楚,娇贵如玉的冯珍珠,和不着调的幻聪能降得住两千铁骑将士吗?” “南、北两条商道,途径十余国,大小城池上百座,铁骑士兵需得乔装上路,所到之处,种种困难皆未知,营中士官,中郎将都去了西南,本将想了想,只有你最适合。” 司徒苍羽一席话,终于把满脸震惊的李然,从惊吓中解救了出来。 一旁的幻聪越听越不对,李然都没法骑马,怎么能让他跟随呢?“不行李然不能跟随铁骑。” 这下轮到李然发问了 “为什么?既然是为了梁国,两千铁骑能行,我自然也可以” “你身上有伤,马都驭不了,怎么能长途跋涉” “谁说的?” 幻聪起身,指着两人 “你,还有你的上将军说的。” 司徒苍羽轻咳一声 “痊愈了?” 李然点点头。 幻聪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心道:难道兄长是怕李然难堪,故意这样问的,可是我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幻聪安慰道 “然兄,我懂的,不过咱不能逞强,身体要紧。” “你们好好聊。” 司徒苍羽扔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李然有些不悦。“小哭包,你说逞强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领兵十万入战的李然,不配带领你两千铁骑?” 幻聪见他还逞强,又怕伤他自尊,磕巴解释 “那那是在西南,现在现在跑商道骑马,不是谁都能行的” 李然觉得好笑,他六、七岁时就能驭马,如今还有人怀疑他驭不了马,这人还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凭什么我不行,你说的那商道,是有厉鬼还是凶猛。” 李然狐疑看着他 “我要不行,那两千铁骑更得歇菜。” “你你还来劲是不是,你自己身体你不知道啊,非得半夜偷偷熬药喝,白日故作坚强,行商路上,可不兴这样来。” “熬药喝?我?” 李然回出味儿来,又问 “你是不是半夜偷偷跑我房外来了?” 幻聪垂眸点点头。 “是不是听见我咳得要死要活?” 幻聪头埋得更低了。 “是不是,上将军和你说了什么?他怎么说的?” “兄长,说你受了伤,以后不能上战场了,人还犟,不愿在梁都调养,白日故做坚强,夜里偷摸熬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你自己也说你不能骑马了。” 幻聪把话都抖了出来,料想只有两人,也没什么尴尬的必要。 李然听完后,先是呆愣片刻,后,拍腿大笑起来。 幻聪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不轻。 难道是戳到心口,悲痛万分化作 上前拍着肩,安慰道 “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伤心了我本意是想请你去帮我做买卖,楚城要开始新建商贸城池,单靠冯氏和我的名声去行事,多有不便,所以我想让你帮我。” 李然笑得面红耳赤,灌了口茶,缓了缓开口 “小哭包,想不到这么多年,你依旧被上将军耍得团团转” “什么?” “我就受了点腿伤,这一个月修养下来都痊愈了。” 幻聪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问道 “煎药?” “那是我给战马研制的药,用作夏日处暑的。药性太烈,刺喉咙。” “啊,那那你还说你以后都骑不了马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然想起,忽而说道 “你肯定没听清楚,我当时是说,我骑不了马,得过几个月。你是不是没听全?” 幻聪这下算是完全反应过来了,难怪方才司徒苍羽匆匆走了。 难怪几次和他提起李然的事情,司徒苍羽就一脸玩乐的看着他。 敢情,全是在框人 第170章 “好,这事儿我来做。 【梁国-雄关大营】 幻聪诧异,被团团耍了这么久。 什么信誓旦旦替他解决小麻烦,现在看来不仅好笑,还特傻逼。 幻聪盯着李然发愣,脑子里想了许多。 李然以为他生气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将军也许不是故意的”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想起来又确实可笑。和对比小时候一对比,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小时候没少被逗着玩儿。 “喂,你不会真生气?不过,他现在可是将军哦。” 李然学着幻聪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嘚瑟。 幻聪那还在乎是不是被玩弄,现在最紧要的是他要用的人,马上就没了,上哪儿找新的人补上,发愣的表情下,脑子不停地转动,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番 “小哭包,小哭包”李然轻轻推了他两下。 “嗯?” “咱们的事儿还往下聊吗?” “聊?” 幻聪看着李然,心道:怎么聊,难不成让一位赤胆忠心将军,去做一位铜臭熏天的商贾,他开不了口。 “呃方才兄长说到哪儿了?” “将军说,让我率领两千骑兵给你们开道。” “哦对,我和瑀炜都是经商的,对士兵管理实在是不懂。” 幻聪尴尬一笑 “然兄,我们这一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怕是会耽误你。” “耽误我?” “铁骑需乔装出行,沿路走走停停,除了保护商队外,没有什么铁血强马的征讨,算是对金戈铁马的将士一种折磨。” 幻聪露出商人特有的笑,这种笑能瞒过所有不适的情绪。 “你去,太大材小用了。” “你方才不是说,让我帮忙做买卖吗?” 李然疑惑开口 “怎么?不作数了。” 话音刚落,冯珍珠捂着鼻口跑了进来,鬓角挂着豆粒大的汗珠,一张矜贵的脸上满是不悦和窘迫。 幻聪上前递了手帕给他 “风流倜傥冯公子,快擦一擦,喝口茶缓一会儿。” 李然:“他怎么了?” 幻聪勾起一抹浅笑:“冯公子对糙汉敬仰,敬仰” “敬仰?待会儿我去和将军说,让冯公子在大营住两天。” 冯珍珠闻言,擦汗的手顿了一下,眉心微蹙 “多谢将军好意,我还有十万火急的事,留不得,留不得” 幻聪见他缓和了几分,问道 “铁骑将士威武否?” “岂止威武,简直就是地动山摇,还好我扶着栏,不然都被喉了下去。” 冯珍珠手指流畅的理着发梢上的小珍珠 又说:“孔将军把两千铁骑都点好了,司徒将军说可以让铁骑先住在将军府大营,等我们这边安排妥当后,他们的分配和衣食住行都算我们的。” 幻聪颔首 “这是应当的。” “对了,司徒将军说让李将军给我们做铁骑领将。” 冯珍珠看向李然 “李将军,这事儿可妥当?” “他不行!”幻聪大声否决。 旁边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冯珍珠开口 “幻兄,李将军都没开口,你这是干什么?” 幻聪摆了摆手:“反正他不行,李将军是要上阵杀敌的,给我们做押运算怎么回事儿。” “嚯,幻兄,你还是我唯利是图的幻兄吗?” 冯珍珠来了精神 “当初骗清河下海的那位幻老板,还是你吗?” 幻聪瞪他 “然兄秉性纯良,哪能和诡谲的余公子比。” 冯珍珠被他气的,准备动手。 “我愿意去,我自愿去” 李然朗声开口 “小哭包,你先前有什么计划,都说出来,上阵领兵也好,乔装私镖也罢,都是为梁国效力,没什么不同。” 幻聪不可置信确认 “然兄,你说的是真的。” 李然无比认真:“真的,陛下给将军的密函我看过,楚城的商贸对梁国很重要,西南的战事上的将军将士,已经足够多了,我虽然不懂商贾之策,但陛下说得肯定没错,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将军都同意,司徒将军都发话了,幻兄,你还顾虑啥。”冯珍珠促狭 “没想到,你还挺护短的。” “然兄,你从小不是立在戎马一生嘛,给商队押镖太” “亏你还记得,戎马一生确实是我的志向,也是梁国许多人的志向,不过,谁说戎马一生必须得在战场上,只要是为梁国做事儿,哪儿都是自己的战场。” “不愧是将军,这气度格局就是不同。” 冯珍珠瞧出几分味道 “李将军,比起带领两千铁骑,冯某还有一事相求。” “冯公子但说无妨。” 冯珍珠趁热打铁,将两人密谋新商贾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李然除了是梁国人这一条外,都是非常完美的人选。 用当初幻聪的话说:对梁国忠贞不二,熟铁骑行事,既知人善任,又不见圭角,懂谋略,知功夫,不似中土内外商贾那般贪婪钱财。 李然仔细听完,仰着下巴问幻聪 “小哭包,你也觉得我合适?” 幻聪对身残志坚的李然就很满意,何况现在还是孔武有力的李将军:“岂止合适,我都说了大材小用,而且而且你要是应承了,短时间可回不去军中。” 幻聪加上一句提醒:“你好好斟酌一番,商贾都是利令智昏的,什么人都能接触到。” 冯珍珠摇了摇头,安慰道:“唉李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你起势后只管一掷千金的派头,其他的事情我们会替你张罗好,没有幻聪说得那么可怕。” 幻聪翻了个白眼,闷声喝茶。 李然在房中来回踱步,思量片刻后 “好,这事儿我来做。” 冯珍珠欢喜不已,斟茶开口 “咱们以茶代酒,算正式达成,后续如何操作,我们会回将军府后细聊。” 幻聪谈不上高不高兴,总觉得这事儿对李然不厚道。 “幻兄,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将军府?” 冯珍珠对雄关大营满是男人的味儿,备受煎熬,心里又挂着余清河,这会儿事儿办妥了,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里。 “得问问兄长。” 幻聪耸了耸肩,一点也不想见司徒苍羽。 第171章 什么?幼子诱敌? 【梁国-雄关大营】 不消半天时间,两千铁骑将士划归给幻聪,由李然全权负责。 取名为:云锦商镖,两千铁骑,暂住将军府大营。 当日,李然率领两千铁骑住进了将军府大营。 幻聪和冯珍珠回府后,开始着手李然这位新秀商贾从那里气势冒尖的事情。 司徒苍羽则没跟着回府,留在雄关大营,他要亲自训练新送到雄关大营的十位异族小卒。 将军府幻聪的院子了,再次上演紧罗密布的忙碌。 雄关大营的校场,司徒苍羽双手扶背,顶着烈日烘烤,训兵秣马。 一个月后, 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身镶嵌着各式珠宝,从北疆戈壁深处而来,一支奢华至极的商队,旗帜飘扬,马蹄声声震天响。 所经之处引来一片轰动,北疆小部落三番五次想偷袭截杀敛财,都被商队一一击杀,商队一路上与当地人交换货物,无论商贾还是小贩,均是童叟无欺,市无二价。 从北疆戈壁、草原、异族部落,一路向南延绵奢比国、斋国 各国的商贾都在议论纷纷,这支神秘又阔绰的商队要去向哪里? 几个月的时间,关于这队神秘商队的谣言也越来越多。 商队的商主是地道的异族不落人,从黄沙戈壁起家,戈壁上古代国留下的财帛,被他收入囊中。 这位新起的商主,所到之处挥金如土,又能银货两讫的交易买卖,沿途经手的买卖 ,很开就能新起大卖。 马车是金器玉石,多场暗杀和明抢,都能不伤亡一人一马,就能把歹人尽数绞杀。 一路上消灭山匪盗寇无数,令许多小商队也试着走到更远的地方行商买卖。 幻聪和冯珍珠乔装的小商队,就是跟在这一神秘强大的商队后面。 “瑀炜,我觉着然兄这花银子还是过于保守了?” 幻聪手拿账册,噘着嘴不满道 “一路上吃喝都没花什么大钱。” 冯珍珠半眯着眼,靠在余清河肩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余清河手里攥着冯珍珠发梢上的白珍珠,和煦开口 “吃什么不重要,他们是将士有自己的习惯,你配的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就吓到一众商贾,何不纠结于吃什么。” 幻聪:“派头嘛,造势起势不就得夸张。” “其实现在造势挺足的,在过一两个月从苗国、蜀国、齐国入梁国楚城,到了楚城后再大肆挥霍一番,湿透只多不少。” 冯珍珠眯着眼,又说 “到楚城后,李将军可以先买个宅子,大肆修建一番,买卖嘛先置办一条街的商户地契,势头下猛一些,最好找些书生编撰一些太高身价的传闻。”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为什么靖北侯府,一直没送信来?” 司徒苍羽极其郁闷 ,从回边城到如今,已有几月,眼见,门口的树叶由绿荫变成斐黄。 递到靖北候府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宛如石沉大海,还是水花都没溅起的那种。 心里毛躁的情绪越积越多。 送信的侍卫跪地在前,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每次快马加鞭送到靖北侯的信,门口下人,开门、收信、关门一气呵成。 这套回禀,前一个月就回禀无数次了。 司徒苍羽自然知道侍卫也不可能知道更多,只是他心中压抑不住,仿佛和珩靖靖所经历的一切正在消失。 当初那些情迷亲密,勾搭蛊惑从回到边城后,都变成了一场梦。 “主子,江川回来了。” 小瑶上前禀报。 司徒苍羽吐出一口闷气,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人在哪儿?” 小瑶答话:“正在外面下马,就他一人回来。” “让他在书房候着。” 司徒苍羽心中闷气难解,眼前的事儿一点儿也不敢耽误。 江川一走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仲夏到三秋,时间可真长。 小琳,依旧没有半点下落。 幻聪的商队,已经造势天下皆知。 左部大营的异族小暗卫,初见雏形。 雄关大营的十位小骑兵,都能驭马了。 边城的事情多,司徒苍羽一点都不敢懈怠。 “江川见过主子。” 历时几个月的时间,江川白了一圈,撩袍跪地叩拜。 司徒苍羽正襟危坐,端庄严肃开口 “起来回话” 江川起身后,抬头间,恰巧对上司徒苍羽双眸,迅速躲开后,恭敬开口 “回主子,属下在西南太子殿下数月,终于察觉士兵将士有所不同。” 司徒苍羽看着他,眼眸里多出一丝猜测,挑眉道 “挑仔细点儿说。” “是,回将军,西南大营人多眼杂,属下又是暗中探访,自然不敢记录在册。但属下回禀皆属实,不敢隐瞒虚报。” 江川起身吩咐院外家将退下,又关上门窗,整间书房只剩下二人,江川声音略带嘶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 “主子,太子殿下用幼子做诱饵,引敌军上钩。” 就这一句,江川就有些绷不住了。 司徒苍羽瞬间瞳孔骤然扩张,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什么?幼子诱敌?” “回将军,西南战事多变,太子殿下又迟迟拿不下西南个异族,去年太子妃产下一位小公主,太子殿下十分喜爱这位公主,无时无刻抱在怀里,西南军帐和整个西南百姓,都知道太子殿下十分宠爱小公主。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太子殿下军务繁忙,但对小公主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他人,都是亲力亲为。哪怕白日领兵征战一天,回来后,也能哄小公主到深夜。” “又一日,太子殿下抱着小公主独自朝两军交战的沟渠方向而去,当天夜里太子急忙下令,披挂上阵夜袭异族大营,小公主回来时,满身淤泥哭个不停,太子殿下一手抱着小公主,一手喂药,不肖几口小公主就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小公主都是一身恶臭回来,喝完药就睡下,次日一脸单纯可爱模样醒来。几番探查,我发现太子殿下借用敌军对他宠爱幼子的短板,绑架、劫持小公主,后以公主为要挟,但每次交战对方都没讨到好处,反而令太子殿下小有胜战。” “后来我才明白,是太子殿下故意设计小公主被劫持,诱敌深入、设伏歼敌。” 江川激动愤慨不已的说完,又补了一句 “那可是亲身骨肉啊尚在襁褓中” 第172章 这他娘的该怎么办才好? 【梁国-将军府】 司徒苍羽怎么也想象不到,堂堂太子殿下为了胜仗,居然对亲自下这般狠手 “太子妃乃女子豪杰,难道无异?” “太子妃好似一直不知道,西南开了好几处战事,太子妃和太子都在不同的大营中。” 江川又说 “太子殿下做得十分隐秘,几乎只有几位亲信知道此事,士兵打了胜仗都高兴,谁还会去细推敲缘由。” “派去增援的将士呢?” 江川神色凝重 “回主子,这真是属下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太子殿下不善于治兵,军纪懈怠,管理松散,几乎就是有仗就上,没仗就散漫度日,我们派去增援的士兵,在那种环境下,也被带着懈怠不少。” 扑通跪地,愤愤不平开口 “将军,太子殿下实在不是什么将帅才,且行事做派独断断行,所有的抉择几乎就是他一人说了算,这样下去,不仅梁国士兵日益懒惰,就连西南征战怕是迟迟拿不下。” 司徒苍羽看着书桌上,那一摞珩靖靖写的书卷,忽而又想起珩靖靖和幻羽都对皇太子的断言。 梁国夙愿往大的说是世代梁国百姓的夙愿,往一处说,是世代梁国皇帝强加于百姓的夙愿,只是日子太久远了,当初那点先祖的志向,如今世代的演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暗流,推动着,裹挟着,每一位梁国人。 梁帝不知道皇太子的才智吗? 梁国朝臣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学识吗? 两股军队,一股北上,一股南下,四年前同时从梁都城出发。 再看不明白的,也看明白了。 “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在太子麾下,这场仗我们做不得干预,今日的事情还有你在西南探究到的事情,都烂在心底。” 司徒苍羽眼神黯淡下来,微眯着眼,吐出一口长气 “往年每隔一段时间,派去增援的兵将都会遣调回边城交换,原本是让将士们都能对铁血战场保持警惕,如今,倒也不必了,在西南的就待在西南留在边城大营的这些将士,加以训练不可懈怠。” 江川少有的不甘心 ,问道 “将军,西南将士和战局难道你就不管了吗?” 顿了一下 “这样消耗下去,可都是耗得梁国上下的心血。” “不然?” 司徒苍羽冷声,转而轻哼一声 “江川,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经历过多少次战事才走到今天。还看不明白为什么是太子殿下在西南。西南必须得他亲手收复,不然他这个太子之位就坐不稳。” 江川声音发颤,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良才善用,则国家兴旺;庸才误国,则社稷危亡。故善治国者,必先善择良将这是陛下曾经常说的,如今西南的局势完全不知这幅景象。” 司徒苍羽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柔和又平静,完全没有平日将军那般冷冽 “他是将帅,他还是梁国太子,为了梁国的共主,中土之地若想要尽归于梁国,那么每位太子殿下以军功立威都是不必可少的。无论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一万打三百,只要胜了都行,只要胜了,才是天选之命,太子需要、陛下需要、朝臣需要乃至梁国百姓都需要这样的胜,你还不明白” 江川低头不语,他从小跟在司徒老侯爷身边,对待万事万物都是赤诚之心,从未怀疑过太子、陛下、朝臣们的心思,一股劲儿的为梁国往前冲。 但,当他见到太子三番五次设计幼子诱敌,不懂兵家之道却一意孤行而这一切明是错,却没人想要阻止。 原来,自己所敬仰的将军,也只能曲线蛰伏,霎时间,眼里泛泪,所有的委屈和心酸莫名倾泻而出。 四门紧闭的房间,稀疏的日光从缝隙中射了进来,昏暗的房间落在斑驳。 司徒苍羽长臂一紧,搂住这位做事尽善尽美,对旁人又冷若冰霜的边城副将。快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感受到怀里的人,肩膀微微发颤,促狭打趣 “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本将率军南下,一鼓作气解救小公主,打伤太子,然后进攻逼迫陛下昭告天下,让梁国百姓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堪大任” 司徒苍羽将人松开,又拍了拍肩“你放眼望去,还有那位皇子比太子殿下略胜一筹?” 江川逮着袖口,抹了把脸低头道 “属下逾越了” “今日事,在这间屋子就结束了,出了这间屋子,边城该如何就当如何,别处的事儿,再与你无瓜葛,你可清楚?” 江川连连点头,发颤的声音恭敬的应下。 “这半年来,从西南调换回来的士兵,无论是精气神还是训练时速都远不如从前,这也是当初为何让你去西南探一探的原由。目前,问题找到了,留在边城的士兵,和以后再归回的将士,都要重新拟定训练方略,把拖沓懈怠这些毛病一一剔除。” “属下明白。” 江川缓了缓,打开四周紧闭的门窗,又问道 “主子,异族小卒还招收吗?西南的战事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司徒苍羽指尖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 “收,不过仍旧是小批,按照之前所说设立独立大营,独立训练考核。” 江川一一应下,转身退下。 身后传来一声叮嘱 “喂,小子,堂堂副将,别再外边哭鼻子哈” 江川耳朵红了大半,不合规矩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门。 司徒苍羽斜坐在凳子上,一脚弯曲踩在凳上,嘴角扯笑心道 :真是个好玩儿的小子,为这点儿事还哭鼻子 目光再次落在那一摞书卷上,心口隐隐不安。 一顿胡思乱想涌入脑子,珩靖靖是不是又骗他什么了? 当初说好很快来找他,给他写信,一沓一沓的写。 扳着手指算,快三个月了,一个屁也没从靖北侯府放出来 边城事情这么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去卫都。 这他娘的该怎么办才好? 第173章 主子,三公子是靖北侯,是西侯府后院的那位公子? 【卫国-名苑楼-后院】 “小琳,这儿住着可还喜欢” “太喜欢了,比梁都好,比将军府好,更比前院好” 司徒苍羽和梁国士兵找了几个月的人,这会儿抱着一个大秋柿,吃得满口甜滋滋的。 珩靖靖换了一身行头,扮成青灼的样子,盘腿而坐,前面的小案上放着几本古籍。 细长白皙的指尖,轻轻翻起一页泛黄页,看不懂的文字和被虫蛀后的小孔,泛黄发黑的书卷末端,似乎稍微一用力,手中的古籍就能随风消散的地步。 “青灼姑娘,你怎么可以住后院?还能带我住进来?” 小琳没来后院前,对待在后厨喜欢得不得了,每日除了洗盘子就是吃好吃的,还没人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旬左右,便被领到了后院,起初是她一个人待在硕大的后院。 后院,房间多每日有人送各种好吃的过来,可她不喜欢,没人陪她说话,也没有后厨嬷嬷们悄咪咪塞吃的给她。 于是,总是趁人不备的溜进后厨,还自己端个小木凳,呆呆的刷盘子。 管事的小厮发现,又把她给逮了起来,哄着送进了后院。 她想去见珩娘子,恰巧遇见了一袭青黛长裙,顾盼生姿的青灼。 青灼手里提着一个小藤篮,小琳吸了吸鼻头,就知道里面全是她爱吃的。 毫无防备的跟着青灼回到了后院,后院的房间很多,小琳大方的挑了间,自己隔壁的房间让青灼住下。 从那日起,青灼待在后院,除了陪小琳品尝各种好吃的,就是带着小琳上大街晃悠。 某日,用一只鸡腿,哄着小琳心甘情愿的展示了自己的功夫招式。 从那以后,当着青灼比划两招开开眼,成了小琳每日必做的事情。 小琳对旁人是设防的,哪怕当初在名苑楼的大半年,也从未透露过自己到底是谁。 反倒对着青灼,没几天就神秘兮兮自曝家门 “青灼姐姐,我是梁国人、我认识司徒将军、还认识幻聪哥哥、还有幻羽姐姐、还有” 接近一个多月的相处,青灼已经将小琳所学的内力,和外家功夫都摸了个透彻。 “我赚够了银子,珩掌柜自然让我住进来。” 青灼眼神在古籍上,未挪动半分。 “嗯为什么珩娘子不让我去刷盘子呢?” 小琳抱着的秋柿子映着日光,黄灿灿水汪汪的,那是熟透了的果肉才有得质地。 又咬了一口,好似甜到心里 “我刷得可好了,后厨嬷嬷都喜欢我” “哦小琳不喜欢这儿也不喜欢和我待在一块儿” “当然不是,这儿景色宜人,清幽雅致每日又有吃不完的美味,青灼姐姐长得好看,还带我去玩儿,又教我功夫,小琳自然喜欢得不行。” 小琳喜开颜笑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小琳只是一枚小婢女成日什么也不干,会被骂的” “谁敢骂你?” “嗯将军,将军老凶我,还让江哥哥丢我出府” 青灼笑笑,翻了一页古籍,眼里多出一抹诡谲 “放心,以后没人敢凶你,司徒苍羽也不行。” 小琳上前,弯着身子趴在小案上,紧张兮兮道 “嘘别大声,小心隔墙有耳,将军听到就糟了。” 珩靖靖笑笑,看着手上的秋柿子 “小琳,今日再学两招,会了我再给你买大柿子” “好啊,学功夫,最简单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主子,靖北侯府送信过来了。” 小瑶将刚接到的信封,有种莫名的熟悉,递到司徒苍羽面前。 司徒苍羽刚从雄关大营回来,亲自督促十名小卒训练,他在雄关大营已经待了快一旬了。 今日回府,明日就得到各大营帐例行巡查演练。 从得知西南军营军纪涣散后,他将边城几座大营的演练难度和检验次数都做了调整,正确能尽快将整个军队气势恢复到昔日顶峰之态。 勾了勾手指,一份沉甸甸的信封递到了手上,上面写着:苍羽启。 他没有立马拆封,而是问:“可有说什么话?” “回主子,亲兵说,信是靖北侯府的管家给他的,管家只说了一句:侯爷繁忙,将军勿念。” 须臾间,小瑶又开口 “主子,听探子消息,卫国这几个月朝中不算太平,想来侯爷没空理小琳的事情。” 司徒苍羽默不作声,拆开了信封,一沓厚厚的银票映入眼帘,小声嘟囔:财大气粗,光会送银子,本将是你养在外的啥 小瑶没听清,狐疑道 “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一沓银票送去账房,说是三公子给的” 说话间,抽出一张信笺纸后,把厚厚的银票递给小瑶。 小瑶顿觉恍惚,呆愣一瞬 “主子,三公子是靖北侯,是西侯府后院的那位公子?” “嗯这事儿不可外传。”司徒苍羽冷声叮嘱。 小瑶本就是口风最严实的,自然不会往外说,脑子里一时收到的冲击相当大。 “好了,退下” 司徒苍羽见她呆愣模样,就知道给吓住了。 小瑶走后,司徒苍羽撩袍而坐,微微弯曲一退,踩在凳座上,高发髻、干练袍子,整个人看起来轻佻风流又玉树临风。 指尖捻起信纸一角,缓缓展开,飘逸苍劲的笔迹,都能撩拨着眼前人的心绪。 逐字逐句的映入眼帘:孤枕难安,白昼苦思,夜阑冷榻,实难煎熬。愿与卿共赴良宵,合欢共度。 寥寥数语,勾得司徒苍羽内心燥热难耐,以往种种如走马灯穿过脑海,直击心口尖尖处。 回味半晌,微微发汗的指腹,捏得信纸沾了湿汗。 嘴角扯起单边笑,止不住的向上仰,眼眸里一片汪池涟漪,得意自言自语 :“身为侯爷,信笺的板式讲究都不懂,起始考究都没有,多看看我写的信,多学学” 转而絮絮叨叨 “就不能多写几笔,几个月才这一份,真当我是你养在外的小倌,外妾啊” 第174章 立青君掏的银子,你感谢的确实小卒。 小瑶心绪难平,银票朝账房先生手里一丢,人就往外跑。 账房先生拦住路,边数银票边问 “瑶姑娘,这一摞银票是哪儿来的,老夫好记账” “喔是靖是三公子送来的。” 账房里外的下人,很久没听见三公子的动向了,不由自主凑上前。 “三公子,是卫国那位多金的三公子吗?” “这回,又送来多少银子” “都一年了,三公子是真放心,也不来看看他养在外的” “咱们主子,看样子是越来越习惯被人包养了。” “今晚是不是可以让后厨加菜,毕竟府上现在有得是银子” 人多嘴杂,议论纷纷,不待片刻,账房围成了圈。 小瑶急了出去,一想到卫国权倾朝野的侯爷,花银子养着威名远扬的镇国将军全府上下,关键还是卫国人和梁国人的关系。想起来全身不禁发抖,这可怎么向梁都城的老侯爷和长公主交代 江川问她 :“怎么了?听说靖北侯府递信过来了?” 小瑶:“喔,是,主子不是一直托卫国靖北候找小琳下落嘛,今儿刚又亲使送信回来。” “靖北侯在卫国只手遮天,估计不会理会这等小事,主子,这几个月多次送信,如今才回信。想来也是故意拖沓怠慢” 江川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找靖北候帮忙 小瑶憋着不敢多说,连连点头,只想找个清净地儿。 江川忍不住问:“方才,经过账房,听说卫国三公子有送银子来了。” “嗯和靖北侯的信差不多同时到,详细的你问主子” 江川颔首,小声嘀咕,又像有感而发 “银子多,真好啊” “什么?” “没什么,我去见主子” 江川在书房找到司徒苍羽,目光忍不住在书案上游荡。 司徒苍羽从屏风后走出,见江川不出声,双眼四处飘。““何事?” 江川收延,略微低头 “回主子,立青君那边来消息了,说是这个月会送小卒回边城,同时想将一批小卒一并带走” “嗯这么快又一年了。” 司徒苍羽伸了伸脖子,靠在窗棂前的软榻上,眉心舒展,嘴角微微上扬,怎么看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多亏了小卒们,这一年边城大兴土木,农耕种植,商贸买卖都形成欣欣向荣之态。” 江川想起这一年边城建设变化,和各个军营校场的复修,一时感慨。“有银子,真方便。”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 “立青君掏的银子,你感谢却是小卒们,是深怕立青君沾了半分功劳。” 江川面色发烫,低头解释 “立青君是卫国人,还是少提为妙主子” “好了,既然第一批小卒马上就回来了,这第二批的人选安排,还是按照第一批的方式征收。” 一阵秋风拂来,吹起散落在耳旁的发梢,阵阵秋风,惹人懒散。“对了,消息让五大营相通就行,新建立的异族大营不必知会。” “属下明白,主子可还有其他事吩咐。” 江川弯着身子,恭敬谦卑。 司徒苍羽摩挲着下巴,看着他,少焉开口 “办完这件事,就歇息一阵儿,当初的话还作数。” 江川低头应允,抬头看向司徒苍羽,不经询问 “主子,三公子是来信了吗?” 司徒苍羽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你什么时候也操心这种事儿了?” 江川不敢多言,恭敬退了出去。 司徒苍羽准许府中家将不必恪守教条,但对于自己手下的士兵半分不许调嘴学舌。 【卫国-名苑楼-后院】 “青灼姐姐,你功夫是不是很厉害?” 小琳学武的天赋极高,一个月的时间,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气息的变化。 青灼坐在小案后烹茶,品茶,小案上的古籍又多了几本,白瓷里插着几株金花茶,金黄透亮,耀眼夺目。 “我哪儿会啊” “你没发觉吗?我的功夫精进许多” 小琳轻踮脚尖,飘飘然落到青灼跟前。“都是按你教的方法,太厉害了” “是吗?我没发现哦” “青灼姐姐,你说我这样勤学苦练几年,是不是就是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 “对啊,世人都说主子是大魔头功夫天下无敌,以前我功夫只比主子低一点点,现在我感觉周身气息精进了许多,说不定下回见主子,就能打败他了我要是打败主子,以后主子就不能再欺负聪哥哥了” 小琳越说越兴奋,勤学苦练的劲儿出来,一下子也不敢懈怠,不等青灼开口,一跃而起开始了孜孜不倦之路。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落到青灼跟前 “主子,海域的事情雏形完成,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没什么好打算的,一切照旧。” 黑影:“上千张口,会不会传出去?” “不到最后一步,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 黑影:“这就去办,属下告退。” “还有一件事,去打探一下,幻老板和冯氏合伙的商队到哪儿了,顺便把珩栎夫妇二人引诱到楚城,安顿下来最好。” 一阵微风,黑影了无踪影。 清茶秋阳,探幽惬意,青灼手执一面铜镜,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贴上脸颊,护指戴在指尖上,金线勾勒着学牡丹白玉点缀,巧夺天工的雕琢,显得铜镜中的脸颊越发娇贵美艳。 轻轻拨动着指尖,护指精致又细长,让人浮想连天 几盏茶的功夫,夜幕将至,青灼抬手收好护指,朝着房檐外喊道 “小琳,带你上街?” 话音刚落,小琳就窜到了跟前 “青灼姐姐,感觉到了吗?我的功夫真的精进许多了。” 青灼起身,含笑开口 “那你可别到处说,小心引来你家主子把你抓回去。” “我现在才不怕他,我不回去,我要见到聪哥哥再回去。” 小琳灵机一动 “青灼姐姐,你和我一起回去”气势不自觉低了下来。 低声嘟囔:“将军府有什么呢?将军府的饭没有楼里好吃,将军府没有好看的姐姐,将军府将军府有马,对有烈马,我们可以一起跑马跑马可好玩儿了。五座大营都没几个能跑的过我” 第175章 延续香火吗? 【卫国-名苑楼-后院】 “小琳,你很会跑马?” “嗯我们梁国人都会跑马” “是为了打仗?” “嗯” 青洲又问她:“小琳,你想回去吗?” 小琳:“回哪儿?” “边城镇国将军府。” 小琳想了想 答:“嗯不想。” “我想等聪哥哥回来。” 青灼淡淡勾起唇角,没在往下问:“走,我带你上街去” “青灼姐姐,为什么你每次上街都要扮男相?” “你姐姐我,长得太美了,惹人嫉妒” “听长公主说,主子小时候也总扮姑娘。” 青灼嘴角微微一动,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北方的金秋时节,干爽晴空,夜幕下的炊烟四方,小贩买卖,热闹得不像话。 小琳以前在名苑楼做暗探时,从未出来逛过。 青灼带着她游四街,买小吃食,乐得小琳忘了东西南北。 不仅把什么都往外说,还寻思着给司徒苍羽拐个将军夫人回去。 小琳转动着眼珠子,想了好几天,终于寻机开口问:“青灼姐姐,你有心悦的男子吗?” 青灼:“怎么?” 小琳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姐姐长得这么美,我观察姐姐好几天了,姐姐和我家主子很是相配。”清澈的眼眸里,透出无比真诚。 青灼觉得好玩儿,问她:“你家主子有喜欢的人吗?” 小琳咬了口糖糖葫芦,想了想,须臾 “我见过一个” “哦一个?” 小琳真挚的全抖了出来:“嗯去年主子带了敬之哥哥回府。”她又说 “府上的嬢嬢说,还有一位三公子,我没见过。” “你家主子心悦的人有两个?” 小琳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嬢嬢们说府上的家用是三公子出的。” 左右两边扫了一眼,附耳上前 “可是嬷嬷们又说,主子花着三公子的银子,偷摸和敬之哥哥睡一起了” 青灼噗嗤一笑,看着小琳一副纠结又懵懂的样子,倏然,大笑了起来。 故意逗她 “既然,你家将军都有了两位心悦之人,你让我上去凑什么热闹?” 小琳学着府里嬷嬷的口气:“三公子和敬之公子都是男子,将军府要娶要娶为女子,才能延续延续什么来着” 小琳一时想不起来,有些急切的转动着手上的冰糖葫芦签子。 青灼抬手摸了摸头,提醒道 “延续香火吗?” 小琳点头如捣蒜,“就是延续香火,姐姐生得这么漂亮,主子肯定会喜欢的。” “合着你让我凑上去,给你家主子延续香火?” 小琳摇摇手中糖葫芦 “我家主子,很好的,姐姐你要去了将军府,以后就有家了,有人要是欺负你,我让江川哥哥带兵揍他” 青灼莞尔 :“听起来不错。” 小琳惊喜不已:“答应了吗?什么时候?” “我想想” 小琳等不及,勾起手指 “我们拉勾勾。主子,一定会娶姐姐的。” 最后加了一句豪言 “我发誓”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昨夜做了个梦。 他一袭轻纱罗裙,坐在大红马车上,围着卫都城街道绕圈的场景。 是当初,刚坐上名苑楼玄女时,约见立青君的场景。 一觉天亮后,梦里的画面真实得恍如昨日 “主子,起了” 多福上前伺候。 司徒苍羽没搭理他,抹了把脸,准备换上简装去大营巡察。 多福又说:“主子,府中无大事儿,带奴才去大营掌掌眼”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掌眼?你就是想去大营偷懒,我还不知道你” “奴才是想陪着你,江副将要去点小卒。” “去海域的小卒回来了?” 多福答 “听副将说,是有一批今日到。” 司徒苍羽对着铜镜,整理仪容,“小瑶” “属下在” “江川在哪儿交接小卒?” “回主子,在离幽谷峰最近东城门外。” “带我去瞧瞧” 多福插嘴问 “主子,不去大营了,今儿要巡察。” 司徒苍羽敲了下他额头,扯嘴勾唇 “还管起本将来了,都快胖成熊了,少吃点,多干活” 惹得房内的一众下人偷乐。 小瑶不明所以:“主子,江副将不是都安排妥帖了吗?为何还要亲自去一趟。” 司徒苍羽端起小米粥,配上外焦内香的萝卜糕,正适合凉秋时节的早上。 “一年了,立青君这一年,总得捣腾些玩儿出来,去问问放心些。” “立青阁主是在海域外” 小瑶依旧没明白,后面的话没开口。 司徒苍羽咬了口萝卜糕,接过话继续:“虽说是在海域外,用的是我麾下的小卒,总感觉这事儿有蹊跷,想来今日刚到,或许能遇到立青君本人,他这个人惯于隐藏,出其不意方能察觉几分纰漏。” 右部大营离边城将军府最远,快马奔驰也得小一天时间。 多福没有算上赶路的时辰,实际去海域的小卒明日才归来。 江川前几日就从各大营递了消息,第二批,去海域的小卒,已陆续候在右大营。 这一年去海域的小卒时常有书信。加上司徒苍羽早就收完了三年的银子,且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江川和樊卓亦有联系。 对这桩买卖无论是边城将士,还是司徒苍羽都十分放心。 今日司徒苍羽想去看看,也怪昨夜的梦作怪。 现在想起来,当初和立青君谈合作的时候,对方硬是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而自己之所以愿意给他小卒,都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毕竟,那银子给的真是痛快。 一路策马扬鞭,两人到右大营时,已经夜幕了。 司徒苍羽看着各大营来的小卒,戏笑道 “一个个乐呵呵的,是想到赚银子给乐的。” 中郎将忙搭腔 “将军说笑,都想着能为边城添砖加瓦,心里高兴。” 司徒苍羽没接话,端起一碗烈酒,踩上高登: “山高路远,吾梁国之士,铁血铮铮,同心共济,期早归故里” 一碗烈酒和千碗烈酒,对着篝火和皓月一饮而尽。 随即,大营上空旋绕起熟悉的梁人调子。 司徒苍羽手里端着一碗烈酒,一手挑着木筷,跟着士兵们的吟唱,敲打着拍子,哼起熟悉的调子。 那是从小吟唱到大的调子,是每位梁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调子。 边城异族学不会,分纷列国更是不懂。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第176章 樊卓长得可太像,敬之心上人 【梁国-边城】 异国人是不许靠近边城大营的,这是司徒苍羽早就立下的规矩。 江川把双方交涉的地点,定在了离右部大营十里开外的城郊野地。 边城百姓少,地域又广阔,城郊外随处可见荒废之地。 江川卯时一刻到了右大营,与中郎将清点人数,名册交接,分队分责 司徒苍羽和小瑶换上身小卒戎装,跟在江川身后。 导致江川十分不自然。 步履从铿锵有力,不由自主变成了谨小慎微。 江川实在忍不住:“将军,要不你还是走前面。”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江副官,好好办你的事儿,再往后张望,停你一月职。” 江川默默转头,不敢言语,更不敢回头。 江川骑着高马,司徒苍羽手握小卒佩剑步行跟在身后,同行的小卒自慢了几步。 队伍里江川不自在,小卒们畏惧,就连小瑶也别扭,唯独司徒苍羽感觉良好。 到了交涉,江川分队把小卒们安排妥帖,犹如上战场般,鼓舞士气的话又说了一遍。 小卒们各个兴奋,朝商道张望。 秋阳微起,泛黄的树叶被秋风带着沙沙响。 司徒苍羽率先警觉马蹄声,耳朵动了动 “人数不在少。” 江川同样有感,下意识开口 “将军,从马蹄声判断,人数不在少,要不要放信给右部大营。” “这条道通卫国幽谷峰至韩国边陲,用不着紧张,先带小卒躲起来。” 司徒苍羽对自己边陲之地无比信心,无论是卫国还是韩国,没有谁敢如此猖狂,这时来进犯。 阵阵马蹄逐渐清晰,一群身着梁国小卒戎装,皮肤偏深的人,驾着高马鱼贯而入从商道,朝着三人飞奔而来。 江川一眼认出最前,高马上的冷面男子:“主子,是立青阁主手下的樊卓,樊公子。” 樊卓立在马背上朝着江川拱了拱手,余光撇向一旁的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目光如鹰,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樊卓不动声色移开目光,翻身下马,寒叙: “江副将,许久未见” 紧接着上千名身着梁国戎装的小卒纷纷下马,拱手弯腰,齐声道 “属下未辱使命,见过江副将” 正当司徒苍羽低头回想时,千名小卒单膝跪地,朝着司徒苍羽高喊 “参见,将军 ” 声音响彻山野,躲在暗处的小卒也纷纷探了出来。 司徒苍羽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这些末端小卒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索性也不装了,缓缓上前两步,一贯的将军风采,哪怕穿着小卒布衣也能彰显尽致,掷地赋声 “诸位请起,一年未见,不辞劳苦。” 小卒们纷纷起身,看向司徒苍羽的眼神,激动、喜悦、崇拜、敬重 樊卓握剑抱拳 “在下樊某,见过司徒将军。” 司徒苍羽淡然受了礼 “樊少侠,一路辛苦。” 有了第一次的交接经验,江川和樊卓倒是默契,两人都是利落办事的人。 江川把第二批小卒名册,和每两百人一队的负责小官,仔仔细细与樊卓交接了一番。 在司徒苍羽里的小卒是不会骑马的,樊卓归还的这第一批小卒人数清点与一年前去时无疑,除了面容肤色深了些,各个壮硕还学会了骑马。 司徒苍羽坐在不远处的凉亭,对莫名多了一千名铁骑的事情,心情,甚好。 目光从牵马的小卒,移向真和江川交接的樊卓身上,一股莫名不安滋生 司徒苍羽问:“小瑶,你还记得卫国名苑楼七楼的逗乐馆吗?” 立在一旁的小瑶点头回应 “当然记得,逗乐馆的琴师,风雅绝伦,还不随便应客” 司徒苍羽打断她的话:“樊卓是不是像一位琴师?” 小瑶如实回答 “主子,属下在名苑楼的时间不长,七楼逗乐馆琴师常常不见其他下人,属下没什么印象,就连敬之公子,也是来府上候属下些。” 司徒苍羽看着樊卓,嘴里低声重复:“敬之敬之” 樊卓长得可太像,敬之心上人,名苑楼琴师秦之了。 方才第一眼司徒苍羽就断定了七八分,当初在名苑楼,因为敬之,司徒苍羽对伴在他身旁的秦之也多了留意几分。 虽然眼前的樊卓满身江湖少侠气,但,一模一样的五官就连不经意的眼神也和秦之如出一辙。 还有对视的眼神,不经意的心虚,虽然只有一瞬,还是被敏锐的司徒苍羽捕捉到了。 “江副将,司徒将军怎么一袭便装来了? ” 樊卓心口悬着 “信上说,没说将军亲自前来,有些惶恐。” 江川解释 :“我也不知,将军素来随性,估计就是来看看,樊公子不必紧张。” 江川向来话不多,换做一般人估计两个字就打发了,之所以对樊卓不一样,这也是和司徒苍羽学得,对有钱的大爷,都格外有耐心。 “将军威名在外,怎么可能不紧张。” 樊卓停了一下,又说 “江副将,你看我们也交接完了,银子今日就会到账,我先带人走了” 江川一贯恪守,忙拉着人 “樊公子,再急,也得和将军告辞再走。” 樊卓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司徒苍羽的目光跟着樊卓,直到人到了跟前也没刻意避开。 樊卓上前,拱手恭敬开口:“将军今日亲临,樊某万分惊喜,荣幸之至,由于海域路途遥远,樊某就先告辞了。” 司徒苍羽没开口准与不准,盯着樊卓,像是随口一问 “樊少侠,哪里人?” “卫国人,祖上皆是卫国人。” “樊少侠,会奏曲抚琴吗?” 樊卓尴尬笑笑 “樊某自小习武,不通音律。” “立青阁主,风雅大拿,你跟着他一点儿都不通音律?” “回将军,樊某一介武夫,真不懂” 樊卓补充道 “名苑楼有上好的琴师,将军若喜欢,樊某命人给将军请几位琴师入梁。” 司徒苍羽嘴角扯笑 “随口问问,本将一介武将,懂什么音律,好奇罢了。” “立青君可还好?” “回将军,阁主一切安好,如今海域地界游历,小岛四季如春,景色宜人,阁主很喜欢。” 司徒苍羽颔首,“花那么多银子,你们阁主在海域是想做什么?” “回将军,阁主喜欢海域景致,想在海域地界长住,雇佣梁兵们也是修建房屋而已,不做别的。” 司徒苍羽心里明,当初没套出来的话,现在自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赶路,本将也不好挽留,我梁国儿郎,就托给樊少侠多照料一二。” 第177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回城的路上,司徒苍羽骑着高马,身后是一千名骑着高马的梁国小卒。 若披上铠甲,就是气吞万里虎的边城铁骑。 司徒苍羽心情大好,对樊卓那点儿小疑虑,被身后的一千名骑兵,洗刷殆尽。 回到右部大营后,面对本是末端小卒,摇身一变成了骑烈马多的骑兵,该如何编制成了问题。 几位中郎将都想让一千名骑兵去自己大营,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稍加训练,这就是活脱脱的一千名骑兵士兵。 除了雄关大营的金戈铁骑,其余,几座大营的骑兵皆是雄关大营淘汰下来的次兵。 人数少,体魄和体力一般。 眼前这一批,皮肤晒得古铜色,身体健硕的小卒,各个骑着高马,英气逼人,实在很难不抢。 小瑶提醒:“主子,几位中郎将在隔壁,都快打起来了。” “嗯,你去把江川叫过来。”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宝石短匕。 短匕上的玉石都越发剔透,都赖与司徒苍羽当玩物的不离手。 江川进屋,还未开口。 司徒苍羽抛出问题 “一千名小卒安置,你有何打算?” 江川答不出,他根本没想过,因为满脑子都是,司徒苍羽和樊卓之间的对话。 樊卓长相出挑,虽然面色冷峻,却算得上是司徒苍羽会喜欢的那一类。 这是他从三公子、敬之公子两人身上总结出来的,樊卓似乎也沾点二人身上独有的气质。 这一点让他很难不多想。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凌乱。 司徒苍羽见他低头不语,人还有些木楞,以为是累的。 轻咳两声,声音温和少许 “坐下说” 江川听吩咐挨着凳沿坐下,这才想起没回将军的问话,正准备起身回话,被司徒苍羽抬手给挡了回去。 “小瑶,你去找知州府的大人,让安排几名先生给你。” “江川,将这一千名小卒,会书写和不会的分为两拨,会书写的让他们将这一年在海域发生的事情,按照月份书写成册,不会书写的口述,由小瑶带回来的书生代写成册。” “完事儿后,把册子送回将军府。” “至于这一千名骑兵去处,都放入雄关大营,先训练骑兵战法,进行淘汰筛选,合格的留在雄关大营,次要的按比例分发五座大营。” 江川,小瑶起身领命。 隔壁抱着一团,动手抢人的中郎将,在江川三言两语中,互相抱团痛哭。 几阵秋风,枝头朝着北面的柿子熟了大半。 边城之地的事情越来越多。 立青阁主划来的银子,各军营,边城堤防修建该怎么分配。 西南皇太子送来急报,需要增援士兵。 梁都城长公主和司徒老侯爷,几次催促询问小琳的下落。 幻羽打算在雪国常住,并且让司徒苍羽想办法瞒住梁都城义父义母,和卫国启鹤玉。 送到靖北侯府的信,再次石沉大海,半分涟漪都没起。 书案上,千本小册子,只翻看了几本。 新培养的小暗探,新招的异族小卒,六座大营例行巡查。 白日总是忙碌不止,夜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司徒苍羽十分清楚自己怎么了,他想珩靖靖了。 送去靖北候府的信,越来越厚,来回的亲使越来越频繁。 还是那套熟悉的流程,扣门,递信,关门一气呵成。 问多了,司徒苍羽自己也乏了,索性不问。 只是,每晚孤枕难眠时,总是忍不住猜想,珩靖靖见到信的样子,舒眉展信,低语默念 在信里,千次问他,为何不回信,万次问他,是否也想自己。 没有回应,他又陷入了,有或无的怀疑之中。 一壶烈酒,对着冷月,显得格外凄惨。 司徒苍羽手里攥着两封信。 一封是梁都城司徒侯爵府送来的,依旧是询问小琳的下落。 另一封,是他刚写好要送去卫国靖北侯府的。 【卫国-名苑楼】 “青灼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小琳脚尖立在毛竹叶尖上,轻盈得不像话,仿佛一只蛱蝶落立。 青灼方才同他说,什么时候能身轻如蝶,落在毛竹上,一个时辰,她就带小琳回边城将军府。 莲步点翠,小琳才学会两日,虽然能做到脚尖立叶轻如风,却无法坚持长久。 听青灼愿意和她回边城,小琳里面信心百倍。 青灼逗她:“当然,所以我能不能去边城做将军夫人,就看我们小琳何时学会咯 ” 小案上的古籍,剩下手中最后一本。 青灼翻了翻,斑驳模糊的书页上,写着:叶上飞鸿。 这是最后一页,青灼瞧着手上华丽的护甲,嘴角扯笑。 小琳信心百倍,精进却不如昨日。 青灼瞧了半天,朝她招了招手。 “致虚极守” 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往下念。 小琳乖巧蹲在小案前,清脆朗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青灼问她:“还记得什么意思吗?” 小琳勾起笑,连带着眼睛弯弯,手指心口:“这里,虚与静极致笃定,不受干扰,万物蓬勃生长,要学会观心。万事万物纷纷芸芸,都有之本根,观到其根本,就叫做虚与静,功夫学成亦求虚与静,方能悟其根本” 青灼点点头,拆下指尖护甲,拿在手上摩挲:“所以,小琳可知道,心乱则不成,虚静则否极,学功夫,如同观心,虚与静能让坏事变成好事,能让不会变成会。” 和煦温声嘱咐:“急不得,若是急了,虚与静就躲起来了,你越急越寻不到,自然也学会好。” 小琳点点头,又问 “那我可以悄悄在心里默念吗?” “当然可以,它是你的魔法,再慢一点,你就能早一日学会。” 第178章 怎么还有酒? 【梁国-边城】 三秋时节,西南秋高气爽,正是立于开战时节。 从初秋开始的战事,连续持续一个多月。 司徒苍羽先后两次派兵增援,依旧毫无进展可言。 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西南皇太子索要增援,执拗让亲使送信到靖北侯府。 想起边城刚收复那一年,百废待兴全靠梁帝一道圣旨。 他悠哉又放松,成日只顾想法子玩乐,跑遍硕大的边城之地,又偷摸去卫国、北疆、齐国一走就是几个月起。 直到这样懒散一年后,边城容貌还是如战前那般,百废待兴,梁帝的圣旨,朝堂的良策也越发稀少。 梁都城派出的朝官,面面相觑。 边城异族,凶恶懒惰还贫瘠人少,他国商人更是绕道走。 教化百姓需要银子,重建围城房舍需要银子,互通广交商贸还是需要银子 梁都城知道,知州府的大人更是清楚。 这一切都得往后排,因为,西南的战事更需要银子。 一封家书,让司徒苍羽明白,梁帝和老侯爷都有意让他回梁都城。 他若回去,这边城之地,贫瘠破落势必要延续到西南战事结束后的许多年。 不得不收起玩乐的性子,想方设法给边城谋生路。 踌躇之际,一本本关于他的风月话本,传遍了卫国和梁国。 短短两年时间,从名苑楼、立青君、珩靖靖、再到幻聪。 边城重建、扩充校场、农舍新修、引商买卖、农耕种植、学堂育小 所有花销,皆是靠当初孤注一掷男扮女相,得来的转机。 书案上千本册子,司徒苍羽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重重朝书案上一丢 “啪”的一声 紧接着,一声长长叹息声。 司徒苍羽坐在太师椅上,仰着脖子,高喊 “来人” 多福冒了个头,“主子,何事吩咐。” “去把小瑶和江川找来” 两人一起进入书房。 只见司徒苍羽半眯着眼,问道 “你们可知道立青阁主,在海域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瑶开口回话:“回主子,回来的小卒和先生们口述时,属下也在,小卒口述这一年,时常潜入深海和整月待在船上做木工,除此之外并未其他的,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也没摸到头绪,通常都是当日安排任务,许多任务小卒们还未弄清楚,就结束了。” 江川点点头 “确实如此,属下私下也盘问过,他们所待的地方,是一座孤岛,岛上皆是立青阁主的人,每日做的事情也不算多,立青阁主那边的人,还会制定潜水、骑马这些技能让他们学习。” 司徒苍羽掐了掐鼻梁,重新端坐。 宝石短匕敲着半高的册子 “一千人,一年时间,都没弄明白自己在干嘛,该说是立青君手段过于高明,还是我梁国男儿过于蠢笨。” 江川宽慰道:“主子,卫国人,本就怪诞离奇,靖北候和立青阁主哪个不是怪张难琢磨之人。好在立青阁主银子给的痛快,又教会许多本事给小卒,我们不算亏。” 小瑶听到靖北侯三个字后,微微低头,嘴唇泯成一条线。 司徒苍羽心口一愣,由着江川的话,脑子里将珩靖靖和立青君连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互相认识,做派怪异,心里多出一丝不明情绪。 “你倒是想得开,怎么梁国就没有,靖北候和立青君那般人物。” 若说从前,对立青君只有钱多人脉广这一认识,看完一千份册子后,他对立青君这样的人,多了莫名的畏惧。 很像当初对珩靖靖那份忌惮一般。 立青君有这等手段,倏地,他生出来推论,小琳失踪这么久,会不会和立青君有关? “小瑶,乔装亲自去一趟卫国名苑楼,前院和后苑都仔细探查一番,我怀疑小琳可能在名苑楼。” “名苑楼?主子是怀疑立青阁主” “目前只是猜想,立青君在卫国人脉广,靖北候和卫国太子都是他的座上宾,在卫国若说靖北侯能翻云覆雨朝堂,他立青君就是玩弄江湖。” 江川闻言 “若真如此,小瑶姑娘一人前去会不会过于冒险。” “她一人去才最安全,卫国的暗探比我们好太多,人去多了反而引人,小瑶对名苑楼熟悉,加上名苑楼昼夜营生不停息,混进去很方便。” “之前太大意了。” 江川 :“第二批的小卒,需不需加以提醒?” 司徒苍羽盯着册子,少焉道 “不用,既然人家故意设法,就算在多去一千名小卒,也还是无用,反倒露了马脚,海域离梁国边陲甚远,不用刻意理会。” 想了一下,提醒:“以后和立青君手下的人打交道,留个心眼” 【名苑楼-后院】 莲步点翠又名叶上飞鸿,小琳满心给自家将军带将军夫人回去,每日勤学苦练。 不到两旬的时间,脚尖立于叶的功夫,两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珩娘子给了她一些碎银子,她趁青灼不在时,偷摸上街买了蜂蜜酒、小泥人和大风筝这些原是第一次来卫都就喜欢上的。 当初,小珠看她紧,她又怕得很。 后厨嬷嬷给他装了大盒鸡腿,原是给她路上吃的,结果夜里就受不住了,听见隔壁没动静,偷摸的一会儿吃一个,到后半夜,只剩下空盒子。 清晨,白霜急骤,秋风裹着丝丝寒意。 青灼把暗紫狐皮大氅披在小琳身上。 小琳笑呵呵问 “青灼姐姐,我不冷” “送你的,等下雪时,跑马就不会冻坏耳朵。” “那你有吗?” “我有,好多。” 两人上了马车,马夫驾着马朝梁国边城商道而去。 小琳从怀里掏出一条青色棉带,上面绣着白色鸢尾花,宝贝似的双手捧到青灼眼前,“青灼姐姐,送你的。” “为什么?” “你教我功夫,给我买好吃的,还陪我玩儿,小琳喜欢你” 清澈的眸子透出点点星光,落在手里的带子上 ,认真说道 “我见你房间放了鸢尾,纸上还画了好多,所以,第一眼瞧见它,我就想到你了可笑,店家老板娘说没有蓝色的鸢尾。” “这个我也很喜欢”青灼拿起发带,把头上的木簪换成了发带,配她这一袭淡青素锦裙袍正适合。 马车在官道上缓步徐行,小琳抱着小包袱,向青灼摆弄她买的小玩意。 “怎么还有酒?” 第179章 都晓得,青灼姐姐,就是咱们将军夫人 小琳得意开口:“哈这你就不知道了,蜂蜜酒,长公主最喜欢喝。” “长公主?你家将军的母亲?” 小琳点点头,“聪哥哥总给她带蜂蜜酒回去,我也要给她买。上回来卫国就想买,可惜,被小珠姐姐管着。这回我要亲自抱回梁都城。” “你很喜欢长公主?” “当然了,长公主对我可好了,最喜欢给我鸡腿吃了还有陪我捏小泥人” 小琳开了回忆的口,就停不下来,一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一边搬弄这小包袱里面的玩意儿。 青灼已经习惯了,听着絮絮叨叨的声音,偶尔搭腔一两句,小琳就更加来劲了。 这也是,为何小琳能在旁人面前不抖露半分底细,到青灼这里,没多久,自己全抖了出来。 马车咯吱咯吱前移,青灼掀开车帘一角。 一袭粗布乔装的小瑶,骑着高马从马车旁越过。 青灼转过身,打断小琳的话,问她 “你出来这么久,不担心,你家将军找你吗?” 小琳恍然大悟,猛然起身,一下子磕着额头,又跌坐了下去,摸着额头,泪眼汪汪看着青灼。“我好像忘记了” 青灼被逗笑,司徒苍羽出动十几队人马,中土之地各国皆派了人,这小丫头压根就没想过有人找。 “忘了就忘了,我们明天就到将军府了。” 小琳吸了吸鼻头,“估计不会找我。” 过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抱怨 “府里嬷嬷说,主子把那位三公子气跑后都没去找过,人家还给了好多银子,我又没银子,主子更不会派人找。” 青灼嘴角微微上扬,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浮在脸上。 逗她 “你知道的还不少。” 小琳得到鼓励似的 “这都是府上嬷嬷说的,等你做了将军夫人,天天让嬷嬷讲给你听,她们知道得更多。” “那要是你家将军,没打算娶我怎么办?” “放心,包在我身上” 【梁国-边城-将军府】 马车是次日申时三刻到镇国将军府门口的 小琳率先跳下马车,将军府门口的家将都下了一跳。 多福拔腿跑向府院里,边跑边喊 :“主子,小祖宗小琳姑娘回来了” 等青灼下马时,大半个府上的下人都跑到了府门口。 七嘴八舌围着小琳转悠。 小琳扒开围上来的纵容,挽着青灼,笑呵呵开口 “这位,我们府将军夫人,主子的新妇。” 青灼脸不红,心不跳,嘴角浅浅上扬,大有一副将军夫人的派头。 经过这一两年的历练,府中的下人淡定了许多。 毕竟,自家主子玩得有多花,他们比本人更清楚。 没弄清原委,却很热情的往府里引。 司徒苍羽连带着身边的亲卫都没在府。 小琳进府就喊饿。 厨房麻溜的忙起来,小琳和青灼被领到后厨旁的小院子,老管家带头围着二人。 “丫头,你都跑哪儿去了?急死人了” “我在青灼姐姐那儿,你们找我了?” “何止找,梁都城长公主每月几封书信,全是责怪主子没寻到你。” “这位,就是青灼姑娘?” 青灼缓缓起身,微微欠身行礼 “小女子青灼,见过诸位贵人。” 一句话换了四个调子,柔中带丝,听得一群下人,自愧不如。 小琳看着老管家,生猛又天真询问 “青灼姐姐,是主子的新妇,今夜是不是睡主子屋?” 老管家笑笑,“先吃饭,等主子回来再说。” 饭菜上来时,老管家连踹带喉的把人撵了出去。 青灼小口喝着汤,小琳大口啃着鸡腿。 老管家忍不住问:“丫头,这几个月你都和这位姑娘在一处?” 小琳胡乱点点头,根本顾不上老管家说什么。 老管家拱手行礼:“姑娘,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等将军回来,一定重谢。” 青灼放下手中碗,淡然一笑 “不用,我既是将军夫人,照顾小辈也是应当的。” 看着老管家不知所措的神情,又问 “司徒将军何时回来?” 老管家发愣,眼前这位青灼姑娘,看似和蔼温顺,总有一股凌厉莫名的熟悉。 “将军去大营了,估计得过两日才回府,姑娘先用膳,赶了一路定是辛苦。” 青灼笑笑,没在开口,重新端起了汤碗。 小琳一个劲的朝她碗里添菜,口齿不清的让她多尝尝。 两人吃饱后,多福带着青灼住进当初敬之住的院子。 小琳略有不满 “青灼姐姐应该【留谪凡】。” 青灼好奇重复:“留谪凡?” “是主子寝殿的名字,听嬷嬷们说是那位三公子走后,主子给自己” 小琳话还未说完,就被多福一把堵住了嘴,咬牙警告 “别乱说,小心主子关你” 青灼毫无在意,提起裙摆朝屋内走 “这院儿挺好的,小琳常来玩儿。” 小琳挣脱开,跑上前,悄摸说道 “我现在功夫更厉害,半夜偷跑过来也没人知道。” 青灼提醒她 “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小琳耷拉着眼,嘟嘴说道 “记得,不准暴露我新学的本领,更不能告诉主子。” “好了,小琳乖乖,你刚回来,快去找大伙儿玩儿,我太累了准备歇息。” 小琳听话的乖乖和多福出了院儿,老管家叫了两个丫鬟伺候,都被青灼挡在了门外听候。 除了小琳,府中上下都知道这几个月为了找人,司徒苍羽花了多少心思。 老管家一刻也不敢耽误,派了家将去传话给司徒苍羽。 府中下人,主子不在家活儿也少,这会儿更是围着小琳,深怕晚一步,少听了什么惊天大事儿。 小琳从偷马出逃,到名苑楼跟着青灼学功夫。 除了教功夫外,基本全交代清楚了。 至于,青灼是将军夫人的事情,小琳热血沸腾般,胡编乱造,一会儿说是司徒苍羽始乱终弃,一会儿又说司徒苍羽对人一见钟情,从两情相悦到被迫分离,再到期盼两人再续前缘,通通说了一遍。 有人发问 “小琳,这怎么听起来像话本子的故事?” “也有点像,茶馆说书先生的本子。” 小琳越心虚越大声 “当初主子去卫国,你们有在吗?你们都没在,我在,是我清楚还是你们清楚。” “你们去卫国打听打听,都晓得,青灼姐姐,就是咱们将军夫人。” 第180章 那姑娘过得确实苦。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得了信儿,次日,破晓时分。 整个将军府都砸开了锅,酣睡正香的小琳,被摇了起来。 司徒苍羽高坐名堂,两边站着门扇般的亲卫,铠甲戎装,一手铁甲头盔,一手握战刀。 小琳扫了一眼,这样的场景,上次见,还是五年前失手扯断了巨蟒,回府后老侯爷就是带着亲卫惩戒。 司徒苍羽端着刚煮好的米粥,冒着热气直往上窜,白瓷勺一勺一勺慢悠悠往嘴里送。 仿佛压根儿没见着眼前人。 小琳没往日嚣张,低头耷拉着肩膀,乖乖等候发落。 半碗米粥下肚,司徒苍羽抬起两根手指虚虚点了一下。 门扇一样高的亲卫,齐刷戴上头盔,同声开口 “小琳姑娘,得罪了。” 倏地,十几名亲卫,拔刀朝着小琳袭来。 小琳敏捷朝门外退去,屋内交手,她必定吃亏。 亲卫逼着小琳退到将军府校场。 十几位亲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出招狠辣,满眼杀气。 小琳身无寸铁,灵活走位躲避围攻。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站在高台,表面波澜不惊,握着碧玉短匕的手心,紧了又紧。 倏然,一根长枪朝小琳扔了去。 长枪在手,宛如握住一条银色的巨龙,枪尖闪烁着寒光,其锋利似乎要撕裂云霄。 奔逸绝尘般,不待亲卫反应过来,小琳借助校场石担,对着枪尖用力 “啪嗒”一声,枪杆和枪尖断成两节。 小琳手握枪杆挥洒自如,接应这十几位亲卫进攻。 半盏茶的功夫,司徒苍羽抬手叫停。 亲卫和小琳各自一边。 “嚯,十几人,不到一刻钟,鼻青脸肿,好意思?” 转身又看向小琳,手上的枪杆当个宝贝似的 “谁叫你折断的?” 小琳低头不敢看他,带着几分委屈 “我不傻,枪尖太锋利,要是不小心见血,主子和老侯爷都得罚我。” 亲卫散了去,司徒苍羽正坐当前,声音冷得可怕 “去哪儿了?” 小琳自知犯错,心虚得不行,低声道: “名苑楼” 心里十分懊悔,怎么能一见着好吃的,什么都忘了,本来是骑马出城接人的,怎么就稀里糊涂住在名苑楼几个月,小琳这会脑子乱得很。 “待在名苑楼哪儿?” 小琳脑子虽然乱,但青灼叮嘱的事,半点都没忘,口齿不清答了一句 “小厨房,刷盘子,还有还有吃鸡腿。” 司徒苍羽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在名苑楼时,小琳就爱偷摸跑小厨房讨鸡腿吃。 一想到,费人费力找了几个月,竟然为了吃鸡腿,躲在妓馆后厨刷盘子。 “去名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名堂四通八方,跪在名堂等于整个府上的人都能看见,小琳觉着丢脸。 想争取一下 “跪书房可以吗?” 司徒苍羽冷声说:“关屋子更好?” 小琳最怕关屋子,敷衍行礼告退,快速朝着将军府方向而去。 “主子,小瑶姑娘的功夫有精进。” 亲卫揉着发青脸 “力道比之前重,动作也敏捷不少。” 其他人纷纷点头。“没想到小丫头贪玩,还能自己勤学功夫。” 司徒苍羽看着地上被日光照着发亮的枪尖,眼里闪出一抹疑虑。 “是你们疏于懈怠,还是人家勤学苦练,十几个打不过一丫头,我镇国将军府的高手都这般无用” 小琳回到府上后,借着司徒苍羽还没回来。先是跑到后厨连吃带拿把肚子填饱,又跑到自己的房间,把严冬才戴的护膝,隔着衣袍,戴上护住膝盖。 最后,在多福的催促下,跪在了名堂正中间。 名堂位于前院,地方明亮又轩敞,将军府正门,以及连接各处的庭院,都得经过名堂外,平日会客和商议事情,都在这里。小琳跪在名堂,四周门扇都大敞开,路过的下人很难不注意。 恰巧将军府的下人,都爱耍嘴皮子,凑热闹。 比起关心小琳,他们更喜欢猜自己主子会发多大火,小琳会跪几天。 司徒苍羽回府时,见着小琳笔直跪在明堂,扫了一眼,朝自己书房走去。 老管家跟上前,问道 “主子,那位青灼姑娘,该如何?” 司徒苍羽微微一愣,蹙眉 “什么青灼姑娘?” “小琳没和你说嘛,和她一起回来的,说是在名苑楼照顾她的姑娘,人就住在西边院子里” 青灼?司徒苍羽怎么也没想到,名苑楼那么多姑娘,小倌。 小琳居然把青灼给带了回来。想起青灼出楼的价格可不低,略带迟疑问 “要多少银子?” 老管家不懂:“什么银子?” “那姑娘是名苑楼的,出楼肯定要银子的,小琳答应给她多少银子?” 老管家笑笑,试探问道:“小琳那丫头说,主子一起和那姑娘认识。” 司徒苍羽没多想,点头回应,她和青灼确实算认识,只不过是用羽姑娘的身份。 老管家面色微沉,看来小琳说得是真的,稍有犹豫开口 “小琳说说” 司徒苍羽就知道小琳那丫头,憋不出什么好话,撩起袍子往前走,嘟囔道 “又说什么了?” “小琳说,青灼姑娘是来做将军夫人的,与主子你,破镜重圆,再续前缘。” 闻言,司徒苍羽差点被门槛绊倒,一个踉跄进了书房。 满脸不可置信。 小琳这丫头,把他是羽姑娘的事情都抖出来了? 也不对,当初自己想带青灼逃离名苑楼的那点心思,没人知道,小琳从哪儿胡编的再续前缘。 想起当初大雪路边捡到敬之,小琳回府就瞎编乱喊。 这次居然还带人回府,给他司徒苍羽做将军夫人,谁给她的胆,方才在校场,真该自己动手好好教训一番。 司徒苍羽气得不知该往哪儿发火。 瞅着面前的管家,大吼 “你是管家还是小琳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人都往府里领,人家是卫国人,我这儿是将军府,不是四方客栈。” 老管家莫名冤枉,三公子、敬之公子、立青公子那位卫国人。 怎么来了位卫国姑娘,就发这么大火。 迟疑开口 “那是撵出去?” “撵什么撵,堂堂将军府,还能少她一口饭吃。” 司徒苍羽想起青灼梨花带雨的可怜样,那姑娘过得确实苦。 第181章 靖北侯,将军可见过此人,听闻相貌独绝,才智无二 司徒苍羽怜悯的苦姑娘,这会儿刚睡醒。 伸着懒腰,嘴里哼着小调,给自己换新裙袍。 管家送来的丫鬟,被挡在门外。 青灼慢悠悠换好裙袍,赤足给丫鬟们开了门。 端坐在一旁,由着丫鬟们伺候梳洗。 丫鬟问想吃什么,青灼驾轻就熟的点了小米粥和萝卜糕。 她住的西边小院,一墙之隔外是一条长楼廊。 过路的下人,都在议论小琳罚跪的事情。 声音不大不小,青灼听了一耳。 “你家主子回来了?”青灼问得自然又随意,仿佛不是第一次和她们打交道。 丫鬟恭敬答了话,连同小琳被十几位壮汉,赶进校场围攻的事也一并告诉了青灼。 身边的丫鬟都以为她要去看看,半晌过后,青灼用手帕擦了擦嘴。 “给我取些笔墨纸砚,放一张木桌在院里。” 丫鬟们被开口当家人的气势怔了怔,按照吩咐去办事。 快两年没见,司徒苍羽有自信青灼认不出他来,就算认出来他也不会承认。 老管家提及要不要把人带来见见,司徒苍羽心里有些发怵,不为别的,说来就掉的泪珠子。 他实在是有些后怕,从未见过如此能哭的女子。 “不急,用晚膳时,请人一道来吃。” 司徒苍羽坐在书案前,心里有些莫名烦闷。 怎么来来回回都得扯上名苑楼。 青灼为了一句小丫头骗子的话,就跟人来将军府。 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小琳傻,还是青灼笨。 好在,今日对小琳围堵又紧逼,刀刀奔着致命去的。 人没露出半分弑杀气息,这就是最大的好事。 写了一封信,准备送去梁都城,余光撇向一旁的蜂蜜酒。 嘴角微微扬起:“来人,这封信和旁边的蜂蜜酒,加快送去梁都城司徒侯爵府。” 上午,知州府来了几位大人,商议边城秋收后的事宜。 边城百姓不多,加上历代臭名昭着,如今就算地界尽属梁国疆土,异族百姓统称梁国新民。 但,来往通行,商贩买卖除了卫国人外,其他异国皆是绕道而行,这也导致边城得商贸一支得不到良续发展。 初夏时,幻聪送来的书生,和商贾买卖书籍。 知州府连月来,搭建学堂,广收学生和小商贩。 人少成效慢,商贩听不懂先生官话,去过一两次,就没了踪影。 知州府大人们,没想过,有一天不再为振兴边城缺银子发愁,反倒为少人口发愁。 司徒苍羽不爱掺和知州府执政,坐在正坐,喝茶听着几位大人互倒苦水,时不时眼神丢向准备偷懒的小琳身上。 用过午膳后,送走知州府的大人。 西南皇太子身边的柯王爷到访,柯王是梁帝皇弟的孩子,因父亲擅自与异族女子通婚,生下柯王后夫妇两被逼绝境,一起坠入绝崖。 梁帝心疼幼子,又担心遭人报复,对外说是收的义子,从小和太子殿下同吃同住。 皇太子刚出征西南第一年,柯王为救驾,伤了左眼,又因立了头功,首封为柯王,准开建王府。 “柯王殿下,从西南到西北,来我这边城吹什么风沙。” 司徒苍羽打趣开口。 柯王爽朗开口:“将军见外,本王来瞧瞧表兄弟亲戚,怎能说是吹风沙。” 当年梁帝为了给柯王抬身份,对外昭告柯王祖上是司徒世家,所以,从面上论,柯王和司徒苍羽算是表兄弟。 两人性子相仿,又是同龄人,规矩自然不讲究。 “嗯?姑娘犯了什么错,竟然跪在名堂。” 柯王进屋,一眼瞧见,跪得笔直的小琳。 小琳闻言竖起耳朵听,她自己想了大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是犯了哪条重罪。 “擅出府宅,理应膑其手足。” 柯王嘴角一笑,走到小琳身边,转了一圈 “将军还是太仁慈了,换做本王断其四肢,扔进罐子里,做成人彘,放在花园里观赏。” 小琳想起小瑶给她讲过人彘,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割去舌头越想越害怕。 吓得扑在地上,哭腔求饶:“主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老死在府上,也绝不踏出府门半步” 逗得柯王开怀大笑,司徒苍羽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带着柯王朝书房走去。 身后小琳哭腔越来越大声,她是真的怕。 司徒苍羽没搭理她,似乎明示了,确实会把她做成人彘。 柯王让司徒苍羽屏退了家将。 二人围坐茶室,司徒苍羽娴熟自如,摆弄小茶炉,起炭火,烤茶饼,磨茶末 柯王面容和煦,眼神透着意外问: “这是卫国的煎茶?” 司徒苍羽笑笑,手上动作不停 “边城离卫国近,互通商贸,跟着学了” 其实这是在靖北侯府学的,珩靖靖喜欢喝煎茶,下人煎茶总是占了两人大半时间。 他自个看不惯。特别是每次品茗时,珩靖靖面露的样子,他更受不了。 抿上一小口的表情,淡红嘴角轻启,眼里发亮,还冲下人点头,夸他手艺好。 最后,自己学了一天,就开始给珩靖靖煎茶,霸道的让其,不准再唤下人煎茶。 柯王夸赞:“煎茶工序繁多,听闻卫国皇帝,讲究风雅,看来是真的。” 又问 “卫国权倾朝野的靖北侯,将军可见过此人,听闻相貌独绝,才智无二。” 司徒苍羽心口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眉心微动 “听闻过,未曾见过。” “本王倒想见见,西侯府能藏匿这么多年,一出场就是位列群臣之首,听说不仅御前赐座,朝堂也是一月去几次,很能将朝局掌握在手,实在是让人好奇,想一睹风采” 司徒苍羽听不下去,心里莫名发酸 ,忍不住开口询问 “柯王这次北上,是为去卫国见靖北候?” 柯王接过茶盏,小抿一口,茶汤回甘无穷,茶香萦绕周遭。 “说实话,人本王很想结识。” 第182章 小郡主,太子殿下的长女 【梁国-边城-将军府 】 司徒苍羽发换着话问 “兹族小国顽劣,王爷还有闲情结识卫国权臣,不怕惹人非议。” 这话本应该憋在心里,但他就是憋不住。 担心柯王爷此次北上,真是去卫国找珩靖靖,他都大半年没见着人了,又送这么个矜贵王爷去,堵得慌。 柯王爷愣怔,只当司徒苍羽忧心国事:“如今列国群臣 ,有谁风头盛得过靖北侯,不止本王,天下仰慕想结识他的人,比当年求见玖家道法的学子还多。” 司徒苍羽反驳:“他,一不传道,二不解惑,招哪门子仰慕。” 柯王疑惑看向他 “你与卫国边陲相邻,居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 “卫国靖北侯” “知道,天下人不都知道,藏匿西侯府多年,一经问世位列群臣之首” “除了这些呢?” 司徒苍羽心里没底,他和珩靖靖两人的事儿,除了靖北侯府没几个人知道。柯王这样问,难道是知道什么? 虚心开口:“除了这些没了” 可以轻声一笑,一手搭上肩 道 “靖北侯,你知道是为何封为靖北侯?” 司徒苍羽起初虽有猜想,但事后早忘了,手下的暗探差强人意,就算强行探究,也只能吃到人家剩下的。 索性不给自己添堵 “卫帝性情随意,一朝敕封群臣首,并不意外。” 柯王一副高深,手指摩挲着茶盏 “卫帝虽不爱理朝政,继位几十年,能不动半分兵力,却依旧能阻挡整个北疆的动荡以及周遭小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司徒苍羽在出征以前从不关心别国战局。 就算对卫国的谋划,也是当初想从幽谷峰杀入韩国,一路瓦解征战各国。 只可惜,前有梁帝皇旨不可违,后有珩靖靖点破谋局。 不做肖想,自是也不愿深究,毕竟,珩靖靖在他做再多也是徒劳。 “边城事儿就够多,哪有心思关注卫国朝局。” “那是因为靖北侯,八岁起就开始为卫帝谋局。” “那儿话本段子,王爷,八岁小儿,上街东南西北也不一定分清楚,一国君主能让小孩理朝政。” 柯王见他不信,放下茶盏 缓缓开口 “你可记得小时,你我陪同太子殿下,在宫里学修时,太傅见过北疆一夜成百的故事。” 司徒苍羽跟着思绪回想 “当年太傅讲,北疆北塞原是除雪国以外,北疆草原和戈壁上一直是独支世袭大部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世袭百年的部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从此整个北疆涌现出不同部落,为争夺领土,战乱不断,延续至今依旧如此” “你知道,幕后推手是谁吗?” 柯王沉声吐出三个字 “靖北候” 司徒苍羽发笑,他虽然知道珩靖靖手段不似凡人,但推究起来,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珩靖靖也不过小儿。 “这比当初招摇本将夜会名苑楼舞姬还离谱” “你不信,那本王在送你一个。” 柯王眼里透笑 “一年前,北疆戈壁突然出现一支新部落,这事儿你听说。” 司徒苍羽是听说过这事儿,曾下断言,那支部落的首领不是北疆异族人。 “世人皆知,北疆部落首领月月都有新人出,这也不算什么意外。” 柯王摆摆手 “韩国准备攻打许国,卫国得到密信,浮于国想借此机会联合北疆以南草原、戈壁上的部落,偷袭卫国后背帘拒山脉。” 司徒苍羽恍然,卫国领土看上去够辽阔,实际被大半个北疆包围,东面又是韩、许、浮于三国相邻。 若浮于国和戈壁小部落联手,卫国势必会出兵。 只要出兵,卫国西面的整个北疆小部落,以及雪国定会借机滋事,整个卫国边陲都将处于混战之中。 “王爷的意思是,当初那一支激流又勇退的新起异族,是靖北侯的手笔?” “你回想一下,那支部落新起不久,整个北疆部落纷纷恐慌开始乱战,紧接着西侯府小公子横空出世,一旨封为权秉滔天侯爵,跻身丞相首阁前,御前赐座,百官臣服。” 司徒苍羽当时没做多想,此刻再回想,确实如柯王所说。 珩靖靖受封靖北侯,他去卫国,珩靖靖便带他去了卫都城天牢。 十六位娇滴滴的美人,血泊惨数的挂在暗墙上,又将卫国朝官里的奸细连根拔出,以至于不惜破坏卫国祖训。 珩靖靖当初对奸细尚能如此手段,在西南的柯王又怎会知道? 司徒苍羽目光里的探查,审视。 柯王了然开口 “咱们梁国暗探一直逊色其他国,这些消息其实在其他异国朝臣不算稀奇。” “当年北疆部落分离,九岁珩靖谋划的,除此之外几十年里,周遭各国只要对卫国存了心思,都胎死腹中。” 柯王说完,又神兮兮补了一句 “听说,珩靖功夫了得,江湖上排前三的高手,都受过他指点,就连避世不知所踪的玖家道法后人,都与他是好友。” 司徒苍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柯王所说的也并非虚言,单说珩靖靖那惊世骇俗的功夫,仅凭一朝,就渗了他几个月。 “王爷是从哪里听说的?” “西南小国众多,奸细流派横行,从俘虏口中得知。” 司徒苍羽猜不透他来此目的 “所以,王爷这一趟是” 柯王转回正事 “本王,此次来边城,并不是为了靖北侯。” 司徒苍羽像是松了口气,“哪是?” 柯王捏了捏手中扇骨,声音有些沉沉,听起来不似方才那般轻快:“本王是为了小郡主” 小郡主,太子殿下的长女。 同样也是江川口中,被当做诱饵的小儿。 司徒苍羽斟了盏茶,等着柯王继续。 “小郡主从出生就跟着太子和王妃在西南之地,这几年战事焦灼,太子和王妃又常不在一处,眼看小郡主日益渐长,对兵器功夫甚是喜欢,本王想为她寻位师父。” 柯王端起茶盏,似故意不去看司徒苍羽,轻抿一口 “西南大营,没什么好的师傅,本王就想到了你这里。” 小郡主若想拜师,哪用得着柯王操心。 太子殿下收复西南小国后,顺利荣登高位,要什么样的师父没有。 “拜师求艺,辛苦且艰辛,郡主身为天家之人要什么高手没有,何必受这苦处。” 第183章 这位军爷,好生俊俏 【梁国-边城-将军府】 柯王略显迟疑,没正面回话 “小郡主性情似男儿,自小喜爱功夫。” 司徒苍羽嘴角勾笑,戳破他 “柯王爷,末将若没失忆,小郡主今年不过两岁有余,这么小就喜舞刀弄枪?” 柯王面不改色,含笑道 “天家之人,自是比我等凡人慧根早显。”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王爷仔细瞧瞧,在下这边城府上,有一位能照顾小郡主的。” 指着门外,自嘲道 “这帮奴才,除了偷懒,最喜欢的就是蹿闲话,我有时都怀疑,当初那些风月谣言是不是从他们口里编出去的。” “本王自然知道,苦守边城的诸位将士没法胜任,但有人很合适。” 柯王手指蘸着茶渍,一笔一划写出一个珩字。 司徒苍羽瞪着双目,霎时间,屋内静如针落,目光从桌上的茶迹移到对坐的柯王身上。 半晌开口 “王爷,梁国未来的长公主,拜卫权柄侯爷为师,是你疯了还是太子殿下疯了。” 司徒苍羽顾不上尊卑有伦,他无法想象,太子殿下把小郡主送到珩靖靖身边到底是为何。 “别的不说,单说身为梁国郡主这一个身份,就又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让郡主拜卫国侯爵为师,只怕想挑起两国战乱亦或是单纯报仇的人,只多不少。” 无论是因为珩靖靖还是梁国,司徒苍羽都觉得这太冒险了。 珩靖靖哪怕真是神仙,也难抵前赴后继想要复仇的人,西北边城异族、西南小国番邦,与梁军兵戎相向,谁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柯王声音一沉 “天底下,只有靖北候才能护佑小郡主。” 话音一出,司徒苍羽明了所以然 。 少焉开口 “太子和王妃知道吗?” 柯王摇了摇头 只说 “太子不知我北上。” 小火炉炭火越发红亮,茶壶噗噗冒着热气,屋外的日光,借着缝隙穿透进屋,落在两人的肩上,斑驳的影子随着微微挪动身子,又掉在了茶盏旁,一缕缕发白的光,衬得白瓷茶盏泛出一层朦胧。 司徒苍羽站在柯王身边 “王爷,小郡主的事儿你管不了,何必。” “怎会管不了,只要靖北候统一,小郡主我自会想办法送到靖北候。” 柯王声音有些低沉 “本王胸无志向,只是不想他犯错太多。” “王爷,这事儿,末将办不了。” “无需将军如何,只需将军借本王铁骑三千,本王自有办法。” 司徒苍羽看着柯王有些迟疑,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王爷,要铁骑何用?” “本王得知,靖北侯不喜见异族人,无论天家贵胄,还是布衣黔首,只要不是卫国人,他都闭门不见,若本王率军故意袭击,再递上拜帖,于公于私靖北侯都会见。” 司徒苍羽觉着面前的柯王,定是疯了,还是主动上赶着把自己逼疯的。 “没有御令,不敢擅自借调。” 司徒苍羽朝柯王行一礼,转身告退。 “司徒苍羽,江川去那趟西南,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身后传来柯王大声质问。 扣在门沿上的手指,不自觉划了痕,司徒苍羽打开门,走了出去。 吩咐管家好生伺候柯王,并让府中上下守口:今日到府的是位江湖公子。 司徒苍羽心绪混乱,柯王自身北上,企图挑起梁、卫两国边陲战事。 前者将领擅离职守就当重罚,后者谋反乱国更是罪上加罪。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柯王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司徒苍羽从院子出来后,想起正堂的小琳,顿时烦躁逐升。 打发跟着多福,朝着将军府大营方向去。 “将军夫人真是生得漂亮?” “你是耽误没瞧见,那模样比天上嫦娥还好看。” “听说以前就和将军好上了,后来三公子横刀夺爱,这才错失缘分” “小琳姑娘都说了,是将军夫人,若没有将军点头那能随便叫” “也是咱们将军就是厉害,男女通吃,还个顶个的赛” “唉,三公子命真苦” 一群闲谈嬷嬷的话,清清楚楚落进司徒苍羽耳里。 哪儿来的将军夫人,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能瞎扯了。 烦躁的咳嗽两声,“没事儿干,那就把院儿里的树叶都擦一遍。” 众人散开后,又觉着不对。 冲着远处的家将招手。 “主子,有何吩咐?” “吩咐下去,谁要是再多嘴,月例充公。” 家将难受解释 “主子,哪句算多嘴?” 司徒苍羽瞪了他一眼 ,叱喝道 “现在就算,还有谁再瞎开口将军夫人,本将先让他没了将军可唤。” 训完人,火还没出撒。 将军府东南面,是隔着高墙的将军大营,也算是司徒苍羽的府兵。 从建府后,府兵训练和管制几乎都与其他几座大营无二,久而久之,许多事情也跟着大营一起做,现在逐步形成了一座新大营,共计一万五府兵。 校场上十人一队,手持长枪,排列有致的等着较量。 司徒苍羽夺了一杆长枪,“一起来” 数十队士兵,一起朝着司徒苍羽进攻,不到半炷香,各个被打在地。 司徒苍羽没了兴致,帕子拧了拧水,边走边擦着脸上和后颈渗出的汗水。 “这位军爷,好生俊俏。” 一声软绵绵的调子,从侧面响起。 司徒苍羽朝着声音看去,后颈发麻,呆愣着不太想上前。 那人扭着腰枝,缓缓上前,一袭黛色纱裙,随着步子摇曳生辉。 一双水灵眼勾着细长的凤梢,眉宇间藏不住的柔腻风情。 司徒苍羽瞬间想到她哭起来的场景,让人招架不住,身子不由得向后退。 “军爷,这可是镇国将军府邸,你怎可擅自闯入。” 那人用手上的绢丝帕子,朝他脸上一晃,这是名苑楼娼妓惯用的手段,帕子遗落,帕子后面的美人就会凑上来,顺势跌进恩客怀里。 司徒苍羽敏捷转身,又朝后退了几步,声音故意压低几分: “姑娘,请自重。” 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唯恐招来,止不住的泪眼婆娑。 第184章 果然如此,珩靖靖还是一如既往,月白风清 【梁国-边城-将军府】 “军爷,是欺负人家上不去?” 捻着丝绢的手指,朝司徒苍羽虚虚甩了两下。 化骨的调子,司徒苍羽听了一耳朵,眉心快拧成一团。 “既然是将军府,姑娘更当规行矩步。” 司徒苍羽扭头朝另一端大门瞧去。 “哦军爷倒是说说,本姑娘哪儿不规行矩步,又或是放浪形骸了。” 说话间,踱步朝假山处走。 司徒苍羽心里一沉,这见人就扑的毛病更盛当年,得想办法先离开才行。 余光朝着墙外一瞥,也顾不上眼前人会不会再哭眼抹泪,纵身一跃,出了围墙。 天高云淡,晚霞满天。 司徒苍羽进屋沐浴换了身干爽袍子,想起方才那一幕,甚是可怕。 “柯王爷在府,今晚邀青灼姑娘晚膳作。” 老管家应声 “那何时安排?” “以后再说,等柯王爷走后再做打算,另外,吩咐丫鬟和家将,没什么事,青灼姑娘别往前院和南院这边来。” 老管家一一应下,迟疑开口 “主子,柯王爷从你走后,一直在茶室苦坐,至今未移动半分。”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刮了下鼻梁,须臾道 “请柯王殿下膳厅用膳。” 老管家退下后,江川跟着进屋 “主子,小瑶刚到卫都城,要传信吗?” 司徒苍羽理边挽袖口,边朝外走 “让她打听打听,小琳在名苑楼都做了什么,还有青灼又是怎么从名苑楼出来的。” “青灼?”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 “小琳,给她自己找的将军夫人。” 江川没听懂这话意思,什么叫小琳给自己找的将军夫人。不过将军夫人这几个字,他实在是喜欢不上。 “主子,属下进院就听府中奴才有所非议,莫名领女子入府,恐有损主子清誉。” 司徒苍羽听这话很是怪异,清誉?他有过这东西吗?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江川心口一致 “给些银子,打发走为好。” 司徒苍羽边走边沉思,青灼身世可怜,好不容易从名苑楼出来,还能去哪儿,若匍匐在府邸大门,肝肠寸断半的泪如泉涌 转念又想,府上也不差她一口饭,自己那点清誉,从入西北开始就没了,何必为难这么命苦的姑娘。 摇了摇头 “算了,让她住下。” “对了,柯王爷来府,是为了给小郡主寻师,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别告诉各大营。” 江川微一颔首,脱口而出 “小郡主委实可怜。” 司徒苍羽转身告诫 “这话,不许再说第二次。” 江川自知失言,低头噤了声。 司徒苍羽到膳厅后,柯王后一步也到了。 膳厅的下人多,下午的话这会儿不适合在挑出来说。 司徒苍羽挑了些边城新修建政事,以及五大营日常琐事,当做闲谈。 柯王爷从容又云淡风轻,和煦挂笑,一点也没有在茶室的急迫。 用过晚饭后,司徒苍羽撤了南院家将下人,整座南院只剩下二人。 月光如水,南院菊花正开得热烈,秋风随意撩拨,空气便弥漫着淡淡菊香,清新而沁人心脾。 “王爷,还是早些回西南,以免太子殿下挂心。” 留在边城多一天,柯王爷就危险一分,司徒苍羽太清楚这一点,柯王自己也清楚。 “王爷,都说靖北候性情怪张,就算你带兵侵扰卫国边陲,也不一定能见着此人。退一万步,若就算见着此人,他凭什么不计较你扰乱边陲,还甘愿收小郡主为徒。” “既然,你早就知道他对北疆以及周边小国的手段,此等卓绝的人,想收徒,怎会随意” 柯王一言不发,步伐从容,像是没听见旁人说话,神态有些落寞。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倏地 “没考虑那么多,就当孤注一掷,苍羽,小娃娃实在可怜。” 一字一句地沉音,最后一句犹如浸入雪水令人寒。 “王爷,先为君臣,后为亲属。这事儿太子殿下若不点头,就算你将小郡主带去海域外邦,依旧不过一道圣旨的事。” 柯王爷苦笑一声,“本王怎会不知,只是不愿看他坠入呻吟,蜉蝣撼树般想拦上一拦。” 头望星河,深深吐出一口长气 “本王所求之物总是天不遂愿,固执成了孑然一身,生死不惧,唯恐彼祸。” 唯恐彼祸司徒苍羽心里猛然一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拍了一下。 带着几分迟疑和笃定开口 “王爷是担忧太子殿下?” 柯王垂眸看向他,双眸满是破碎星河。 良久,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苍羽,陪我去写信。” 司徒苍羽颔首,阵阵夜菊香扑鼻,紧扣的心弦似乎跟着松动。 柯王大笑,边走边吟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寂静的夜晚,声音清脆又孤寂。 司徒苍羽跟在后面,这一刻,他似乎懂了什么是眷恋,什么是朝暮如三秋兮。 很想珩靖靖,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一种新的东西,开始向外滋生。 破壳了,不久的将来,会藤蔓肆虐,直到捆住他,淹没他,绞杀他 柯王爷一连写了十几封拜帖,每一封都不一样。 字字诚恳,句句倾心吐胆。 司徒苍羽深知机会渺茫,还是执笔写了一封书信,与拜帖放在一起。 次日,十几份拜帖从清晨到日落,每隔两个时辰送一封出去。 柯王坐在书房执笔又书写下一封。 司徒苍羽管不住他,只当消遣,吩咐下人一切安排妥当。 小琳在正堂跪了一天一夜,司徒苍羽走上前逗她,问她饿不饿。 这回,人倒是乖巧了不少,肚子咕咕叫也摇头说不饿,还十分懂事当面起誓,再也不踏出将军府半步。 柯王再府,司徒苍羽无法去别处,陪着人在府上等消息。 送第一封拜帖的亲卫回来禀报,靖北侯府只收了一同递上去司徒苍羽那封信笺,拜帖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第二封第三封第十六封后面的拜帖都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回将军,靖北候府的下人,开府门后听到起初还听属下禀明来意,再关门,后面去的兄弟,直接是看见拜帖就关了府门,倨傲无礼得很。” 亲卫的话,司徒苍羽听了一耳,在柯王看不见的地方,克制憋着笑。 果然如此,珩靖靖还是一如既往,月白风清。 第185章 我貌美如花,温柔可人花样多,活好儿不粘人 【梁国-边城-将军府】 几阵秋风扫叶,枝头黄叶落了大半。 柯王等得异常着急,没有皇令调遣不了司徒苍羽手下兵力。 送进靖北侯府的拜帖,没入府门就退了回来。 小瑶回来那日,柯王拍马朝着卫都城去了。 小琳从那日被吓一通后,再也没了想出府门看看的心思,就算江川等诸位将领,故意挑唆,她捂着双耳就跑。 “主子,小琳到确实从边城出来就到了名苑楼,起先是在小后厨,而后被青灼姑娘要去了后院。” “至于,青灼姑娘,说是得了一大把银子,料理了家小,又给名苑楼一大笔,后院也是立青君特许的” 小瑶立在书房,仔细汇报这些日子探到的消息。 司徒苍羽手里盘着玉珠宝石短匕,听得认真,须臾犯疑 “小琳到卫都城,为何靖北候府和袖宝斋都没发现?” 小瑶想了想,开口 “或许是小琳进城前丢了马匹,又是晨曦,故而没察觉” 司徒苍羽没开口,盯着手里碧玉光亮的刀柄,琢磨着,珩靖靖到底在干嘛。 “主子,青灼姑娘” 司徒苍羽没想好,随意搪塞道 “先住着,小琳也喜欢,就当个玩伴。” 正当小瑶准备告退,不紧不慢来了一句:“对了,你去这一趟,靖北候府有什么消息?” “府中大门紧闭,听闻,靖北侯许久未上早朝了。” 小瑶不由得想起,禁闼森严的高门侯府,连带着周遭的一切莫名布上了一层森严,伟岸。 司徒苍羽仰着头,挥挥手里短匕。 小瑶知趣退下。 一声长长叹息从喉咙发出,司徒苍羽烦躁把短匕扔在书案上。 真他娘的狠心,他有心肝吗 湛蓝高空,一只雪鹰,鸢飞鱼跃,高空直坠,利落在了青灼怀里。 闷声乖巧,听不见半声鹰戾。 青灼一手顺着羽翅,一手环抱胸前,像极了温顺狸猫。 “青灼姐姐,这是鹰喂” 小琳抬起的手,离雪鹰半指距离,满眼渴望看着青灼。 “你摸摸它”青灼把雪鹰往她手掌凑,柔软如云朵的羽毛,刚触碰上,小琳胆小迅速缩了回来。 “它好乖哇。” 小琳抬手,又想试试。 几次虚虚实实,刚触碰雪鹰头顶羽毛,一声鹰戾嘶吼,吓得小琳跌倒在地。 青灼勾唇淡笑,悠悠道 “它和你一样,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小琳起身,摇摇头,不懂。 “看似温顺,实则灵动又凶猛。” 青灼挑眉解释。 小琳附耳上前,低声说 “我才不凶猛,主子现在都不知道,我新学了功夫,比他还厉害。” 说完又朝四周望了望,眸子里多了几分得意 “这样算来,我比主子聪明了不少。” 青灼笑笑,随手递给她一颗蜜糖,抱着雪鹰,朝摇椅上一躺。 漫不经心问 “我这将军夫人你说话还算吗?” 小琳当成一件大事在办,蹲在跟前,“放心,现在府上都知道你是将军夫人,主子最近忙,没时间” “哦,你家主子忙什么呢?” “柯王爷偷摸来府上,主子忙着替他遮掩,不然会被杀头的。”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蜜糖塞进嘴里,咕噜着又说 “柯王爷去卫国找靖北候,主子忙着给他到处遮尾巴。” 青灼脚跟蹬着摇椅,一下一下摇晃着,秋风晚意,好自在。 过来一会儿慢悠悠开口 “你知道不少啊” 小琳几分得意 “我偷偷听的,主子还说让你留在府上陪我玩儿。” “那你说,柯王能见着靖北侯吗?” 小琳嘴里的糖快化完了,手心朝上,低眉顺眼乖巧看着青灼。 又得了一粒蜜糖,眼里看着,上手剥着 “见不到” “你怎么知道?” 小琳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学着司徒苍羽相思成疾的模样,拿起青灼没看完的书 “你不见柯王也就罢了,总该给我来封信,你个没良心的” 还没完,青灼丢开雪鹰,前仰后合蹬着摇椅大笑起来。 小琳一本正经总结 “不止一次了,主子拿着拜帖,能絮叨大半天。” 想起来又说:“你说,我主子是不是有病啊嬷嬷们说,这是相思病,很可怕嘚。” 半晌,笑得不能自已的人,慢慢缓了许多。 小琳捧着一盏茶,“青灼姐姐,你可口茶,别笑坏了。” “以我看,还不如让你主子来陪陪我,” 青灼抬手,雪鹰从枝垭上窜进了怀里,往手心里团 “我貌美如花,温柔可人花样多,活好儿不粘人,银钱大把还能主掌家事,你去让你家将军考虑考虑。” 小琳没懂这话的意思,满腔对青灼的喜欢,她点点头,一副办大事的样子。 “放心,我一字不差禀报给主子,然后借机拉他过来看姐姐。” 青灼点点头,待小琳走后,提笔写信笺。 片刻过后,雪鹰一声戾音,划破高空,朝北飞去。 司徒苍羽派了江川乔装带着一队人,跟着柯王入卫。 又暗中安排小瑶沿路查房,给柯王抹掉痕迹。 心里盘算着日子,柯王多在外待一天,他这颗心就悬而未决。 梁国法度井然,纲纪严明,信奉法不阿贵。 柯王现在做派,足以黥面流放。 “主子,主子,你还在吗?还在吗?”小琳心里记着词儿,嘴里没谱的乱喊。 司徒苍羽抬头对上靠在门扇上的小琳,蹙眉道 “越来越没规矩,礼仪教条忘了。” 小琳泯着嘴,不敢接话,深怕一说话就忘了词儿。 “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结结实实来了一个五拜三叩,先四个稽首,最后来一个顿首,一气呵成。 这是她当年见梁帝时学得礼仪,宫里嬷嬷说这是最规矩的。 司徒苍羽瞬间脸上煞白,利落将人拽了起来,想骂她又气得不知先开口那一句。 小琳只当行了礼,能好好传话了。 “主子,青灼姐姐让我带话给你,你准备好好听哦。” 第186章 将军,此话何意,小女子,听不懂。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小琳屏气敛声,倏地瞪大双眼,朗声开口 “青灼姐姐,貌美如花,温柔可人花样多,活好儿不粘人,银钱大把还能主掌家事” 司徒苍羽像看傻子一样,蹙眉盯着面前人。 小琳因为说得太快,没听清,正准备张口再说一次。 司徒苍羽朝门外家将勾了勾手。 两道影子,一人从后捂住嘴,一人拽着人往外拖。 小琳心里惦记,没办完的事儿,莫名着急,随着身体气息迸发,顷刻间,两名家将被甩开数米。 两声惨烈声,院里惊成一片,都往前凑。 立在房内的司徒苍羽,难以置信看着方才惊人一幕。 府中人围了上来,东问西询。 同时间,对上司徒苍羽那双冷冽的眼神,小琳意识到闯祸了。 司徒苍羽转身,重新坐回太师椅上。 小琳举步维艰,耷拉着头,朝书房走来,几步路磨蹭半天,最后趴在门扇上,不敢进来。 凑热闹的下人家将,识趣散开。 主子,是真发火了。 司徒苍羽也不急,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那把养成美玉的短匕。 血玉宝石镶嵌的刀柄,倒立握着,一下一下敲打着书案。 整座院子,似乎没了其他音,只剩下“铛铛铛” 刀柄击打声。 落入小琳耳里发怵,仿佛每一下都对着心口猛捶,捶得人全身发麻。 僵持半天,小琳踮起脚尖,龟速踱步,移到书案前。 见司徒苍羽眼神寒如霜,面色冷如冰,不出声,也不故意瞧她,仿佛眼前没人般。 小琳带着哭腔,扑通倒地 “主子,小琳错了,求主子责罚。” 日光接着打开门扇,打在半边书案上,在司徒苍羽轮廓的五官上形成明暗交替。 不言不语的沉默,毋庸置疑的威严,好似周遭都被凝固。 司徒苍羽推敲着她这身本领从哪儿学得。 又不自觉想到青灼。 第一次见,就是一介弱女子,怎会是她? 打消了猜想念头,面无表情,甩了三个字: “自己说。” 这会儿小琳真怕了,耷拉着的肩膀微微发抖,说话调子,又小又磕巴。 咬着牙,心一横:“古书上看的。”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少焉开口 “古书,全府上下,马厩里的马也比你识字多。” 仰着下巴,朝门外家将吩咐 “去请青灼过来。” 小琳双眸澿泪,看着司徒苍羽,想借此能讨点可怜。 司徒苍羽压根不打算看她,目光来回游荡,就是不看她。 平日怎么闹都成,这回他是铁了心要查实情。 若真是青灼故意为之,那他司徒苍羽不屑于账上再多一笔。 不一小会,青灼还是那副人淡如菊,又灼灼其华的姿态走进书房。 欠身行礼,柔声开口 “原来军爷是将军,小女子多有冒犯。” 声音柔得像四月的风又细又长,却听不出每个字里该有的冒犯和歉意。 司徒苍羽敛眸冷声道 “姑娘好手段,居然敢动本将手下的人。” “将军,此话何意,小女子,听不懂。” 青灼贯会装,衣角抬了抬,准备抹眼角。 司徒苍羽端坐如常,声音带着少有的狠绝和狼戾,那是入战杀伐才有流露的。 “这丫头,你对她做了什么,今日若不交代清楚,边城万人孤坟,明日便有你的一座。” 青灼目光一向他手中的那把短匕,仿佛没听见面前人的狠绝调子。 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散漫 “小女子,不知将军为何如此,” 目光依旧盯着短匕,血玉和碧石珠子,越发透亮夺目,不自主,微微动了动唇角。 又道 “若是关于小琳名苑楼阁主,立青君给了小女子几本古籍,说是每日念与小琳听即可,等到古籍全都读完一遍,我可以和她一同离开名苑楼。” 说话间,朝前走了几步,发黄又残缺的孤本,恭敬放到司徒苍羽面前。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眼前之事稀松又平常,下一瞬,抬脚走开也无妨。 司徒苍羽脑子里突然闪出无比熟悉画面,那人也是这般傲慢,仿佛这世间就他一人大。 用手刀柄撬开书页,上面的字迹被浊食大片,多处都算不上完整的一篇。 ——————————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虚空宁谧,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分与物忘,同乎混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上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心无挂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漠然无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人脑有九瓣,内生九真,皆列次位,以绕丹田】 【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 —————————— 司徒苍羽带着薄茧的指腹,一页一页翻着残缺不全的孤本。 青灼无事可做,靠在书案前,翻起柯王写的拜帖。 一页有一本,两人好似在较量般。 半晌,司徒苍羽缓缓抬头,四目相对瞬间。 心口不由颤了一下,眼前的青灼还是当初那柔弱女子吗? 察觉到失礼,青灼立身,欠身行礼 “阁主说,这些对小琳百利无害,小女子也只是陪读的,若将军当真要责罚,应当找立青阁主。” 话说得妥帖,却没带丝毫客气与怯懦。 司徒苍羽抬手,家将把青灼请了出去。 小琳眼巴巴望着,人已成了小泪人。 “仔细交代,青灼每次都是怎样给你念的?” 小琳转身,抹了抹眼泪,知道没人能护着,吸吸鼻子 ,委屈开口“青灼姐姐,每次念一页,念完后,我逐字逐句心里默念,跟着气息上调,功夫也跟着起了变化。” 顿了顿,哭腔更深 “开始,我只是贪玩,后来发现功夫真的变好,就忍不住了” “名苑楼,好玩儿又好吃,我一时忘了,要回府的事情本来,没想跑远的,我是想去接主子,可是马儿出了城,它就撒欢跑,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卫国,袖宝斋没有开门,马儿又不见了,我饿肚子,才去了名苑楼” 小琳的话,散得稀碎,总算是交代清楚了。 倏然,抬头朝书房四周扫了一遍,刚止住的哭腔,又冒了出来 “我给长公主买了蜂蜜酒,就放在哪儿的怎么没有了。” 司徒苍羽可笑又可气,都快大半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冷冷开口 “送回去了。” 抹了把眼,轻咳,笑吟吟 “偿了吗?喜欢吗?” 第187章 柯王见着靖北侯了? 司徒苍羽睨眼瞧了她一眼 “你见过立青君?” 小琳摇摇头,“从未见过。古籍是青灼姐姐念给我听的。” “她给你念古籍,你带她回府,谈好的?” 小琳反驳:“当然不是,是我求着她来的。” 司徒苍羽倒没太惊讶 “你带人家回府,你有银子养?” 小琳语气少了哭腔,多出几分疑惑 “怎么会花我的银子,青灼姐姐是来做将军夫人的。” “嚯,本将父、母亲,乃至梁帝陛下都没操心,你倒是挺上心的。” 小琳跪地的双膝,向前挪了挪,争取近靠近跟好说话。 “青灼姐姐自己都说,貌美如花,温柔可人花样多,活好儿不粘人” “打住,你” 司徒苍羽想骂句脏的,又实在开不了口。 带着几分戾气,把古籍朝小琳跟前一丢,道: “啥也不懂,滚出去” 小琳捡起散落古籍,讪讪然退了出去。 “去传江川过来?” “主子,江川跟着柯王爷去了卫国,还没回来。” 司徒苍羽点了点额头,才想起,被小琳气的。 立青君怎么知道小琳,难道他知道小琳身上的秘密? 再则,他人在海域,怎么能安排青灼做事儿? 还有,他接近小琳,安排青灼进府,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珩靖靖没追查到小琳,是否受立青君故意? 太多疑点,冲入脑中。 他不打算从青灼身上切入,青灼几次对他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 自诩长得不吓人,但司徒苍羽名声在外,豪杰英雄多少都对他忌惮几分。 青灼不仅不怵,反而有几分没把他放在眼里的猖狂。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青灼姑娘,最近在府上都做些什么?” 丫鬟 “回主子,青灼姑娘每日在院里吟诗作画,在就与小琳逗乐,姑娘喜好安静,都让我们在院外候着。从主子下令后,她很少出门。” “下去,照例伺候。她若想离府,安排马车给她。” 丫鬟刚走两步,回身犹疑开口 “主子,青灼姑娘怕是暂时不会离开。” 司徒苍羽半眯着眼,继续听她说。 “青灼姑娘和小琳说要长住。”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摆了摆手。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哪儿像弱女子,这不顾他人死活的样子,有几分像 瞬息之间的错觉,吓了一跳。 一定是疯了,怎么能把靖侯爷和娼妓混为一谈。 本就烦躁的思绪,循序渐进向上递增。 借着柯王不在,司徒苍羽打马朝着军营去,耽搁的军务得抓紧处理。 等柯王回来,得想办法将人送回西南。 多事之秋,司徒苍羽算是体会了一把。 【将军府-青灼处】 “哦,怎么拿回来了?” 青灼懒散倒在摇椅上,余光瞥见小琳怀里捧着古籍。 小琳吸吸鼻子,带着几分委屈道 “主子丢给我的。” 青灼笑笑,指着桌上的小茶点 “刚送过来的,拿去吃。” 小琳放下古籍,看了一眼茶点,摇摇头,可怜巴巴 “青灼姐姐,我失言了。” 青灼乐了,托她带得话,本就是逗乐 “没什么,你家主子,也没对我怎样。” “我没藏好,被主子发现了,没做到誓言。” 耷拉着小脑袋,半蹲在摇椅一角。 青灼一愣,想起当年哄骗小孩,让她起誓,看来是当真了。 “不怪你,你主子多厉害,他迟早都会发现的。”以为她是怕司徒苍羽,安慰道“你安然出来了,说明你家主子原谅你了。” 小琳耍懒,直接往石板地上一坐,低头沮丧嘀咕 “他可不是放过我,大营校场事儿太多,他赶着去处理,等处理完几座大营军务,就该处理我了。” “放心,他没时间搭理你。” 青灼蹬了蹬脚踏板,摇椅跟着摇晃了起来。“柯王爷快回来了。” 小琳听不懂,她现在烦的很,怕得很。 青灼逗她 “你这怂样,还怎么保证我能做将军夫人。” 小琳解释 “不一样,,将军夫人是府上顶顶好的事,阖府上下都欢喜” 发光的眸子瞬间黯淡,低沉说道 “我擅自出府,偷学功夫,长公主知道会伤心的。” “那你可抓紧时间,赶紧让我坐上将军夫人,兴许大家忙着欢喜,就忘了你犯错的事。” 小琳点点头,觉得青灼说的很有理。 况且,夸青灼姐姐的时候,主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得抓紧着点。 司徒苍羽忙着奔走各大营和知州府,训练检查,边陲巡检、边贸交涉,修筑勘察检验 边城之地领土,赶得上旧梁国大,常住百姓不多,但事情却不少。 几年商贸买卖、农耕种植、重建修筑比稳定的城池多上许多倍。 从前没银子,许多事儿撒不开做,人也闲。 这一年多银子富足了,事情摊开做,忙得焦头烂额是常有的事。 司徒苍羽没空回府,小琳跟着尾巴翘上天。 整日在府中上下,四处蹦跶造谣。 全府就剩她一人在卫都城老实待过,想说什么随口就来。 起初,大伙儿当她小孩逗。 渐渐听多了,凑在一堆,青灼怀里抱着的雪鹰,都能传成自家主子送得狸猫,为姑娘排解寂寞。 多数人,已经期待青灼登堂入室拿下自己主子。 还有少数人,暗暗替三公子愤不平,偷摸骂自家主子得陇望蜀。 晚秋风扫得林木只剩枝垭一片,转眼将至仲秋节。 去卫都城一旬有余的柯王,满身疲态回了府。 相隔半日,久未归府的司徒苍羽终于处理完军务。 刚翻身下马,守在门口的江川迎了上来。 “柯王见着靖北侯了?” 江川答:“没有,侯府大门都没让进。” 第188章 一日不走,末将一日睡不踏实 司徒苍羽挑眉,朝着家将丢扔了马鞭,迈着大步进府:“那你们还在卫都城,逗留那么久。” 江川跟上前解释 “不是我们想逗留,是卫帝请了柯王入宫觐见。” 司徒苍羽闻言,停了步子,倒吸一口凉气。 柯王秘密潜入卫都城,结果被卫帝大张旗鼓请入宫。 江川见面色瞬间阴沉,怕把人惹毛了 “我们到卫都城,一连递了七八日拜帖,帖子照样退了回来,王爷有些着急,以柯王爷自己名讳写了拜帖,想着,靖北候总该相见。” “结果,王爷刚递了拜帖,西侯府的二公子珩旭,就拿着拜帖出来了,把王爷请到了西侯府。” “转天,王爷被卫帝招进了宫。” 司徒苍羽无语笑了,有这么巧的事儿。 珩靖靖把卫帝都搬出来了,也不见柯王,有些耐人寻味。 “王爷在哪儿?” “在南边院子。” 江川又补了话 “卫帝觐见属下只能候在殿外,不知卫帝说了什么,从皇宫出来,王爷情绪就开始不太好,见了卫帝,这下王爷擅自北上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司徒苍羽默不作声,先回留谪凡寝殿换了身衣,又让人往南院送了酒菜。 柯王爷肉眼可见的兴致不高,常握在手里的折扇,都丢到了一旁。 愣怔怔瞅着秃枝垭上的树麻雀,往日从容和云淡风轻,只剩下一抹孤独身影,呆立在秃树下。 “王爷,知州府许大人新酿的黄黍酒。” 司徒苍羽朝他摇晃手里提的一坛酒,“晚几天回来,就尝不到了。” 柯王回头,慢悠悠坐了下来。 黄黍酒,司徒苍羽斟了两盅,扫了一眼四周,屏退了伺候的下人。 柯王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一连几杯下肚。 落寞的神情淡了几分。 司徒苍羽摇晃了只剩半壶的酒,打趣道 “王爷这喝法,许大人可跟不上酿酒速度。” 柯王晦涩一笑,眼里无光又无奈 ,看着杯中酒,莫名生了几分羡慕 “苍羽,还是你这边城好。” 司徒苍羽不打算兜圈子,杯酒入喉,带着浓烈的酒气,直白开口 “王爷,该回了。” 柯王朝他咧嘴一笑,给自己倒上一盅酒,酒入腹中,仿佛人也精神了 “回回哪儿?” “听说卫帝招你入宫了,” 柯王微微颔首,眸色多出一丝异样,夹了口菜吃 ,不紧不慢开口 “卫帝也没什么让我不要找靖北侯而已。” “回梁都城。” 司徒苍羽言下之意,回西南也没用,一样会被召回去。 “无所谓,没意思得很。” 柯王夹着菜往嘴里送,府上的菜肴如今也是色香味俱全,这会儿看上去如同嚼蜡般。 几句话下来,司徒苍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去一趟卫国,没见着珩靖靖也不必这副摸样。 还是说,担心回梁都城领罪 “王爷,法令严苛,事已至此,你别想太多,早日回梁都城,兴许还有转机。” 的确,他面见卫国皇帝的消息还没传到梁都城,比起被大臣弹劾押送回梁都城,主动负荆请罪算是良策。 “放心,不会黥面也不会流放。” 柯王搭着他的肩,不敢发问 “这靖北侯,倒是是人是鬼,能让卫国皇帝开口,说不见就不见。” 司徒苍羽心道:谁他娘的知道 老子都和他,前胸贴后背,赤条条,坦诚相见一年多了,都没弄清他是人是鬼。 瞎扯安慰:“靖北候是宠臣,我在边城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本人,王爷就别惦记了,小郡主找师父的事,先阁一阁,江湖高手更迭不断,有的是高人” “王爷,你还是先估眼前,不能再留在边城了。” 柯王放下碗筷,沉思片刻,“也对,都快中秋了,梁都城肯定热闹,要不你陪我一同回去。” “边关将领,未召不得入都城,王爷想末将也黥个面?” 柯王乐了,多了几分活色气,打趣 “司徒苍羽将军,俊朗英姿,就算黥面也不缺姑娘喜欢。我方才入府,可听见下人们说,府上住着一位将军夫人,什么时候成得婚?” “哪来的成婚,都是下人们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本王方才可见着你夫人了,小琳可说了,是将军夫人。” 司徒苍羽见他来劲,又见他清徐似乎好了些 ,也不扰兴致戳破 “她身世可怜,没地方去,先住府上而已。” “那相貌,像是可怜又没去处的吗?” 柯王眼眉含笑,意味深长开口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等美人,放乱世也是高坐观瞻台,豪杰争先恐后上前。” 司徒苍羽对青灼的印象一直都是太会哭,压根没往美人辞藻沾边。 听柯王这样一说,回想了一下,确实长得还不错,名苑楼姑娘历来不差。 不过是天边嫦娥女,也不关他什么事儿。 再好,再美,也比不上珩靖靖半缕薄纱,勾玲珑。 脱口而出 “王爷要不让青灼陪你入梁都城。” 柯王眼神诧异,瞅着他看了一会 开口 “苍羽,司徒将军,你为了让本王回梁都城,美妻都能送,真是豁得出去。” 司徒苍羽抓了把头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王爷,肯定是深信府中谣言。 咬牙切齿,贯彻不解释 :“送,王爷只要赶紧回梁都城,别说青灼,阖府上下除了末将,王爷都可以一并捎走。” “你急忙赶我走,除了令法如山,是不是担心本王扰乱边陲。” 司徒苍羽不掖着,摆着明面儿道 “王爷,城郊外隐藏的王府私兵,一日不走,末将一日睡不踏实。” “嗐,都藏得稀碎,还是被你发现了。” 柯王爷不绕弯子,问他 “让江川跟着本王,又派人断后,实际上是怕本王带兵扰卫国边陲。” 司徒苍羽颔首。 当初柯王说要借调铁骑,就猜出他可能带了私兵。 “既然如此,别的话,末将也不多说,王爷珍重。” 司徒苍羽执杯敬酒,话都说到这份上,柯王也没了留下来的转机。 “明儿就走,你若不放心,带队人马送本王出边城地界。” 柯王端杯对饮,一杯入喉,放下酒盅。 从怀里取出一张丝绸纸,递给司徒苍羽 “当初你写信,说兹国小族联合北疆有所密谋,这上面是我记录的,关于兹族情况和,现有朝臣名册身份背景,或许对追查真相有用。” 第189章 行吧,明晚我努努力... 翌日, 柯王带着私兵回了梁都城。 临行前,司徒苍羽问他,打算怎样请罪。 柯王神秘一笑 “本王的富贵荣乐好日子,还长着” 送走了柯王,还剩下小琳带回府的‘将军夫人’。 至于青灼所言虚实,眼下无法佐证。 与江川偶有公事联络的樊卓,带着千名小卒去了海域。 名苑楼更是许久未见立青阁主现身。 眼见中秋节将至,今年知州府银库充盈,各知州大人张罗,给城中本就不多的店楼,新结门面彩楼。 花头画竿,醉仙锦旆。 有老梁人的婉约保守,也有边城异族的奔放狂野。 边城异族百姓像见稀奇玩意般,有赶十几里地,专为瞧城街彩楼来。 从柯王利落回梁都城后,小琳一直躲着司徒苍羽走。 每日吃饭、练功皆在青灼院儿里。 青灼日子过得舒坦,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去外面瞎逛。 府上人也不敢拦着,更不敢多嘴,反正姑娘需要什么,伺候妥帖就是。 秋冬季节,正是西南战事最紧要,频繁的时候。 皇太子不知道为何,赶在中秋节前,调回了一批边城增援士兵。 这批士兵,是不能直接放进各大营的。 半年多来,几座大营涣散的军纪,在司徒苍羽严厉整顿下,成效显着。 司徒苍羽带着各大营中郎将,重新制定这批士兵的安顿,和后续训练方案。 一直忙到中秋节前一日,司徒苍羽才得空回了将军府。 细数下来,来边城建府四年,前两年中秋节日子清苦,阖府上下吃野菜度日,也没那心思过节。 第三年,过节前司徒苍羽去了卫都城,主子不在府上老管家秉承节俭,硬是一个月饼分作四份,每人一份,过了个节俭的中秋夜。 今年中秋节前,司徒苍羽忙着在大营处理军务,不得空回府。 老管家寻思,给镇国将军府大门,挂上彩灯,后厨烧一桌菜肴,府上下人们添一道菜,算是过中秋了。 小琳趴在石桌,啃着脆柿子,说着今年中秋的安排。 青灼在一旁作画,听到烧一桌菜,就算过中秋了,手上的笔停在半空。 “小琳,你去帮姐姐把管家请来。” 片刻后,被拽得气喘吁吁的老管家,边给自己顺气,边喘着大气问:“青灼姑娘,有什么吩咐?” 青灼莞尔一笑,身姿轻盈的坐上半边桌沿 “中秋将至,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小女子早就没了家,如今,又久居将军府,打心底把将军府当成了自个家。” 老管家皱着眉,曾见过大半个梁都城权贵人家女子,也没见过眼前坐姿豪迈这样的。 规矩往后退了两步,低头躬身 道 “姑娘有事儿可直说,只要合规矩,老夫给姑娘办妥就是。” “我想给将军府,办一场中秋夜宴。” 青灼说道 “登楼玩月,酌酒高歌,玳筵团圞,才有中秋月夜意境,将军府往年没人操持,不如今年我给你们打个样,也让边城人,看看镇国将军府是怎样过中秋节的。” 老管家听着心动,这几年中秋,过得还不如梁都城普通人家。 “老夫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大办得花不少银子,需提前和将军知会一声。” “将军府中秋夜宴,我来操办,银子我来出,估摸着司徒将军今日也不会回府,等将军回来,送他惊喜岂不更好。” 老管家一听,捡了大便宜,欣然点头,又给青灼安排人手,让她尽管操办。 司徒苍羽回府当日,已是黄昏暮云。 光熠熠的彩灯高挂府门两侧,府中上下都换上新衣。 进府前院,楼廊处处悬挂彩灯,以红、黄为主色,形态各异,微风拂过,轻轻摇曳,无不透着节日灵动与生气。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扯出一抹痞笑,边朝自己房内走,边一路新起打量。 比平日活泛,又温馨许多。 还是忍不住,腹语:这群败家子,刚有了点余钱,就开始霍霍了。 见小瑶上前,便问:“这是你张罗的还是小老头张罗的?” 小瑶笑吟吟答 “是青灼姑娘安排的,这会儿正在后院花园搭赏月台,主子要去看看吗?” 司徒苍羽步子放慢了下来,一张脸迅速阴沉。 不明白,怎么是个人,都能在他将军府作威作福? 小瑶贯会看眼色,解释道 “听老管家说,一应花销,都是青灼姑娘负责,没从府中账房支银子。” 司徒苍羽一听,更郁闷了。 珩靖靖给的银子算府中家用,那青灼这会儿自掏腰包在府中办中秋月宴,又算什么 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司徒苍羽这厢郁闷得要死,除了府中大搞中秋月宴,更重要的是,他想去卫都城找珩靖靖一起过中秋。 信半月前就送了出去,今早收到来信。 人家言简意赅几个字打发了他:诸务冗杂,行旅难便,邀君共赏皓月,微触郎眉解怀思。 启鹤玉从北疆回了卫国,这会儿他去卫都城少不了见到他。 信中珩靖靖不想他去,也就只能对月解相思了。 后院一座赏月台矗立。赏月台设计精巧,以青石为基,栏杆和檐口刻着花纹,挂着硕果的香橼树枝垭,爬在月台一角,相得益彰,借着皎月微风,美得出神。 青灼和小琳坐在月台圆桌前,秋风佛面,提前过了把赏月的瘾。 “青灼姐姐,为什么明日才是中秋月夜?” “八月十五日,此日三秋恰半,故称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称之‘月夕’’。” “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以酬佳节之阖。” 小琳听不太懂,抓着一两个词,问道 “明晚抚琴吗?姐姐的琴音很好听。” 青灼点点头,眼里多了一抹笑意 “秋风微凉,明晚赏月,小琳得穿暖和些。” 小琳满意的竖起大拇指,又一脸认真嘱咐:“主子今夜回府,明晚定会留在府上,明晚你借机住进留谪凡,把将军夫人位置给坐稳当。” 青灼闻言一乐,问她 “你到底懂还是不懂,这些话,从哪儿学得。” “府上嬷嬷们说的,只要在主子的留谪凡睡一晚,主子这辈子就跑不掉了。” 青灼想一会儿,爽快答 “行,明晚我努努力” 第190章 医书上说,这是病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边城居住的府邸,算暂住府邸,又加上未成婚。 所,府中没立祭拜祠堂,少了繁琐祭拜事宜。 尽管如此,府中上下,从天际刚掀白,就开始忙碌起来。 青灼安排的妥帖,除了主桌赏月楼的的膳食讲究细致,阖府下人餐食加了几道硬菜。 一整天,司徒苍羽兴致平平,窝在书案前翻珩靖靖手抄书卷。 因为翻得多次,书卷纸页都起了卷,甚至部分段落,司徒苍羽都能闭目默写。 青灼在后花园支了一块实木板子,上面张贴着猜灯谜的谜面,谜底交给了多福,猜对的都有银子奖励。 乐得多福跟个二傻子似的,到处窜捣人,玩儿灯谜。 赏月台上,东南一角黄色的彩灯上一面画着鸢尾花,一面写着谜面。 横竖四盏有致罗列,犹如一墙金黄珠子,风一带灯上的鸢尾跟着起来涟漪。 边城街彩楼灯晖,知州府在最热闹地段,搭起来台子,分发月饼和小花彩灯给边城百姓。 街上人手一只彩灯,汇成一条蜿蜒绵长的星河,与高悬皓月,相互辉映。 边城街头,既新奇又热闹。 将军府中,除了司徒苍羽外,都热火朝天猜灯谜,捧着月饼,听着曲儿。 此刻,今晚高空于天的玉盘月,也比不上赏月台上,倩影斜坐,玉指抚琴的青灼姑娘。 一袭雪色纱裙,衣襟和袖口绣着细小荷花瓣,晃眼一看,花瓣像是不经意撒上去的。 腰间束带由珍珠联排而成,勾勒出如柳枝般腰身。 长发散落齐腰,一支羊脂玉簪,束着两边发。 一轮白月光映衬得人,如天上月宫仙子下凡,恰巧落在赏月台的琴案前。 那就抚琴助兴。 琴声悠扬,婉转,越过眼前陶醉的一群人,带着丝丝蛊惑朝着司徒苍羽的书房而去。 入耳的琴音,惹得司徒苍羽莫名好奇,不自觉跟着琴音朝着后花园走去。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站在廊梯口处,借着月光和彩灯,刚好能看清赏月台上的那人。 半张脸被月光照的精致又妩媚,晚风带起发尾和裙摆微微摇曳。 一霎间,司徒苍羽想起,在西侯府时,靖靖一袭白色锦缎宽袍,随意坐在棋榻上,手指摩挲着白子,外面是摇曳沙沙响的翠竹林。 如谪仙般,不染凡尘,只顾讨自己欢心。 什么时候,那位委身于财帛下,无依无靠,两句话流成串眼泪的苦命姑娘。 居然有了几分珩靖靖的气韵神态。 司徒苍羽心头猛的一惊,这他娘的,一定是相思成魔了。 医书上说,这是病。 病虽然是病,曲子也确实不错,司徒苍羽虽说是武将军。 但,没去名苑楼之前,自诩边城风雅音律大拿。 脚步跟着琴音,眼眸看着台上仙子,不自觉登上了赏月台。 台上桌子上摆放着月饼和点心,还有一壶黄黍酒,是昨日许大人送来的。 司徒苍羽撩袍坐下,伺候的下人,上前斟酒。 黄黍酒一盅下肚,比起上回和柯王对饮时,酒香润喉却带着冰冷的口感不同。 酒香更浓,入口带着温热的气息,瞬间给人一种五脏六腑皆温润之感。 司徒苍羽玩味的看了一眼酒壶。 下人懂事开口 “青灼姑娘说天凉,这酒专门温热过的。” 司徒苍羽放下酒盅,扫了一眼自顾抚琴的青灼,好似陶冶其中,压根没注意他。 也没在意,听着曲儿,抬头邀明。 怀里藏着那封简短的信笺。 司徒苍羽突增相思,又一杯温酒下肚,低语自喃 “诸务冗杂,行旅难便,邀君共赏皓月,微触郎眉解怀思邀君共赏皓月,微触郎眉解怀思骗子” 惆怅之际,看高空月,更加伤感。 月都圆了,珩靖靖这个骗子,没心肝。 指腹缓声,连带着最后声尾音。 一曲《春江花月夜》,就此完毕。 台下的家奴,家将欢呼又雀跃,怂忙嚷嚷着再来一曲。 青灼起身,裙袍带风如丝如幻,毫不客气挑了个离司徒苍羽最近的位置坐下。 端起杯中酒,声音又柔又细 “青灼三生有幸,能与将军共赏皓月。” 皓月,这两个字是珩靖靖送给他的,别人不许用。 不等他反应,青灼豪爽的一饮而尽。 司徒苍羽发觉自己醉了,竟然看见青灼朝他挑眉,那股劲儿,像极了珩靖靖逗弄他时的表情。 等缓过神后,淡淡的朝着旁边的人,举了杯,郁闷又心惊的喝了杯酒。 “怎么?将军是显我碍眼” 司徒苍羽心里确实有点这样想,不过对女子他说不出口。 “碍眼的话,将军忍忍,毕竟你是肚里能撑船的镇国将军,我一介小女子,你该忍让。” 这话给人逗乐了,谁说将军肚里撑船,那是宰相。 还有,在我府上,让我忍着,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转念一想,青灼现在这性子虽然带着几分霸道,和从前处处软弱哭哭啼啼的好。 微微颔首,算是听见了。 他又想起来,不能把青灼留在府上。 当初回边城前,以羽姑娘的身份和青灼踏了回青,珩靖靖那时还没和他怎么,话里话外就挤兑他。 要是那一日,被撞见了。 他想象不到,珩靖靖会怎样耍他。 越想越后怕,心里措辞,沉浸在把人送走的思绪里。 倏然,一股白玉花香入鼻,半边手臂被什么压了上来,不待他反应过来。 温温湿湿的唇瓣,如同花瓣般柔软,贴上了他脸颊。 “中秋快乐,小将军” 司徒苍羽瞳孔睁大,脑子一片空白。 是珩靖靖的声音,他还亲了我脸颊 不可置信又悸动难耐缓缓转头,对上笑颜正盛,近在咫尺的青灼。 “嗖”的一下,司徒苍羽弹开,躲到了半米外的花灯前。 一手摸着被青灼刚亲过的脸颊,一手指着她,大声叱喝 “青灼,发什么疯。” 完全一副,少年好男儿,被轻薄委屈震惊又怒不可遏模样。 第191章 仿佛世间皆是他手中玩物,而我也不例外 一声叱喝, 热闹鼎沸的后院,瞬间化为雅雀。 青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自端杯浅饮。 在众人震惊中,慢吞吞开口 “将军,不共饮之。” 司徒苍羽从惊愕、蹙眉到满脸不可置信。 不愧是名苑楼出来的。 司徒苍羽心口发紧,方才那一瞬,太真实。 皓月千里,秋意晚风微凉,扫得成排的彩灯摇摇曳曳。 站在彩灯旁的人,被摇曳的彩灯,蹭着衣袍。 司徒苍羽顺着彩灯扫去。 蓝色鸢尾, 他想起珩靖靖在书卷上写过,用鸢尾煮茶不禁朝着彩灯细看。 灯面上写着:月下独徘徊,心绪乱如麻。佳人何处觅,红妆映碧纱 这是彩灯谜面,他从小不擅长,但从字面也能猜出七八分。 想念、惦念、相思 下一盏,红色的鸢尾旁附上:青丝绕指柔,情深意更浓。两心相印时,共绘鸳鸯梦。 浓情蜜意,不一不让他更加思恋珩靖靖。 此刻,青灼走了上来,站在他身旁。 他谨慎的朝外移动了两步。 “将军与我认识的一位姐姐,长得实在是太像,方才多有冒犯。” 语气轻又缓,面色没有丝毫胆怯和不好意思,与其说是在道歉,不如说是故意找话。 司徒苍羽想起了当初他扮成羽姑娘时,青灼就老爱往他身上凑。 心里疑虑打消了几分,又问:“姑娘你你刚刚在桌上说了什么?” 青灼拿起一盏彩灯,语调带着几分调皮 “将军不妨猜一猜这盏灯谜?” 红色的彩灯,画着一副白色鸢尾,附上一行谜面:花前月下影成双,甜言蜜语暖心房。海誓山盟情不移,共度此生永不忘。 司徒苍羽虽猜不出谜底,但又是月下双影,又是山盟海誓。 他不想答,更不想让青灼误会。 “青灼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本将准你在府,是看在你照拂小琳,并无其他意思至于至于小琳那丫头说了什么,你别当真。” 青灼嘴角含笑,用带着护甲的手指拨弄手中灯,“谜底是‘爱恋’,将军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府上又没伺候的姑娘,留着青灼暖暖被窝也是好的。” 府中下人见平得一声吼的将军,这会儿正常了。 又都各自开始玩玩闹闹散开。 司徒苍羽听这话,只她当真信了小琳的胡话,开口丢出绝杀 “本将不喜欢女子。” 天道好轮回,当初他一袭妖艳女装勾引立青君,如今他楼里的姑娘来勾搭自己。 自己有同样的话,丢了回去。 “哦,没什么的,小女子见惯了双角,定能伺候好将军。” 说话间,步子朝前挪。 司徒苍羽怕她往自己身上扑,一个灵敏转身,又躲远了几步。 青灼见状,噗嗤一笑 “怎么,将军怕我吃了你不成,逗趣而已。” 说完摇了摇手上的彩灯 “中秋节,逗逗乐,将军不必当真。”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本将已有喜欢之人,除他之外,世间再无旁人可入眼。姑娘另寻良人。” 说完这话,司徒苍羽抬头望向圆月,皓月当空。 相隔两地,举头共赏今夜月,心中思恋和暖意各自参半。 青灼也跟着抬头,月是真美,心也是真暖。 “我喜欢一人,在他还不认识我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从见到他第一眼起,就时刻想见到他,我发现他喜欢保护弱小,又爱仗义执言,所以我总是偷偷跟着他,从小看到大,他越发卓绝耀眼,我就越发喜欢,直至今日,此心依旧不改。” 青灼的目光从高月移向司徒苍羽,最后踱步回到酒桌,端起两杯,走到司徒苍羽面前。 “将军,中秋佳节,有幸共赏。” 司徒苍羽接过酒盏,想起当初她讲过那段背信弃义的情史,不好多开口。 “我就在去找他的路上,将军祝福小女子。” 酒杯轻磕一下,眼底满是笑意。 司徒苍羽觉着这话有些古怪,配上不该有的笑意更是诡异非常。 他现在不是羽姑娘,有些话自然不该说出口,装模作样的道了声祝愿。 只要不打他主意,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两人举杯对饮,并肩而立,满月生辉,实在是值得有情人相伴的日子。 想着明年中秋兴许能和珩靖靖一道赏月,一扫方才的尴尬,主动问 “这鸢尾花为什么画彩灯上。” “我喜欢,便画了上去。” “哦,鸢尾花在你们卫国盛行?我见着听立青阁主说他也喜欢。” 司徒苍羽想起珩靖靖的书卷里,其中有一卷是专门记录鸢尾花,他自己私下画了几次鸢尾花,不得不说,丑得出奇。 “鸢尾确实是阁主喜欢的花卉,阁主曾有言:紫气不寻常,花中一女皇。这也是为何用鸢尾花选举楼中玄女花魁。” “灯上鸢尾如妙笔生花,青灼姑娘,能否赐教一二。” 司徒苍羽直白说道。 青灼转头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将军是想画给心悦之人?” 司徒苍羽没想隐瞒,微微颔首 “他喜欢鸢尾,我想自己画鸢尾给他瞧瞧,本将这双手弯弓降马都不在怕,唯独执笔画画不怎么样” 说完,自己先乐了,他司徒苍羽从小都是跟着宫中太傅,老阁老请教的,如今为了想讨那人欢心,居然找姑娘讨教。 “这有何妨,将军若想学,随时唤青灼即可。” 须臾问道:“是怎么的公子,能得将军这般宠爱?”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眸光微微含笑,仿佛回到了初次趴在西侯府后院梧桐树时的情景。 嘴角止不住上扬,望着夜空圆月 “他是一位我琢磨不透的人,如芝兰玉树,如朗月入怀,机巧忽若神,谪仙入凡尘” 他能想到世间所有的赞美辞藻,却又觉得在好的词,用在珩靖靖身上都差一点点。 突然伸出想一吐为快的心思:“初见他时,本将很是忌惮他,想躲着他又忍不住想去接触,他总是一副万事不愁,冷清又高傲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要是个花架子也就算了。” 司徒苍羽转身倒了杯酒,嘴角扯笑,继续说道 “偏偏又强得可怕,我想接近他了解他,他一点也不拿我当外人,初次见面就让我烹茶,做饭的、堆雪人他的下一步总是出乎所料,仿佛世间皆是他手中玩物,而我也不例外” 第192章 别等我一走,又让旁人霸占了去 “将军也甘心?” 司徒苍羽仰头,杯中酒早已成了冷酒,入喉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 “本将甘之若饴,与他相遇或许不是偶然,不过不重要,是他在我即将败兴回梁都城前,给了我另一种新机遇,也是我出征数年,槁木死灰的一缕破春的风,他喜便是我喜,他乐便是我乐。” 这些话司徒苍羽从未对旁人说过,今夜的月叫人怀思,太想念了。 青灼立在原处,夜风不断往衣裙里灌风,裙摆和发尾飞舞半空,她的心里流淌着一望暖阳。 片刻过后,壶里的酒见底,下人送来一盘热气腾腾的萝卜糕。 焦香扑鼻,司徒苍羽眼底笑意不知收敛,想与皓月争辉,挑衅的朝着月亮大咬了一口。 青灼慢悠悠转身,也坐了下来,拿起萝卜糕 “将军喜欢吃?” 司徒苍羽带着几分得意 “嗯,他知道本将喜欢吃萝卜糕,专门给送了厨娘来。” 以往也没觉得厨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忍不住对着青灼显摆。 府上除了小瑶知道点皮毛,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和珩靖靖之间的关系。 今夜能和青灼说上一说,凭空让他生了一种倾述之感。 比起青灼愿不愿意听,听多少,又会怎么想,他全然不在意。 能与人聊上几句珩靖靖,几月如潮的思念,似乎得到了缓解,让他有种邀君共赏皓月的错觉。 青灼放下萝卜糕,挂上浅浅笑意 “将军能与我说这许多,想必也算是朋友了,青灼好奇再问上一问。” 见司徒苍羽有意,继续道 “将军的心悦之人,如今在何处,为何要与将军两处分离?” 司徒苍羽扯起一边唇,露出少有的痞笑 “也在你们卫国,他” 顿了一下,倏地,记起两人之间那条一直存在的天堑。 低头垂眸想隐住眼里黯然,少焉道 “他忙,我边城事儿也多,我是梁国上将军,哪儿能随便往卫国去。” “将军,你心悦之人,是卫国人?” 青灼说着,看他的神色。 司徒苍羽心里微愣,名苑楼都是些什么人,前有敬之一猜一个准,后又青灼一口问到点上。 “嗯?” “将军不知?在卫国除了天家赐婚外嫁和亲,就算是贵胄也不能与异国结亲。” 青灼的话还是又柔又细,这一刻,落在司徒苍羽耳里,却是字字有声。 卫国有这规矩,他怎么没听说过。 珩靖靖知道? 他肯定知道,所以那句 【我等你】并不是单纯表心意。 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卫国什么时候有这规定的?” 司徒苍羽不信发问 “从来没听人说过。” “历来就有的,祖辈习以为常,久而久之卫国人,通婚嫁娶都是不会挑异国人。” 青灼惹事儿开口 “若是卫国普通郎君,将军需求卫帝下旨,若是显贵亦是朝中重臣,将军得以国书下聘才行哦” 司徒苍羽清醒几分,带着怀疑开口 “青灼姑娘,你不会是在耍本将?” “将军,你是梁国人,自然不了解卫国有哪些约定成俗的老规矩,若不信,大可问你心上人。” 青灼朝他眨眨眼,五分俏皮,五分打趣。 司徒苍羽动了心思,得找人问问。 又疑惑,为什么珩靖靖不直接告诉他? 青灼见他不说话,取下一盏彩灯,上面画着是一株蓝色鸢尾,没有题词也没有注谜面。 “赠予将军,” 说罢塞到司徒苍羽手里,转身走了两步,丢下一句 “将军,明日记得找我学作画。” 后院热闹依旧,司徒苍羽孤坐赏月台。 白如霜的月色,洒在他全身,桌上的酒壶空了,盘里的萝卜糕没了。 骤然生起不安心思。 翌日,司徒苍羽闲来无事,想起了学画鸢尾。 请了青灼过书房,青灼嫌书房太过规整,让人在院子放了两张大桌子,她教一笔,司徒苍羽跟着学一笔。 一天下来,倒也能看认出画的是鸢尾。 看得一旁的小琳和小瑶都忍不住劝他放弃。 司徒苍羽自己倒是不着急,在靖北侯府学煎茶时,烤茶和磨茶都学了几个大通宵,白日跟着师傅学,晚上自个偷摸练习,从不会到精进,只要不放弃,就会一天比一天好。 一连几日,青灼都穿了一身公子相的着装,在卫都城不算稀奇,在名苑楼算数一大特色。 常有青倌伴着公子、小郎君,也有小馆伴着姑娘、少妇揽买卖。 但在边城,百姓本就少,加上商贸不佳,许多稀奇玩意都没见过。 梁国民风淳朴又保守,自然见的不多。 青灼这身打扮,不仅在府上引得下人瞎猜,走上街也常被认成小郎君。 “青灼姐姐,你干嘛要穿男装?” 小琳趴在桌子上问。 司徒苍羽原先也好奇,转而一想,青灼聪最初相识到如今变化太多了,他搞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也没心思琢磨,免得被青灼又缠上。 “我生的漂亮,穿男装着纱裙都美。” 青灼手里翻着司徒苍羽昨夜废寝画的鸢尾,似笑非笑补了一句 “扮成什么都独绝无二。” 司徒苍羽被她最后一句话给逗乐,除了珩靖靖,现在的青灼算是爱自夸自诩的。 “小琳啊,你家主子可没打算让我做将军夫人,怎么啊?” 青灼挑出两张看得算不错的画放到一旁。 立在一旁,执笔勤勉的司徒将军,装作没听到,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青灼这姑娘,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豁得出去,要不是知道他在名苑楼呆过,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就是男子,还是沾点痞子的那种。 小琳过了怕司徒苍羽的劲儿,也不管他的死活,开口 “没关系啊,主子不认姐姐,阖府上下认姐姐做将军夫人一样。” 青灼估摸得没错,在小琳心里,将军夫人就跟任职当差一样。 “那你可得替姐姐把将军夫人位置守好了,别等我一走,又让旁人霸占了去。” 青灼话音刚落,小琳和司徒苍羽抬头看向她。 “你要走了?” 第193章 兄长,你确定,青灼是名苑楼的姑娘? 小琳不答应,抓着手腕,闹别扭。 “我当初送你回来,本就是阁主的嘱咐,现在该回去了。” 小琳不让,狡辩道 “我又不认识立青阁主,当初学功夫也是你教的,不让你走。” 古籍上的内功精进,司徒苍羽写信问过小琳的师父,那些古籍对小琳确实是百利无害,还能遏制弑杀之气。 “青灼姑娘,立青阁主为何要帮助小琳。”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他与立青君,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何况小琳身上的秘密,知道的人没几个。 立青君不仅知道,没想过利用,反而伸出善意主动给予帮助。 “我只是听阁主吩咐行事,将军还是问阁主为好。” 青灼说完,把自己画的,一幅山野间蓝色鸢尾图 “赠予将军,愿将军早日达成心中所愿。” 虽然青灼已经不再是那个两句话,成串掉泪的柔弱姑娘。 司徒苍羽依旧不想她回名苑楼,想了一下道 “既然有了傍身银子,名苑楼就别回去了。” 青灼闻言,拉起调子说话: “将军不想要我,又想劝我从良,这是什么理。” 院子里除了三人,还有家将下人,直白秽语,下人听得比司徒苍羽还起劲。 小琳还敢附和 “都是主子你不对,娶了青灼姐姐,她就不用回去了。” 司徒苍羽抬眸,甩了一抹刀光过去。 还想继续的人,立马闭嘴麻溜儿出了院儿。 “不满将军说,看见将军,我就想起那位姐姐,她也是梁国人,只是不知如今去了哪里。” 说话间,眼眸一瞬浸满了泪,恰巧对上司徒苍羽双眼。 “估计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我那姐姐了,将军能否满足青灼小小心愿。” 司徒苍羽想收回,对青灼性情大变的点评。 只需眼皮眨巴一下,泪珠就得不要钱似的掉下来,性子哪儿变化大了。 无可奈何,微蹙眉心道 “你说就是,别哭,行” 青灼莞尔一笑,猛的一下,扑向他怀里 “当全了我心愿,抱一下我那姐姐。”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怀里紧紧搂着腰。 听气息带有几分要哭的腔调,可别哭,最怕这个了。 硬着头皮,僵硬答 “行,让你抱一下。” 怀里的人,悄悄勾唇,得寸进尺往人颈窝蹭。 秀发的触感,温热气息虚虚实实喷在脖颈间,耳根莫名发烫。 一动不敢动,由着青灼瞎乱蹭,全当和羽姑娘的告别。 片刻过后,发现怀里的人,有些过分。 手越抹越下,人越蹭越里,衣襟都被蹭出一大批。 紧接着,身体某处好像也有了不同,怎寻思那里被胳了一下。 纤细手掌放在了臀部半边,用力一抓。 他这是被除珩靖靖以外的人调戏了,还是位弱女子。 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把人从身上扒开 “青灼你方才干嘛了?” 青灼无辜眨了眨眼,“将军你同意我抱的。” 司徒苍羽余光瞥见不远处起劲的家奴,又不好把话说直白,咬牙道 “一路顺风。” 抬手,让伺候的丫鬟,把人请走。 远,近的家将家奴,脸上藏不住的兴奋。 不到一个时辰,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主子,在院儿里被青灼姑娘摸屁股了” “不是,是被青灼姑娘抓屁股了双手一起的” “什么主子双手其上,对青灼姑娘连摸带揉噫邪” “没想到,主子忍了这么久,终于光天化日之下上手了” “唉可怜的三公子,大地回春,也没三公子绿” 第二日,上午, 出发几月的幻聪和李然回了边城。 原本缠着青灼不让走的小琳,见着幻聪撒着欢儿的扑了上去。 “小尾巴,你怎么来边城了?” “早就来了,聪哥哥,你都不来看我。” 小琳牵着人,往自己院儿里带。 两年未见,有太多话想说,还有给他准备的小礼物,都堆了一架子。 幻聪哄她,说饿了,要后厨做饭菜。 小琳信以为真,拿出自己的小点心,让他等着,自己踮起脚尖跃到后厨去抓厨娘,赶紧做好吃的。 司徒苍羽双手扶背,嘴角挂笑,看热闹似的。 幻聪一眼就看见了青灼,好像在哪儿见过。 顾着看乐子,司徒苍羽忘了给三人介绍,青灼反客为主,先自保家门,又欠身与两位攀谈。 “原来是袖宝斋的东家,真是青年才俊,仪表堂堂。” 幻聪听她这话,总觉得,这不像是久经风月场的青倌说出的话,一时又想不到是哪儿不对。 李然根本不知道名苑楼是什么,也没想接话,他们这一趟只能待两三天就走。 他太想去雄关大营瞧瞧,借着幻聪和青灼说话间隙,他把司徒苍羽请到一旁。 “将军,让属下回大营住两晚,太想念兄弟们了。” “怎么就你们两人回来?” 司徒苍羽没说允与不允,先问了话。 “冯公子他们先赶去楚城了,冯氏家族要迁移楚城,他得跟过去料理。” “接下来去哪儿?” “动身去北疆路线,南面的商路已经摸清。” 司徒苍羽见他满脸渴望,深怕不允。 “去,两天后准时回府,别和兄弟们说你的事儿。” 李然应允谢恩,也没空和幻聪交待,朝着雄关大营去了。 司徒苍羽回来时,青灼准备告辞启程。 送人上了马车后,幻聪一脸思量,犹犹豫豫开口 “兄长,你确定,青灼是名苑楼的姑娘?” “当然,她当初就住在雅阁旁,身世可怜,日子难捱,现在才好过一些。” 幻聪眉心发皱,心中疑虑不减,正想开口。 余光见小琳带着传菜的丫鬟们从远处走来,扬起笑 “走了,吃饭了。” 第194章 花着卫国贵公子银子,还四处沾花惹草 餐桌上,司徒苍羽显然成了局外人。 满桌菜,全是幻聪喜欢吃的,平日深怕自己少吃一口的小琳,这会儿心疼人,往人家碗里布菜。 一顿饭下来,司徒苍羽看都看饱了。 饭后,幻聪要带小琳去街上转悠,随口问司徒苍羽去不去。 不等司徒苍羽答话,小琳先替他回答 “聪哥哥,主子不去。”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主子,柯王爷回梁都城后,并未受任何责难。” 江川上前禀报。 “喔,为何?” 司徒苍羽执笔描画,好奇的瞥了一眼江川。 江川弓立一旁,回禀道 “陛下亲传口谕,柯王爷是奉命前去卫国,大臣便噤了声。” 司徒苍羽手里继续描着画,没抬头,微微颔首。 骤然间,脑子里蹦出,出征前,梁帝对齐帝的描述。 当时不懂,现在好似懂了。 北方的秋风,迅猛又不讲理,扫得落叶满庭,【谪凡留】门前的那盏彩灯跟着摇晃,宛如要下一瞬就得线断灯落。 灯上蓝色鸢尾花,色泽淡化不少,少了灵动,多了一层朦胧。 司徒苍羽取下彩灯,把他放进书房的架子上,也没想清楚为何要这样。 架子上还有不少鸢尾花图,都是他自己画的,青灼帮他整理成册,从生疏下笔到缓慢熟练,按照顺序规整一齐。他自己若画得好的,便写上日期,再添进册里。 幻聪和李然在边城待了半月有余,准备赶在大雪前,朝北面去。 幻聪一年四季都在多半在海内外奔波,眼下更不必多说,打造楚城商贸,开通中土之地,最重要的两条商道,几乎没有松散的日子。 “兄长,这次去北疆,我想去见见羽姐。” 临别前,幻聪立在书案前,给司徒苍羽缴纳铁骑贡银。 司徒苍羽瞅了一眼木匣子里满当当的银票,心情自然是好,也不计较这几日他和小琳差点闹翻将军府的事情。 “你有收到羽姐来信吗?” 司徒苍羽这才想起,好久没收到幻羽的来信。 幻聪摇头 “去西南这几个月,地点随时在换,我没收到。” “你也没到,先生在袖宝斋,应该有收到。” 幻聪懒散朝凳上一坐,“先生来信说没收到,梁都城义母也在信上说没收到。” 司徒苍羽闻言,思虑片刻,猜测道 “卫国太子刚回北疆不久,估计羽姐是怕他察觉才断了信。” “兄弟所见略同,这次想趁早去雪国看看。” 幻聪不紧不慢,嘟囔一句 “雪国常年冰天雪地,冷得要死,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这话,你见了羽姐再说一遍。” 幻聪逞强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就仗着大我几岁。” 倏地想起 “哥,你说卫国皇太子,到底见到姐没有。” “这还得问你姐。” 幻聪想起这两天,小琳给他讲的‘将军情史’,嘴欠揶揄道 “唉兄长我看你和姐才是亲姐弟,一位把卫国太子迷得不知南北,一位花着卫国贵公子银子,还四处沾花惹草。”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一本书朝着人飞过去。 “说实话,愚弟甚是好奇,三公子,到底是谁啊?” 抛开别的不说,这一点上,幻聪和将军府家奴几乎是共进退。 司徒苍羽不想搭理他,勾描鸢尾花的笔法越发熟练,这次能一笔描出花瓣带花蕊。 “兄长,我可听小琳说了,她给你选的将军夫人你都没要,心里是惦念着三公子,还是名苑楼琴师小敬之呀。” 幻聪话说得调皮,字面意思却很讨打。 一个刀子光眼丢了过去,随后放下手中笔,眉心蹙 “你还好意思说,小琳乱带回将军府这事儿,刚好没算账,不如,今儿你替她受了。” 幻聪见他那面露说一不二的神情,一股窜起,脚底抹油溜出书房。 司徒苍羽被他这样一搞,没了作画的兴致,指尖抚摸在书卷上,翻页改成了敲打,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打沉闷的心烦。 院里的落叶,从入秋落下第一片黄叶开始,就没让下人打扫过。 时下,枯叶覆庭,青石小道上,每一脚踩下去都是细碎的枯叶声。 月圆夜时,立在园中,片刻恍惚中,犹如回到了那夜西侯府,霜月秋叶的夜晚。 “主子,今年十月初九,府上要不要大办一场?” 多福又胖了不少,看样子跟着幻聪没少捡着好东西吃。 司徒苍羽睨了一眼,敲书的手指顿了下来 “往年不见你吵着张罗。” 多福圆润的脸上堆着笑 “往年你忙,府上花销紧,今年不一样了。” “——今年有银子了?” “诶主子,你忘了,今年你就二十岁了,弱冠之年,是要祭祀加冠。” 多福来劲,越说越兴奋 “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召你回梁都城,边城没有建立宗祠,在边城举行加冠,家族长辈、天家皇恩、祭拜先祖一样都没,还是有些委屈主子” 司徒苍羽没想这么多,若不是多福提及,他都忘了这事儿。 算起来,他许久没过生辰了,出征前,日复年月呆在军营训练,出征后,心无旁骛收复边城各地,驻守后,边城百废待兴又成了心头大事,野菜都吃上了,哪有心思过生辰。 “大办就算了,当日阖府上下每人赏二两银子。” 司徒苍羽心里生了别的打算。 多福闻言,眼珠都瞪大了,有了三公子的五十两在前,二两银子分量轻到不足谢恩。 慢吞吞开口 “主子,就算不大办,将军府置些彩头彩锦还是要的,梁都城的公子爷们,哪怕是庶子加冠,也都是设宴祭祖的。” 司徒苍羽想了想,准予了府中置彩锦,别的设宴一概不用,他在边城打交道的除了几座大营将领,就是知州府各位大人。 军中风气刚好不少,自是不能松懈,知州府各位大人,都是办实事,不擅长曲意逢迎,实在是没必要大设宴席。 多福退下后,司徒苍羽算着日子,离十月初九还有一旬时日。 估摸着陛下的圣旨,和司徒氏族和长公主府的赏赐也就这几日到,验查边城知州府政要,几座大营军要,一并能在这几日处理完。 第195章 时机,先机,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梁国-边城-将军府】 翌日,万里长空,湛蓝如洗。 幻聪和李然,乘坐四匹马拉朝北方去。 黑马佩戴皮革马铠,面上朱红髹漆,上面勾着一个北疆古老部落流传的字符【须卜】。 金丝楠木马车身,雕刻细致考究,花纹皆是出自北疆古老部落图样,顶篷立着一支仓鸮,侧面绣旗上绣着【须卜】二字。 这座马车处处展现神秘北疆风情,马车里的人则是地地道道梁国人。 这是李然的新身份,北疆消失的部落——羯族【须卜凌云】 送走二人后,司徒苍羽端着两支鸡腿,朝着躲在后花园去哄小丫头。 小琳坐在假山上,谁喊都不搭理,司徒苍羽朝她挥手上的鸡腿,还是没反应。 耐着性子上了假山,坐在一旁 “这待遇,全府就你一人。” 司徒苍羽连碗塞进她怀里。 小琳吸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 “聪哥哥说,府上的鸡腿我想吃多少就多少。” 司徒苍羽来哄人,没捞着半分好处,嘴角扯笑 “对,都是你聪哥哥给买的,多吃点。” 小琳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拿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开口问 “主子,这鸡腿怎么这么难吃?” 司徒苍羽干涩一笑,像是自嘲 “思苦无边,自然食不知味。” 小琳似懂非懂,放下手里鸡腿,垂头丧气道 “聪哥哥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小屋子都快堆不下了,可是,他走了,我这里很不舒服眼睛不听话往外冒雨我不想让聪哥哥看见只能躲起来” “你这次倒是乖,没钻进马车捣乱。” 司徒苍羽揭她短,“江川和小瑶差点把马车倒扣过来检查。” 小琳不服 “哼~我长大了。” “长大了,记得答应我什么了?” 小琳不想和他待在一处,敷衍嗯了一声,丢下碗跑了。 江川站在假山石下禀报:“主子,知州府大人来了。” 司徒苍羽眼里透出一丝憧憬,捡起另一只鸡腿,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今年初夏后,朝廷将边城之地的管辖权,重点划分给司徒苍羽监管。 原先知州府政要,司徒苍羽除了出银子,多数是听个大致,知州府的紧要事都上报朝廷内阁,再呈递梁帝。 现在则是,知州府的政要,事无巨细呈递给司徒苍羽处理,若遇紧急再由他上奏梁帝。 一下子,从掌管边城兵防到了掌管边城兵、政两手抓的地步,嫣然成为名副其实的边城土皇帝。 边城之地,地广人稀,当初收复后,朝廷只在边城设立知州府接管地方政要。 派遣驻扎知州府的各位大人,最初两年边城财政弱,政绩也不突出。 许多朝廷颁布实施的待兴方略,都得司徒苍羽的军队里的小兵配合帮助才得以推行,这让知州府大人对司徒苍羽感恩又钦佩。 现在地方财政充裕,新修土木,荒野开垦,学农兴商都在逐步推动。 唯一欠缺的还是人的问题,人少,成了边城当下知州府紧要的事情。 许大人递上月册:“上将军,官话在边城开始普及,朝堂从榕城调派过来的官话先生,教学相当不错。” 其余几位大人跟着总结,边城各处的官话普及情况。 除了年逾半百以上人,学习官话困难,中、青、小都有明显进步。 学堂教学、街道商贸买卖、田间农垦都开始实行官话,虽说常闹出笑话,但冲着官话比赛上的一百两银子,没有几个不眼馋的。 司徒苍羽手里翻着月册,耳里听着汇报,心道:银子是个好东西。 少焉总结发言:“官话普及,一切照旧,大人可多做几套方案,除了银子奖励还有其他优待福利,核心是保持边城百姓,能持续主动学习官话,应用官话。” “上将军,农舍重修,要塞新建、各地粮储和偏远小村的管辖,现在需要挑选官吏。” “不错,边城地广人稀,现在知县也都是几位协理兼职,确实该做挑选,人少挑选能做小官吏的自然更少,你理一分官吏招募说明:照磨、州吏目、库使、税使、司狱,都包括在内,给江副将一份。” 赵大人狐疑 “给江副将一份,有何作用?” 司徒苍羽挑眉道 “传去各大营,边城大营的士兵都是梁国人,官话识字自然不在少数,若有士兵愿意应招,岂不两全。” 众大人,恍然大悟,只夸上将军,英明差点就把崇拜二字写脸上。 商议完官吏选拔,就到了引商吸外。 边城之地劣迹斑斑,除了卫国边陲百姓常来通商买卖,别国根本就不敢来,更别说吸引外人迁移常住。 几位大人商量来去,也没有什么好方案。 司徒苍羽知道幻聪往北的商道会经过边城,但现下还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 北面的商道,是广纳北部甚至连接海域地界的通商要道,李然化身的羯族【须卜凌云】,要从这条商道起势。 一盏茶过后,司徒苍羽稳健开口 “根深蒂固的偏见,岂能在朝夕见溟灭,边城除了现在出了卫国边城的商道外,只有通往梁都城各处的官道,这些官道去梁都城的多,来边城的少,这是事实,现下很难流转。” 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可以修建一条无涯峰地界,通往北疆雪国的商路,北疆各部常年与齐国互通,若假以时日北疆往梁国通商,必定会经过边城地界,倘若,我们在修建无崖峰商道连接梁都城的商道中,建多几条分支商道,分支的商道都通往边城核心城池,商道上搭建驿站、茶棚、小摊、设立巡吏、巡捕。” “方法倒是不错,只是修建商道、每条分支指引搭建都是需要财力人力,若北疆不与梁国通商,齐国以南商队行惯了老商道,不愿行新商道对我们来说也是费力徒劳。” 司徒苍羽眼里透出笃定,和煦开口:“时机,先机,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知州府现在有银子,路自然要修,不仅是为了通商,还能更方便散落偏远小村的异族百姓。” 第196章 命御上将军与流苏郡主次年阳春三月成婚 【梁国-边城-将军府】 处理完知州府上表政务,已是傍晚。 司徒苍羽留了几位大人一道用晚膳。 晚膳后,司徒苍羽交代江川和小瑶,巡查各大营。 左、中、右三处大营巡检交给江川。 北、南两处大营巡检由小瑶负责。 剩下的雄关大营,将军府军营以及新设立的异族大营、西南返将训练、小暗探的【影火司】由他亲自巡查。 两日半时间,三人分开行事,大营边防、月册军务、演练巡查都漂亮完成 翌日,深秋鹤唳。 灰白色的高空,飘着细点雪花,还没落地就化成了雨点。 镇国将军府,联排跪地一片,准备听旨谢恩。 弱冠生辰,陛下没下诏让其回梁都城加冠,而是亲赐黄金铠甲一副、皓月玉蝉一对、夏国宝剑一把、黄金、白银各一百两,加封为破北将军,与镇国将军合称为:御上将军。 这是第一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王爷嫡女流苏郡主,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堪为皇室之典范。 朕深感御上将军与流苏郡主,乃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朕特此下诏赐婚。命御上将军与流苏郡主次年阳春三月成婚 共结秦晋之好,永结同心,相濡以沫钦此!】 这是第二封圣旨。 两份圣旨,第一封宣旨完毕,将军府上下,声如洪钟,叩谢皇恩浩荡。 第二份宣旨完毕,一片雅雀,都等着,最前面的主子先开口。 司徒苍羽迟迟不开口,克己复礼的跪地姿势,连头也不愿抬起。 传旨公公慌了神,身后一众家奴敛声屏息,竖起双耳。 “御上将军,御上将军。” 传旨太监唤了两声。 又是一阵寂然无声,针响独闻的静。 传旨太监知道司徒苍羽的脾气,深怕惹到他不痛快,笑呵呵斡旋道 “今日时辰不早了,奴婢还赶着回宫复命。” 话音刚落,将圣旨往黄金铠甲一放,撩袍小跑上了回梁都城的马车。 剩下阒寂无声的将军府众人。 稍顷,司徒苍羽缓慢起身,瞧了一眼黄金铠甲上的圣旨,声音清冷吩咐 “送一碟萝卜糕到书房。”说完便撩袍走了。 匍匐一地的家奴,松了口气,都知趣闭上了嘴。 账房先生忍不住先开口 “御赐入账,送入藏阁。” 家奴散开做事,往日闲扯又造谣的本事,这会儿硬是都憋在肚里。 江川上前摸了一把圣旨,家奴以为他想看黄金铠甲,卖好提醒 “江副将,奴才给你撑开瞧瞧。” “不必了。” 江川只觉触碰圣旨的掌心发寒。 小瑶去后厨拿萝卜糕,路过小琳住的地方,进屋提醒她没事别去找主子,走路遇上最好避开点走。 “主子,萝卜糕。” 小瑶将刚做好的萝卜糕放在软榻旁的小案上,又放下第二碟,“主子,后厨嬷嬷说,这是三公子爱吃的芙蕖香酥,你尝尝。” 司徒苍羽目光从手里的宝石短匕看向小案上,拿起一块芙蕖香酥,仔细看了看,意有所指道 “长得倒有点几分相似。” “这芙蕖香酥做的真像盛开的荷花,嬷嬷说三公子曾夸‘芙蓉出水绽新姿,回味无穷意阑珊’。” 小瑶捡着好听的说 “听说一口下去有清幽荷莲香,主子你尝尝。” 司徒苍羽没尝,重新放了回去。 萝卜糕,焦香扑鼻,如白玉点金。 芙蕖香酥,如出水芙蓉,清雅脱俗。 清米香、荷莲香交织一起,萦绕入鼻。 “小瑶,我去一趟卫都城,除了江川,别让其他人知道。” 司徒苍羽面色平静如水,重新夹起一块萝卜糕边吃边吩咐 “若司徒侯爵府和长公主府送来贺礼,让账房收好,顺道回一封谢书。” 小瑶脑子大了,如今的主子掌管整个边城得政务、军务,早就不是两年前的游手好闲。 怎么能瞒得住 “主子,打算去多久?边城事多,久了耽搁” “半月就回。” 小瑶迟疑重复 “半月怕是” 司徒苍羽没理会她,继续吩咐 “圣旨的事,别往外传,幻聪北上估计过几日有信到,无论有没有羽姐消息,都飞鸽传我。” 小瑶不敢多劝,恭敬听着吩咐应答。 “主子何时动身,属下先安排下去。” 司徒苍羽又夹起一块儿萝卜糕,声音轻快地吐出两个字: “今 夜 ” 小瑶领命退下,顺道打发了门外的家将。 一碟萝卜糕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司徒苍羽突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 反倒珩靖靖拦在马车前抢他萝卜糕的一幕,记忆犹新。 “芙蕖香酥,芙蕖香酥” 启唇低语几声,似想到了什么,眼里泛起丝丝柔情。 后厨西侧,做点心的屋里满是糕点甜腻味儿,厨娘指点着学徒制作糕点。 小琳团着白面,有模有样跟着学,小瑶让她躲着主子,就跑到喜欢的点心房来,好吃的多,好看的也多。 玩得起劲一抬头就对上立在门口的司徒苍羽,手上的团子跟着声音一起掉 “主子,你怎么来了” “做两盒芙蕖香酥装攒盒。” 司徒苍羽边吩咐,边朝屋里走。 厨娘领命行礼,随即清理案板准备制作。 房内的三人见司徒苍羽没有要走的意思,都有些局促,小琳更是想悄摸溜走,看了一旁厨娘嬷嬷,没忍心。 “将军,方才小瑶姑娘送过去的芙蕖香酥,口味可以吗?那是按照小公子喜欢的配方做的。与平常口味比略淡了些。” “为何会淡一些?” “在东宫时,公子说他不喜过分甜腻,自个理了一份方子给奴婢,减少了甜腻增加了荷香。” “很好,就按照方才的做。”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满脸认真道 “本将要学着做,应当先做甚?” 房内三人齐刷刷看着他,又都纷纷低头。 “啊将军将军是要学做芙蕖香酥?” 司徒苍羽点头,动手挽着袖口,看样子是非学不可。 厨娘眼神诧异,语调磕巴的开始教学。 小琳谨记小瑶叮嘱,现在顾不上厨娘境遇,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小瑶姐姐,小瑶姐姐,不好了,主子在后厨学点心。” 小琳不带喘气跑到小瑶面前,这是大事。 小瑶闻言点点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主子是不是疯了肯定疯了我要写信告诉聪哥哥。” 小琳接受不了,做糕点是姑娘们干的事儿,主子抢着干算怎么回事儿 第197章 少色令智昏,多修身养性 【梁国-边城-将军府门】 “主子。” 江川双手呈递马鞭。 “有事儿和小瑶商量,一旬左右我便归。”司徒苍羽接过马鞭,随手拍他肩又道 “身为副将,牵马坠镫这事儿以后别做了。” 江川低头,余光不由自主移向肩处,“将军永远是属下的主子,牵马坠镫应当的。”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一手拽着马缰,瞟了一眼马鞍袋里的食盒,扬鞭卷土披着星辰,霜月朝北而去。 “唉,主子终于走了。”小琳冒着脑袋,耷在门楣上。“江川哥哥,主子明年三月就要成亲了吗?” 江川不苟言笑的脸上,又多了一层寒霜。 眼都不带抬一下,抬脚往前走。 “喂,你说,江川哥哥是不是耳朵坏了” 小琳拉着路过的家将问。 家将不以为然:“江副将不是一直都这样嘛,小琳姑娘,夜深了,早些回房歇息。” 小琳睡不着,房间里都是幻聪给他买的小玩意,有布娃娃,九连环、泥塑、七巧板、拨浪鼓、纸鸢包含东西南北各处的。 小琳翻了一通,紫檀盒子里放着一枚琉璃水晶球,看着眼熟。 通体雪白的琉璃球,拿在手上好似一枚发亮夜海珠,小琳捧着走到院里,随手一挥,院里的灯全给灭了。 琉璃珠的光,恍如天上圆月握在手中,皎洁的不像话。 【卫国-靖北侯府】 翌日,卯时,司徒苍羽顿足在靖北侯府门前不远处。 高马低头粗喘,鼻翼扇动,马蹄微微颤抖。 马背上的人,衣襟,发丝挂着微湿晨露,被寒风扫了一夜的脸颊和双耳,微微泛红。 沉重吱呀响声,靖北侯府大门打开,马车从侧门缓缓立在正门处。 珩靖靖一袭紫青金绣朝服,佩戴紫金朝冠,半磕着眼朝外走。 深秋卯时,天光未亮,司徒苍羽借着侯府烛灯看向那人,依旧懒散,依旧喜人伺候,依旧撩拨心弦。 马鞭稍微拍马,哒哒哒的马蹄,踱步朝前走去。 “侯爷,你看,谁来了。” 搀扶人的府中下人,一眼就看见马背上的司徒苍羽。 珩靖靖揉了揉眼,惺忪的眼神瞬间明亮,一声清脆入耳 “苍羽,你怎么来了。” 随即越过马车,强行挤上了司徒苍羽怀里。 兼程一夜的烈马,此刻猛吐出一口气。 “来看看侯爷是否忘了我。” 几个月未见,心中所有苦闷,在珩靖靖落入怀里瞬间,烟消云散。 “外衣湿的,头发也湿了” 珩靖靖抬手扶上冒着热气的眉宇,带着难掩开心调子 “还出汗了,回府洗洗。” “侯爷起早,要去上朝。” 司徒苍羽唇瓣挨着手问。 “不去了。” 三个字,又是那就位的魅惑调子,拉长的尾音,听得人心尖儿发烫。 “我比早朝重要?” “嗯,你比什么都重要。” 珩靖靖贯会说话,这种哄人的话,听着心里发笑又发暖。 司徒苍羽有些委屈,捏住人腰间,用着力道,像是盘问又像是发泄不满 “为何不来看我。” 珩靖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又专注,四面相对,仿佛要把对方融入于身。 迸着火花的眼里,彼此想什么了然于心,气息越靠越近,心跳越敲越响 “喂侯爷小祖宗回府先回府” 靠近密语气息,再相差毫厘前,被老管家平地一声吼给打断。 街头小贩,早点买卖,夜市收档,借着天边白光破晓,忙活起来。 司徒苍羽见他真跟着进府,又问了一遍 “不去上早朝。” 珩靖靖管不了那么多,一双含情眼盯着人,柔而妖的调子吊着人 “俏佳人为我星夜兼程,披霜冒露,本侯今日要做躲在温柔乡的庸俗人。” “几月未见,侯爷莫不是想拿几句好听话,哄我作数。” 司徒苍羽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搂腰往怀里带。 靖北侯府下人少,这两位的花样从西侯府后院,延绵至现在的靖北侯府。 见多了,宛如见两口子过日子,都十分知趣的照例伺候。 主子不上上朝,忙往宫里递消息。 司徒将军披星戴月赶路,要沐浴梳洗,准备沐浴热水,换洗衣物还有驱寒姜汤。 “手上拿的什么?” “给负心汉,薄情郎的毒药。” “哦这么狠辣?” “可不得狠辣点,不然怎么长记性。” 说着,抬手朝珩靖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挑眉一笑。 “那小将军重着点,毕竟时间长了,有些东西生疏了” 珩靖靖字字如丝,眼眸一汪春池,勾着司徒苍羽眼神往下瞧。 两人似连体,搂着进入珩靖靖寝院儿。 司徒苍羽轻轻放下手中食盒,手掌带着后脑勺,朝自己跟前压。 双唇相抵,府门前的相思入眼,换成了狂风暴雨般的夺取,互不相让的侵略,心心相系的索取 绵长湿润,眷恋索求,欲望悸动 一个长而久的深吻,窒息的边缘,都舍不得离开彼此太久。 紧贴的躯体,两人的欲壑都心领神会。 司徒苍羽吸了吸鼻头,嫌弃开口 “我得去洗洗了。” 珩靖靖指尖摩挲着对方微红温润的唇瓣,没正形道 “洗啊一起啊” 司徒苍羽眼睛一亮,捉住他的手把人往浴房里拽。 “哎哟喂~” 老管家冒出来拦着 “将军,浴房的热水刚备热,不够两人用,容易招风寒要不你先沐浴,晚上热水就足了,到天明都足够。” 司徒苍羽没料到这一出,老管家懂事的让他面红耳赤,局促的低头独自进了浴房。 珩靖靖靠在屏风旁,没心没肺开口大笑,对着管家打趣 “你应该劝我们小将军,少色令智昏,多修身养性。” 第198章 侯爷床上床下,都贯会使唤人的 【卫国-靖北候府】 “从你府上带过来的?” 珩靖靖手里拿着一枚芙蕖香酥。 司徒苍羽从浴房出来,昼夜奔波,一场热浴,浑身舒畅。 一袭凝夜紫衬袍上绣着流云图案,沧浪色的侧腰系带,司徒苍羽半身胸口大敞开,胸前泛着被热水浸泡留下的浅红,脖颈、锁骨都挂着水珠。 司徒苍羽手里握着干帕子,边走边揉脑袋,湿答答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往下落,星星落落点湿衬袍。 “侯爷给个面子,尝一口。” 凑上前,猛甩了两下头,发梢的水珠,扫了珩靖靖一脸。 珩靖靖睁不开眼,挨紧往前凑,贴着司徒苍羽的衬袍,擦了把脸。 珩靖靖伸手扯住敞开衣襟,松松垮垮的上半身一览无遗,手指腹灵敏往人身上摸,声音懒散又细腻,“小将军从哪儿学得新把式,这般撩拨人。” 贯会用这种调子作弄司徒苍羽。 “侯爷给我擦头发,芙蕖香酥我替侯爷尝。” 司徒苍羽把帕子往人手里一塞,顺势夺过芙蕖香酥。 珩靖靖把人往软榻上推,三两步坐在了软榻上,珩靖靖卡在双腿间,站立着给他擦头发。 司徒苍羽低头“咔嚓”一声,一口咬下,口感酥脆不油腻,绵密柔软内陷,丝丝甜和荷香交织一起,仿佛雨后闻荷香。 是好吃的,虽比不上萝卜糕。 “这到底是给你自个口粮,还是给我准备的。” 珩靖靖嘴角勾笑,声音带着几分娇媚抱怨。 司徒苍羽把手里仅剩的一小口,递给他。 珩靖靖顺势坐在大腿上,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柔情似水瞧着他。 送到嘴边的芙蕖香酥,他也不开口。 司徒苍羽单边唇角上扬,露出邪魅一笑,一眼看穿似的,把芙蕖香酥含在自己唇瓣上,用手按住后脑勺,叼在唇瓣的芙蕖香酥,蓦然,喂进了珩靖靖嘴里。 小块芙蕖香酥,唇齿间抢着吃,口腔弥漫着荷香,津液交汇 拂晓的清晨灰蒙蒙一片,萧瑟又寂静,薄雾凝霜,秋风肆虐往骨头里钻冷风。 寝殿内炭火烧得正旺,一片乍然春色,从罗汉软榻、梁柱、蔓延到内室床上 司徒苍羽脑袋耷在珩靖靖脖颈,厚重的热气从嘴里呼出,拍打在珩靖靖喉结上,旁边刚咬出的牙印,逐渐发紫。 锦衾下是两具赤条条胶漆,司徒苍羽像是得理不饶人般,拽过床帐带子,嵌住人的双手倒扣头顶。, 珩靖靖眼眸发红,嘴里发出喃喃软骨调子:“绑我小将军在哪儿张榻上学的” 司徒苍羽遏住手腕的手,心虚的松了一下。 珩靖靖轻抿一笑,随即微微张开嘴,哈出一口热气,逗弄他道 “憋坏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司徒苍羽满身湿透,漏夜奔骑,将人从床榻上拽起来,又暴戾的压了上去。 带着满腔的欲望、愤恨、不确定像是被抛弃的幼豹,撕扯破坏,才能寻慰一点点不确定的安全。 两人醒来时,黄昏将至。 司徒苍羽光着身子,捡起氍毹凝夜紫衬袍,衣襟被撕烂了,从罗汉榻一直散落到内室。 “别穿了,风光大好。” 珩靖靖半磕着眼,懒散躺在床上,悠悠开口。 司徒苍羽回头,一脸坏笑 “行啊,侯爷说不穿咱就不穿。” 珩靖靖翻了个身,朝屏风外看去,使唤人 “小将军,外间书案上羊皮卷子你拿过来。” 司徒苍羽大摇大摆拿了过来,揶揄道 “侯爷床上床下,都贯会使唤人。” 珩靖靖莞尔,眼眸多情看着他,“小将军捞到痛快,裤子还未提上就不认人了。”,眨了眨眼,手没有要接羊皮卷子的打算,调戏道 “俏将军,打开瞧瞧。” 司徒苍羽倒头栽进床上,隔着锦衾,压在珩靖靖身上,一副流氓行径,打开手里的羊皮卷子。 “这是什么文字?” “雪国女书” 司徒苍羽朝着人怀里钻,“雪国不是没有文字传承吗?” 珩靖靖勾起他一缕长发,把玩在手指尖,这是他常有的习惯,有一种性事后回溯的快感。 声音沙哑,轻飘飘开口:“三百年前,雪国女祭司和族长女巫自创的文字,当时在雪国女子中间盛行,一直延续到一百年前,新族长为了能更好融入北疆各部落,废除了女书文字。” 司徒苍羽单手扬起羊皮卷子,正对着两人 “侯爷给说说,上面都写了啥,我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上面写了司徒苍羽放荡纵情,欲壑难填” 四个字四个字开口,断续间的调子,惹得人血脉血脉贲张。 一脸虚心受教的人,骤然察觉,一把扯过手轻舔舐勒红的手腕,舌尖的温热润湿触感,珩靖靖拿捏人的哼出呻吟调子。 司徒苍羽受不了这音,堵住人发调子的嘴唇,求饶道 “侯爷,三公子,饶了我。” 珩靖靖撑起身子,散漫靠在床梃上,一副大佬抽查模样 “还记得年初和雪、兹、奢比国的事吗?” 司徒苍羽颔首,靠在珩靖靖肩上 “当初你让我注意,我给西南、梁都城和羽姐都递了信,不过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 “从那次后,很长一段时间对方都属于静默,这份羊皮卷子,前段时间从奢比国截获的,他们换了文字传信。” 司徒苍羽摊开羊皮卷子,蹙眉道 “意思是他们换成雪国女书文字,是避免截获后信息外露。” “我总觉得这三国之间,谋划着什么,雪国如今的疆土辽阔,北面与卫国抚亚东极边陲相邻,南面与齐国毗邻,这几年齐国与雪国大祭司族人,来往深密。” 司徒苍羽敏锐捕捉到关键,珩靖靖真实意图,是要杜绝雪国对抚亚东极边陲的隐患。 “侯爷是想对雪国下手?” “迟早的事,不过得先搞清楚那份图纸上的是什么,你们梁国太子之所以拿不下兹国,我猜想雪国肯定有搅局。” 珩靖靖盯着羊皮卷子上的字迹,眼里透出一股强烈探求。 司徒苍羽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捧着人双颊仔细瞧,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促狭道 “哟,我们神通广大的侯爷,居然也有不认识的字儿” 第199章 不娶她,娶我咯 【卫国-靖北候府】 珩靖靖捏着人下巴,毫不客气咬下去:“怎么,不识字,也能把小将军拽在身下。” 东风无力百花残。 百花残不残不清楚,反正昼夜不停息的镇国将军,快是要摧残决堤了。 两人一直闹到夜幕后,府内烛火通亮,膳厅的饭菜冷了热,热了冷,最后菜色都变了样。 司徒苍羽重新穿上干净衬袍,赤脚徐步向前,打开了房门,腰间带随意扎了个结,露出大片胸口在外。 臊得门外几位老仆不敢直视。 “小将军,饿了,是在房内用膳还是去膳厅?” 老管家笑呵呵问道。 “在房内。” 司徒苍羽故意回头往内室瞥了一眼,声音低了两分道 “你们侯爷还累着。” 欲盖弥彰的心思,深怕一众老奴看不明白,又刻意的支棱了一下神清气爽的神态。 珩靖靖懒散在床榻上来回翻滚,微微半磕眼,眼尾晕染上情欲未消散的红。 “侯爷,还不起。” 司徒苍羽立在衣柜前翻捣,两人身量差不多,珩靖靖的衣衫他都能穿。 “我起不来,” 珩靖靖耍赖又打趣 “小将军,本侯还累着呐” 司徒苍羽心虚的翻着衣袍,轻咳一,转了话 “三公子,这件荼白色如何?” 珩靖靖耍他开口 “不穿最好。” 司徒苍羽没听蛊惑,换上荼白衣袍,又抽了根白玉簪子半束发髻,别有一番世家书生郎味道。 一双深邃如雄鹰的眼神,出卖了书生郎是位征伐上将军。 司徒苍羽给珩靖靖挑了同样的荼白宽袍,一手扶着腰,嘀咕道 “老子腰都快折了,你好意思不起。” “俏郎君,劳烦一回。” 珩靖靖欺负人上瘾,掀开薄被,抬手等人伺候。 司徒苍羽弯腰顺势坐下,小丫鬟似的伺候人。 有一种熟能生巧的惯性。 洗漱后,桌上人参鸽子汤、燕窝雪蛤、胭脂香粥、青菘小菜、冷蟾儿羹、无骨蛇筒清淡得像是大病初愈。 老管家笑盈盈 “都是温和滋补的,适合小将军。” 司徒苍羽心里大喊,什么叫做适合我,本将军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嘛。 珩靖靖自顾自坐下,爽快进食。 司徒苍羽心内盘算,下次得再明显些。 用完餐后,已是戌时,两人连体婴儿般,围着院子散步消食。 最后往书房去,珩靖靖要处理今天送过来的折子。 司徒苍羽一手握着羊皮卷子,一手端着芙蕖香酥,大有算总账的意味。 “当初说好的,怎么没去边城看我?” 珩靖靖斜坐在书案前,手里翻着古籍,淡然开口 “去了” “去个鬼,靖北侯爷就是个骗人鬼。” 司徒苍羽满脸委屈,把芙蕖香酥往人面前一推 “吃了” “刚吃完饭,吃不下了。” “真不吃?” 珩靖靖扫了一眼芙蕖香酥,饶有兴致地看着 “喂我” 司徒苍羽懂事,俭起一块儿芙蕖香酥喂进进嘴里,眼里划过丝丝期盼,忍不住问道 “怎么样?” “还不错,厨娘手艺没差。”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没了兴致,剩下的半块,自己塞进了嘴。 “小将军,就喂我半口?” “嚯,给你半口就不错了,剩下的都是我的。”司徒苍羽扯过他手上的古籍,“这是雪国女书” “嗯不是说我不识字?现在得勤勉,免得被小将军奚落。” 珩靖靖自顾自拿起一块儿芙蕖香酥,不经意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这有什么难的,厨娘都在我府上。” 司徒苍羽倏然想起 “立青君也有很多古籍,你该不会管他借得” “哼就他有,我不能有了。” “说实话,以前我觉得你在卫国手眼通天,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就不一样了,你嘛也就是当初那几招,把我给唬住了” 珩靖靖嫣然一笑,夺过古籍和羊皮卷,兴致盎然开口 “怎么现在不一样了?” “唉你知道小琳在哪儿找到的吗?” 珩靖靖不动声色,微微上扬唇角 “哦,不是自己回去的?” “跑进了名苑楼,立青君还送了古籍心法,压制她体内弑杀之气。” 司徒苍羽得意扬眉,又问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没说。” “我哪儿知道,名苑楼向来水深,立青君广交四海,野路子多,避开暗探只有一套。” 司徒苍羽抓着杆,不管不顾往上爬:“所以说嘛,侯爷,你得努努力,这样下去,你在本将军心里的高位没准儿得往下降一降了。” “听小将军这话,立青阁主往你心里钻了?” 珩靖靖用力在大腿上一掐。 瞬间,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痛。 语气里带着五分警告,五分蛊惑 “立青君是位美公子,什么时候会会” 被架上去的人,一时间没了能往下滑的杆,大声嚷嚷 “你别不把我当回事儿,我这模样,俏郎君,女娇娥都稀罕着。” 珩靖靖手肘撑在书案上,单手托腮,一双含情眼映出柔光,拖长尾音 “哦除了名苑楼的立青阁主、小琴师敬之,青倌青灼,还有梁都城的流苏郡主,小将军吃香得很呐” 司徒苍羽呆立当场,少焉道 “你怎么知道的?” 珩靖靖懒散扬眉,身子往后靠靠,双脚搭在司徒苍羽腿上,轻佻开口 “我紧张啊好多人要抢小将军呐。” 司徒苍羽心里欢喜,却硬犟嘴 “侯爷的话,骗人的鬼。” 顿了顿,像是保证似的 “我不会娶流苏郡主,圣旨我没接。管他明年三月,还是明后三天,都与我无关。” 珩靖靖淡然一笑,盯着他,四目相对。 过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里带出丝丝调戏开口 “不娶她,娶我咯” 第200章 你...你们,太伤人了... 【卫国-靖北侯府】 司徒苍羽内心狂喜,抓住人手,拽到心口 “娶,只有侯爷愿意,八抬花轿抬侯爷入洞房。” 珩靖靖乐了 “花轿?你熟悉啊,立青阁主不是送了你一辆。” 司徒苍羽想起坐着大红马车在卫都城绕圈的事儿,心里发虚,为了银子,他做得可太多了。 “翻什么旧账,侯爷小家子了不是。” “俏郎君,女娇娥轮流来勾搭我的人,还不许我说了。” “既然是侯爷的人,什么时候把这位置坐实了?” “本侯善妒又专宠,将军榻上只能我一人侧睡。” 司徒苍羽刮了刮鼻头,又是一阵发虚,配合微微颔首。 “还有,空榻孤枕,遥寄相思,本侯可不愿意”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颇为得意,学着珩靖靖的调子 “这么馋我,侯爷身子受得住吗?” 两人没正没形瞎闹着,折子审了一半,就被散落在地。 春宵苦短不知时,从此侯府无昼夜。 司徒苍羽从到靖北候府后,一连三天,珩靖靖都没上早朝。 第四日,珩旭带着皇命敲开了靖北侯府大门。 “侯爷呢?” “还未起。” “都巳时了,还没起。” 老管家默不作声低头不语。 珩旭不管不顾往后院寝殿出去,老管家上前拦住人 “世子,正厅候着,老奴这去同传。” 以往珩旭上门没注意礼教,跟在西侯府一样,直接进屋找人。 微微一愣,开口问道 “边城那位来了?” 老管家点点头。 珩旭轻笑一声 “黑夜都不分了。” 无奈转身去了正厅。 黑夜不分的两人,赤条互相搂着,酣睡正香。 “侯爷,侯爷”老管家敲门连带喊人。 珩靖靖动了动,不想搭话,揽在臀上的手,用力一拍。 司徒苍羽被拍醒,揉着眼,翻身起床穿衣开口。 “将军,世子来了,要见侯爷。” 司徒苍羽睡眼惺忪,发愣问道 “世子?” “西侯府二公子,侯爷的兄长。” 司徒苍羽瞬间清醒,边理衣衫边问,“人在哪儿?” “将军莫慌,人在正厅。” 司徒苍羽掩耳盗铃,“谁慌了,本将是怕二公子等太久。” “去见兄长吗?” 珩靖靖边整理衣袍,边问他。 司徒苍羽想起上次见珩旭,摇摇头 “不了,二公子这时候过来,指定有事儿,我不方便去。” 珩靖靖动了动嘴角,揶揄道 “小将军这是羞于见人了,昨晚你可不是这样。” 司徒苍羽服了,什么都能往床上扯。 辩解道:“没带聘礼,见了也无用。” 珩靖靖抹了把他的脸颊,轻飘飘一扫而过走了。 司徒苍羽独自在房内用早膳,吃完早膳见人还未回来,又自觉去了书房。 羊皮卷上的字不多,但谁也不认识谁。 司徒苍羽学着珩靖靖的样子,对照这古籍查阅,没看两页,人就犯困。 余光瞥见一旁山河图,北疆和雪国地界为主,卫国边陲抚雅东极通往雪国境内线路尤为明显。 沿途道路、桥梁、山川、河流、村落、城墙、关隘、烽火台 从未见过能将山河图标志这般细致,司徒苍羽看得仔细入迷。 “世子聊完正事,还不走?” 珩靖靖直接下逐客令。 珩旭指尖点着桌面,嘴角挂笑 “为兄挂念侯爷,不留兄长吃顿饭。” “留啊和九公主报备了吗?” 一句话堵了珩旭的嘴,起身叮嘱 “边城那位,侯爷可藏好了。” 珩靖靖起身送客,倏地想起 “前几日来大哥身边的暗探来信,说是两人去了蜀国。” “大哥这日子过得真是安逸,前半生宦海浮沉,后半生周游四海。” “二哥你也不错啊,九公主再过两年就该指婚了。” 珩旭眸色发亮,爽朗大笑两声,须臾打趣道 “还是侯爷好,帐中俏佳人,深院藏将军。” 打发完珩旭。 一身乔装的启鹤玉登门而入。 “靖靖,听说你想好来了。” 珩靖靖拱手行礼,礼毕后不客气朝启鹤玉丢了个白眼。“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你都几天没上朝了,本宫来探望爱卿。” 珩靖靖露出一抹狡黠 “殿下当真来探望微臣?” 故意伸手带路 “殿下正厅请。” 启鹤玉停住不肯往正厅走,“后院,后院清净。” 珩靖靖不惯着他,“微臣后院有人了,殿下不适合见。” “哦有人啊,本宫本宫”启鹤玉反应过来,捏着扇子敲珩靖靖肩膀。 “殿下不必对微臣这样听着风专程来找苍羽。” 珩靖靖戳破道,顿了一下又补充 “殿下,别抱太大希望。” 启鹤玉眼神瞬间黯淡,轻吐一口气 “雪国都翻了个遍,她真是狠心。” “既是狠心,亦是有心,殿下何不早日释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启鹤玉苦笑一声 “错生帝王家,艳羡天边雀。本宫何尝不知,和她本就是无疾而终的结局。皆是沧海渺渺一粟,星霜荏苒。” 启鹤玉捏紧折扇,声音透出无限遐想 “一生幸遇一入心之人,已是万幸,倘若能长伴雪鬓霜那该多美好。” 珩靖靖不禁想起那人说用八抬花轿抬他进府的样子,眼神清澈明媚,像是初冬晨阳,往人心里丢了一团暖意。 丢暖意的人,这会儿正一手执笔,一手拿着糕点,埋头在那张山河图上写写画画。 “苍羽,苍羽”珩靖靖抬脚进屋,两人面面相觑,司徒苍羽咧嘴开笑 “哟,侯爷,舍得回来了。” 珩靖靖轻咳两声,指了指自己嘴角,示意他擦掉嘴角的糕点屑。 司徒苍羽放下笔,起身上前,一手糕点,一手按住后脑朝人嘴角亲去。 一吻覆上,余光瞥见门外有露出的一截衣袍,随即往上移,恰巧对上启鹤玉瞠目结舌。 “嘴角沾了糕点屑。” 珩靖靖把人扒开,清了清嗓 “太子殿下到访。” 司徒苍羽臊得双耳通红,轻咳两声,往后退两步,拱手行礼 “见过殿下。” 启鹤玉还未从方才场景中缓过神,步子往前挪了两步,看着房内两人,迟迟不肯抬脚入内。 珩靖靖微微扬眉,抬手在启鹤玉眼前晃了晃,不以为然道 “殿下,你见过的风浪可比方才凶猛多了,不至于” 启鹤玉缓过神,用扇子打开手,声音微微发颤 “你你们,太伤人了” 第201章 所以是我错了? 原本害臊,紧张的司徒苍羽,听到这话。 不明所以看向珩靖靖,眼神发问:怎么回事儿 珩靖靖耸了耸肩,无奈一笑。 启鹤玉缓缓抬脚,走到主位坐下,脸上的震惊随着目光,不停游走在两人身上。 司徒苍羽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 珩靖靖甩着宽袖,座到次座上,用一贯对外人的清冷口气 “殿下,你再这样,苍羽就出去了。” 启鹤玉收回眼神,小声嘀咕 “谁知道你们平日玩得这么花。” 听入耳,小将军双耳发烫更盛。 局促座到珩靖靖下方次座。 见状,启鹤玉招呼人,让他坐到珩靖靖对面。 珩靖靖挑眉轻笑,调侃道:“殿下,他可是我的人。” 启鹤玉白了他一眼,“本宫有事问,你不必时时提防。” 珩靖靖没打算停手,继续道 “苍羽可抢手了,郎君、娇娥争着抢,我可得提防着。” 威武不屈的镇国将军,被珩靖靖几句话形成,卖弄容貌的俏公子。 司徒苍羽坐立不安听得满耳,珩靖靖不知羞,他可臊死了,飞了几道眼眼刀子过去,想让人闭嘴。 偏偏对面的人,压根不朝他这方瞧一眼。 启鹤玉也被逗笑了,揶揄道 “这么紧要,难怪侯爷早朝堵不上了。” 司徒苍羽受不了两人一句比一句离谱,故作镇定,打断二人 “殿下,有何事问在下?” 启鹤玉转而和煦,开口前,迟疑又迟疑半晌,没开口说出事由。 司徒苍羽心知肚明,只是他也许久未收到幻羽来信,不知二人是否见过面。 至于问什么,始终都绕不开幻羽。 “殿下,但说无妨。” 启鹤玉微微吐出一口气,低头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神色多了一层阴沉。 “你应当知本宫想问何事,羽羽姑娘可有联系你?”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不瞒殿下,和去年一样。” 须臾询问 “殿下这次去雪国,难道没见到羽姐吗?” “没有,本宫走遍了雪国有人居住的地方,大雪皑皑,风雪万里,怎么都找不到她半分踪迹。” 启鹤玉抬眸,双眼褪去了明亮,布满了涣散空洞和无可奈何。 如果说上次他见启鹤玉,只觉这人只是为了填满心中缺憾才义无反顾奔赴雪国。 那么,这次的启鹤玉,让他看到了痛失所爱的心灰意冷,满身华服,遮掩不了可怜落魄。 司徒苍羽不擅安慰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卫国太子,一时哑然,朝珩靖靖丢眼神。 偏偏人还故意忤逆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吃着糕点,半磕眼品茗。 无奈,赶鸭子上架,生疏快慰 “殿下,世间女子千千万,柳暗花明又一村。” 珩靖靖一口清茶喷出,对面的人忙递上干帕子,忘了避嫌,直接动手抹嘴。 等反应过来时,启鹤玉头早扭过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珩靖靖看着抹嘴的份上,附和道 “殿下,苍羽说得没错,你这些年游历四方,红颜佳丽只多不少,羽姑娘自然是顶好的,她避着殿下,殿下何不成全她。” 启鹤玉回头,见两人又腻歪在一堆,心里烦。 起身,撩袍,丢下一句 “你俩收敛点。” 走了。 司徒苍羽望着略显凄瑟的背影,没来由嘟囔一句 “勉强能配上羽姐。” 珩靖靖走到书案前,看到自己辛苦几日的山河图,多了些乱七八糟的标准,扯着沙哑声冷厉喊道 “司徒苍羽” 一声入耳,有人背脊发凉。 认识两年,还是头一遭听这么无情的声音。 不知所犯何事的人,一脸乖巧走了过去。 珩靖靖指着山河图,犹如指着犯罪现场。 “不好看吗?我觉得还可以。” 司徒苍羽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有信心,从出征到如今,描绘过的山河图,没有百张也有七八十份。 “这是我给陛下绘制的,皮料和背面的印章都是御赐钦定,字迹、章法、重点要塞错得离谱。” 说着翻到背面,玉玺金印正端入眼。 司徒苍羽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眼神似乎要撕了自己的人,认怂低头,又顿感委屈,不管不顾胡乱开口:“果然,侯爷的话都是骗人的鬼,方才还说我紧要得提防旁人,这会儿就指着我骂。” 珩靖靖气得紧抿嘴唇,深吸一口气 “所以是我错了?” 司徒苍羽明知不是,反而故意囔囔 “当然,你说紧张我,自然得宠着我,还有,既然这东西重要,就不该随意摆着,谁看一眼不觉得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珩靖靖戳穿道 “这张山河图,你从哪儿翻出来的,你自己说。” 司徒苍羽心虚不行,山河图是在他乱翻的时候,无意瞥见的,人家归整放得好好的,确实没有随意摆。 见人不开口,又见人怂得要命。 和当初半跪在他跟前,鼓起勇气让他帮梁国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方才那股火焰,顿然烟消云散。 此刻,老管家进屋,笑呵呵问两人在哪儿用膳。 司徒苍羽像是看到救星般,扭头朝老管家告状 “于伯,侯爷凶我,他好凶。” 老管家眸色一愣,搓着手,笑盈盈开口 “将军这是哪儿的话,侯爷对将军好还来不及,怎么会凶” 司徒苍羽耍性子似的,甩了把袖子,朝门外走去。 珩靖靖嘴角上扬,这都是跟谁学的。 “小主子,上哪儿用膳?” 老管家又问。 “人不是朝膳厅去了嘛。” 眼里满是笑意,抬脚跟着往外走。 “司徒将军,真是性情好男儿,相貌好,本事大,敞敞亮亮的。” 老管家跟在身后夸人。 珩靖靖微微扬眉,嘴角勾笑,冷清开口 “可不,真是招惹的性子。” “对了,樊卓昨日过来,知道司徒将军了,他不便见你,托老夫提醒你,后日就是十月初九了。” 珩靖靖步子微微放慢,指尖摩挲着手中竹扇柄,眼里柔情更盛,启唇轻轻哦‘哦’了一声。 第202章 侯爷,你哦什么哦.. 【卫国-靖北侯府】 司徒苍羽自知理亏。 可也不难全怪他,住在靖北侯府,他的日子过得和边城无二。 都是珩靖靖给惯的。 被人这样一噎,心理作祟,反而伸出理直气壮来。 那点理亏,往膳厅走的路上已散得差不多。 膳厅旁有一池锦鲤,下人们在里屋备膳。 司徒苍羽一副恃宠而骄的劲儿,抓了把鱼食,一脚搭着石栏。 数着数,投喂鱼食。 是什么时候起,让他在珩靖靖面前,有了今天这般出息。 他数着鱼食,心里琢磨 珩靖靖一袭宽袖长袍,悄无声息立在了他旁边。 “别喂了,三、两粒鱼食,池里的鱼都嫌弃了。” 正冥思苦想的人,倏地,回过神来。 拍了拍手上碎屑,故意往后挪两步。 “别过来,老子还未消气。” 珩靖靖噗嗤一笑,俏皮歪了一下头,“哦~” 了一声,掠过人进了膳厅。 司徒苍羽心里剩下最后一点理亏,随着这一声哦,全部清扫干净。 大步追上人质问 “侯爷,你哦什么哦” 珩靖靖轻飘抬眼,捻指展开毛竹扇,摇晃着:“好听啊哦”最后一个字,故意魅惑拉长尾音。 司徒苍羽听得心里酥酥麻麻,躲开那双含情眼,动手启筷。 填肚子能分散胡乱心思。 珩靖靖端坐摇晃手中扇,目光盯着司徒苍羽,犹如谁指派来的监工。 司徒苍羽抬头,微愣一瞬。 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兜了个圈关切道 “怎么不吃?” “吃饭那比得上小将军秀色可餐。” 调子轻佻,眼尾带勾搭。 一句话,司徒苍羽又被调戏了。 “我等会儿要出府,晚间可能不回来用晚膳了。” 司徒苍羽带了两分傲娇,给盯着他的人盛汤。 珩靖靖问他:“去袖宝斋?” 司徒苍羽把鸡汤端在人跟前,摇了摇头 “去名苑楼,” 又说 “把我瞧出花来,还是不顶饿,你不吃饭,喝碗老糁汤总可以。” 珩靖靖嫣然淡笑,舀了勺汤送进嘴里 “去名苑楼会谁啊?” 司徒苍羽故意抬杠:“会青倌佳人,小倌郎君,有人豪掷百万,多好的事儿。” 珩靖靖挑眉呛他 “哦注意闪着腰” 用完膳后,珩靖靖提醒他早些回府,又说自己要求皇宫请罪。 自知理亏的那点儿火苗又逐步燃了起来。 给自己找补 “侯爷,你这么受宠,卫帝定不会责罚。”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 司徒苍羽见他一脸好似真要受责罚地模样,心里愧疚多了几分,上前抓着人衣袖 “侯爷,我不乱翻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左右不过是本侯受些责罚而已,你不是要去名苑楼嘛好好去玩儿。” 珩靖靖突如其来地善解人意,以德报怨把司徒苍羽弄得更加难受。 忙解释道 “我不是去名苑楼寻乐子,名苑楼立青君帮了小琳,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道谢一声。” “小将军框我,立青阁主从海域还未回来,你去道哪门子谢意。” 心中愧疚作祟,司徒苍羽想了想,一股脑把自己的担忧都说了。 “立青君是没回来,名苑楼又几处我觉得可疑,教小琳的青灼姑娘,她原本懦弱无所依,在前楼维持生计,却听命立青君做事,住进后院照顾小琳,还有还有琴师敬之和他的青梅竹马,也有古怪。他那青梅竹马的师兄和立青阁主手下长得一模一样,不查我不放心。” 珩靖靖微微动了动眸色,藏起一丝意外眸色,用手勾了勾司徒苍羽一缕发尾,拖着调子故意找茬 “说来说去,还是想去会会老人,那女子和琴师都在你将军府住过,小将军想去会,不必打着幌子。” 司徒苍羽机敏一回 “侯爷这么说是故意不让我去。” “哼~爱去不去,反正腿长在你身上。” 说完珩靖靖进屋换衣,准备进宫。 司徒苍羽洗了把脸,稍微乔装了一番,出府朝着名苑楼去。 出府前,老管家拦住人,旁敲侧击提醒,要洁身自好,将军有了侯爷,不能见一个爱一个。 司徒苍羽听这话,莫名想起自个府上的一帮下人。 怎么,靖北侯府的老奴才,也成了这般果然,近处不如远观,熟悉不如陌生。 【卫国-名苑楼】 恰是下午时辰,名苑楼白日一楼喝茶说书也算热闹。 楼头正在更换适合秋冬时节的布置,珩娘子十年如一日,头上簪着一朵芍药花。 一手叉腰一手嗑瓜子,抬头监督装横彩楼的下人。 见着一袭玄色素衣,腰间挂配着一把价值不菲的短匕。 瓜子一丢,笑颜如花上前招呼 “哎哟喂哪儿来的俏公子啊快进屋喝杯茶再走。” 说话间,挽着人胳膊往楼里走。 或许是当初那份熟悉,又或许是心里知道珩娘子品性,由着人带进了一楼小茶间。 台上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一段靖北侯府地风流韵事正式开始乐道。 小厮奉茶,珩娘子对面而坐。 “小公子,是来寻乐?还是来寻出路?” 珩娘子堆着笑,把桌上的点心,又朝司徒苍羽面前推了推。 司徒苍羽自然懂其中意思,若说寻乐,青倌,舞姬、小倌乃至历年花魁的花册子都能顷刻间奉上,只要银子多,任君挑选。 若是寻出路,同样小倌出挑的人像册子,不仅让你瞧个清楚,珩娘子还能仔细给你讲解,名苑楼小倌的优待,以及小倌如何来银子的诀窍。只要你愿意,名苑楼有专门的人教习,哪怕木头,也能教成风中柳絮般变化。 司徒苍羽轻咳两声,眉宇间带着几分痞气 :“听闻名苑楼的玄女花魁当今一绝,本公子周游四方,特来掌掌眼。” 珩娘子抬手拍了两下,小厮奉上花魁名册。 “一见公子,就是花叶柳中驻的人。恰巧今年玄女花魁上月刚定夺,缴存十万两就能相邀,热火得很,现在都约到了新春前。” 珩娘子这样说,边把带画像的册子摊开,第一页就是几年的花魁姑娘。 司徒苍羽不禁在心里暗自比较一番,长得还行,不过和自己当初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珩娘子察言观色,抬眸间,明白了,不是看中的人,笑吟吟往下翻 一连几页翻过,司徒苍羽眸色如常,心里琢磨:怎么没见到青灼? 第203章 我租赁给他的,用边城小卒。 “公子公子” 珩娘子,说 “可有瞧上眼的?”珩娘子指着最后一页上的姑娘问。 “实不相瞒,本公子听闻楼里有位青灼的姑娘,也是往年花魁,怎么不见在册子上?” “青灼啊公子有所不知,青灼姑娘去年已离开楼了,我们这儿的姑娘只要赚够了傍身银子,是能自行离开。青灼姑娘便是如此。” 珩娘子一如既往笑脸答话。 司徒苍羽在那转瞬即逝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动声色异样,来去很快。 “委实惋惜,听闻楼里的琴师也是一绝,不知能否一饱耳福?” 珩娘子笑容热情 “公子上想听什么曲儿?” “七楼逗乐馆的曲儿。”司徒苍羽开口答话。 珩娘子笑容不减,十分老练答话 “公子可能有所不知,逗乐馆的琴师专为贵胄供养,是不出堂的。逗乐馆的琴师,好些是来自各异国人,他们背靠各国贵胄,虽说是琴师,背景确实厉害非常。” 司徒苍羽听出几分震慑意味,当年他在名苑楼时,也常有不知死活甩银子,闹着要逗乐馆的琴师出堂。 珩娘子先礼后兵,直接将人扭送到了官府衙门,亦或是直接打得半残,丢了出去。 在这一点上,开门迎客的名苑楼,从来都有自己的手段。 “见公子这副打扮,想来是初来卫都城,想听曲儿,我们这儿除了逗乐馆琴师,还有许多不错音律角儿。” 珩娘子,又说 “公子若有兴致,先听听曲儿,再上七楼逗乐馆溜达一圈,也算是了了心愿。” 司徒苍羽点点头,知道就算上了七楼,逗乐馆那帮性子鲜明的琴师,都不带睁眼瞧一眼过路人。 去了也是徒劳。 “原来如此,既然逗乐馆琴师不可一展,” 司徒苍羽垂帘美色,说 “青灼姑娘如今在何处?能否一睹芳容?” “名苑楼从不过问离去姑娘们的下落,所以爱莫能助。” 珩娘子刚答完,小厮便上前催促,查验彩楼。 换了位堂倌陪着司徒苍羽,这是名苑楼的规矩,新面孔,老富贾,权贵世家初次来都有专人招呼,从吃食、住所、到青倌、小倌都安排妥帖才收手。 深知空跑一趟,司徒苍羽并未过多探究,气恼。 转头去了袖宝斋。 自海域回来,司先生留在袖宝斋,主要照看各地营生买卖。 “小主子,怎么来了?” 司先生正在院儿拨弄算珠。 “过来瞧瞧。” “主子不应来的,如今身为上御将军,私自出关,是大罪。” 司先生担忧,说 “卫国的暗探,都在靖北侯手里攥着,怕是你一入卫国边陲,他就知道了。” 司徒苍羽玩味一笑 ,心里乐开了花。 “无妨,等他高发到梁都城,我早就回边城了,他找不到线索。” 司徒苍羽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其实这次来,我想查访一下名苑楼。” “名苑楼?” “没错,小琳当初偷跑,被立青君故意抹掉信息,藏在名苑楼,后又让一名女子将其送回,今日我去名苑楼打探,那名女子早就不知所踪。” 司徒苍羽事觉蹊跷,今日珩娘子的过分殷切,对青灼、对七楼过分撇清,都不寻常。 司先生叹口气,捋了捋白胡,惋惜开口:“暗探一直是梁国短板,从靖北候理朝政后,整个卫国犹如铁桶牢靠,别的异国暗探死伤惨重,纷纷撤退,蛰伏,我们的暗探还是那句话,保下一条命就不错了,所以小琳的事,当初确实差不大半分。” 说完又不放心提醒 “小主子,虽说你与靖北候有些交情,但此人,神秘难料,处事诡谲又果断,此次你来卫都城还是要多加留意。” 说完安排小厮给司徒苍羽收拾房间,准备晚饭。 司徒苍羽嘴角挂笑,想了想,住在袖宝斋也好,正好夜探名苑楼更方便。 “聪聪说南下商道进展顺利,现在又要北上了?” 司先生眼里满是期许,挂着慈祥问道。 “对,前段时间走的,他现在可威风了,有骁骑将军给他做副手,两千铁骑开道。” 司先生笑呵呵,眼里藏不住担忧:“北疆地域辽阔,雪国更是常年风雪,这一路怕是明年夏秋时节才能归来。” “估摸着差不多,羽姐许久没来信,他这次去,想借机去雪国见羽姐。” 司徒苍羽说完,又让江迭给他准备一身夜行衣。 夜幕将至,秋寒更盛。 晚饭时,餐桌一贯讲究,几乎都是司徒苍羽头次见到的菜肴,精巧又好吃,比靖北侯府还讲究。 司徒苍羽喜欢吃,司先生在一旁布菜,一边讲解每道菜的来源。 司先生说,这些菜肴都是从海域带回来的厨师做的,打算将来引进楚城。 “幻聪这是打算什么买卖都沾,出趟海域,还能带本地做菜师傅。” 司徒苍羽忍不住夸,经过搭建南、北商道之事。他对幻聪愈发满意,办事漂亮,张弛有度,对梁帝给他那件事,从不信到相信他能完成。 “对了,先生,据说海域地界岛屿多,百姓确实分岛而居,人数分散。你们去海域时,有没有听说立青君在海域建立房屋?” 司徒苍羽,放下碗筷,说 “亦或是听闻上千人建立房屋之事?” 司先生捋了捋白胡,微眯着眼,思索片刻 “不止听闻,还远远瞧见过。” 说完,转身拿过海域图,指着东南面的一处海岛 “这里,听海域人说,这座岛被一位神秘异国人买下,我们商船路过时,大批岛上有大批人在海岸上,海域人说是,神秘人找来修建海底宫殿,当初隔得远,瞧不见岛上具体是哪里人,不过海域人生来要么一叶小舟飘在海上,要么住在自己族里的海岛上,房屋是世袭的,不存在大肆修建。” 司先生恍然大悟说道:“听主子这么一说,那座岛屿应是立青阁主,论财力、阅历他都有那手段。” “不过,他上哪儿找那么多人。” 司徒苍羽挑眉开口:“我租赁给他的,用边城小卒。” 第204章 朱红大氅丑死了,下次别穿了 【卫国-名苑楼】 半夜子时。 通宵达旦名苑楼生意最旺,一至五楼莺燕袅袅,酒色升平。 六楼暮晨馆、早就闭门入眠。七楼逗乐馆,除了楼廊上的烛火星子声,再无其他响动。 司徒苍羽一袭夜行衣闯进了名苑楼逗乐馆。 逗乐馆布局与后院大相径异。 以曾经熟悉记忆,很快找到敬之所在的房间。 宝石匕首插入门缝,轻巧一勾巧妙破开房门。 倏地察觉,房门只是稍加掩门。 司徒苍羽没察觉房内气息,顺势进入房内。 青灼的房间位于东面,一扇四开窗,正对着高月。 司徒苍羽打开窗,霜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他用指腹摸了把烛台,是积尘,看来许久未有人居住。 余光瞥到屏风后,从房梁垂落下一幅巨大丹青画像,像上面的人身着一袭道袍,衣袍上却绣着梵文,五官没有勾勒,却能从整张画像中感觉飘然超凡神韵之态。 司徒苍羽有种似曾相识感觉,整个房间摆设甚少,就连青灼身为琴师该有的琴谱,乐器小件一件也没有。 昨日珩娘子打发他说逗乐馆琴师不过堂,这不过堂的琴师没在房内,会去哪儿? 司徒苍羽索性又转悠了几间琴师房间,其余房间倒是有谱子、器件,却依旧没人。 查完整座逗乐馆,倏地发现,逗乐馆空无一人。 司徒苍羽想起昔日,围坐一团,琴声高逸场景,不禁后背发凉。 难道昔日种种,皆是假象 那立青君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他折鸢尾一支送我摘玄女位,或许知道我真实身份。 若真是如此,那后面安排冯珍珠、偶遇敬之再到后来租赁买卖,或许都是故意为之 当初对珩靖靖那份惊忧,此刻,换成了立青君。 立青君、青灼、敬之、珩娘子 都说西侯府是卫都城最难探入的地方,其实人人都能进的名苑楼,同样谜底重重 从名苑楼出来,已是鸡鸣卯时。 司徒苍羽先是到城角吃了一碗牛杂汤粉,又提着两袋萝卜糕朝宫门走去。 一夜未合眼,懒散靠在石雕旁打瞌睡。 靖北侯府马车四平八稳停在他跟前,珩靖靖一袭紫金朝服坐在马车内,扇骨掀起窗帘,朝打瞌睡的人吹了两声口哨。 “小郎君,跟本侯回府,保你荣华富贵。” 珩靖靖眉宇轻佻,明亮的眸子里装着调戏。 司徒苍羽手肘趴车窗上,打着哈欠 “侯爷生得这般俊俏,不用荣华富贵,也跟着侯爷。” “哦,不要荣华富贵,那小郎君想要什么?” 司徒苍羽伸手把人往跟前跩,低声喃喃 “要侯爷正合欢,共良宵。” 入宫朝臣马车日渐增多,珩靖靖马车挡在一众朝臣马车前,眼见天色见光。 司徒苍羽松了手,倏然,又被人给跩住,附耳柔声 “快上来。” 靖北侯的马车四驹开道,马车内设有软榻,司徒苍羽倦在软榻上补觉,等着珩靖靖下朝。 下朝时,已是辰时三刻,天色渐起,晴空湛蓝,风中凉意吹得马儿欠身跺蹄。 三两下将马车上补觉人扰醒。 “你家侯爷还未下朝?” 司徒苍羽掀开车帘,问马夫。 “回公子,刚宫里来通报,说是侯爷被传去东宫了,还得过一会儿,若公子等不及,奴才先送公子回府。” “你家侯爷让人通报的?” “回公子,是的,侯爷说等公子醒后再告知公子。” 司徒苍羽闻言,心里乐得不知四六,轻咳两声 “算了,本公子闲来无事,等你家主子一同回府。”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 ,又问 “你家主子一个月上几天早朝?” “回公子,除了公子来这几日,侯爷每日早朝都回去。” “坊间不是传你家侯爷不爱上朝吗?” 马夫眼神一变,大有泄密的架势,音量小了几分 “那都是故意放出谣言,假的。” 马夫见他脸上挂疑,又说 “侯爷刚登科入朝时,卫都城暗探数不胜数,侯爷为了拔出异国暗探,故意放出口风,为得就是让暗探松懈,结果传言久了,大家都信以为真。” 马夫说得认真,司徒苍羽却一点儿都不信,靖北侯府的人,各个都是尽忠职守,更不会多言。 “你家侯爷权势滔天,和太子又走得近,不怕卫帝猜忌?” 司徒苍羽故意发问。 马夫眸色一变,迅速切断 “天家之事,奴才不知,更不敢妄议。” 司徒苍羽挑眉,放下车帘,又懒散躺了回去。 开始有时间好好琢磨珩靖靖,这人在他面前,时而强悍无边,时而又柔弱不能自理。 旷世之才确实不假,说好的不朝堂,转瞬成了卫国权臣。 在他面前总能把柔情蜜意,掰开揉碎喂给他,哄得他不知死活。 分开后能半年无音讯,绝情到宛如风月烟柳客。 琢磨来琢磨去,从珩靖靖琢磨到了立青君,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这两人绝不像珩靖靖云淡风轻介绍的那般交情。 两人之间到底是何种联系? 司徒苍羽感觉有一层雾,挡在眼前,而云雾后,就是他心中谜底答案。 “快晌午了,等久了没?” 珩靖靖悦耳细柔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司徒苍羽愣怔看着他,身上多了一件朱红大氅。 “给,” 珩靖靖朝他手里塞了暖手炉。 司徒苍羽蹙眉,盯着朱红大氅,问他 “这是哪儿的?” “太子殿下怕我冷,出宫前让我披上。” 珩靖靖如实说,又补了一句 “手炉也是” 北方严秋晨起确实冷,马车内的人双手微微发凉,怀里的手炉虽暖和。 心里生了酸,嘀咕道 “这才几月,太子殿下倒是贴心啊” 珩靖靖没注意他说这话时的臭脸,挨着人坐下,懒散靠在人肩上 “回府” 马车缓缓向前,司徒苍羽拉过他的手,放在手炉上,再盖上自己手掌。 “朱红大氅丑死了,下次别穿了。” 珩靖靖嘴角轻启,“苍羽,昨夜去哪儿了?” 第205章 这就是术法 “名苑楼,还回了一趟袖宝斋。” 司徒苍羽如实说,他没想过瞒着珩靖靖,除了梁国军务、司徒苍羽对于任何事,只要珩靖靖问他,他都愿如实作答,只是,珩靖靖就像位不负责的嫖客,很少过问他的事情。 这一点,在两人分开后,总是让他胡思乱想。 珩靖靖翻了个身,倒在人怀里,懒散闭目,打趣问 “会上老相好没?” 司徒苍羽有点要炸,语气不悦,手却搂紧人 “什么老相好,瞎扯。” 珩靖靖没打算放过,依旧不急不慢到 “立青阁主、娼妓女子青灼、还有哪位小琴师敬之。”故意说最后一位换了调子。 司徒苍羽心里发虚,当初和敬之一夜荒唐,听着这调子,不清楚珩靖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说,见了哪位?” 司徒苍羽音量提了提,给自己壮胆 “谁也没见着。” “嗯?” “逗乐馆空无一人,青灼早就从良不知所踪了,立青阁主云游未归,我能见到谁,侯爷你说说” 珩靖靖莞尔勾唇,朝冠束发,崩的发根紧实,难受的伸手解冠。 扯了几下,朝冠蹭得司徒苍羽脸颊发红。 司徒苍羽一手揽人在怀,一手勾着冠带,又细又慢,脱下朝冠,一头青丝黑发,垂落散开。 额前几缕头发,盖住了半边眼眉和鼻梁,好似半遮白玉。 司徒苍羽贴心细致,伸手把头发捋到耳后。 掌心附在清晰棱角分明下颚,犹如捧着玉珠在手心。 珩靖靖朝着人心口摸。 司徒苍羽后颈一阵酥麻,怦怦然地心口,越发厉害。 “小将军,这儿是怎得了?” 珩靖靖没睁眼,指腹隔着衣袍在心口处画圈。 司徒苍羽受不了这个,暴戾嵌住乱动的手,滑动着喉结警告 “别动。” 回府后,两人用过早膳,珩靖靖把人叫到书房。 司徒苍羽恃宠而骄,旧事重提 “侯爷还敢让我进书房,我可不敢,万一动了不该动的,怕挨打。” “上御将军,讨巧卖乖的事儿,用在床上就够了。” 珩靖靖掀起眼皮,一望春池勾人。语调如丝 “本候这儿有一则消息,上御将军讨好一下,本候便把消息赠予将军。” 司徒苍羽深知在逗弄他,可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揽腰捏颈,边捏后颈边把人往前按,早膳后的的清茶香,淹没在两人浓烈的亲吻中。 片刻后,两人额头相抵,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小侯爷,到底谁色令智昏?” 珩靖靖扭头,发红的指尖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密函 “边城南疆族人有异动。” 司徒苍羽沉沦神情,瞬间明亮错愕,边问边拆信笺 “你怎么知道?” “二哥告诉我的,信是从雪国密探手中截获,留在边城南疆族人,正在向雪国迁移。” 珩靖靖回坐下,又说 “边城南疆族人和雪国族人几百年前属于同族,雪国人有驭雪堆山本领,南疆族人同样也有术法,只是几百年过去了,南疆族人到底有何种术法无从得知。” 司徒苍羽靠在书案沿,这是一封告知路线,如何避开边城防守和知州府登记,绕过边陲防线盘查,到达雪国线路详解。 “南疆人,南疆人”司徒苍羽反复念叨,忽而想起什么,抬头看向珩靖靖道 “几个月前,我在军营遇到一位南疆人。” 珩靖靖眉心微蹙,神色担忧“你的大营有南疆人?”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语调平和如常,照实说 “西南战事用兵只增无减,我打算招纳边城异族士兵,扩充兵力。” “边城地域广,高山密林多,南疆异族群居在险山密林中,收复边城后,又花了小半年才把躲在密林的南疆人找出来,因人数不多,又加上他们基本都用手语交流,当时对他们的管控松动许多。” 说完,司徒苍羽眼神有些异样,怔怔看着密信上的路线。 他不懂为何?边城这几年他和知州府的大人,难道做得还不够好 重重吐出一口长气,像是整个身体都舒展许多,冷静开口 “你说南疆人会术法不知何种什么意思?” “术法,俗语称为诡术,流派广为流传的有玖家道法。不过那都是世人所浅知的。” “玖家道法,相传文能安世雄才,武能膳兵法谋将,谣传,得玖家道法族人,可谋天下。” 司徒苍羽想起世道上的谣传,又补了一句 “都是上百年的传言,难道真有此等人?” 珩靖靖手里握着毛竹小扇,轻巧拍打手心,语气和煦道 “有谣言,自然有溯源,玖家道法传言不假,除去玖家道法,实则中土之地上,还有许多流派,只是这些流派族人保守自封,子嗣繁衍从不与外族通婚,出生的幼儿血脉相近很难养活,加上常年战乱,导致人丁越发稀少,许多异族要么与外族通婚同化没传承下血脉、有得如南疆人那般躲进密林。” “许多异族都有术法,江湖上挑梁卖艺,易容术、傀儡术、迷幻术、驭兽术凡皆种种都可称为术法,只是与驭雪术比逊色许多。” 珩靖靖刚说完,双眼含笑看着司徒苍羽,挥臂抬手,须臾间,门外的秋叶鱼贯而入,飞入房内稳稳落在扇面上。 “这就是术法。” 司徒苍羽从未了解过术法,在他二十年的认知中,武力功夫都是日积月累训练而来,年幼时学习轻功也是双脚绑着重物苦练。 所以,初次见珩靖靖隔空破无,瞬移千里都让他不可思议。 原来这一切都是术法,除了功夫,这世间还有另一种高深莫测。 司徒苍羽一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能,或许在术法面前微不足道,怅然若失涌上心头,看着扇面上规整落叶,挫败油然而生。 转而想到什么,看向珩靖靖狐疑问道 “既然术法这般厉害,我征战边城时,为何通顺无比?” “术法厉害,但不是人人可修炼,除了正宗血统,天赋异禀,许多异族还能问杯,先祖同意后才能修炼,且修炼过程艰苦险阻,常有误入成疯成魔险境。再加上异族人少,中土之地战乱不断,没有哪位异族甘愿冒险对抗人数众多的兵力。” 司徒苍羽点头,明白些许:“也就是说,边城异族里,不乏本事高超异能之士,之所以我北征时没出头抗衡,是因为人少。” 珩靖靖手里把玩着秋叶,说:“在绝对的兵力面前,人少就是差异,就算某位异族开头抗衡,最后也讨不到多少好处,边城异族多人性贪婪,你当初攻打时就有异王直接投降,区区一族人,又能抗衡多久,索性大家都装瞎。” 第206章 击杀,灭族.. 司徒苍羽恍然。 这几年边城治理,处处维护边城百姓,却难讨边城百姓欢心。 追根源头,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 无心顽石,怎会捂热 想到这些,司徒苍羽挤压于心的某种东西,这一刻仿佛如寒冰裂缝,正在悄然淡化。 他无奈一笑,显得有些黯然 “你会觉得,我像不像场笑话。” 珩靖靖挪开眼,指着山河图道 “雪国人费尽心机蛊惑南疆人迁移雪国,我料想和术法有干系。” 没抬头,发问 “苍羽,你记得雪国、兹国和奢比国密谋之事?我怀疑和这件事有关系。” 司徒苍羽抽离回神,“你是怀疑他们密谋之事,需南疆术法才能实行?” “嗯。如今的雪国,卫国不得不防,这件事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珩靖靖眸色冷清,一双含情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与平日逗弄他的人,一分为二。 “问我的意见?为何我什么消息都不知,给不出任何意见。” 司徒苍羽如实说。 珩靖靖提醒到:“这批南疆人,现在是新梁国人。” 司徒苍羽瞬间明白,不假思索问 “侯爷打算如何?” “陛下有令,不与梁国开战,倘若我对这批南疆人做什么,那便违背卫、梁两国盟约,事情败露,梁国朝堂必定掀起风浪,其余异国也会借机滋事。” “侯爷既然想到了这般,定然有了主意,不妨先说出来。” 司徒苍羽原以为自己会先为护住南疆人开口,出口的话却是想听听珩靖靖打算。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轻而易举的想听除了护子民外另一种想法。 珩靖靖睨眼看他,似未料到般,声音冷厉而干练 “击杀,灭族。” 司徒苍羽心头一紧,瞳孔放大,重复道 “击杀,灭族” 珩靖靖一张俊秀冷清脸颊,透出一股强大傲慢独尊,然而无法让人生厌。 司徒苍羽的教条里,心系黎民忧万民,爱民如子意深沉是信条,不光是他的信条,也是世代梁国人刻进骨子里信仰。 就连征战上的俘虏,若非罪大恶极,他们也是能教化的教化、能留命的留命。 当初听到珩靖靖处理奸细和撤杀朝中部门,他不敢苟同,更无权干涉,只是对珩靖靖手段越发认识。 南疆人想杀他时,他没多言。 这次,珩靖靖挑明灭族,灭边城上的南疆人,亦是灭他几年都捂不热的新梁人。 教条不允许他同意珩靖靖做法,心中同样多了另一种声音。 珩靖靖见他不答话,没在逼迫,拿着人走到外间茶室,沏了杯热茶,递给他。 茶气热气袅袅升起,半空消散,留下阵阵茶香。 “苍羽,这世间,本就善恶无边,想要保持平衡,就要在鼎盛时,遏制一切恶源。” 珩靖靖手里摩挲着茶盏,目光柔和看着他,继续说到 “你若有能力杜绝南疆人百年不和雪国人联系,都圈禁在边城内,我可以放过他们,若不然” 司徒苍羽微微动唇,良久开口 “茶香正浓。” 珩靖靖笑抿一口茶,放下茶盏 “茶气消散,茶香才浓。” “侯爷,难道单凭一封密函,你就要灭了南疆人?” 司徒苍羽收紧手指,彷如手中捏着的不是茶盏,是某种紧绷线。 “一封密函足矣。”珩靖靖点破道 “苍羽,信你看过,换做互通来往,用得着避开边陲排查吗?你们梁国正在大新南、北商道,正是广纳四海之时,若非有问题南疆人为何要背着边城知州府,举族迁移。雪国大祭司为何特地将他们安置在中心部落” 珩靖靖没往下说,起身拍了拍他肩,轻吐一口气 “苍羽,我不逼你,同样也不瞒你。你做的事从来都没错,同样我做得事,也从未认为有错。” 说完起身走开。 司徒苍羽抬头,望向珩靖靖远去背影。 秋风正凉,从屋外带了进来,吹得书案上纸张摇摇欲飞。 那张信笺,被秋风一下一下吹到了他脚边。 司徒苍羽捡起密函,指尖仍不住收缩,信笺一角揉成了皱团。 西南战役、兹国顽抗、雪国密谋、南疆刺杀 这一切看似遥远又无干系,实则桩桩件件都和他缠在一起。 珩靖靖能诛杀朝臣撤门头,同样对南疆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明白,珩靖靖从知晓兹国、雪国、奢比国密谋之事,毫无保留告知他,里面是有情谊在的。 同理,今日他之所以没直接去料理南疆人,而是先告知他,并不是怕什么朝堂和异国滋事。 而是保全他骨子里的教条,尊重他所背负的责任。 他能圈禁南疆人吗? 教条和梁国祖训不允许他那样做。 他能站在珩靖靖对立面,手握长枪护着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南疆人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 出征那日起,他便以边城人食果腹,衣蔽体为己任。 秋风如刀,扫得院中落叶如下雨,天色阴沉宛如夜幕将至。 老管家送来炭炉,他喜欢吃的萝卜糕,还有干果瓜子。 “将军,侯爷说马厩给你备了一匹马,西极马可日行千里。” 老管家说完后,犹豫开口道 “司徒将军,是要回边城了吗?多在府上住些时日不好吗” 司徒苍羽闻言,眉心微动,极具敷衍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老管家叹口气 “小主子性子冷清,也就和将军呆在一处活泛些。” 第207章 先生,我与梁国同在,我臣服于它,生命献祭与它 【卫国-靖北侯府】 “小主子,司徒将军出府了。” 老管家,又说 “不过,马厩里的西极马将军没有牵走。” 珩靖靖斜坐在太师椅上,朝池里散漫扔鱼食,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老管家识趣走开。 厚重阴沉天空,传来一声刺耳鹰唳声。 一只白羽沾灰的雪鹰穿过房檐,稳稳落在小桌前,金爪子踩翻桌上精致点心小蝶,鹰嘴埋进羽翅,翻腾两下,叼出一卷信笺。 珩靖靖撑开掌心,接了过去。 雪鹰讨好似的,扑进珩靖靖怀里,收起羽翅,眯着双眼,乖巧如家养狸猫。 司徒苍羽踱步走在卫都城大街上,脑子混乱。 太不正常了。 一位将军,失去理智,脑子如浆糊,太可怕 珩靖靖给他准备了马,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若回到过去,必定毫不迟疑。 可是现在,迟疑了,为什么会迟疑。 卫都城街道与边城街道不同。 卫都城繁华热闹,人间烟火气,满城人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晨起挑杆钓鱼、墙根躺着晒太阳、酒馆店家老板与客人同饮,城郊种菜老奶敢背着筐子菜,敲世家府门卖菜 以前,司徒苍羽没觉着有什么稀奇,卫帝不思上进,百姓自然如此。 此刻,不由自主在心里比较。 边城街头,是怎样的? 边城街道从早到晚也有商贩,也有百姓,眼神里的提防唾弃,像根刺扎进他身体里,四年时间从未变过。 那梁都城街道又是怎样的? 从幼儿到八旬老人,脸上洋溢着另一种,一种不容置疑,谨慎、誓不罢休的神情,街上的中青年尤为明显。 他也是如此,梁国夙愿,每位梁国人的使命。 一路比较着,有些动摇 不知不觉,漫无目的朝前走。 等反应过来,到了烟柳巷子。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同样也带珩靖靖来过。 再次推开火焰吞噬过的半扇木门,昏暗楼道,每走一步台阶都会发出“咯吱,咯吱”响声。 轻盈琴调声,越来越近。 连带着悦耳又干净声音徐徐传来: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小厅台上的姑娘,低眉抚瑶琴,抬眸吟唱曲中词。 卫都城街平常景象,宛如展现眼前,生机盎然,朝气四溢。 曲子不长,词义来回两遍,司徒苍羽就记住了。 不知不觉跟着抚琴音,低声吟唱: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倏地,被什么击中一般,丢下银子,慌张出逃。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袖宝斋,另一条是通往靖北侯府。 司徒苍羽站在岔路口,盯着靖北侯府方向,片刻后,转身走向了袖宝斋。 “江迭,留在卫都城的高手还有多少?” 司徒苍羽平静开口,语气却像是一座高山落地,让人压迫又恐惧。 “回主子,金甲侍卫共计一千五百人。” 江迭恭敬应答。 今日的主子,和平日,不,和过去这几年都不一样。 “全部从卫都城撤出,赶去边城疆罣山脉并驻扎于此。” 江迭疑惑 “主子,边城疆罣山脉全是密林,常年是瘴气密布,去那地方作甚?” “密林中居住着南疆人,你们在外围做监视勘防即可,不得干涉南疆人生活,若有外来人一律按照奸细处置,生死无谓。” 司徒苍羽面色如常,眼里透出不易察觉寒光,攥着腰间宝石匕首的左手,指节全泛着白。 “可可金甲撤走,卫都城暗探怎么办?” 当初把金甲卫放到卫国做暗探,摸到各国暗探尾巴时,才发现金甲卫成了明珠弹雀。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 “他们留在此处可有获益?” 江迭沉默,行礼告退。 司先生闻言他回来了,端着一盘萝卜糕进屋。 “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苍羽捡起一块萝卜糕塞进嘴里,微微蹙眉又放了回去。 “怎么?不好吃?”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同时屏退左右。 把上午在靖北侯府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司先生。 司先生捋着白发,良久发问 “靖北侯,坦荡无比,极致坦荡除了对小主子的情谊外,恐怕还有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小主子打算如何处理?” “” 司先生抬手沏茶,娓娓道 “老夫年少时护卫长公主,后来有了小主子、羽儿、聪聪。长公主又让我护三位小主子,后来小主子去入宫学修,羽儿拜师,就只剩下聪聪。聪聪十岁老夫拉着他去习商贾之道,他开口说‘先生,以后你陪我走天下。’一晃多年过去,从北疆戈壁,南启小国再到辽阔海域、异国。” 顿了一下,又说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富有的领土上是最猖狂的掠夺者,最可怖的海域上是最怜悯的审判者,有时老夫常在想,梁国几代君王闭国门,齐心协力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梁都城的小儿开口说话时,第一句就是【梁国夙愿】他们一路匆忙不知道花香几月,风吹几半出生落地,到匆匆赶路,除了夙愿还剩下什么。” 司先生的话如涓涓细流,悄无声息淌进司徒苍羽心房,声音那么平和,却再不动声色撬动某座大山。 卫都城街景,珩靖靖从容洒脱身影,交替出现在眼前。 难道是错了? 不会,怎么会错。 梁国夙愿,才是生来的责任。 “小主子,人生短短几十载,为快哉而已。” “先生这话何意?” “老夫只希望小主子除了为梁国活一辈子,也别忘了为自己活。” 司徒苍羽绝对这话歧义,身为梁国人,司先生是不合格的。 “先生,我与梁国同在,我臣服于它,生命献祭于它。” 司徒苍羽阴沉着脸,像是在对自己提醒 “终其一生,无怨无悔。” 开口说完后,好似才反应过来。 低声重逢:“终其一生,无怨无悔。终其一生,无怨无悔” 第208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司徒苍羽没去靖北侯府,同样也没回边城。 他推掉边城一切政务、军务,昼夜披霜奔骑卫都城。 提着两盒亲手做地芙蕖香酥,想讨日思夜想人欢喜,还想与他共度生辰。 二十岁生辰,弱冠之年。 不要华丽相媲的冠礼封赏,也不要络绎于途的恭贺祝颂。 只想靠在他身上,懒懒散散由着他逗耍自己。 没想到,横在两人中间的鸿沟天堑毫无征兆降临。 司徒苍羽躲在袖宝斋后院。 研墨 、执笔、勾描 一幅一幅白纸,勾勒出千姿百态。 “小主子,这是鸢尾?” 司先生随意捡起一张画纸,抬头问他。 司徒苍羽没抬头,手中笔不停,轻轻“嗯”了一声。 “不错,花瓣栩栩,落纸如生,画了这么多,不如换别得画画。” 司徒苍羽流畅勾画,启唇开口 “没画好。” “老夫觉不错,今日小主子生辰,老夫讨个喜,送老夫几张如何。” 司徒苍羽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峻眸色微动,从书案移向散落满地的画纸。 “先生喜欢,随意取便是。” 司先生挑了几张,又将散落满地画纸捡起,叠好用镇纸压住,以防再飘落。 他又说 “小主子生辰在袖宝斋过,为实委屈。” 握在手里的笔,突然停在半空,一滴墨滴在了纸上。 倏地想起,在靖北侯府,惹珩靖靖描扇面时,也滴了墨。 学着珩靖靖的样子,想在纸上围着墨汁,勾画出一幅雅致山水画。 墨汁位置不好,手中笔也不好几笔下去,越描越糟糕,暴戾揉成一团,扔得远远。 “歇会儿,都画了一上午。” 司先生给他备了点心,一口没动,就连喜欢的萝卜糕咬了半口就丢开。 “小主子,前院铺子来了许多好玩意,去瞧瞧,有喜欢的只管拿。” 司先生哄着他。“生辰日,得多接触人气儿。” 司徒苍羽应下,稀里糊涂去了铺子。 袖宝斋的精巧玩意儿,他从来不怎么喜欢,更不理解手指大的石头,能卖上千两银子,一件破烂衫能让人争先恐后开抢 他双手交叉置于后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极了砸场子的冷峻义士。 吓得矜贵公子和闺阁小姐,纷纷找堂倌带自己去小包间避风头。 司徒苍羽对此毫无察觉,他甚至眼前看得是那件东西也没过脑子。 过了今天就该回去了。 对,是该回去了。 明早一早走,边城还有好多事处理。 余光飘向屏风后正在裱画的堂倌,司徒苍羽走近了些。 等人把画放到一旁时,他开口 “怎么不装完?” 堂倌如实答 “装裱得晾干后才能完成,现在是让它自然晾干。” 又问 “要怎么做?” 堂倌拿过一幅画,边做边说:“先托底,若是旧画得修补、大托后晾干、最后定型裁边、装裱完成。” 司徒苍羽让小厮送些裱画的工具到书房。 亲自挑了三张鸢尾画作,准备动手裱画。 晌午时,司先生让小厮喊他用午膳,小厮来来回回四五次,伏案裱画的人屁股没挪动半分。 索性司先生也不催,让人把饭菜端进书房。 今日是生辰,午膳菜肴讲究除了比脸还大的寿桃,一根面占一碗的长寿面,还有地道梁都城菜肴。 司徒苍羽闻着菜香,不怎么饿,也没食欲。 “先生,满桌菜,太浪费了。” 司先生不以为然 “若在梁都城,小主子弱冠,得大摆宴请,陛下都得到府恭贺,面前这一桌,委实委屈。” 司徒苍羽目光从桌上移到手上,该装裱了。 “裱画也不急一时,先吃午饭。” 司先生捋着白胡哄人,见人不动,又说 “老夫可饿得不行了” 这会,人停了下来。坐到桌前,胡乱往嘴里抛了几口,准备起身,被按住把长寿面吃了。 “晚上不会还吃这玩意?” 老话说,长寿面不能折断吃,一根长寿面,长得无法无天,司徒苍羽吃完后,嫌弃嘟囔。 司先生逗他 “小主子要是喜欢,晚上再来一碗不一根也行。” 这玩儿,鬼才想吃吃第二遍。 抹了抹手,又重新伏案苦干。 “先生,明儿一早回边城,给我备匹快马。” 司先生对于他要回去,打心里高兴,爽快答应,还准备下去采购些好东西,一并带去边城。 三幅画裱好,抬头看天,乌云密布,似要大雨倾盆。 心中莫名生出,明日会不会滂沱大雨,砸得官道无人能赶路。 被生出的想法,吓得一惊。 慌忙甩了甩头,想借此甩掉妄念。 “来人,这三幅画送到靖北侯府。” 拿起三幅画,准备交给小厮,动作缓慢,像是珍宝被人夺走。 “主子,靖北侯府向来不收礼。” 小厮提醒。 “无妨,只管送就是。” 半刻钟后,小厮欢天喜地回禀,侯府收了画,还顺道牵回一匹马,说是侯府谢礼。 司徒苍羽启唇,半响没发出声。 明天要回去了。 现在很想见他。 想见他,想得发疯,但是不能去见他。 不能 “主子,名苑楼送来请帖。” 一位小厮打破困在思绪里的人。 司徒苍羽接过请帖,上面是立青阁主相邀。 立青君回来了? 既然回来,谜底得解一解再走。 换了身简装,坐上名苑楼马车而去。 立青君此人心思深沉又见多识广,得注意技巧章法。 一路上,盘算着从哪些事情入手,不着痕迹探出跟多信息。 夜幕戌时,名苑楼最是热闹,通宵达旦营生买卖开始。 楼门换彩旗,楼外换姑娘,茶厅换雅座,高台换歌姬 马车停在名苑楼门前。 平日人潮澎湃,余音绕梁的名苑楼。 此刻,清净得连个小厮都没有。 司徒苍羽跳下马车,不等多问,马车也走了。 环顾四周,骤然发现,通往名苑楼的几个路口都被拦住,恩客被通通挡在数丈开外。 立青君这是做什么? 抬脚朝楼里走去。 如同泉水叮咚,清越忘尘琴音入耳。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凤求凰》 立青君搞什么,奏这首曲子作甚? 心头一惊,做贼心虚般,不由自主想到珩靖靖。 他两不熟,难不成立青君准备求爱头皮发麻,不敢往下想。 进楼后,没先张望高台琴音处,四下打量,七层楼,看不到一个多余闲人。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苍羽极不情愿朝高台抚琴处望去。 第209章 无所谓,美人儿高兴就好.. 【卫都城-名苑楼】 高台四周被垂落薄纱遮挡,薄纱帐随着琴音,轻盈摇摆。 司徒苍羽认识这种薄纱帐。 是千金一匹的绮梦云罗,轻薄如透,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 当初他夺玄女时,立青君一曲空幽笛音,脚踩绮梦云罗,如仙人下凡,惊艳四座。 珩娘子说,绮梦云罗娇贵,用一次便作废。 今日高台四周,垂落着绮梦云罗,比两年前立青君入场更盛。 抚琴人,一袭青黛素袍,背对着他。 司徒苍羽回想,第一次约立青君去城郊,对方一叶小舟湖中停,笛声一曲《凤求凰》。 今日瑶琴高台,还是《凤求凰》。 还故意背对着他,这到底什么意思 立青君喜欢男子,他清楚。 两人合作后,也不时收到立青君来信。 他不傻,信笺上的隐晦欣赏,一直避重就轻装作不懂。 现在这阵仗,待得人心里发毛。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脑袋里乱糟糟想法,被曲子词打断。 心里像是被什么猛扎了一下。 司徒苍羽立在一仗开外大厅入口,有些失礼的没打算上前。 余音渐消,白皙修长手指按弦收音。 台上人,背对而坐,缓缓起身。 转身间,隔着绮梦云罗,两人相望。 司徒苍羽心口一紧,再也克制不住倾巢而出的思念。 眼眸恍惚,隔着若隐若现绮梦云罗。 又怕自己认错了。 愣怔立在远处,想往前走,步子怎么都迈不动。 那人如缥缈谪仙,拂帐而出,白皙指腹圈着宽袍袖口,弯曲置于前,另一只手扶背。 还是那样清冷,还是那样不似凡间人。 走到司徒苍羽面前,柔声细调问他 “是打算以后都不见了?” 司徒苍羽口比脑子快,“不是” 说完又想解释什么,卡在喉咙住了。 珩靖靖为什么在这? 为了将我包下名苑楼? 为什么要用立青君名义相邀? 他要干嘛难道不记得彼此立场 万般思绪,千丝万缕,毫无头绪,脑子有些不够用。 珩靖靖勾着淡淡唇角,媚眼如丝,满池秋水望着他。 他受不了那样的眼神,轻而易举招惹到他满身燥热难耐。 故意挪开眼,看向高台。 珩靖靖看着他,他望向高台。 绮梦云罗摇曳如柳,他心口处却跳动得越发快。 脑子乱,等着人开口。 偏偏那人不顺他意,不仅不开口,还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苍羽不自然打破沉静。 “你呢?” “立青阁主相邀,我我是来找阁主的。他人呢?” 开了口,锣鼓喧天心口,仿佛得到解救。 “他没回来,我骗你的。”珩靖靖从容又淡然。 司徒苍羽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计较,比起周旋立青阁主,眼前人更让他牵动心弦。 掩氏轻咳两声,“侯爷,何事指教?” 说完又觉得过分生疏,极为不适。 珩靖靖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哄我的美人啊” 魅惑酥骨调子,太熟悉了,珩靖靖逗弄人时,最喜欢的把式。 “侯爷打算如何哄?” 司徒苍羽心里升起五分得意,五分欢喜。 抬不起的步子,不由自主跟着朝前走。 鹅绒大雪从上空飞舞落下。 司徒苍羽没反应过来,目光跟着珩靖靖移动。 片刻,两人头发上、肩上、衣袍上都沾了白雪。 四目相望,珩靖靖抬手递给他一个盒子。 “送你的。” 司徒苍羽接过打开,里面是一颗琉璃水晶球,他记得,在西侯府后院时,珩靖靖曾拿在手里把玩。 “送我?” 珩靖靖颔首,散漫掀起眼皮,拉着人衣袖往里走。 满身落雪,两人默契得都没弹开。 司徒苍羽发木的脑袋,渐渐清醒。 为什么会下雪? 琉璃水晶球又是什么意思? 新的疑问接踵而来。 司徒苍羽被拽进了后院,房内烧着炭炉,地上铺着厚实氍毹,温暖如春,滋生懒意 桌上摆着一桌好菜,道道都是未见过的。 目光被桌上象牙浮雕碗吸引,虽然不懂鉴赏,但那碗一看就是珍奇。 嗯?碗里装得是什么? 完他娘的蛋。 终于反应过来,珩靖靖搞这么大阵仗为何。 心中已有答案,嘴上还是不甘心,指着象牙浮雕碗问道 “这里面是什么?” 珩靖靖挑眉一笑 “一根面一根长寿面。” 司徒苍羽倒吸口气,中午那碗面,正在肚子里抗议。 “侯爷,花了多少银子,名苑楼由着你乱搞。” 司徒苍羽挨着他坐下,嘴角快咧到耳后,眼里笑意收都无处收。 “本侯是权臣,能哄美人,区区名苑楼算什么。” 珩靖靖一贯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这一刻霸气体现淋漓尽致。 来卫都城,本就是奔着和他过生辰来的。 发生南疆人之事,没勇气、没敢奢望能一起过生辰。 现下,珩靖靖不止知道他的生辰,包下名苑楼、送上好西极良驹,还有看不懂的琉璃球 这一切都是为了哄他,在珩靖靖面前,半点心思都瞒不过。 似乎,珩靖靖比他自己更懂他。 “我跟你说,这碗面我可不吃了。” 司徒苍羽不想其他,抓紧时间撒欢。 珩靖靖抬手斟酒,“俗定成约,一年吃一回。” 司徒苍羽想说中午才吃,双眸对上珩靖靖秋水眸,又咽了回去。 吃,或许 启筷动嘴,在珩靖靖注视下,本着断面不吉利的谣言,吃完了一整根面。 两人都默契避开南疆之事。 司徒苍羽好奇想知道,珩靖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辰的。 珩靖靖挑眉含笑,打趣告诉他,梁都城的流苏郡主他都知道,梁国上御将军的生辰会是什么难事。 果然,在珩靖靖面前,他犹如裸奔,毫无秘密可言。 对珩靖靖给予的真心,他暖意又受宠。 用完膳后,两人朝着前楼走。 名苑楼一夜流水上千万两,珩靖靖这么明目张胆以权谋私,司徒苍羽感动又担忧。 “侯爷,今夜包下名苑楼,明早可就传到卫国朝堂了,卫帝能由着你胡来?” “无所谓,美人儿高兴就好” 堂堂鲜衣路马将军,被人一口一句美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满脸春光。 第210章 仿佛那一口,更让人兴奋.... 【卫国-名苑楼】 前楼中庭已没了落雪纷飞。 司徒苍羽被甜言蜜语攻陷半天,才想起,狐疑 “侯爷,平白无故,方才那场雪怎么来的?” 珩靖靖坦荡无比,声音柔和 “古有要风得风的神仙,今朝也有要雪来雪的本侯。” 司徒苍羽想起什么,手肘碰了一下他 “你会驭雪?” 珩靖靖扬眉,眼里的表情说明一切。 司徒苍羽舒展一晚眉心,此刻莫名蹙眉嘀咕道 “侯爷,你到底是人是鬼。” 珩靖靖轻哼一声 促狭道 “你好我共枕同榻,还问我是人是鬼。小将军,现在问是不是晚了。” “” 珩靖靖朝着高台望去,问身边人 “听说立青君当初也谈了收曲子给你。” 司徒苍羽没想到,如此美好的日子,翻起了旧账。 狡辩道 “那是谈给羽姑娘的,关司徒苍羽什么事。” “苍羽,说实话,当初一袭透纱薄衫相邀,是不是奔着拿下立青阁主去的。” 司徒苍羽后背一惊,珩靖靖的暗探也太他娘的强了,这儿都知道一清二楚。 “玩儿嘛,立青阁主名声在外,当时就是想坏坏他清誉,谁知道他居然喜欢男子。” 说完,就后悔了。 不等他再次找补,珩靖靖半磕着眼,坏坏逗他 “中土之地这么多将军,非选你合作,我看阁主八成是看上你了。” 来卫都城短短几天,珩靖靖连着翻了好几次立青阁主。 怪异,有些怪。 司徒苍羽不想接话,反正越往下掰扯越说不清。 “侯爷花这么多银子,是给我过生辰,提旁人作甚。” 司徒苍羽动手揽腰,今夜他不想谈论无关紧要的。 刚生了这个想法,下一句就自己打脸。 “对了,名苑楼上下过千人,你都把他们赶哪儿去了。” 司徒苍羽没问到重点,想迂回一下,“逗乐馆的琴师也轰走了?” “不知道,” 珩靖靖打着哈欠,说 “本侯递了口信给名苑楼,来时人全空了。” 司徒苍羽穷怕了,十分在意问 “没给银子?” 珩靖靖扭头扫了他一眼,散漫开口 “没” 司徒苍羽想了想,反正在他面前如裸奔。 直接说道 “我想找找琴师敬之和青灼,让珩娘子给打发了,要不侯爷给我问问。” “旧爱难忘?” “旧爱个屁,我总觉得这两人古怪,还先后去过边城,不放心。” 司徒苍羽啧了一声,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声音提了几分 “侯爷,不如你帮我查查。” “好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侯可太喜欢干了” 珩靖靖用脚去勾人小腿。“但是” “但是什么?” 珩靖靖换了调子,“干人事”脚上靴一路往上探,霜白衣袍上留下道道靴印 快到腿根时,耳根发烫的人,伸手暴戾嵌住脚腕,隔着靴也能感受到手掌收紧力道,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之眼,明亮而深邃,提防这狡猾狐狸。 “那算了”说话间收回被嵌住的脚。 司徒苍羽不放人,勾起单边唇,露出一抹怪好看的坏笑 “侯爷是想让我暖床?” “小将军,你银子没有,官场人脉寥寥,也就剩下一副好皮囊,秋冷冬严,枕冷衾寒暖个被窝还是有点儿用。” 珩靖靖柔骨如绵掌,让人生不了一点儿气。 “行啊侯爷若愿意,本将随时扫榻以待。” 话音未落,司徒苍羽嵌着脚腕的手,粗暴往跟前一拽。 珩靖靖手里茶盏晃荡跌落,半个身子倒向人怀里。 相视无言,彼此眼里有什么在明白不过了。 靠近瞬间,司徒苍羽倏地清醒,甩了甩头。 喉结难受滑动了几下,清了清嗓子 “不行,这是名苑楼。” 珩靖靖笑了,问他为什么。 司徒苍羽十分正经科普了名苑楼营生买卖,听了半响,珩靖靖算数心里有数。 “小将军,你是觉得在这里干那档子事儿,有种卖身错觉?” 虽然不想承受,不过确实如此。 当初珩靖靖砸百万两银子,破了他清贵玄女羽姑娘栀子灯,虽说那时两人没真发生什么,还是让闷气憋屈了好几天。 珩靖靖用手指捏着他下巴,摆正对着自己 “走,咱们找个地方。” 司徒苍羽心里又有些纠结,今夜独属两人的名苑楼就抛弃了? 还没反应过来,珩靖靖起身,十指相扣拉着人走。 快到门口时,突然回身,搂住人,附耳低声 “闭眼。” 【卫国-靖北侯府】 顷刻间,两人倒在了一张松软宽敞床榻上。 两具身体交叠,一起陷了进去。 夜风冷冽,几下功夫刮开了窗户,吹得房内书画、幔帐飘摇。 秋寒冷风吹得人后背发颤,转瞬又被热火炙烤堵在床榻外。 窗扇“咯吱,咯吱”作响。 床榻上小将军反抗几回,只剩断断续续谩骂声,最后谩骂成了尾音。 司徒苍羽脑子一团浆糊,脖颈到脸颊红了个彻底。 刚想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脑子剩下最后一点儿清醒。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珩靖靖属狗,还是什么别的畜?生 又凶又狠,驰骋疆场也这他娘的累。 脑子里突然蹦出很久以前珩靖靖说过的话 【我让着你】 当时不懂,上回也没懂。 这回算是彻底懂了。 气息难耐,双耳通红、双眸泛着薄雾,司徒苍羽一副小娇妻模样,咬着帛枕角。 “美人儿,你抖得好厉害” 不等人开口,掰过头,强行扯下帛枕角,换上软烫嘴唇。 司徒苍羽一句话也没机会说。 最后一丝清醒,随着滚烫欲滴舌尖侵扰,化为泡影。 秋风鹤唳,院外枝丫上仅剩的残叶被甩进了房,厚重乌云被吹散。 半轮圆月正对窗高挂,如霜月散慢床榻。 司徒苍羽眼神涣散,迟钝看着青丝垂肩,起了层薄汗的人。 羞耻又懊恼,仿佛月光都在嘲笑他。 对着脖颈咬了下去,珩靖靖没退缩反而又凶了些。 仿佛那一口,更让人兴奋 直至没了力气,不得不松开嘴 第211章 小侯爷,淋了白头雪,便得携白头 翌日,晌午后。 要回边城得上御将军,总算睁开了眼。 双眼红肿,喉咙沙哑,全身像是五马分尸又拼凑起来。 不想动,一点儿都不想动。 昨夜聒噪不休,现在门窗紧闭,只剩下蹂躏后的小将军。 始纵勇者死哪儿去了 珩靖靖太他娘的行了,为了睡老子,以权谋私都用上了 悲喜交加,说不上哪里更好。 回边城吗? 别说骑马,他娘的马车软垫都够呛。 肿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怀念着曾经那些美好日子。 心中酸涩,怕是如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轻易放过他。 细小开门声传来,司徒苍羽动了动耳廓,耍懒闭上双眼。 珩靖靖走了进来,随着步子靠近,能清晰感觉到他立在床榻边。 一阵阵冷清雪松味扑鼻,心中阴霾好似被扫荡一空。 等了一小会,还未听见人离开。 司徒苍羽拙劣演了一下,翻了个身。 “饿不饿?” “饿” 司徒苍羽下意识接了话,嘴比脑快,也比眼明。 珩靖靖噗嗤一笑,走开。 片刻,老管家带着一位老奴走了进来。 在床头边撑起小案桌,摆上清粥小菜,滋补养汤。 等人走后,司徒苍羽才睁开眼。 扫了一眼四周,珩靖靖就这么走了? 越来越敷衍了。 不禁又开始回想,以往没昨夜凶,但体贴多了。 细数下来,给人扣上一顶喜新厌旧的帽子。 撑着半个身子,靠在床头,垂眸瞧见半身青紫,熟悉又陌生。 这算不算为国尽忠 扫了一眼小案,端起老参汤,边喝边想。 别的不管,得先让珩靖靖查清楚敬之和青灼。 这一夜不能可不是白干的,虽然觉得有些可耻,但想起昨晚珩靖靖那拆骨吃人的模样,又觉得不能便宜他。 食髓知味,珩靖靖心情大好,手里握着小毛竹扇。 一袭淡青宽袍,半束发髻上是一根青玉簪,若不是脖颈处印着青紫牙印,当真像是刚落凡尘俊美谪仙。 “醒了。” 这不废话嘛 “还生气?”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几口参汤下肚,宛如灵魂归位。 “南疆” “别说,我现在不想听。” 司徒苍羽打断话。 “好,” 珩靖靖撩袍坐在床沿,伸手端起热气腾腾米粥,搅动白瓷勺,轻轻吹散热气。 吹气声音一下一下传入耳,让人想起昨夜这人也是这样吹气,不过是吹在耳畔、小腹和 司徒苍羽禁不住,抬头瞪了人一眼,拖着沙哑声开口 “别吹了,烫不死人。” 珩靖靖停了,舀起一勺白粥,喂他。 司徒苍羽火气减半,木楞张嘴。 盯着人喂完半碗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 推开手,吼道 “侯爷,往日也不见你这般殷切” 珩靖靖一双秋水眸,泛起丝丝温情,声音如初春阳 “哄你。” 司徒苍羽微微蹙眉,脑袋懒散靠在床头上,疑惑 “哄我?” “嗯”珩靖靖放下手中碗,声音和煦又真诚 “我怕你走了,再也不来了。” 司徒苍羽整个心像是被什么掐了一下。 珩靖靖吐出一口重气,看着他说道:“南疆的事,我知道你怨我,也知道你会站在你的疆土上保护每一位梁国人可是,苍羽我不想你只选择梁国,我想让你也看看我最起码最不堪也不想让你生我气。” 珩靖靖几乎是断续说完整段话,眼神真挚,声音坦率里带着几分乞求。 没了无法无天的高傲,也没了目空一切的从容。 这是司徒苍羽从未见过的样子,冷清的面容上多了忧愁,飘逸姿态里裹着落寞孤寂。 掐得人心发痛。 前两日的那些不悦,忌惮,瞬间瓦解。 司徒苍羽一把搂着人在怀,拼命收紧臂膀,想要将人融入,用满身骨血,扫清他不该有的忧愁和落寞。 雪松气息笼罩着他,是珩靖靖的味道。 好闻,悸动,舍不得松开 “原谅我了?” 珩靖靖,喊他 “我的小将军” 司徒苍羽不答,指腹捏着人后颈,掰开脸,抚上破皮嘴唇。 温热、软绵又扯破了皮,夹杂着血腥味,一同沦陷在唇齿舌尖中 半晌后,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平复气息。 司徒苍羽扯嘴一笑,“小侯爷,淋了白头雪,便得携白头。” 他又说 “什么时候打上本将主意的?” 珩靖靖伸出舌,卷走嘴角血红津液,莞尔一笑 “很久” “很久?” “比你所知的还要久。” 司徒苍羽只当他又逗自己,但是方才那一幕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至此,两年相识,一年半的爱与不爱、疑云满腹、捉摸不透、忐忑、彷徨真正烟消云散。 “原谅我了,能不能多留些日子?” 珩靖靖趁热打铁。 司徒苍羽动了动身子,全身酸痛,双眼如炬审视着人,胸有成竹开口 “小侯爷,你昨夜那般没完没了,是不是就想搞得老子下不了床,回不了边城?” 珩靖靖修长手指朝后腰探去,少见卖乖地说 “不光怪我,将军昨夜予取予求不知几时几何,难道忘了。” 司徒苍羽见他说这话,声音调子也变了,提在半空的心,松了下来。 昨夜,自己确实不算清白。 走不了,还不想起,那就在赖一会儿。 “小侯爷,哄人得上床哄。” 珩靖靖踢掉木屐,翻身跨坐在大腿上。 隔着薄被帮人揉腰。 这会儿,换作司徒苍羽回味着食髓知味,闭上双目,嘴角上扬,摸着珩靖靖半边脸颊,指腹细腻揉弄着耳垂。 酸痛腰尾渐渐缓解,人也跟着精神。 捞着人翻了个面,双双重新躺下。 “小侯爷,哄人可不是这么哄的。” 司徒苍羽得寸进尺,浑身燥热,血流不断往上窜。 珩靖靖嘴角挂笑,一双秋水眸勾得人无限遐想。 “哎哟”一声,司徒苍羽弓着身子喊痛。 第212章 原来立青君才是神人 司徒苍羽从生辰后,便在靖北候府住下。 他来卫都城前,边城一应事务都做了交代安排。 唯一有变数的,便是幻羽的事。 幻聪和李然带领的商队,从边城出发,一路上经过齐国、到达雪国。 雪国风雪无常,商队在雪国境内停滞半月有余。 幻聪来信告知,依照之前幻羽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不仅人没见着,就连那地方都成了封雪无人居住之地。 幻聪在信中抱怨,一定是幻羽故意诓骗,给了假地址。 司徒苍羽坐在靖北侯府后院树桠上,看了幻聪送来的信。 雪国,这个珩靖靖三番五次提及过的边塞异国。 再次出现在他眼里。 细数回忆,幻羽从新年后,便没了来信。 起初他以为是因幻羽想避开启鹤玉,故意隐蔽不与之联系。 可启鹤玉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 幻聪那么大阵仗,去到雪国,应当是会知道的 为什么羽姐会故意躲着幻聪? 司徒苍羽拽着信笺,仰头陷入沉思。 幻羽太聪明了。 司徒苍羽哪怕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也猜不透这位行为怪张都与平日姑娘不一样的义姐。 ——或许,见见启鹤玉,他这次去雪国虽然没找到人,但至少比他了解雪国。 不知为何,心里某种东西牵引着他。 雪国和他,还会有别地牵扯。 启鹤玉虽说从雪国回来好些时日,但正儿八经开始协理朝着,近期才开始。 所以,珩靖靖更没了偷懒机会,卯时破晓,皇宫朝堂、皇帝承明殿是他地身影。 还得多加一处东宫太子府。 通常出宫时下午亦或者宫门落锁前。 司徒苍羽委屈。 用他自己地话说。 就像是养在侯府深院小妾,白日洗泪盼人归,夜里笑盈逗乐。 虽说没真泪洗面,可无聊确切是真的。 从前,他一直以为,珩靖靖这个靖北侯府,就是瞎闹,什么也不管。 现在才知道,卫都朝堂内阁、六部、中书省、尚书省、检察院、大理寺、翰林院以及各州、郡官员,四品以上官员共五百六十位。 各个尸位素餐,当然也包括寄情于山水间的卫帝。 有次,司徒苍羽偷偷溜进皇宫,远远瞧见,珩靖靖案桌上,桌脚旁堆积如山的折子。 前面站着一批官员汇报,门外还候着一大批。 看着就让人焦头烂额,无从下手。 不过,珩靖靖倒是得心应手,低头审阅折子,抬头四两拨千斤地解决朝臣汇报要务。 朝臣心宽体胖日子过得自在。 卫帝也一样,后花园的贡菊写诗、作画、谱曲以及烹茶赏菊。 一样不少。 司徒苍羽看着卫帝那一脸惬意自得表情,不由得想起梁都城的梁帝。 ——各国皇帝,还是别比较为好。 越比越心酸。 司徒苍羽不满,找人抱怨 “侯爷,你这把持朝政,不怕哪日定你个谋反。” 珩靖靖懒散靠在软榻上,手里剥着蜜橘 “卫国谁都会谋反,偏偏西侯府不会、靖北候府也不会。” 司徒苍羽当他说笑,又问人家打探到敬之和青灼下落没有。 珩靖靖半磕着眼,慢悠悠把半个蜜橘吃完,才开口 “人在名苑楼。你见不到” “人在?那为何珩娘子说不在?” 司徒苍羽倏地想起什么,说 “不对,我潜入过敬之逗乐馆地房间,虽说座椅未积尘,可烛台下早就积尘了。” 珩靖靖眉宇微微动,掀开眼皮,“小将军,你这喜欢偷偷潜入地癖好,什么时候能改。” “我要是没这癖好,当初三公子在西侯府,怕是遇不上我。” 司徒苍羽坐在火炉旁,手上忙着煎茶。 更想讨家主欢喜地小妾了。 珩靖靖嘴角轻启,“上次小将军做的芙蕖香酥很好吃。” 司徒苍羽满眼透亮,惊喜又诧异 “你知道?” “吃第一口,本侯就知道了。” 司徒苍羽瘪嘴,“第一口,那也叫吃。” 倏地眨了一下眼皮,饶有兴致道 “侯爷,既然喜欢,奴家明儿亲自给侯爷洗手制香酥。” “那小美人可得好生费心,若不合口味,本侯便把你卖去名苑楼做小倌。” 珩靖靖贯会逗弄人,语调轻佻又魅惑,勾搭得人,想往跟前凑。 点到名苑楼,司徒苍羽才记起正事,又问 “为什么我见不到?” 珩靖靖微微起身,半躺换成半靠 “那位小琴师是立青阁主的人,现在世家权贵夜宴都请不到,青灼嘛好像给立青君赚了很大一笔银子,得到立青君赏识,现在身份比珩娘子还高。这两人以前恩客不少,前来打听的人也多,珩娘子做不了主,自然通通给拦下。” 司徒苍羽闻言,碾茶粉地手松开,疑惑看着他 “三公子,不带你这样的。” “?” “我让你查的是,敬之和青灼无为人知的事情,光知道他们不能见人算怎么回事儿。” 司徒苍羽觉得被耍了。 倏地,好奇开口 “小侯爷,三公子” “嗯?” “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手上的暗探,压根不如立青阁主的?” 司徒苍羽继续拱火 “当初我让你查小琳,几个月屁都没响一声,名苑楼在你眼皮下把小琳藏在楼里几个月,现在敬之和青灼这事儿,你老实说” 珩靖靖踏着木屐,声音清脆 “老实说,我还真查不出来,怎么办” 话音未落,扇柄勾着人下巴,让人与他对视。 珩靖靖在司徒苍羽心中法力无边,上天入地的形象算是毁了。 “原来立青君才是神人” 司徒苍羽一脸惋惜,感慨自己命运 “找错了人了” “怎么?想转头找立青君?” 珩靖靖用扇柄轻点他额头,酥软附耳 “完了,立青君只喜欢雏儿。” 司徒苍羽来了精神,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地大事。“真的,这你也知道?” 珩靖靖莞尔一笑,眸子里泛出一丝异样,让司徒苍羽感到一丝困惑。 好奇扼杀了多想的他。 手里攥碾堕重新磨茶粉,不由自主总结 “难怪,名苑楼南风馆地小倌一个比一个俊,逗乐馆琴师个个塞潘安,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第213章 所以,那晚,是靖北侯相邀? 【卫国-袖宝斋】 珩靖靖确实忙,今日宫门落锁前,东宫传话,说是有要事,侯爷得宿在东宫。 司徒苍羽郁闷,晚饭后,时辰难消。 准备回袖宝斋瞧一眼。 司先生正在挑灯拨弄算珠,见差不多一旬没回来的小主子。 满眼担忧,“小主子,你怎么还没回边城,现在的身份,不宜待在卫都城。” 司徒苍羽也知道,毕竟【上御将军】封号。 梁国开元到至今一共就两位,第一位是和太祖开国的卫慕皓,在一位就是如今的自己。 可是怎么办,就是不想走。 司徒苍羽敷衍人 “靖北侯,手上有左右西南战事地信息,本将这是替太子殿下分忧。” 司先生不懂政局要领,但是西南皇太子这些年的战果稀少,又迟迟拿不下西南地区,倒是无人不知。 最后只能提醒 “靖北侯可不是什么从善之辈,此人能权柄滔天,手段阴谋必定不少,主子与他交往,当心些。”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玉石短匕,压根没怎么听。 司先生突然想起,又问 “小主子,你生辰那日,说是被名苑楼立青阁主请去,阁主回来了?” 司徒苍羽把玩短匕地手悬在半空,顿了一下,胡诌开口 “立青阁主没回来,就是楼里琴师邀我听曲儿。” “小主子,你耍老夫。” 司先生捋着胡子,揭穿道 “十月初九那晚,名苑楼楼又封路,连楼里住得姑娘们都赶了出来,说是靖北侯在楼内设宴” “你怎么知道?” 司徒苍羽打断话问。 从那晚回侯府后,他基本都呆在靖北侯府,府上的人与将军府不一样。 都是谨言慎行的老人,一般不轻易多言,若多言,必定不寻常。 “当晚整个卫都城都传遍了,还有不少人暗骂靖北候以权谋私。” 司徒苍羽虽然没想到当日随口一句,竟然一语成谶。 珩靖靖为何不慢下来,非得搞得人尽皆知,倏地,耳边回想起那句:西侯府、靖北侯府不会谋反 司先生在一旁喋喋 “说来也奇怪,民间沸沸扬扬,卫都朝堂一位弹劾靖北候的官员都没有。” 能不奇怪,全朝堂就靖北侯一人忙。 “所以,那晚,是靖北侯相邀?” 司徒苍羽含糊应了一声,又解释 “听曲嘛,靖北侯喜欢听也就也就一起听” 司先生没心思细问,捡着重点问 “小主子,什么时候回边城?不如,先回去,派别得人来卫都城接触靖北侯。” 司徒苍羽不避开,含糊答应过两日。 司先生还想问什么,捋了捋胡,没问出口,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绒毛袋子递给司徒苍羽。 “火铳?” 司徒苍羽打开袋子,惊奇望着司先生。 “小主子知道?” 火铳在中土之地没有,他这一把是在海域外新异国,幻聪花重金买来送给他防身的。 对司徒苍羽知道火铳,感到惊讶。 司徒苍羽颔首 “在一本书上见过。” 确切地说,是在靖北侯府书斋里见过,而且是珩靖靖自己画地,十几页精细画稿,翻到最后才知道这玩意儿称为火铳。 不过对于火铳作用,其实完全不知道。 “主子与靖北侯周璇,必定事事谨慎,这把火铳你带着防身。” 司徒苍羽正想开口,这一把小玩意儿当做把耍还成,怎么算得上防身。 说话间,司先生拿过火铳,装弹、引火、扣动一气呵成,声音不大,火铳一股浓烟消散,门外高树桠落下一枝。 司徒苍羽庆幸方才小看火铳的话没说出口。 司先生双手托举火铳,恭敬呈递 “就算靖北侯,在厉害,也抵不过火铳。” 司徒苍羽这下明白,该请这么久,都以为他在和珩靖靖斗智斗勇,咬得你死我活。 也好,省得生出麻烦。 “先生,放心,珩靖靖不会拿我怎样,若要动手,两年前头一次见,他就下手了。” 司徒苍羽接过火铳又说 “这东西好,我先借先生地一用。” 江迭带领金甲卫,已到达疆罣山脉安营扎寨。 送回来的信,都在袖宝斋司先生手里。 司徒苍羽伸着腿,看信。 确实如珩靖靖告知一样,南疆人确实有持续移动居所,且都是晚上行动。 金甲卫离南疆人住所像个数十公里,往往等到才去白天暗查。 起初几日金甲卫以为是标记错了,后来才恍然,南疆人每次移动位置都不算大,且密林深处浓雾众多,看起来就像没移动一样。 司徒苍羽记得雪国族人给南疆人搬迁移动路线,然,从江迭信笺上记载。 南疆人根本没按照雪国族人给地路线移动,且这种移动,何年何月才能到边城边陲? 司徒苍羽疑惑难解,只能先递消息给江迭,让他在疆罣山脉相隔三十里距离设置防台,并派人驻守,若遇南疆人前来,统统拦下。 方法粗暴。 只要南疆人不走官道、商道,那么这个方法见效最快。 “主子,让金甲卫去边城荒野山脉作甚?” 司先生虽不过问政事,但江迭和金甲卫走得突然,不免好奇开口。 “没什么,密林中住着一群南疆人,疆罣山脉瘴气多,让金甲卫前去照料。 ” 司先生顿了一下,“主子,南疆异族最喜阴潮,瘴气之地,老夫反倒担心金甲卫受不了瘴气。” “?” 司徒苍羽疑惑看着他。 “老夫年轻时,去过一次边城南疆族,那时候边城混乱不堪,犹如人间炼狱。为了避开边城食肉寝皮惨状,故意绕着疆罣山脉密林绕行,结果误入罩着有种了瘴气,原以为命丧。” 司先生眼神跟着思绪陷入昔日,捋着白胡,继续道:“等老夫再次睁眼,就靠在南疆人兽皮搭建的房子内,虽然听不懂语言,但知道是他们救了自己,救我的老者头顶豹皮头颅,腰间挂着手臂长的丹红兽毛,看着吓人。他割破自己小指滴出鲜血,又加入林中无根水,给我喂下。后来我好了,他直接撵我走,等我穿过瘴气走出边城。才恍然。” 第214章 主子,火铳容易走火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怎么没听先生说过。” 司徒苍羽想起觉得不可思议,恨他、恨梁国人入骨的南疆人,却在很多年前割指救梁国人。 司先生轻叹一口气 “那时候年轻,后来我带着厚礼去疆罣山脉找人报答,结果当初房子什么都没了,回来后还大病一场。” 司徒苍羽想起信纸所说:【南疆之人,偏好夜迁,每夜行步数丈,犹若游魂】 难道—— 没来得及多想,司徒苍羽把将迭送来的信,递给司先生 “先生,你既然在南疆族里呆过,除了他们对瘴气这一点,可还有其他?” 司先生接过信笺,眉心微微蹙 “小主子,若是金甲卫专门守着南疆人,老夫估摸着金甲卫会有危险。” “金甲卫可是本将手下除了雄关大营铁骑外,最上乘的护卫,南疆族人不会功夫,怎么会有危险?” 司徒苍羽不以为然,当初收复边城时,梁兵找到南疆族人时,南疆族人是跪地相应,匍匐上前答话,居所简陋,身形瘦小干瘪。 梁国士兵看了都觉得可怜。 所以临走时,不仅没责难他们,反而让知州府多加照应,更是依了他们居住密林请求。 “主子,你别瞧南疆人常年居住密林,他们不耕种,不掠夺他族,靠得就是密林狩猎生存,能捕获普通飞禽走兽,穷奇、饕餮这些神兽都能击杀饲养幼崽,更能改变沼泽和瘴气方向。” 司徒苍羽发觉,司先生口中的南疆族,和他认识的南疆族人天壤之别。 “先生,你莫不是野谈看多了,你说的是南疆人吗?” 司先生笑笑 “主子,老夫当初在南疆族群里住了半月,他们族人不多,却能人手一只异兽傍身,看似瘦小无力,实则百米古树随意攀岩,在密林中从不用脚行走,抓着枝垭便能穿梭密林各处。” “他们聚拢时,瘴气最盛,沼泽阴湿之地,能平躺半坐一天。” 司先生抹了一把白胡, “当初小主子出国门,剑指向北,老夫以为最难俯首称臣是南疆族。” 司徒苍羽脑子跟着司先生话语思量。 倘若南疆人真如先生说得那般厉害。 珩靖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若真如此,珩靖靖手里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赢。 “先生,江迭的信你也看了,以你的了解,若金甲卫在山脉外设线,南疆人会铤而走险吗?” 司先生摇摇头 “老夫自认为初见生人,便能将他看透七八分,若是闲聊几句,几乎能摸透此人脾性。但南疆人不同,当年老夫在族里那段时间,每日琢磨南疆人脾性,就算观察一位南疆人几天,也猜不出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司徒苍羽背脊发凉,没想到小小一族,居然如此强大。 那当初不阻止他,除了保全本族,会不会还有其他缘由? 南疆人,南疆族,雪国、雪族人 珩靖靖在意这些,是否知道他们术法后的可怖? 除了南疆族,边城其他族也是故意藏拙 边城百姓,这些年为何抵触,又为何养不熟,似乎某种答案正在揭晓。 过了好一会儿,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火铳,眼神笃定开口:“边城梁兵几十万,是整个边城百姓两倍,南疆人如先生说得那般,必定是有些智慧,本将相信他们不会冒着灭族风险,故意招惹江迭。” 司先生也认同 “毕竟当初收复南疆人,没废一兵一卒,这些年边城也都安安稳稳,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确实如此,包括许多梁都城和边城外的异国人也都是这样认为。 只有司徒苍羽、边城大营梁兵和知州府大人们知道,边城百姓那股厌恨,从收复之日,到至今从未淡化过。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眼神暗了下来,不着痕迹‘嗯’了一声。 转眼夜深,司先生嘱咐他,来回就两点,一是早些回边城,二是少去靖北侯府和名苑楼,他这个身份,但凡被人发现,就是泼天麻烦。 司徒苍羽颔首,他从不觉得司先生以下犯上。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很少管束他,司先生是他在襁褓时就守在身边的,许多父母忽视之事,都是司先生操办。 他和司先生,就像司先生对幻聪、幻羽一样,早就超过属下奴仆情。 司先生年轻时,也遇到过心爱姑娘,想过共度余生。 结果就在幻聪抱住他大腿,蹲坐靴上哭得泪迹斑斑,从此,再也没让人议亲。 宅院烛灯渐灭,院子外的夜虫鸣音消小不少。 躺在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际泛起鱼肚白, 司徒苍羽一夜未合眼,起身打开窗户,一阵冷冽寒风扑面而来,整个人跟着打了个颤。 再过一旬,雀入大水。 立冬,飞禽回巢,寒气渐现,万物凋零。 整个北疆大雪皑皑,官道、商道大雪封山。 日子过得真快。 封山就回不了边城了。 司徒苍羽望着天,一身单薄寝衫袍,被晨风吹得呼呼作响。 轻启脚尖,一下、两下坐上房顶。 一抹淡淡曙光渐渐撕裂了夜幕,将天边染成一片橙红。几只晨鸟儿在光秃枝垭跳跃,鸣叫打破了清晨寂静。 吸一口气,仿佛能感觉到里外都是冰冷气息,让人想躲在暖被窝里偷懒。 司徒苍羽一点不冷,虽然嘴角被冷风扫得发青,他却有些享受寒风带来的刺骨冷。 让人清醒,让人精神抖擞。 院里的小厮望着房檐上的主子,吓得一颤,以为吹了一夜。 忙跑去请司先生。 司徒苍羽耳尖,在司先生来之前。 换好一身心头,又是一副飒爽少年将。 司先生见他手里拿着火铳玩儿,提醒 “主子,火铳容易走火。” 司徒苍羽“哦”了一声,就去用早膳。 早膳后,又去看了一眼西极马。 确实漂亮,马身高,四肢精干一看就比雄关大营战马,好上数倍。 西极马产自北疆草原和戈壁交汇西极山脉下,那里的马膘肥体壮,草原上无所匹敌,戈壁里昼夜几千里。 第215章 不如去将军府住上几日可好? 司徒苍羽在袖宝斋待不住,哪怕知道珩靖靖或许还没回府。 依旧忍不住往靖北侯府跑。 司先生拦不住他,只能老话长谈叮嘱。 从袖宝斋出来时,司先生给他塞了好几张大额银票。 司徒苍羽即来过得清贫,若不是见识过名苑楼奢靡、幻聪阔绰他当真以为大家都和他过得差不多。 手里拽着凭空得来银子,一阵妖风扫过,不由得微微拢了拢身上衣。 片刻,几张大额银票,放到了昏暗小桌上。 今日小丫头换了首曲子,来听曲的人围着炭炉坐下。 丝竹之音能觅多少,彼此都不知。 乖巧闭嘴,簇团围坐便是最好。 司徒苍羽没没认识珩靖靖之前,每回儿偷摸来卫都城,多少都会易容。 从认识很珩靖靖后,除了在名苑楼扮成羽姑娘时,便再也没易过容。 几次下来,成了小丫头和老头眼中的老客。 其余老客,年长和音律大拿居多,都是知根知底,对于这位新老客。 还是如此年轻,老者几次有意无意打探。 司徒苍羽避重就轻说是误入,然后喜欢。 至此后,老者没再多问。 今日司徒苍羽留下的银子,实在过多。 话少的老者硬是开口把人留下,等恩客走后。 拉着小丫头,一老一少与他面对面坐着。 老者声音温和慈祥 “小公子,你到底是何人?” 司徒苍羽一愣,应该怎样答,从未有人问过他是何人。 从出生起,侯府嫡子是他的身份,剑指北上时,上将军是他的身份。 后来镇国将军、羽姑娘、上御将军还有边城百姓口中的独夫之贼 好像都是他人强加而来,至于到底是何人? 这一瞬,莫名有些打不上来。 司徒苍羽看着一老一小好奇盯着,过来一会儿他答 “我是受人之托,有位故人曾过姑娘母亲恩惠,是他让我来的,姑娘技艺高超,能一饱耳福,鄙人三生有幸。” 受过小丫头母亲恩惠得人不少,司徒苍羽也没说假话。 一老一少目送人离开,轻巧合上门。 从那以后地下一次,司徒苍羽再次深入小巷,危楼连同那块火烧过斑痕木门早已倒塌。 等他再次出现,揣着回忆,身形佝偻、神情恍惚想去忆往昔时,面前早已起了高楼,夜夜笙歌堪比名苑楼。 从烟花巷出来,穿过一条窄街,就是红灯高楼的名苑楼。 司徒苍羽对敬之和青灼地打探并未完全放弃,他相信珩靖靖所说。 虽然没放弃,同样也没打算继续。 立青君不在,肯定摸不出什么又有信息。 名苑楼依旧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门头又换了新彩楼,一水地小倌和青馆,立在两边招揽恩客。 立在门口属于最普通地,无论男女,各个都是水灵可人。 司徒苍羽从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小倌们声音望去,论世间姿色,还得属名苑楼。 门口揽客得,都比烟花巷里顶天姑娘,好看许多 “司徒将军?” 后肩被拍了一下,随即传出一声熟悉音调。 司徒苍羽微愣,扭头回看。 “原来真是将军,许久不见,敬之时常挂念” 敬之披着大氅,还带着氅帽,朝他微微一笑。 这算想什么来什么吗?找了几日的人,就在跟前。 司徒苍羽勾唇,不太友好地扫了一眼敬之,须臾 “敬之,你还在楼里。” 敬之和煦一笑 “从将军府回来,一直都在。” 又说 “街上嘈杂,将军楼内一叙可好?” 司徒苍羽不扭捏,抬手做了个请路动作。 二人从名苑楼侧门而入,直接去了后院。 装扮羽姑娘时,后院来的次数不少,但做为司徒将军又是和敬之一起,后院得算头次来。 先假模假式咳两声,又目光四周扫视,最后煞有其事开口 “敬之,这是去哪儿。” 敬之走在他旁边,像是没听到一般。 等到司徒苍羽自己都忘了时。 敬之慢悠悠丢出两个字 “后院。” 也不给这个初来乍到地少年将军解释一下,带着人往里走。 后院一阵木质淡雅香若有若无缓缓入鼻。 馨香缥缈,这是珩靖靖雪松香。 以前后院没有,什么时候有的—— 吸了吸鼻头,问 “这是什么香气。” 敬之答 “雪松香,新来的制香师调的,将军喜欢?” 敬之说话温柔,又显得过分暧昧。 司徒苍不自然慢了两步,拉开距离。 到了后院,两人在茶室坐下,房间内地龙旺盛,氍毹都被烘得暖暖地。 换了木屐,两人围着火炉坐下。 敬之有些懒散,坐在软垫上杵着下巴看丫鬟冲茶。 司徒苍羽坐在侧上方,从他角度看上去,敬之眉宇间和那让人伺候地模样,与珩靖靖又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想法出来,他就后背一惊。 做贼心虚移开了眼。 等斟好茶后,敬之屏退左右。 “将军,什么时候来卫都城的?” “刚到两日。” 睁眼大话,张口就来。 “是来见三公子?” 敬之故意顿了一下。 敬之过分细微观察,在边城他就见识过。 故作淡然假笑 “边城没什么事,随便逛逛。” 又补充一句 “他三公子我们早就没联系了。” 敬之随着他地话,微微颔首,半响,拖长一个长尾音 “哦” 司徒苍羽也没搭理人信与不信。 “敬之,回来名苑楼还好吗?” “不错,上回立青阁主回来,对我赞赏不已,现在都不怎么在逗乐馆练琴谱曲了。” 敬之回答,和珩靖靖所说几乎一样。 看来确实得了立青君赏识。 “那平日做些什么?” “有时候帮阁主跑跑腿,亦或者四处走走,闲暇时刻居多” 敬之挑眉含情看着他,须臾又道 “不如去将军府住上几日可好?” 司徒苍羽头皮发麻,这事他可不敢乱应答。 “府上简陋粗鄙,比不上名苑楼。” 少焉开口问 “小琳来名苑楼住过一段时间,你知道吗?” “哦?什么时候” 敬之居然不知道? 第216章 咳咳.....青灼,....喝口茶.. 【名苑楼-后院】 敬之答得轻巧,满脸透着无比真切。 司徒苍羽却没信半个字。 从攀谈中,明显察觉,敬之和当初在府上时,周身气质明显不同。 多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自我唯尊洒脱。 或许,这就是立青君给他地底气。 司徒苍羽倏地恍惚,还是天真了些。 在名苑楼这种地方,从众多小琴师中脱颖而出,得到立青阁主青睐,怎么随意吐露心声。 罢了,还是自己将人心想得太过简单。 司徒苍羽勾唇淡笑,喝酒似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小琳现在还在楼里吗?若早知道小琳来了,我指定不到处跑,守在楼里。” 敬之不急不慢斟茶。 这话答得高明,既撇清了小琳来时不在场,又假意关切,让人挑不出毛病。 “早回边城了,你们楼里青灼姑娘送回去的。” 司徒苍羽照实说,抬眸看着敬之。 敬之眸色微动,低眉浅笑 “哦~青灼倒也听说过,没想到她与小琳相识。” 不出所料,果然事事在与撇清干系。 “本将这次来,也是想当面道谢。” 顿了一下才说 “不过,听珩珩掌柜说青灼早已洗尘,更不知人去哪儿了。” 敬之笑笑答 “这有何难,青灼就在楼里,不过不用再应付恩客,将军若想见,敬之愿意跑一趟。” 兜了一圈,总算听到一句实话。 司徒苍羽虽感觉怪异,还没来得及多想,敬之起身 “将军稍等片刻,青灼姑娘不见生人,我走一趟。” 不等司徒苍羽接话,敬之走了出去。 房内暖意包裹,全身暖暖地,许久没体会这般暖意融融,让人滋生惰性。 不由自主靠在软榻上,双脚随意搭着,这是当初做羽姑娘时学会地,半磕眼皮,正适合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门“咔吱” 一声。 一位身披朱红大氅人走了进来,步调轻盈,小得几乎没有声响。 半眯状态的人,灵敏察觉,一个翻身坐起。 又是红色大氅,和敬之那件一样,难道是受立青君青睐地一人一件? “青灼见过将军。” 青灼解开大氅,极为顺手搭在衣架上,才欠了一下身子,算是行礼。 青灼在将军府时,也是微微欠身,虽说不是很标准,不过司徒苍羽从不计较。 司徒苍羽往门外瞧 “敬之?” “回将军,敬之公子有别的事,晚些时辰过来。” 青灼答得得体,又自然而然坐下,重新添茶。 名苑楼的玄女姑娘,虽说是靠美貌得选,但能长留在楼里的,都会学些附庸风雅本事。 自然,青灼更是得心应手。 “小琳还好吗?将军此番前来,为何没带小琳一起来?”青灼双手奉茶,勾唇淡笑问他。 司徒苍羽接过茶盏,指腹慢慢摩挲着 “小琳都好,有劳姑娘挂心。” “其实本将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姑娘。” “将军但说无妨。” “本将想见立青君。” 青灼神态依旧,看不出任何破绽 “阁主游历四方,青灼也不知阁主在何处。” “既然游历四方,行踪自然缥缈,那阁主是怎么知道小琳到了名苑楼,还能几日内准确无误把小琳从后厨,提到你面前,又让不懂半分功夫的姑娘,每日复述古籍给小琳?” 司徒苍羽声音冷了下来,连带着眉宇间多了盛气凌人,压迫着人不敢与他直视。 话音刚落,青灼顺势跪地,做小伏低 “将军明察,青灼当初所言句句属实。” 姿态奉承谦卑,语气却没有半分慌张。 司徒苍羽大拇指轻轻一抬,那柄宝石短匕半截刀鞘闪出一抹寒光。 “青灼,你帮了小琳,我将军府自然感恩。” 司徒苍羽声音又冷了几分,好似周围暖烘烘地龙都已失效。“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若不照实交代,本将今日在这后院封了你的喉,明日依旧能大摇大摆出卫都城。” 司徒苍羽眼里透着寒光,强大地压迫气场,当初在征战边城,山匪、异王没人不怕冷面如刀气势。 青灼一介女子,怎能不怕? ——一阵沉默。 青灼缓缓直起上半身,视死如归看着青灼 “将军,古有【受君之禄,忠君之事】小女子虽为女子也明白这道理,当初所言句句属实,若将军想知晓其他,恕小女子无可奉告小女子本就无家可归,今日将军若想了却我,青灼甘愿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就朝着司徒苍羽扑去,动手抢他手上短匕。 司徒苍羽顿时一慌,全出乎意料,收紧短匕,疾风般躲开。 人怎么这样,这那是娼妓花魁,明摆着一副烈女 司徒苍羽本想吓吓她而已,看到满脸泪痕,一脸含冤负屈神情,与当初我见犹怜惨兮兮样子,如出一辙。 搞得人愧疚不已。 司徒苍羽定了定神,少焉后不自觉往一旁移动两步,拉开距离 ,声音稍加缓和 “姑娘,你这是为何?” 青灼泪眼婆娑 “将军不是怀疑青灼是坏人?” 哽咽道 “小女子没什么本事,无法证明自己清白,唯有一” “你打住,”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司徒苍羽率先截断。 实在不明白,怎么就成了以死明志,不应该先力争排疑吗? 青灼半倒地,泪迹斑斑,仿佛眼里挂了两柱水柱涓涓不息。 怎么一瞬回到两年前 司徒苍羽吵得耳朵痛,以前还有小瑶和名苑楼丫鬟帮忙哄,这会儿屋里就两人。 若是叫外人瞧见,那说得清楚。 司徒苍羽故意用很大声音清了清嗓子,又提高嗓门 “别哭了” 发现哭得更凶了,吐出一口重气,阁着半米长距离,弓下身子,语气和煦温柔 “本将方才语气重了些。能先不哭吗?” 嗯,果然有效,哭腔渐小。 司徒苍羽松了口气,女子啊,还是羽姐那般爽朗好打交道。 等人情绪平复后,司徒苍羽挑了个远些位置坐下。 酝酿半晌不知怎么开口,深怕乱说一个字,青灼直接朝着梁柱一头撞上去。 “” 寂静无言 “咳咳青灼,喝口茶” 司徒苍羽小声哄道。 第217章 上御将军,耳根怎么红了... 青灼摇摇头,呆坐在氍毹上,眼神呆滞空洞。 司徒苍羽看在眼里,郁闷不已。 苦闷思量,该如何收场。 又是一阵漫长沉默。 敬之怎么还不回来? 方才不应该吓唬她。 怎么就忘了青灼以前多能哭 司徒苍羽烦躁抓了把头发。 要不还是先撤? 越待下去,指不定那句话又惹了她。 这样想着,便就这样做。 撩袍起身一并合成,声音极为和煦,甚至还故意夹了一把嗓子 “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姑娘不必介怀,本将还有事儿,先行一步。” 青灼不理任他,由着他走。 等人彻底走出后院,才慢慢亲身,嘴角轻启一声“来人” 婢女鱼贯而入进来,铰了热拍子搽脸,又将人身上繁琐束缚妆造取下。 司徒苍羽从后院出来,问小厮打探敬之,小厮答说是有贵客相邀出府了。 这么巧,还这么随意。 司徒苍羽心里不悦,对敬之当初几分好感,直线下降。 想起方才青灼那一出,心里打了个冷颤。 怎么和立青君沾边的人,性子都过分—— 司徒苍羽步行向前,一路细细理着思绪。 过往总总,好像只要和立青君挂钩的,总是很难往下查询。 梁国暗探短板,这一刻无能为力之感,尤为严重。 珩靖靖说,卫国顶尖暗探培养就得花十余年时间。 那梁国,还在摸索阶段培养暗探又得花多长时间? 无法预料,梁国兵强马壮在中土之地上,稳居各国之首。 但是,窃取密事,各国信息,却是各国微末端。 梁国先祖,主擅阳谋。 他从小学修亦是如此,所以,但凡遇到一丁点儿阴谋他都无法及时应对,往往是时候反思领悟。 刚敲开靖北侯府大门,珩靖靖马车也相继而来。 “哟,小美人,不好好待府上,跑去哪儿偷欢。” 珩靖靖一袭紫金官袍,衬得皮肤白皙,五官清秀。 司徒苍羽眉宇间阴霾一扫而殆,双手交叉于胸前,靠在府门上,歪头等着人。 珩靖靖抬手,极为调戏地摸了一把他的脸颊,语调轻佻 “ 不大话,看来被我猜中了。” 司徒苍羽反手握着人手,往自己衣袖里带 “你们太子殿下也真是小气,连个手炉都没。” 他向来体热,珩靖靖发凉指腹摸在脸上时,那股冰冷尤为明显。 珩靖靖 “本侯倒是得多谢太子殿下,倘若殿下赐了手炉,哪儿还会有司徒将军肌肤注暖。” “侯爷薄情,就算我身如火炉,侯爷还不是夜不归宿。” 司徒苍羽呛话,语调里皆是对一心为民的侯爷抱怨。 “陛下想退位做太上皇,事情自然多。” “退位?” 司徒苍羽惊叹 “卫帝半百可都还未过” 倏地又想到什么 ,低声问 “侯爷,这算是卫国密事,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告我” “又不是外人。” 珩靖靖话语轻柔,与平常无异,落在司徒苍羽心里锣鼓喧天。 他总是这样坦荡,好像处处设防谨慎得只有自己。 “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边城?” 珩靖靖顿了一下又说 “殿下说,想见你一面。” 司徒苍羽确实计划着回去,不过嘴上嘟囔 “侯爷果然薄情。” 又问 “殿下见我作甚?” 珩靖靖打趣 “反正不是为了打仗。” 司徒苍羽斜靠梁柱上,想了一会儿。 “明日启鹤玉是来府上吗?” 珩靖靖松解官袍,在司徒苍羽注视下,换了身简袍。 “行,我派人通知,就在府上。” 昨日两人都不在府,房内没烧炭炉有些阴冷,老管家让人重新烧火炉。 换好衣衫后,两人围着廊道散步。 “我见到敬之和青灼了。” 司徒苍羽忍不住想说 。 “哦?原来真跑出去撒野了。” 珩靖靖不关心他见人作甚,专挑有趣逗乐。 司徒苍羽习以为常,搂着人腰,边走边把和青灼在房内发生地事情,一字不落吐了出来。 最后忍不住抱怨 “青灼那丫头,真的太能哭了,我就没碰到过那般女子。” 珩靖靖一言不发听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原来你不喜欢爱哭的。” “谁喜欢爱哭,太麻烦了,不能打还不能骂,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提音量,累人” 珩靖靖轻声一笑 “也对,毕竟床榻上,我们司徒将军自己也会” 司徒苍羽捂住人嘴,瞪着眼不让人说。 珩靖靖眨了眨眼,算是妥协。 “苍羽,你为何执着弄清他们背后,说不定人家压根没想对你或者边城有什么不轨呢?” 珩靖靖抬眸看向他,清明眼眸里满是真诚 “你这般厉害,边城在你手里无人敢宵想。” “梁国暗探处于微末,征战四方我司徒苍羽从未怕过,守城待兴与匹敌战场不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司徒苍羽坦诚至极,珩靖靖把他不当外人,那么对于某些事,他也在逐步敞开胸怀。 “对了,南疆人你知道多少?” 珩靖靖略微疑惑,前些日,这人死活不愿和他多说一句南疆族。 一点即炸,今日为何? “南疆族,擅长避世居住,我所了解到的,他们能在瘴气中生存,这也是为何当初给你那份迁移路线,多是穿过瘴气之地,越过沼泽。” “还有其他吗?” 珩靖靖摇了摇头 ,“生活在你边城的南疆族,人数虽不多,但是追踪起来却不简单,我手上暗探打探这点儿信息,先后折损两名顶尖暗探。” 司徒苍羽搂在腰间手,收了收力道,附耳低声 “南疆人血液能破瘴气,他们生居原始密林为得是驯化凶兽,以捕猎为生,喜荡林中枝垭穿梭,喜迁移。” “嗯?” 珩靖靖歪头疑惑看着他。 司徒苍羽故作高深,抬手学着方士掐指 “天机不可泄露。” 珩靖靖噗嗤一笑,用手肘抵开他 “老实说,这些你从哪儿得来?” 司徒苍羽晃了晃脑袋,极为幼稚 “天机不可泄露,恐招折福。” “本侯现在就先折了你的福报。” 话音刚落,珩靖靖跃上背,双手嵌住脖颈,热气扑在耳边 “上御将军,耳根怎么红了” 第218章 小侯爷,火铳要是走了火,下半辈子侯爷就得枕冷衾寒了。 司徒苍羽耳廓一片湿润,避无可避。 楼廊连接前院,老奴仆眼明耳尖。 青天白日这般胡闹,司徒苍羽有些挂不住。 低声求饶。 珩靖靖放过那只红得发烫耳朵,箍在脖颈的手松了松。 司徒苍羽喘着粗气,把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 “司先生告诉我的,他年轻时,被南疆人救过。” 珩靖靖垂在半空地双脚,不由自主动了动,鼻尖埋进他秀发里,迷离开口 “苍羽,你好香啊。” “啪”一声,半边臀落下一掌。 “小侯爷,三公子,光天化日。” “本侯当然知道光天化日谁觉上御将军这般让人难以自持。” 珩靖靖对着另一只耳吹出一口热气。 瞬间,耳廓红晕攀延。 两人围着楼廊逛了一圈,回到房内,火炉烧得正旺。 “侯爷,权柄滔天的侯爷,名苑楼用得可是地龙。” 司徒苍羽边脱靴,边引战。 “若不是你来,火炉我都省了。” 司徒苍羽想起,西侯府时,大冬天,珩靖靖地院子,四面通风,唯一一盘火炉还放得老远。 在无崖峰山巅,枯坐雪堆几日,是真不怕冻。 “你们修炼术法的,是不是都不怕冷?” “不知道,反正我喜清冷透骨之感。” 珩靖靖懒散坐在软榻上,眼里勾出一丝诱惑。 司徒苍羽自觉走到软榻半靠,当起了人肉垫枕。 珩靖靖手脚不老实,在人身上又蹭又摸。 “嗯?这是” 从腰间内衫摸着。 司徒苍羽一顿,才想起,顺势掏出来 “侯爷,如何?” “火铳哪来的?” 司徒苍羽又来劲,一手捏着人腰,一手把玩着火铳 “天机不可泄露。” 珩靖靖不惯着他,弯曲搭在腹上地腿,往下挪了挪,又压了压。 司徒苍羽顷刻抿着嘴唇,憋红着脸 “好了,好了我说” 珩靖靖收了力道,但没打算挪开。 “司先生从海域异国带回来的,送给我防身” 最后几个字说完,人就后悔了。 珩靖靖翻身跨坐,抢过火铳,用枪口勾住下巴,舌尖微微外露,一双秋水眼满是蛊惑,柔声质问 “防身还来得及?” 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一词两意。 按照珩靖靖理解,确实来不及了。 他俏皮举起双手,挑眉笑说 “小侯爷,火铳要是走了火,下半辈子侯爷就得枕冷衾寒了。” 珩靖靖手上力道重了些,目光从鼻尖往下游走,手里火铳跟着向下移,冰冷地枪口顺着下巴,喉结、慢悠悠一路下滑。 司徒苍羽强行咽了咽喉,声音难耐 “小侯爷,你这是在玩儿火。” 身上人变本加厉,一手把双举地手扣在头顶,另一手握着火铳,撩开已经探入肌肤向下探。 冰冷触感,刚划过一片冷得后颈发麻,又划过一片引来全身燥热。 司徒苍羽喉咙干涸,全身血液往上窜。 声音带着沙哑 “小侯爷有种你放开手。” 珩靖靖掀了掀眼皮,落在枪口地目光对上快要溢出地眸子。 露出微微舌尖,极不安抚在唇瓣打了个圈。 司徒苍羽用力往前凑,刚附上又迫不得已分开。 反复几次,珩靖靖秋水眼越发勾引。 枪口滑到腰间带时,珩靖靖收了手。 几乎同一瞬间,司徒苍羽一手托臀,一手丢开火铳。 抱着人往床榻上去。 今日珩靖靖乖得不像话。 从床榻到氍毹上,内室屏风被抓得摇摇晃晃。 全依了身后人为非作歹。 原以为,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没想到峰回又路转,司徒苍羽内心狂喜。 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箍着人、把腰人、低伏凡皆重重,片刻不得歇息。 珩靖靖晕前依旧承接着,身上人醉生梦死。 司徒苍羽食髓知味,心身激动非常 直到最后。 珩靖靖书斋里放着火铳详解草图。 司徒苍羽换了身便装,正坐书案前,手里拿着火铳和工具,一边看图一边拆卸火铳。 动作极为慢,刚拆卸完外壳后,发现与珩靖靖说话得草图略有不同。 又重新按照画草图。 这东西他是第一次接触,直到现在还没发过一枪。 从司先生那一枪,火铳威力足以震慑。 他想把这东西运用到雄关大营,量产制作就是第一步。 珩靖靖再次一身腰酸背痛醒了过来。 心里腹语:下次不能再让着他了。 随手扯了件宽袍穿在身上。 低头蹬木屐,脚背印着几处牙印,无语闭了闭眼。 木屐都懒得穿,赤脚下地。 内室往西连接书斋,不用出门,跨过一个门槛便能直接到达书房。 宽袍垂落脚踝,每走一步,轻纱飘逸摇曳 “上御将军,扔下佳人独自跑了,算怎么个事儿。” 珩靖靖声音嘶哑,依旧挡不住戏谑本事。 司徒苍羽抬头,蹙眉,大步流星将人揽腰入怀。 “真不冷,也得穿双木屐。” 珩靖靖双手勾着后颈,隔着秀发摩挲,动了动被咬破地唇角 “要是穿了木屐,将军抱还是不抱” 司徒苍羽环抱着人重新坐下,朝着书案扬起下颚 “怎么样?” 珩靖靖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坐在腿上 “嗯仔细,你是想建立火铳队?” “火铳威力巨大,命中与速度都比弓弩枪,我想给铁骑配上火铳。” 司徒苍羽下巴靠在他肩上,说完又补充一句 “铁骑可以用,你二哥手里皇家卫也可以。” 珩靖靖颔首,拿着司徒苍羽所画的草图,与自己之前画的对比,片刻,“嗯还是有出入。” “侯爷如何知道这东西?” “以前见过,莫名跟着记忆画,不过还是你画的更加精细。” 顿了顿,又说 “如今,中土之地以冷器为主,火铳工序繁多,几乎无人会制作。况且这东西最好保密,若其他异国都会了,天下必定再次腥风血雨。” “侯爷有何高见?” 司徒苍羽下巴蹭着肩问。 第219章 将军若不嫌弃,本宫私下称将军一声【内弟】如何? 珩靖靖指尖轻点书案,身子重新倚靠在他身上。 思绪随着敲击飘扬 半晌后开口 “中土之地没有会制作火铳师傅,但铸剑、炼铁、弓弩匠不在少数。” 说着,手指草图,“火铳前膛、药室、尾銎、火门可以用铸剑和炼铁师傅制作。木柄和安装用弓弩匠完成,至于火药、以及火线交给火库房制作。” “不过这些人最好分开,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何物。” 司徒苍羽补充。“最后负责安装的弓弩匠,亦是如此。” 珩靖靖扭头,刮了一下他鼻梁 “上御将军威武。” 司徒苍羽心里一片暖阳,埋头蹭着耳后脖颈。 “苍羽” “嗯?” “为何想把火铳与我二哥同用?”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他人不错。”司徒苍羽埋头呢喃。 珩靖靖没说什么,抬手揉着他耳垂。 “小侯爷,别” 随着腹下被人偷袭。 司徒苍羽手上一停,贴着人耳喃喃 “侯爷,一件宽袍,里面不凉吗?” 珩靖靖腰间酸痛,不该多惹,转过话说 “既然要分开,不如梁国和卫国工匠各自做一半。” “果然,” “什么?” “同床共枕,真的能心有灵犀。” 司徒苍羽舔舐耳后一片。 珩靖靖抖了抖肩,示意人好好抬头。 “梁国擅长铸剑又擅长弓弩,你来安排。” 司徒苍羽不情不愿抬头,拿起草纸重复 “前膛、药室、尾銎、火门铜、铁管都可。铜成本高、重量大。铁嘛易腐蚀、稳定差。” “第一批先用铁制作,前膛、尾銎以及木柄由我梁国工匠负责,安装嘛批量少,就设置在边城将军府,我亲自盯着,侯爷意下如何?” 司徒苍羽说完,不老实地捏了一把大腿根。 珩靖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轻气 “将军是懂得勤俭持家的。” 转了个身,面朝人跨坐着 “药室、火门还有制作花销本侯负责。” 司徒苍羽眸子一亮,还有这等好事儿。 “说实话,侯爷,你那点俸禄可不够你养家糊口外大肆挥霍。” 珩靖靖低头轻啄一下唇瓣,换了调子开口 “放心,你这般好养活,花不了多少银子。” 司徒苍羽觉得白养了幻聪多年。 他都不用开口,靖北候想得比他还深。 激动又欢喜,按着人后颈往下压。 亲密无间的人,在一起总是喜欢耳鬓厮磨,消磨时光。 翌日, 珩靖靖没上早朝,贪恋暖帐,起得也晚。 天空阴沉沉,飘着细细碎雪,地面湿漉漉一片,冷风刮得街道人烟稀薄。 启鹤玉身披虎皮大氅,带着狐头氅帽,手里捧着红丝绒手炉,端坐在马车正中。 虽然没太子仪仗随行,但乘坐地马车是六驹驾鸾,威风凛凛尽显天威。 珩靖靖身着考究宽袍,在侯府门口领头跪地参拜接见。 这是珩靖靖第一次公开跪拜启鹤玉,也是靖北侯府,第一次五开间门,恭敬跪拜。 司徒苍羽跟在珩靖靖身后,也是头一次见到一本正经,又过分克己复礼之态。 手指捏了捏袍尾。 这是对未来天子跪拜,也是对卫都皇城谣言清扫。 启鹤玉一脸和煦,立在半米开外,声如洪钟让侯府上下平身。 又在簇拥下进了侯府。 前脚刚踏入,后脚侯府五开大门推着闭合。 启鹤玉扭头看向司徒苍羽,挑眉开口 “上御将军,许久未见。” 语气轻快,明亮和煦,宛如许久不见老友。 与方才府外,那位龙威燕颔太子殿下一分为二。 司徒苍羽看他那身行头,忍不住想笑。 最后攥着手心,忍了下来。 “殿下殿下穿地暖和。” 启鹤玉愣了一下,挑眉一笑 “本宫怕冻着,靖北侯府严冬都不烧火炉。” 说完看向珩靖靖。 “又火炉,殿下不必一件事记许久。” 珩靖靖姿态从容,语调平和。 启鹤玉目光移向司徒苍羽,轻“啧”了一声 “看了,还是将军受宠。” 虽然两人关系,早已在三人间心照不宣。 不过,启鹤玉带着几分玩笑说出,还是让司徒苍羽心口一惊,羞得有点儿无地自容。 三人直接进了茶斋,与书斋相隔一扇幔帐帘子。 如珩靖靖所说,茶斋除了煎茶用得炭炉,还另外烧了一盆火炉。 启鹤玉没让宦官太监和宫女跟着,进了房内,自己解了大氅,脱了氅帽,坐在正位。 从进屋,珩靖靖再次展现事不关己之态,动手斟茶。 启鹤玉小泯一口茶,脸色带着几分和煦,让人以为这就是他最真实面目。 不过,瞒不住犀利敏锐的司徒苍羽。 “恭喜将军,梁国开国至今,一共就两位将军受封【上御】,中土各国都赞赏将军天将下凡。” 启鹤玉语调清脆,几句话听得人乐不可支。 比起前几次,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启鹤玉。 “殿下谬赞!”司徒苍羽起身,抬手致谢。 启鹤玉抬手扶了一下手腕,“没外人,无需多礼。” 原有些拘谨,被这一扶,瞬间缓和不少。 “殿下,冒雪前来,在下失礼。” 启鹤玉十分理解 “将军本就是悄然入城,本宫今日只是来见旧友而已,何来失礼。” 又说 “将军若不嫌弃,本宫私下称将军一声【内弟】如何?” “啊?” 司徒苍羽没反应过来,嘴巴比脑子。 启鹤玉一副彬彬有礼看着他,那神情就是等着他答应。 刚消散的局促,又蔓延上来。 【内弟】 不就是娘家小舅子嘛 启鹤玉来这么一出,难道真和羽姐有了什么? 来不及往下想,也不敢随意应承,磕巴甩锅 “殿下,羽姐从小管着在下不敢乱来。” 启鹤玉闻言,温和一笑,说出得话却是极为不要脸 “她又不在这儿,你我二人不当着她面称呼,怕什么。” 一直没声的人,“噗嗤”一笑。 焦灼二人同时看向他。 珩靖靖手里摇晃着空茶盏,眼眸含笑,“殿下,这般推算,岂不微臣也成了殿下【内弟】” 话音刚落,珩靖靖不管不顾笑起来。 启鹤玉踹了一脚他地凳脚。 又看向司徒苍羽,满脸写着期盼。 第220章 殿下,若称苍羽为【内弟】,那称微臣也得是【内弟】 司徒苍羽憋着笑。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珩靖靖还在一旁看笑话。 倏地灵机一动 “殿下,这次去雪国,可是见到羽姐了?” 启鹤玉原本清明眸子,瞬间暗沉,目光看向茶盏,难开口甩出两个字:“没有。” 司徒苍羽心头一紧。 期盼着幻聪在雪国能见到人。 见他落寞样,有些不忍 “殿下,幻聪这次去雪国,说不定能见着。” 启鹤玉拿起茶盏,茶气向上缥缈,眼神也顺着茶气移。 “你们真的没她消息?” 司徒苍羽觉得面前人有些可怜,一身华服也难掩黯然伤情。 或许,对羽姐他真的—— “没有,前几日幻聪来信,说是会在雪国逗留些日子。” 司徒苍羽老实交代 “殿下当初给在下那封信,幻聪也带上了。” 启鹤玉闻言,重新看向司徒苍羽,眼里目光多了几分谢意。 “苍羽,要不你就答应殿下。” 珩靖靖勾唇多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徒苍羽瞪了他一眼。 “将军难道嫌弃?” 最后两个字,启鹤玉故意加重语气。 “殿下,若称苍羽为【内弟】,那称微臣也得是【内弟】。” 珩靖靖猴子脸皮,懒散斜坐。 司徒苍羽感觉被他心尖上地人,给卖了,那人还在一旁明目张胆耍乐。 “行啊,私下就咱们仨,本宫乐意。” 启鹤玉放下茶盏,方才低沉语气几乎消失。 司徒苍羽找个洞缝逃走。 要怎么答应,羽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拆了他 四目夹击,堵得人无处遁形。 司徒苍羽咬着牙,微微颔首。 启鹤玉难掩兴奋,随手扯下腰间环佩,赐与他 “兄婿,赠与,内弟切莫嫌弃。” 司徒苍羽稀里糊涂接过,连谢恩都免了。 无言以对日后真正大舅哥,司徒苍羽倒吸一口凉气,快速收好,仿佛下一刻,就被幻羽抓住把柄—— “殿下,还有一位【内弟】” 珩靖靖像小孩般伸手。 启鹤玉一副好脾气,又摘了手腕珠串 “靖之,你这还没成亲,就开始自居,小心苍羽内弟不要你。” 一句话,听得司徒苍起伏难定。 他都忘了,珩靖靖字【靖之】 还有嫁娶这事儿,听得心口发烫。 珩靖靖极为不要脸,凑上前,趴在手臂上,柔声软语 “苍羽,你兄婿,见不得我俩好。” 司徒苍羽难堪不已,低头眼神警告,见人不为所动,用手推开人。 启鹤玉心情彻底好转,促狭 “靖之,完了。” 珩靖靖冷哼一声,不太想搭理两人。 司徒苍羽缓和气氛,主动展示煎茶技艺。 启鹤玉看在眼里,嘴角上扬,一副和煦神态。 “苍羽内弟,听说梁帝许了八王爷嫡女流苏郡主给你为妻,那以后是她做正房还是靖之做正房?” 烘烤茶饼地手,不自主停在半空, 一口一声【苍羽内弟】别扭至极。 偏偏还来点火,真不应该答应他。 “不会娶流苏郡主。” 不经意看了一眼珩靖靖,补充道 “殿下,有他就够了。” 启鹤玉闻言,半晌没出声,久得以为不会开口。 “梁国与我卫国不同,还是早些打算。” 最后他说。 “哦!” 司徒苍羽没明白其意,木楞应答。 茶饼烘烤提香,放入茶碾磨成粉 司徒苍羽在一旁煎茶。 启鹤玉和珩靖靖,毫不避忌,聊着卫国朝堂正事。 卫国国库充盈,卫帝退位后想去四方游历启鹤玉准备减免赋税,珩靖靖计划丈量卫国田地 桩桩件件皆是民生相关。 司徒苍羽本以为,卫国得利于上天护佑,历代君王和卫国人才过得顺风顺水。 现在一想,启鹤玉聪明睿智知人善任, 卫国朝堂以珩靖靖为首,一片清明。 卫国地属北,一半疆土边陲与蛮野北疆部落比邻,剩下一半除去自己收复后的边城,还有小动作不断地浮于国、许国、韩国为邻。 若不是君臣一心,那会有卫国几代安定平乐。 还有启鹤玉和珩靖靖,如此坦荡无疑。 让他心里那点小提防,无地自容。 皇帝、朝臣、百姓到底该是哪种过活一生? 司徒苍羽心里发闷,莫名动摇—— “苍羽内弟,听说南疆人常年居住边城原始森林?” 启鹤玉十分顺畅一声内弟,拉回了还未适应的人。 “嗯,殿下也知道。” “靖之说了,” 停了一下,声音清澈又稳重 “雪国虽然称之为国,所行之事,与中土各国都不同,当初那份兽皮舆图本宫也瞧过,且在雪国时也四处探查过,包括当初羽儿告知的信息,都未有舆图上半点符合。” “雪国隔着卫国边陲,若雪国异动,整个北疆都会借机滋事。” 启鹤玉没往下说,司徒苍羽心里明镜。 雪国人费尽心思也要让南疆人重回雪国,必定不会是认祖归宗、探亲访友 “殿下,不瞒你说,南疆人只要在边城一天,就算数梁国新子民,梁国不会坐视不管。” 司徒苍羽如实相告。 他地学识,他的信仰,不允许他毫无根据伤害子民。 启鹤玉颔首 “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宫随口一问,靖之把南疆事情告知与你,更多是让你多加提防。至于至于卫国如何料理雪国,有没有南疆人都会照常进行。” 启鹤玉声音沉稳,字字带着从容不迫气势。 “多谢殿下挂笑,在下会多加注意。” 刚还君威齐天的太子殿下,听到在下二字,明显不悦,口气叮嘱 “苍羽,咱们私下别这么生分。” 司徒苍羽跟不上启鹤玉变脸速度,依旧‘哦’ 了一声。 观察水温变化【候汤】是煎茶最重要部分,味道好坏取决于这一步。 司徒苍羽煎茶早已熟练,不过珩靖靖嘴比较刁,一丁点儿水温不同,他都能尝出苦涩、醇厚、清爽之间层次。。 所以每到这一步,他都格外专注。 【下茶】后,就是分茶。 司徒苍羽本能将第一盏奉给珩靖靖,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拐了个大弯奉给了启鹤玉。 “靖之,好福气啊,梁国上御将军亲自给你煎茶,看这样子,特地为你学得?” “殿下,艳羡吗?” 第221章 一月初一,太子殿下登高继位,新春 司徒苍羽不想听着,他两扯关于他和珩靖靖之间地相处之道。 倏地反问 “殿下,听闻你与名苑楼立青君相熟,他是怎样一位人?” 启鹤玉闻言,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珩靖靖。 迟疑开口 “内弟啊你打探立青君作甚,他可是开风月场子的。” “不满殿下,立青君手下,多次与我接触,还曾故意隐瞒,将我下属圈禁在名苑楼。” 司徒苍羽觉得【圈禁】二字重了些,不过,回想了一下,小琳在名苑楼多少也算圈禁。 “哦” 启鹤玉故意拉长尾音,若有若无又看向珩靖靖。 少焉开口 “苍羽内弟,你也知,本宫刚回来不久,对这事儿不了解,不如,你问问靖之,他肯定比本宫清楚。” 司徒苍羽觉得这话怪异,问得是立青君为人,怎么答得是圈禁这事儿。 况且,珩靖靖当初也被蒙在鼓里。 珩靖靖懒散地耸了耸肩,扮无辜 “我知道地,可全都告诉你了。” 又转头,换了调子对启鹤玉说 “殿下,苍羽是问立青君为人,你不是和他熟吗当初我和他还是殿下引荐的。” 启鹤玉恍然大悟般,夸张掩饰 “唉都忘了,本宫啊除了美人,几乎不记得什么男子。” 笑笑道 “立青君嘛为人潇洒,喜欢云游四方,名苑楼虽说是他的,但很少过问。嗯还有嘛长得俊俏” 司徒苍羽断断续续停了个大概, 一句又有得都没有。 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附和笑了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知是多想,还是有异。 总觉得两人相互对了眼神,还故意背着他。 不等多想,老管家进屋传膳。 席间启鹤玉心情大好,频频举杯共饮。 酒过半酣,启鹤玉埋头臂弯,脸颊微红,多了几分少年气。 嘴里低喃着什么,乘珩靖靖走开,他附耳细听。 “羽儿羽羽儿” 声音细如丝,听得面前人跟着经历某种破碎。 启鹤玉被宦官太监,搀扶出了府。 众人恭敬匍匐跪地相送。 先君臣,后故交。 在启鹤玉和珩靖靖面前,似乎并非如此。 送走启鹤玉后,两人回房洗漱。 司徒苍羽立在门廊前,碎雪还在落,砸得满地雾气沉沉,过堂风很冷,心口又很热。 时辰真是快,弹指间,到了天黑。 在边城时,一天总是很漫长。 夜里也很难入睡 那些臭毛病是什么 时候沾染的? 哦原来是分离后。 “看什么呢?我的小将军。” 珩靖靖赤着脚,一袭珍珠白宽松寝袍,正用手里帕子擦拭头发。 刚沐浴后,脖颈和胸口开阔地一片,还冒着余热气。 半干半湿地发丝,恣意贴在额间和鬓角。 本就精雕细琢地五官,越发白晰冠玉。 司徒苍羽忍不住滑动喉结,低头看去,蹙眉开口 “又赤足。” 珩靖靖贯会使唤人,手里帕子朝司徒苍羽丢,声音比丢出帕子地力道柔上数倍 “苍羽,给我擦头发。” 满是雪松味地帕子,糊了人一脸。 司徒苍羽跩着帕子,单手勾腰。 对方相当配合,自动曲起小腿往身上爬。 这招对司徒苍羽十分受用,三两下,便让人主动。 一手放置肩胛骨,另一只勾着腿弯处,腰腹用力,双臂向上,横抱入怀。 司徒苍羽又心甘情愿成了肉垫。 珩靖靖雾鬓飘垂,又柔又香。 司徒苍羽很喜欢从背后环抱住,头埋在发间,用力胡作非为。 鼻尖充斥着雪松香,总是能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多。 手里擦着半干湿发,心里总放着思绪心猿意马无边无际。 “苍羽,立青君你就别花精力了,细数下来,对方没什么有害。” 珩靖靖脚趾隔着鞋袜磨蹭人脚踝,嘴上却说着正事。 司徒苍羽思绪缥缈,‘嗯’了一声。 “一月初一,新春,太子殿下登高继位,接下来几月卫国上下准备新帝南郊祭天、太庙祭祖。” 珩靖靖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些。 司徒苍羽回了神 “哦,要忙了。” 瞬息沉默 两人在一起,少有地沉默。 司徒苍羽动了动喉结,声音平和开口 “快大雪了,雪封山,就不好走了。” “带上西极马。” 珩靖靖转过身,面朝他跪在软榻上。 “来年开春,让它带你回来。” 司徒苍羽心中寖热,上扬嘴角,露出一抹无计可施,用抓帕子地手,卡住人下颚,摆正对着自己。 “侯爷,你个无情郎,这么回回都让我来。” 珩靖靖双手不老实,拨开衣襟往里探,微凉指腹,触上高涨热肌肤,惊得人喉咙干痒。 “上御将军,叱咤风云,威猛如虎” 四个字四个字,换着腔调开口,双手更是连着腰带也撑了个半开。 司徒苍羽卡着下颚地手,有些发潮,双眸溢满情欲,如火交织看着身上人。 珩靖靖嘴角勾出坏笑,微微张开嘴,充满挑 逗滑动欲滴舌尖。 “快去沐浴。” 不等人反应,翻身朝里,用脚把人往外踹。 司徒苍羽莫名其妙离开软榻,起身去浴房。 珩靖靖敞开对着竹林出地几扇窗户,翠竹和竹林是后面从西侯府移栽过来的。 秋冬扫叶,翠竹也没能幸免,好在有淅淅沥沥青黄小竹叶支撑。 一阵疾风,竹叶往里从窗外飘了些进来。 珩靖靖很喜欢清冷感,任何时候都是。 最近又发现了新地乐趣,四下漆黑,妖风肆掠,芙蓉帐暖,此起彼伏,宛如与妖风争高下 司徒苍羽大约也是喜欢的。 总能越发能干,总能没完没了。 第222章 喏,这姑娘句句都是你。 窗台边,一夜落满地黄叶。 寝房内冷清又炙热。 司徒苍羽从酥酥麻麻脖颈中,醒了过来。 窗扇摇晃声似乎比昨夜响了许多。 眉心微动,用手去捂怀中人双耳。 痴呆傻看,发觉亦然徒劳。 鸡鸣才沉沉睡下,眼尾染上地红晕情欲还未散开 在冷热交替中沉沦,又在炙烤醉生中死活。 上扬嘴角,是不是梦里也是我? 司徒苍羽有些贪心跟着笑了。 又过了一会儿,慢慢抽开手臂,蹬着木屐去关了窗。 今日天空放晴,却比昨日更刺骨几分。 府中老奴,捧着两件金丝云锦大氅立在门外。 司徒苍羽刚开门,正对上老奴一脸慈眉善目 “上御将军早,天气微寒,这是新做的大氅,主子和将军各一件。” “我也有?” 司徒苍羽颇感意外开口。 “这是自然,将军与主子无二,寒冬将至,侯爷早就吩咐过,凡是冬衣给他置办的,也都有一份是侯爷的。” 老奴说完,又恭敬弯腰施一礼。 司徒苍羽喜上眉梢,“有劳,侯爷还在歇息,给我就成。” 老奴递过大氅,又说 “这是侯爷手下人打早来递信儿,说是名苑楼有位叫做青灼的姑娘,香消玉殒了。” 说完叹了口气。 司徒苍羽手心不由自主握紧,转身放下氅衣,重新合上门。 低声询问老奴 “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老奴也不清楚,不过那位侍卫还未走,说是有东西交给侯爷,在前院候着。” “走,带我去看看。” 老奴带着司徒苍羽去了前院。 片刻,又将那位侍卫招上前。 侍卫个头不大,脸颊稍显稚嫩,眼神却带着犀利狠辣。司徒苍羽扫了一眼,便知其功夫不错。 “侯府死士,十七,拜见上御将军。” 侍卫声音掷地有声,礼数周全。 司徒苍羽愣怔,须臾开口 “请起!” 又说 “听闻你找你家侯爷,放心,什么事儿,本将不会多嘴过问,只是有一件事,想问清楚。” “将军请讲。” “名苑楼青灼姑娘仙逝可是真的?” “回将军,确实如此,青灼姑娘在名苑楼五楼金牌花阁自缢,属下赶到时,卧榻被鲜侵染,整个人早已凉透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沾着血的纸,双手呈递 “其实属下是来转交这个的,放在青姑娘卧榻旁,属下斗胆擅自带了回来。” 司徒苍羽接过信纸,人怎么说自缢就自缢了? 看着血迹斑斑信纸,依旧不敢相信,指腹摩挲着,缓缓展开。 【苍羽将军,青灼所言,皆肺腑之诚,自将军严词相询之时,奴心已如死灰。 那日睹将军怒而离去,青灼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唯求一死以证清白。 望将军明察,勿忘青灼之名,奴感激不尽】 司徒苍羽捏着信纸,后脊发凉。 怎么会这样? 随口询问两句,她怎么会想不开? 难道真是自己逼得? 不敢往深处想。 司徒苍羽抬头问 “现在如何了?” “回将军,珩掌柜提早料理,人从偏院送出,直接送到郊外一处殓房,不日便会出殡下葬,因为楼里知晓此事人不多,都被珩掌柜按了下来,除了五楼花阁上锁,其余一切照旧。” 司徒苍羽听闻,感慨珩娘子手段,又对青灼死因存疑。 青灼虽然看起来柔弱,动辄爱拭泪,但绝不是为了丁点儿小事,他三言两语就想不开自缢的人。 “这封信,除了你还有谁见过?” “回将军,属下最先察觉,这封信除了属下并无他人知晓。” “好,你先下去。” 司徒苍羽反复又重新看了一遍信,字迹苍劲有力,下笔之人定是有些书法功底。 青灼曾说过,她小时识过什么字,识字、笔墨这些都是后来在名苑楼学得。 她的字迹没这么工整漂亮。 既然字迹不是她的,那么故意留下信纸指向他,又是为何。 若真是故意嫁祸,青灼会不会真是被他人所害。 司徒苍羽脑子里先想到立青君。 珩娘子能如此快动作,死了一个人,依旧面不改色开门做生意,这份从容,绝非一般人 司徒苍羽死死跩着信,脚步有些虚浮,朝着寝房走去。 珩靖靖在床上,艰难翻了个身,眼神微微睁开,懒散又涣散望着司徒苍羽。“嗯?怎么了?” 司徒苍羽坐在床沿,丧气耷拉着脑袋,闻声不由自主扭头看了过去 “青灼死了。” 珩靖靖似梦非梦,眼神看向手里攥紧的东西,伸手去拿。 司徒苍羽松了手,声音低沉 “这件事诡异,有人想陷害我,手段却拙劣不堪。” 珩靖靖双手抬高将信纸置于上方,眯着红肿双眼,看了一遍,一副耗尽全身力气,手臂重重砸了下来,叠在司徒苍羽后背。 “喏,这姑娘句句都是你。” 司徒苍羽没好气,朝他腰间来了一下。 “侯爷,我在说正事儿。” 珩靖靖躲着往床榻里钻,声音娇媚 “我说得不对?那姑娘死没死,亦或者是不是故意陷害,还得细查一番。” “说必定人家压根没死,故意吓唬吓唬你。” 司徒苍羽当他逗乐,声音有些消沉 “那姑娘不易,若真是和我有关——” “有个屁的关,放心,本候保准儿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珩靖靖用脚趾挠他后脊,酥酥麻麻往上窜。 “侯爷,生龙活虎?” 司徒苍羽转身嵌住脚踝,挑起半边眉 “既然侯爷又活了过来,就赶紧替我查一查,别让我受不白之冤。” 珩靖靖动了动脚,司徒苍羽依旧不放。 头歪向一边,故意装睡。 司徒苍羽拿人没法子,重新给脚踝盖上被子,起身朝书房走去。 管家在书房火炉旁摆了 早膳,这几日他们都是这样的。 司徒苍羽心中有事儿,米粥只喝了两口,外加一块儿萝卜糕。 吃完又展开信纸瞧。 “别瞧了,俏美人。” 珩靖靖一把夺过信纸,随即丢进火炉。 瞬息间,火势汹涌,随即跌落,化为灰烬 第223章 让本侯爷看看,哪儿比较蠢.. 司徒苍羽看着一滩灰烬,顿然愣住。 不等他开口质问,珩靖靖撩袍坐下 “上御将军,莫不是要与我置气。” 刚冒出一点星火,随着一句话灭了下去。 “苍羽,这是卫都城,朝堂众口我能堵住,民间谣言我可招架不过来。” 司徒苍羽刚要反驳,又想起当初那场谣言。 也是起于名苑楼 “信,你也看了,人,也死了。更和你梁国上御将军没丝毫关系。” 珩靖靖语气散漫,又带着绝对定夺。 司徒苍羽没想那么多。 青灼是他进名苑楼后,第一个认识的姑娘,也是第一个让他心生怜悯的人。 泪雨婆娑、卖乖逗巧仿佛还历历在目。 没出梁都城前,他几乎没亲手杀过人。 从领命征战后,一路血海尸山,早已麻木。 边城百姓戒备又厌恶地眼神,让他忘了什么是护佑。 直到见到青灼,小小身躯,扛着全家生机,心里滴着血,脸色还得挂着下。 似乎,重新让人知道该怎么去护佑—— 珩靖靖当着司徒苍羽,传唤了方才的死士。 又听死士详细说了一遍,最后珩靖靖吩咐下去跟踪殓房,直至见着人真地下葬。 “方才那小孩说,他是死士?” 司徒苍羽开口问他。 珩靖靖颔首 “他们和暗探一样,行动与暗探无异,唯一不同的是,若遇生死,死士必须保护暗探。” “为什么?” “暗探除了主子外不能见任何人,以免暴露身份。死士则不痛,若非特别紧密事,暗探可以让死士代为转交。” 司徒苍羽盯着那抹被炭火化烬的地方,想了想 “所以说,你在名苑楼有暗探也有死士?” 珩靖靖摇了摇头 “名苑楼不设朝政, 我费那心思作甚,名苑楼我没安插任何暗探和死士,青灼这事儿他能撞见纯属巧合” 端起一旁米粥,用白瓷勺搅动热气,“名苑楼包括梁国所有风月楼子,我都没放暗探和死死,只不过,每月会照例暗查几次,登记在册。” 司徒苍羽脑子里划过一丝不信,真的有这么巧? 珩靖靖喝了两口粥,走到书斋一旁架子,拿了两杯册子给他 “喏,这些是历年登记。” 其实这些册子一直放在书架最角,又因书斋里书籍、字画、还有政务折子实在过多,司徒苍羽没注意到。 放开册子,确实按着日期记录,大多是妓官一些寻常事,也有一些杀人买凶、异国奸细商贩以及官商勾结 司徒苍羽翻了几页,就看到一行字有自己名字 :梁国边城司徒苍羽,扮成女子摘得名苑楼玄女花魁。 “暗探是怎么知道?” 司徒苍羽自信在最初没日察觉他是男子。 珩靖靖继续喝粥,半晌后开口 “苍羽,你觉得暗探最重要的是什么?”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查探密事。” “如何查探?” “当然是混入目标中心,近距离查找、探寻” “不对。” “?” “光是混入目标中心,近距离查找是远远不够的,一位优秀暗探,是能在目标周围织一张网,这张网能捕捉目标四周一切异常,通过这些细微异常,抽丝剥茧查找疑问,再一一去验证疑问,最后的结果便是秘密真相。” 司徒苍羽醍醐灌顶般,终于明白了珩靖靖封侯上任后,为何能罢免朝臣、击杀各国奸细密探。 梁国手里暗探微末弱势,这一刻展现清清楚楚。 他们从来不懂暗探,也从未培养过真正暗探。 心中一片沼泽—— “好的暗探,懂隐身,毫无痕迹混在芸芸众生间,会谋略,对不同目标织不同网,要忠诚,绝对忠诚和服从只能效忠一人,最后才是功夫,好得功夫能保命,不过他们通常完不成任务也不会活下来。” 珩靖靖声音清冷又霸道,手里茶盏热气上飘,口中的话如寒冰阴冷。 “所以给暗探安排死士,是为了保护他们安全?” “嗯,不是所有暗探都得功夫傍身。” 珩靖靖温和一笑 “你还记得那十六名姑娘吗?她们的主子和许多暗探主子一样,都认为功夫对一名合格暗探至关重要,所以都让她们学了功夫。就是因为功夫,我手下暗探才能抽丝剥茧找出源头来。”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冰雪天地郊外夜。 珩靖靖坐在火堆旁,吹着刺骨冬风,给分析梁国局势,以及梁国为何不能成为天下霸主。 梁人木楞又实诚。 再一次蹦入脑中—— “这次青灼的事?” “苍羽,青灼对外不过是名苑楼一位娼妓,与你半分干系都无。至于,对内,只是羽姑娘曾和她有几分薄交,除此之外她与司徒苍羽——堂堂梁国上御将军,没有任何交集。” 珩靖靖的话很温柔,语气中却带着让人听从地意思。 司徒苍羽明白,那封信但凡遇到第二人,他这个上御将军,又得在中土各国谣言四起,借机滋事只多不少。 “嗯,我明白。” 等打探到青灼葬在何处,临走前去上炷香—— 珩靖靖用完早膳,又给司徒苍羽讲了些培养暗探方法和检验。 还把自己编撰暗探培养手册给了他。 司徒苍羽对这份至真偏爱,感动至极。 珩靖靖向来如此,好像对他从来都是坦荡又大方。 回响过往种种,卫都地牢、各国奸细、兹国密谋、启鹤玉之事还有南疆人 一切一切开诚布公道与他说。 而他自己呢? 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助力,现在他手上最隐秘的暗探训练,也甘心交于自己之手。 “苍羽、苍羽。” 司徒苍羽从声音里回神,心中所想之人,就在眼前。 盯着呆滞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很蠢?” 珩靖靖扬眉一愣,须臾间,眉开眼笑 “上御将军要是蠢,那各国膜拜你的人,岂不是都是傻子” “他们不重要,我要你说。” 司徒苍羽仗着这股劲儿,势必想要句好听地话。 偏偏人不如他愿,双指抬起他下巴,逗小狗似的口吻 “让本侯爷看看,哪儿比较蠢” 第224章 赤身裸体搭救小琴师.....还偷偷起了歹念...... 司徒苍羽逐渐被逗乐。 阴霾也消失大半,两人在书斋一直待到下午。 天空又飘起了雪,院子古木黄叶很快积了薄雪层。 老管家让后厨做了炭火铜锅。 司徒苍羽早、中都没吃几口。 热气铜锅,是冬天北方标配。 桌上满是他爱吃的肉食。 珩靖靖既来不怎么喜欢食肉,新鲜蔬果是他常年主食。 知道司徒苍羽心情不好,特地执起筷子,给他涮肉夹菜。 司徒苍羽反应迟钝,没察觉人是在哄他。 “侯爷,你光给我涮肉,碗碟都堆成小山,是当养牛马啊” 珩靖靖无语,这人有时还真是蠢。 “来,这是小白菜,你喜欢吃的。” 司徒苍羽朝他碗里夹刚熟的小白菜,笑的有些傻 “别抢着小厮的活儿,你赶紧吃。” 旁边布菜的小厮,局促不已,眼见铜锅里地涮肉熟透了,到底上前布菜还是让给侯爷 屋外雪越下越大,房顶瓦片渐渐添白。 屋内铜锅热气飘香,司徒苍羽吃得面红耳赤,好久没这般痛快吃顿铜锅涮肉了 夜幕逐渐下沉,楼廊点亮了烛火。 两人十指相扣在,踱步楼廊下消食。 司徒苍羽故意捏了捏人手背,看着对方。 “?” “侯爷,你还记得咱们在郊外打雪仗吗?” 珩靖靖嘲笑一声,“你确定是打雪仗?” 顿了一瞬,又说 “是谁,急赤白脸让我让着他的。” 确实如此,那时候的珩靖靖。 活脱脱世外高人,打也打不过、躲页躲不开。 珩靖靖看出他心思,“苍羽,陪我再去城郊走走。” “侯爷,真是宜室宜家。” 说话间,司徒苍羽给他披上今日送来的大氅。 氅帽和大氅都是金丝云锦缎。 穿在身上,贵气又卓绝。 司徒苍羽站在铜镜前给他带氅帽,氅帽两条红色风带,司徒苍羽给它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系完问人要夸奖:“怎么样?” 珩靖靖从铜镜里望去,两人披着同样大氅、氅帽,司徒苍羽目光落在他身上。 “将军,蕙兰入心,本侯很喜欢。” 说着去牵他的手。 指尖微微发凉,手心交握温暖一片。 司徒苍羽反手抱紧珩靖靖,双眼紧闭,头埋在耳旁,难掩兴奋道 “侯爷,起飞,我准备好了。” “噗嗤。”一笑,珩靖靖艰难动了动身,拍着后背说 “于伯备了马车。” 心里还想体验一回,没想到是乘马车。 司徒苍羽试着说服 “马车有什么好玩,不如侯爷带飞。” 珩靖靖扒开身上挂件,握着手炉朝外走。 门口马车简陋,根本比不上靖北侯平日座驾。 司徒苍羽对这辆马车倒是不陌生,到初珩靖靖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吓得他半死。 “侯爷,术法还能控制吗?” 刚坐稳,马儿踏着往前走。 “术法不会这些。” “那是为什么?” 珩靖靖觉得司徒苍羽越是对谁依赖,越是喜欢做些幼稚不堪的事,比如现在。 堂堂征战将军,统领数万铁骑,区区驯马术难道不懂。 当然懂,不仅懂,他将军府马厩里好几匹烈马还能驮着伤残兵,翻越大山回来。 只是,当初珩靖靖仙气缥缈,无人清晨,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珩靖靖不打算惯着,不然自己脑子也会装些莫名其妙 “它有病,它能读人心。” 闻言,司徒苍羽一乐,“那也让他读读我的心声,没准儿哪日听见我思人断肠的心声,就悄摸把侯爷给送边城了。” 珩靖靖靠在人身上,懒得睁眼。 司徒苍羽收拢手臂,将人圈入怀。 夜晚,四周一片寂静。 马车停在湖畔小径旁。 司徒苍羽掀开车帘子,一片漆黑—— “侯爷,要不回去?” 珩靖靖把手炉往他怀里一塞,下了马车。 “挺好的,敞亮,凉爽。” 司徒苍羽跟在后面,走近才发现,人家把氅帽都掀了,仰天对着大雪,任由雪花朝脸上砸。 “靖北侯,你他娘的,有毛病啊染了风寒——” 说着重新戴上氅帽,又用指腹抹开脸上风雪。 做完这一切,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会得风寒,他可是独坐无涯峰雪巅养伤的男人。 司徒苍羽朝湖畔望去 “啧,怎么就忘了提盏灯。” 珩靖靖握着他手,漫不经心道 “为夫握着你。” 突如其来被调戏,司徒苍羽莫名心跳蹦跶厉害。 眼见四下无人,也不要脸了几分。 把握紧的手,往腰间带,让人搂着自己。 走到亭子里,搂在腰间手往下移,不痛不痒抓了一把。 “生火,小美人。” 做事总是熟能生巧,一片漆黑四周也难不倒会功夫的上御将军。 三两下生起了火,火焰高燃,照得亭子四周晃晃发亮。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 “嗯,什么都没变。” 珩靖靖搭着腿,靠在他手臂上,懒散问道 “苍羽,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扮成羽姑娘时,还碰上了敬之——” 话刚说完,恨不得扇自己。 怎么就说出来了。 早就封尘记忆,如潮而来。 赤身裸体搭救小琴师还偷偷起了歹念 越不想记起,越发记得清晰。 “原来是佳人相邀啊,” 珩靖靖说话变了调子。 就知道,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什么相邀,我出来耍剑,恰巧遇见。” 似有不妥,又补了一句 “他当时正在为心上人伤情,还投湖,是我救了他。” “哦,肝肠寸断,恰巧遇到救命之恩,不可得以身相许。” 珩靖靖语调轻巧,却带着十足酸味。 司徒苍羽急了 “乱说什么,什么以身相许。” 声音低了几分,又说 “我这身子许给了谁,侯爷不清楚。” 不随人愿,一字一句道 “不清楚。” 又转了调子 “本侯只听说,名苑楼羽姑娘,时常借机往逗乐馆去,盯着某位小琴师发呆又痴笑——” 旧事重提,珩靖靖爱翻旧账逗他,而且每次还不带重样。 没办法,只能堵住这招惹恨又招人喜的嘴。 第225章 主子,老侯爷来了。江副将几人在正堂跪了两天了。 一连两日都是上午天气和煦,下午开始狂风舞雪。 为都城裹上一层白衣。 司徒苍羽知道,不能在逗留了。 当初说好一旬左右,转眼已有一月有余。 珩靖靖连着半月没上朝,宫里每日朝府上送折子。 书案旁放了张桌子,专门摆放折子。 眼见折子越堆越高,司徒苍羽看着比珩靖靖还着急。 他历来奉行今日事今日毕。 珩靖靖却趴在他身上,乱说什么 【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哄着人躲在寝房内,醉生梦死。 一场酣畅淋漓后,司徒苍羽还还不死心,喘着粗气劝阻 “侯爷,书斋折子快捅到房檐了。” 珩靖靖眼角发红,几缕青丝搭在额间,看起来美的惊心动魄 “政务哪有将军香。” 其实,劝阻的人同样如此。 江川送到袖宝斋的信,一封接着一封。 说是梁都城来了圣旨,再拖下去,就瞒不住了。 “苍羽,雪又大了。” 珩靖靖勾着脖子,看着他说。 “嗯,过几日不好赶路。” 司徒苍羽指腹常年带有薄茧,这会儿像是怕抹坏珍贵珠玉般,动作极为小心温柔。 “早些回去,快到新春了。” 换了语调说道 “你不走,本侯怕是越发贪恋这床榻。” 司徒苍羽吐出一口重气。 什么也没说,将人往怀里搂,像是准备揉进骨髓一并带走。 又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问 “启鹤玉继位后,是不是更忙?” 珩靖靖从怀里伸出头,抵着下巴,摇了摇。 “不会,殿下年轻,又恰巧遭遇了和幻羽姑娘之事,必定会励精图治,更何况他本身就倡导朝堂勤政。” 司徒苍羽眨了下眼,说得是他认识的太子殿下启鹤玉吗? “世间传闻,启鹤玉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继位后后宫佳丽无数,他还能自持理朝政?” 珩靖靖清脆悦耳笑了两声。 “苍羽,你可真是单纯。” 半爬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殿下还是皇子时,就四方游历,立为太子后才昭告天下说是游历。实则,殿下结交红颜确实不假,中土内外皆有,这些红颜都是有用人脉,对他巩固皇位有作用。” 停了一下,才说 “其实,殿下当初对幻羽姑娘,我也以为是一时兴致,不过后来经历这么多,殿下只对幻羽姑娘一人,存了真心。殿下不是沉迷美色之人,他看似顽固不堪,那都是故意让世人见” 司徒苍羽盯着他双眸,眼眸里映着自己,明亮又好看。 “哦,你们卫国 人,真是狡猾如狡兔。” “难道不是你们梁国人过于老实。” 珩靖靖随口一说,司徒苍羽却听进了心。 “侯爷,你曾经说,梁国人做不了霸主,是和梁人性子有关?” 珩靖靖低头躺在他胸口,由着人指腹插在发根里摩挲。 “梁国人从开国,都活在一个梦里,这个梦太过宏达,提醒这每位梁国人。苍羽,人是要有血有肉或者,感受花草树木、四季变换。你们梁人,能对最凶残敌人行善,却对自己残忍一生。” 司徒苍羽逐字逐句听入耳,又烙于心。 先生也说过,梁国小儿,不懂—— “世间各国,每年都在变化。去糟取精,自然万物如此,江湖和朝堂亦是如此——” 司徒苍羽明白,梁国是凭一股狠劲冲到现在的。 这也是为何许多在列国盛行的,梁国却才刚解触 珩靖靖又说 “梁国也不乏有很多可取之处,比如冯氏、中土之地最大财阀商贾出自梁国,他们族人能兴旺,除了开祖时,得到先梁王支持,能随意出国门奔走世间。还有就是他们有梁国夙愿加持,能不被利益洪流裹挟。” 说完,他又停了一会儿,“其实现在的幻聪,很像数百年前冯氏先祖。他年纪不过十八,能在诸国架起两条商道,若我没猜错,他和冯氏是准备把梁国楚城打造成顶尖商贸之城。” “打仗最怕地就是缺银子,梁人骨子里带来的” “这是好事,中土之国上,能有这样实力地也只有梁国。” “听侯爷说句梁国好话,真不容易。” 珩靖靖笑了。 翌日,晨起,晴空高阳,积雪相继融化。 司徒苍羽磨蹭不想走。 从靖北侯府到袖宝斋,硬是让人送。 最后在马车上磨唧,快到晌午才下车。 司先生着急万分,直接牵着西极马赶人。 “先生,我中午饭还未吃呢?” “给你备着,路上歇息时吃。” 说着塞了几块儿饼给他,又叮嘱 “小主子,擅自离边陲按梁国律法,是要发配流放,你府上下人一个也逃不了。” 司先生很少说重话,这次是真急了。 梁都城前来传旨宦官太监,一连在将府住了几日,都没见着司徒苍羽。 不等到司徒苍羽本人,太监硬是不宣圣旨。 老管家哄着人,江川更是准备动身来找人。 那边急蚂蚁上锅乱跳,司徒苍羽赖在靖北侯府逍遥度日。 好不容易人回来了,赶紧让走,生怕再什么幺蛾子。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又故意绕道靖北侯府门前望了一眼,才扬鞭回边城。 西极马,奔逸绝尘,当晚半夜就回到边城将军府。 府中灯火通明,奴仆和家将恪尽职守,从进门一路,硬是一句闲话声都没有。 “大半夜,这是作甚?” 门口家将应答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去正厅看看。” 司徒苍羽丢了刀眼过去,不悦道 “何时起,说话开始猜谜底了?” “属下不敢,主子,老侯爷来了。江副将几人在正堂跪了两天了。” 司徒苍羽背脊发凉,倒吸一口凉气,步子不由得放慢了些。 “主子,老侯爷发了好大火气,连宫传旨太监都被吓跑了。” “老爷子来几天了?” “两天前,这两天阖府上下,心惊胆战,主子要是再不回来,江副将怕是熬不起了,两天了一滴水都没喝。” 家将说完,眼见越来越近的正堂 。 停了步子,没打算跟着。 第226章 卫国靖北候....柯王没见着的人,你见着了? 【卫国-边城-将军府】 风里夹着细雪,吹的人心惶惶。 灯火通明院里,寂静无声。 正堂外,老管家和几位贴身下人跪着。 正堂内,江川、小瑶笔直跪着。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正堂外家将。 平日散漫无规矩的家奴,懂事的过分谨小慎微。 老管家低头打着瞌睡,肩膀被拍了一下,倏地立马直起身子。 “下去歇息。” 司徒苍羽开口。 几人如见到救星菩萨般,齐齐看向司徒苍羽。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一向话少的江川,声音委屈 “主子。” “好了,都下去歇息。” 说话间,司徒苍羽双膝跪地。 司徒老侯爷脾气他最清楚,若非真的动了大怒,是不会苛责下人的。 江川、小瑶和几位老奴都是司徒氏族出来得,自然清楚老侯爷脾气,没人该起身回屋歇息。 司徒苍羽跪在最前,身后是小瑶和江川。 “父亲怎么突然来了?” “回主子,属下也不知,侯爷只带了江粤一人。” 小瑶如实说。 司徒老侯爷来后,要见司徒苍羽。 江川几人能哄太监说是人在大营,但对上司徒老侯爷都没那个胆儿。 索性都闭嘴不说,司徒老侯爷大发雷霆,让几人不吃不喝跪着领罚。 事发突然,除了小瑶和江川府中下人都不知司徒苍羽到底去哪儿了,也没法通知人。 幸好人自己回来了。 正堂四面敞开,夹着碎雪地过堂风,吹的人嘴唇发紫,全身打颤。 司徒苍羽披着那件和珩靖靖图款大氅,氅帽也厚实,自然不觉得冷。 听见身后传来牙齿磕碰声响,刚准备开口让人生炭炉,加棉衣。 就被老管家拦下 “主子,不可。” 司徒苍羽颔首,默不作声回头,心里盘算着是怎么回事儿? 一夜风雪后,院外,墙瓦起来层薄雪。 将军府除了正堂外,都有条不紊,谨小慎微忙碌着。 司徒老侯爷坐在膳厅用早膳,脸上好似渡了层寒霜,伺候的小厮有种身处冰窖之感。 幸好,主子回来了。 司徒老侯爷用完早膳后,没立即去正堂,时而到府中大营,转了一圈,差不多到巳时才回。 精疲力尽几人,听到司徒老侯爷铿锵有力步伐。 瞬间撑起身子,等候最后发落。 老侯爷在主位坐下,正对司徒苍羽。 扫了一眼,冷声丢出两个字 “下去。” 除了司徒苍羽外,其余人齐刷刷被人搀扶了出去。 梁国最是讲礼教,就算现在跪地领罚,司徒苍羽还是得先叩拜行礼,然后等着父亲大人教诲责罚。 这半夜下来,除了擅自离守这一条,没什么能让父亲大人发火的。 一阵无言沉默,等的司徒苍羽心里发慌。 司徒老侯爷喝了一盏茶,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扔到他面前。 冷言冷声 “司徒苍羽,长本事了。” “?” 没明白其中意,拿起账册打开,倏地,心里一惊。 “父亲,账册上是误会。” “误会?身为梁国将军,明目张胆收取他国贿赂,亏得你母亲日日担忧你在边城生活艰苦,好嘛,长本事了,日子过得比梁都城皇子还阔绰。” “你有几个脑袋?” “敢收卫国人银子老实交代三公子是谁?” “他供养你整个将军府,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一句比一句大声,一句比一句勃然 司徒老侯爷越说越恼羞成怒,拽起桌上茶盏朝司徒苍羽砸去,一声落地,太阳穴被砸出一条口子,顷刻间,鲜血外冒顺着往下流。 老侯爷一生清明,对梁国鞠躬尽瘁,原指望他没完成的事,司徒苍羽能替他完成。 朝中大臣多次夸奖他把边城治理良好,于是带着江粤寻访看看。 不来不知道,边城百姓提起司徒苍羽个个眼神鄙夷,每一句好话,到了将军府发现府中上下哄着宫中太监玩儿,将军本人压根没在边城,府中吃穿用度考究,账本一番,惊得他一整夜没睡好。 看着地上跪着曾经最最骄傲的儿子,半边脸染着血,又气又痛心。 司徒苍羽没察觉痛,脑子里全是他和珩靖靖。 父亲气他受贿卖国,这不是事实,所以一点儿也不怵。 要是现在说出,三公子是卫国靖北侯,两人还同榻而眠多次,会不会把父亲气死。 再三惦念,还是先捂住再说。 “父亲,那不是贿银,是幻聪给的。” 司徒老侯爷满脸不信,冷笑一声 “聪儿给的,账面上写旁人作甚,我已经问过账房先生,清清楚楚说是卫国三公子送来的府中家用。司徒苍羽,你本事不小啊,让卫国人养里梁国将军府。” 司徒苍羽藏在大氅里的手,用力握了握,心一横 “父亲知道,西南常年征战,所需银子一年比一年多,边城百废待兴,将军府和知州府给我大人俸禄都捐给边城做新建,前年两过得艰苦,府中上下野菜度日。幻聪知道后多次送来银子接济,因他常年走四方,孩儿担心他与孩儿关系,遭到歹人迫害,所以让人编造了三公子一名,作为掩饰。” 说完心里发虚,面色坚定不移,怎么看都是一副十足是真话模样。 老侯爷听闻,寒霜面容松懈几分,眉头依旧紧锁 “你擅自离守去哪儿了?” 司徒苍羽高悬的心,落了大半,这一关算是过了。 “去卫国了。” 停了一下 “孩儿得到一条线索,居住在边城密林里的南疆人,与雪国族人同族,年初是收到雪国和西南兹国密谋,孩儿担心对太子殿下战事不利,所以冒险去卫都城查探。” 司徒老侯爷一下抓到重点 “雪国的事情,你不去雪国查,跑去卫国作甚?” “不满父亲,当初雪国和西南兹国的事,就是卫国靖北候托人告知孩儿的,靖北候清理卫国奸细时,察觉了这一事。所以这次孩儿也是去见靖北候,想请他帮忙。” 司徒苍羽觉得跟着珩靖靖,胡乱瞎诌本领见涨不少,若是碰到以前,他是干不出对着父亲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卫国靖北候柯王没见着的人,你见着了?” 司徒老侯爷疑惑看着他。 第227章 希望成婚后,能再稳重些。 “他见我有什么奇怪,当初递送雪国和兹国消息,还是他主动找我的。” 司徒苍羽越说越得意,丝毫不记得此刻自己是双膝跪地,半边脸还冒着血。 老侯爷思量片刻,半信半疑说 “起来。” 司徒苍羽最后一口气,松了下来。 这一刻万分庆幸,过去十几年里,自己克己复礼,一诺千金的形象。 刚坐下,一声 “听说你和卫国名苑楼琴师、娼妓厮混,还让人住在将军府?” 这话谁高密的,全府上下只有一人。 司徒苍羽咬牙切齿跪谢,抬头无辜辩解 “回父亲,去年大雪封山通往卫国官道封了路,我带小琳从大营回府,官道上小琳救了一位公子,哭着要把人带回府,孩儿后来才得知此人是名苑楼琴师。至于娼妓更是无稽之谈,小琳偷跑出府,在名苑楼被名苑楼收留,名苑楼阁主与孩儿有几分交情,便让青灼照料小琳,后也是青灼将小琳送回府。这些都是因为小琳缘故,孩儿并未与他们有干系。” 司徒苍羽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小琳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好在,小琳确实和两件事都有干系,况且当初小琳走丢送回了后,他曾写信到梁都城,问那些古籍是否有伤。 老侯爷一个响指,小琳冒了出来。 有了靠山,她是一点儿都不怕司徒苍羽,乖巧站在老侯爷身边。 “琳儿,他说得可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司徒老侯爷和颜悦色问 司徒苍羽抬头,朝小琳望了一眼。 “侯爷,敬之哥哥和青灼姐姐都长得可好看了。” 小琳还不忘邀功 “青灼姐姐做主子的将军夫人正好。” 此话一出,司徒老侯爷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小琳在人乐了,也不管自家主子哀怨眼神,笑呵呵 “青灼姐姐性子好,会作画吟诗,教我功夫,可是将军不喜欢,他们都说将军和三公子最是般配。” 小琳的话不能当真,整个司徒氏族都知道,这丫头心智如小孩,小时候跟着幻聪最喜泡茶馆,最喜欢编故事。 司徒老侯爷没当真,明年春三月流苏郡主嫁入府,不着调的小子,有人管着总是好事。 “你刚到弱冠,陛下把边城之地交予你,又封为上御将军,百年来梁国乃至整个中土之国上,都是少有的。品性跟要克己,不要辜负圣恩,更不要贪图享乐。” 老侯爷不轻不重教导几句,将人放了下去。 司徒苍羽跑了一夜马,又跪了大半天,过了个把月养尊处优,这会儿犯困得紧。 小瑶给她包扎伤口 ,江川在一旁满是愧疚汇报。 “主子,老侯爷一来,小琳就凑到跟前,我们没来得及交代。”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 “那丫头,就算你们让她别乱说,她听嘛” “对了,信上说,陛下传来圣旨,是什么事?” “回主子,一共两份圣旨,第一份送信的是位年轻公公,人也好打发,宣读了旨意就走了,第二份传旨公公死活都得等主子回来才肯宣读,前两日被老侯爷吓怕了。” 江川少有的啰嗦,司徒苍羽打断 “说重点。” “第一份旨意是传主子准备回梁都城过新春,第二份第二份还没宣读,属下也不知,公公临走前圣旨给了老侯爷。” 几年了,为何今年这么早传旨回梁都城? 两份圣旨相隔时间不长,为何第二道一定要等? 不做多想,边城的事要紧。 小瑶包扎好伤口后,三人进了书斋。 江川呈递上着一个多月几座大营军政纪要。 小瑶则汇报边城政要以及将军府事宜。 转眼便是严冬大雪,边城百姓和各大营入冬储备,训练策略都得从新制定。 当初他嘲笑珩靖靖书斋里堆积如山,不到短短半日,他将军府书案同样高筑。 司徒苍羽让江川先去歇息,明早出发去大营。 唯独留下的小瑶 “三公子的事情,老侯爷知道多少?” “回主子,阖府上下除了小琳,以及老侯爷查账是问了账房先生外,其余人,没有一句乱言的。” 全府上下只有小瑶知道三公子真实身份,她嘴严,司徒苍羽自然放心。 听到府中没一人多言,心情顿感舒畅 “这几日辛苦了,今日好生歇息。” 老侯爷带着小琳在将军府军营观府兵操练。 倏地转头对江粤说 “递消息给江迭问一问,司徒苍羽在卫都城常去哪些地方,见哪些人?” “爵爷,是不信将军所言。” “府中上下,除了小琳没一人多言,特别是江川和小瑶,宁愿受罚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他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值得让人舍生相护。” “舍弟愚钝,爵爷切莫气恼。” “嚯,说道这儿,江粤,你这弟弟当初给你下蒙汗药,一睡就是十几天,不愧是司徒苍羽得力下属。” 江粤尴尬低头,当初喝了江川递过来的一杯酒,等人醒来,已经到了梁都城。 都知道他是被亲弟下了迷药送回的,还嘲笑了大半年。 “他说的话嘛,有真有假,柯王当初亲自登门都没见着靖北候,他说靖北候主动找他示好。”司徒老侯爷想起梁帝曾说过的话。 【卫帝来信,说是西侯府上出了一位小神童,是难得的世间大才,不过卫帝没打算让他登高入朝。】 “爵爷是担心靖北候对将军不利?” “不好说,卫帝曾说过不会启用西侯府这位小公子,却又一封圣旨给他他权倾朝野的位置,从他摄政开始,卫国拔掉了多少奸细,清扫了多少污垢,那样的手段,这小子玩得过人家。” 司徒老侯爷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俯视着校场上训练的府兵。 “治兵,征战他是一把难得好手,论阴谋手段,他还差了一大截。” “将军聪慧,年纪轻轻有了这般成就,列国将领和士兵无一不称将军为敬仰楷模。” “他呀,就是太顺利了。” 司徒侯爷脸上挂着欣慰 “希望成婚后,能再稳重些。” 第228章 他们身穿兽皮,脚踝处都有一个【下弦月】刺青 【梁国-边城】 司徒老侯爷在府这几日,府上出奇安静。 一向扎堆闲聊家将、嬷嬷,听话得出了请安问候愣是没多出一句废话。 司徒苍羽带着江川巡查各大营。 “主子,这是西极马?” 江川肉眼可见的惊喜发问。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 “三公子送的。” 此话一出,某人脸上瞬间黯然失色。 司徒苍羽还给它取了名字【骇钰雪驹】。 身上披的还是那件珩靖靖同款大氅,驾着骇钰雪驹,心情要多敞亮就多痛快。 两人一前一后,冒着风雪,朝着离将军府最远的【边归营】去。 【梁国-边归营】 从西南回来的梁国士兵,边城新士兵,都在这座营里,校场也是一分为二,梁国士兵和边城士兵分开管理。 司徒苍羽刚到军营外,熟络将领上前。 将领甲:“将军,这马是好马啊,高大威猛、神采骏逸,堪比古代飞天马。” 将领乙:“将军怎么得就你一人?江副将?” 将领甲:“你傻呀,普通战马跑得过将军这匹飞天马江副将估计落在后面了。” 司徒苍羽朝一人扔了马鞭,嘴角快咧到耳后了 “扯蛋,什么飞天马,有名有姓:骇钰雪驹。” 将领乙:“好名字,将军,这马比咱们战马高一大截。” “西极马。” 将领甲:“产自雪巅之下,野长于草原和戈壁之间,昼夜万里的西极马。属下还以为是传说,原来真有西极马一说。” 将领乙:“据说这西极马,野性难驯,北疆有不少部落想猎西极马,驯化成坐下骑,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西极马宁可坠崖,也不愿落入人手将军,你是如何驯服的?” 司徒苍羽眼神微动, “哦,别人送的。” 须臾 “西极马当真难套?” “当然,若不然,北疆上的首领还费什么功夫用草原马。” “当今天下,用西极马坐骑,估计也就将军一人。”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心中一片热忱。 入营帐后,司徒苍羽喝了盏茶,江川才赶到。 “江副将,赶不上将军坐骑骇钰雪驹。” “将军驾的西极马,属下当然赶不上。” 又行礼对司徒苍羽说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 “这有什么错,先坐下,听他们回禀军务。” 掌管从西南回来的士兵先汇报这一个多月状况。 秋冬季节是西南开战高峰时节,司徒苍羽走这段时间,西南共送回三批士兵,共计八千五百人,其中轻伤三千二百三十人,中度受伤四千零七十人,重点受伤九百六十二人,剩余二百三十八人是护送兵,都留在军营。 三批士兵轻、中度士兵已经痊愈,每日训练进行中。 重度受伤士兵正在休养,不出两月便会痊愈。 司徒苍羽听完眼里藏不住疑惑,看了一眼将领,又看了一眼江川。 “怎么,会送受伤士兵回来?留在当地休养后再回来不行吗?” 满屋落针有声,片刻。 将领传来带领的护送兵 “你和将军汇报一下,太子殿下为什么要送受伤兄弟回来。” 几名护送兵,齐刷刷跪地。 满脸委屈 “将军,殿下说,西南军粮和军需紧缺,没多余给兄弟们养伤,让我们护送兄弟们回来。” “九百多名兄弟重伤,不能跑、不能动,太子殿下只给了我们十来匹马车,根本坐不下兄弟们,轻、中度受伤兄弟们,忍着伤,留着学沿路寻求各地知州府,才能顺利抵达边城。” 几位大老爷们,说着发颤哭腔。 司徒苍羽单手扶着额,抬了抬两根手指,示意让他们退下。 又是一阵沉默。 “人既然回来了,都用最好的药,尽量别留下旧疾。训练考核定在新春后,本将亲自检查,合格后方能回归各大营中。” 将领领命,刚想抱怨两句,被司徒苍羽甩来地刀眼给憋了回去。 接下来是听将领汇报大营月花销,大营增加和减少事宜,以及校场日常管理。 司徒苍羽和往常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翻着记录册子,一边听汇报。 【边归营】是新修建成立的,许多将领没考虑到的事情,司徒苍羽四两拨千斤的提出建议和要求。 话不多,沉着冷静,无不彰显上御将军威严。 一上午时间勉前汇报完,用完午膳后。 到了新兵巡查和检验,司徒苍羽跟着将领和教官,一边看着新兵演练,一边听着教官汇报教学成果。 新兵人数不多,千来位士兵,站在空旷校场上,显得格外稀松。 红缨长枪,口号漂浮 在诸位梁国将领和司徒苍羽看来,算不上合格梁兵。 既然做了,就让岁月验证。 司徒苍羽没对新梁兵教学过多干预,他自己也不知道岁月见证在哪一刻,才算真正见证。 等着 “江副将,当初要刺杀本将那位南疆人在何处?” 江川 “回将军,人羁押在左部大营。” 将领补充道 “将军,属下上次去左大营,见过那位南疆人,属下察觉他觉得怪异,不是真正南疆人。” “?” “将军可还记得,当初南疆人伏低做小时,他们身穿兽皮,脚踝处都有一个【下弦月】刺青。属下特意瞧了那人没有。” “刺青?” “对啊,将军,属下祖上会雕青,多数人是用墨水、颜料刺青,也有钢针、弯刀直接将皮肤小块小块割成图腾,在伤口愈合前用特殊方法,让伤口加深,最后形成特殊刺青,南疆人就是用的后者方法。” 江川 “你怎么能断定脚踝刺青就是南疆人图腾?” “唉,江副将,你忘了,南疆人俯首后,给他们送物资是我去的,因为语言不通,我挨个观察,发现每位南疆人脚踝都有,而且他们会加深刺青图腾。那位刺客虽然会说官话,体型也和南疆人差不,不过” “不过没有脚踝图腾?” 司徒苍羽抢话,又说 “既然如此,不如验证一下,让人去割破他小拇指,就说我们打算灭了南疆人,借他心血一用。” “割小拇指这是为何?”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宝石短匕,露出一抹冷冽狡黠 “照做就是,若他至死不愿,说明是真的,若假意惶恐那中郎将的断言,也就属实。” 第229章 若怕坏人,不如来我怀里,最是安全 【梁国-边城-大营】 司徒老侯爷住将军府。 司徒苍羽没打算回去,准备一路巡查各大营,一直到司徒老侯爷走后再回府。 【边归营】待了两天,拖延一个多月的军政,算是处理完毕。 第三日,启程前往下一座大营【右部大营】。 右部大营位置与卫国幽谷峰边陲相邻,地属偏僻人烟稀少。 时下每日寒风裹雪,右部大营周围山峰积了雪。 寒风苍劲,士兵上穿薄衣,气势磅礴训练口号,惊得林中冬鸟抗议躲开。 依旧是些日常军事要务。 半日不到,司徒苍羽便处理完毕。 雪停了,冬阳高挂,西极马跳着双蹄,挣脱着马缰绳 “将军,骇钰雪驹是想出去撒欢。” 司徒苍羽接过马鞭,对江川说 “不用跟着。” 逐日追风,骇钰雪驹撒欢疾驰,迎着高阳而去 不肖片刻,骇钰雪驹在一处小洼地停驻。 前面一片沼泽。 司徒苍羽动了动马缰,准备往回掉头。 骇钰雪驹不情不愿,仰头鸣声。 有些怪异 和骇钰雪驹不算很熟,对它这种反应不解。 俯身拍了拍马,低声道 “跟着你走。” 骇钰雪驹似乎听懂了。 马蹄向后退了退,一声嘶吼,扭头冲向沼泽。 司徒苍羽身子向后一仰,又跟着向前倒,半颗心被提了上来。 骇钰雪驹伴随着嘶吼,腾空而起,又随着嘶吼声稳稳落到沼泽对岸。 目测十多米的沼泽宽度,须臾间,骇钰雪驹轻松越过。 司徒苍羽一阵大笑,“骇钰雪驹,你也太厉害了,称为飞马都不为过。” 欣喜若狂不止,最好的马,最喜欢的人送的。 鼓舞欢腾,由着骇钰雪驹带着他一路穿梭。 片刻,一辆马车从小道而来,伏在马背上的司徒苍羽,听到马蹄声。 率先起身,动了动马缰绳。 骇钰雪驹跑得太快,道路狭窄,吓到人就不好了。 又是一声嘶吼,司徒苍羽低声嘟囔 “你这声音,赶到上雄关大营万马奔腾了。” 话音刚落,马车疾驰而来。 一辆无比熟悉马车映入眼帘马车没有马夫。 司徒苍羽锣鼓喧天,高喊 “是三公子还是小侯爷” 马车在相隔半米间停了下来,同样的金丝云锦缎,芳华正茂的小侯爷,怀里捧着火炉掀帘而出。 “哦,是哪儿来的梁人,真是大胆。” 珩靖靖立在马车前,用秋水眸调戏这高马上的人。 司徒苍羽这才反应过来,骇钰雪驹早就带他穿过了两国边陲界限,他这会儿实实在在进入卫国地界。 “小郎君生的如此俊秀,孤身一人,来荒郊野外,小心豺狼虎豹。不如在下护小郎君一程。” 司徒苍羽学着他的调子接话。 骇钰雪驹懂事朝前走去。 “豺狼虎豹不足为虑,我就怕遇上坏人。” “若怕坏人,不如来我怀里,最是安全。” 说着,司徒苍羽手伸了过去。 “哦,我与公子共乘一匹马,要是被旁人瞧见多不好。” 珩靖靖弯着手指,轻轻在人手心划圈。 司徒苍羽扯嘴勾笑,反手握住手腕,把人揽入胸前,两人相对而坐。 “看见也无妨,我家悍妻忙得很,顾不上——” 话音未落,亲了上去。 双唇贴合,温热触感渐渐蔓延。 司徒苍羽脸颊被风吹得迟钝,珩靖靖双手捧着脸颊,冻僵的脸颊瞬间,仿佛冰雪消融。 山峰、野草、冬日、和马背上纠缠地身影。 山巅冰雪在熔化,林中燕雀在觅食。 寒风凛冽,却抵不住两颗咫尺间地悸动。 “你怎么会来这儿?” 珩靖靖躲在他氅衣下偷懒。 骇钰雪驹踱步向前。 “这话我先问的。” “找俏将军相会啊,” 还没完没了。 “别找了,眼前不就有一个。” 司徒苍羽大氅里穿着一身铠甲戎装,发髻高束,犹如说书先生口中的鲜衣路马少年将。 “眼前这一个也还行” 珩靖靖抚摸着胸前冰冷铠甲,须臾 “就是品味有些怪异。” 司徒苍羽下意识的低头 “?” “哪有铠甲外披金丝云锦大氅。” “我心尖上人送的,自然要日日披上。” 珩靖靖勾唇轻笑一声,“那你可得披好了,最好一年四季都别脱下来。” 转瞬间,拍了拍马说,“我要去幽谷峰。” 前一句声音又魅又软,下一句又冷又沉,速度之快,像是两个人。 司徒苍羽早已适应,“去幽谷峰?” “幽谷峰常年没设边防守卫,殿下登基后,幽谷峰一带要设置关卡,我提前来瞧一瞧。” 司徒苍羽颔首 “是担心韩国和海域地界异族,从幽谷峰横穿吗?” “这算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幽谷峰密林茂生,这些年许多稀有药材,都生长在这一带,设立防守也是对药草保护。” 珩靖靖顿了一下又说 “以后攻打雪国,用得上。” 司徒苍羽刚想说,这么小的事,值得侯爷亲自跑一趟。 倏地,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侯爷,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珩靖靖眨了眨眼,“西极马自己跑来的,与我何干。” 司徒苍羽得意一笑,朝额间亲了一下 “骇钰雪驹。” “嗯?” “它的名字。” “看来很得上御将军喜欢。” “别的不说,它能把我带到你身边,就是大功一件。” 两人沿着小道,半炷香后,到达幽谷峰脚下。 幽谷峰形状如刀面,壁立千仞、危峰兀立东边尽头是一望无际,背面韩国边陲。 当初司徒苍羽站在这里,就是想率领一众高手翻越幽谷峰,偷袭韩国。 “听说立青君带领小兵去海域,就是从这条狭窄溪谷穿越过去的。” 司徒苍羽看向那条横贯山谷的溪流。 “不止,你家小老弟去海域,为了节省时间也是从这里穿过。” 珩靖靖漫不经心说道 “这条溪谷看似狭窄,穿过这座山谷后,就是一片汪洋。” 司徒苍羽半信半疑 “真的?” “这里是通往海域除了韩国口岸,最便捷的地方,不过极少人知道。” 司徒苍羽只知道幽谷峰离韩国近,却没想过一条普通溪谷后面是能直接通往另一片天地。 “这地方在我卫国境内,边城混乱时,那些宵小不敢踏入,至于卫国人,本就喜欢安稳度日,没人会在意小溪谷通向何。为何立青君和幻聪知道,原因很简单,他们喜欢四处游走、经商买卖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一遭发现途径,自然不愿世人皆知。” “难怪,这些年他小子和海域地界买卖越做越大。” 司徒苍羽后知后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 “立青君告诉我的。” 珩靖靖敷衍地耸了耸肩。 第230章 若本将真守不了这边城,你记得替本将看好它。 【卫国与梁国交界地-幽谷峰】 “果然,你俩就是藕断丝连。” 司徒苍羽蹙眉。 珩靖靖乐了,“用词儿,还挺讲究。” 两人在幽谷峰山脚转了一圈,珩靖靖顺道采了些野草药。 “侯爷,你还懂药理?” “本侯懂的多着呢” 残阳霞光染红天边云,寒风裹着山间野草,肆无忌惮起落 司徒苍羽惆怅望着万里霞光 “三公子,你说我是不是凄惨。” “?” “刚遇到一位俏郎君,还没共云雨,就得送人回去。” 珩靖靖嘴角挂笑 “从前未察觉,将军竟这般孟浪。” “侯爷谬赞,耳濡目染罢了。” 司徒苍羽又想起,在司徒老侯爷面前胡编乱造,眼里多了几分得意。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 两人面对夕阳霞光而行,眼见晚霞消散,夜幕沉沉攀延。 珩靖靖先上了马车,刚坐下,司徒苍羽跟着进来。 “送你到官道。” “苍羽,别这么缠人。” 司徒苍羽挑眉,蛮不讲理挤着珩靖靖坐下。 “陛下传旨,召我回梁都城过新春。” 珩靖靖挨着车沿,被挤得支不开手,用手肘戳旁边人。 “西南战事不理想,梁帝此番招你回宫,怕是不单为了贺新春。” 司徒苍羽对梁帝从小信任,这些年梁帝是最支持他的人。 不以为然道 “怎会,去年也提早传旨了,不过当时——”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去年他是如何提防珩靖靖,现在想来徒劳又傻缺。 珩靖靖轻嗯一声,身体腾空,被人揽入怀中。 “苍羽,你是没什么抱怀里不舒服是。” 珩靖靖被铠甲膈地不舒服。 “侯爷,我这般英姿飒爽的你还不满意,想要怎样的。” 司徒苍羽不放人走。 两人在马车上瞎闹一阵。 马蹄声逐渐响亮,到了宽阔官道上。 “天黑了,不如我送你进城。” 司徒苍羽舔着脸说道。 珩靖靖拆穿他 “到了城门口,是不是还想送到侯府门前,然后又送进府,最后一并送进卧房” 司徒苍羽似乎穿上铠甲后,脸皮厚了一层,捏着下巴,一副泼皮无赖眼神 “同床共枕,果然心有灵犀,侯爷随了我心愿。” 随你大爷! 珩靖靖一把挣脱,转身从后背一脚踹去。 车帘摇摆,司徒苍羽被踹在地上,跟在后面骇钰雪驹,耳朵一竖,快步上前。 “珩靖靖,你他娘的下手也太狠了。” 倏地,马车飞奔疾驰,不等人反应,消失在夜幕之中。 司徒苍羽盯着空旷官道,揉了揉后腰,脑子里突然想起曾经也被这么丢了一下。 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不知不觉,原来彼此经历了这么多。 以后,还会更多。 得好好练练功夫,争取下次丢出来时能站着。 骇钰雪驹追风逐电,带着司徒苍羽回了右部大营。 “将军,去哪儿了?属下正准备去寻你。” 江川担忧问道。 “去幽谷峰下,看了一眼那条溪谷。” “真的能通往海域?” 司徒苍羽颔首,“和小卒们册子上交待的,几乎一样。” “这么大的漏洞,卫国居然不设防,不会是卫国朝堂不知?” 司徒苍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有吃得吗?” “有。” 说着江川小跑开。 司徒苍羽望着他背影,乐呵一声 “堂堂副将,怎么一点儿也不稳重。” 大营里的士兵,晚上睡前,喜欢比试几招,亦或者起头吟唱老梁民谣。 夏天顶着万里星河吟唱思恋,冬日堆着篝火打闹嬉戏。 司徒苍羽坐在营帐内,边吃东西,边听越来越大声的老调子。 心里五味杂陈 “主子,是想梁都城了。” 江川在私底下,更喜欢称他为主子,这样似乎更亲近些。 “还好,是外面这帮兄弟想了。” 江川低头不语。 司徒苍羽难得注意到他为数不多地变化,闲来无事,扬起下巴问 “喂,副将,也想家了?” 江川从震惊中抬头,又摇了摇头。自然走进司徒苍羽,“主子,伤兵一事,就这样吗?” 司徒苍羽愣怔,放下手中筷 “太子与你我皆是先君臣。” 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了些 “西南你去过,比我清楚,太子殿下得靠着西南一仗问鼎高位,这么多年,迟迟不得圆满,他急、朝臣也急、陛下更急。梁国百姓看着,诸国天下看着,我如今已是悬在此处,事事更因谨慎。” 说完又补充一句 “你们也是,少说,多做。” 江川点头一一应下,见主子心情不错,忍不住开口 “陛下赐主子婚事,是为了牵制?” 司徒苍羽拿起筷子继续,敷衍一笑 “不错,有长进,那你再说说。” “流苏郡主是八王爷嫡女,八王爷是陛下最宠爱的弟弟,连带这流苏郡主也比其他郡主高贵一截,陛下指婚流苏郡主,是想成婚后将主子留在梁都城。卫国和梁国不会开战,主子若一只留在边城,世人便会将主子和太子殿下比较,长期以往高低在人心,对殿下继承大统权利和能力留下话柄。” 司徒苍羽满意点点,眼神示意继续。 “主子当初接圣旨时,故意摆出藐视之意,就是故意落下话柄,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主子没打算娶流苏郡主。” “江川,观察入微,懂局势,若以后本将真守不了这边城,你记得替本将看好它。” 第231章 望着自己头脑发热添的几笔,顿时耳根发烫... 【梁国-边城-上御将军府】 转眼已是半月有余。 细碎小雪,不警觉中,鹅毛大雪满天飞。 司徒苍羽一直没等到司徒老侯爷走的消息。 在雄关大营逗留数日后,不情愿回了将军府。 若不是【上御将军府】高挂门楣,差点都以为回了梁都城司徒公爵府。 半米开外门童伏地跪拜,进门后,一向躬身行礼的家将奴仆,同样老远半跪行礼。 司徒苍羽头有些大,当初边城建府后,好不容易才改了他们这些毛病。 半月不见全都回来了。 宗规家法在,不该在梁都城离经叛道,边城这么远,还是被老头掺和进来了。 “小瑶,侯爷人呢?” “回主子,老爵爷带着小琳去了府内校场。” 回禀见,小瑶跟着跪地行礼。 司徒苍羽揉了揉额间,叱喝 “行了,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主子,可是老爵爷说——” “说什么说,这是将军府,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又朝着门外,提高音量 “你们要是喜欢见人就跪,都给老子回梁都城去。” 不出意外,满院又是跪地一片。 “江川、小琳你两去书房候着。” 司徒苍羽沐浴梳洗,换了身宽衣长袍,这是珩靖靖的,虽然洗过很多水,但总是能闻到淡淡雪松味,很喜欢。 他用手指勾着火铳转着圈玩儿。 方才还满身戾气,好似换了件袍子人也和气了。 “啪”一声,火铳重重落在书案上,江川和小瑶两人,不知所谓对望后,又齐齐看向司徒苍羽。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人都还没从那场火气中缓过来,不敢多嘴,木楞摇头 司徒苍羽麻溜举起火铳,装药、压火扣动点火。 “砰 ”一声,门外梁柱冒着青烟破了一个大洞。 “这是火铳,海域西洋货,江川试试。” 司徒苍羽朝他扔了过去。 江川心里没底,凭着方才记忆,装药、压火点火一气呵成,又是“砰”地一声,院外最后几只野雀,被吓得乱飞。 司徒苍羽又对着小瑶说 “你也试试。” “砰”第三声响,恪尽职守的家奴们都忍不住朝书房张望。 “不错,能开出声来。” 江川:“主子,这火铳威力真大,要是用到战场,比弓弩还猛。” 小瑶同样点头,“主子,火铳在诸列国中,还没有。” “再过一旬,本将便和老侯爷一同返梁都城,届时你们就留在边城。” 江川先急了 “属下是主子亲卫,理应同行。” “什么亲卫,你给本将记住,你是边城副将。” “主子,你不带江副将,也该带上属下,梁都城属下比江副将熟。” 小瑶接话。 司徒苍羽往太师椅一倒,双腿伸直搭在书案一角。 “啧~怎得怕我不认路。” 少焉道 “府中西院后有一处空地,我走后你们在那处修一处军械库,不用很大,是大营里的三分之一就行,我看过拿掉假山石刚好。” “主子,府中房间多,院子也不少,隔壁就是府兵校场,要建军械库,校场比府中合适。” 司徒苍羽盯了两人一会儿,把几张草图随意散在书案上,指腹压着点了两下。 江川瞬间明白 “主子是想制作这火铳?” 小瑶担忧补充 “主子,私设兵械是重罪。” “嚯,你都说保守了,是死罪。” 司徒苍羽扬眉,故意吓人 “从今日起,本将的脖子就在二位手里。” 两人闻言,吓得跪地求饶。 “好了,别动不动学人下跪,这是草图,你们找可靠师傅制作。” 江川和小瑶拿起三份草纸,疑惑 “主子,单凭这三张草图,火铳配件不完整。” “这三份你们负责,其余的会有人送来。” 说完随手抓起火铳,丢给小瑶 “这火铳你两拿去好好研究,如何拆卸,如何重组,研究明白,第一批火铳你两组装完成。若有差池,军令受罚。” 两人领命。 司徒苍羽抬手示意两人离开,刚走两步,身后传来 “府上人,怎么说,你们自个想法子。” “江兄,主子方才说命交到你我二人手上是不是真的?” “我看不像有假,主子的是赴汤蹈火也得漂亮完成。” “要不去我院儿里,咱们细细筹划一番。” “行,府中人好哄,唯一不好对付的就是小琳。” 司徒苍羽仰着脖子望着房檐。 是什么时候,亘古不变的人事物,发生了变化。 “小主子,老爵爷回来了,正下马车。”老管家进屋说 “老奴无意间听到,老爵爷让江粤去找江迭。”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正襟危坐 “知道了。” 片刻, 司徒老侯爵气定神闲走进书房,司徒苍羽识趣让开位置。 “琳儿,你去后厨看看,什么时候开饭啊。”司徒老侯爵一脸和颜悦色。 司徒苍羽一直怀疑,这副和煦只会在面对小琳和幻羽时,才会露出来 果然,小琳刚走,瞬间面色阴沉。 指着架子上那一沓手抄卷问 “那东西,是哪儿来的” 玩他娘的蛋,珩靖靖的手写卷,忘记藏起来了除了手抄卷,鸢尾花图、碧玉宝石短匕、琉璃水晶球都他娘的忘了藏了。 “哦这个,路边杂货摊买的,看着字儿漂亮。” 司徒老侯爵冷哼一声 “你当你爹不识字,落笔题名皆是【靖之】二字,我问过了,靖之此人,就是当初在你府上住下来的妓官琴师。” 越说越激动,司徒老侯爵,几乎是拍着书案说完整句话。 “你你跟一个青楼妓馆卖唱的厮混,司徒苍羽你还是我儿子吗?” 几句话下来,司徒苍羽被砸得有些发懵。 老头向谁打听的,怎么又成了名苑楼敬之了? 没看见手抄背面印着珩靖靖私印吗? 嗯没看见也好。 心里憋着笑,多了心眼耍贱开口 “我怎么就不能和琴师探讨琴技了,谁规定武将就不能听曲儿了” 司徒老侯爵闻言,气得嘴唇发白,握着拳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琴师,琴师会撰写兵家之谋,琴师懂四季万物。”说着翻开手抄 “这是你的字迹,上面写得什么念出来。” 司徒苍羽望着自己头脑发热添的几笔,顿时耳根发烫 第232章 这是什么意思....成亲,谁答应成亲了 “怎么,敢写不敢认?” 司徒老侯爵,气得全身微微发抖。 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多次出入娼妓楼子,不得不让他回想,两年前那些漫天话本,或许并非空穴来潮。 司徒苍羽知道把老头气的不行,学着小时候模样,活泛逃出了书斋。 “多去几个人,好生照看父亲。” 从小他和司徒老侯爷在一块儿,必定父子反目,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怎么变。 老头脾气越来越暴戾,他怎么就信了小琳那丫头片子的话。 从那日后,司徒苍羽尽量避着老侯爷。 用膳宁可去府兵大营,也不敢与司徒老侯爷同桌,不为别的,就怕他气急攻心,砸在自己手里。 好不容易熬到回梁都城日子。 司徒苍羽骑着骇钰雪驹,居高临下望着马车 “父亲,我这是西极马,脚力不能太慢。” 身披金丝云锦大氅,脚踏西极马,迎着大雪就跑了。 “江粤、小琳去跟着那畜生,休想让他往别处跑。” 司徒老侯爷下了狠心,得把他爱逛窑子的恶习摆正过来。 一声令下,江粤和小琳策马扬鞭。 北方冬季严寒,他们一路向南,越靠近梁都城,气候越和煦。 “主子,你别瞎跑了,我和江粤哥哥都追不上你。” 小琳心疼自己的马儿,边喂马儿喝水,边抱怨。 骇钰雪驹踱步朝马厩靠近,马厩里的马,纷纷惊慌扬蹄鸣叫。 “小丫头,到底谁是你主子,你瞎掰扯什么?” 小琳识趣噤了声,低头安抚马儿。 “将军,你别怪小琳。” 江粤多嘴。 司徒苍羽弯腰,双手搭在马背上,眼里丢出一抹冷光,像猎豹伺机而动盯着他:“哦,江粤,本将确实不该怪小琳,该问问你才对,你背着我去找我属下,这是哪儿的规矩。” 江粤身子不由得发冷,半跪解释 “爵爷让属下去探望江迭而已,并未做任何有损将军之事。” 司徒苍羽嗤笑一声,动了动马鞭,骇钰雪驹转身掉头。 丢下一句 “开个玩笑而已,” 一阵马蹄疾驰,消失在驿站外。 “江粤哥哥,方才主子好凶啊” “走,咱们别跟丢了。” “马儿,马儿辛苦你了” 小琳喋喋安慰后,又翻身上马,上演一场快追到了,又没踪影戏码 【梁国-梁都皇城】 司徒苍羽是驻守边关将,按照惯例,奉命回朝后同样要寅时上早朝。 风尘仆仆一路,第二日便被叫起身,上朝早。 凭一己之力收复比旧梁国面积还大的边城之地,司徒苍羽这些年人不在朝堂,却是朝中大臣各个想交好的人。 早朝刚结束,陛下、太后、几位皇子王爷争先恐后召见他。 “末将,司徒苍羽参加陛下” “好小子,快起身。” 梁帝一脸和煦,上前亲自扶起身。 皇帝太和殿内撤了旁人,梁帝赐了座,还让御膳房准备了早膳。 “苍羽啊,听说你对幻聪搭建商道的事,支持不小。” 梁帝慈眉善目开口。 “回陛下,一切皆是为人臣本分。” “听阁老们说,边城你治理的很好,西南增派也是源源不断。” “回陛下,末将不敢居功,边城治理托知州府诸位大人,西南、西北都是梁国兵将,自然应为西南尽绵薄之力。” 司徒苍羽恭敬答话,几乎是不用过度用脑子,教条礼节,说话分寸,面对梁帝历来如此。 只是这次,隐隐让他察觉异样,不由自主想起珩靖靖不经意地提醒。 从太和殿出来,司徒苍羽被截胡请到太后的德寿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好好好,乖孙儿,快让皇祖母看看,一年未见,都瘦了。” 皇太后慈祥,握着他的手,和小时候一样,捏捏脸,摸摸头 “没瘦,孙儿吃得可多了,只是朝服许久未穿,上身显得孙儿身形有些单薄而已。” “西北黄沙,环境艰苦,皇祖母明白的,这下好了,等成亲后就在梁都城,陪在皇祖母身边,不去边城受那罪。” 司徒苍羽心里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成亲,谁答应成亲了。 “太后,八王妃带着流苏郡主前来请安。” 一句话打断司徒苍羽辩解的心。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手指腹不由自主摩挲着 “皇祖母,孙儿一身朝服,不易见女眷,孙儿先告退,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唉,没什么可避讳的,都快是一家人了,八王妃是祖母特意传进宫的。” 司徒苍羽脑子不够用,皇祖母这是故意的,未婚男女不易见面,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一出。 他娘的,见面说什么,要做怎样表情别慌,好好想想名苑楼的姑娘不对,名苑楼学得是魅惑的招数,哪能用到这里 还没想个所以然,八王妃带着流苏郡主进屋。 八王妃带着流苏郡主对太后行礼后。 司徒苍羽局促起身 “见过八王妃、见过流苏郡主。” 流苏郡主羞涩低头不语,搞得司徒苍羽更加别扭。 八王妃笑笑 “世子功勋卓越,立下汗马功劳,封为了上御将军,我家流儿,该给将军道贺。” 说完对着流苏郡主 说 “流儿,还不快为将军道贺。” 流苏郡主红着脸,起身又朝司徒苍羽行礼道贺。 司徒苍羽抬头,又低头,这辈子好像都没这么尴尬过。 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走 若不是皇祖母早就跳窗逃了算了,就当为老人尽孝。 司徒苍羽藏在袖口里的拳头,紧了又紧忍着,很快就过去了。 太后和八王妃闲聊两句后,开始往司徒苍羽身上扯。 一会儿是小时候两人有过几次交际的场合,一会儿又是流苏郡主全夸一遍,再就是他征战功勋 司徒苍羽捏红了手心。 小时候交际场合全不记得。 旁边夸流苏郡主,他脑子里满是拿珩靖靖对比。 会抚琴比得上珩靖靖风姿卓绝为我一人奏《凤求凰》? 会棋艺比得上靖北候独自博弈? 会诗词歌赋能和着兵书,掌握卫国大权比? 开什么玩笑,珩靖靖能不吃药愈合伤口,能隔空破物,瞬息转移这些你都会吗 靖北候面如冠玉,肤白如雪,静坐如画中人,踱步如天外仙床榻上更是魅惑如 “乖孙儿,乖孙儿” “嗯?” “痴笑什么呢?和祖母说说,是不是见着流苏妹妹,很是喜欢” 第233章 什么明年三月春?婚期提前了,你忘了 【梁国-皇宫】 司徒苍羽回神,“回皇祖母,孙儿见着祖母高兴。” 你这孩子,是太久没在梁都城了,规矩都越发不懂了。” 司徒苍羽想学着小时候糊弄过去。 太后却不买账,三番两次将话题引到流苏郡主身上。 司徒苍羽无处遁形,只能低头喝茶,吃点心。 八王妃见着司徒苍羽,越看越喜欢。 谁不知道,现在这位上御将军风头无二,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陛下还未赐婚时,梁都城各家明里暗里往长公主和司徒侯爵府,说媒探信儿的门槛都快踩破了。 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上门说亲。 像司徒苍羽这样的,人还在边陲,想把自家闺女送上门的还是头一遭。 “听说将军骑射了得,我家王爷,也喜欢射猎,不过几次围猎都颗粒无收,恰巧明日有围猎,将军可否能陪我家王爷。” “老八又要去围猎兔子都没抓一只,难得他还有兴致。” 老太后又看向司徒苍羽 “乖孙儿,早晚一家人,陪老八去玩儿一场,哀家可听说了,乖孙在北方边城,猎杀虎豹一箭击中,百发百中” 司徒苍羽能和自家父亲硬碰硬,也能在梁帝面前以死明志,但面对递温柔刀老太后没辙。 “孙儿也许久未在皇林围猎了,很是怀念。” 这算是应下了。 老太后和八王妃都高兴。 顺道又聊起司徒苍羽小时候事情。 “哀家还记得,你从小就喜欢伸张正义,和你父亲去北疆异国时,还救了一位小乞丐,吵着闹着要去找小乞丐玩儿后来才知道那小姑娘是位小男孩假扮的” 司徒苍羽漫不经心吃着茶点,小时候太多这样的事儿了。 等等什么小姑娘变成小男孩是什么? 有这一回事儿? “皇祖母,你可别乱说。” 老太后笑呵呵 “你父亲告诉哀家的,说是那小男孩长得很漂亮,虽然穿了一身女装,不过怎么能瞒得住你父亲。” 司徒苍羽点点头,不敢接话,毕竟小时候女装他自己也没少穿,这会儿要在较真,指不定把他小时候扮小姑娘的事儿,再拿出来凌迟一遍。 很快到了中午,宫里不许留外臣和女眷一同用膳。 司徒苍羽先告退出了宫,临走前余光瞄到全程安静的流苏郡主。 心里一紧,那眼神,该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从宫里出来,司徒苍羽琢磨着怎样向梁帝坦白拒婚。 梁帝现在赐婚给他,明摆着向北征战结束,想让他留在梁都城。 只是短短几年,为何梁帝变化会如此之大。 当初让他连同北疆部落一并拿下的雄心壮志,怎么说变就变了。 是忌惮他为太子铺路,还是有别得谋划 司徒苍羽想了一路,回府时,司徒侯爵府正在挂彩布置。 他在梁都城还没有建府,所以回梁都城还是住在司徒侯爵府。 今年母亲生辰,这么早就张罗。 司徒苍羽进府后,家奴窃窃私语就没听过,看他的眼神也都怪张得很。 不对,老侯爷什么时候允许自己奴仆这般没规矩。 换了身简服,司徒苍羽去膳厅准备用午膳。 司徒老侯爵和长公主很少住在侯爵府,多数时候都住长公主府。 从司徒苍羽回来后,两人才重新住回侯爵府。 “听说你明日要陪八王爷去冬猎?” 老侯爵开口问。 司徒苍羽照实说:“回父亲,是皇祖母想让我去。” 长公主好奇 “你不想去?” “母亲,百孝孝为先,皇祖母发话了,孩儿不想去也得去。” 司徒老侯爷满意颔首 “早晚是一家人。” 不到一天时间,这句话已经反复出现几次。 司徒苍羽有些不悦,怎么除了自己,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没人听他想怎么说嘛还是说都商量好了。 正准备坦白时,长公主先开口问 “羽儿给你消息没?” “没有。” 司徒苍羽摇摇头。 “放心,聪儿此次北上,能找到羽儿的,说不定过两月羽儿跟着商队回来了。” 老侯爷温声哄人。 这是他贯会的,除了长公主信,也没人能信商队两月能来回穿越雪山、草原、戈壁无数部落和几个异国,能飞速回。 司徒苍羽心里不免跟着担心,幻聪没找到人的消息,他是一点儿不敢多提。 “东郊外新建了一处别院,陛下说给你做婚房居所,成婚之后,你和流苏郡主就住别院,我去过,地方不错,山清水秀,是个好居所。” “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长公主先开口。 “陛下还未下旨,我是碰巧陪陛下去了一趟。” 司徒苍羽听闻一轮,才插上话。 “父亲、母亲边城南疆人和雪国都不稳,我不能就留梁都城。” 老侯爷语气不善 “哼~什么稳不稳,我看你就是想离开梁都城,好没人管,你看看梁都城,你这岁数的,都早早成婚了,孩子都三、四岁了。” “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南疆人近来在边城之地行为诡异,雪国和兹国又有联系,不得不防。” “防与不防,这亲你的成了在回去。况且” 老侯爷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看了一眼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没明白,以为听错了 “什么叫做成亲后回去?这才几月,要我带到明年三月春” “什么明年三月春?婚期提前了,你忘了。” 长公主点醒 “什么?” 司徒苍羽脑袋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清醒又无比混沌。 “司徒苍羽,胆子越来越大了。送去边城的圣旨都敢藐视。” 老侯爷大声呵斥 司徒苍羽从震惊中缓过神,顷刻,想起那封没看过的圣旨。 一下全都明白了。 “父亲,你特地到边城,实际上是怕我不回来难怪说传旨公公死都不肯走,你来了后就走了。” 老侯爷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端起碗继续吃饭。 “你父亲是关心你,边城黄土风沙,我们都是知道你吃了不少苦,趁着成亲好好歇息一阵。” 长公主语重心长说 “皇兄把边城那么个地方丢给你,这几年我儿辛苦了。” 司徒苍羽心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般,那些从未诉说过的苦难和委屈,这一刻如洪流倾泻而出,难以压制。 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是我应当做到,父亲、母亲我不成婚。” 说完,头也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这是他 第一次在饭桌上没了规矩,也是第一次怕自己失了方寸。 第234章 我的乖侄子,刀疤、箭伤一样不少..... 【梁国-司徒氏府】 司徒苍羽回屋,拿起珩靖靖当初陪他的那把短匕。 刀鞘上红宝石,绿翡翠发着耀眼光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把短匕戴在身上,每次心情不好时,亦或是很想某人时,总喜欢拿在手上把玩,仿佛看上两眼,莫名给了巨大的鼓励和勇气。 从边城到梁都城,所有人都瞒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遭到最亲近的人欺骗。 自问这些年,从未做过对梁国,对所有人不利的事情。 有些难言,为何要这样对他。 几个月不到,先是下旨赐婚又是提早成婚到底是对他司徒苍羽忠诚有所怀疑,还是对他忌惮万分。 至于自己父母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不想深究 “小主子,爵爷请你去书房。” 家奴上前通报。 司徒苍羽握紧短匕,脸上阴霾密布。 到了书房后,老侯爵爷和长公主坐上方主位,肉眼可见的气氛凝重。 侯爵爷拍案叱喝道:“方才饭桌上说得什么话,你再说一遍。” “我不成婚。” “你不成婚,陛下亲赐,你想抗旨?” “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一并说了。” 司徒苍羽双膝跪地,攥着短匕地手心,微微发湿汗,声音冷静透着笃定 “这桩琴事,从始至终我都没接过旨,若是为了削减我手中兵权,拿去就是,这婚打死我也不成。” 老侯爵爷气得一只茶盏连同热茶,砸向他身上。 长公主眼疾手快,拂袖挡在地上,扭过头不满道 “从小到大,就知道欺负儿子。” 父子俩谁都不让谁。 司徒苍羽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架势。 更是气得侯爵爷高吼道 “上家法、开宗祠。” “儿子,你可知道抗旨退婚,是多大一件事。” 长公主轻抿了口茶,须臾道 “不仅会闹得梁都城满天非议,八王爷府和整个司徒氏族府都将陷入恶交,自古女子被退亲都不能再嫁,流苏郡主是皇兄亲赐,无论你这婚退与不退,只要传开,她以后在梁都城的日子都将举步维艰” 长公主话语轻柔,不偏不倚称述抗旨拒婚后对旁人的困境,她历来擅长讲述每件事情带来的恶与善。 她了解她的儿子,从小善良仁爱,更是不愿旁人因自己遭受苦难。 果然,司徒苍羽笃定又抗拒的神色,缓和许多。 “儿子,至于你说的兵权,朝政之事为娘不懂,皇兄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日渐不佳,皇太子迟早要登顶高位,你如今在梁国的声势威望,确实不妥。” 长公主又怒不可遏的侯爵爷丢了个眼神 “你说,别让儿子多心。” 老侯爵爷冷哼一声,气愤不已厉声道 “三年前陛下就没有打算北征心思,原本打算借着谣言让你回梁都城,你倒好非但不听,还跑到卫国瞎闹一番,别以为上高皇帝远没人知道你那点心思。陛下不打算再北征,太子殿下登基后亦是如此。你手握重兵,又远在北方边陲,你以为整个边城之地交于你手,是件好事,这次借着成亲赶紧回梁都城。” 话里话外,司徒苍羽算是听明白了。 就算西南战事他一直施以援手,给皇太子铺路让道,还是抵不过人言可畏。 因他人朽木难雕,自己便不可过分栋栋成梁。 居功甚伟,梁人歌颂这些虚言,真的那么重要? 当初让他们事事以梁国夙愿为先,以梁国为先的长辈如今怎么都变了副嘴脸 “父亲、母亲,孩儿不喜女子,在边城已有男子相伴,以后也是如此,若真娶了流苏郡主那才是害了她。” 司徒苍羽平静说完,心中烦闷一扫而光,紧握短匕的手指跟着松动。 原来也没那么难 司徒老侯爵爷闻言,扣在小案上的手微微发抖,紧握成拳头。 愤怒与震惊交织,暴戾一脚踹了上去。 猛烈冲击左胸,一个踉跄倒地又迅速爬起,司徒苍羽脸上依旧不悔改。 老侯爵爷雷霆大怒 “开宗祠、上家法。” 司徒氏族是大家族,宗族祠堂除了祭拜很少开启,一旦开启必有大事发生。 开宗祠,必得请长辈。 氏族里长辈居多,司徒苍羽如今是受封上御将军,在一众长辈里格外招喜。 祠堂正堂,最正坐着族中祖父、左右两列坐着各位叔伯,都是在朝为官又同住司徒氏族宅邸。 司徒氏族从开国至今威望高,与其大族一家治分不开干系。 司徒苍羽正堂,刚下跪,一众叔伯就上前要搀扶,这一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劳苦功高的小子,都宝贝着。 “你们都起开,让他说。” 高坐的祖父慈祥开口。又对怒目而视的老侯爵爷说 “你呀,屁大点儿事就爱瞎折腾。” 短短一句话,严肃紧绷气氛缓和不少。 “祖父,各位叔父,我不想成婚,更不想和流苏郡主成婚。” 司徒苍羽乖巧跪地,满脸无辜,看得一众叔伯心疼。 这是他同青灼学的,这副样子既然对他管用,那对各位叔伯也定是管用。 老侯爵爷看得目瞪口呆,方才那股傲气去哪儿了,这会儿扮乖巧气得指着司徒苍羽,起身上前准备动手。 被叔伯们挡住,又被骂了一顿。 “这么个事儿,也不值得下狠手,看给孩子打得。” 司徒苍羽是被带衣笞杖了一顿,一身雪色白衣,印出几道深浅不一笞杖后印记。 眼尖的叔父看到,提了一嘴,其余叔父更是上前扒衣服。 果然,背上全是淤青印记,有得还皮肉呈现细微裂开。 背部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剑伤痕,都是北征时留下的,原本已经好了,这会儿连带着乌青印记,尤为明显。 “我的乖侄子,刀疤、箭伤一样不少” “父亲,你看,苍羽着背部没一处好的,旧伤还在又添了新伤,大哥也真是能下得去手。” “乖侄子,怎么一次都没听说你受伤” 几位叔伯一拥而入,不仅拔了衣袍,连同整个身子都检查一遍。 全身上下疤痕几十处,外加司徒苍羽那副乖巧模样,又惹来祖父、叔父们怜惜。 他们这几代除了老侯爵爷外,都没经历过战场,司徒苍羽在他们心中那就是为国征战四方的大英雄,没人能比得过,看到大英雄受伤无数,触目震惊的伤疤这种敬佩有过之无不及。 老侯爵爷先被父亲教训一顿,又被几位兄弟嫌弃。 最后高坐正位祖父,满眼慈祥问 “乖孙,你说说为何不成亲啊?” 第235章 风流小将军:夜探南风馆 【梁国-司徒氏族府邸】 “回祖父,孙儿有喜欢的人,不能娶流苏郡主。” “男子三妻四妾正常,小侄子,有喜欢的人也一并娶了就是,有何冲突。” “那倒也不是,小侄子有了喜欢的人怎还可以娶旁人” 一句话,叔父们先扯了起来。 司徒苍羽没想到,小时候爱整蛊他的叔父们,这会儿居然没帮着父亲,算是喜事一桩。 祖父半磕着眼,手里盘着佛珠仔细听着。 除了老侯爵爷,各个表情轻松,丝毫没有抗不抗旨的危机。 越扯越离谱,从男人三妻四妾,扯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叔父们各有不同说辞,把对司徒苍羽的关心,成功转移到个人人生择偶建议。 “好了,祖父看你受了家法,又开祠跪地,想必是准备抗旨,你父亲才这般治你。” 司徒苍羽颔首 “祖父,陛下赐婚圣旨,孙儿没有接,是太监公公虚报,丢下圣旨就跑了。” 一句话逗得叔父们哄然大笑。 “父亲,我以为,小苍羽抗旨就抗旨,大不了上御将军不做了。” “对,不就是八王府嘛,我司徒氏族还怕他不成。” “小侄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喜欢的人,不妨先退婚再娶,说说是哪家姑娘,哪里人”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司徒苍羽。 老侯爵爷有父亲在场不该发火,拳头都快捏起青筋暴血,冷嘲道 “你说啊,好好说出来,让你祖父和叔父们听听。” 众人更加好奇 司徒苍羽双眼紧闭,心一横 “卫国人。” 祠堂一片死静, 门檐上的铁马伴随冬风格外清脆,祠堂里供奉的香火灯,一会儿摇曳不停,一会儿静谧燃烧 三叔父先开口 “嗯卫国人,乖侄子你可想好了,娶卫国姑娘,你手中兵权可一点儿都不剩,这其中厉害你可想明白了。” 四叔父接着:“小苍羽,咱们司徒氏族虽不迷恋权柄,但也不能完全没依仗,你正当年轻有为,又是未来栋梁,将军没了兵权,后半生便无处可施展,你甘心” 司徒苍羽没细想过这些,梁国与卫国历来有通婚,但从未有过两国朝臣官员娶异国女子,况且他还不是娶女子。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想再瞒着什么。 “祖父,各位叔父,我喜欢的是位卫国男子,今生除了他我也不想娶其他人。” 又是一阵死寂。 “啪,啪”两声清脆声,打破沉寂。 门檐上铁马悄摸静了下来,香火灯冒着笔直火焰旺盛肆意。 司徒苍羽双颊留着五指红印,嘴角渗出鲜血,两个清脆耳光,谁也没来得及拦住。 老侯爵爷眼里冒烟,恨声道 “父亲,这逆子就不该由着他胡来。” 五叔父扬声开口 “大哥,喜欢谁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怎的,大哥依旧鄙视男妻?” 五叔父娶的就是男妻,而且是一世一双人,除了男妻连个同房的都没有,这么多年一直相爱无疑。 在梁国娶男妻皆是正常,只是当初他娶男妻时,老侯爵爷颇为不满。 其他人怕两人再次起冲突,纷纷劝和,把问题又重新扯回来。 静默半晌的老祖父终于开口 “司徒苍羽,梁国朝臣娶卫国人先弃官你可知道?” “知道。” “你辛苦十余载培养出来的亲兵将才,此生再与你毫无干系,你可明白?” “我” “你身为司徒氏族子孙,不能带领兄弟姊妹,从此除去族谱,死后不能进宗祠,你可愿意?” “” 司徒苍羽答不上来,他从未想过这些。 原来,娶异国人,居然这么难? 和珩靖靖该如何? 心中有人深渊,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找不着路,看不到尽头。 司徒老祖父,拨动佛珠的指腹停了下来,吐出一口重气 “既然不喜欢女子,就不能害了人家,婚,祖父去给你退。至于旁的把嘴角擦干净。” 司徒苍羽眼前多了一丝曙光,手背抹了一把血渍 “多谢祖父。” 老侯爵爷 “父亲,不妥,这婚不能退。” “想当家做主?等我死了再说。” 不满告诫道 “他现在是将军,别拿小时候那一套。” 说完起身,对着司徒苍羽说 “跟我来。” 徒留祠堂大眼瞪小眼的诸位叔父。 “大哥,你下手太狠了,下回可不许了。” “小侄子是功臣,西北仗多难打,换做是大哥你也未必短短两年能拿下,你还舍得下狠手。” “八王府的面子,可比不上小苍羽的震古烁今” 一众人议论加提醒,纷纷告退。 什么时候起,风向变了。 老侯爵爷本着解决事开了宗祠,结果适得其反收了尾。 司徒老太公带着司徒苍羽到了自家书斋。 老太公撤了左右家奴,徒留祖孙二人。 不紧不慢从书柜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他 “这是真是假?” 司徒苍羽接过一看,书封几个大字印着 【风流小将军:夜探南风馆】 “这祖父这是话本先生乱写的。”司徒苍羽慌忙解释,万万没想到两年前的风月本子,居然能落到守旧如斯的老祖父手里。 看这卷起的书页,祖父定是没少看 第236章 太傅教了很多,唯独没教我该如何与他在一起。 【梁国-司徒氏族府邸】 “祖父,这都是几年前的话本了,你留它作甚。” “我留它作甚,古话说无风不起浪,你老实说是不是边城驻守后,你就开始厮混南风馆了?” 司徒老太公对这些话本有自己见解,没什么事凭空横飞的,若不是他本人有犯过,何来漫天谣言。 这些话一直搁在心里,好在谣言消散,若不是今日来这么一遭,他都忘了这回事儿。 “那都是有人故意抹黑,当时边城之地百废待兴,哪有功夫和闲钱去那种地方。” “这话本里写的可煞有其事,你老实交代,你看上的男子,是不是小倌?” 老太公最后几个字加重了音,他不反对男妻,但若带一个魅惑小馆,万万不可。 “祖父,当然不是,你孙子看上的人,能差嘛。” 司徒苍羽有了老太公撑腰,抗旨拒婚的阴霾一扫而光。 “既然不是,你说说是怎样的人?” 司徒苍羽双眼明亮,“祖父,你是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不关紧要,你自己能舍下?” 司徒苍羽再次想起祠堂里那三个问题,明明祖父声音和煦又慈祥,为何短短几句话,却犹如惊涛骇浪中滚滚雷声。 “” “听说你明日要陪八王爷去冬猎?” 司徒苍羽颔首,这是皇太后架着他应下的。 “你这身子还能上马,找人回了,明日我带你入宫,既然要抗旨拒婚,就别拖拉,婚期定在新春前两日,离至今不过半月左右。” 司徒苍羽这才知道,原来府邸门楣装横不是为了生辰 一阵后怕,还要提早捅了出来。 “祖父,” 司徒苍羽开口,又低下头。 这么多年,一向深居简出的祖父,要再次为了他的事情抛头露面,说不定还会引来祸事。 “现在知道担忧了,这本子上是假的,你好好说说什么是真的。” 司徒苍羽看着祖父,这是他第一次很想对旁人说出珩靖靖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 “难得都是你瞎编的?只想退婚?” “不是,是真的。” 司徒苍羽握着短匕刀柄,骨节分明的指腹,微微发红,如同他耳根一样。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性子骄傲又洒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初见时,会被他冷清孤傲给吓退,只要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不仅智勇双全,还能料事如神。跟他在一起,总是能发现自己许多不足,但他从不吝啬赐教” “祖父,没遇到他之前,我以为这一生将为梁国夙愿奋斗终生,遇到他之后我开始动摇了,为了能早日见到他,我可以一旬不眠不休 处理最繁琐的军务和政务,为了能见他能漏夜千里,只为他上朝前能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是对是的错,只是没见到他我就很想他,见到他之后还是很想他。” 司徒苍羽思绪跟着两年点滴游走,从何时起,珩靖靖贯穿了他这两年的每日每夜 “上早朝?”司徒老太公深幽深眼眸,泛出一丝异样。 司徒苍羽闻言,思绪警觉,心虚看了一眼。 真的说漏了嘴。 低头看着手上的短匕,心里一阵一阵乱跳动。 “他是卫国朝官?”司徒老太公再次明言。 司徒苍羽颔首。 “唉~孩子,这路可不好走。” 司徒老太公又补充道 “梁、卫两国虽交好,但两国朝官通婚历来是有条例禁止的,别说他是朝官,他就算是卫国普通人家,你若想和他走到一起,祠堂里我说的三样,少一样都不行。他还是个朝官,同样,他也是要弃官弃祖才行。” 司徒苍羽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么难? 珩靖靖会抛下卫国吗? 不会,启鹤玉新春就会登基,那日在靖北侯府,两人对卫国未来勾勒着一幅幅美好画面。 自己会抛弃梁国吗? 祠堂里答不出的话,这会儿更加回答不上。 司徒苍羽内心一片哀叹。 原来那条鸿沟,比他想象宽阔,深邃 阻挡他们的从来不是几里之间的边陲界限,而是一道深渊悬崖,彼此站在对立面,能看见彼此,却跨不过深不见的深渊 “你先回去,明早去宫里。” 司徒老太公打发他走。 司徒苍羽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手脚和脑子被扯拽,都不停彼此的。 为由手里的短匕,被攥的滑溜溜的,满是汗水。 又陷入无尽思绪中,犹如即将被洪水淹没,这身睡着洪流撞击在山石上,整个身体被托举又被拽下。 猛烈捶打,也无法抵消往下坠的心肺 他趴在罗汉榻上,长公主坐在一旁给他上药。 老侯爵爷下手并不轻,整个后背泛起了血点,又红又肿药酒有些灼烧感,他却感觉不到。 只要想到两人不能长相守,心肺都被揉的四分五裂,一抽一抽敲击这全身。 “母亲” 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长公主叹了口气,沉默着继续上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司徒苍羽满背的旧伤痕,当初没出率兵出国门时,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短短几年,满身疤痕回来,一桩婚事便是给皇太子让道的手段,多少委屈,她心里都清楚。 “和为娘说说那个孩子” “” 今日是第二个人问他,以往两年,那些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的日子,都不曾找人一吐为快 然而,今日,从祖父书斋出来,那股委屈,从胸腔酸涩到鼻腔发酸只要一想到以后,眼睛发胀的痛。 半晌后, 司徒苍羽头埋在臂弯里,掩饰泪迹斑斑的脸颊,哽咽道 “母亲,我经历太少了,少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前走,太傅教了很多,唯独没教我该如何与他在一起。” “他有不能舍弃的东西,我同样也有,所以不能长相守,注定是宿命对不对那老天为何又偏让我们碰到。” 司徒苍羽从小不哭,这是第一次带着哭腔声问她这么难的话。 长公主怔怔坐在一旁,她安抚过许多爱哭泣的小孩,却不知该如何安抚眼前的亲儿子。 看来,儿子是真动心了。 第237章 不碍事?笞杖都折了两条 翌日, 早朝后,司徒苍羽被传去了太和殿。 司徒老太公次座在龙榻下方,还是那副半磕着眼,手里拨弄着佛珠,他许多年未入宫了,梁帝知道他有旧疾,特地命人赐了金丝炭火。 “微臣参见陛下,” 司徒苍羽行礼。 梁帝端坐高台,这次他没上前搀扶,而是停了一瞬,眼里透出一抹冷光。 “苍羽小外甥,这里没外人,无需多礼。” 司徒苍羽起身,殿内除了三人外,没有旁人,就连殿外也感觉不到宫中奴才气息。 殿内一片静默。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沉默无比漫长,拨弄佛珠和翻阅奏折地声音格外明显。 一下一下敲的他背脊发凉。 余光不由得向司徒老太公飘起。 嗯快睡着了。 该不会忘了在哪儿? 司徒老太公年岁大,打瞌睡时更对,司徒苍羽有些绝望昨日书斋里的和煦慈祥,这会儿全剩下睡意朦胧。 “” “伤好些了吗?” 梁帝抬头看向他,声音沉稳又有些疏离。 虽然很难察觉,还是一开口就被司徒苍羽觉出异样。 “回陛下,小伤不碍事。” “不碍事?笞杖都折了两条。” 司徒苍羽哑然,开宗祠前,确实那顿笞杖不算小,笞杖是下人故意折的,为的就是让老侯爵爷心软,没想到梁帝这般清楚。 “怎么,请老太公来,话都不会说了。” 司徒苍羽闻言,撩袍跪地,正欲开口,梁帝打断话道 “退下,养好伤在上朝。”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明明前一秒是给他机会开口,为何又堵了回去。 讪讪然看了一眼老太公。 好嘛佛珠都停了。 司徒苍羽郁闷至极,从皇宫出来,等着司徒老太公一同回府。 不一会儿,宫里太监传话,说是让他先回府,老太公有御赐轿辇送回。 司徒苍羽闻言,心里莫名有了底。 梁帝询问伤势就是知道他要退婚,留下老太公还赐轿撵,说明陛下非但没生气,还十分敬重祖父。 心情豁然不少。 天空飘起小雪,刮着冬晨风,耳朵和脸颊冻得发红,司徒苍羽披上那件精致大氅,迎着满脸冰雪,心中暖意四起 他一向不怕冷,在梁帝城很少穿大氅,就算在西北边城也是最严寒时,踏雪纵马才愿意披上氅衣。 梁帝城街巷,他许多年没好好看一眼了。 街巷两边都是各做商铺,小贩忙活着与卫都城不同的是,梁都城街道各处都有关于梁国夙愿的痕迹。 店铺招牌名称,小贩衣着、商品名字乃至小孩乳名,处处提点着梁国人的历代夙愿。 好似这是天生的,梁国人从出生开始,便围绕着天下己任而活 街道人不多,小贩行人面容严肃且专注,仿佛卖菜的小贩卖的不是时蔬,而是执行着一场关乎天下大事的买卖。蒸包子馒头的师傅,不是在为包子馒头努力,而是为历代千秋做贡献 司徒苍羽从兴致高涨到索然无味,仅仅只经历了一条街道。 他去了许久未去过的那家萝卜糕,老师傅不在了,换成了年轻的小师傅。 上锅倒油,下锅香煎小师傅同样专注且认真 司徒苍羽还记得他家萝卜糕,名字也是和大多数梁都城买卖商品一样,名字独特又霸气,当初喜欢吃萝卜糕,和这名字有很大关系。 “官爷,【万民乐享萝卜宝】一份,你请慢用。” 司徒苍羽思绪被拉回,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年,也是刚出皇宫出来,梁帝语重心长把天下归一的蓝图,往他十岁不到的小孩子肩上送。 梁帝的话犹如天降神力,贯穿他整个身体都热血沸腾,好希望快点长大,快点为梁国夙愿献身。 老师傅一声 “吃 【万民乐享萝卜包】天下共享万民乐。” 从此,【万民乐享萝卜宝】成了他最喜欢的美食。 多年后,当收复西北边城后。 第一次乔装去卫国都城,街道上也有小贩卖萝卜糕。 欣喜若狂冲着小贩高喊 “来两份【万民乐享萝卜宝】” 小贩像是看傻子一样,嫌弃瞥了他一眼,嘟囔道 “什么玩意儿,萝卜糕就萝卜糕,换个名还能吃出宝来” 原来,不是所有地方都叫它【万民乐享萝卜宝】。 也没有什么盛世太平羹、一统乾坤糕、四海汇梁酒肆、梁必胜成衣馆 卫都城所有物品名字都简单易懂。 后来,他在边城府上,去掉了成串长赘名称,包子就是包子、衣袍就是衣袍、碗碟就是碗碟萝卜糕也只是萝卜糕。 眼前【万民乐享萝卜煲】还冒着油脂热气,司徒苍羽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 小贩嘴里吆喝着那句:吃 【万民乐享萝卜宝】天下共享万民乐。 此刻,他怎么都下不去手,吐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放下银两,起身准备走 “唉?官爷,你一口没动,太浪费了,给你打包带走。” 小贩忙问。 梁国全民节俭朴素,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司徒苍羽闻言,愣怔盯着桌上,眉心微蹙 “你留着。” 小贩道谢,乐呵把那碟【万民乐享萝卜煲】端起送去隔壁天下归一米粥铺。 司徒苍羽拢了拢大氅,心口发闷。 幻聪在袖宝斋,饮食过分骄奢,家厨就有几十位,且餐餐都是佳肴珍馐。 名苑楼更是不用说,样样都是顶好的,玄女花魁吃穿用度比宫里娘娘还考究。 起初他时常责备幻聪,后来混进名苑楼,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 梁都城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银钱 到底是哪儿不对,还是自己不对 司徒苍羽内心里,仿佛有两种不同声音,俩伙人不停争吵,诋毁,拽扯争论不休,没有结果,没有答案。 “将军回来了,公主让你去一趟公主府。” “母亲回公主府了?” “是的,侯爵爷一道也去了。” 司徒苍羽换了身简装,披上大氅,驾着骇钰雪驹朝公主府去。 第238章 你大氅都穿上了,还不让人说你虚 长公主府,是先帝亲赐的府邸,府邸在城郊半山腰,很是安静。 司徒侯爵爷和长公主,长居长公主府。 司徒苍羽也很喜欢长公主府,小时候多时光都是在长公主府度过。 长公主很喜欢小孩,除了他一人外,幻羽、幻聪、小琳、小珠、小瑶还有司徒氏族里的小辈儿,都有跟着长公主身边一同长大的。 “山间快覆雪了。” 司徒苍羽笑着说道。 长公主围着火炉煮茶,眼含笑意 “小时候,你们几个打雪仗,就属你和小琳最闹腾。” “父亲呢?” “回城了。” 司徒苍羽觉着奇怪,明明一路策马,并未见着有侯府马车经过。 “老太公随你入宫了?”长公主打断他思绪。 无意识颔首,又说 “陛下让我先回府,估计还有事儿和祖父交代。” 长公主眸色微动,炉子上的茶壶噗噗着响。 司徒苍羽见她面色有异,喊了两声。“母亲,母亲” 长公主回头,愣了一下,转而笑笑 “小琳这丫头,又跑没影儿了。” “母亲,你是不赞成孩儿退亲吗?” “怎会,谁不愿看着自己儿郎随心所欲活着,生在帝王家,诸多无奈,还好有你祖父。” “母亲这话,是亲事得退?” 司徒苍羽虽然心里有七八分笃定,但还是想听听从旁人给出的肯定。 “当然,皇兄不驳了我的请求,但不会驳你祖父的。” 司徒苍羽勾唇淡笑,眉眼皆舒展 “母亲放心,除了婚事,孩儿什么都愿意妥协,西北兵权,皇帝舅舅想要收回去就是,上御将军封号,民间威望皆是弹指之间,我从不在意。” 司徒苍羽从未想过这些殊荣,效忠于梁国、完成梁国夙愿,他只不过是从出生时起,作为梁国人自有的使命。 关于使命带来的权利、威望他从不在意。 可以说,在遇到珩靖靖之前,他甚至能对自己长相守之人毫无在意,一切为了梁国而已,他甘之若饴付出。 只是,现在裹挟了一点小私心,除了这个,他依旧是梁国最忠诚的子民。 “既然这婚早晚退,府上装横就别瞎忙活了。” 司徒苍羽今日出府,见着司徒府还在紧罗布置,心里不太舒服。 “陛下没下旨,就不能擅自主张,先君臣,后血亲。” 长公主朝他手里塞了一个蜜橘,烤的暖暖的,放在手心冰凉的手心,顿时很舒服。“儿子,你可记住。” 司徒苍羽手里握着蜜橘,想起在西侯府后院时,自己也同样塞过给珩靖靖。 “嗯,孩儿明白。” “你祖父给你求情,想必这几日陛下也不愿见你,就在这里待着。” 司徒苍羽眼睛一亮,“母亲大人神机妙算,今日皇帝舅舅还让我在家养伤,孩儿以为他是关心孩儿,原来是不想见我。” 长公主微微一笑 “你啊,从小就这样,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蠢笨的时候也是真蠢笨。” “好了,你下去让人给你上药,晚些时候带小琳一起用膳。” 长公主打发司徒苍羽走后,独自回了寝殿。 “人都来了,你非得躲着。” 司徒侯爵爷手里拿着一本书,长叹一口气 “从小就知道惹祸,父亲还能护他几回,陛下指婚,其中厉害他不懂也就算了,你还跟着赞成。” 长公主抬手,抚平他眉宇间愁丝,温声道 “咱们就这一个儿子,他过得不舒心,你难道能心安。” “身为梁国子民,岂能随心所欲,他肩上的担子从来就不是儿女情长。” “当初你提到闯宫门,非我不娶时,难道不是儿女情长,遵从本心。” “唉拿你没法,说好了不提,你又解我短。” 长公主给他揉着肩 “你们谋划的都是大事,我一个深宫女子哪能懂大局,我生来困于皇城,恪守梁国法礼,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度过一生。他生来就被你们灌输太多家国大义,连他自己都忘了,人生这趟旅程还有别的选择。” “他小时候,我让他扮女子,他明明不喜欢,却从来不表露出来,甚至还责怪自己不是女儿身。后来,你、司徒氏族、皇兄人人都让他扛起梁国大统担子,给他勾画将军形象,让他不苦不累往军营冲。久而久之他把毕生都献祭给了梁国。” “现在,好不容易发觉自己有了丁点不同,不是按照你们设想走下去,你们还处处欺负他,有你这样对自家儿子的吗?” 长公主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开始动手打司徒侯爵爷发泄心中不满。 “唉,不哭了,不哭了” 司徒侯爵爷低声哄着,深怕大点声惊扰了怀中人 “我这个驸马爷,这辈子算是被你捏在手里了。” 心中有万般辩解和疑虑,这会儿也不该多说。 司徒苍羽换了药,朝着后山跑去。 不消片刻,果然在后山腹地,找到小琳。 小琳手执长青色竹竿,迎着雪花,动作流畅又快速,大有敲山震虎的架势。 司徒苍羽来了兴致, 挑起一截木棍,垫脚朝着小琳而去。 眼见双方过招,司徒苍羽倏地往后退。 小琳一脸懵 “主子,你这是作甚?” 司徒苍羽丢下木棍,抖了抖大氅一角沾的淤泥 “不和你打,我这大氅经不起你胡来。” 小琳横着竹竿,一副挑担模样走上前,关切问道 “主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司徒苍羽丢了个白眼给她。 小琳自然是看不懂,担忧道 “从前严冬腊月,你都能短袍迎雪纵马,现在才小雪,你就披上大氅了,身子虚成这样了?” 她也不懂什么是虚,只是听将军府那些嬷嬷说过,将军周旋几位公子间,身子肯定虚了不少。 现在看到披着大氅的主子,还不愿和自己过招。 肯定是身子虚了,功夫也不如自己了。 不免更加担忧。 “主子,你这身子,成亲后还受的住吗?” 司徒苍羽脸色震惊又阴鸷 ,单纯的小姑娘,都是从哪儿学得乱七八糟。 “你以后少和府中嬷嬷待一堆,话都听不懂,还敢开口。” 小琳反驳道:“你大氅都穿上了,还不让人说你虚。” 第239章 每日只干三件事:吃饭、睡觉、打小琳.... 【梁国-长公主府】 司徒苍羽觉得自己有毛病。 和她瞎扯什么,转身指着旁边高树 “山柿子摘几个回去,母亲喜欢吃。” 小琳听长公主喜欢,挑起竹竿,踮脚跃起朝着那株野柿树而去。 覆了层白雪的柿子,尤为深红醒目。 小琳摘下斗笠,摘得柿子一个一个放进斗笠。 司徒苍羽立在树下,双手藏在大氅里,小琳低头看他,越看越担忧 “头发怎么湿成这样?” 长公主坐在茶炉旁,蹙眉问道 小琳捧着满斗笠野柿子,半蹲在她面前,笑呵呵求夸奖。 柿子还掺着碎雪,在看看小琳冻红的小手。 抬手抹小琳脸,“哎哟,耳朵和脸颊都成冰块了,赶紧去换衣服。” 说话间接过斗笠,让人把小琳带下去。 司徒苍羽解下大氅,坐在一旁 “嗯,这柿子不错,口感冰丝软乎。” “你就欺负她,这么冷的天,你披着大氅带着氅帽,裹得严严实实的。” “母亲,你这就冤枉我了,本来是我想给你摘,小琳非要抢在我前面。” 此话一出,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 长公主思绪重叠,眼里全是笑意。 小琳没得到长公主夸奖,换好衣袍立马跑了过来,伺候的丫鬟只能拿着帕子跟在后面。 “长公主这柿子我都是挑树尖上的,肯定好吃,你快尝尝。” 见长公主没吃,旁边主子吃得正欢,她有些着急。 “我等小琳给我挑个好的。” 小琳闻言,里面仔细挑,来来回回手上越挑越多 “长公主,每个都是顶好的,要不你都吃了。” 长公主乐了,拿着一个剥开柿子皮,喂给小琳。 小琳高兴坏了,全然忘了礼仪,用手戳了戳旁边人,得意道 “主子,你看,你看见没。” 丫鬟在身后给他擦头发,同样也被逗乐了。 “嗯很甜。” 长公主又说 “下回,让你主子去摘。” 小琳闻言摇摇头,担忧道 “不行的,主子身子虚,这些事我来就行。” 司徒苍羽被呛了一下,看向自己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正用一种奇怪眼神看他。 忙摆手 “她瞎说的。” 小琳有理有据 “嬷嬷们说的没错,那么多小公子主子应付多了自然身子会虚。” 说话间,指着远处挂着的大氅 “还有,主子以往都不披厚重保暖的大氅,现在才小雪,我都不觉着冷,主子不仅冷连手都抬不起了。” 司徒苍羽想堵她的嘴,什么时候手抬不起来了那是老子怕氅衣脏了。 咬牙切齿警告 “你在瞎说,我丢你去冬河里喂鱼。” 长公主虽不信自家儿子虚了,但小琳话里几处她挑了出来问。 “几位小公子是怎么回事儿?” 不等司徒苍羽答话,又问 “你那大氅做工考究,料子更是珍稀,谁送的?” 司徒苍羽面红耳赤。 早知道小时候造小琳的谣,多年后会遭到这般报应,小时候说什么也不该欺负作弄她 世上没有后悔药。 小琳先补刀 “长公主,小琳跟你说,主子将军府,住着好几位公子,都长得可好看了,嬷嬷们说主子都喜欢,不过,最喜欢的是位叫三公子的,可惜小琳没见过。” 司徒苍羽绝望闭眼,呼出一口气。 刚要解释,小琳又开口 “嬷嬷们说,三公子、敬之哥哥、青灼姐姐还有阁主都喜欢主子,其中三公子还给府上家用,嗯我起初喜欢敬之哥哥,后来喜欢青灼姐姐,青灼姐姐漂亮温柔,做将军夫人也是极好的阁主嘛” “唔~”一声,小琳被捂住嘴,满眼警告。 “都这么大了,还欺负她。” 长公主笑着,抿了口茶又问 “三公子是那孩子吗?” 司徒苍羽松了手,双耳红得发烫,低头点点头。 “还给家用啊,你将军府人可不是。” 司徒苍羽低头,实话实说 “边城百废待兴,府上月银填补了知州府,他见府上日子艰辛,慷慨送了银子,还把拖欠府上家奴俸禄也一并结了,这事儿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抬头解释道 “他不住将军府,两年也就来过一次,没几天就走了,小琳说的其他人,也都是普通朋友暂住几日就走了。” 长公主笑笑,许久没见儿子这般乖巧模样,像是做错事又不知道错哪儿,还要拼命认错 “唉,我没要责怪你,只是你身为梁国臣子,就算在难也不该让人家为你分忧,你们还未成亲,对他不公平。” 司徒苍羽闻言,出乎意料的答案,难言狂喜 “母亲,下回我带他见你,你也定会喜欢。” 长公主眼里含笑,儿子这样发自肺腑欢喜,好似很久很久以前。 “主子,你果然最喜欢三公子。” 司徒苍羽丢刀子眼警告,现在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三人用完饭后,长公主回房歇息,小琳怕司徒苍羽秋后算账,跟着溜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有给山间素裹银妆的架势。 司徒苍羽一个人坐在茶炉旁,心里盘算着新春日子,想着珩靖靖这会儿在忙啥。 启鹤玉要登基,那昭告天下,宴请列国的帖子肯定在路上了。 若能以使臣身份前往道喜,岂不是能见到他。 越想越来劲,司徒苍羽半夜躺在床上,畅想两人在卫都朝堂眉来眼去,给各国使臣上演暗修栈道太过瘾了。 该如何与梁帝请奏? 成了后半夜的难题。 翌日,一夜大雪,银装素裹围住整个长公主府,远山一夜白头 严冬真的来了,新春也就不远了。 “主子,公主今日回城了,说是让你和小琳姑娘先住着。” 司徒苍羽狐疑,怎么两人先后都回去了。 嗯,快新春了,估计府中和朝中事多。 没了长公主庇佑,小琳惨烈的日子开始。 司徒苍羽悠闲度日,每日只干三件事:吃饭、睡觉、打小琳 第240章 那下次呐? 三天后,屋檐上积雪逐渐融化,万里高空湛蓝如洗。 小琳守在路口,等着马车接她回去。 回去后就找长公主告状,让爵爷好好帮忙撑腰。 司徒苍羽躲在房里画鸢尾画,上次送出去的,不是很满意。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小琳明捷起身眺望。 一身黑色素衣,腰间系着一条白色带子。 小琳瞳孔睁大,哭腔高喊 “主子,主子。” 司徒苍羽手中笔一颤,温声抬头。 小琳脸色煞白,蹲在院外,一阵哭声划破长公主府上空。 司徒苍羽生出不好预感,边往外走,边问“怎么了?” 府中下人纷纷摇头。 “小琳姑娘从外边腾飞回来,入府后就这样了。” 小琳哭声越来越多, 司徒苍羽心头一紧,蹲下身问 “小琳,好好说怎么了。” 小琳指着外面,哽咽 “马” “主子,司徒氏族府上来人了。” 侍卫跑上前,脸色比小琳还白。 “人在哪儿?” 侍卫顿了一下说 “府门口进不来。” 司徒苍羽听到最后三个字,知道出事儿了。 飞快朝着府门口去。 府门台阶下,跪着一人,披麻戴孝叩首痛快高喊 “请将军回府,老太公仙逝了。” 一股难言的悲痛涌上心头,仿佛江河决堤,眼中模糊又有什么冰冷划过脸颊。 深吸一口气,上前抓起那人衣襟 “你说什么?” 家奴带着哭腔,再次重复。 司徒苍羽踉跄回退,手指微微发颤。 紧接着一队人马,同样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前来。 “请主子回府。” 司徒苍羽感觉喘不上气,发红的双眼盯着匍匐跪地的家奴。 司徒氏族府外半条街都挂了白。 侯府门口,巨大的白色绸幔垂挂,随着微风摇曳,门口两侧,站立着两名高大的“方弼”、“方相”纸扎人,它们面目威严,手持兵器。 家奴们身着素服,面容悲戚。 司徒苍羽由着家奴给他披上麻衣,脚步虚浮朝着灵堂走去 中央摆放着灵位,上面覆盖着洁白的绸布,两侧点燃着长明灯,火光摇曳 两边跪着长长的司徒氏族血亲。 司徒苍羽不吃不喝在灵堂前跪了三天,谁来劝都没用。 梁帝感念司徒老太公,亲自前来吊唁,司徒苍羽依旧纹丝不动。 家里人担心他这样下去会撑不住,长公主命人熬了老参汤,几位叔伯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新春将至,司徒老太公安排在七日后出殡,梁帝特地传旨休朝一日。 司徒苍羽跟着棺木去了司徒陵园。 从长公主府回来到司徒老太公出殡,整整过去半月,司徒苍羽依旧一言不发,不吃不喝。 长公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地送来退亲圣旨,他一样不喜不悲。 几位府中叔伯除了守灵,还得轮流照看着他,参汤一碗一碗味,人越来越没精气神,瘦了一圈又一圈。 司徒侯爵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大声呵斥 “司徒苍羽,你还有个人样吗?” 司徒苍羽双眼模糊望着他,哀声问道 “父亲祖父是为我而死的是不是?” 司徒侯爵爷闻言,怒气更盛,弯腰一把抓上衣襟,眼里满是血丝,恶狠狠道 “今日我不打你,过了今日你还一蹶不振,救愧对你祖父,不配为司徒后人。” 司徒苍羽从那血红悲伤的眼睛里,读懂了答案。 一时间,心如刀绞,跪在灵位前,狠狠扇自己耳光 哽咽哭泣:“祖父,对不起对不起” 积攒半月的悲痛,如江河决堤,撕心裂肺,哭声越来越大,惊扰这房檐上的铁马,胡乱摇摆作响。 “唉~总算哭出来了。” 长公主站在不远处叹气道。 “长公主,主子为何现在才哭。” 长公主拉着小琳朝外走 “痛定思痛,泪滴难成。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老太公去世,现在才算是真正醒来。” “过了今日,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新春后就滚回边城,全力支持皇太子战事。” 司徒侯爵爷看了一眼灵位,又道 “你祖父给你留了东西,在他书斋。” 司徒苍羽泣不成声,怔怔盯着灵位。 小时候闯祸,每回都是跑着找祖父,父亲喊得越大声,在祖父面前装哭越厉害祖父常说 【怕什么,有祖父在。】 祖父是自己害的,若不是自己执意退亲祖父怎会 半个月了,府中上下,谁也不愿意提及祖父是怎么去世的。 所有人都在故意淡忘,司徒苍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次任性。 他踉踉跄跄走到老太公书斋,书案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和一封信。 司徒苍羽指尖发颤,双眼模糊,好似祖父就在眼前。 【吾孙苍羽,祖父祈愿汝人生顺遂,平安喜乐。然祖父体羸多病,将往陪祖母于九泉之下。 孙儿莫要悲伤,司徒氏族男儿,当胸怀壮志,行于朗朗乾坤之间,显我司徒门楣之光。】 泪水浸湿信纸,苦涩一笑。 祖父怎会身体不好,上月太医上马检查身体,还夸他能到期颐之年,祖父也学会撒谎了。 檀木盒子里放着司徒苍羽历年送他的礼物,有的是他路边捡的、有的是他动手做的、更多的是这些年在边城之地给他写的信笺。 司徒苍羽记得第一年出征时,行军路途,时间仓促,给家里写信就只写了一封。 没过几天,梁都城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是祖父送来的,满篇都在自责他为何不给自己写信,自己身为祖父,应当得到特殊照顾,所以以后写信,除了父母亲一封外,都单独写一份给祖父。 祖父喜欢西北跑马,本想着边城安定,选个好时节,接祖父去边城跑马,特地为祖父挑的马,都在雄关大营养着的 司徒苍羽抱着檀木盒子,趴在书案上,任凭眼泪从眼睛滑向书案上。 这次祖父用性命护佑我。 那下次呢? 司徒苍羽愧疚如渊,全身冰冷没有下一次任性了,他承受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见祖父,还是那样和煦,手里盘着佛珠,胡须微微上扬,眉宇间挂着几分顽皮问他,那孩子相貌、品性如何又笑着说:别怕,有祖父在 再次醒来,枕巾侵满泪水。 模糊朦胧的双眼,好像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第241章 称呼都生疏了,看来两人真掰了 司徒苍羽昏睡了三天,醒来后便是贺新春。 司徒氏族今年新丧,整个家族简易操办。 陛下宫廷设宴,司徒苍羽以生病为由,躲在老太公书斋。 他能谨记老太公教诲,也能铭记在祠堂前父亲的警告,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梁帝。 无声的抵触,没有半分意义,他还学不会在一个人面前举杯奉承的笑。 卫国新帝登基消息,传来梁都城。 朝中大臣对这位新帝颇有言辞,有人认为他不学无术、贪图美色。有点分析他会被靖北侯架空,成为一代无权无势的昏君。 梁帝听闻卫帝要云游四方,特地亲笔书信,邀卫帝到梁国。 司徒苍羽随梁国使团一同返回边城。 临走前,梁帝特意找他入宫,说是要在梁都城为他新建府邸,与司徒氏族府分开。 司徒氏族子弟多由在朝为官,都是同族同住司徒氏族大府邸,当初司徒侯爵爷和长公主成婚后,也没另僻府邸。 梁帝这份恩赐,再次将司徒苍羽贵为梁国宠臣推向一个高阶。 司徒苍羽谢恩,同时将边城三大军营中部大营、南部大营、北部大营共计三十万兵家兵符交给梁帝。 梁帝没过多犹豫,转而对着文武百官夸耀他,国之栋梁,梁国天降神将。 从南到北,清冷的早春风扫得人脸颊发僵,越往北越冷,到了边城中心,鹅毛大雪漫天,看不出丝毫早春气象。 司徒苍羽整个人瘦的脱相,回到将军府,府中家奴都吓了一跳。 都知道司徒老太公去世,也都知道自己主子定是悲痛过度。 府中下人,见机行事,老管家让厨娘多做些卫国滋补菜肴。 哄着司徒苍羽,说是卫国三公子特地写信来,让厨娘做给他吃的。 有通知边城知州府各位大人,上门汇报公事亦或是邀请司徒苍羽去府上做客,尝尝自家新种的小菜。 没了小琳捣乱,江川和小瑶在府中搭建的仓房也完工。 两人分头监督工匠完成进度,等着司徒苍羽检验。 江川挡着中、南、北部三座大营中郎将求见。 中郎将不理解将军为何要抛弃他们,江川同样不明白,但看着自家主子,从回边城后,表面恪守职责做事,实际上毫无精气神,仿佛以前那位意气风发,有血有肉的明媚将军,从梁都城回来后就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赐婚 他知道没资格多想,更没可能让主子敞开心扉。 或许,那位公子能做到,一种莫名挫败感油然而生。 就算如此,若那人真能解开主子心结,自己也愿意做一回中间人。 江川眸色暗沉,立在廊下看着屋里的司徒苍羽。 “快一个月了,主子还是这般,看着没事儿,心里指不定多少委屈。” 小瑶说着,朝江川递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 江川接过问道。 “主子回来后心情就不好,我特地写信回梁都城,说是老太公去世后,主子萎靡不振,不吃不喝半月。候爵爷当着老太公灵位打了主子一顿,主子才发声痛苦,你我从小跟着主子,什么时候见他哭过。” 小瑶说完又补充 “主子交了三座大营兵符,回来后大营一处也没去过,就连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火铳,他也没问过你我,我估计主子萌生退意了。” 江川边看信边说 “退了也好,反正” 转而又问 “你在卫都城待过,你知道三公子住哪儿吗?” 小瑶警铃大响,“三公子?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主子不愿对旁人敞开心扉,或许对那位三公子愿意。” “你不是讨厌他吗?” “是讨厌但,更见不得主子这副模样。” 小瑶想了想 “三公子住何处我不知道,不过可以写信给袖宝斋,问问司先生。” “嗯,有劳了。” 江川道谢后,抬脚离开。 小瑶听着这话,有些怪异。 江川道什么歉? 当晚,小瑶书信一封。 封题上写着司徒苍羽,只写了【三公子】三个字。 又让亲驿使快马加鞭送到卫国靖北侯府。 【卫国-靖北侯府】 卫国新皇登基,中土之地,各方列国使团上卫都城道贺。 珩靖身为卫国第一权臣,四省六部,文武百官,异国使团接见安排,启鹤玉统统交给他。 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觉着辛苦劳累。 刚眯着眼准备上朝,就听到家奴禀报,说是又有人送信。 从做了靖北侯后,特别是如今新帝登基,每日往他府上送信、送拜帖、送贺礼的络绎不绝。 府中家奴二十年前就见惯这种大场面,不卑不亢都挡了回去。 家奴没挡,必定有怪。 珩靖打着哈欠,蹙眉斜眼看了一眼家奴。 “回侯爷,来人信封题上写着【三公子】” 珩靖闻言,抬了抬手指,家奴呈递上信笺。 “人走了吗?” “回主子,候着呐。” 司徒苍羽目光如炬,瞧着封题上的三个字,眉心松动,勾起唇角 “把信送回去。” “侯爷,不拆开看看吗?” 珩靖摇了摇头,立在铜镜前端详了仪态一番,提袍上朝去了。 “这是何意?” “我家侯爷诸事繁多,这信有劳带回去。” 驿使不明缘由,之前每次往靖北侯府送信,从来没拒收过,同样的信封、同样的封题这是为何? 他不明白,靖北侯府家奴同样不明白。 靖北侯府上下,都知道司徒苍羽和自家主子关系,这独有的三公子称呼,也是那位上御将军独称。 主子怎么说,就怎么做,毕竟这位主子,从小脾气怪张得很。 眼见府门闭合,驿使讪讪然骑着快马赶回边城。 小瑶同样惊讶万分,难道两人分道扬镳、一刀两断了? 本来就是背着主子写信的,这下弄巧成拙。 小瑶心里忐忑不安,看着司徒苍羽端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 试探问道 “主子,听说我们梁国使团,已经到卫国都城了。”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冷淡开口 “不是早到了嘛。” “哦属下还听说卫国新帝把一切接待章程,都交给了靖北侯。” “他掌管四省六部,礼部隶属于六部,自然该靖北候负责统理。” 称呼都生疏了,看来两人真掰了。 掰了也好! 一位是卫国权柄滔天的侯爷,一位是梁国统领百万雄兵的上御将军,天下没人愿意两人凑成一对。 “火铳库怎么样了?” 第242章 了这样一个人,别像朕一样丢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临走前交到筹办的火铳库。 “回主子,后院新加修了库房完成,负责的不减,这几日也会陆续送来一旁,不过还有些部件” 司徒苍羽抬头 “其他部件不用担心,你们俩谁负责组装?” “回主子,属下负责。” 小瑶已经摸透火铳各部件,当初司徒苍羽给的那把火铳,这些日子,拆了卸,卸了拆,闭上眼睛都能重新装回去。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轻轻颔首。 小瑶见他有几分活色,又说道 “主子,三大营中郎将来府上很多次了。” 司徒苍羽放下手中册子,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冷淡,过了一会儿开口 “让江川带他们进来。” 小瑶应声,心里暗喜。 江川听到消息,同样欣喜,连带着对中郎将们也和颜许多。 四人一道拜见司徒苍羽。 三位中郎将扑通跪地,铁骨真正的战场郎儿,声泪俱下,一个比一个大声哭诉。 他们不懂司徒苍羽交兵权用意,江川却早就看明白,这会儿后悔没提醒几位不要哭惨。 司徒苍羽本就心烦意乱,看到几个大老爷们跪地痛哭,自己更是不好受。 本来是打算将事情交代清楚,让他们启程去西南,没想到几人会来这一出。 “好了,娘们唧唧的,有一点大将之风吗?” 司徒苍羽掷地有声。 三人收了声,抹了抹眼泪。 “将军,咱们一直跟着你的,将军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出生入死这些年,兄弟们都舍不得将军。” “将军要我等增援西南太子殿下,末将万死不辞,只是为何将军要卸掌管之权与兄弟们划清界限。” 都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司徒苍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手中的兵权,将会如那日一般,一点点双手奉上。 “边城现下安定,西南战事迟迟无增益,本将手下算上将军府已有七座大营,年前又增加了两座。” 司徒苍羽很少对中郎将过得解释,只是想着分别,心也就细了下来。 “新兵从边城注入,你们这些老梁旧兵,自然要为太子殿下征战西南,如同当初与本将一起征战西北一样,至于为何非得交出兵符,你们是梁国的兵,是陛下的兵,自然也是储君的兵,本将与你们一样都是为梁国尽忠,为陛下尽忠,为储君尽忠,以后切莫在提及旁的。” 司徒苍羽声音沉着,最后几句故意提高音量。 几位中郎将,知道事情已无转机,在过于胡闹,就真会惹怒。 个个老实跪地,不敢多言。 司徒苍羽让几人起来,又告诫了几人去西南后的规矩,最后定好拔营事宜后。 留下几人在府上用膳。 这一顿饭,吃得比以往任何一顿都难受。 司徒苍羽从十三岁带兵,到如今,手里的兵是一点一点跟着他成长起来的。 当初率领百万梁军北征,他就将这些梁兵视为亲兄弟,沿途征战,几乎和士兵同吃同住,白日迎战攻城,夜里围坐篝火高歌。 从未试过分离,短短不到两月,死别生离都经历了。 以后还会更多 司徒苍羽目送几人离开,想起祖父,心中一片冰凉 【卫国-卫都皇城】 启鹤玉登基后,四方各国派来使臣道贺,为期半月。 珩靖按照礼制,让礼部接待。 除去接待各国使臣,新帝祭天和春祭同样成了大事。 新帝祭天设庙台,春祭与城郊皇林,召见四方各国使臣都是前后脚的事。 珩靖忙于礼制监管、朝政监督。 启鹤玉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除了由东宫搬到麒麟殿,换皇袍每日上早朝听政事外,日子过得清闲,拉着工部尚书筹划修建后宫殿的事。 这日珩靖处理公务误了回府时辰,便在往日东宫住下。 启鹤玉闻言,专门带上补品前来 “哎哟,把朕的爱卿累坏了。” “托陛下洪福。”这话说得一点没带客气的。 “能者多劳嘛,父皇在位时,靖之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到了朕这里,优良品行自然是要传承的。” 启鹤玉笑笑说道。 “陛下,微臣当初也答应过太上皇,不谋取天下,如今与陛下可未曾有过诺言。” 珩靖一句话,点醒人。 启鹤玉没正形地 “啧”了一声,随后说道 “咱们这关系,现在许诺也不迟。” 须臾凑近,拍了拍他肩“靖之若想图天下,朕到时无妨,只不过是你辛苦些。” 珩靖早在几岁时,启鹤玉站在门外等他去玩儿时,他就清楚,这位为了天子,同样是守好祖业,安稳百年的主儿。 “托殿下的福,微臣不辛苦。” “听闻梁国司徒老太公去世了,你家小将军可好?” 珩靖莞尔一笑,端起鸡汤舀了舀 “不清楚。” “啧,啧,啧,看你这样嘛,长得跟天仙一样,怎么就不知道疼人,这时候,真是最伤心,最脆弱时,你不去哄哄,小心被人截胡了。” “截胡了?” 启鹤玉颇有经验道 “你家那位上御将军,名声传遍四周,多上痴男怨女等着。” 珩靖想了想 “名声嘛,我也有,不比他少。” 启鹤玉噗嗤一声 “你是有名,但跟司徒苍羽可真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启鹤玉放下暖手炉,起身含笑道 “人家是鲜衣怒马少年将,就凭这一点迷倒多少男男女女。” 须臾看向他,停了停 “你嘛就不一样了。” “?” “谁喜欢跟一个诡谲权谋满身的权臣在一起,也就司徒苍羽没长眼。” 珩靖被入口的鸡汤呛了一下 “陛下,你说话也不必这样直白。” 启鹤玉耸耸肩,总结道 “人家是天下钦慕,你是天下后怕。” 珩靖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甚至不在意天下人对他的揣测,这会儿听到启鹤玉说天下男男女女钦慕司徒苍羽,他有些不爽。 反驳道:“陛下说得天下钦慕,不包括边城百姓。” “靖之,你这就刁钻了,四周十国少男少女数不胜数。” 启鹤玉又叹了口气 “朕是提醒你,有了这样一个人,别像朕一样丢了。” “放心,他丢不了,我看得紧。”珩靖放下碗 “陛下可知,司徒老太公是怎样去世的吗?” 第243章 丞相,侯爷、靖之. 【卫国-卫都皇城】 “哦?朕不知道,你知道?” 珩靖点点头 “老太公是为阻止梁帝赐婚,以死相抵。” 启鹤玉蹙眉 “赐婚?” “去年梁帝赐婚八王爷嫡女流苏郡主和司徒苍羽婚事,起初赐婚在今年三月春,年尾时,司徒侯爵到将军府把司徒苍羽带回梁都城,为得就是婚期提前,打算在新春前夕完婚。他不愿意,老太公进宫面圣,梁帝不肯让步,最后老太公服毒而亡,梁帝心感愧疚,发丧后才下旨退了婚事。” 珩靖比所有人都清楚其中原因,司徒氏族人只知道老太公进宫后,回来第三天服毒而亡,却每日敢往天家猜测,也没人敢去深究,以至于司徒苍羽问起,府中人都是闭口不言。 “司徒氏族历代都有功勋,算是梁国第一臣,梁帝唯一的亲妹妹还是司徒苍羽母亲,退婚这点儿事儿,还能把人往死处逼。” 启鹤玉想了想,那位老太公今年也有些年岁了,心生不由得感慨。 “梁帝近年身体不大好,西南皇太子迟迟攻不下兹国,司徒苍羽拿下西北后,在梁国威望水涨船高,天下人不免得将二人做对比,赐婚就是想将司徒苍羽圈养在梁都城,好提高皇太子威望,以便日后继位铺路。” “难怪,梁帝先后给了他边城掌管之权,又封为将向往的【上御将军】殊荣,原来是先扬后抑。” 启鹤玉不着调笑笑 “靖之你放心,你不会有那一天,朕以后的太子,由你来管教。” “陛下还真是深谋远虑。” “那是,不然也不会由着你这个阴谋多端的权臣把控卫国。” 珩靖无奈一笑 “好歹陛下与微臣是竹马之交,用词儿能不能和煦些。” 启鹤玉想了想,重新坐回凳 ,开玩笑道 “靖之,你家小将军如此受欺负,不如你也学梁国,来个什么卫国夙愿,举卫国之力,把中土列国都收入卫国囊中,把你家小将军也归入卫国,朕亲自给你两赐婚。” 珩靖越听越没调,他这位新陛下,瞎扯谁也比不过。 “陛下,若他日遇上司徒苍羽,司徒老太公去世原因,你别告诉他。” 启鹤玉一愣 “他不知道?” 珩靖颔首,“真正死因没人与他说,不过,我猜测他应该心里有数。” “梁国梁帝,这面子做的漂亮,里子也有人顾着真好。” 启鹤玉和他父皇一样,对梁国和梁帝都不看在眼里,若不是祖上有交情,又加上司徒苍羽在边城的战役,他对梁国也是面上维持友好。 “司徒苍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陛下还是多想想两日后的祭天和春祭。” 启鹤玉一想到要顶着风雪,登高三叩九拜祭天,还要徒步去城郊外皇林春祭,心里十分不情愿,都是苦差事。 难怪父皇要退位,做皇帝就是辛苦。 “丞相,侯爷、靖之” 一连换了三个称呼,珩靖料定他没安好心。 “陛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启鹤玉挨着他一边坐 “靖之,冒着风雪祭天,春雪微化又要春祭,朕为了卫国义不容辞,你身为卫国第一权臣,文武百官之首,宴请各国使臣该你来。” 启鹤玉话说的直白又粗糙,反正就是不想听各国使臣拍马溜须。 “陛下,不合规矩,历来接见外使都是天子亦或是太子,陛下刚登基这些使臣都是来恭贺陛下的,怎可让微臣代劳。” “唉,规矩是人定的,再说,你珩靖靖是个守规矩的人嘛。你既担了权臣的名,逾越一点也没什么。” 启鹤玉耍赖道 “祭天、春祭朕亲自来,召见、宴请各国使臣,得你来。” 珩靖想了想,反正启鹤玉召见他也得在一旁,一个人受罪好比两个人。 翌日,启鹤玉下旨。 四周十国使臣,面见靖北候等同面见朕本人,一应安排都以靖北候为准。 这下,珩靖更忙了,往靖北侯递帖送礼的人也更多了。 祭天当日,晴空万里,皑皑大雪裹着延绵千山,高阳悬挂于天,冬风挟着早春风,凌厉少了许多。 春祭设立于城郊外,需要踱步前行,以表盼春虔诚。 启鹤玉握着暖手壶,身披皇袍大氅,昂首挺胸,脚踏积雪,面迎风雪。 “靖之,这祭春道路甚是坎坷。” “陛下,你看看街道两边,现在才寅时,百姓自发起床,恭送陛下,陛下不应感到心中暖阳吗?” 启鹤玉小声嘀咕 “朕要是普通百姓,绝对莫黑早起,皇上有什么好看的。” 又扫了一眼两边百姓 “靖之,他们看朕就像看猴儿一样。” “陛下,你要理解他们,平日天子出鸾百姓不可目视,一年也只有春祭,借着天未明,百姓才敢瞻仰陛下天容。” 启鹤玉看了看他,“靖之,朕发觉你入朝为官后,说话招人喜欢。” 珩靖勾唇浅笑,没出声。 春祭章程繁多,一场祭奠三日才结束。 回到麒麟殿后,启鹤玉累得一连数日休朝。 珩靖和礼部忙着召见各国使臣,和处理朝中要务,索性就在东宫歇息。 卫国权臣靖北侯,不仅主持接见使臣,还留宿皇宫。 不出意外,忙坏了各国使臣和各国说书先生、话本先生。 靖北侯成为卫国皇后,指日可待。 新皇不涉朝政,权柄侯爷恃宠拢权。 启鹤玉和珩靖的风流韵事,从各国使臣传入各国朝堂,又从各国朝堂传入各国茶楼、街巷。 以至于,珩靖手持皇杖,接见各国使臣时,使臣对这位本就闻风丧胆的侯爷,更加诚惶诚恐。 接待使臣,重在接待二字。 使臣上来阿谀奉承一番,进献贺礼,以示友好。 珩靖代天子致谢,奉上回礼。 最后招待宴请,数日后列国使臣折返。 珩靖端坐高位,听着各国使臣上奏道贺,嘴角含笑,很少言语,多是礼部尚书操持。 “梁国使臣拜见。” 珩靖难得抬眼,看了一眼梁国使臣模样,还真是,地道梁国人,看着榆木又老实。 梁国使臣送上贺礼,又说了贺词。 礼部尚书刚想开口,珩靖面无表情开口 “听说你想见太上皇?” 第244章 被你们封为神,可笑至极.... 【卫国-卫都城】 “回侯爷,实不相瞒,臣出梁都时,我朝陛下有书信一封。” “太上皇早就游历了,书信你带回去。” “既然太上皇游历,那书信可否转交给卫帝。” “本侯懂你意思,只是太上皇行踪缥缈,无人知晓。” 使臣见珩靖面色寒霜,对这位侯爷的手段也听闻颇多,讪讪然准备退下。 “听闻梁国上御将军是位风华正茂的俏郎君,替本侯转达给梁帝,若想与卫国修好结亲,就让这位上御将军嫁入我卫国来。” 珩靖语气狂妄又十分孤傲,一席话,全场哑然一片。 都知道梁、卫两国世代结亲,维持两国邦交。 靖北候把这不成文的事情摊到大庭广众说,还借机侮辱梁国封为战神的上御将军,这是挑衅更是贬低。 “多谢侯爷谬赞,上御将军乃我国将帅之首,只会娶不会嫁。且,所娶之人不是权贵高女,也得是巾帼女英雄。” 使臣抱着必死之心回话。 珩靖轻蔑冷笑一声,听得在场之人背脊一惊 “哼,依本侯看,梁国司徒苍羽也就是个花架子,都知道边城地广人稀,又没有能起事的藩王,才让他司徒苍羽捡了便宜,被你们封为战神,可笑至极” 说完猖狂大笑,殿内一众各国使臣,相互对眼,无人敢笑,更无人敢多言。 一夜之间,卫国靖北候羞辱梁国使臣,侮辱梁国上御将军的事情,传遍街巷。 卫国话本先生,比各国使臣还快,短短几日折辱司徒苍羽的闲话野本,层出不穷 除了梁国外,各国朝野纷纷推波助澜,造谣生事,借机往司徒苍羽身上泼脏。 当今世间,敬佩司徒苍羽的人太多,这股风气对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好事,以往忌惮他,如今有了靖北候率先起头,自然是乘势而为,企图折断梁国最强的将军。 流言纷纷,梁国使臣,更是愤慨。 频频上奏求见卫帝,结果都被权倾朝野的靖北候给挡了回来。 梁国人最看重风骨气节,使臣更是如此,最后血溅馆驿。 【梁国-边城】 消息传到梁国举国愤恨,上奏讨伐卫国的奏折,一天比一天多。 从公然羞辱他的事情传入边城后,府中老少闲话比话本先生还多。 使臣灵柩被送到边城时,知州府的大人、几座大营中郎将活脱脱成了被激怒的小狗,恨不得跑去卫国把人撕碎。 司徒苍羽烦他们,跑到雄关大营躲清净。 “主子,有人送来药室、火门还有一百万两银票。” 小瑶快马加鞭到大营。 司徒苍羽牵着骇钰雪驹在小溪边觅食,春草还未复苏,早春风伴随着干草,总能让人错以为生出寒冬。 “送来就安装试试。” 司徒苍羽没什么情绪,蹲着拔干草喂马。 小瑶犹犹豫豫:“可是” “有什么就直说。” “可是,外界都在传靖北侯梁都皇城都闹翻了。” “这和你安装火铳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给小瑶堵了回去。 确实没关系,可是人有关系啊 停了一会儿,吞吞吐吐 “主子,你和靖三公子” 后面的话没敢问出口。 小瑶算是整个梁国唯一清楚两人真实关系的人,所以前有送信被退,再有靖北候挑衅侮辱,让她更加坚信两人真掰了。 司徒苍羽闻言,顺势席地而坐,抬头看了小瑶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情谊不再,买卖还在,火铳第一批装好了,我亲自试。” “主子放心,都是属下和江副将亲自上手,没外人知晓。” “嗯,装好了,通知我。” 看司徒苍羽一副仰头卧地,叼着一根野草晒太阳的样子,小瑶猜不出自家主子心情。 临走前又补充道 “府上不必担心,江副将都挡着。” 司徒苍羽懒散半磕眼,嚼了嚼叼在嘴角的野草。 其实他也不知道珩靖靖为何搞出此番动静,毕竟两国和谐是历代君王共同构建的,若非如此,梁帝也不会三番五次提醒他不要冒犯卫国边陲。 当初在靖北侯府时,他们二人讨论登基后卫国政要,也没说过要扩张疆土领地。 卫国虽然有珩靖靖,但经年少战争,各地边陲将领也没特别突出之人,说是能与他战场一决高下,除了珩靖靖亲自挂帅,还真找不出第二人。 司徒苍羽思来想去小半月,也没弄明白。 直到梁国使臣以身殉国,传入耳,他心里有了丝丝异样猜想。 就算梁都皇城,伐卫的奏折铺天盖地,他心里也清楚,这仗打不起来。 既然打不起来,还不如好好训练手里的铁骑和小暗探。 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此心已属一人,往后岁月亦是如此。 小暗探选拔,按照优劣划,所以训练进程也不同。 司徒苍羽准备在雄关大营旁边的森林修建一处暗室,作为几年后小暗探最后的筛选考试。 边城现在虽然不缺银子,但每一份都被父亲上次来后查了一遍,还将账目往梁都城检察院送了一份,若不动声色挪用大批银子,委实难办。 珩靖靖送来的一百万两银子,来得太及时。 司徒苍羽在雄关大营挑了几位得力心腹,让他们乔装商贾,找了异国工匠勘察地形。 当初在卫国大牢里所见场景,记忆犹新。 窄小如深渊般的暗道,让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出梁国以外的牢房,居然是那般恐怖如斯 他打算将暗室修建于森林,哪怕有一天他不在边城,暗室也不易暴露。 “将军,修建暗室工匠一应到齐,地形勘察结束,有了银子随时可以动工。” 亲信说道。 司徒苍羽倒躺在马背上,抬手挡着日光 “你乔装去找小瑶,找她取银子。” 亲信抓了把头发 “将军,密林修建暗室,银子可得不少,是不是该找账房先生。” “找小瑶,以后缺银子都找她,工匠都找其他异国人,记住没修建完成谁都不许离开。” 亲信应下告退。 司徒苍羽复盘了一下几座大营兵力,加上府兵和新成了的新兵大营,手里满打满算四座大营,共计五十七万兵。 拨去西南的三十万兵,若这次太子殿下还拿不下兹国,后面还会从边城抽取兵力。 司徒苍羽看着远处满山奔腾的铁骑,心中泛起一丝怅然。 铁骑不是梁国百姓的,那它究竟是谁的? 第245章 满身血都快流干了,这会儿能吃饭? 【梁国-边城】 司徒苍羽在雄关大营呆到了三月初,又去了一趟暗室修建密林,最后才回了将军府。 如今他的名声不比从前,靖北侯在新皇登基后,强势折辱,又在列国推波助澜下,他这位受人敬仰的上御将军,风评堪忧。 江川几乎每日都在和知州府大人周旋,气氛恼怒下,当街打架的事情也都干了。 司徒苍羽骑着骇钰雪驹翻身下马,看着一脸疲态的江川。 “怎么,知州府几位大人都搞不定。” 江川摇摇头,看着司徒苍羽心情不错,囤积一月的阴霾淡了不少。 “小瑶?” “回主子,小瑶在火室安装火铳。” 又补充道 “第一批我们商量着她先来,等主子检验后,在培养人。” 司徒苍羽,撩袍进府 “西南如何?” “三座大营三十万梁兵已抵达西南,太子殿下似乎对战事有信心,一连半月使用车轮攻势,昼夜不停在兹国城墙下开战。” “嚯,果然,三十万梁兵不容小觑,估计不久太子殿下就能班师回朝了。” “主子,兹国有蹊跷,连日开战,两军交接处,都是大雪纷纷。” 司徒苍羽放慢了步子,回头看他一眼 “下雪?” 现在是三月春,北方时而飘雪都在少数,南方应该是绿柳吐芽时节。 “没错,原本是几日一战,可只要开战就下雪,下雪天作战阻碍重重,太子殿下气得不行,索性在大营过去后,使用车轮战,老天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也一连数日大雪纷纷,城头都积了厚雪。” 江川说完,司徒苍羽心思一动。 珩靖靖曾说过,雪国人会驭雪之术,看来雪国真的和兹国勾结。 “之前你去西南时,太子殿下和柯王对雪国、兹国串通的事情,实际是如何处理的?” “太子殿下说是人手紧缺,又加上我梁兵本就不善暗探,所以查着查着就没影了。”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吁出一口气 “还真是太子殿下行事作风。” 江川敏锐 “主子是怀疑,南方战场下雪和雪国有关?” “你何时听说南方阳春三月还大雪纷飞,雪国有会驭雪的族人。” 江川大惊 “主子是如何得知的若真如此,该如何破解。” “正因不知如何破解,当年得知兹、雪两国有所密谋,我便传信给太子殿下。” 两人走到后院火铳室,房间不大,里面除了小瑶,就是按照顺序陈列的火铳部件。 江川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双眸聚焦在小瑶旁边的火铳上,便闭了嘴。 “主子来了” “这些都是装好的?” 司徒苍羽双手交叉于背,看着桌上几把火铳。 “嗯,卫对方送来的药室部件不多,装完手上走一组,第一批火铳全部安装完成。” 小瑶动作娴熟,大有架起火铳干架之态。 司徒苍羽拿起一把火铳,手上掂了掂,上药、点火,朝着大门射击。 砰地一声,弹药穿门而出,火铳口冒着青烟,一股火药味弥漫刺鼻。 “明天你带着这些火铳和我一起去雄关大营。” 又扭头对着江川说 “你去一趟疆罣山脉,找江迭你替他看着南疆人,让他回来见我。” 两人应下。 翌日,兵分两路。 司徒苍羽和小瑶刚到雄关大营。 江川疾驰追上,高喊 “主子,不好了。” 司徒苍羽愣怔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梁都城?” 江川一直负责与梁都城联络,除了梁都城,没有哪里的事能让江川这般慌神。 “不是江迭出事了。” 江川翻身下马,气喘吁吁跑上前 “江迭回来了。” “小瑶,把火铳交给中郎将回府。” 说完翻身上马,和江川一道回府。 江川在官道上遇到江迭的,是满身污血,被马驼在背上,血迹顺着马背流了一路。 人送到将军府时,府中军医说晚来一步就就断气了。 司徒苍羽看着床上满脸青紫,全身多处被包扎的伤口,蹙眉道 “多久能醒?” “回将军,气血耗尽,多处外伤,能不能醒还不好说。” “你好生照料着,醒了让人通知我。” 司徒苍羽吩咐完军医后,示意江川到书房。 “江迭拼死回来,金甲卫应该一个不剩了,疆罣山脉出了大事,你和小瑶去看一眼,带上仵作。” 江川刚应下,小瑶跟着进来。 “主子,金甲卫真的一个都不剩?” 小瑶不敢相信,金甲卫算士兵里功夫最好的一批。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 “江迭功夫与你二人不相上下,他拼死才能逃回来,你二人当心。” 又对着江川说 “先去安排仵作。” 江川走后,小瑶上前等着吩咐。 “知道为何留下你?” “不知。” “到了疆罣山脉后,顺着这个标记往原始森林去,若遇到南疆人切不可暴露行踪,回来时也随着标记原路返回。” 说完司徒苍羽在画好标记的纸上用手指点了点,标记是江迭追踪南疆人,留下的标记。 小瑶收好纸,准备告退。 “江川喜欢冒进,记得看住他。” 司徒苍羽最后嘱咐道。 书房留下司徒苍羽一人,他想起珩靖靖当初说得话,他要杀了南疆人,不由得全身一惊。 珩靖靖的猖狂、特立独行层出不穷,也永远摸不透他下一步是什么计划。 金甲卫除了珩靖靖的身手,司徒苍羽自信找不出卫国谁有这么大本事。 司徒苍羽莫名烦躁,全身疲惫瘫坐在凳子上。 余光瞥向腰间短匕,宝石透着红光,漂亮极了 “主子,主子” 司徒苍羽迷迷糊糊被唤醒,原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主子,军医说江统领醒了。” 老管家小声说道。 司徒苍羽有些迷糊 “醒了?” “用过汤药后就醒了,军医也说太意外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说醒就醒了。” 司徒苍羽揉了揉眼,接过湿帕子擦脸 “能开口了吗?” 管家笑笑 “不仅能开口,还能吃饭。” 司徒苍羽眼神异样,狐疑 “你逗我玩儿,身中数刀,满身血都快流干了,这会儿能吃饭?” 第246章 鹰不会,养鹰的人会 【梁国-将军府】 司徒苍羽到房间时,屋里飘着未散的血腥味。 江迭全身缠着绷带,坐在一旁吃得正酣,看上去像是饿鬼俯身,饕餮进食 见司徒苍羽来了,江迭嘴里嚼着,还起身行礼,全然忘记全身伤。 看那副恨不得把碗吃了的架势,司徒苍羽仰着下巴问军医 “怎么回事儿?” “回将军,属下替江统领把过脉,身体身体与出诊无异外伤过重、气血双亏确实不该这般” “这像是受伤吗?” 司徒苍羽指着江迭怀疑发问。 老军医跟着他四、五年听到这话顿感委屈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将军是知道属下的,这么多年军中多少兄弟都是从属下手里活过来的,怎会有假。” 江迭的伤他也见过,确实不是立马能醒过来,还能大量进食的。 司徒苍羽想了想,撩袍坐到江迭旁。 “江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迭放下手中碗筷,又喝了一大口汤 “我们在疆罣山脉的辎重莫名丢失,从那日起我们营帐东西越来越少,到了第三日醒来,发现我们没在大营。” “没在大营?” “疆罣山脉有些邪乎,我们在一处密林醒来,四周整日浓雾不散,阴冷潮湿,全是长天大树,一只活物也没有,只能重新找路,沿路留下标记,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回了第一个标记处,我们才发现迷路了生啃树皮,饥寒交加绕了好几天,还是会饶回第一个标记。林中树木多有毒,好几个金甲卫吃了有毒树皮,死了迷雾漫天择日,没有水就连露水也没有,三、四位兄弟被活活渴死。” 说着,江迭端起碗喝汤。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大家拖着身子无休止穿梭,都知道走不出去,却还是没有放弃,昨夜半夜时,突然下起了小雨,大家太久没喝水了,被雨砸醒后,仰着头拼命喝水。突然有有一道白光闪过,金甲卫门纷纷倒地,紧接着我被什么拍了一掌,也倒了过去。” “然后?”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江迭还没吃饱,看着新呈上来的菜,忍不住大快朵颐。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短匕,目光盯着短匕沉思。 “小上御将军,其他金甲卫醒了吗?” 江迭一边吃,一边问。 “江统领说笑了,就回来你一人,哪有金甲卫。”老管家开口。 江迭一愣,放下筷子,求证道 “将军,真的吗?” 司徒苍羽颔首 “江川是在官道上发现你的,被马驮着,满身伤血沿着官道滴了一路。” 江迭扑通跪地,哽咽开口 “小主子,快去疆罣山脉救救他们。” 司徒苍羽将伸手扶起他 “已经去了,江叔好好休息,其他等养好伤再说。” 江迭跟着父亲几十年,又在卫国蛰伏多年,全家老小都在司徒氏族府。 司徒苍羽知道他没说假话,可是,所说之事过于诡异,又让他不得不生疑。 又抽调了一队府兵,去追江川二人。 司徒苍羽直觉怀疑,这件事和南疆人有关。 梁国暗探不值一提,如今想知道更多,只能依赖于卫国暗探。 司徒苍羽回到书斋,写了一封信,送往卫国靖北侯府。 送信的驿使是亲信,接过信后犹豫开口 “主子,被拒怎么办?” “?” “主子,靖北候都那样辱骂你,送信” 司徒苍羽不在意 “他骂他的,我送我的,你把回信带回来。” 驿使有些心疼自家主子,果然,将军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铁一般硬的心,谁能做到。 司徒苍羽起身,举起手臂伸腰,天际暗沉,眼见夜幕。 “主子,主子。” “还没完了,能不能端庄一点儿,学学靖” 话还没说完,察觉家将面色难堪。 “怎么了?” 家将额间冒着虚汗,面露惊恐 “江统领,江统领。” 司徒苍羽大惊 掂起跃起,朝江迭住的院子去。 浓烈血腥味冲刺鼻腔,军医和伺候的家奴尖叫连连后退,院里一阵阵惊恐声。 司徒苍羽从房檐上跳下来,蹙眉朝着屋里走去。 江迭倒在地上,耳鼻口都冒着血往外流,面色煞白。 军医上前把脉查验,对着司徒苍羽摇了摇头。 人没了脉搏呼吸。 司徒苍羽说:“准备后事。” 目光顺着血泊看向一路印过去的血迹。 “怎么回事儿?” “江统领在吃完饭后,想走走消食,结果起身刚走几步,就大口大口吐血,我们上前他就拿凳子砸我们,边走边发笑,然后就倒地,七窍开始流血。” “将军,从发作到死后,几乎就在几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叔醒后你把过脉吗?” “回将军,江统领醒后,属下也把过脉,脉象与之前一样,按道理说,那样的脉象不该醒过来的。” 司徒苍羽看着地上血渍,心中疑团重重, 老管家上前,“主子,这是从江统领衣袍里带出来的。” “白色的羽毛。” “难道是白色雪鹰有关,疆罣山脉一带不适合雪鹰繁殖。” 军医看着司徒苍羽手上的白色羽毛。 “雪鹰,你确定吗?” “回将军,从羽毛看要么是隼要么是雪鹰,雪鹰的羽毛白色偏多,属下年轻时见过雪鹰,看似呆萌可爱,实则攻击极强,且是很难被人驯服的,不过单凭一只雪鹰不可能要了江统领性命。” 司徒苍羽目光闪过一丝寒气 “鹰不会,养鹰的人会” 第247章 他们连人都没看清,就被一夕间毙了命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将军,但是属下用银针多方检查,并没有中毒迹象。” 司徒苍羽沉着脸 “让仵作来,一并看看。” 金甲卫都抵挡不住的东西,除了司先生说的南疆人,想不出还有谁。 仵作给出的结论也差不多,没有中毒,也没有内伤,仿佛呕血而亡在瞬间爆发。 暴饮暴食而导致五脏破裂,也不会致人死,更何况五脏六腑没有任何异象。 司徒苍羽听完仵作回禀,心中迷雾更盛,南疆人好似一团天外来客,不费力气摧毁人。 若真是如此,调派金甲卫去反而是不自量力。 处理完江迭的事后,司徒苍羽回到书斋,看到知州府罗列的边城异族总汇,与梁国大小的边城之地,六十五个异族,每个异族都有自己群族的图腾、信仰教条 从前想方设法让他们融入梁国,后来又试图去了解他们。 来来回回都被一道道敌意目光给挡在门外,司徒苍羽从未觉着愤恨,可看到江迭满身伤痕倒在血泊中,心中燃起憎恨。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些,夜里枯枝摇曳,斑驳稀疏有残缺。 司徒苍羽一夜未眠,跑到望北楼上站了一宿。 望着江迭的灵柩送往梁都城,和当初使臣一样,挂着白布,一路向南。 将军府的家奴贯会看人脸色,平日爱在跟前晃悠的,都站的远远的。 司徒苍羽上午出了知州府政务,下午江川和小瑶回来了。 “回主子,江统领带领的金甲卫,大营不见了,金甲卫一位也没找到。” “我们顺着标记,一路进入原始密林,并未发现南疆人踪迹。” “军营驻扎,人流痕迹?” “大营驻扎时留下的火堆倒有几处,军帐物资都没留下,奇怪的是,除了一条通往下山的路,四周并未发现其他小道。” 小瑶补充道 “属下打探过,下山后的小道有几处农舍,他们只见过金甲卫上山,没发现有人下山。” “运输驻扎的物资就不是简单的事,若是走其他小道路上会留下痕迹,可我们查到的无论是哪条道,都没有重物碾压过的路痕。” 司徒苍羽指尖穿梭着短匕,蹙眉沉声 “大营凭空消失,南疆人也没有踪迹江叔叔物资是一天一天丢失的。” “丢失?” “每日醒后物资就会少一部分,连续到第三天醒来,所有人都被丢进了原始密林,最后困死在密林中。” 江川和小琳两人惊讶对望一眼。 “主子,那可是金甲卫,放在整个边城大营,是上乘实力,谁这么大本事。” 司徒苍羽放下短匕,“他们连人都没看清,就被一夕间毙了命。” 小瑶疑惑 “江统领真是逃出来的?” “我和小瑶沿着血迹追查,血迹在山脚下就断了,江统领的伤好像在山脚小道上才开始的。” “这事儿太蹊跷,留江统领回来报信,就是故意挑衅,疆罣山脉一带这些年除了南疆人再没其他异族出没,这事儿肯定是他们干的。” 江川拱手行礼 “主子,让属下带人过去围剿。” “怎么围剿,疆罣山脉全是原始密林,常年瘴气弥漫。” 司徒苍羽知道,再去多少兵就得折损多少。 “主子可还记得当初那位冒充南疆人的小卒。” 江川突然想起此人。 “?” “当初取他小指血,他以死相逼,自断了两手小指。” “江叔不是说那血没用吗?”司徒苍羽记得,血液送过去后,当日江迭派人试用,故意找了一处瘴气,结果还折损了两名金甲卫。 “确实没用,那件事之后,他被关在牢房,不吃不喝,只会在墙上乱写乱画,最后活活饿死了自己。” 江川又说 “这次去疆罣山脉,属下发现好几处山峰,与他留在墙上的一致。” “一致墙上的东西?” “属下当时觉得他画得东西有蹊跷,就让人留了下来。” 三人一道去了大牢,四面墙体,密密麻麻画着看不懂的字符和画作,非常凌乱。 “主子,你看这里。” 江川指着一处,几条相互交错的曲线 “连着看,像不像山峰,刚好就是疆罣山脉最前面的几座山峰。” 司徒苍羽顺着指引看去,用短匕刀鞘头划过墙壁,刮擦声在空旷的牢房,响亮又刺耳。 “小瑶,找画师把墙上的一份不少抄录下来。” 司徒苍羽目光盯着墙面,杂乱无章的图案,越来越清晰。 越往深处看,越心惊。 江川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疆罣山脉旁的山峰,而且远不如此,他是将整个疆罣山脉都画了出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还故意分开画,中间加上一些字符。 在牢房画肯定会被人看到,多加掩饰又是为何。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想自己待会儿。 刀鞘刮痕声越发刺耳,听得人心里发麻。 司徒苍羽在牢房里来回踱步,墙上的画作字符、边城异族百姓,从兵荒马乱到如今安居乐业所有的事情,如走马灯般接憧而来,那一张张冰冷面孔,戒备眼神清晰冲入面前 边城,六十五个异族,一种强烈陌生感袭来。 一直拉扯的距离,仿佛不受控制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苍羽吁出一口重气,高声喊 “江川。” “属下在。”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司徒苍羽用刀鞘头划过墙壁上几处,最后落在一处小月牙旁 “带上小月牙看。” 江川按照吩咐看去,半晌后 “主子,这是完整疆罣山脉图小月牙是做什么的?” “若我没估错,小月牙是南疆人迁移路线,他们没有固定居所,却有固定迁移路线。他们信奉【下玄月】所以会把重要的地方标注为月牙。” “这么说来那位小卒,是真的南疆人可要是真的,他血液并不能破瘴气。” “是不是南疆人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熟悉南疆人习性,就是不是南疆人也因某种原因,一直观察着南疆人。” “主子,既然有了这月牙标注,不妨属下带人去探查一番。” 司徒苍羽想了想 “没破解瘴气之前,先不可贸然进山。你去知州府查查南疆人族志以及与他们相近族群族志。” 江川走后,小瑶带着画师进来。 “主子,画师来了。” 第248章 来人,请知州府大人 【梁国-边城-将军府 】 “主子,信。” 驿使呈上信。 司徒苍羽接过信扫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 驿使没料到,送上府的信不仅收了,还回了信。 司徒苍羽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密函,上面是记录着南疆人到达北疆雪国地界。 是靖北侯手中暗探消息,应该是在雪国地界暗探。 除了密函,便没有其他,看来他也不了解疆罣山脉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苍羽坐回书案前准备些折子,金甲卫的事情,要上奏梁都城。 “主子,街头巷尾谣言越传越离谱。” 老管家忍不住提醒 “什么谣言。” “从卫国传出来的。” 老管家实在说不出口,原以为当初传自家主子拜倒风月场就够离谱了,现在人人都嘀咕一句,司徒苍羽徒负虚名,折损梁国将士威严。 司徒苍羽挑了下眉,这才想起,珩靖靖在卫都城闹嘚那一出。 “谣言嘛,不用关。” 老管家有些急 “怎能不管,卫国这是侮辱主子,更是挑衅梁国,边城不比梁都城,现在街头巷尾没一句好听的。” “陛下自有定夺,我管不了。” 梁国使臣死在卫国,这事儿他不能先插手,得看梁都城朝堂意思。 “梁都城离边城远,陛下哪知道边城街头巷尾的事主子,不如先” “行了。”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示意出去。 折子送往梁都城后,看着书案上一摞摞册子,陷入沉思。 “来人,请知州府大人。” “哪位大人?” “所有。” 这是新春后司徒苍羽头次召见知州府大人,也是从卫都城回来后头一次。 知州府大人们可是高兴坏了,又带着亲自礼进府。 司徒苍羽看着大筐、小篮子的蔬果,打趣道 “诸位大人还自备,烧饭也自个动手?” “将军见笑了,都是属下们亲手种出来的,给将军尝尝鲜。” 从许大人两年前开始种蔬菜,连带着整个知州府上下都种上了菜,平日来往备礼,送上一筐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比什么豪礼都重。 “来人,把诸位大人厚礼送入后厨,今日尝尝。” 司徒苍羽让人把政务册子都搬到了正堂,又命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和长桌子。 开门见山说道 “诸位大人劳苦功高,这几年边城重建越来越好,以往边城政务呈报梁都城,陛下爱戴,把边城掌管之权交于我。”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继续说 “诸位大人也清楚,本将手中还有几座大营,杂事儿也不少,去年开始新征兵役,你们也知道边城异族兵,不同梁人,花费精力多且见效慢西南战事,诸位大人或多或少也知道,所需兵力源源不断。” “本将想来想去,边城政务大小事宜由诸位大人,代本将操办。” 此话一出,几位大人纷纷跪地。 “将军万万不可,边城政务比梁国任何一座城池都复杂,属下们不堪大任。” “边城重建主要都是靠将军出谋划策,才有了好转。” “如今边城样样都在好转,年前将军吩咐的官道岔路,也在修建中。” “边城治理之权太大,除了将军我等无人能胜任。” 司徒苍羽听这话,就知道几位老实人,想多了。 “诸位先起,听本将说完。” 司徒苍羽指着旁边几摞册子,“你们看,这些册子熟悉吗?” 几位大人对了对眼,当然熟悉,都是他们每天一本送往将军府的。 “这些册子都是诸位大人记录当日所发之事,次日呈递过来的。事情大小不一,放火偷窃和街坊吵架记录在一起,城墙修建一米和工匠吃了白面馒头放在一堆然后,每隔五日还多几册,又是按事情大小记录在册” “将军,这都是下官们职责,将每日大小事记录在册,方便上官查验。” 几位大人摸不清楚,将军说了半天,到底想干嘛。 “诸位大人不觉得过分繁琐吗?” 许大人起身行礼 “多谢将军体恤,身为梁国官,自当尽心尽力不辛苦。” 其余几位大人也纷纷起身,感谢司徒苍羽关爱和照顾。 没想到将军,为人这般心细。 司徒苍羽扶额,平日诸位大人做事也算机警,怎么这会儿还不明白。 喝了口茶,轻吐出一口气 “以后册子按事情大小记录在册,寻常小事无关紧要的事,都不必记录,同样,也不必日日记录,每位大人将重要的事按一旬一册记录,交于许知州查验。” 几位大人闻言,又准备起身。 “行了,有意见坐着说。” “将军,这不合规矩,官员日册,是历来规矩,不可擅自更改。” “将军体恤我等,感激不尽,梁国所有官员皆是如此,我等也习惯了。” 你们习惯,我可不习惯,时常一件小事,能在本册子里翻来覆去看见 “诸位大人忘了,陛下把边城治理之权交于本将,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陛下早有昭令,边城一应事务皆由将军定夺。” “既然由本将定夺,难道改条册子权利也没有?” 司徒苍羽少有的厉声。 在座的几位大人都被惊了一下,似乎重新记起,眼前人,手握重兵的铁血将军。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只是梁国历代官员都是听朝章行事,没有地方城池擅自” “历代有上御将军治理一方城池吗?”司徒苍羽打断开口,声音不禁冷了几分。 “这自然是没有。” 毕竟上一位受封的上御将军还是告老还乡之际受封的。 “既然如此,就按本将说得办。” 又转向许知州 “许大人,送往你手上的册子,你代本将检验,以后次月一号,诸位大人再将前一月政务按重要、次要口述与我。” 司徒苍羽说话声音冷了几分,眼神也犀利起来。 见大家面面相觑,看来事情成了。 “这些册子,就辛苦诸位大人了。” 大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府中家奴进屋开始研磨。 第249章 可以断定疆罣山脉的南疆人,出了梁国边城。 【梁国-边城-将军府】 安排好知州府一应事情,司徒苍羽马不停蹄转向雄关大营。 准备在密林建造的暗室,已经开始动工,梁都城对于使臣和他的谣言都还没表态,不过料定梁帝多少会有动作,这个时候,暗室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 司徒苍羽在雄关大营待了几天,顺道处理堆积的军中事物。 三座大营拔营后,沿着幽谷峰边陲成了无军驻守之地,司徒苍羽把中部大营安了过去。 从黢江源头一路沿着幽谷峰边陲,分别按照:雄关大营、影火营、军府兵大营、左部大营、边归营、中部大营排列驻守边陲。 将齐国、雪国、雪国、卫国以及海域临界重新部署边防。 整个西北防线,除了商道外,各出要道均有梁军驻守。 当初把兵力打散划分为六座大营,为的就是边界安稳。 现在的影火营和边归营,都是新起,算不上能出多大力,不过司徒苍羽并不担心,只要卫国不出兵,西北边城就不会再出战事。 他准备给雄关大营的铁骑配上火铳,北方夏季没有南方闷热,司徒苍羽打算尽早安排出第一支带火铳骑兵。 小瑶对火铳安装完全熟练,这几日让她挑了几名骑兵,前往将军府协助火铳安装。 杨柳吐叶,燕落筑巢,须臾间已到了四月春。 司徒苍羽没等来梁帝对金甲卫事件的责罚,先等来了一封密函。 梁都城对靖北候的傲慢无礼简直恨到了极点,梁帝密旨,让司徒苍羽代为梁国新使臣,前往卫国替失去的使臣讨好公道,早回梁国和他司徒苍羽的尊严。 堂堂战场将军,脱甲披袍,立于异国朝堂上,舌战群儒官僚,洗刷国耻。 简直是天大玩笑。 派自己去,还不如派幻聪去,别说卫国朝堂,单是靖北候三言两语,自己都说不过。 司徒苍羽毫无信心。 现在算数明白了,上将军,除了不领兵上战场,什么都得做。 “主子,属下查阅了所有县志、乡志以及族志,都没有关于南疆族人的记载,仿佛这一个族群是凭空出现的,其余六十四个异族里关于南疆族的记录也没有。” 江川连续熬了几天,除了听街头传言聊过几句南疆人,整个边城就没有对南疆人历史记载。 “越是蹊跷,就越有异常。雪国的记载有没有?” “雪国到有一处,在一篇古传说里,上面说雪国族人天生魅惑之相,遇到喜欢的人,只要叩求女巫首领,就能得到一样法宝,将人永远留在身边,而且就算相隔万里,只要在遇见也能通过法宝相认。”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 “怎么越传越邪乎,还以为是神仙话本故事。” “雪国族人神秘,又少与外界接触,估计都是世人添油加醋编的。” “既然查不到,眼下只能再去疆罣山脉原始森林看看。” 司徒苍羽想起目前处境,都源于暗探过于落后,有些难受。 “做好风范,若遇到瘴气之地,迅速撤离。” 不知道深浅,还不能先搭上性命。 江川领命,随即问道 “主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司徒苍羽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 “准备一队人马,随我去卫国。” “卫国?主子,外界谣言颇多,此时去怕是不妥。” “陛下旨意,得让我去争梁国丢失的东西。” “使臣血溅它国,应当卫国皇帝派使臣入梁国才对,怎么还让你去,若真去了怕是四周十国再起流言。”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不是他没想过这些,而是江川这两年的变化,从只管听吩咐办事到事事都能分析更透彻,虽然时不时还是脸红,但也是能真正独当一面的将领了。 “随行官员在路上,遇见过几日便到边城,梁都城的随行兵不及我们自己的,你先挑选出来。” 江川知道无用,还想开口说点儿别的,见司徒苍羽摆手,便不再多言。 是啊,皇帝旨意,难道要抗旨吗? 画师画好的图纸,分为两份,一份是照着地牢墙上画,一幅是按照画师惯用手法画。 所有画师都有独一无二的视角,往往能看到平常人没注意到的细节。 司徒苍羽将两幅画铺在桌上,又找出那幅羊皮卷子。 疆罣山脉,神秘字符、小月牙、还有这幅看似山丘的图纸究竟有何种联系? 迷雾重重,简直毫无头绪。 —— 江川带领一队人马,按照南疆人画的图,朝着疆罣山脉原始密林而去。 疆罣山脉到边城将军府,路程不算远小半日。 算上日子,已经去了六日,还没回来。 司徒苍羽有些急了,担心江川真有事儿。 第七日清晨。 江川带着人回来了。 整队人马一个不少,连同带回来了金甲卫遗骸。 “将军,你料得没错,图上的小月牙,真是是南疆人居住过的地方。” 江川率领这几位将领,一道回禀。他既是副将又是司徒苍羽府上人。 对外人时会称他为将军,私下则称为主子。 “你们下下去,留江副将即可。” 司徒苍羽撤了其他将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我们按照路线走,第一日进了原始密林,密林苍天大树择日,气候阴冷,林中时不时有飞禽鸣笛,我们在一棵古榕树下发现南疆人留下的兽皮和居住过的痕迹。” “到了第三日,有在下一个地方同样发现了居住痕迹,与第一日相隔一天时辰,且林中更加阴冷潮湿,也听不见飞禽声音,四周迷雾逐渐增多。我们以为遇到瘴气了,准备撤退时,迷了路,又走了大半天,发现了江统领留下的标记。” “我们找到金甲卫时,所有人只留下了尸身,头颅不知所踪。带上骸骨后,我们朝着图中第三处月牙走,接下来几天迷雾时密布,时而清明诡异,所到之处就连地上都没一只蚂蚁。” 江川说到这里,手指向图上最后一处小月牙 “主子,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 “这里北疆与边城临界的边陲,看似与齐国边陲交接,实际这里跨过一道悬崖小径就是北疆雪国地界。我们就是从这里折返的。” 司徒苍羽听完,完全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幅南疆人通往雪国的路线图,而且比珩靖靖当初截获的那一份更加清晰 行刺的人比珩靖靖截获更早知道,那就是说,珩靖靖截获的那份情报,是假的。 “能确定南疆人从此处进入雪国?” “属下敢肯定,山崖小径刚出土的春野草,被严重践踏过,明显是有大批人踩踏留下,另外这一路下来,我们并未发现南疆人踪迹,可以断定疆罣山脉的南疆人,出了梁国边城。” 第250章 浮于国人蠢,北疆人也没脑子,储公子很快就成了新首领 “金甲卫头颅被割掉,能从伤口看出端倪?” 江叔当时说过,所有人都是在一瞬间倒地的,若是要割头颅,肯定是后面补了刀。 “属下正要说这个,金甲卫全身除了割头颅的伤口,没有别的伤口。” 江川想起来有些后怕,发现金甲卫时,现场毫无打斗痕迹,就连剑都没出鞘。 “现场战况如何?” “主子,可怕之处就在这里,金甲卫根本没来得及出剑,所有头颅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割下主子,属下跟你这么多年,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也没遇到一瞬间砍下几十位人头颅,且所有人毫无抵挡过。” “可有中毒迹象?” “原始林中气温低,尸体没腐化,仵作现场做了检查,没有内外伤、更没有中毒。” “只有割掉头颅一刀伤?” “是的。手法干净利落,就连顿刀也没有。” 这样的本事,谁会有这样的手段? 当今天下江湖功夫不入流,凡是有些身手的,都被各国朝廷收拢,且功夫都是实打实的,没听闻有如此厉害的人。 司徒苍羽想来想去,倏地,想起那个夜晚,头皮发麻。 很快又否决了心中所想。 过了会儿才说 “金甲卫安葬好,加快火影营的训练。” 江川所描述之事,实在让人难以心安,司徒苍羽盯着案上的图纸,陷入沉思。 边城十四邦,三十二座小山匪,六十五个异族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暗探的缺陷,再次将强盛的梁国置于弱势。 司徒苍羽莫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 “主子,靖三公子派人送来第二批火铳部件,要一同去看看?” 小瑶打断他思绪,上次人前来司徒苍羽没在,后特意嘱咐,下次来要亲自见见。 “在哪儿?” “翠湖林” “怎么在那儿?” “是靖三公子吩咐的,说城内人多,在城外交接后,乔装成送菜入府。” 司徒苍羽没想到,珩靖靖如此谨慎,既然他特地做这番安排,想来城池里盯着将军府的人不少。 二人驾马,绕过将军府大街,朝翠湖去了。 翠湖链接城内到城郊,从将军府正门出发要绕一大圈出城后才到翠湖,若是走将军府旁边大营,翠湖旁边的密林与大营仅有一条河之隔。 将军府兵大营驻扎后,翠湖林大片地界化为府兵用地,边城百姓本就忌惮司徒苍羽,知道府兵常来此操练,也就很少有人往翠湖林走。 每日送往城里的蔬菜,都会经过翠湖林对面的官道。 珩靖靖选这里交接,相当不错。 “十七?” 来交接的人是珩靖靖安插在名苑楼的小暗探。 “见过上御将军。” “你不是小暗探,怎么会让你来?” “名苑楼没什么事,樊大哥去了抚雅东极,侯爷让我来。” 樊大哥,知道靖北候身边有位得力助手,却从未见过,这个樊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家侯爷怎么样?” “回将军,侯爷好着呐,玖家道法家的小公子来了,侯爷这几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家陪小公子下棋。” 此言一出,司徒苍羽心里发酸。 玖家道法当初传言说北疆深处戈壁地界,新出的一支强悍部落,就是玖家道法的人,后来从珩靖靖只字片语中,证实了当初帮他扫清北疆戈壁、浮于国等进犯卫国后背的隐患,正是玖家道法帮忙。 小公子,多小还陪他下棋。 司徒苍羽心中起了无名火,眼里更是露出要死人的眼神。 十七不知道为何,小瑶瞬间懂了。 “主子,清点完毕火室和火门各六百,信上说下月初再次交付火铳三百支,三公子会派人来取。” “小姐姐,到时候还是我来取。” 十七又说 “上御将军,你莫要伤心,说书先生们说得都是假的。” 本就有气往外冒的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烦躁。 珩靖靖他什么意思,前脚抹黑我名声,后脚就开始陪别人下棋了。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气死了! 十七见人没搭理他,又是周身寒气看着他。 识趣准备开溜。 司徒苍羽一把抓住后衣领,将人提了回来,对着小瑶说 “你先安排。” 说完将十七拽到一旁。 “上御将军十七做错了什么?” 十七明里,暗里见过司徒苍羽很多次,自觉他比自家侯爷脾气好,但这会儿一股强大气场震慑,让他不由得生出紧张。 “你家侯爷,跟玖家道法的那位公子,认识多久了?” 十七想了想,摇摇头 “嗯,应该很久了,十七第一次见侯爷时,储公子也在。” “楚公子?” 司徒苍羽莫名一惊。 “嗯,就是储公子。” “全名叫什么?” “十七不知道,都尊称他为储公子。” 司徒苍羽伸手给他理抓乱的衣领,声音和蔼了几分 “这位楚公子,是不是去过浮于国。” “去过。” 十七肯定答。 “你肯定?” “当然,十七和储公子一起去的。” “一起?” “对啊,侯爷不对,应该称为三爷,那时候还未封候,二爷说陛下让三爷解决什么后背受敌,三爷就派了我跟着储公子一同到北疆沙漠,浮于国人很蠢,北疆戈壁的人也没脑子,储公子很快就成了新首领。” 十七还是小孩心性,说起自豪的事情,眼里藏不住得意。 司徒苍羽验证了心中猜想,看着十七的样子。 果真,属下和主子一样的性子,完全不顾及他人死活。 第251章 嗨,卫都城百姓不知道,权贵可不是百姓 十七以为他想听征战的事情,自顾自开始嘀咕。 “侯爷说,储公子有开世将才本领,让十七好好听他的话,我们从” 司徒苍羽心像是丢进了冰窖,只听见开世将才几个字。 珩靖靖准许一位异国人,干预卫国边陲之事,还毫无保留派他去,是不是代表对他绝对的信任。 那位楚公子,愿意从最南边跨越数座国都,只身前往最北,只为帮他平乱,这又说明什么? 为何与他相处的日子,他从未对自己提过。 又或者说,这次的朝堂污蔑,毁我名声,逼死使臣,损梁国威严,都是为了和自己一刀两断的开端。 珩靖靖你心如鸿渊,窥不见底。 “储公子把首领位禅让后,我们就回了来了,储公子真的很厉害。”小十七喋喋半天,见旁边人不搭理他。 “上御将军,上御将军。” “哦,没事儿了,你回去。” 司徒苍羽没了问下去的勇气,若在 问下去,很害怕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 —— 梁国派往卫国专使官员已经到达边城将军府,这次出使,梁帝没有大张旗鼓,卫国新帝至今对梁国没有任何表态,与上一代卫帝的交情也在卫帝退位后一并结束。 世人皆知,靖北候代替新帝接见使臣,公然侮辱梁国上御将军,还逼死使臣,这在古今都未有过的事情。 越发佐证了靖北侯滔天权柄。 靖北侯凌驾于新帝的传言,同样越传越真。 这次的事件,是不是说明,梁、卫两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和谐局面,即将打破。 之所以让司徒苍羽去,一来是给卫国震慑,毕竟司徒苍羽手中几十万雄兵,驻扎在卫国边陲线,其二,也看看两人较量下谁更胜一筹。 若是靖北候胜了,司徒苍羽在梁国百姓乃至天下人心中声誉会折损,但同时能提高太子殿下声望。 若是司徒苍羽胜了,梁国便会借机再次扬威列国,卫、梁两国边陲依旧会和平如往昔。 无论哪一种结果,梁帝都乐意见到。 梁帝算盘珠子打得响,司徒苍羽自然也不傻。 司徒氏族府里的叔伯能看出来,江川能看出来,他看着叔伯来信嘱咐,又听着江川力争一同前往。 无论如何,这一遭躲不过,于公于私,和珩靖靖之间都该弄清楚。 “你就别去了,小瑶跟着我,不出半月定回。” “主子,现下西北无战事,属下去和小瑶去并无差别。” “既然无差别谁去都一样,你留在府中有更重要的事。” 江川一听有事,只能听安排。 “柯王爷掌管这西南各国的暗探,你找柯王爷查一下玖家道法后人,应该长居在蜀国。” 江川有些迟疑 “主子,咱们梁国暗探” “聊胜于无,蜀国不比卫国,没靖北侯那般人。” 司徒苍羽再次感慨,梁国暗探水准。 又安排好一应事情后。 司徒苍羽带着小瑶和专使大人,带着一队铁骑,朝卫国而去。 边城到卫国,本就不算远。 驾马车的马夫,被换成了铁骑士兵,专使大人们马车坐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不到两日,梁国专使旗子,进入了卫国都城。 铁马金戈,威风凛凛入城,片刻间,成了卫都城万人空巷的场景。 卫国经年少战,几代君王掌权,更是没有出过一位征战将军。 铁骑英姿新奇不已,大人、小孩都忍不住上前拉扯,嘴边赞美一句高过一句。 短短一条街,就走了大半天。 走后在京都府尹的疏散下,才到达驿馆。 司徒苍羽骑着骇钰雪驹,身披红袍铠甲,腰挂长剑,第一次正大光明出现在卫国都城,同时也是第一次出现在异国都城。 毕竟上一次他出现在异国领土时,不久后,异国领土变成了梁国领土。 在边城时,也只有刚拿下整个边城时,他骑着高马入城,除此外,甚少高调露面。 世人都以为司徒苍羽将军是位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的中年将军。 没想到是位风度翩翩还有几分女相的少年郎。 进城的同时,也捕获街头一众少男少女芳心,关于坊间不堪传言都抛之脑后,一路追到了驿馆门外。 “上御将军,此番盛况,我等已胜了一半。” 专使自信满满说道。 司徒苍羽勾起唇角,不想扫了专使兴致 “大人所言极是,朝堂上就看诸位大人手段了。” 这些专使大人,都是礼部中层官员,梁帝之所以派他们来,就是向梁国上下彰显对司徒苍羽的看重。 其实到底能出多少力,司徒苍羽在心中打了个疑问。 安顿好后,专使准备朝皇宫递折子的事宜,准备明日到朝堂后大杀四方,以证国威! 司徒苍羽准备去袖宝斋看看司先生,换了一身简装,乔装后带着小瑶直奔袖宝斋。 平日袖宝斋的生意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为此,幻聪还专门制作了一套邀约制度,每月提前排好各府贵客光顾时辰。 袖宝斋从不缺客人,更多时候是为客人太多烦恼。 今日袖宝斋门外确实出奇安静,门口贵客马车一辆没有,堂倌们闲得打瞌睡。 “这是怎么了?” 司徒苍苍羽边卸乔装,边朝后院走。 小厮刚开始没认出来,正准备拦着。 司先生端着小茶壶,笑笑道 “小主子,哟,小丫头也来了。” “先生,怎么没人?”司徒苍羽眼里泛着不解,店里没客人,先生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 “来,刚泡好的青山云雾。” 说着斟了杯茶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一路下来,确实有些渴,没品出茶香,倒是解了渴。 又伸手要了一杯。 “小主子,这茶可不是这么喝的。” 司徒苍羽两杯茶下肚,口腔散发着阵阵茶香,整个人仿佛也缓解了许多。 “先生,都没客人,你还有闲情品茗。” 司先生笑笑 “你来了,不就有客人了。” “什么意思?” 须臾间,想到什么又问 “袖宝斋没客人,和我的事情有关?” “算是,使臣血溅宫门后,卫都城权贵便少来袖宝斋了,生意自然一日不如一日。” “不是没什么人知道袖宝斋是梁国人嘛。” 司徒苍羽记得,袖宝斋的幻聪对外的身份都是雪国人。 “嗐,卫都城百姓不知道,权贵可不是百姓。” 司徒苍羽想了想也是,百姓有几个买得起这些物件,权贵与皇室都是沾亲带故,若不是启鹤玉或者珩靖靖放出了什么消息,这些权贵怎么会一下子都不来袖宝斋。 第252章 说他凌驾于皇权之上,一点都没错 【卫国-袖宝斋】 “先生,事发到如今已有两月,这两个月卫国朝堂有什么动静?” 司先生提壶斟茶,回想后说道 “我梁国使臣自尽后,不到两日,各国使臣纷纷折返回国,朝堂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坊间关于你的谣言,比当初更盛数倍。” 司徒苍羽想象得到,卫国俗乐游戏众多,凭新帝登基和靖北候公然讽刺,这两点,就能给说书先生、话本先生提供不少创作灵感。 至于权贵为何不来袖宝斋,多半估计是怕得罪靖北候,毕竟这时候,谁敢来袖宝斋,就会被贴上与靖北候对立。 轻松 斩杀一部朝臣的权臣,没人敢这个时候为了点兴致,以命相搏。 “使臣灵柩送往梁都城,卫帝和靖北候可有说辞?” 卫都城没有暗探,司先生知道的事情也很少,使臣撞宫墙的事情,他也是听小厮说起,才故意上街探听了一番。 司徒苍羽放下茶盏,“从撞宫墙赴死,到尸首运回梁都城,卫国朝堂没有任何说辞,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亘古也是头一桩,看来这位新卫帝不一般。” 司先生说完,目光移向小瑶 “丫头,你好久没来了,去后厨看看,让厨子多准备你喜欢吃的菜。” 支开小瑶后,司先生声音低了些 “你和靖北侯有些交情,他这一出,是不是你们生了过节?” 如是没遇见十七之前,司徒苍羽能斩钉截铁否认。 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是生了过节,还是他真的有了旁人。 “” “老夫听闻老太公入宫后不久” 司徒苍羽心里一下沉了下来,目光看向茶盏里的茶汤,微微颔首。 “唉,你也别太伤心,老太公这么自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还不是为了自己,若不是执意退婚,让祖父进宫求情 “如今,箭在弦上,发与不发,该当如何,你自己得想清楚。” 司先生拍了拍他肩,声音慈祥温暖 “人生自古难两全,何况你二人从出生起就站在不同阵营。” 司徒苍羽心里一下提了起来,好似卡在喉咙,发不出半点声响。 珩靖靖这人,从来看不透,在一起久了,也觉着无妨,可一但牵扯到两国之间,这种看不透就像织网,把人裹在其中,失手无策成了被动方,就连对方出什么招,也摸不清路数,更难谈防御抵抗。 原来,跨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从来都没解决过。 司徒苍羽莫名悲伤,蒙住双眼在沙漠里找一望甘泉。 良久后,房檐下的铁马叮咚作响,卫都城比边城更冷了几分,久坐的身子,不由得缩了缩后颈。 “饭菜好了,先吃饭。” 三人进入膳厅吃饭,小瑶专门让人做了萝卜糕。 “小丫头,饭菜合胃口不?” “回先生,都很好,小琳回到将军府还时常念叨。” “小琳这丫头,讨人喜,上回偷摸跑来卫都城,躲进名苑楼也不来袖宝斋,下回老夫得好好说道说道。” “主子给了她教训,整日呆在长公主身边,府门都不敢出。” 小瑶和司先生边吃边聊,试图带起旁边情绪不算好的人。 调节失败,一顿饭下来,司徒苍羽吃了两块萝卜糕,勉强应了几句,就草草离桌。 明日还要登卫国朝堂,今夜司徒苍羽没打算留宿袖宝斋。 幻聪走了大半年,知道司先生闷,索性把小瑶留了下来。 夜里的卫都城,多半都是灯火通明,这会儿反倒想找个安静地方静一静。 司徒苍羽寻僻静小道走。 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来了。 这会儿在干嘛?是陪着启鹤玉还是那位楚公子 明日在朝堂上,见到他该如何 思绪越来越乱。 理不出头绪,抬头一看,到了城门口。 索性去城外湖畔吹吹冷风,说不定能清醒些。 【卫国-城郊湖畔】 半轮圆月悬高空,地面野草枯木映着斑驳光影,摇摇晃晃。 一阵悦耳琴声传来,这声音是他。 司徒苍羽胸腔仿佛要跳了出来,朝着琴音跑去。 白霜色湖面冷静如仙外,几盏烛火照的凉亭格外通亮,又好似人间一画卷。 珩靖靖一袭淡青宽袖长袍,低头抚琴,一位公子与他相对而坐。 司徒苍羽立在小径干芦苇处,看着这一幕,无比心酸。 想上前扯着人要一番说法,那是弃妇才会干的事情。 转身走,仿佛脚有千斤重,抬不起半步。 不敢发出半点响声,怕珩靖靖察觉,更怕两人彼此尴尬或许只有自己尴尬。 背对着他的公子,伸手煮茶。 就算相隔这么远,也能看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珩靖靖抚琴的样子,神情。 给他斟茶也那般自然。 大半夜的,身边一位下人也没有,两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攥着拳头的指节泛白,鼻头更是酸涩无比,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莫名想找人打一架。 一首曲子真长。 笛音入弦,居然吹起了长箫。 两人真他娘的琴箫相合,高山流水。 冷风别吹了,再吹也抵不过心凉。 —— 回到驿馆后,几位专使大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司徒苍羽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开门 “诸位大人,大半夜围在门口作甚?” “回将军,见将军睡得正熟,我等没敢叨扰,又因事情突然,没了睡觉心思。” 司徒苍羽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几人。 各个满脸阴沉,就快赶上下一刻暴雨了。 “何事?诸位进来说。” “今日我等递帖子进宫,还没送到卫帝龙案前,就被退了回来。” 司徒苍羽蹙眉 “没递到龙案前,这事儿你们怎么知道?” “返送折子的太监亲口说的。” “帖子不是先送往礼部,再由礼部呈送内阁,最后才到卫帝手中。” 司徒苍羽虽然不懂卫国朝堂章程,但在靖北侯住的日子,也听得多了。 “就算退回来,也该是礼部官员返送,怎会是宫中太监?” “将军有所不知,今日礼部派人来收了拜帖,不到两刻钟,一位宫中太监来了驿馆,亲手将帖子退回,说是卫帝感了风寒,这几日见不得外臣。” 司徒苍羽眸光深邃,看着铠甲上挂着的短匕。 “太监有说其他没有?” “微臣给了些银子,那公公最后才支支吾吾开口。” “说是,靖北侯碰巧在礼部,拿着帖子进宫时,便吩咐他把帖子返送回来。” “你的意思是,帖子是靖北侯直接从礼部拿走,又在入宫后随便找了位太监,把折子以卫帝染了风寒的由头,返送回来?” “没错,这靖北侯也太胆大了。” “说他凌驾于皇权之上,一点都没错。” “上御将军,靖北候是彰显他的手段。若见不到卫帝,讨个说法。欧阳大人就白撞了宫墙。梁国国威也会一落千丈。” 几位专使没了气定神闲,面露无计可施的担忧。 第253章 我是男子,没必要像个娘们儿哭哭啼啼,哀哀怨怨... 【卫国-驿馆】 “听说,卫国朝堂都是他靖北侯一人说了算。” “欧阳大人,也是被靖北候逼迫的。” “我看这样下去,卫国皇帝迟早得改称姓【珩】” “罗兄慎言,这是卫都城。” “靖北侯手下暗线众多,说不准这驿馆也不少。” 司徒苍羽被吵得烦了,本来在湖畔看到那两人就十分不爽。 这会儿,一口一句靖北侯,更是让人火气不住往上窜。 “好了。” 一声冷声,瞬间安静。 司徒苍羽很少对着朝官重口气,察觉不妥,换了音色 “诸位大人辛苦一天,先回房歇息,我等来卫国也不是非得明日必须面圣才行,既然卫帝病了,正好大人们也歇息几天,气色好了再入宫与卫国朝臣博弈,也能让他们好好看看梁国朝臣气韵。” 一席话堵住几位专使,挑不出毛病。 讪讪然,退了出去。 这样一折腾,眼见快过丑时。 司徒苍羽躺在床上,来回翻身,怎么都睡不着。 珩靖靖和那人合奏的场景,犹如走马灯历历在目。 没出兵北征时,以为出兵拿下整个北方,就是完成梁国夙愿。 出兵后,到了边城,看见食人果腹的百姓,以为拿下边城就能帮他们脱离苦海。 千疮百孔的百姓和城池等着待兴,重建。 西南局势月月的调兵增援。 漫天谣言从卫国接踵而来,没有一件事是自己选的。 却桩桩件件都与自己绑在一起。 为什么又累又清醒? 浑浑噩噩到天明,白光乍显,撕开一条口子,扩染整个天空。 驿馆属于卫国朝堂掌管,来往皆是异国官僚。 一大早,礼部派人送来早点。 一位专使大人看见,气愤呵斥 “卫国就是这般待客,让我等吃冷灶。” “这位大人误会,我国陛下节俭之风,驿馆只住了诸位大人,单开驿馆膳房过于浪费,侯爷下令,以后每日由礼部送饭过来。” “什么意思,这明摆着故意刁难,你们侯爷可真有本事,这饭不吃也罢。” 一番嚷嚷,剩余专使纷纷加入。 完全没了以理服人的气定神闲。 司徒苍羽刚昏昏沉沉睡下,朦朦胧胧吵醒了。 隔着门听清了缘由,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一遭回去,皇太子殿下威名定会水涨船高不少。 洗漱一番后,从后窗溜去了袖宝斋。 “来得巧,刚准备吃早饭。” 司徒苍羽淡淡一笑,眼里落寞一闪而过 “就是冲着早上这碗小米粥来得。” 司先生捋着白胡 “今日要去面圣,这会儿过来,怕是会赶不及。” 司徒苍羽喝了口热粥,心里一下暖了起来 “不急,面圣还早。” “嗯?” “卫帝病了,不见外臣。” “病了?卯时一刻我还见着去上朝的官员马车。” 司徒苍羽毫不意外 “折子被靖北候挡了回来,什么时候能见着卫帝,得看这位侯爷心情了。” 司先生面露担忧 “靖北侯敢这样做?” “他有什么不敢的,我估计,启卫帝可能都不知道我们梁国来人的消息。” 转而一想,若真是如此,或许欧阳大人撞宫墙的事情,启鹤玉也不知道。 不过,这种想法,一瞬间就打消了。 启鹤玉并不是蠢笨之人,他和珩靖靖才智上,可以说不相上下,虽说贪图闲散度日,但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主。 珩靖靖所做的一切,都是启鹤玉默许的,亦或是两人共同协商后的结果。 既然如此,领了这份差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司先生见他胃口不错,心情似乎也好转了不少。 “驿馆的厨子虽说是按照宫里标准,不过也抵不上咱们这儿的厨子,以后顿顿在这儿吃。” 说到这里,司徒苍羽听乐了,想起那几位专使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小主子,这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没。” 司徒苍羽咬了口萝卜糕,看着小瑶走了过来。 “等会儿,你带一个厨子去驿馆,照料几位专使这段时间饮食,再给他一些买菜银钱。” 司先生和小瑶都听了一头雾水。 “驿馆没准备厨子,几位大人只能吃冷食。” 司先生开口问道 “是靖北侯的意思?” 司徒苍羽吃完最后一小块儿萝卜糕 ,微微颔首 “清廉节俭。” “这是故意怠慢奚落,其意就是肆意践踏梁国国威。” 司先生担忧看向司徒苍羽,又说 “靖北侯是要割断两国邦交。” 到底是真是假,由时间来回答。 司徒苍羽打算近几日都待在袖宝斋,烦几位专使大人,也烦围在驿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烦一群少男少女疯狂喊他的名字。 从前在名苑楼也扮姑娘时,也没人成日守在门口,高喊自己名字。 听着太太太别扭! 至于珩靖靖那头,他能绝情,自己也能暂且搁置一旁。 等干完正事儿后,在处理两人纠葛两年多的私事儿。 本来想不开,也不知道为何,今早听到两国官吏在楼下争吵,突然就想开了。 除了双眼肿痛,想补回昨夜一夜无眠外。 那些辗转反侧,万般思绪,难舍难分的愁绪,都随着争吵一扫而光。 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般。 我是男子,没必要像个娘们儿哭哭啼啼,哀哀怨怨 第254章 敢情都是想嫁给自己的。 【卫国-都城】 驿馆的专使,一边愤愤不平、一边重新呈递折子。 卫国百姓素来对他国政权没兴致,顶天的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 梁国专使在驿馆受辱的事情,仅仅过了一日。 卫都城街巷变成了赞叹司徒苍羽的身姿相貌,卫国将领少,像司徒苍羽这般红衣少年将军更少。 当初茶馆、话本先生抹黑他丑陋无比,全换成了气拔山河美将军。 驿馆围着的少男少女,个个打扮得明艳显着,都希望这位异国将军能瞧上一眼自己。 围堵的人过于多,礼部只能让京兆尹府派侍卫过来维持秩序。 司徒苍羽自从四年前征战边城开始,威名早就扬名天下,梁国人含蓄又老实,对他的赞扬多是功勋卓越。 卫国都城少男少女,这样的追捧还是头一遭。 小瑶回来后,特地将说给司徒苍羽听。 司先生捋着白胡,得意洋洋 “老夫一早也听说了,现下卫都城都最时髦的乐子,就是围坐一团,听人夸耀小主子出挑气韵神态,旁边配上一位画师,根据众人描述临摹小主子画像。” “听说这些画像,在富家公子、小姐中疯抢。” 司徒苍羽撒鱼食的手停了一下,挑起一边眉,不解道 “抢我画像?” “他们是疯了吗?” “主子,你是没见着驿馆门口的阵仗,你要是出现在驿馆门口,京兆尹府派去的兵,准是拦不住。” 司徒苍羽撒了一把鱼食,吃了锦鲤簇拥一团。 “图什么?论相貌,名苑楼南风馆要什么样儿的没有。” “唉,小主子,那些小倌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司先生,抿了口茶 “卫国往上追溯历经三位帝王没对外出战过,朝堂将领都是老将居多,卫都城相貌俊秀之人不少,但金戈铁马的将军无一人可比,受到追捧也是情理之中。” 受人追捧,情理之中。 有的人可不这样想。 司徒苍羽无奈一笑 “也罢,总比街头巷尾议论梁国使臣再次受辱强。” 算着日子,司徒苍羽在袖宝斋待了五六日了。 小瑶憋了几天的话,忍不住这会儿开口 “主子。” 司徒苍羽折了绿枝,蹲在假山石上,逗池里的锦鲤玩儿,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小瑶上前两步,放低音量 “不去走走吗?” “乔装麻烦。” “那三公子府上” 司徒苍羽抬头,与她对视,眼里闪出一抹寒光,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半天没开口。 小瑶见状,不敢多开口。 主子多半时候好说话,不好说话的时候,最好离他远点。 从上次送信来看,两人是真的闹掰了。 火铳交接那日,主子见了那位十七后,心情就不好。 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三公子了。 小瑶正准备走,就听到假山上的人问道 “小珠好没联系上?” 小瑶愣了一下,“回主子,没有,小幻公子在雪国逗留数月,依旧没有寻到幻羽小姐和小珠的下落。” 司徒苍羽丢下绿枝丫,池里荡起一圈圈波浪。 快一年了,羽姐就算躲启鹤玉也该差不多了。 “幻聪到哪儿了?” “回主子,小公子一直留在雪国,李然就是现在世人知晓的神秘商贾-【须卜凌云】已经抵达韩国都城。” 司徒苍羽愣怔,看着她。 司先生笑笑 “小主子,你有所不知,现在商贾界都在流传,北疆古老消失部落羯族重新问世,名为【须卜凌云】的郎君,带着一支商队,跨国经商买卖,所到之处赚的盆满钵满,各国商贾都想与之结交,他一概不见,敛财手段和神秘做派,在商贾界越传越厉害。” 司先生越说越得意。 小瑶附和 “小公子就是厉害。” “先生,能联系到李然吗?” 司先生想了想,“聪聪倒是每月送信回来,要联系李然可以让聪聪联系。” 司徒苍羽瞪着池里锦鲤在假山石下来回穿梭。 “雪国离韩国相隔万里,太慢了。” “去韩国,可以走幽谷峰。” 司先生说。 倏地想到什么,“小瑶你准备一下,我们去幽谷峰一趟。” 两人乔装后,漏夜从卫都城出发,达到幽谷峰时,天微微亮。 珩靖靖说得没错,幽谷峰已经设了眺望台,还有兵力把守。 “前面小溪一直往里走,遇到一处狭窄石缝,顺着溪水进入石缝后,就到了韩国境内。” “找到李然后,你配合他查探韩国、许国、浮于国以及北疆各部落上的南疆人,无论是族志还是传言,统统都要查,还有打探有没有一种功力是自愈伤口,还有一天皮外伤会导致人吐血晕厥” 小瑶一一记下。 “主子,从韩国一路探查到北疆,怕是要历经数月。” “无法,只要有新消息,你飞鸽传我。” 须臾补了一句 “韩国离海域地界近,同样也查查。” 交待完后,司徒苍羽引开侍卫,小瑶顺利前往韩国。 —— 司徒苍羽返回卫都城后,提着小贩刚出炉的萝卜糕,漫不经心朝着袖宝斋走去。 途经过驿馆门口,大清早就有一批人拿着横幅等在门口。 仔细一看,横幅上全是自己名字,后面赘述一条比一条长。 【上御将军—长弓挽满月,剑华霜雪明。】 【司徒苍羽—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妩媚生。】 【苍羽君南梁佳俊郎,才华秀拔春兰馥。少年意气壮虹霓,豪迈不入时人目。】 【司徒苍羽—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 【心爱南梁司徒将军—翩翩马上带双鞭,宝剑珠袍美少年。番直每从双阙下,射雕常在万人先。】 司徒苍羽想发笑,卫国人真是会用词儿。 长这么大也没被这么强行夸过,还是一群只在大街上见了他一面的路人。 看了半天,总结出来,卫国人是懂得给自己找乐子的。 和某人一样,什么能让自己高兴,就做什么。 这样放到梁国,梁都城百姓怕是想不出这些词儿,有着闲工夫,怕是在考虑如何为梁国夙愿奉献 “昨儿我让家兄打探过,说是司徒将军本来还未成婚。” “我也听人说了,梁国世家好多都想给他说亲,都被司徒氏族给婉拒了。” “这么说来,机会又多了几分。” “别得意太早,说不定上御将军钟爱我们这样的翩翩公子。” “他是拒了梁都城郡主,或许就是因为美将军更爱郎君。” 一群少男少女,说着开始吵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敢情都是想嫁给自己的。 太他娘的好笑了 第255章 又或许,珩靖靖在其中扮演了某种什么角色。 【卫国-袖宝斋】 司徒苍羽一夜未合眼,回到袖宝斋后,又补了一觉。 袖宝斋没客人,司先生索性关了大半边铺子,把堂倌撤了一部分去往别的铺子帮忙。 除了袖宝斋,幻聪还在卫国有其他买卖,这些买卖大多是些老百姓衣食住行的,掌柜又都是本地人,所以并未像袖宝斋这般境况。 前面不忙了,后院的小厮自然也清闲起来。 都是从梁都城司徒氏族府跟着过来的人,司徒苍羽在他们眼里本来敬重,再经过这段日子,卫都城街头巷尾的议论,对自家这位主子奉若神明。 全心全意照顾司徒苍羽衣食住行。 司徒苍羽在屋内睡觉,一众小厮就乖巧在门外候着,人刚起身,鱼贯而入的进屋伺候。 后厨本就来自天南地北,每顿菜肴换着花样来,整整一旬,除了萝卜糕外,桌上的菜肴就没重复过。 司徒苍羽感慨,这些年来袖宝斋无数次。 还是头一次享受了当初在名苑楼那般待遇。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还真是有用。 “先生在哪儿?” “书斋。” 另一位小厮机警补充道 “是公子放话本的书斋。” 司徒苍羽眉宇微动。 “那些话本还在?” “在的,公子说关于你的话本都得存放起来。” 司徒苍羽想起两年前那些不堪入目,造谣他的风月本,幻聪从市面上收回来,整整铺了满墙,若是再加上这几次的,整间屋子怕是都得塞满。 他猜得没错,确实塞满了一屋子。 司先生正在第二间屋子里,看着小厮们打理。 “先生,这是作甚?” “在各国的商贾,每月都会收罗话本送来,这些是新送来的,上一间屋子放满了,正整理第二间。” 司徒苍羽随意拿起一本,《侯爷与美将军极限拉扯》眉心不由得发皱,目光又随着满地扫了一圈。 本本都和自己沾点关系,不用多想,这世间,谁能赶上话本先生胡诌速度。 “从靖北侯当着使臣” 司先生停了一下,又说 “加上各国朝堂有意抹黑,推波助澜后,各国这些话本就多了起来。” 司徒苍羽早就听闻过,看到从各国送来,堆积成山的话本还是有些意外,这也太多了。 “先生,为何要收这些话本,左右不过是胡编乱造而已。” “都是聪聪让收的,从两年前你第一次被造谣,让他收罗话本后,他就命各国掌柜,只要市面上有关于你的话本,都收一份送回袖宝斋,说是给你留着。” “这么多,怕是还得几间屋子才够。” 不懂幻聪要作甚,心里莫名暖暖的。 司徒苍羽突然想到什么 “先生,这些话本,那个国出得最多。” “自然是卫国。” “除了卫国。” 司先生想了想 “奢比国,还有,太子殿下正在攻打的兹国也不少。” “按理说,兹国正处于战乱,辎重粮草都是紧缺,怎还会花大把银子来抹黑对他们没有半点益处的小主子。”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眼里透出一抹狡黠。 又是兹国、奢比国。 “先生,你还记得当初幻聪收了一批话本书生,然后送到了边城做先生。” “当然记得,这些先生小主子派去了知州府,他们拿两份月银,一份由边城知州府出,另一份由我这里出。” “我有件事情,想让先生帮忙。” “小主子尽管吩咐。” “我想让这些话本先生,撰写一批话本,内容以赞扬太子殿下为主,同时顺带留几笔贬低我的。” 司先生捋着白胡,狐疑看着他 “这是为何现在四周十国,你的名声已然受损,再平添一把火,声誉怕是再难恢复。” 司徒苍羽双眸坚定,面色透出一抹看戏神态 “无妨,先生照做就是,写好的话本不可在边城散。” “在哪儿散播?” “雪国和梁都城。” 司先生嘀咕 “雪国和梁都城,这两处有什么不同。” “先生就等着看好戏,时间就是答案。” 司先生不明其中原因,顺着领命照做。 “对了,小瑶那丫头去哪儿了?” “去找李然了。” “走的幽谷峰。” 司徒苍羽颔首 “最近路程,以前竟然不知道。” 司先生陷入回忆 “那条水路隐蔽,聪聪当时也是立青君引路告知的。” “立青君?” “没错,立青君不知道从哪儿知道聪聪想去海域,托人送来幽谷峰水路,从幽谷峰穿过去节省了数倍时程,起先老夫以为是假消息还不敢信。聪聪胆大,当日收拾行李就出发。” “一叶小舟刚好了顺流进入石缝,不到半日,辽阔海域便出现在眼前,左边是韩国地界,右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岛屿。” “先生,你对立青君这个人了解多少?” 司先生喂金翅雀吃食,吃一粒他放一粒。 深邃的双眼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徐徐开口 “立青君在卫都城的传言颇多,都说他这个人闲云野鹤,游历天下,卫都城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 “两年前你执意扮成女相,争夺玄女花魁,听说当日你与另一位姑娘平齐,最后立青君一支鸢尾相赠,定了你花魁之位。都说那是立青君相隔多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从那以后,到如今,立青君在卫都城没再露过面。坊间也有传言,说他去海域地界游历了。” “老夫没见过他本人,但从当初混在名苑楼暗探给的信息和卫都城关于他的传言,此人定不简单,绝非一般敛财商贾。” “为何这样说?” “小主子应该清楚,名苑楼有一层楼是住着四处而来的才子。” 当然清楚,就在名苑楼六楼,统称为-暮晨馆 里面住着脾性怪异的人,不论国界,只要有真才实学,什么都不用做,由着名苑楼供养着。 “小主子,试问天下,除了王侯将相谁会无故招揽门客,立青君若真是普通商贾,这些心高气傲的才子未必看的上他,暮晨馆也不会成为天下失意才子的庇护所。” “从名苑楼初建起,暮晨馆就有了,明面上从未听说过他们为名苑楼或者立青君做过什么。却活的比任何读书人都潇洒。” 司先生一番话,将他带入名苑楼-暮晨馆。 立青君在海域的事情,难道只有自己知道,不对珩靖靖也知道,启鹤玉同样也知道。 暮晨馆里住得很多都有大才,珩靖靖不可能不知道,启鹤玉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还有冯氏和名苑楼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当初冯珍珠对名苑楼的楼阁玉珠毫无兴致,难道外界传言都是真的。 以前看名苑楼过于表面,完全忽略了,他背后藏着的东西。 珩靖靖说过,他和立青君相识,是启鹤玉引荐的。 所以,名苑楼背后站着的是卫国皇帝启鹤玉,那在海域修建是否与启鹤玉同样有干系。 司徒苍羽恍然一惊,或许从两年前起,第一本关于自己风月本出现在名苑楼,就是专门设的一个局 至于这个局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或许这个局,珩靖靖和启鹤玉早就知晓。 又或许,珩靖靖在其中扮演了某种什么角色。 想到这些心底一片冰冷,手心出了湿汗,不敢往深处想 第256章 珩靖靖,靖北侯,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卫国-袖宝斋后院】 “小主子,小主子。” 司徒苍羽陷入思绪,闻声茫然看着司先生。 “是想到什么了? ” 司先生问他。 “没。” 司徒苍羽有些懊悔,这两年间,只关注了名苑楼昼夜不停地表象中,自己也沉溺其中。 从未真正把目光移向暮晨馆和立青君亲自调教的逗乐馆。 暮晨馆和逗乐馆都是不接恩客的,就连权贵世家想听琴师,也得提前邀约。 回顾种种,名苑楼一年一次玄女花魁争夺。 五楼七十二处阁楼,住满了历界玄女花魁。 凭什么到我这里,立青君特地安排北塞异族萧莜氏、海域海岛少主萨左晔、首富巨贾幼子冯珍珠、蜀国皇子余清河、储优等人,这几位任谁都不会带一位风月花魁入府。 他若早就知晓我真实身份,又为何将上好的人脉介绍给我,毕竟每一位结识下来,都与梁国有助益。 还有珩靖靖,他在名苑楼百万两点我栀子灯,他做事向来都是一步看三步的人,怎会单单戏耍我,高调至此。 反应太慢了 ,两年了,才看出其中细微门道。 “先生,我们在北疆北塞有主事掌柜吗?” 司先生一愣,“有,北疆地广部落多,每个部落都有主事掌柜。” 司徒苍羽眼神明亮,轻笑一声 “幻聪这小子商贾之术有些本事。” “古往今来,逐利本就不分国界,聪聪在经商这条道上,天赋异禀。” 司先生眼含笑意,满脸得意,须臾问他 “有什么事,需要北塞那边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一下,一年多以前,北塞戈壁到浮于国地界,出现了一支新秀部落,部落首领打败了许多小部落在戈壁一带称霸,我想知道那支部落现在的首领是谁。” “哦,这不是什么难事,不必问北塞主事掌柜,老夫现在就能给你查出来。” “现在?” 司徒苍羽眼里露出惊讶。 司先生解释道 “北疆与其他异国不同,他们部落多,首领更换频繁,换了首领经商买卖跟着受影响,聪聪就让北疆上所有主事掌柜,每月账册上都记上首领名字,以便算年账时知道那些部落是因跟换首领影响买卖。” 说着带着司徒苍羽朝账房库走去。 “这些账目都是四周十国各地主事掌柜送来的,整个北疆的在这一块儿。” 司徒苍羽第一次来账库房,罗列有致的书架上按照各国分开成列,各国里面还划分了各地。 再次惊讶,幻聪的买卖比想象中的大。 “先生,这些都是幻聪经营的买卖?” 司先生点点头,“若是聪聪早出生几十年,现在天下首富就不姓冯了。” 司徒苍羽跟着颔首,这次是真的信了。 司先生顺利在北疆书架上,找到北塞戈壁地界主事掌柜的账簿。 “部落名【萧】首领【萧莜牧】” 司徒苍羽听到萧莜牧三个字,脸色都变了,追问道 “这个萧莜牧,何时上任的。” 司先生利落翻找往月账本 “一本一本查,小主子等等。” 司徒苍羽脑子有些混乱,从第一次在名苑楼见到萧莜牧,在到听闻北疆戈壁新秀转为,最后十七说过的那些话在脑子里来回蹦跶,逐渐形成清晰事件。 “瑞太六十二 年夏末,新首领萧莜牧。” 司先生拿着两本账簿说道。 “因为账簿都是送到卫国,所以年号统一按卫国年号登记,算起来,应该是主子从名苑楼回边城那一年的夏季。” 司先生解释。 司徒苍羽眼神冷得一片,目光顺着账簿看过去,一本写着【北塞二十五部“萧”—新任部落首领,萧莜牧—瑞太六十二年夏末六月】 又看向另一本账簿 【北塞二十五部“萧”—首领优文—瑞太六十二年夏五月】 优文,优文,司徒苍羽默念了两遍。 他应该就是珩靖靖派去平乱的那位【楚公子】。 收拢北塞戈壁二十五个大小部落后,禅位给萧莜牧,部落名字一直延用【萧】,看来珩靖靖早就想好,将部落之权交给萧莜氏族。 虽然已有了猜想,还是惊愕不已。 他和立青君之间的联系,绝非往日他口中轻描淡写般浅显。 他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珩靖靖,靖北侯,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第257章 什么毛病,启鹤玉故意的吧。 “小主子,怎么了?” 司先生见他周身散发着戾气,眼里藏不住的火气。 这样的小主子几乎没见过,不免跟着紧张起来 “小主子,小主子。” 司徒苍羽从猜测中抽离出来,收了收怒意。 “没事儿。” 伸手拿过两本账簿。 又问:“从瑞太六十二年夏末六月到如今北塞部落的首领一直是萧莜牧?” 司先生翻出前两月的账簿 “没错,新帝登基后改国号【阙历】” 指着账簿上字补充道 “小主子你看,阙历元年三月,部落首领萧莜牧。” “都是北疆萧莜氏擅长养马,从不与外族部落结交,谁能想到一鸣惊人成了二十五部落首领。” 司先生感慨。 司徒苍羽捏着账簿手紧了又紧,指节因过于用力发白又泛红。 天下人都以为卫国靖北候不满弱冠,一步登天封为【靖北候】是卫帝用人不淑的一时骄纵。 都不知道四两拨千斤,解决卫国后背动乱功勋,才是他封侯的真实缘由。 启鹤玉举荐这种假的离谱的话,当初居然没生一丝疑。 司徒苍羽,你真他娘的傻! “小主子,这萧莜牧你认识?” “听说过。” “先生,去忙,我自己待一会儿。” 司先生走后,强撑着的身体,倏然松了下来。 没什么力气的往凳子上一瘫。 —— 卫都城到处都是珩靖靖的人,想要避开实在是难于青天。 留在卫国的暗线早就撤了,能用的只有袖宝斋的小厮和带过来的铁骑。 偏偏这些早就被珩靖靖暗照监视起来了。 现在贸然行动,毫无胜算。 司徒苍羽重新回到驿馆。 召集一众使臣,淡笑看开 “诸位大人,我们来卫国也有些时日了,卫帝身体抱恙,春寒时节生病本就反复无常,依本将看了卫帝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唉,将军,我等岂不知,其中缘由只是见不到卫帝,领命的差事没法向陛下交代。” 其余大人面色难看至极,又都无奈摇头。 专使出国,授令圣旨。 司徒苍羽挑眉 “诸位大人信我不信?” “将军说笑,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你又是当朝第一受封的上御将军,我等自然是信任将军。” “好。” 停了一下,才说 “既然诸位大人信本将,那就去写谢恩帖。” 此话一出,几位大人不明所以相互对视。 “将军,谢恩帖只能回去时才能写。” “没错,就是回去。” 司徒苍羽起身,掷地有声 “卫帝不见,那便不见。写份谢恩帖,我们明日就出发。” “” “诸位大人切莫担心,差事没办成,回梁都城后,直管往本将身上推,陛下不会怪罪。” “将军说得没错,只是身为专使,这样回去,难逃死罪。” 梁国有令,专使领命,不成视为抗旨,处以死刑。 “本将既开了口,诸位脑袋就掉不下来,就算问罪,本将也是头一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位专使只能照办,研墨准备拟写谢恩帖。 司徒苍羽站在楼上门口,唤来铁骑统领,同样掷地有声的吩咐铁骑准备折返。 一想到这段时间在这些官吏面前曲意迎合,卫国朝堂的怠慢。 反正都抗旨了,也不再对卫国官吏客气。 谢恩帖交到礼部官吏手上后,专使头也不回走了。 这次来卫国主要是鸣不平,繁文缛节用到的贺礼一概带,整个队伍收拾起来倒也利落。 小瑶送来的厨师是梁国人,做的菜肴符合专使们的口味。 司徒苍羽从来到卫都城后,一直在袖宝斋用膳。 眼见明日要走了,今夜特地留在驿馆与诸位大人用膳。 “将军,回去后,还得劳烦将军与我等一起回梁都城一趟。” 司徒苍羽摩挲着酒杯,嘴角上扬 “这是自然,这返与诸位大人无关。” “唉,这新帝和老卫帝脾性一点儿都不一样,梁、卫两国闹到今日这番僵局,新帝脱不了干系。” “我看就是那靖北侯一手遮天,他不想两国友交。” “断交我梁国也不怕,卫国多少年没征战过了,边城有上御将军镇守,靖北侯哪有兵力与将军抗衡。” 大约是这些日子受的屈辱太多,烈酒上头,专使们胆子也大了起来,毫不避讳的说着闲话。 司徒苍羽一手执杯,一手提壶,闲话配烈酒,听不出所以然,倒是酒壶空得快。 半晌,摇了摇酒壶,白瓷一滴酒也倒不出。 司徒苍羽眼神有些涣散,盯着眼前东倒西歪的酒壶发愣。 有什么温热从脸颊划过。 单手搭在酒壶上,下巴抵着手背,愣愣发笑。 专使们也都喝了不少,摇摇晃晃被送回房间。 猛地,被人扯了一下。 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千斤重被压了回去。 身体突然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司徒苍羽醺醺然,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在给他擦脸,喂他热水。 一股熟悉的雪松味入鼻。 心头莫名一阵酸涩,惊醒了过来。 忍着头痛,缓缓睁开眼。 屋内一片安静。 原来,都是梦。 不由得苦笑一声,起身下床,自嘲 “司徒苍羽,你有点儿出息没。” 天光大亮,今日得回梁国了。 随从听见起床动静,叩门 “将军,宫里派人来了。” 司徒苍羽头痛,没听清说了什么,左右的是贴身随从,懒散开口 “都进来。” 今日启程,直接奔赴梁都城请罪,窄袖短袍最合适长途驾马。 揉了揉太阳穴,这样想。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 司徒苍羽背对着穿衣,“其他大人都醒了吗?” 昨夜大家喝的都不少,文官不比武将,喝多了是赶不了的。 “” “上御将军,老奴是来传旨的。”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迷糊的脑子,以为出现幻听了。 转身看见一位太监站着。 是卫国皇宫的太监,他当初偷偷跑去太子东宫时见过这人。 “陛下有旨,宣梁国上御将军及梁国诸位专使觐见。” 司徒苍羽脑袋发懵,双眼略显迷离,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衣袍,一看就是还没完全醒的样子。 太监又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专使们拥进了屋。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太监,目光移向身后的专使。 有些迟缓开口 “何时觐见。” “就是现在,马车已备好,就等将军和诸位大人。” 什么毛病,启鹤玉故意的。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 第258章 臣,愿意和亲。 【卫国-皇宫】 司徒苍羽带着一脸宿醉模样上了马车,一路上昏昏沉沉,头快要炸开了。 几位专使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官服穿戴整洁,脸上的疲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都没想到卫帝会一大早召见。 既担心殿前失仪,又害怕脑子不清醒说了不该说的话。 几位专使,不约而同放慢脚步,跟在司徒苍羽身后。 一行人到达后,殿内朝中大臣都在。 本就有些晕乎乎的司徒苍羽,心里警铃大响。 放眼望去,启鹤玉隔着珠帘高坐龙椅,珩靖靖位居众臣之首,依旧一副懒散模样斜坐在御赐的椅子上,除此之外,其余大臣皆是端正站立。 寥寥数月不见,仿佛隔着从未相识的距离。 司徒苍羽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这堂上除了启鹤玉没人知道他与珩靖靖的关系。 一行人立于中,参拜完启鹤玉后。 目光不由自主瞥向珩靖靖处,那人依旧半磕着眼,没朝他看,仿佛置身于别处。 珠帘后的卫帝,三言两语带过了身体抱怨。 一位卫国朝臣,先开口 “梁国再次派特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几位专使相互对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这是打算将欧阳大人的死,装聋作哑。 “数月前我朝欧阳大人,领旨前来恭贺陛下登基,不料惨遭某些权臣迫害,最后血溅宫门而死,梁、卫两国邦交历代三朝,难道陛下刚登基就打算兵戎相见?” 说话的是站在司徒苍羽侧面的李专使,他对司徒苍羽无限欣赏,认为只要有他在,卫国就不敢动兵。 这番话一出,其余几位大人纷纷送去赞赏目光。 此刻,朝堂上其他卫国官员低声轻蔑议论,声音不大不小落到司徒苍羽耳里。 司徒苍羽脸上没什么表情,余光总是朝着某处看去。 朝臣故意轻蔑嘀咕,都是你安排的。 珩靖靖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帝慢悠悠开口 “朕登基时,确实有梁国使臣前来道贺,道贺后都统一返回了,怎会有血迹宫门一说,上御将军空口无凭污蔑朕的卫国,可是想断交。” 启鹤玉明摆着将问题往自己身上引,看来铁定打算不认这事儿。 没想到还能这般不要脸。 “陛下所言极是,污蔑卫国这等大罪,末将怎敢。” 司徒苍羽不卑不亢,继续道 “亲眼目睹事发经过的官吏,今日也都在,陛下可以亲自审问。” 说话间,几位大人移步上前,表明身份,案发时都在场。 “上御将军,你带你梁国官吏做所谓的人证,问我卫国要个说法,是不是太扯了些。” 这句是珩靖靖说的,语气冰冷刺骨,字字带着讽刺,听得人全身不舒服。 司徒苍羽明目张胆朝他望去,那人依旧半磕着双眼,只留给了他半边冷漠的脸颊。 李大人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朝着珩靖靖大喊:“靖北侯,这事天下皆知,就算没有我等佐证,随便找出一位他国使臣也能证明,我梁国使臣欧阳予大人,是死在卫国宫门口的。” 另一位专使大人,顾不上礼仪,怒气咆哮 “新皇登基,我朝特地备厚礼道贺,你靖北侯当面侮辱,事后三番五次逼迫欧阳大人不能面见卫帝,以至于最后活活将人逼死” “哦~”珩靖靖轻蔑一声,打断他,起身行礼,轻声道 “陛下,微臣真的将人逼死了?” “爱卿,这是污蔑,朕不信,你也别信。” 不要脸,能到这地步。 这话一出梁国专使们,犹如被人泼了冷水浇头,都清醒了,准备据理力争。 奈何人数少,比不过卫国朝臣人多势众。 三、五句话就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反驳声中。 一轮下来,专使气得面红耳赤,精力耗了大半,卫国朝臣和卫帝一样不要脸,反正来回就是不认。 司徒苍羽盯着珩靖靖半边侧脸,听着朝臣掰扯。 这注定是一场徒劳的拉扯,究其根本,启鹤玉和珩靖靖这一出是要彻底断交两国邦交。 想清楚了这层道理,司徒苍羽再找不出借口为那人开脱。 “陛下,这样争论下去,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 司徒苍羽沉声开口,打断朝臣争论声音。 珠帘后的启鹤玉说 “上御将军,不妨直说。” “我与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赶到卫都城,受梁帝所托是来为死去的大人讨要一个说法,既然陛下一口咬定没这回事儿,那末将与诸位大人接着这话就行,回去后定当逐字逐句启奏我朝皇帝。” 司徒苍羽说完后,朝着珩靖靖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转身对着启鹤玉又说 “听闻侯爷曾说末将花拳绣腿,又说末将不如嫁到卫国,促进梁、卫两国邦交和谐。” “侯爷位高权重,说出来的话自然让人信服,一诺千金。” 说着目光阴鸷俯视着珩靖靖 “不知侯爷为末将挑了哪处人家。” 一席话,全场死静。 都知道此刻的司徒苍羽,全身冒火,仿佛下一刻能抬手掐断他们这位柔弱的靖北侯。 高堂上座的人,看笑话般躲在珠帘后。 卫国武将们紧盯着司徒苍羽,朝臣们看着静坐的敬北侯。 几位专使吓得冒冷汗,没想到上御将军拿自己名声与靖北候死磕。 过了好一会儿,靖北侯一贯懒散掀开眼皮,带着无比轻蔑扫了一眼如饿狼扑食般盯着自己的人。 “陛下,臣若是开口了,这上御将军真能嫁入我卫国?” 话虽是对着启鹤玉说的,问题是抛给司徒苍羽的。 “唉,爱卿,上御将军是梁国栋梁,不可当真。” 启鹤玉贯会装无辜 “上御将军,你别吓唬他,靖北侯胆小。” 司徒苍羽扯嘴冷笑 “梁、卫两国本就有接亲修好传统,末将嫁入卫国确实为难,不如让靖北候嫁入我梁国,保证梁、卫两国世代修好。” 朝中大臣再次议论纷纷,嘲笑他自不量力,大胆狂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司徒苍羽转头看向珩靖靖,那人依旧一副疏离冷清样,懒散闭目,好像根本没打算应对这番折辱。 “嗯将军说得有理。” 启鹤玉声音清脆 “上御将军一表人才,英姿威武与靖北候甚是相配,不如将军娶了去。” 全场吓得目瞪口呆,司徒苍羽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意思?卫帝要赐婚。 我和珩靖靖。 不应该啊,启鹤玉刚登基,正是重用珩靖靖的时候。 这两人,又在谋划什么? “臣,愿意和亲。” 珩靖靖毫无波澜开口,同时掀开眼皮,看向司徒苍羽。 第259章 靖北候,卫国权倾朝野的靖北候,要嫁入将军府。 【卫国-皇宫】 司徒苍羽阴鸷的眼神,逐渐变得诧异,再次对上珩靖靖那双清冷的眼神,窥探不出任何东西。 “上御将军需得以国书之礼下聘,昭告四海十国。” 司徒苍羽还没反应过来,启鹤玉又问他 “上御将军,朕的爱卿,靖北候配将军不算高攀,理应以国书之礼。” 怎么回事儿,前一刻还剑拔弩张,这会儿怎么就成了喜结良缘。 司徒苍羽脑子发懵,身后的专使汗流浃背,这事儿要是成了,就是实打实在将军身边安插了一个敌人。 反而卫国朝臣轻松很多,左右不过是自家侯爷更优秀,二人结亲也该侯爷娶。 “怎么,堂堂梁国上御将军,这点儿承诺都没有,还是说不敢了。” 珩靖靖拿着一双秋水眼看他,说出来的话尽显轻蔑语气。 司徒苍羽被架了上去,嘴比脑子快,“国书而已,侯爷就等着我十里红装花轿。” “好,就这么说定了。” 启鹤玉声音拔高,心情大好 “来人,传钦天监选良辰吉日。” 司徒苍羽脑子一团浆糊,猜不透两人真实目的。 等反应过来想拒绝时,已经听到自己先回答了。 李大人趁着乱哄哄,把司徒苍羽拉到一旁。 “将军,这事儿不能答应,一旦娶了,不仅在你身边放了敌人,还会让你失去兵权,司徒氏族后代再无统兵之权。” 梁国祖训,凡是领兵将帅与异国接亲,接亲者不再执掌兵权,后辈不准入朝为官为将。 难道启鹤玉和珩靖靖是想梁帝撤了他兵权,没了他镇守边城,珩靖靖想打边城得主意,犹如探囊取物。 司徒苍羽确实没想过这么多,当时看见珩靖靖从头到尾没看自己一眼,实在是气不过,才故意上前挑衅,本想惹珩靖靖气,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陛下,下月初五,红鸾星初显适合嫁娶。” 钦天监回答。 “嗯,还有半月,日子也不算干。” 启鹤玉兴致高 “上御将军,日子定了,边城离卫都城不算远,你先回去准备,下月初五带上国书下聘娶亲一并。” 自古哪有下聘和娶亲一起的。 “陛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司徒苍羽完全跟不上速度。 “好日子等不了人,钦天监也说了,下月初五最好。” 又问珩靖靖 “爱卿,你意下如何?” “臣,遵旨。” 什么就准旨了,都没下过旨,这君臣二人,是铁定心,要夺了他将军兵权。 “来人,送上御将军回边城准备婚事。” 话毕,一群皇家侍卫蜂拥而入,送司徒苍羽和专使回驿馆。 “将军,这事儿不行。” “是啊,一旦做实了婚事,百姓对靖北候逼死欧阳大人的怒意,便会转移到将军身上。” “卫帝处理得如此痛快,看来早就谋划好了。” “今日力辩时,我们应该拖延时日,只要找到异国使臣做人证,卫帝也不好在否认。” “” 几位专使懊恼不已,没讨到半分国威,还把上御将军给搭了进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苍羽,摇了摇头说: “没用的。” “?” “就算找了异国使臣做证,卫帝还是会一口咬定,人不是死在卫国。” 司徒苍羽平静说道 “卫帝能让靖北候这样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措,他与老卫帝不同,做太子时,早就臭名昭着,他的脾性天下皆知,所以做出任何不要脸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有损皇家威严。” “再者,梁、卫两国历代交好,本就不是其余列国愿意见到的,所以就算请异国使臣作证,多半也是搅混水的。” 司徒苍羽扭头看向身后的皇家侍卫,眸色含冷:“若真是想削我兵权,也没那么容易能踏入边城。” “没想到,卫国上下这般泼皮无耻。将军不如,咱们也学他们无赖一回。” “对,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靖北侯咱不娶了。” 几位专使跟着附和。 “当然不行,我梁国立国之本,几位大人可还记得。” 司徒苍羽说完。 专使们纷纷闭嘴。 诚信为本,是梁国众多立国之本的一条。 每位为官的梁人谨记于心,历代梁国皇帝最看重颜面。 当初只不过一些无根的风月画本,差点把他从边城送回梁都城。 而今,卫帝金口玉言的婚事,梁帝就算千百个不愿意,也会为了所谓的颜面,让司徒苍羽娶了。 司徒苍羽准备去见一面珩靖靖,只能再见一面,才能更清楚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的想法刚起,就被打消了。 回到驿馆时,行李包裹已经整装待发,所有人连马车都没有换,就被皇家侍卫一路护送到边城。 随行的还有几车,嫁娶准备的装横道具。 一切早就准备好了。 江川看到十几辆马车上的装横和一行卫国侍从,人都懵了。 “主子,这些都是什么?” “你主子我要成婚了,这些都是来帮忙的。” 说完拍了拍他肩 “让府上人帮着张罗,除了火铳库不能动,其他随意。” 卫国跟来的随从和珩靖靖一样,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张罗这马车上东西往将军府里搬,整的跟自家人一样。 看得将军府家奴,一愣一愣的。 “主子,什么意思?和谁成婚?” 江川跟上前,声音有些发颤。 “靖北候,卫国权倾朝野的靖北候,要嫁入将军府。” 司徒苍羽说完后,莫名有些失落,从前每时每刻都想着和他共度余生。 没想到过往种种,全在阴谋算计中。 第260章 一连三道圣旨,坐实了司徒苍羽大势已去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洗漱一番,换了身简装。 看着府中一下子多了很多人,才反应过来。 真他娘的要成亲了。 “主子,这事儿太大了,陛下和司徒氏族宗亲知道吗?” 江川问了专使后,知道是徒留,还是忍不住想拦着。 “见过跟着的卫国侍卫吗?” “见过,他们一路南去了。” “不用我告知,那一队卫国侍卫就是去梁都城送信的。” 司徒苍羽伸了伸懒腰 “说不定,还能顺道带回陛下御笔国书。” “卫帝太恶毒了,先逼死使臣,又强行让与靖北候成婚,明摆着对边城图谋不轨。” “无妨,陛下就算削了我兵权,边城不还有你吗?” “属下,属下怎能守住边城。” “你跟我这么多年,大小战役经历多少,早就能独守一方,我已写信给陛下,让陛下将边城掌管之权交于你。撤我兵权之日就是你掌权之时,边城你给我守好了。” 司徒苍羽勾着他肩,脸上挂着笑。 这样少有的举动,让江川不禁耳根发红,低头看着地面。 “还不好意思了,大老爷们被没事绷着脸,边城将士私下都说里面瘫。” 司徒苍羽松开人,大步朝着前厅走去。 边走边吩咐 “明日陪我去雄关大营,撤令下来前有些事要交代清楚。” 江川在后面应着,还想着搭肩的事,心里既难过又欢喜。 将军府上的家奴很快和卫国随从熟了起来,一听说是娶卫国靖北侯,个个都比自己成婚还高兴。 靖北侯那样的大人物,甘愿嫁入将军府,可想而知,将军在外名声有多大。 将军娶了靖北侯,这佳话说出去只叫人艳羡。 忍不住打听靖北侯长什么样,性格脾性 这些随从,同样来者不惧,什么都说。 靖北候人还没进府,半天时间,府上的家奴张口闭口都是靖北候。 司徒苍羽一路听下来,眼都快翻上天了。 府上紧锣密鼓张罗着婚事,司徒苍羽带着江川在几座大营奔波。 大营里的中郎将都是司徒苍羽心腹,听到此事后,杀了靖北候的心都有。 还好,这几年司徒苍羽不在时,都是江川负责掌管军营事务。 大家接受的都很快,况且就算司徒苍羽不再掌兵权后,依旧会留在边城。 除了多一位招人厌的靖北候在身边,其余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多少偏差。 “成婚后,军营我便不会再来,江川也会住到军营,你们要记住与将军府切割联系,靖北候这人你们都不是他对手。” 司徒苍羽看几位中郎将眼神,就猜了七八分。 又看着江川说 “你也一样,不许胡来。” 江川没打算隐藏 “他到了边城,要正是死了,也没人能查到。” “人家是卫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你们别把他当做随意的后院男妻。” 司徒苍羽还是不放心 “他身边有高手藏匿,你们是梁国将领,不准去冒险,这是我下达的最后一道军令。” 司徒苍羽不是担心珩靖靖,而是担心这些他们,若真动手,没准弹指间,各个死无全尸。 “将军,这对你不公,若大半辈子跟这种人耗着,就算防着他不对梁国怎样,终究是连累了你自己和司徒氏族后代。” “我已经让宗族将我逐出司徒氏族,司徒氏族后代与我再无干系,司徒氏族子孙依旧能为官为将。” 司徒苍羽在回来的途中,已经把能想到的各种牵连,都一并解决了。 送往梁都城的消息,都备了两份,一份直接送入皇宫,另一份送给司徒氏族宗亲。 事关宗亲后辈,就算梁帝有所顾虑,有司徒氏族宗亲共同上奏,梁帝不会不同意。 “这下好了,陛下不必费尽心思,太子殿下再也不必担忧,主子你功高盖主了。” 江川难得带着抱怨说话。 从知道珩靖靖与那位楚公子的事后,再到立青君、萧莜牧以及当日在朝堂上反转。 司徒苍羽看开了,珩靖靖一身入局,又将自己没放在眼里。 筹谋半天,不就是为了边城嘛。 他珩靖靖为了卫国能做到这份上。 我为什么不可以,从前纠结两人之间的鸿沟,现在想起来格外可笑。 有人逢场作戏,自己却痴傻陷了进去。 交接完军营事宜,剩下八日就是五月初五。 司徒苍羽回府收到了小瑶来信。 果然如他所料,韩国和许国都有关于南疆人的传言。 传言又都与雪国有关,司徒苍羽看了几条没什么价值的传言,目光定在了南疆人能【建山天海】四个字上。 总觉得这四个字和兹国有关系。 翻看第二页,是对伤口愈合事情的打探。 同样是传言:上古时期,有位仙人下凡,不慎被凡人割伤了脸颊,仙人端坐在海中央,伤口便自动愈合了。 司徒苍羽想起在无崖峰山巅,珩靖靖同样是端坐树下,伤口自动愈合。 他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应该是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心口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 “主子,小瑶说什么了?” “没什么,火铳库的事情你帮她看着点儿。” “火铳的事情,那位进府后就瞒不住了。” “不用瞒。” 司徒苍羽倒想看看珩靖靖见到火铳库后,对之前的所有事情会怎么解释。 江川还想说什么,就被家奴打断。 “主子,梁都城来人了。” 司徒苍羽挑眉勾唇 “是传旨太监。” “正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国靖北候才学俊貌,与我朝喜结良缘,共开万世太平】 【上御将军成婚后不再执掌兵权,由江川副将全权掌管边城诸事】 【受司徒氏族宗亲联名请奏司徒苍羽逐出宗祠,以后所行之事与司徒氏族再无瓜葛】 一连三道圣旨,坐实了司徒苍羽大势已去。 传旨太监看着府中红绸满布,上前小声 “将军,路途遥远,将军大婚朝臣不便到访。” 话说得委婉,不是路途谣言,是无人敢前来道贺。 对梁国人来说,这是耻辱又是愤恨。 卫国不仅逼死了使臣,还把梁国最好的将军拉下马。 第261章 悬在上方的手,沾满了鲜血 【梁国-边城-将军府】 除了实打实的兵权没了,梁帝没有褫夺封号。 带有玉玺的国书上面还写着上御将军。 司徒苍羽接过国书后,看见府门外的卫国亲卫。 自嘲打趣道 “难道还怕我跑了?” “上御将军,我等奉陛下命令,跟随将军回卫国。” 司徒苍羽把手上的国书,朝着亲卫丢去 “拿着,滚回去。” 不到两天时间,边城街头小巷传遍了,司徒苍羽以国书下聘求娶卫国靖北侯的消息。 边城百姓本就对他心生怨恨,听到这一传言后,有种大仇得报,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快感。 将军府门,彩头高挂,院内红绸漫天。 府中家奴对自家主子从掌兵一方的霸主将军,一夕间成了无权无势的闲散将军,没什么实感。 毕竟新上任的江川,是自家人。 圣旨削权的悲伤,不足半日,就被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三公子代替。 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靖北侯,不久便成了主子。 白月光的三公子,让人惋惜又想念。 闲暇之余,私下怀恋三公子的戏码也越来越多。 演变到最后,府中家奴居然问这些卫国随从,靖北候允不允许自家主子添房。 司徒苍羽偶尔路过听到,连眼神都懒得递过去。 数心大,谁能比的上他们。 柳枝垂湖,白鸟入画,转眼便是五月初。 该来的还是来了,司徒苍羽一身红装,骑着头顶大红的骇钰雪驹,敲锣打鼓朝着卫国方向去。 从边城将军府通向卫国都城的官道,一路上布满了喜绸。 跟在司徒苍羽身后的迎亲队伍,足足几百米长。 除了司徒苍羽一人,其余都是卫帝派来的。 司徒苍羽自嘲道 “这哪儿是迎亲,是分明是来看押的。” 连接梁、卫两国的官道,大片都是人少的山野地段。 司徒苍羽一路经过,都能看到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启鹤玉和珩靖靖将事情搞得这么轰天动地,看来是不想给他翻身机会。 只要世人都知道两人关系,以后就算梁帝想再次启用,也会碍于世人非议打消念头。 司徒苍羽从卸任后,整个接亲队伍没有任何边城将领跟着。 卫帝在卫都城大摆宴请,司徒苍羽不知道启鹤玉和珩靖靖还要搞什么鬼。 总之,不可能立马回到边城。 现在不是统帅了,名声一片狼藉,自然不能让将领们跟着冒险。 卫都城,从城门头开始,就是一副举国同欢的盛况。 就连商品牌匾都写着,靖北候大婚,全场商品五折! 司徒苍羽心如止水朝着靖北侯府走去。 整整两条街,铺着红毯,街道两旁挂着喜绸红灯,鞭炮声更是络绎不绝。 司徒苍羽有些恍惚,越看越像是自家上门赶嫁。 靖北侯府门前围满了人,皇家权贵、宾客盈门铺天盖地喜宴盛况。 珩旭数年如一日的冰块儿脸,多了一丝别扭的笑意,生疏的站在府门外迎宾客。 司徒苍羽算是只身前来。 当初沉迷他的少男少女,翻墙登高的只为再见一眼红衣喜服的上御将军。 单单一眼,惹了一大批痴男怨女伤心。 珩靖靖同样一身红衣喜服,站在府门石阶上,面容一贯的冷清,一双秋水眼里是让人看了敬而言之的敬畏。 司徒苍羽立在骇钰雪驹上,老远就看到那身红衣。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心如死潭的湖面,荡起了圈圈涟漪。 无论那人是怎样,无论一路上下了多少决心,心里埋着多少怨恨和委屈。 眼前里的人,仅仅站在那里,就能将他的心抓的七上八下。 如果说过去的两年,他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那往后的年岁里,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谋划的。 司徒苍羽找不到答案。 翻身下马,四目相对。 周围人声鼎沸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 只听见那人如第一次见那般,嘴角勾笑,缓步上前,高傲又得意开口 “小将军。” 听过无数次珩靖靖这般唤他,以前很喜欢他唤成不同的调子,在只有两人亲昵时刻。 每听一次,都能让人全身发热。 如今这一声,却是刺耳又冷漠。 果然,连一个带敷衍的眼色,都不愿给自己。 既然如此,干嘛大费周章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痛快。 热闹非凡的四周,捂不热他此刻冰如窟窖的心。 珩靖靖的眼神像一缕寒风,让刚起的涟漪,瞬间结冰。 也让心里最后的自尊,撕扯得细碎。 致使最终,都是自己不争气。 可笑,司徒苍羽,你真他娘的可笑。 这场狂欢里,他算是半个主角,却没有一个人是因他而狂欢的。 司徒苍羽握着冷漠又疏离的手,进了靖北侯府内。 府内放眼望去,全是卫国朝臣和皇亲国戚,还有来看热闹的异国使臣。 打着庆贺道喜的由头,前来目睹他的狼狈。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犹如牵线木偶般跟着珩靖靖走入正堂。 西侯爷没来,两人对着一幅巨像拜了天地。 司徒苍羽记得这幅画,第一次去珩靖靖院里,房间就挂着这幅巨像图。 后来为了了解他的喜好,还特地去翻阅法道佛家的古籍,想查阅这巨像上的哪个流派的。 想到这些,司徒苍羽心里莫名哀嚎。 这两年,真他娘的是个笑话。 礼毕后,是宴请敬酒,珩靖靖几杯下肚,脚步有些虚浮。 珩旭将人扶回房休息。 司徒苍羽被人围着灌酒,他自己也想喝醉。 清醒时,没办法面对珩靖靖。 从进府到礼毕,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就连眼神,都很有默契的避开。 比两人第一次见面,说得话还少。 这样的感觉,让人窒息,想要逃走。 既然逃不掉,那就喝酒,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帝早有下令,靖北侯婚宴,大摆筵席半月,卫国上下同庆。 这样热闹的日子,还要在府中持续半个月。 那半个月后呢? 司徒苍羽盯着通红的灯,眼神涣散又沉重,心里却清醒的要命。 倏地,身子一轻,好像被人扶着。 脑子很重,人很累。 梦里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轻很魅惑,听得心尖酥酥麻麻。 “三公子侯爷” 双眼似有千斤重,手臂习惯的在身旁摸索。 是他。 嗯,怎么湿湿润润的。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睡意迷糊中的人霎时睁眼。 悬在上方的手,沾满了鲜血。 第262章 陛下,靖北侯殁了 【卫国-靖北侯府】 还是那身红衣,只是比昨日更加深色。 旁边的人,脸色煞白。 垂在一旁的手腕,不停流着血,上面印着手指印,是刚才睡梦中摸到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口中抽走了。 司徒苍羽慌忙扯下绸带,想要将伤口包扎起来。 “怎么了珩靖靖珩靖靖” 喉结发出的声音,颤抖又哽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溜走。 双手也背信弃义,完全不听脑子的,抬起的手腕毫无知觉的落了下来。 一种巨大的恐慌袭来,溜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 “来人啊” 司徒苍羽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 “珩靖靖珩靖” “” 怀里的人,没骨头似的,头止步朝后仰。 “珩靖珩靖靖” 怀里的人,冰冷彻骨,感受不到一丝温热。 搭在脉搏上的指腹,止不住发抖。 “怎么摸不到脉象脉象呢怎么我摸不到” 家奴进来时,只见到他跪坐在喜榻上,怀里抱着珩靖靖。 鲜血沿着床沿滴在地上,印成了一大片红。 家奴同样慌张无措。 司徒苍羽双眼通红,歇斯底里 “太医快找太医来” 眼里一片模糊,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 房内很快围满了人,司徒苍羽看不清了。 只看到一脸焦急的启鹤玉。 有人从怀里,抢走了珩靖靖。 然后自己也踉跄跟了上去。 好多人在忙,又有好多血染红了帕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说。 “陛下,靖北侯殁了。” “靖北侯殁了。” “殁了。” 短短一天,喜绸换成了白绸。 【卫国-地牢】 司徒苍羽被关进了地牢。 “狗贼,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害靖北侯的?”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满墙的刑具,都是审问你这种奸细的。” “当初十六位暗探,全都嘴硬,到了这里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你要是不招,这墙上的一样一样来,狗屁上御将军,到了这里什么都不是。” 司徒苍羽低头,盯着左臂上一撮异常红的衣袖,那是珩靖靖的血染上去的。 身上的喜服被拖拽,沾了污垢和褶皱。 他抬手小心翼翼卷起那一小撮衣袖。 慢慢抬头问道 “今日是初几?” 狱卒先是一愣,骂骂咧咧 “他娘的,什么初几,这都五月二十了。” 说完又对旁边人吩咐 “给他弄点儿饭来,都他娘的半月了,终于开口说话了。” 司徒苍羽接了一句 “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脸。” 狱卒照做,不一会儿送来饭食和脸盆。 地牢里烛火昏暗,司徒苍羽端起脸盆走到烛火下。 看着水影里那个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人,额骨凸出,耷拉着乱糟糟的白发。 这人又陌生又熟悉。 帕子过了过水,胡乱在脸上搓。 倏地,帕子蒙住整张脸,有什么东西从眼睛溢出。 滚烫又挖人心。 耳边再次响起。 “靖北侯殁了。” “靖北侯殁了。” “靖北侯殁了。”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 把自己拽入地狱后,他自己先死了。 我还没找他算账,我还没质问他,我还没找他算账 他凭什么敢死。 狱卒给残影的烛火加了蜡油,快熄的烛火,瞬间噗噗往上冒。 等到烛火再次恢复平静,司徒苍羽重新抹了把脸。 端起凉透的饭菜,大口吃了起来。 冰冷的饭菜裹着滚烫酸涩的泪水,没有一顿饭这么难以下咽。 半晌后,碗碟见底。 “我要见卫帝。” 狱卒没有喋喋不休的谩骂,收走碗筷后走了。 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 司徒苍羽盘腿坐在潮湿的地牢里,右手小心翼翼护着左臂衣袖。 目不转睛盯着烛火摇曳。 圈圈晕染,视线随着烛火摇曳,越来越模糊。 【你怕我?小将军,这可不行】 【这位小美人,可是要去哪儿?大雪纷飞,鞋袜易湿,本公子送你可好?】 【小将军,赔你的。】 【扇子掉了,你给我捡过来】 【我伤着手,这次算我让你。】 【小将军,夫君给的银子随便花。】 【苍羽,你背我。】 两年,如走马灯,全是那人身影。 最后停在他抱着人在喜床上,绝望的嘶吼。 “陛下口谕,五日后送你回梁国。” “卫帝为何不见我?” “你杀了靖北侯,陛下仁慈,不杀你已是天恩。” 司徒苍羽失声大笑。 五日后,在地牢外见到了江川。 司徒苍羽抬手挡住日光,太久没见天日了,眼前有些晕厥。 江川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主子,我们回家了。” 司徒苍羽颔首,坐上马车前。 “骇钰雪驹。” “放心,属下一并带回去。” 马车缓缓驶出卫都城,身后跟着雄关大营铁骑。 来时,喜服红装,一人一马。 回去时,满头白发,千军万马。 “你们怎么来的?” 江川沉默,不敢看他,过了一会儿哽咽道 “大营出帐,六十万将士驻扎卫国边陲。” “陛下知道吗?” 江川又是一阵沉默。 司徒苍羽身子向后靠,闭着双眼,吐出一口重气。 “公然出兵,你胆子大了。” “” “属下管不住,听到消息后,中郎将们率兵到了边陲。” 司徒苍羽喉间有些难受。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 “你们都知道什么。” “” 江川看着满头白发,瘦了一圈的主子,忍了半天,忍不住转过身。 “靖北候死在新婚当夜卫国上下都说是主子动的手。”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苦笑一声 “不止卫国世人都应该这样说。” “主子,他本就该死,逼死我国使臣,又设计你丢失兵权。” 司徒苍羽动了动肩,闭上双眼,不再多说。 第263章 起来吧,等旨意 从卫国回到边城,一路上并不顺利。 卫国百姓当街咒骂,靖北候手下门客,更是以死相搏,要置司徒苍羽死地。 铁骑在马车外拦着,司徒苍羽闭着眼在马车内听着。 可笑。 珩靖靖,你真是狠,就算死也不肯放过我。 回到边城后。 门口彩楼红绸早就撤下,老管家正在发放银子。 都是当初那批卫国随从。 谁也料到,忙了半月,都是徒劳。 他们回到卫国,大概日子也不太好过。 司徒苍羽从马车上下来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单薄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满头白发随意披肩,目光暗淡又空洞朝里走。 府上所有人,匍匐跪地,难受的眼眶发酸。 “主子,老奴伺候你沐浴。” 老管家拿着干净衣袍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哄孩子的口气。 司徒苍羽立在铜镜前,没什么反应。 木楞的脱下喜服,喜服落地瞬间,又倏地被他捡了起来。 十分缓慢的从那块异常红的袖口折叠,最后放进柜子里。 “我自己来,都下去。” 家奴们躬身退下,门口、院里、院外守满了家奴。 都十分默契的一言不发,盯着紧闭的房门。 从见到司徒苍羽那一刻起,府中家奴以及所有边城将士,对靖北候和卫国的痛恨达到了顶峰。 带领他们冲向战场的鲜衣怒马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司徒苍羽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时已经快天黑了。 江川端着青菜辅食进屋。 司徒苍羽看了他一眼 “这些你以后别做了。” “没人看到。” “你是统帅,不再是我府上人,万事不可失了分寸。” 这是司徒苍羽对他说得最长的话。 江川想要反驳,抬眸看见那一袭白发,轻轻点了点头。 司徒苍羽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看着满院的人,在他出来一瞬,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放在往日,一定是大口开吼。 现在连多看一眼,也觉着累。 “怎么向梁都城交代,你想清楚了?” 江川低头不语,刚掌权不足一月,擅自率兵压境,又带领铁骑强势入卫都城。 梁帝早有言,梁兵不可踏足卫国地界。 江川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死罪,连带着边城诸位中郎将。 “智者于先谋后定” “勇者于先强后霸我,王者于智勇中立。” 江川接上下半句。 “当初的嘱咐,你是一句也没听。” 司徒苍羽靠在软榻上,目光看向窗外。 出发前往卫国前,他料定这一趟不会顺利。 做交接时,特地嘱咐江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能把手里的兵卷入其中。 现在手上没有实权,梁都城也没了司徒氏族依靠。 如何保下这些将士,司徒苍羽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主子,属下明日回梁都城请罪。” 江川跪地说道。 司徒苍羽缓慢扭头,看向他 “起来,等旨意。” 事情发生一个月,梁都城早就收到消息,至今还未有任何动作。 梁帝在等。 “我出事之后,司先生怎么样了?” “回主子,袖宝斋关了店,司先生被接回府了,现在在幻公子院里住着。” “请先生过来,” 说完又补充道 “你回大营,让家奴去请。” 江川不想走。 司徒苍羽强势赶走了人,他现在是顶着虚名的闲散人,江川身为边城镇守将军,留在这里不合适。 司现在在院外了望半天了,听到传自己进去,提着衣袍小跑。 “先生,请坐。” 司先生满眼心疼,连连点头 “小主子,受委屈了。” “本该送先生回梁都城的,我已逐出宗祠,先生待在此处,往后在想回长公主府就难了。” “折煞老夫,无论怎么变,侯爵爷、长公主、羽儿、聪聪都是小主子家人,老夫也还是一样。” 司先生捋着胡子,继续道 “逐出祠堂后,长公主来信,说皇命难违,卫国这门婚事肯定有事,让老夫好好照看主子。” “都怪老夫,没照顾好小主子,才让主子遭了奸人的道。” 司徒苍羽指腹捏着衣角,淡漠一笑 “与先生无关,况且都过去了。今日叫先生来是有要事相问。” “主子,请讲。” “之前让先生,找人些话本贬低我太高皇太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投放一批到兹国和奢比国,太子殿下手下也有人在传阅,其中贬低主子的话本流通得格外快,同时市面上还出现了许多同样贬低主子的谣言话本。” “这些话本的出处能查到吗?” “兹国和奢比国的商贾老夫不熟,若要追根溯源查找,得找聪聪。” “你写信给幻聪,让他找商贾打探一下。” “另外,劳烦先生,与我讲讲从我和靖北侯婚事传开后,卫都城发生了哪些变化。” 司先生半眯着眼,思绪陷入回忆。 “从主子当着朝堂请求卫帝赐婚后” 司徒苍羽蹙眉打断话 “我求卫帝赐婚?” “没错,卫都城都是这样传的。” 司徒苍羽捏着衣角的指腹,不禁发力 “继续。” “主子跟随卫国亲卫回去后,卫帝下旨,举国同庆,卫都城几十条街道,都由礼部负责装横,通往边城官道提前一旬就不准闲人上路,全是礼部和兵部接管,这样的阵仗,也是迄今为止头一次。” “这些我一路都见过,你详细说说五月初五为前后。” “五月初五前,除了主子和靖北候的婚事,铺天盖地的消息,便没其他。” “初五当日,老夫也去了靖北侯府外,整个卫国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都去了,唯独没见西老侯爷,有人说是西侯爷陪太上皇游历去了,不在卫都城。” “主子和靖北候入府后,京兆府派兵把几条主干道上的人都清走了,老夫同样也被赶了回去。” “京兆府赶人有听到什么吗?” “所有人都不清楚,老奴依稀听见衙役嚷嚷了一句:奉陛下御旨。” “” “之后就是第二日中午,传来靖北侯去世的消息。主子被冠上杀害凶手,卫国举国同悲,卫帝伤心过度整整罢朝半月。” “袖宝斋在卫都城举步维艰,侯爵爷派人把老夫送到了府上。” “梁兵压境,铁骑长枪直入卫都城” 司徒苍羽摆手,“后面我都知道。” 第264章 白日淡漠是装得,夜里剜心是真的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小主子,初五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他也想知道,到底当晚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人抬进婚房的,一觉醒来,珩靖靖身体早就凉透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进了地牢。 以至于整整过去了半月,在狱卒们一声声谩骂中,才终于相信人真的死了。 启鹤玉不愿意见他,没人来审问他,狱卒们嘴里如数家珍的刑具,他一样也没亲身体验过。 除了一夜白头,身形单薄佝偻外,没受到任何刁难。 若不是那一撮染衣袖的鲜血,和搂在怀里的尸体,那样真切,他都以为是大梦一场。 司徒苍羽没有回神,“先生说是父亲派人将你送到边城的?” “嗯,候爵爷和长公主原话都差不多,说是让老奴好生照料小主子。” “先生知道他的葬在何处?” 司先生愣了一下 “按理说应该在珩氏陵园,在城郊外皇陵旁边,那一处全都是身份显贵的陵园墓地。” 司徒苍羽轻轻嗯了一声,掏出一卷信笺 “有劳先生传给小瑶。” 司徒苍羽有些疲惫躺上床,闭上双眼怎么都睡不着。 珩靖靖倒在血泊里,冰冷的尸体躺在怀里,交叠出现在眼前。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撕扯,让人恼火又难受。 最后翻下床,裹着被褥在地上睡了过去。 翌日,天际刚泛白,人就醒了。 双眼肿胀得厉害,司徒苍羽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的人,嘲笑道 “真没出息。” 窗外逐渐明亮,晴空万里,枯枝成了绿荫,又是一年夏。 “你怎么来了?” 司徒苍羽打开门,江川站在门外。 江川又是一阵沉默。 司徒苍羽蹙眉叹气 “大营住不惯,就搬回来。” 江川闻言,抬眸出露难得的笑意。 “回来也行,不过边城的事不能马虎。” 又说道 “火铳怎么样了?” “回主” 司徒苍羽丢了刀眼过去。 江川改口 “小瑶之前交代的三百支火铳交接,对方上月取走了。” 司徒苍羽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停了一下 “取走了?什么时候?” “五月初三。” “除了交接火铳,对方还做了什么?” “对方运来一批药室、火门共计一千份,小瑶说按照对方要求配合,对方当时什么也说,带着火铳走了。” 江川说完,发现司徒苍羽脸色有些变化。 “主是有什么问题吗?” 司徒苍羽过了动了动嘴角,过了一会儿才说 “没什么,那一千支火铳完事后,送去雄关大营给铁骑。” 又补了一句 “等圣旨下来后再给。” 江川一贯应答。 见人脸色缓和后,低声问道 “靖北候的死因,要追查吗?” 司徒苍羽抬眸与他对视,露出一抹邪笑 “你不信是我杀的。” 江川莫名紧张,挪开眼 “不信。” 像是做了多大决心般,重新看向司徒苍羽 “主子,靖北候就是三公子对吗?” 司徒苍羽被这话砸了一下,愣怔一瞬 “怎么会这么想?” 江川不顾礼节,跪地答话 “请主子恕罪,属下偷偷问过送信去卫都城的驿使,送给三公子的信,最后都递到了靖北侯府。”目光移向司徒苍羽满头白发 “主子一夜白头,是因为他,对吗?”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起来,你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以后这人不必再提,我与他恩怨两清。” 司徒苍羽话音不高,落在心里字字如雷。 对眼前人说,更是对自己告诫。 “既然两清,更应该追查清楚。” “没必要,梁国人狠他入骨,卫国人同样狠我入骨,算扯平了。” 须臾 “人都死了,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边城所有事,都不假以他手。 每日除了一天三四顿吃食,实在没什么可做。 司先生和老管家,整天围着他转,总是想让他多吃一口。 只是每次吃饭时,总记起当初那顿裹着泪水的冷饭,怎么也吃不下去。 夜里,床榻上总是睡不着。 他把不离手的短匕、水晶琉璃球、珩靖靖的书稿、鸢尾花、大氅和喜服装了起来,置于高阁。 一切关于珩靖靖的东西,都强迫自己忽略。 奈何,白日信心满满,夜里辗转反侧打开。 等待已久的圣旨,终于来了。 司徒苍羽担忧的事情没发生,江川和中郎将的命算是保住了。 婚没结成,司徒苍羽重新执掌边城军营。 “主子,这是天大好事,没想到陛下一点儿都没怪罪。” 江川褫夺一切官职,名副其实成了司徒苍羽亲卫。 司徒苍羽看着接过圣旨,声音带了几分厉色 “朝臣们都说了些什么?” 传旨太监前一刻还笑盈盈,后一刻对上满眼阴鸷,一头白发的将军,吓得有些哆嗦 “老奴不知。” 司徒苍羽扯了扯单边唇角,目光紧盯着他,拔过家将手里的剑,从太监耳边飞过,插在了身后墙上。 太监跪地,磕磕绊绊开口 “将军亲手杀了靖北候,为欧阳大人报了血仇,扬了梁国国威,有将军护佑,是梁国百姓之福。” “送客。” 司徒苍羽头也不回进屋。 “小主子,没想到靖北侯一死,所有的事情峰回路转了。” 司先生在一旁沏茶。 司徒苍羽眼前有团雾,在一步步逐渐散开。 顷刻后,低语 “先生,你说他会不会没死?” “靖北侯?” “嗯,我与他认识两年,虽然看不透他,但他也不像是会轻而易举没命的人。” “若是没死,他这一番惊天动地,是为了什么?” 司徒苍羽听到这四个字,心里莫名被敲了一下。 “先生,我想去卫国查查。” “万万不可,现在卫国百姓可都认识你,对你恨之入骨,别的不说,西侯府就不会放过你。” “再说,就算人没死,你查到又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戳到了痛处。 确实,就算没死,他自己也只有利用。 司徒苍羽哑然。 这一遭下来,除了成为卫国上下众矢之的,异国闲话谈资,好像并未失去什么。 只是,夜不能寐,闭眼全是他一颦一笑,醒来时,枕间一片湿润。 白日淡漠是装得,夜里剜心是真的。 第265章 婚房内就你们二人,人怎么死的,你该问你自己。 从卫国回来后,司徒苍羽身体耗了大半。 司先生也不明白,怎么半个月的地牢,将人搞成这般德行。 司徒苍羽不喜喝汤药,每日端过来的汤药,总是磨磨蹭蹭。 府里人,除了司先生,没人敢说他。 司先生每日像是防贼一样,盯着他一口一口灌下汤药。 重新执掌兵权后,司徒苍羽一直没往各处大营去。 各处的中郎将,都十分默契的马上赶着往将军府凑。 接司徒苍羽回边城那日,红衣白发,身形清瘦的将军,实在过于揪心。 若不是被江川下了死令拦着,诸位中郎将早就在卫都城掀了天。 司徒苍羽每日都会在铜镜前站一会儿,看久了满头白发,顺眼了许多,只是骨瘦如柴的躯体,还是看不惯。 每次都会嘲笑铜镜里的人 “真他娘的难看。” 几声蝉鸣,就到了七月。 司徒苍羽长胖了一点,白发依旧扎眼。 后院的火铳库夷为平地,一千五百支火铳,送往雄关大营。 司徒苍羽站在后院楼廊下,看着家将们收拾着废墟。 图纸是他画的,钱是他出得。 算来算去,他只带走了三百支火铳,这买卖都是赚了。 珩靖靖你图什么? 难道是觉得亏欠有本事你把话说清楚再躲。 幻聪来信,去往北方的商队,已经到了雪国边界。 冯氏宗祠迁移楚城的消息,下月便会散播开。 驻扎在卫都城的袖宝斋,幻聪多年打拼的根基,将转移到楚城。 司先生准备启程前往卫都城转移账目事宜。 幻聪说过,楚城以后会成为汇聚各国商贸的中心城。 富贾天下的冯氏会在楚城,新贵商贾须卜凌云会去楚城。 同样,司先生和他也要去楚城。 埋在心里的一丝猜疑,听到司先生要回卫都城时,再次浮了出来。 江川拦不住他,司先生没打算拦他。 人嘛,总得亲自撞一回南墙才会心死。 司徒苍羽没跟着马车走,而是换了匹马,乔装成了一位青衣剑客,只是他那一头白发格外耀眼,只能趁着月色行事。 他先去了司先生所说的城郊皇陵。 皇陵常年有人看守,摸黑翻了一圈,才找到所谓的珩氏陵园。 漆黑夜空里,一处点着长明灯的墓碑显得格外耀眼。 墓碑是新的,墓碑两侧新种下的松柏树,新土还没长草。 他扯下头罩,愣愣的盯着。 墓碑上刻着:【靖北候-珩靖之之墓】 没有其他,没有其他。 年月日没有,他这个扯着红绸,拜过天地的人也没有。 司徒苍羽眼底模糊一片。 陵园的风,刺骨又无情,刮得满山哀吼。 司徒苍羽拖着步子,朝前挪了挪。 倏地,栽倒在墓碑前。 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珩靖靖你贯会作弄人,若着也是你的本事,我投降,我输了。 两年里,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陷进去了。 你让我怎么办。 我本来打算后半辈子缠着你,报复你。 结果你先躲了。 最后两个字,把他砸醒了。 抹了把脸,起身,眼里透出一抹坏笑 “你躲我,上天入地我都会抓到你。” 【卫国-皇宫-卫帝寝殿】 启鹤玉正在更衣,倏地朝太监摆了摆手。 “今日免朝,都退下。” 穿了一半的龙袍,脱了下来,换上平日宽袍。 “出来。”启鹤玉对着空旷的寝殿开口。 一道白发黑影闪了进来。 启鹤玉没有一丝惊讶与敌意,用一贯的温和口气说道 “朕以为你不回来。” “他在哪儿?” “死了。” “我不信。” “朕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夜我喝醉了。” 启鹤玉甩了一下宽袖,顺势一只手背在身后,踱步朝前 “他从小割破一点口子都会血流不止,那夜,他全身数不尽的大小伤口,全都冒着血,喜服是红色的,身上的血再染了一道,太医赶了时,身上的血早就流干了。” 司徒苍羽跟着思绪飘到了五月初五那夜,手指沾了血,血腥冲刺鼻腔,人被扎醒了过来。 那张冷清矜贵的脸上白的可怕,怎么都叫不醒他。 身子,又冷又软。 喜服上、床榻上、床沿和地上不停滴着血。 人被从怀里夺走的那一刻,他的魂跟着也丢了。 原来,不止手腕一处伤。 启鹤玉凑上前,拽住他衣襟,声音透着愤恨 “司徒苍羽,朕不杀你,是看在靖之的面子上。” “你知道他为何要逼死欧阳予吗?” “” “你祖父,司徒老太公,给你退婚,本来梁帝打算成全他,欧阳予得知此消息,假传口谕,让你祖父自尽保你退婚。” “他是为你报仇,才一意孤行,只身与你的好梁国为敌。” 启鹤玉的话,一字一句,砸的人心肝脾肺全烂了。 不可置信看着启鹤玉,又不敢相信地慌忙否认 “怎么会,欧阳予他怎么敢。” 启鹤玉推开他,掷地有声嘲讽:“怎么不敢,他拥护太子殿下,眼见你的声望处处压太子一头,他早就心怀怨恨,你一战破边城十四邦那一年,他故意接近司徒老太公,又因皇太子的干系,受到梁帝器重。梁帝对你司徒氏族老太公敬重,时常会行赏,欧阳予总跟着行赏太监出入司徒老太公院里和皇宫。” “久而久之,梁帝准他带行赏,假传口谕,只有司徒老太公一人在场,人死了,便死无对证。” “你司徒氏族都以为是梁帝所为,梁帝以为是自己旨意太慢,老太公以死成全你。” 欧阳予刚去世时,他猜测过,珩靖靖的做法,可能与自己有关。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不敢再猜,怕自己过于一厢情愿。 如今听到真相,想笑又想哭。 心口疼得不行。 过了很久,走到启鹤玉面前。 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他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启鹤玉满脸杀意,恶狠狠瞪着他。 “婚房内就你们二人,人怎么死的,你该问你自己。” 第266章 一切似乎没变,可一切又彻彻底底变了。 【卫国-皇宫寝殿】 “我真的喝醉了。” 司徒苍羽说着,扇了自己两耳光。 跟着眼里冒了什么出来。 启鹤玉眸色稍显松态,重新坐了回去。 “你回去,以后别来了。” “欧阳予的事情,朕是多嘴说出来的,若是靖之还在,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司徒苍羽上前拦着人,“为什么不查?他不会死,他没死。” “查,” 启鹤玉冷笑一声 “司徒苍羽,你经得起查吗。朕帮你回忆回忆,初五那夜,珩旭先送了靖之回房,又送了你回房,你们二人喝了合欢酒后,府中丫鬟侍卫,整夜守在门外伺候。除了你——” 启鹤玉忍着怒火,没往下说。 司徒苍羽攥着拳头的手,被攥出血,“门外都是证人,除了我害死他,没有别人。” “那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靖之封侯那年,朕答应过他一件事情,以后无论你司徒苍羽对卫国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饶你一命。” “当时朕还问他,为什么替你求恩。靖之洒脱一笑,接着说:世间苍羽只有一人。” “朕虽与他从小相伴,却从未看透过他。” 一字一字,砸得司徒苍羽身体仿佛要裂开来,眼里一片红,惊愕的望着启鹤玉。 良久后, 吐出一口重气问 “那日朝堂上,他也是故意的?” “梁国太子和梁帝对你忌惮已久,靖之本想借着欧阳予的事情,让你与他成婚,让梁帝褫夺你兵权后,在借雪国扰乱边城之事,重新助你执掌兵权,兵权一出一进,既能打消梁都朝堂对你的忌惮,又能帮你避开锋芒,听靖之说,你想建立新的梁国暗探,名声小了,很多事情做起了跟顺手。” “谁让他做的,谁准他干涉的。” “司徒苍羽,这世上,让靖之掏心掏肺的,唯有你一人。” 启鹤玉顿了一下,又说 “不管你记不记得那夜的事,你这辈子都欠靖之的,你滚——” 启鹤玉说完,拂袖而去。 【卫国-珩氏陵园】 朝霞染红东边,初旭刺眼又温暖。 司徒苍羽呆坐在珩靖靖墓碑前。 “启鹤玉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在你眼里就一点儿都不行吗?” “靖北侯,谁他娘的让你管闲事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不是我?” “你说话啊,是不是我?” 每一句都是在质问。 冰冷墓碑,不会回答。 司徒苍羽在墓碑前枯坐了一天 启鹤玉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 没来前,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真的相信 他有些怨恨自己,更多的是怨恨珩靖靖。 “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来人是珩旭,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 司徒苍羽张口,想说什么。 珩旭眼眸透着冷,“你滚!” “我想问问,那夜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他” 司徒苍羽一整天没说话,发出来的声音嘶哑又可怜。 “没什么好说的,司徒苍羽。” 身旁的男子本来一脸和煦,听到最后几个字,突然面色阴沉。 “就是你害死了靖靖,我跟你拼了。”朝着司徒苍羽扑去,满身带着要把人咬死的愤怒。 身旁的女子拽住人,挡在前面。 司徒苍羽站在一旁,看着三人祭拜。 原来那人是珩栎,他也回来了。 眼前又是模糊重影。 片刻后, 珩旭走了过来。 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 “陛下说你进宫了。” 司徒苍羽顾不上狼狈 “我不相信。” “你都看到了,司徒苍羽别在来了。” 珩旭三人走了,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沙哑声 “都说是我害的,还不如杀了我。” 步子突然停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走了。 启鹤玉告诉他的,他看到的所有的一切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是无法相信。 司徒苍羽摸黑去靖北侯府。 雁过留痕,总能查到点什么。 一堆废墟映入眼帘时,他有种站不稳的后怕。 为什么会这样? 高楣红绸的靖北侯府,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堆废墟。 司徒苍羽托着双腿,走在废墟中。 茶馆的说书先生都知道,靖北侯一夜走水,侯府化为灰烬。 人死了,府邸也毁了。 珩靖靖你好狠,把人最后一点儿念头也断了。 司徒苍羽回到袖宝斋时,人整整又瘦了一大圈,几天的不吃不喝,宛如一具骷髅。 司先生看着心疼,让人吊了参汤,又连睡了几日,才有一点活气。 “小主子,你这是作甚,不能再这样糟践自己了。”司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是上御将军,镇守一方国土,再这样下去战马都驭不了了。” 司徒苍羽嘴唇泛白,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 仿佛只剩下躯壳。 司先生难得发火,把人关在屋子将养。 其实也不用管,他根本也不想出去。 袖宝斋的铺子还要继续经营,和新掌柜交接清楚后,司先生便要南下去梁国楚城。 在卫国多年基业重地,整整装满了几十车。 司徒苍羽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追查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在临走前夕去敲西侯府大门。 前来开门的是昔日靖北侯府管家。 虽然司徒苍羽易了容,还是被他一眼瞧了出来。 “上御将军,二公子说不见客,你回。” 司徒苍羽像是抓住救命良药 “初五那日,你也在府上?” “靖北侯府怎么会走水?” “何时走水?” “我查看过,没有尸体,证明走水前府中已经人去楼空了,你们怎么会提前跑出来?” 抓着人,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老管家有些为难,看着眼前人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劝慰道 “将军,初五那日你比老奴清楚,从侯爷去世后,侯府下人都撤了回来,前几日侯府走了水,京兆尹赶到时已经一片废墟了。” 说完扯了扯被抓住的胳膊 “二公子在宫了,老侯爷去了外地,府中现在没人。” 司徒苍羽松开了手,转身准备离开,倏地想起什么,撑开要关上的门,问道 “世子在吗?珩栎,我想找他。” “世子和夫人今早就走了,说是去游历,老夫也不知他们会去哪儿。” 西侯府大门慢慢紧闭上。 卫都城街道依旧散漫热闹,天空照旧浩瀚万里。 一切似乎没变,可一切又彻彻底底变了。 第267章 这幅画,这幅像....与大婚当日,挂在高堂上那幅一模一样 【梁国-边城】 司徒苍羽徒劳的随司先生回了边城。 司先生赶着去楚城,临走前不放心的留下几位妙手医师,照料司徒苍羽身体。 府中上下仿佛都被阴影笼罩,没人四处妄议自家主子,莫须有的闲话。 面对司徒苍羽也是小心翼翼。 司徒苍羽都看在眼里,后院满院飘着药味。 他知道,喝再多的药都没用。 身上的病,从来不是什么顽疾,他只是中了一种叫珩靖靖的毒。 此毒,无解! 几场瓢泼大雨,砸断了后院里的新枝, 到了炎热的七月。 南方夏季多暴雨洪水,靠在黢江岸上的兹国,秋冬攻不下,碰上多雨的夏季只能休战。 西南休战无事。 司徒苍羽镇守的西北同样一片安定。 小瑶跟着幻聪赶回了边城。 须卜凌云-李然,如今名声响彻四周十国,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各国商贾揣测。 按照原先计划,他没回边城,带着商队,去了楚城。 幻聪见到司徒苍羽时,震惊不已。 一头白发,眸光黯淡,清瘦的身躯。 与以前那位矫健英姿的红衣将军,宛如两人。 “哥。”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头白发,如今种种,都是卫国迫害而成的。 同样,幻聪和小瑶也是这般想。 司徒苍羽眼里带着几分冷漠,轻声应了一句。 “哥,靖北候真死了?” 幻聪愤慨,早在雪国就听到消息,靖北侯死在新婚床榻上,凶手是司徒苍羽。 “死了,我杀的。”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说道。 “为什么啊?” 幻聪有些怀疑,明明两年前两人关系就不错。 “他逼死我国使臣,折辱我名声。” 这话不假,身在雪国的幻聪也早有耳闻。 司徒苍羽不想再说下去,端起茶沫吹了一口 “找到羽姐没有?” “没有,从北上后,我一直待在雪国,雪国这地方真是诡异,常年冰雪,齐国和卫国都与它相邻,一年四季除了严冬,也没常年飘雪。” “雪国地面广,雪国人喜居隐秘地带,找人就很费力。”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还在雪国,也不递信,不知道梁都城义母、义父挂念着。” 幻聪一通抱怨,若不是义母每回写信都问,他才不愿意在雪国寻人。 司徒苍羽默不作声听着,等他说完后,随口把人打发了出去。 一直立在一旁的小瑶,一路听说了各种传言,回府后不少谣言得到了证实。 但她相信靖北侯不是自家主子杀的。 双手呈递上,从韩国一路查到的线索。 司徒苍羽垂眸仔细查阅,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几丝异样。 片刻后,他看完手里的册子。 端起茶杯,抬眸看了一眼小瑶 。 小瑶捡着重要的复述:“回主子,居住在韩、许和浮于三国的南疆人,历代跟着当地百姓通婚,已算不上真正的南疆族人,除了册子上的传言,有一处传言在三个国家里传言一致,说是他们先祖生在雪国,与雪国先祖同出一脉,雪国先祖会驭雪,他们先祖会建山移道,为了防止外界,他们会隔一段时间在大雪纷飞的夜里,改变雪国的山川地界。后来雪国先祖和南疆先祖关系恶化,南疆族人被赶出了雪国。” “还有,关于伤口自动愈合的消息,北疆戈壁上有个传说,地伏魔转世为人,刀枪不入,就算受伤后也能在万物山巅上自愈。” “主子,北疆地广,经年小异族多不胜数,每个小族都有上百种传言。关于南疆人和伤口自愈的的事情,在北疆和韩、许、浮于三国并不稀奇。” “地伏魔?” “主子,你看,这是属下在戈壁集市见到的,当地人说是地伏魔化为神上的样子。” 司徒苍羽接过画卷,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被镇住。 这幅画,这幅像与大婚当日,挂在高堂上那幅一模一样。 “这画像是什么?” “传说中伏地魔的人身像。” “说他上天入地,不敬道、不修佛,藐视一切礼法,自成一派,所以他的盘坐不似佛教的端庄,衣袍也不似道家法衣的庄重。” 司徒苍羽心头一震,想起第一次进珩靖靖屋子时,那幅与墙同高的画像。 从前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认识珩靖靖后,虽有了迟疑,但依然认为他那独天的本领,不过是某种技法练就。 此刻,他盯着画像出神。 无比希望传言是真的,只要是真的就能证明他没死 “主子,主子。” 司徒苍羽回神 “这传言能探出来出自哪里吗?” 小瑶惭愧摇了摇头 。 司徒苍羽没感到意外,这本就是暗探能做的,他手上的暗探一直是短板。 “若要仔细追查,得让人潜入北疆异族,从当地人入手主子,北疆部落上的人,对我们外邦中土之地人本就有敌意” “没事儿,这事儿不急。” 司徒苍羽合上画卷,随意朝凳子上一坐 “北疆时,听说过萧莜牧没有?” 小瑶想了想 “北疆戈壁上最大首领萧莜牧?” “嗯。” “没怎么听北疆人说过,不过在我们回来的途中,有一队新起的小部落想打劫商队,还没出手,就被萧莜牧手下人,赶来解围了。临走前李然本想借机送礼,结果对方不仅没收,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李然还说,从进入萧莜牧领地后,一路上畅通无阻,无论做什么当地都很配合,是整个北上官道,最轻松的路程。” 司徒苍羽听的认真,脑子里止不住回想和珩靖靖在一起说幻聪的事情。 当日那人散漫的像是一点儿都没听人说话。 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他也能伸手。 珩靖靖,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好,雄关大营密林正在修建暗室,暗探考核专用,你休息几日去看看。” 司徒苍羽吩咐后,让人退下。 小瑶走了两步,又回头 “主子,这白发。” “别多管。” 小瑶讪讪然退出院儿,正好对上江川一副冰块脸。 “小瑶姑娘,我有事儿问你。” 小瑶打量他一番,总觉得这人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江兄,有话你直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公子是靖北候?” 话音未毕,小瑶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 “姑娘不必遮掩,我已经查过驿使了,之前主子让你送信到卫国,名义上写着三公子,实际都送入了卫国靖北侯府。” 在小瑶的印象里,江川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 小瑶不是个多舌的人,特别是关于自家主子的 “江兄既然查到了,又何须问我。” “我我只是想知道更多些。” “更多?江兄,主子一夜白头,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小瑶睨着看他 “人都死了,为了主子,以后少提这人。” “也不要对别人说。” 小瑶叮嘱后,准备走。 江川霸道的挡在前面 “不然我是可以,但有些问题我想问你。” 小瑶愣住,须臾朝司徒苍羽的院子看了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换了地方。 “江兄,想知道什么?” 第268章 回主子,是....是三公子留下的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两年前,主子男扮女相去卫国时认识的?还是说在那之前两人早就认识?” 小瑶回想了一会,没听说过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就连三公子是靖北候的事情,也是自己无意间发现的。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江川又问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小瑶指了指他 “你。” “小公子和司先生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意间发现的,就是送信的时候,猜了一下,然后问了主子。” 小瑶发觉他眼神有些古怪,狐疑 “江兄,你打听这事做什么?” 江川低头,吐出一口很轻的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没什么,就是算了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 没头没尾的开始,又没头没尾结束。 小瑶不放心的想再问点儿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楚城有冯珍珠,幻聪不打算现在过去,准备回梁都城一趟。 司徒老太公去世时,他人在雪国,收到消息已及是半个月后来,没赶上,这次得回去祭拜。 看着一头白发的兄长,幻聪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去了一趟卫国地牢,头发还能白了。 要是义母看到,得有多伤心。 幻聪本想着请旨,让司徒苍羽一同回去。 想来想去最后打消了念头。 兄长少年满头白,亲姐生死不知所踪,哄长辈欢心,还得自己来。 出发前,司徒苍羽把江川也叫上了。 江川现在没了官职,能自由出入边城。 名义上是保护幻聪,实际上是回梁都城暗查祖父去世的真相。 边城将军府,逐渐活络起来。 大家慢慢习惯了,满头白发的少年主子。 幻聪有差人送来一批厨子,说是要给他好好补补。 司徒苍羽没反对,吃饭喝药,全由着老管家安排。 他自己也想养好身子,将军不能勒马架枪,是他自己不能容忍的。 夏日炎炎,绿树成荫。 知州府各位大人,坐在凉亭里汇报边城各处进展。 “将军,从那位神秘的羯族-须卜凌云带领的商队,经过我们边城之地后,边城得商贸有了欣欣向荣之态。” 另一位大人补充 “听说须卜凌云斥巨资在楚城修建府邸,南北两地商贾纷纷往楚城去,之前你让我们修建的商道分支,很有用。” “许多商贾,接着分支路线进入边城,他们见多了市面玩意儿,边城异族自制的小众物品,很喜喜欢。” 司徒苍羽早就料到,幻聪设计的这两条商道,对边城商贸有助力作用。 喝着茶,嘴上淡然说道 “南、北两条商道途径我边城之地,合并为一条,来往的商贾商队必然也多,道路必须宽广平坦,商贾们走得越舒心,对边城就越有利。” “将军放心,商道和分支路线,都有差役驻守,我们也会轮流查验。” “边城这几年,全靠将军接济,这下有了外力,我等竭尽全力抓住时机。” “首富冯氏和须卜凌云都在楚城修院筑宅,四周十国商贾闻风而至,过不了多久,楚城定会成为商贸巨头中心,边城抓住这条商道时机,未来经济必定不会差。” 司徒苍羽眼里多了一丝憧憬 “经济流动起来,人同样也会更迭,诸位大人忧心几年的事,桩桩件件都能迎刃而解。” “都是仰仗将军目光长远,边城焕然一新,与将军密不可分。” 知州府大人们走后,司徒苍羽仰头望着天。 “有摇椅吗?” 家奴顿顿吐吐 答“倒是有一把” “搬来,放在我院里树下。” 家奴照做。 夏日绿荫,昼长夜短,吹着惬意的晚风,总是能想到一些昔日美好。 司徒苍羽撩袍准备坐下。 眉心微动,狐疑看着摇椅 “这是哪来的?” “回主子,是是三公子留下的。” 司徒苍羽心被蛰了一下,目光顺着摇椅往下移,目光盯着某处。 “把它翻过来。” 家里照做。 摇椅腿上卡着一根白色羽毛。 司徒苍羽蹲下身,目光像是要把那根细小的羽毛盯破。 不敢去拿,半晌后,冷声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 家奴挠了挠脑袋,倏地想起来 “应该是立青公子那只雪鹰的羽毛。” “主子可还记得,立青公子曾经在府上住过,他有一只白色雪鹰。” 司徒苍羽觉得这话怪异,眼神冷了下来。 “我记得立青君比珩三公子早来。这摇椅怎么是三公子留下的?” “还有,立青君有一只雪鹰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家奴想了想 “可这摇椅确实是三公子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立青公子住进来时,没有这摇椅。” “或许,羽毛是不小心留下的,三公子买回来的摇椅正好卡上了。” 司徒苍羽弯腰,伸手摘下羽毛。 的确是雪鹰的羽毛,且与江迭身上带回来那一支极像。 从羽毛纹路和成色,几乎是出自同一只雪鹰。 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可怕想法 “珩三公子住在府中那几日是谁照料。” “是多福。” “叫多福。” 第269章 卫国皇宫驯养了一只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主子,你找我。” 司徒苍羽坐在摇椅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羽毛,冷声问他 “三公子在府上住那几日,有没有白鹰出没?” 多福又胖了一圈,跟个圆冬瓜一样,拧着眉想了一会儿。 “没有。” 须臾又说 “立青公子住的时候,府中上端常盘旋一只雪鹰,是立青公子养的。” 司徒苍羽盯着手里的羽毛,摇摇晃晃。 “摇椅是三公子来后留下的?” “嗯,陪公子在街上买的,当时公子还买了好多其他小物件,都赏给了府中家奴。” “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苍羽总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问道 “那院子还有谁住过?” 将军府邸大,院子多。客人来了一般都住西、南两处院子。 “往年府上很少有居客,两年前立青公子和三公子都住在南院。” 多福说完,灵机一动补充道 “送小琳回来的那位姑娘,也住同一间。” 司徒苍羽默念这三人名字:立青君、珩靖靖、青灼 多福见人不说话,唯恐有惹火,解释道 “南院位置好,又清净,离将军府营最远,几人都是卫国人,所以安排在了南院。” 司徒苍羽没听他说什么,扯了扯嘴角 “见过这东西没有?” 多福上前接过他手中羽毛,眯着眼仔细打量 “主子,这应该是鹰的羽毛。” 倏地,恍然大悟般 “主子,像极了立青公子的雪鹰羽毛。” “两年前掉得羽毛,现在还能见着。” 司徒苍羽斜了他一眼。 多福瞬间一哆嗦,喊冤道 “主子,南院每位居客都走我们都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的,绝不可能能或许是从别处飘过来的,边城风多大啊。” 司徒苍羽不想听他瞎扯,府上这些下人,多少有点耍懒,不过也不敢过分拿大。 一次打扫偷懒说得过去,前后两三次,说不过去。 “青灼姑娘走后,院子至今空着?” 多福愣了一下,才想起青灼就是那位姑娘 “对对对,青灼姑娘走后,一直闲置到现在。” 本想加一句,房中已经落灰,怕挨骂又憋了回去。 司徒苍羽勾了勾手指,拿过羽毛。 “把小瑶叫过来。” 立青君有雪鹰这件事,怎么在卫国都一年都未听说过,隐隐感觉这事不一般。 “主子。” 司徒苍羽朝着小案仰了仰下巴,示意她看小案上两片,几乎一模一样的羽毛。 小瑶拿起羽毛,摊在手心,仔细打量。 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沉声开口 “你听小珠说过立青阁主有养鹰或者隼的喜好吗?” 小瑶拧眉苦想,实在难为人,小琳都走了一年了,和小琳联系时还是两、三年前。 “主子,事情有些久远,容属下翻翻小珠留下的册子。” 司徒苍羽记得那些册子,都是小珠和小琳以及当初留在卫国的暗探,记录在册的日志。 “搬来,一起看。” 册子大小近百本,当初没有做暗探的经验,什么都往上记。 现在查起来费力又耗时。 小瑶做事一向喜欢多做准备,查阅前问道 “主子,除了立青君养猛禽外,还要查其他的吗?” 司徒苍羽眸子一动 “青灼,以及留意卫国还有哪家权贵养猛禽。” 主仆二人,埋头伏案,一页一页查阅。 从日出查到晨昏,司徒苍羽越翻越有气。 梁国所谓的暗探,简直水得离谱,除了吃喝拉撒,没一样重点。 庆幸,现在自己有了一批小暗探。 多福进屋掌灯,看见满地册子,想弯腰帮忙理理,奈何太胖,弯不下腰。 司徒苍羽余光瞄了他一眼,嘲弄人 “行了,少在老子面前卖乖。” 多福憨憨一笑 “主子,有什么你可以和奴才说说,奴才好歹也陪你去过卫国,玖玖客栈也住了一段时间。” 司徒苍羽丢下手中册子,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逗他 “行啊,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弯腰把地上的册子捡起来,整理好。” 多福听到弯腰这两个字,圆盆大脸抽了一下 “主子,别啊。” 司徒苍羽没打算继续逗他,挥手打发他走。 倏地,想到了什么 “回来。” “主子。” “我问你,你住玖玖客栈时,听没听说过卫国人养猛禽?” 多福扭着圆滚滚身子,堆笑上前 “有啊,主子,玖玖客栈的说书先生讲过。” “说书先生?” 算了,指望错了人。 见司徒苍羽又要打发他走,急忙解释 “主子,玖玖客栈说书先生,与别处不同,讲得都是真人真事。” 司徒苍羽敷衍的撑起手肘在书案上,挑眉示意他说。 多福卖乖 “玖玖客栈的说书先生曾跟奴才讲过,说猛禽凶悍难驯,整个中土大地,除了北疆草原有部落能驯化猛禽外,他们卫国皇宫驯养了一只。” 最后一句一出,司徒苍羽眼神从敷衍瞬间转为阴鸷。 多福离得近,很久没见过主子这副厉色,为实吓了一跳。 “说书先生敢谣传天家事?” “不是。” 多福解释 “那位说书先生,不是一般的说书先生,是玖玖客栈的少东家,他平日爱好说话本,不过他不坐厅台,而是有兴致时,看那间雅座顺眼,上前与人说书,他每回说书前,都向苍天发誓,说自己说得都是真人真事。” 多福见主子,眼神有些松动,松了一口气继续。 “奴才记得,主子让奴才回边城前一晚,奴才手中还有好些银子没花完,就奢靡了一把,恰好那位少东家见奴才一人,上前要给奴才讲话本,奴才扭不过。他说,他又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鹰,飞往皇宫。” “奴才就好奇问他,猛禽凶猛,谁有本事驯养。他神秘兮兮指着卫国皇宫,告诉奴才住宫里的太子殿下,说很久以前,太子殿下驾鸾出宫,有一只雪鹰落在驾鸾顶上。” “太子出街,百姓跪地避视,他怎么看到的?” “哦,他说那时候他还小,好奇太子容颜,趁着人多,偷偷抬眼,一眼就看到了雪鹰,后来太好奇,总喜欢往皇宫方向望,总能偶尔望见几次,雄鹰朝皇宫飞去。” 司徒苍羽听完后,半天没有响声。 多福等得有些发麻,朝着一旁小瑶使眼色。 “他不是客栈少东家,怎么又称为说书先生。” 多福松了口大气 “那位少东家逢人就说自己是说书先生,还不许人称他为少东家。” “哦,除了这事儿,你还听那位少东家说了那些真人真事?” “嗯还有姑娘主子记得与你一同落选的十几位姑娘吗?” 第270章 若是做戏,做给谁看?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不由得想起,她们在地牢时的模样 “记得,她们后来住在玖玖客栈,还办了什么宴会” “没错,那位少东家说,这些姑娘一看就不是好人,说和住在客栈的异族人是一伙的。” 司徒苍羽匪夷所思,“他怎么知道的?” “奴才也不知,他喝得半醉时,随口就说出来了,说完后被堂倌抬走了。” 多福顿了一下,补充道 “他成日醉醺醺的,都当他说得是胡话。” “你叫什么名字?” 多福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低头苦想,好一会儿才记起 “陶晖,对就是姓陶,堂倌都称他陶晖小东家。” “小东家年纪很小?” “小估摸着十二三岁,现在应该十五岁左右。” 司徒苍羽眼里暗流涌动,摆了摆手,让多福退下。 多福贯会看眼色,知道这会儿不能侍从而娇,识趣滚得老远。 一直不吭声的小瑶,出声问道 “主子,要查吗?” “册子查完了?” “查完了,” 小瑶挑重点汇报 “没有查到一条关于猛禽的消息。” 司徒苍羽盯着座上摘抄立青君和青灼的几条信息,陷入沉思 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 若那位叫做陶晖的说得是真的,启鹤玉真的养了一只雪鹰。 立青君同样有一只。 江迭那夜在疆罣原始密林遇到的雪鹰,是立青君的还是启鹤玉的 金甲卫的死到底是南疆人、还是立青君,亦或者是启鹤玉? 司徒苍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眼神倏地很绝,声音冰冷吩咐家将 “去卫国玖玖客栈,找多福口中的陶晖,把人带来。” “主子,不然让属下去,卫都城属下熟。” 司徒苍羽看着小瑶,“正因为你熟,你才不能去。” “主子是怀疑立青阁主和卫国太子相熟” 小瑶问道。 司徒苍羽早就知道两人相熟,默认点点头,指尖敲打着书案“今年第二批小卒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算着日子应该是下月。” “告诉江川,这批小卒回来后,与立青君的合作,到此为止。” 立青君的身份,让他有些不安。 从两年前的名苑楼初遇,到边城合作,立青君处处表现过于完美。 以前是为了银子,弱化了对他本人的了解。 江叔的死,金甲卫的头颅至今没有下落。 不查清楚,不放心。 “主子,是立青阁主有问题?” 小瑶疑惑。 “很有问题,你给幻聪送信,打听一下立青君在何处?” 司徒苍羽刚说完,又反悔 “不用了。” “?” “小卒回来时,记得通知我,记住,前来的那位对接人,不准放走。” 司徒苍羽心中越发不安,以前忽略了立青君这人。 还有青灼,对青灼。 出身低微、怎会凭钱财让立青君高看一眼? 不明不白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 “属下在。” “去卫都城打听一下名苑楼有位叫做【青灼】的花魁,死后埋在何处,找到坟墓后,掘墓查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一旁的小瑶听得有些莫名 “主子,这是为何?” “我怀疑青灼没有死。” “没有死?那为何要诈死?” “她在名苑楼见我后第二天就自缢了,这事太蹊跷” 司徒苍羽想起在靖北候府时,青灼死亡的消息,是珩靖靖的暗卫告知的。 “还能联系到和你对接火铳的人吗?” 司徒苍羽脑子像是有什么绷着,有些人物不断从某处蹦出来。 第二次交接火铳的人就是当初那位暗卫,珩靖靖去世,靖北侯府被毁,手里的暗卫应该都还在。 在谁手里—— 启鹤玉? “不确定,属下试试。” 小瑶说。 “最好将人带来 。” 司徒苍羽要亲自盘问。 安排好一切,已是半夜。 几只夏虫忽远忽近的鸣啼,天空挂着稀稀松松的繁星。 小案上被树压着的两片羽毛,随着夜风灌屋,摇摆不停。 浑浑噩噩数月,司徒苍羽此刻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 立青君、青灼、珩靖靖、启鹤玉江叔的死、金甲卫的头颅 反反复复交错在脑子里。 司徒苍羽踱步去了望北楼,从皓月当空站到黎明破晓。 银白发丝被晨风吹得四处张扬,余光随着乱飞的发尾移动。 眼里湿润模糊。 就算清醒了,还是止不住想你! 两日后, 司徒苍羽在【影火司】检验第一批小暗探。 小瑶找到他说是联系不上对方。 司徒苍羽没觉得意外,启鹤玉不会留这么大的漏洞给他。 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密林暗室去过了吗?” 司徒苍羽问小瑶。 “去过了,主子是打算将人送过去?” “暗室设立十六种不同考验,第一批小暗探检验合格后,统一送过去。” 司徒苍羽急切需要暗探,今日来影火司除了验收暗探进步成果,更多的是加大训练。 “主子,暗室目前的进展,最快也得明年才能完工。” “我知道,这些暗探虽分了登记,甲字暗探还是差了一大截,按照现在的进度明年差不多。” 司徒苍羽算好了时间,只要顺利,明年末第一批暗探就能正式启用。 在这之前,只要能保持边城正常安稳。 查清楚立青君、启鹤玉一日快过一日。 “主子,属下在卫都城郊外找到了青灼姑娘的坟墓。” 家将上前禀报。 “棺木里可有骸骨?” “回主子,有骸骨” 家将停了一下,反问 “主子,你确定那位青灼的是位姑娘?” 司徒苍羽拧眉 “棺木里不是女子?” “棺木里的骸骨是位男子。” 家将补充道 “属下担心判断有误,特地取了骸骨,给仵作。” “青灼的棺木里,确实是位男子,年龄大约十四岁左右。”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 所以,青灼根本没死? 那十七看到的自缢又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是十七撒谎,还是名苑楼故意做戏。 若是做戏,又是做给谁看? 第271章 功高震主,新主尤为忌惮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眼见自家主子越发越精神。 担忧几个月的神情,也日渐松了下来。 司徒苍羽从边城回来后,常常后半夜入睡,次日中午醒。 早膳和午膳,多数都被营养食辅和汤药替代。 难得司徒苍羽早起,后厨准备了一大桌早点。 老管家和家奴围成一圈,深怕他又一口不吃。 司徒苍羽看了扫了一眼餐桌,目光停在萝卜糕上。 “有芙蕖香酥吗?” “有,有,有,马上就来。” 老管家忙应答,难得有喜欢吃的。 一餐下来,司徒苍羽没动过萝卜糕。 老管家疑惑 “主子,是糕不合口味?”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以后换成芙蕖香酥。” 从那以后,萝卜糕在没上过司徒苍羽饭桌。 灌了一段时间汤药,作息日渐正常。 身体慢慢变得壮实。 司徒苍羽调息,试着恢复往日功夫。 到卫国查探陶晖的家将回来了。 没将陶晖带回来,就连玖玖客栈的东家也早就换人了。 没人知道东家一家去了哪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次浮现在司徒苍羽脑海。 陶晖的线断了,再次把信息拉回原点。 交接小卒的立青君下属,成了唯一线索。 司徒苍羽担心人跑了,提早一旬让人在幽谷峰到边城的地界,做了部署。 终于到一千名小卒从海域返回的日子。 司徒苍羽骑着骇钰雪驹,早早在幽谷峰外等着。 小叶长舟,一艘一艘从峡谷缝隙出来。 一年未见的小卒,各个皮肤被晒得黝黑,壮实了不少。 两个时辰后,一千名小卒整齐站在司徒苍羽面前。 唯独不见那位交接人。 “谁带领你们的?” 司徒苍羽问小卒。 “回将军,樊公子说将军在峡谷外等着,让我们自行出发。” 小卒回答。 司徒苍羽眼里起了一丝杀意。 这么隐蔽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事已至此,先将人带回大营。 还是如去年一样,所有人回来后盘问留底,在依照划分各处大营。 “主子,属下以为并没有奸细,立青阁主之所以没派人过来,是没打算继续合作。” 小瑶和几处大营中郎将,查找泄密奸细无果,得出了结论。 司徒苍羽一点儿都不信。 就算不合作,也不会提早知道他守着幽谷峰。 一千名回来的小卒,盘问已经结束。 依旧如去年小卒所描述的一样,一座海岛。 在海岛周围建立房屋,也在海底建立石梁。 根据描述,无论是岛上还是海底,都没有完工。 既然没有完工,那就是还会继续。 不合作,只能说明对方心虚了。 对立青君的疑惑,越来越深。 一阵大风扫地,黄叶飞天,已到了金秋月。 江川从梁都城带回来了,司徒苍羽一直想知道的消息。 司徒老太公去世前。 欧阳予确实见过老太公,一连几日陪老太公下棋时,都将左右家奴支开。 司徒老太公去世前一日,到丧葬结束后,欧阳予借故旧疾,没出现。 欧阳予没有家眷,也没有宗亲,平日也少与人来往。 从他死后,家中什么也没留下。 唯独在一处暗格里,找到关于赞扬太子殿下的书籍、 “主子,属下查过,太子一党对欧阳予态度模糊,欧阳予根本不像辅佐太子的。” 司徒苍羽随意翻阅着江川带回来的书籍,书籍里面有关赞誉的经典词句,都被特意标了出来。 “或许,欧阳予只是——” 司徒苍羽停了声。 转而问道 “你说,他为什么会血溅卫国宫墙?” 江川想了想 “护梁国国威名声,还有还有被靖北侯相逼。”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 司徒苍羽没注意他的变化,合上书本 “不是,我猜他出使卫国,从来就没打算过豁出性命。” 启鹤玉说欧阳予是被珩靖靖逼死的,当时他没注意到这话的意思。 一个恨透他的人,怎会为了他的名声,以死相拼。 更何况,他还害死了自己祖父。 他的死,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主子的意思是,欧阳予不是自杀?可在场的使臣都是亲眼所见,欧阳予当场血溅而亡。” 司徒苍羽盯着墙上山河图方向 “是有人让他去死,借珩靖北侯的手。” “让他去死,心甘情愿?” 江川恍然,声音小了几分 “是西南哪位?” “太子殿下登基铺路,梁国人最在意声望,出事前,我声望过高,梁都城和太子殿下早就不满。”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朝着山河图走去。 “功高震主,新主尤为忌惮。欧阳予假传圣旨害死了祖父,陛下和我司徒氏族从此起了嫌隙。” “欧阳予出使卫国,本以为是一件丰功的政绩,哪曾想靖北候为了替祖父报仇,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卫国。” “如我没料定错,他的死是为了做实我名声折辱事实。” 江川不多的表情上,多了一丝异样。 “主子,若真是这样,太子殿下,我们不得不妨?”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 “有什么可防,他是未来太子,兹国拿下后名声必定会大增,登基后,只有不打算继续进攻,迟早鸟尽弓藏。” “太子殿下,能拿自己幼女做诱饵,这样的人,若登基后,肯定不会放过主子。” “就算他想动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暗探的事情,不可让太子殿下知道半分消息。” “主子放心,暗探和暗室,还有铁骑火铳都做了保密。” 第272章 原来他穿这身衣袍,立在秋风里时,是这种感觉 江川梁都城一趟,证实了启鹤玉说得话不假。 祖父的死,欧阳予害的。 他假传口谕,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定罪。 想想可笑,将我恨之入骨的人。 世人皆知,为我以身就义。 清明如皓月的梁国朝堂,何时也有了这等宵小。 还是祖父这笔账,我司徒苍羽记下了。 边城从南北商道相接后,人也多了起来。 有些商贾看到先机,在边城开设起了分号。 边城异族小贩,原本是被知州府推着经商的。 眼见进了新人,还比自己专业。 跟着也眼红。 司徒苍羽借机,让知州府重新操办,商贾学堂。 当初听不懂,不愿学的小贩。 这回规矩的不用小吏上门找人,也能乖乖听学。 自从珩靖靖去世后。 卫国和边城通商的商贾,越来越冷清。 虽然卫国朝堂没有明文禁止。 但,卫国百姓记恨司徒苍羽。 自发的不来边城。 以前,边城商贸多半仰仗卫国百姓。 如今,商道上的杂草比人还高。 此一时彼一时。 知州府诸位大人,每回上府呈报边城政务。 都感叹,司徒苍羽深谋远虑,提前修建分支路线。 南、北两条商贸,边城算是最先吃着红利的地方。 边城,从七年前筑墙镇守,百废待兴。 现在,终于有了欣欣向荣之态。 【梁国-边城-望北楼】 司徒苍羽站在望北楼。 眺望边城清晨的炊烟,东方一抹晨曦。 七年了,终于有了烟火气。 南面是回不去的梁都城,北方是想起来揪心的异国。 最近他都住在望北楼。 呆在将军府,总能想起某人,有时还能见着某人身影。 只是上前抓,总会扑个空。 常觉得,这四年犹如大梦一场。 立在铜镜前,面头白发,轻而易举将他拉了回来。 入秋后,西南便又开始攻打兹国。 皇太子还是一如既往,还没开战,先送来增兵请求。 江川在一旁汇报时,司徒苍羽心不在焉,让他照做就是。 各处军营有小瑶和江川在。 他就很少去。 一来受不了将士们看他的眼神,二来连初几被放权都心知肚明。 于是训练愈发严厉。 司徒苍羽窝在望北楼,学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人对子博弈,画扇面,研究某种花草用途,编撰闲书 黄叶落满庭,他从不让人打扫,只是习惯的呆坐,看黄叶一片亦或是无数随风盖地。 多福挺着大肚问他 “主子,看啥呢?” 过了一会儿,出来一道微声。“没看人” 多福听得古怪。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时,发觉自己喉咙被卡住了。 一阵秋风刮过,司徒苍羽一袭素雅宽袍,赤足站在望北楼房顶上。 白发,白袍,冷秋风迎面扫来,袍摆、发丝跟着飞舞。 好似世外高人,立于上方。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清冷清醒。 原来他穿这身衣袍,立在秋风里时,是这种感觉。 霜风凛冽刺骨,也没心凉。 “主子,柯王爷来了。” 多福一手撑着后腰,仰头大喊。 这么冷的天,主子是发疯嘛! 半晌,司徒苍羽才回过神。 “柯王?” “刚到府上。” 司徒苍羽赤脚,准备下楼。 被多福上前拽着衣袖 “主子,咱好歹也穿双鞋。”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被冻得发红的双脚。 这段时间他总是不穿鞋,就像那人一样 整理好仪容后,不紧不慢回府。 柯王和太子关系俱佳,在梁都城常伴太子左右,出征后也一路相随。 当初他违令,偷跑来边城,为的也是太子殿下。 有了祖父的事情,心里再多情分,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柯王爷一路风尘仆仆,从西南到边城,累死了数匹马。 他自己也是半条命,停在上御将军府门前。 一番洗漱后,坐在太师椅上等司徒苍羽。 太累了,最后瘫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司徒苍羽中午才到府。 看见一脸疲态的人,靠着椅子睡得正香。 没让人打扰。 自己先去膳厅吃午饭。 吃完饭后,在小庭院喝茶,看书。 多福担忧。“主子,这样怠慢柯王,怕是——” “怕什么。”司徒苍羽捡起一块芙蕖香酥,细嚼慢咽后,才说。“柯王爷累了,关本将何事。” 以前关系不错啊,怎么一下子就冷了? 难道头发白如霜,心也跟着结了霜。 多福想不明白,也不敢多问,招惹烦。 日薄西山,司徒苍羽目光看着书,伸手去拿芙蕖香酥。 盘子空了,手悬在上方。 目光随着移了过去。 芙蕖香酥清幽荷花香,让人心脾生了暖意又长了相思。 司徒苍羽顿了顿手指,缩了回来,淡然又说 “芙蕖香酥。” 多福劝解。“主子,这一下午你吃了不下五六盘,再吃,晚饭该吃不下了。” 司徒苍羽把书放在小茶桌上,抬眸丢了一道冷眼。 多福不怕死。“晚饭后给你备,芙蕖香酥不比萝卜糕,吃多了饭就吃不下了,你天天香酥不离桌,都快超过主食了。” 司徒苍羽没打算听,刚要发火,家将前来传话,说是柯王爷醒了。 柯王爷坐在椅子上,手捏着脖子,舒缓压了一整天的脖子。 见着司徒苍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上前。 “苍羽兄,你回来怎么也不让人喊醒本王。” 司徒苍羽轻轻勾唇,眼里没什么波动地说 “王爷一路辛苦。” 柯王微愣一下。 “西南出了大事,本王一路快马加鞭前来。” 司徒苍羽撩袍坐下 “发生了何事?需得王爷亲自前来。” “苍羽兄,应当知晓,入秋后,迎来了与兹国第一战。” 司徒苍羽淡然一笑 “当然,太子殿下调兵的手令还在我书案上。” 柯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掩藏 “西南能持久入战,全有赖于苍羽兄增援。” “” “上月末,与兹国对战时,我国军队刚到兹国城墙下,就看到城墙上挂满了头颅。” 最后两个字一出,司徒苍羽散漫的眼神,顷刻明亮,抬眸看着柯王。 第273章 刑犯嘛,不能死,但得足够惨 【梁国-边城-将军府】 “没错,就是你当初上奏,金甲卫的头颅。” 柯王爷又继续说 “你知道,西南偏南方,入了三秋依旧炎热,城墙上的头颅爬满了尸虫,高温下发臭的尸味弥漫散开,实在是闻之呕吐不止。” “陛下知道了这事,让本王前来与你携手查清晨,金甲卫的头颅,怎么会到兹国手里。” 司徒苍羽除了最初的一惊,后面一直静静听着。 单单因为金甲卫头颅,就让柯王前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开门见山的说 “还有别的事儿?” 柯王眼神瞬间急促。 “王爷不妨直说,你我既要携手查案,又何必瞒我。” 柯王爷,想了想,屏退左右后才说。“你猜得没错,确实还有别的事。” “” “尸臭漫天,士兵好多闻了恶臭,腹泻不止,根本无法作战。” 又顿了顿。“殿下不敢告知陛下,又不能休战,只能每日去兹国城下——” 柯王垂眸,实在是难以启齿。 说到这些,司徒苍羽已经猜到了。 去城下的士兵,假意宣战一番,回来后同样染上病。 皇太子为了面子不肯向梁都城透露实情,肯定是侧重上奏了金甲卫。 柯王亲自前来,便面上是助力查金甲卫案件,实际是找出破解兹国尸臭之法。 司徒苍羽完全看清了,留着面子,没继续追问。 “腹泻不止的病因,可有查出?” 柯王摇了摇头,吐出一口重气。“军医都查不出缘由,身体无大碍,就是接近兹国城下,闻到恶臭就会腹泻不止,回营歇息几天就没事了。” “王爷,说实话,金甲卫的案件,已经呈报梁都城。” “本王当然知道,案卷,陛下都给本王了。” 柯王喝了口茶,人也跟着放松了。 “案子肯定不好查,边城到兹国像个数万里,事情发生已有半年,按理说早就头颅也该只剩下骸骨了。这和南疆人的出逃肯定有莫大干系。” “殿下在西南日子煎熬,早日查出真相,才能早日攻下兹国。” 司徒苍羽本想自己查金甲卫的案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柯王是为了太子殿下来的,定是查不出真相不会罢手。 既然如此,那就查! “为太子分忧,是为臣子本分。” 司徒苍羽起身。“不知,王爷有何打算,怎么查这案子?” 柯王正准备唤人,就听见自己肚子咕咕作响。 “王爷,咱们边吃边说。” 司徒苍羽一点都不饿,嘴巴里现在还有荷花香。 柯王也不拿乔,抓紧填饱肚子。 吃完饭后,两人一同到了书房。 “这是我这几年,查到兹国与雪国的消息。”说着,将小册子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接过,随即翻了起来。 柯王继续说道 “从你两年前递消息给我,兹国和雪国我就派人多加留意,南疆人族上和雪国同族,金甲卫的头颅能出现在兹国,雪国人肯定有参与,说不定还是主谋。” “为什么非得用万里外的金甲卫,要是挑衅,用周边官员的更有威慑。” 司徒苍羽背靠在书桌沿上,低头翻看小册子。 柯王爷的分析,句句在理,应该说都能得到证实,这些早在一年前,珩靖靖就告诉他了。 “嗯?王爷,怎么中间有断链的?” “哦,秋冬战事繁忙,人手不足,就撤了回来,所以没有记录。” 司徒苍羽不动声色挑眉。 还真是随性,随心。 看完小册子后,司徒苍羽没多大收获,柯王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 “幻聪刚从雪国回来不久,那地方常年冰雪,人烟稀少,找到雪族族长首领,更是难如登天。” 司徒苍羽对雪国驭雪和南疆人的建山,有了新的看法。 “雪国族人,神秘莫测,甚少与异国人交涉,深入雪国查探,费时费力,对案件帮助不大。” “王爷有其他打算?” “查南疆人,从你的疆罣密林开始查,四周十国也有不少南疆人。” 柯王说到后半句,眼里多出一丝狠绝。“本王已经派人去往各国,寻找南疆人踪影,不久后这些人都会带到边城。” 司徒苍羽听出意思,没在说话。 太子的手腕他清楚,同样,柯王爷对完是位闲王,只有对太子的事上心。 上心便是无心。 “苍羽兄,等人到后,南疆人的秘密都会摊开,从你边城逃出去的南疆人就会坐立不安。” “只要他们坐立不安,就会露出马脚。”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附和道 “王爷这么有把握,散居在四周十国的南疆人,可不好找。” 柯王胸有成竹 “放心,群居就会有利可图,只要利益得当,找他们还不是信手拈来。” 司徒苍羽没往深处想,若是能查出真相,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苍羽兄,本王想见见知州府几位大人。” “知州府?” 柯王颔首 “本王一路奔骑,就是为了早日前来见知州府的官吏。” 这倒让司徒苍羽没想到。 “王爷既然开了口,明日传他们上府一趟即可。”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主要是柯王爷自述,司徒苍羽在一旁听着。 翌日,上午。 知州府的几位大人,衣冠整整的站在正厅候着。 知州府的官员都是从梁都城委派来的,跟着司徒苍羽这些年,见识了他的本事。 经历这么多事,对司徒苍羽的敬仰没半分缩减。 只要司徒苍羽一句话,这些知书者也的官吏,也能上阵杀敌。 一番虚寒后。 柯王和司徒苍羽并排坐在上方,几位大人对坐两侧。 “今日请诸位大人来府上,主要是柯王爷有事找大家。” 司徒苍羽照实说。 众人:“王爷有何吩咐,属下们定当竭尽全力。” 柯王爷满意点点头,“诸位大人不是外人,本王开门见山直说。” 众人:“王爷请讲。” “本王想在雪国边陲建立一处露天刑场。” 此话一出,安静无声。 知州府几位大人相互对视,最后目光统一落到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瓷茶盏,慢悠悠品茶。 柯王继续说道 “给诸位大人一旬的时间,把露天刑场建好,本王不要菜市口的下刀斩立决,而是各种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刑。” “刑犯嘛,不能死,但得足够惨。” 第274章 靖北候真是活该,他羞辱梁国在先,折辱你在后 【梁国-边城-将军府】 “这”许大人摸不清缘由,看了一眼司徒苍羽,目光看向柯王,问道。“王爷边陲荒野无人,建刑场有何用途。” 柯王露出淡笑 “诸位大人只管照做就是,上御将军和本王都已商量过了。” 言辞不容抗拒,叫人过来是督促事情落成。 司徒苍羽静坐一旁,该颔首的时候,配合点头。 几位大人见司徒苍羽口都没开,也不知其真实想法。 最后支吾开口:“那修建的费用?” 知州府几位大人,来边城后是过过苦日子的。 司徒苍羽的俸禄都被他们精打细算,柯王开口新建的刑场,自然也得精打细算。 柯王愣了一下,看向司徒苍羽 “上御将军,边城紧缺?” “这七年来,没有不缺银子的时候。” 司徒苍羽淡漠继续 “边城还围着许多待修缮的地方,紧缺得很。” 柯王大笑两声。 “无妨,银子从本王私账走,许大人,刑场的事,你们先张罗着,银子本王让府兵送来。” “王爷,一旬完工,实属时间紧凑,边城都是异族工匠,行动缓慢,恐会耽误。” 柯王又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对方依旧一言不发的喝茶。 “依大人所言,有何法子能不耽误工期?” “嗯边城大工程时,也会聘请驻防兵帮忙,不过如今边防大营没以往多。” 许大人起身拱手 “微臣斗胆,请王爷府兵帮忙协助。” 柯王爷算是长见识,没想到边城得日子过得如此寒酸,紧凑。 刑场是他要修的,银子和人都得自己出。 边城官吏,比清泉还离谱。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只能答应。 当场让统领跟着知州府大人当差。 “苍羽兄,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打发走知州府大人后,两人顺着楼廊往里走。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不以为然 “是吗?——” 柯王肯定:“是。” “王爷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 柯王闻言,认真想了想 “性子冷了几分,人也少了股劲儿。”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 柯王见他不应声,试探性问道。 “是和卫国靖北候有关吗?” 司徒苍羽步子顿了一下,歪头看向他,眼里闪出一丝异样 “王爷这是什么话?” “西南虽然离边城远,但还是听到风声了。” 司徒苍羽饶有兴致。“王爷都听到什么了。” “靖北候真是活该,他羞辱梁国在先,折辱你在后,哪曾想会死在新婚当夜。” 司徒苍羽闻言,字字打在心尖上,步子不由得加快。 柯王意犹未尽,追问 “苍羽,你说实话,靖北候真是你杀的?” 司徒苍羽心口被什么抽了一下,眼圈发胀。 掩盖音色的轻轻【嗯】了一声。 柯王像是得到探寻已久的答案。 勾起极大兴趣 “不愧是上御将军,为梁国解决一大隐患。” “好好说说,你是怎样要了他的命。” “还有,你这一头白发又是怎么回事。” 柯王问题多,每一句无心闲话,都打在人心口处。 司徒苍羽捡着字听,每个字都似千万寒冰铁石。 两人回到院子后,平坐在茶室软榻上。 司徒苍羽避无可避,收了眼里不该有的情绪。 “传言属实,人是我杀的,满头白发或许是老天怨怒。” 声音冷又绝,听得他自己浑身不舒服。 柯王有些得意。“想当初,我冒死北上,想让长公主拜他为师。” “靖北侯府大门紧闭,目空一切连拜帖都没收,这样的人,我以为他能得意一世,最后还不是做了你的刀下魂。” 司徒苍羽不想继续聊下去。 生硬转了换题 “修露天刑场,是为了什么?” 柯王神秘兮兮 “不可说,还不可说,到时候你看好戏就成。” 司徒苍羽猜到了几分,不过没破了人家兴致。 “王爷就在府中好生住下,我过两日要去大营巡查,若有急事你让多福带信儿。” “这么快就要出去了。” 司徒苍羽实在没什么精力应付他,瞎编了借口 “现在边防大营只有三处能守边防,事比以往多。” 柯王像是想到什么,半个身子伸在茶案上,低声问道 “苍羽,三十万兵权,你真给出去了。” “早给了,王爷久居西南,殿下手里多了三十万兵,你难道不知道。” 司徒苍羽知道他带了几分试探意味,自己也没客气。 “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为何要这样做,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后,天下梁兵不还是归你掌管。” 司徒苍羽扬眉,“王爷都说了,以后天下梁兵尽归我管,现在在太子麾下又有何妨。” 柯王讪讪然,重新端坐。 “苍羽,你真的变了。” “王爷谬赞,为人臣子,当以梁国夙愿为先。” 司徒苍羽起身准备告退 “还有些要事处理,晚些时辰与王爷一同用膳。” 司徒苍羽走后,多福在一旁伺候。 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家奴,从小挑轻的活干。 府上但凡来了贵客,都是他往跟前凑。 在梁都城如此,在边城跟是一样,边城贵客少,他偷懒的时候越来越多。 “王爷,奴才陪你下棋?” 柯王从小就认识多福,上下打量他一番,嘲笑 “多福,你得改名。” “改名?” “改成福娃。”除了多福,里外都笑了起来。 “” “好了,让他们都下去。” 多福将人撤走后,双手托着圆肚,立在一旁。 一盏清茶后,柯王睨眼问他 “福娃,你家主子,从卫国回来后就这样了?” 多福来劲,靠前两步 “王爷,这已经算好的了。” “什么意思?” “主子刚从卫国回来,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走,足足喝了一个月汤药,食补。看起来才有点儿气色。” “看来在卫国地牢受苦了。” “谁说不是,刚回来时,每夜都不睡床上,穿着宽袍,随地躺着,吓得阖府上下,没人敢大声说话。” 多福想起上两个月的日子,觉得自己过得异常艰苦。 “他杀了卫国仅次于首的靖北侯,能有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柯王打消了,心里那点凭空生出的多虑。 “要不是六十万大军压境,铁骑持长枪入卫国,卫国皇帝怕是千万个不愿意放主子归梁。” “看来,话本上写得,确实属实。” 柯王叹气总结。 第275章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无声无息,被黑夜吞噬殆尽 【梁国-边城-将军府】 已经几个月没听人说起【靖北侯】三个字了。 司徒苍羽回到自己房间后,精疲力尽关上房门。 从架格处,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价值连城的碧玉短匕、琉璃球、手稿、竹扇、画作 屋子里没有灯,封闭的四周静谧又暗沉。 房顶上天窗,透着日光,正好映在木箱里。 箱子里的物件,犹如璀璨珠宝,熠熠生辉。 司徒苍羽站在暗处,看着日光下的箱子。 想伸手去摸,又停在了半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箱盖子,被重重盖上。 一道疲惫又低沉的叹气,在幽暗的房里响起 翌日。 刚破晓。 司徒苍羽打马朝雄关大营去了。 暗室的修建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 小瑶、江川和几大营中郎将都在此处。 司徒苍羽一袭白衣宽袍,驾着骇钰雪驹,奔驰在山谷中。 身后跟着上万匹战马。 萧萧马鸣,马蹄疾疾,山野动荡初醒。 刚起床的中郎将们,看到这般景象。 胸中澎湃万千,纷纷驾马去追司徒苍羽。 骇钰雪驹立在山顶上,晨阳照万物。 马背上的人,两鬓冒着细汗。 大口喘着粗气,面向东面的晨辉。 【想带你跑马——】 “将军。” “将军。” 身后的中郎将们,打马赶来。 所有人,并列一排,面向东面。 司徒苍羽没回头,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来。 金戈铁马,立于山顶,初阳拂过,秋风扫过,铮嵘岁月,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 “将军,你一袭白衣,驾着白马,领着铁骑飞驰,像极了天上神仙。” 中郎将捧着大碗,边吃边说。 司徒苍羽没了前两月的拘谨。 促狭道 “你是想说,像天上放马的弼马温!” 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江川和小瑶坐在司徒苍羽对面。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有都会心一笑。 中郎将各个都是直率人,端着碗,往司徒苍羽面前凑。 都想让司徒苍羽去自家大营住一段时日。 从三座大营拔营交权后,司徒苍羽来大营的次数屈指可数。 后来又发生了卫国的事情。 本就心里结了疙瘩,时间久了,他们也想通了。 今日见将军又回到了,昔日策马扬鞭的英姿。 都高兴! 司徒苍羽来者不拒,不仅要去几座大营轮番住上一段时日。 检验大营训练,也会加强。 刚高兴没一会儿的中郎将,又默不作声端着碗,朝后退。 营房又是一阵热闹。 一整天下来。 没人再去提过去的事情,都铆足劲在司徒苍羽面前表现。 从暗室地方出来后,只剩下江川、小瑶和司徒苍羽三人。 江川没回府不知道柯王来了。 小瑶几乎每日都回府,虽知道柯王来了,不过不清楚为何而来。 借机问司徒苍羽 “主子,柯王爷来所为何事?” 江川和小瑶都是他心腹,司徒苍羽没打算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柯王来查金甲卫的事情,金甲卫头颅被挂在兹国城墙。”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其余两人也跟着上马。 司徒苍羽居中,小瑶和江川二人跟在两侧靠后半步。 马道很宽,三匹马并列也不拥挤,马儿漫步朝前。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露出少有的痞笑:“太子殿下被扰的无法开战,所以柯王才北上。” “金甲卫头颅在兹国?这案件当初我们花那么多心血,都没结果,柯王爷能查出吗?” 小瑶打问号。 江川想了想 “主子,是不是骸骨有问题?” 司徒苍羽扭头看向他 “不错嘛,一下就问到点上。” “查不查案不重要,重要是解决骸骨留下的麻烦,兹国城外臭气熏天,梁兵一踏入就腹泻不止,柯王爷是来找解药的。” 司徒苍羽回头,继续朝前行走。 “解药?南疆人都没了踪影,怎么找。” “你忘了,除了疆罣山脉逃走的南疆人,你还在别处见过。” 小瑶解释 “那些南疆人都同化为异国人,没什么用。”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 “有用的。” 三人回到雄关大营后,准备洗手吃晚饭。 江川憋了很久的问题,“主子,你说司徒老太公的死,会不会和西南那位有干系。” 司徒苍羽一愣,半晌,摇了摇头 “应该没关系。” “为什么,欧阳与的死是那位一手策划的,欧阳予如此忠心,老太公的死怎会与他没干系。” “若真是那位让其假传圣旨的,那么欧阳予就不会甘愿赴死。” “这是为何?” “欧阳予倾慕那位,害死祖父是想让司徒氏族与梁帝生出嫌隙,太子虽无大才,但也算敦厚,想不通这样的计策。” “可是让欧阳予赴死,也是他的计策。” “欧阳予的死,是有人给他定了主意而已。” 江川恍然 “所以主子才故意避开柯王。” 司徒苍羽笑笑,扬了扬下巴 “你还要挡我多久?” 江川不好意思收回胳膊,跟在司徒苍羽后面。 “主子,这仇要报。” “留着,等时机。” 雄关大营今夜生了篝火,所有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端着碗,朝着梁曲。 明月高悬,篝火映人暖。 很久没这般痛快了,司徒苍羽这样想。 同在一片天地的梁兵也这样想。 司徒苍羽又想起柯王对他说的话。 【苍羽,你变了!】 或许真的变了。 人,总会变。 别人在变,自己也在变。 到底好与不好。 其实不重要,唯由当下对酒高歌。 司徒苍羽喝了不少酒,被扶进营帐时,嘴里喋喋不休。 谁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帐内烛火熄灭后。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无声无息,被黑夜吞噬殆尽。 “你说,主子好了吗?” 江川问身边人。 “好了,你看,今日跃马扬鞭、英姿焕发犹如驾着飞龙在天。” 小瑶扭头反问 “你说呢?” “” “我觉得还没有。”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觉得主子还没有真正好过来。” “咱们插不上手,只能多帮主子分忧点旁的。” 江川眼神落寞,木楞颔首。 第276章 好你个珩靖,靖北候死了也不安生 【梁国-边城】 雄关大营的配备火铳的铁骑,已训练一段时日。 趁着司徒苍羽在,都蠢蠢欲动,想展示一番。 司徒苍羽一袭宽袍白衣站在校场台上。 白色发尾被风带了起来,肆意飘逸,整个人冷清又脱俗。 台下是金戈铁马的铁骑将士,火铳对他们来说很新奇。 上万的铁骑,只有一千五百支火铳。 粥少僧多,没分到的,各个眼红。 火铳平射五百米左右,仰射八百米左右。 一千五百名铁骑将士,环环射中靶心。 中郎将看出司徒苍羽很满意。 “将军,要是都能配上火铳,咱们雄关铁骑,天下无敌。” 司徒苍羽没出声,继续看着台下。 中郎将以为没机会了,准备撤退。 “练了多久?”是司徒苍羽问的。 “不足两月。”中郎将紧接着补了一句 “没日没夜地练,都怕被刷下来。” “小瑶。” “主子有何吩咐。” “暗室旁边加多一处火铳库,铁骑和暗探人手一支。” 中郎将大喜,毫不掩饰的朝着台下大喊 “火铳,人手一支。” 台下欢呼热浪。 司徒苍羽勾起唇角浅笑 。 “都捂好了,不得令不可外露。” “放心,兄弟们都清楚。” 一旁的江川有些担忧,上万支火铳,太惊人了。 “主子,瞒不住的。” 司徒苍羽看着台下高呼,目光深不可测:“瞒不住,就想办法。” 司徒苍羽没在军营待几天,各处大营巡查一番后。 第八日回了将军府。 柯王这八日,没有半点闲暇。 随行的三千府兵,两千抽走去知州府,剩下一千派去了卫国。 司徒苍羽回府后,听到消息后,顿觉可笑。 难道卫国少了珩靖靖,就成了人人能进去踹两脚的软柿子。 饭桌上,柯王心情大好的讲述这一千乔装后的府兵,到卫国后干什么用。 “靖北候就是被世人传的邪乎,现在没了他,各国进卫都城的前赴后继。” 司徒苍羽没接话,转而问 “王爷,之前从边城回梁都城,陛下为何没有治罪。” 柯王一杯酒下肚,带着几分逗笑神情 “我有护身符卫帝给的不对,是现在的太上皇。” 司徒苍羽放下筷子,疑惑不解看着他。 柯王几杯酒下肚,话压都压不住,什么都朝外冒。 “靖北侯高洁,不见本王,可是卫帝见我啊,” 说着又是一杯下肚。“这护身符就是卫帝写给陛下的信。” 司徒苍羽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回想,这些年陛下对卫国的模棱两可。 “卫帝写给陛下的,他们一直有联系?” 柯王摆了摆手。“没有,卫帝说,从二人双双回国后,就没联系了。” “陛下本要治罪,结果看到卫帝的亲笔信,高兴的什么都忘了,本王出宫前还赏了百金你说奇怪不奇怪。” “后来,陛下又召见我入宫,问卫帝模样变了没有,身体好不好,还作画作诗我从未见过陛下对谁如此关心过。” “陛下高兴高兴” 话还没说完,人醉成一塌糊涂。 把人扶下去后,司徒苍羽看着桌上的芙蕖香酥。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严冬的新年。 珩靖靖霸道的指使人生火,银雪覆山,月光皎洁,城郊湖畔一片静谧。 那时珩靖靖毫无保留的将他心中谋划摊在面上,嘲笑陛下无能,梁人呆滞老实 梁、卫两国君主的模糊交情。 还有,还有,和我说新春新喜。 那是在边城这四年里,唯一有人只对我一人的祝福。 “主子,菜冷了,奴才再热热?” 司徒苍羽从思绪中抽离。“不用了。” “主子,还去望北楼吗?” 这句是小瑶问的。 司徒苍羽起身,听着落叶声:“院子打扫没?” 多福忙上前接话 “没呢,听着主子吩咐,等初冬后再打扫。” “我自己去,你们都别跟着了。” 说着撩袍朝望北楼走去。 望北楼离将军府并不算太近,步行需一个时辰左右。 夜黑风高,司徒苍羽手里提着一盏灯。 朝着望北楼溜达。 他不是不想住将军府,他是害怕。 三年多的时间,珩靖靖在将军府也就住了短短数日。 从前也想,但都是往卫都城想。 现在只要一想到卫都城,就只剩下那座冰冷的墓碑。 府中充斥着他的身影,那间房里几乎能听见他的声音。 沉溺其中,最后都被满床鲜血惊醒。 那夜喝得太醉,让人后悔。 没和他说句话,让人后悔。 没查到真相,更让人悔恨交加。 有时候真的很想,他真的是大漠戈壁传说里的伏地魔下凡。 这样人就还在,哪怕两人再无昔日情分。 只要想到卫都城,不是一块墓碑就行。 望北楼后院青石板上,积起来一层落叶,夜风扫过,总能听到淅淅沥沥响声。 整座楼里一片漆黑,他手里的一缕微光,孤寂又可怜。 司徒苍羽微微躬身,吹没了唯一的光。 整个人,陷入无尽漆黑中。 许久后,院里传来低沉又克制的啜泣声。 “主子,柯王派去卫国的府兵回来了。” “?” 柯王派去的是伪装暗线,应该是在卫国重新扎下根基的,怎么都不会这么快回来。 小瑶挑着重点说 “人回来了,只有一个活口,王爷让你快回府。” “一个活口。”了望朝霞的回头。 红肿的双眼和白如银雪的发丝,显得格外怪异。 “带着九百九十九具尸体回来的。” 司徒苍羽莫名后颈发麻。 珩靖靖封侯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拔出各国暗探。 除了对自己手下的金甲卫留情。 其余异国奸细,都是连根拔出,留有一个活口带着尸体回去。 也是这招,让他名声大噪,也让各国朝堂不再敢往卫国送暗线。 “苍羽,你总算回来了。” 柯王气得不行,开口骂人:“卫帝还是人吗?本王一千府兵,九百九十九人被挑断了手脚筋,最后一刀毙命,还让人把尸首带回来,卫国新帝太狠毒了” “都说新帝是团草包,草哪儿了,全他娘的装得。” “好你个珩靖,靖北候死了也不安生,这阴毒的手段,全是他的功劳。” 司徒苍羽眼神骤然冷却,甩手走开。 第277章 若真如此,王爷就得回梁都城领罪了 【梁国-边城】 “苍羽,苍羽,你怎么走了。” 小瑶忙解释 “主子跑马赶回来的,先换身简袍。” 柯王府兵在西南也是能上战杀敌的,如今成了这副下场。 他自己有些慌了。 “王爷,找仵作验过了吗?” 是小瑶问的,按自家主子脾性,这会儿不会出来帮着料理。 “找什么仵作,想知道什么问他。” 说着指向唯一的活口。 小瑶朝那处看去,人虽是活的,魂丢了大半。 “来人,给他端碗热粥来。” 一碗热粥下肚后,小瑶问 “说说你们是怎样被发现的?” 柯王坐在一旁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天。 “我们乔装去到卫国后,开始都很顺利,所有人都顺利进入卫都城三省六部官员府邸。” “都顺利进入?” “对,几乎没碰上意外。” “王爷安排我在名苑楼将他们传递出来的消息,送给王爷。” “差不多每天都能收到消息,就连卫帝的行踪,也能探听到。” 小瑶忍不住质问 “太过顺利,这么大的纰漏你们都没察觉。” 府兵委屈 “世人皆知新卫帝昏庸无能,以前是靖北候把持朝野,所以——” “所以你们就越来越放心了。” 小瑶又问 “那是怎么被发现的?” “昨夜半夜,我被马蹄嘶吼声惊醒,醒来时全身无力,身边全是潜伏的兄弟们。有人上前把我拉到一旁,看看他们一个一个挑断手脚筋,最后在一一刀下去。” 府兵全身发抖,缩成一团。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放了我,让我把尸体带给王爷天亮后,等看清四周,才发现我们就在两国相邻的边界上,几百米开外就是边城驻守的了台。” 小瑶仔细听完后,上前对柯王说道 “王爷,你先下去歇息,剩下的属下代劳。” 柯王爷见司徒苍羽还没出来,也没其他法子。 “行,交给你处理。” 小瑶派人把尸体埋了,又整理了一份名册交了过去。 最后才去见司徒苍羽。 “主子,处理好了。” 司徒苍羽坐在府营校场台上,看着府兵操练。 从听到柯王派来府兵去卫国,他就猜到了这些人结局。 “柯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火气还没消。” 小瑶避重就轻,没把柯王在院里不停咒骂靖北侯的事情说出来。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 “他是忘了,自己当初求人的那副嘴脸。” 小瑶知道他有气,不敢多言。 “你去通知知州府许大人,接下来只要是柯王爷吩咐的事情,按例照做就行。” 身子往后靠,仰着头望着天。“要是用人,只用他那两千府兵。” 小瑶一一应下。 “主子,那位府兵说,领头的人是位年轻公子,要不要查查。” 司徒苍羽疑惑的打量她。“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 “现在谁还敢往卫国送入。” “可是之前我们府的家将,去查青灼姑娘和玖玖客栈陶晖也没事。” “那是人家知道我们查不到有用的。” 须臾又说 “也和卫都朝堂没关系。” “可是,金甲卫渗入进去,也是全身而退。” 小瑶佐证。 司徒苍羽仰天蹙眉,“你自己琢磨去,为什么四周十国奸细都死了,唯独我们的全身而退。” 说完,摆手让她退下。 司徒苍羽在府营待到夜幕。 柯王爷本意是找他帮自己出气,没想到,人进府后再没见过。 晚饭前,柯王明显不悦。 司徒苍羽压着气,云淡风轻的问 “王爷,还气呢?” “苍羽,你躲着我干吗?” “让王爷消气啊。” “卫帝贼人,这般手段,本王绝不放过他。” 说话间手里的茶盏被怒气掀翻。 丫鬟想上前清理,司徒苍羽飞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丫鬟默默退了回去。 “王爷,你得想着如何让卫帝放了你。” 司徒苍羽面色如常,声音却冷了几分。 柯王一听,看向司徒苍羽的眼神明显有敌意 “苍羽,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去卫国成了次婚,胳膊肘往外了。” 话音刚落,他才察觉自己失言。 往回找补 “苍羽,本王气糊涂了,你别多心。” 司徒苍羽缄默不语,看着手里的茶盏。 死一片的静。 以司徒苍羽为中心,散发着一种令所有人生畏的寒。 离他最近的柯王心里发怵。 这人,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在柯王第十次心里盘算,该如何解释刚才的话时。 司徒苍羽放下茶盏,朝他淡然一笑,好似一切如常。 “王爷多心了。” 司徒苍羽两根手指轻点着桌面,继续说道 “王爷,可还记得陛下曾说了什么。” 梁帝对他说得太对了,到底是哪句,没想起来 “什么话?” “王爷从卫国,回梁都城后,陛下私下说了什么?” “私下” 柯王回想,倏地,猛然起身。“苍羽兄,我真闯祸了。” “王爷想起来了。” “陛下告诫过我,不许本王的兵,再次踏入卫国。” 柯王有些后怕,若不是司徒苍羽提醒,他早就忘了。 梁帝对他带信回来,高兴了好久,告诫的话早就淹没在喜悦下了。 “苍羽,你得救我,陛下说过,决不轻饶。” 现在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被陛下发现。 司徒苍羽现在才发现,这人变脸有多快。 “你我本是同族亲,这事我替你想好了。” “该如何?” “人是乔装去的,又一个不少的回来。只要装作这些人和你毫无干系,不是你派去的,就不能证明王爷的兵,去了卫国。” 柯王恍然大悟,忽然又觉着不对 “可是都被卫帝发现了,他要是向梁都城传信,这事就瞒不住。” 司徒苍羽笃定开口:“他不会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启鹤玉本就看不上梁帝,更没把你柯王爷,放在眼里。 “新卫帝和咱们陛下没有旧交,他连审问都没有,就把人杀了,还把尸体带回来,就是想告诉你。” “告诉本王什么?” “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看卫帝愿不愿意放过你。” 想到刚才,柯王有些窘迫。 司徒苍羽面色依旧,“王爷也不用担心,静等几日后从卫国出来的传言。” “传言?” “对,谣言有得时候也是一种手段。” 司徒苍羽嘴角勾笑 “只要传言说奸细惨死,没带上王爷的姓名,就是卫帝放过你了。” “那要是传闻指名道姓是本王呢?” “若真如此,王爷就得回梁都城领罪了。” 第278章 现在能种鸢尾吗? “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 司徒苍羽见他还不明白其中厉害,又说 “王爷,你知道我为何收复边城后,不北上,染指卫国领土?” 柯王摇摇头,那要命的告诫,在脑子里不断重复。 “因为,陛下不让。” 停了一下,“陛下不许我麾下的梁兵踏足卫国,更不许梁人伤卫国一株一草。” “新卫帝登基不久,能先让你手下的人渗入卫都城各家官邸,又在一夜之间将人强掳边陲,在仅隔梁兵几百米的地方杀了他们。” “你还觉得,卫帝是草包吗?” “按你这么说,卫帝根本没有理由放过我。” 柯王心知肚明,当初没那封信,陛下一定会治他的罪。 西南战事毫无进展,他需得留在太子殿下身。 本想替太子殿下,提早在卫国安插暗线。 谁能料想,既然忘了陛下旨意,还有卫帝真不是草包。 “我想他会。” “新卫帝登基后,以前的暗探都被拔了,他死后,各国都蠢蠢欲动,想送暗线去卫国,只有你先动了身。” “对付你麾下的人,就是杀鸡儆猴的作用。” 柯王忽然想起。“你的意思是,他想让列国都知道,没了靖北侯,卫国依旧如铁桶难进?” “没错。” 柯王有了一丝希望,只要卫帝不说是他手里的人,梁帝就不会查。 他依旧能好好辅佐太子殿下。 “苍羽兄,你行啊!” “我也是胡乱分析,事情会如何发展,还得看从卫国散出来的谣言是怎样的。” 柯王颔首,司徒苍羽真的变了。 有些陌生、疏离又有些对什么不在乎的样子。 聊完正事,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柯王想起无心失言,准备把话说开。 刚要开口。 司徒苍羽先出声说 “王爷,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 “哦。” 柯王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翌日。 知州府大人和柯王麾下的统领前来汇报露天刑场。 有了钱,又够银子,在第十日。 完美竣工。 柯王让人驻守在露天刑场,又吩咐知州府,打造十几个巨型铁笼,搬到露天刑场。 知州府一切照做,银子和人,照例问柯王爷要。 “主子,柯王爷这是准备在露天刑场审问犯人,可是边城如今没什么非他一位王爷要审问的重犯。”小瑶骑在马背上,望向同样骑着的司徒苍羽。 二人在另一座山头,前方不远处是柯王爷搭建的露天刑场。 距离刑场百米的地方,是漫天飞雪的雪国。 雪国的雪,本分得要命,只落在雪国地界,与雪国相邻咫尺的边城地界,感觉不到一丝冰雪气息。 “在来的路上。” “来的路上,什么罪犯非得到这里审问。” 小瑶看不懂。 “你忘了,他来边城是干什么的。” “查案。” 小瑶好奇。“这么快他就查到金甲卫的主犯了?”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眼里透着鄙夷。“查案?他是来找解药的。” 说完掉转马头,打马回望北楼。 两日后,陆陆续续有身着已服的人,被送到知州府大牢。 柯王亲自审问,全都围绕南疆族人是否会术法、熏天恶臭该怎么破解。 小瑶替司徒苍羽做了几场旁听。 回来后直言,柯王做事毫无人性。 “王爷找来的都是早就同化的南疆人,他们连南疆古语都不会说,王爷审问的问题,他们都没听说过。” “当着南疆男子的面,折磨其妇孺小孩。主子你不管吗?” 司徒苍羽低头画着画。“陛下让我协助,我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堵。” 小瑶觉得自家主子,面对柯王以及柯王的事情,都过于冷静,甚至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和一心扑在梁国夙愿里的主子,太不一样了。 要是放在以前,主子特定尽心尽力,忙前忙后。 是什么让主子变了? “卫都城散消息出来没?” 司徒苍羽依旧低着头。 小瑶抽出思绪,愣了一瞬。“今早边城街头就有传言了,说是有上千名奸细进入卫国,一夜之间全被杀了,还说,那些奸细刚踏入卫国边陲,卫帝就知道了。” 小瑶说完,不经夸赞 “主子英明,料得丝毫不错。看来就算——” 后面想说就是靖北候死了,卫国没受到半分影响。 到嘴边的话,警惕的咽了回去。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继续画着纸上鸢尾。 笔法越发流畅,鸢尾栩栩如生。 过了很久,停笔,盯着鸢尾下方的小字。“现在能种鸢尾吗?” 小瑶虽是姑娘,对种花养树是一窍不通。“啊?属下属下找人问问。” 司徒苍羽起身,把画放进木箱里。 这个木箱里装着他画的鸢尾花。箱子真小,又快装满了。 北方的金秋难得下场雨。 司徒苍羽坐在望北楼窗前看雨,这种浪费时间的事,现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从住进望北楼后,除了多福和小瑶偶尔来伺候,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 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想某人,无所顾忌的宣泄心中懦弱。 白天从这里出去,除了满头白发,他依旧是神采飞扬的上御将军。 夜里踏入这里,无尽的回忆和悲伤,裹挟着他以后的年年岁月。 即便如此,他依旧甘之如饴。 “小瑶,请位人像画师来。” 小瑶纳闷,前两日是要种花,现在又找画师,这样下去,提笔的手还能握紧长剑吗? “主子,你上次问能不能种鸢尾,属下问了。” 小瑶在种花和学画中,选了伤害不大的说。 “三月到十月都适合种鸢尾,现在九月中下,刚好能种。” 小瑶顿了顿。“不过,鸢尾花生长慢,种下后两到三年才能开花。” 司徒苍羽余光瞥到楼下花坛。“找些种子来,我来种。” 第279章 你记得路吗?反正我不记得了。 【梁国-边城】 柯王急着找破解西南尸臭,从北疆各国搜刮回来的南疆人。 全都被他审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有用线索。 眼见就十月。 太子殿下在信笺中说,恶臭越发严重,已经逼近梁兵大营。 若在找不到破解之法,所有梁兵乃至整个西南边陲,就会被动的任由兹国反击。 他等不及,没送到边城的南疆人。 一声令下,将近百位南疆人押到露天刑场,关进去铁笼里。 司徒苍羽听到此事后,什么也没说。 专心翻土,种鸢尾。 知州府的大人会做事,把柯王如何在边城查案,一五一十整理成册,由司徒苍羽批阅后送往梁都城。 这是规矩,司徒苍羽虽掌管边城大小事。 但,柯王不属于边城,也不在监管范围。 梁都朝堂上,分化两帮。 一帮大臣谏言柯王做事太过狠辣,应当斥责。 另一帮是不满司徒苍羽毫无作为,连查案件都让属下代替。 两帮人在朝堂上争吵数日。 梁帝没有表态,梁都城街头巷尾,全都知道柯王查金甲卫案件的决心,同时也议论上御将军不作为的懈怠。 十月的北方,寒风刺骨。 被关在铁笼里的南疆人,又饿又冷。 布满刑具的露天刑场上,柯王端坐正前,专挑折磨人的刑具,越痛越好,叫得越大声越好。 昼夜轮流上刑,凄烈的喊叫声,小孩妇女的绝望哭泣声 惨绝人寰的声音,响彻山谷也传入雪国地界。 柯王在露天刑场旁搭了一处帐子,昼夜都待在此处,深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司徒苍羽一次也没去,只是偶尔派小瑶去看两眼。 小瑶每次回来,都会控告柯王所作所为。 司徒苍羽没觉得意外。 柯王本质上和太子殿下是一样的人,自己要得利益高于一切。 太子殿下,能将襁褓幼女送入战场,柯王爷这番急功近利也算不上惊讶。 “主子,整整过来半月了,那些铁笼的南疆人,一大半被折磨死了。雪国什么动静都没有,王爷又想了新招,夜里架着火堆,把人绑在上面,活活将人烧死。” 小瑶想起那一幕,依旧忍不住打寒颤。 “主子,我们梁国夙愿不是这样的,这样是不对的。” 司徒苍羽很久没听身边人说【夙愿】这两个字,现在听来觉着可笑。 “主子,你救救他们!” “我救不了。” 司徒苍羽声音有些冷,又说 “从他们被柯王府兵找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活不了了。” “为什么?” “你接触过南疆人,应该知道,他们虽然与异国百姓融为一体,但还是收到当地排挤。” 小瑶眼神暗了下来,点点头。“确实,他们其实和其他百姓一样,只是为了能好好活着。” “就算把他们救了,他们能去哪,柯王为了名声不会放过他们,其他异国知道他们从梁国逃出,都会想法设法找到他们,用各种方法套出有用的消息,可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怎样,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王土之上都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歧义,就有掠夺。” 小瑶听完,心里难受。“就因为他们没有国家庇佑吗?就因为他们背着南疆族的名号?” “人无家如无根浮萍,族无国如过街鼠蚁。” “主子,那金甲卫这个案子,咱们一点儿都不管?” 司徒苍羽沉默良久,开口 “你给我请的人像画师呢?” 小瑶以为他忘了这一茬,没想到这会儿记起来。 敷衍糊弄。“已经在找了。” “抓紧点。” 小瑶颔首 “主子,真不管?” 司徒苍羽依旧没回答。 驾着骇钰雪驹去了雄关大营。 江川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月,火铳库建了起来。 打造火铳配件的师傅,已经开始锻造。 司徒苍羽相当满意。 递给他一张纸,“你带一队人,乔装去雪国,将它贴在有人居住的地方。” 江川打开纸,上面赫然画着简单的【下弦月】 “南疆族刺青?” “嗯带身手好的去,记得,若被抓住,就说是我要和他们谈条件。” 江川领命,当日就带领人从疆罣山脉的小径,去到雪国。 小瑶在雄关大营暂住,接替江川火铳库和暗室。 司徒苍羽自己在街头找了一位人像师,带到望北楼教自己画人像。 人像与花草不同,画得怎样,神韵至关重要。 司徒苍羽学起来异常困难,盯着多福的圆脸,画了半个月越画越丑。 柯王消耗完最后一位南疆人,雪国地界,毫无波澜。 急火攻心下晕了过去,被抬回将军府休养。 露天刑场闹得这一出,总算落幕。 上百位南疆人,全都丧命,尸身堆成了一座小山,秋风一刮,满山都是尸臭味。 知州府看不下去,毁了刑场,原地将尸体下葬。 又按照司徒苍羽吩咐,每块墓碑上都写着【边城疆罣山脉-南疆族人】。 将整座山命名为【南疆山】。 柯王从那日晕倒后,一直不见好。 司徒苍羽隔三差五回府看两眼。 柯王每回都问,西南怎样了。 司徒苍羽都照实答。 城头上的头颅依旧在,恶臭渗入梁军大营,大批士兵病倒,太子下令后撤几十里 十一月中旬,江川送来消息。 说是南疆族人,要见他。 不过,要他只身到雪国来。 司徒苍羽一人一马就去了。 江川在雪国边境接他。 “主子,我们只收到了一张让你来的纸条,连人都没见到,属下担心有诈。” 司徒苍羽拉了拉氅帽,雪国真是冷,越往腹地走雪越大,人烟越稀少。 “无法,把地址给我,你们回去。” 江川把纸条呈上 “主子,让我们跟着,雪国这地方太邪性,我们来了快一个月,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你一个人去,我我们不放心。” 司徒苍羽打开纸条,上面字迹弯弯曲曲,一看就不擅长,旁边的图倒是画的仔细。 “你们一个月都没见着他们人,跟着也是徒劳,到人家的地盘,按规矩办事就行。” 司徒苍羽沉声道 “带人回边城,还有大把事等着你处理。” 江川不敢违逆,只好答应。 将军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只要一贯相信他,就是给他最大的帮助。 江川还记得,初战边城番邦时,围堵被困。 司徒苍羽让他相信自己。 司徒苍羽披着大氅,骑在马背上,顺着地图上的路线慢慢朝前走。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雪国,大雪无声飘落,道路两侧的雪墙比马还高。 偶尔能碰上几户房舍,能清晰看见房屋整体,走近才发现,房舍周围没有一点雪花。 雪国人的皮肤很白,几乎可以和他的发色一较高下。 除此之外,和中土上的人,并没什么差别。 纸上的图纸看似很小,走起路来才知道多远。 司徒苍羽开始还在心里默记时辰,走着走着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自暴自弃,干脆不记了。 纸上终点是几座房屋,房屋上画着【下玄月】 司徒苍羽立在房屋前,看着红色的下玄月图腾。 低头抹去骇钰雪驹头上的积雪,拍了拍头 “你记得路吗?反正我不记得了。” 第280章 行,本将应了你的约定 【雪国】 房屋门沿打开。 几个围着兽皮的人,朝他走来。 赤脚、兽皮、下弦月和疆罣山脉那批南疆人一样打扮。 司徒苍羽没有下马。 身子微侧,单手搭在马鞍上,居高临下俯视着。 出来的人,自动立在两侧,有意躲开他的视线。 司徒苍羽这几个字,能横扫四周十国上百的将帅。 这世上,除了某人,没有任何东西,让他胆怯俯首。 就像此刻,他只需拿出藐视一切将军气场,就能让前面的人低头避让。 半响,一位精瘦的老者,旁白跟着一只半人高,黑白相间皮毛的食铁兽。 那人上前朝司徒苍羽匍匐跪拜,食铁兽和其余人照做。 “老生斗胆请将军前来,先请两罪。” 司徒苍羽回正身子,拨开氅帽,声音冷又重问。“哪两罪?” “让将军跋山为第一罪,老生带领族人出逃视为第二罪。” 老者全程匍匐,声音姿态尽显谦卑。 司徒苍羽从马背上跳下了,伸手将人扶起。 “怪冷的,屋里有火吗?” 老者眼里疑惑又愣怔。 司徒苍羽勾唇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带着整张脸也显得生动明媚。 抬手朝着老者打了个响指。 老者反应过来,帮让出道,领着人进屋。 房屋外面看不大,进入里面后,是望不到头的长道。 木质墙上,挂着各种奇异图腾、装饰和大块大块兽皮。 走了一段长道,老者领着司徒苍羽拐了一道弯,进入一间房间。 窗外是大片雪景,房内摆设,全是各种动物皮毛制作而成。 司徒苍羽坐在豹子形状的月牙杌子上,扫视了一圈,蹙眉问道 “没有炭火。” 老者谦卑躬身 “我族不喜火,常年不用炭火,将军稍等。” 司徒苍羽觉着这人,太讲究礼数,比梁国那帮礼部老头,还懂繁文缛节。 那只不容忽视的食铁兽,扭着屁股走到他跟前躺下,活像是只大猫。 司徒苍羽抬手揉了揉毛皮,食铁兽舒服的闭上眼。 “它喜欢将军。” 老者说。 司徒苍羽抬眸,见他还躬身站着。“坐下。 老者行礼,端庄跪坐在前。 司徒苍羽觉得有些诡异,老者全身一副山间野人装扮,却正襟危坐。 “不如,你随意些。” “这是老生现学的,唯恐在将军面前失了礼数。” 司徒苍羽闻言,好奇问 “为什么要学?” “粗鄙之人,长居山野,无人教化,不懂礼节恐招将军嫌弃。” 老者话语间尽显谦恭。 司徒苍羽有些触动,和煦开口 “无法,在你的地盘,按你舒服的来。” 老者眼里瞬间明亮,转瞬间又暗了下去。 “哪有我们的地盘。” 脸上的无奈,收入司徒苍羽眼里。 “该如何称呼?” “将军称老生【甯(ng)】”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甯】寓意美好、和平、安宁。” “将军多才。” 一位小伙,赤手端着火炉进来。 火炉烧得正旺,小伙端端正正放在司徒苍羽面前。 司徒苍羽看他,那小伙瞬间低头移开视线,仓皇跑开。 “小辈不懂礼数,将军见笑。” 司徒苍羽爽朗一笑,小腿被食铁兽拱的热烘烘的。 “甯前辈,应当知道本将来此为何。” 司徒苍羽开门见山。 “金甲卫不是我们杀的。” “我知道。” “谁杀的?” 老者诚恳摇头 。“不知道。” 司徒苍羽目光冷峻审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们会驯兽?” “会。” “鹰、隼谁在驯养?” “将军,我族驯养奇兽,鹰这类猛禽,没人养。”眼前瘦弱干巴的老者,眼神清白无比的说。 司徒苍羽双脚被食铁兽的毛皮,裹得发热,他生出双腿,搭在食铁兽肚皮上。 懒散斜坐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慢悠悠开口 “当初派金甲卫在山脉守护,是为了保全你们性命,如今既然安然无恙,你们留在何处都是你们意愿。” “南疆山。”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只要我司徒苍羽在边城一日,那里你们随时可以去。” “金甲卫一千五百具头颅,还挂在兹国城墙,落叶归根是梁国人习俗。” “本将,想见见雪国族长。” 司徒苍羽声音懒散又平和。 他无心为难眼前谦卑老头,甚至对他们心生怜悯。 老头再次匍匐跪地,感恩戴德:“将军心善,我南疆族世代没齿难忘。” 司徒苍羽扭头看向窗外,鹅毛般的雪花不断向下砸。 一望无际的白,看久了让人心寒。 “将军稍等,老生这就带他来。” 意料之外的回答,司徒苍羽回头,目光跟着他身影移动。 这么容易?提前料到? 不一会儿了。 甯进屋,身后跟着一位高挑的白皮肤老者。 司徒苍羽还是那副懒散姿态,只是目光凌厉的盯着那人。 “将军,这位就是雪族尊长【绥】。” 甯介绍说。 绥白衣白袍,整个人放在雪堆里都难以分辨。 绥上前两步,对着司徒苍羽浅浅点了一下头,厚重的嗓音,吐出两个字:“将军。” 司徒苍羽扯了一下嘴角,“【绥】寓意平安、顺利。” “将军博学。” 两人对着司徒苍羽对坐。 司徒苍羽多年统兵征战,练就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场,在这种场合相当受用。 “为何是尊长?” 他挑着重点问。 “我族内部分权,如今没有族长。” 绥简洁作答。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很快得出结论。“兹国城门头,是你对家做的?” “将军聪慧,确实如此。”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把条件?” “助我重掌雪国。” 司徒苍羽顷刻算出,这笔买卖不划算。 挑眉一笑,露出一抹阴鸷神色。“梁国参与他国内乱。” 眼见那人又准备开口,抢先一句:“你最后说详细些,盲猜累人。” 绥尴尬一笑,声音依旧厚重:“将军放心,不是现在是以后。将军只需与我约定,雪国分崩离析之际,梁国和与梁国友好的君主,站在我这边。兹国城墙上的恶臭解药我双手奉上。” “以后?所以他是你找回来的?” 司徒苍羽朝着甯方向扬了一下下巴。 “是,又不是。” 一直静坐的甯开口解释 “将军,是【旌】让我们回来的。” “【旌】?” “就是我的对家。”绥说。 司徒苍羽在这方面,脑子异常好使。 “旌和兹国勾结,杀了本将麾下的金甲卫。”手指着绥说。“你被姓旌的迫害藏匿在他这里。” 手指跟着移向甯。“你表面是和姓旌的一伙的,实际是和他一伙儿的。” 最后手指指向绥。 “将军神人。” “将军,不是姓旌,就是旌。” 司徒苍羽被他一本正经逗乐了。 打趣道 “灯下黑,被你玩明白了。” 须臾,“最后一个问题,金甲卫是不是旌动的手?” “不知道,我手下的人一直监视者旌的动向,他们没出过雪国。” 司徒苍羽无聊摩挲着指腹,沉思片刻。“行,本将应了你的约定。” 第281章 破兹国城墙上的解药 【雪国】 绥拿过一个小碗,用刀割破小拇指,白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冒出。 片刻,滴了半碗。 “将军,放在离骸骨十丈远地方,恶臭自然便永久消退。” 司徒苍羽打心里认为,从遇到珩靖靖后。 对大千万物任何事,都不会大惊小怪。 看着面前这碗白色的血,还是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隔空对着碗点了点,问 “就这?” 甯解释 “尊长的灵血能化解一切雪国瘴毒。” 司徒苍羽收回好奇的眼神,又说 “头颅我要收回来,有何办法?” “将军,瘴毒化解后,盛载瘴毒的头颅烟消云散。” “其实那些头颅早就不是原先的头颅了,早就被术法侵蚀。” 司徒苍羽被术法二字敲了一下。 “驭雪是雪族人术法?”这话是问绥。 绥微微点头“是雪族人术法里的一种,也是最雪巫会的。” “意思还有其他术法?” “是的,将军。”绥继续说道 。“雪族人天生带有不同术法降生,每位雪巫随着年龄增长,术法逐渐显露。” “旌的瘴毒就是近二十年最厉害的一种。” 司徒苍羽又看向甯,准备求证 “南疆族的术法除了平地建山还有什么?” 这话问的故意,无论传言是否属实,都能得到一个证实的说法。 甯谦逊答 “建山是需要雪巫配合的,除此之外驭兽也是术法一种。南疆族人凋零散落,很久没出新生了,也就没有再生带来的新术法。” 司徒苍羽有些喜欢这个诚实精瘦的老头。 司徒苍羽留宿一晚在回边城。 只是办完正事,吃完饭,还把望不到头的长道走到了头。 外面的天还是透亮无比,白茫茫的一片,与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将军,按照中土之地的时辰,你该歇息了。”甯说着将他往卧室带。 “这天空没有丝毫变化,昼夜不分也是雪巫功劳?” “雪国地广族人稀少,若没有厚雪堆积,很容易被四周异国吞噬。” 算数弄明白,为何连接梁国边陲的雪国,大雪落得如此标准又本分。 司徒苍羽准备歇息。 一直跟着的食铁兽就像是他饲养多年的宠物,自觉守在床榻旁。 这异兽让人稀罕。 “你们南疆人饲养的异兽,都这般温顺可爱?” 司徒苍羽弯腰揉它的头。 甯拱手施礼 “异兽除了驭它的主人,对旁人都是猖狂凶恶。” “食铁兽之所以在将军面前温顺,是感知将军强大震慑的气场,甘愿臣服!” 司徒苍羽露出久违的会心一笑 。 这晚,躺在床上,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在梦里,梦见了日日思念的人。 那人高傲又轻佻的对他说:送你。 一只巨型食铁兽随着那人挥袍间,到了他面前,温顺、乖巧。 那人一袭宽袍青衣,立在那儿,笑的狂妄又摄人心魄。 司徒苍羽是笑着醒来的,枕巾湿了一片。 食铁兽安静趴在床沿上,窗外的天依旧通亮。 好像时间静止了。 心里巨大的落差提醒他,时间永不止步。 再也没了睡意。 起身准备回边城。 甯牵着骇钰雪驹,还是在来时的门前等着。 “甯前辈,不必如此。” “将军,这是老生应当的。” “没有什么应当,以后别学异国礼节了。” 司徒苍羽翻身上马,接过缰绳,补了一句 “疆罣山脉永远都在。” 甯带着所有族人,匍匐跪地恭送。 食铁兽走在最前面,司徒苍羽疑惑的拉了拉氅帽。 扭头问道 “它也要跟着我?” “它给将军指路。”甯回答。 本来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将军府给食铁兽建院子了。 也罢,这么大块,多费粮食。 食铁兽把司徒苍羽送到边陲道上,仰天嘶吼两声,调头消失在大雪里。 司徒苍羽掸掸大氅上的积雪,打马回边城。 【梁国-边城-将军府】 柯王听说司徒苍羽只身去了雪国,仿佛看到了希望,不到两天的功夫,病全好了。 司徒苍羽在尘土飞扬中,疾驰而来。 等在路口的江川和家将喜出望外,纷纷策马上前迎接。 “主子,可还顺利?” 司徒苍羽急勒马缰,蹙眉责问 “翅膀硬了,我下的令不好使。” 江川急忙解释:“边城的事属下都处理完了。” “两日不到的功夫,从雪国到边城路程都得一天,你哪来这么快的速度。” 此话一出,所有人呆住。 “主子,你在雪国待了七天了。” 司徒苍羽扫了众人一眼。“七天?” “七天,处理完边城的事,才敢前来迎主子。” 司徒苍羽脱下氅帽、大氅,勒着马缰慢慢朝前走。 问江川:“你在雪国时,能感觉到白昼变化吗?” “能啊,和边城差不多。” 司徒苍羽拧眉思索,反复回想着‘两日’在雪国发生的种种。 “主子,是哪儿不对吗?” “还是说没找到破解之法?” “主子,主子” 江川担忧的提高嗓音。 司徒苍羽抽出思绪,“顺利,找到解药了。” 回到边城将军府。 柯王满含希望看着他。 故意逗他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王爷想先听什么。” 柯王爷一咬牙,说道 “先来坏的。” “没查到杀害金甲卫的真凶。” 柯王爷松了口气 “好消息呢?” 司徒苍羽邪魅一笑,掏出一尊白瓷瓶。“破兹国城墙上的解药。” 第282章 带东西回西南的是柯王,关我什么事...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就这一小瓶子?” 柯王完全不信。 司徒苍羽拿起小白瓶, 扯了扯嘴角 “不信?那就算了,我自己留着。” 柯王伸手抢了过去 “死马当活马医,怎么用?” “放在离城墙十丈的地方,尸臭味自动消散。” 听起来有点儿扯,还很荒唐。 也没别的法子,西南军营一退再退。 柯王收好,打算今日启程。 “苍羽,兹国城墙上的头颅真是雪国人干的?” “这解药你又是怎样拿到的?” “什么条件?” 柯王夺命三问,砸过来。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一路奔驰,人有些疲软。 直接戳破地开口 “王爷不用试探我。兹国确实与雪国勾结,雪国现在内斗,给解药的是内斗里的另一派。” “给解药的目的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要瓦解对方与兹国联手,刚好太子殿下能牵制兹国。” 司徒苍羽直白的可怕,丝毫不想顾忌柯王的面子。 柯王听完,脸一阵白一阵红。 “苍羽,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爷,你如今效命太子殿下,应当多为他考量。我司徒苍羽就算在有腌臜心思,也不会做损害梁国的事情,不用事事提防我。” “苍羽,我”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要赶路。” 司徒苍羽说完,撩袍进了后院。 司徒苍羽沐浴换了身干净简袍。 雪国留宿一晚,已经过了七天。 太邪性了! “柯王走了?” 司徒苍羽问江川。 “走了,脸色不太好。” 司徒苍羽没搭腔。 “主子,你方才那番话,柯王怕是会记在心里。” 江川察觉主子对柯王的态度没有以前和善。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坐在软榻上由着多福给他擦头发。 白发湿漉的散在肩上,衬的五官也跟着冷清不少。 他揉揉额间,漫不经心开口 “就算我敬他仪仗,太子殿下也未必会挂在心上。” “” 多福边伺候边插话 “主子,你去雪国这几日,柯王爷非常担心,每天派府兵去打探你回来没。” 司徒苍羽没忍住,噗嗤一笑。 “主子,你笑什么?” “没,赶紧把头发擦干。” “哦!” 司徒苍羽歪头看向江川,朝他勾了勾手指。 “走近点。” “主子,有何吩咐?” “你说我在雪国待了七天,可我明明记得,我只歇息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后就返回了。” 本以为是江川记错了日子,回来一问,确实是过了整整七日。 “雪国这地儿古怪。” 司徒苍羽想,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雪巫有这本事。 江川也是第一次听说。同样摸不准头脑,以为是主子看多了雪犯糊涂了。 “主子,幻小公子,在雪国住了大半年。也没听他说碰见这种事儿。” 司徒苍羽想了想,雪族人和南疆族人,都有术法傍身,太深太神了。 先不去多想为妙,瞎扯了借口 “可能是我记错了,那张小地图看起来很近,实际远得不行。” 说到这里,江川好奇问道 “主子,找你的正是雪族。” 当时他们雪国房舍贴了大半个月的腾图。 终于有人送了信,上面出来让司徒苍羽去和一张土地什么都没有。 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南疆人。 听司徒苍羽说是雪族人,实在好奇。 司徒苍羽想起雪国经历,感觉良好。 特别是那只食铁兽,太乖顺了,要是上战场,骑食铁兽比骑马威风多了。 司徒苍羽朝江川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他先坐下。 心情大好地说:“你俩见过食铁兽吗?” 转变太大,江川和多福都没反应过来。 多福甚至把帕子都停了,歪头看向司徒苍羽 “主子,说书匠故事里的神兽?” 司徒苍羽眼里闪过几分得意 “什么故事,是真的,亲眼见过没。” 不等二人反应,他抢先开口 “啧,你俩肯定没见过。” 江川被司徒苍羽灵动朝气的样子给惊住了。 上回见主子活力四射,和自己打趣时,还是四年多以前,他想跑出去玩儿的时候。 多福贯会看眼神,这会儿也跟着没皮没脸 “主子,奴才是没见过活的,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 司徒苍羽懒散往后仰,上半身懒散靠在软垫子上。 慵懒的像是不谙世事的纨绔公子。 “啧啧,你这是眼红,你主子我,不仅见过还揉过它的头,踩过食铁兽的肚皮。” 多福一个字也不信,跟他杠上 “主子,奴才虽不识字,你也不至于当奴才傻子耍。” “食铁兽,神兽,你还揉它脑袋,踩它肚皮。” 多福露出贱笑 “是在梦里” 司徒苍羽动手踹了他一脚,多福滑溜躲开。 “喂,江川,你傻笑啥,你也不信。” “信主子说什么属下信都。” 虽然也没太听清楚主子说了什么。 “主子,你倒是说是你梦里的食铁兽,怎么没跟你来府上住几天。” 多福耍宝逗乐。 “嗐,不说了,你俩压根不信。” 司徒苍羽翻了个身,眼睛看向窗外。 江川见状难得笑笑开口 “主子,是在雪国见到的?” 虽然不信,谁叫主子上心了。 司徒苍羽懒散‘嗯’了一声。 江川顺着往下问 “是雪族人的?雪族人居然连这本事都没听说过。” 司徒苍羽重拾兴致,一五一十把在雪国遇见食铁兽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这会儿二人听得仔细,眼睛不约而同瞪得老大。 “不愧是主子,神兽都甘愿俯首。” 多福先一步拍了马屁,打心里认可他编瞎话的本领。 江川则不一样,这回是真信。 毕竟,疆罣山脉确实有些兽皮,野兽踪迹。 江川认真梳理了一遍,不放心的说出心中易怒。 “主子,你说那两位会不会有什么诈,一来雪国没传出内乱消息,二来那南疆族人是从边城逃出去的,他们对我们梁人向来有敌意。” “你是认为,这解药给的太轻易了。” 司徒苍羽问他。 “嗯,毕竟毕竟老侯爷曾经带兵去过雪国。” 司徒苍羽怎会不记得,幻聪、幻羽就是他父亲率骑兵带回来的。 “父亲只是去救羽姐和小聪的。” 司徒苍羽又说:“金甲卫不是南疆人杀的,他们也不过是受尽颠簸的小族。” “再则,就算给的解药是假的,带东西回西南的是柯王,关我什么事” “本将什么都不知道” 话毕,江川一脸震惊。 主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脸正气的脸上,说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话。 第283章 他连鱼都不敢杀,空有一张嘴而已 【梁国-边城】 半个月后。 江川心里惴惴不安的事情并没发生。 柯王爷带回去的解药,真的破解了西南危机。 收到信时,江川难得松了口大气。 如今的主子,心思越发难以琢磨。 从那位去世后。 再到对柯王的态度。 无疑都带着一种,不想活的戾气。 还好,这次的解药上,没出现难以挽回的局面。 江川的担忧,司徒苍羽完全察觉。 他和小瑶,是最好用的两把利剑。 话少、牢靠。 往往交到的事情,总能高于预期办妥帖。 偏偏这两人,又是少有的情绪外露。 司徒苍羽站在暗室,看着工匠们。 暗室里的机关,暗器,都是他亲手策划。 小瑶在这里负责检查。 江川在暗室旁边的火铳库,负责火铳库的修建。 ——转眼,青叶变黄,落地为花肥。 山里的冬天,总是来的比较快。 枯枝林木,飞禽离栖。 西南的战事,重新开始不眠不休。 兹国的城墙,好似镶了铜墙铁壁,任凭烈火投石、云梯狼牙拿它毫无办法。 年初交于太子手里的三座大营,共计三十万大军。 西南没在开口向司徒苍羽,索要增援。 西南战火纷飞,西北倒是落得清闲。 司徒苍羽整日待在雄关大营。 铁骑和暗探,是他新培养的两根钢针。 一根在明,一根在暗。 都还尚在雏形。 关于卫国、关于珩靖靖、乃至于梁都城有太多疑解。 昔日被蒙了双眼。 如今,想要完完全全扯下遮眼布。 铁骑和暗探就是最好的刀子。 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 等铁骑手里都有火铳。 等小暗探都能潜伏各国。 “主子,卫国散了消息出来。” 小瑶上前回禀。 司徒苍羽骑在骇钰雪驹背上,淡然侧头瞧了她一眼。 小瑶接着回禀 “卫帝派了使臣,出使各国,说是要与天下诸国共享太平盛世。” “使臣已经出发了,去南边各国使臣,今早刚进入边城官道。”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目光重新了望绵延不绝万里山峰。 远处的山峰,覆上了一层白。 背光望去,夹杂着林木,又深又白。 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早一些。 “派一队府兵跟着。” “主子,卫国敢派使臣入梁,估计是有去无回。”小瑶其实是想说,不必多此一举。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 “护送他们一路到梁都城。” 小瑶不解 “主子,这是为何?” “陛下不会杀了他们,从边城到梁都城,沿路城池众多,想要他们命泄愤的梁人不少。” 小瑶幡然 “派府兵护着,就是让那些有心思的人,知道主子并不计较,怨恨,也就不会肆意报复。” 司徒苍羽没答话。 从雪国回来。 他才重新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虽然还是无法在将军府安睡。 但是,雪国的暴乱是迟早的事。 很久以前珩靖靖就对他说过,雪国是长在梁国和卫国后背的毒瘤。 他不在了,那这颗毒瘤,就该自己来替他解决。 无论珩靖靖留下多少谜团给他。 为了漫长岁月,总有破云见日的时候。 从前总是看不透那人,以后总会看透的。 谁叫自己比他命长。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主子,有位女侠求见。” 多福挺着大肚禀报。 司徒苍今日刚从雄关大营回府。 书案上的册子,堆了一摞又一摞。 少有的疑问 “女侠?” 多福如实答:“没错,前几日就上门拜访过,你没回来。” 其实多福和府中家奴都吓了一跳。 这几年下来,哪见过有女子主动上门找自家将军的。 毕竟,凶神恶煞的名声,传了好些年。 司徒苍羽同样好奇。 “请进来。” 司徒苍羽边说着话,边准备起身朝正堂走去。 多福迟疑提醒 “主子,要不你还是换身铠甲或那上佩剑。” 转身去给他取剑。 司徒苍羽今日穿了一身淡青宽袍,一头白发,随意用簪子半发髻。 虽然过了冠礼,早就不适合半发髻, 但,在边城,他就是老大,想怎样失礼都行。 只是这一身装扮,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威风凛凛的上御将军。 反倒和清雅书生公主,颇为相似。 “怎得?还怕女侠动手不成。” 多福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卖乖讨好: “就算女侠动手,也不是你对手。” 司徒苍羽没接佩剑,更没换铠甲。 云淡风轻朝正堂走去。 家奴早就将人带入正堂。 司徒苍羽进门后,眼神淡漠的看了过去。 没什么印象。 等他坐下后,那位身着干练女侠装扮的女子,躬身行礼 “在下霞云,见过将军” 司徒苍羽过了好一会儿,语气冷淡开口 “霞姑娘,见本将何事?” 司徒苍羽对不认识的人,总是自带一股强大的冷漠气场,就算他没穿铠甲挂佩剑,依旧会让第一次见到的人,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又怯又敬畏。 霞云谦卑有礼,不过一点也没透露出胆怯。 “将军可能不记得在下了。” 司徒苍羽确实没印象 “确实。” 话疏离又冷淡,一般人听到,绝对会退避圆场。 霞云提醒道 “卫国,珩氏陵园。” 最后四个字一出,司徒苍羽眼神微动。 而后,才说 “你是珩栎的夫人?” 霞云点点头。 当日,珩栎在墓碑前气得发疯,张牙舞爪要杀了他。 霞云只丢了个眼神过去,珩栎一瞬就安静了下来。 司徒苍羽当时完全没注意到此人,现在一提点,确实有点儿印象。 “听闻夫人早走了。” 司徒苍羽看着她,眉宇间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 霞云也毫不避讳,点点头。 “本就早走了,奈何我夫君,要找将军报仇,迟迟不肯离开边城。” 此话一出,多福抢功劳的挡在司徒苍羽前面,一副誓要做肉盾护主。 司徒苍羽踢了他一脚。 多福识趣退了回去,这次是没有立功的机会了。 “夫人是前来替夫了心愿的。” “将军说笑了,在下还想长命百岁,怎会自不量力往将军面前递刀。” 司徒苍羽有点意外,除了羽姐,这是第二个女子说话如此洒脱直接。 “夫人不妨直说。” 霞云脸上浮现一丝欣喜。“将军果然如江湖传言不一样,快人快语,在下喜欢。” 喜欢二字刚一出口,府中家将耳朵都竖了起来。 多福再次邀功 “别想啊!你都成婚了。” 霞云笑笑 “在下只是敬佩。” 对司徒苍羽行了一礼 :“霞云请将军看在” 顿了顿,又说 “见我家相公一面。” “珩栎要杀本将,若真是见了,本将的命谁负责?” 司徒苍羽并不担心,真能丢了命。 只是好奇,霞云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 “将军不必担心,我家相公心善。” 霞云视乎感觉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又补了一句 “他连鱼都不敢杀,空有一张嘴而已。” 第284章 转眼间,一座孤坟立在那儿,冰冷,刺骨,挖人心窝子。 【梁国-边城-将军府】 “珩栎对本将有怨恨,当日在陵园夫人也看见了。” 司徒苍羽想试探更多。 “确实如此,靖北候是相公从小疼爱到大的,死在了将军手里,此仇不报,枉为兄长。” 霞云接着说 “不过,靖北侯并非死于将军之手。” 司徒苍羽打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考量,这女子,比见到的还要聪明。 “你怎是不会死于本将之手。” 霞云没立刻回答问题,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多福。 司徒苍羽一会,抬手屏退了所有家奴。 霞云又施一礼 “将军这一头白发,不就是最后的答案吗?” 司徒苍羽眼底有些看不见的光,所有人都深信他真的杀死了他。 私怨、国恨万种理由能佐证他的动机。 却没有一人替他喊过冤。 司徒苍羽怔怔看着霞云。 两人潦草见过一面,却成了第一个替他喊冤的人。 良久后,司徒苍羽对她说 “你带珩栎来。” 霞云躬身答谢。 临走前她转身,重新走到司徒苍羽面前。 “多年前,珩靖曾托人送过一封信给我,说中土之上,各国纷乱不断,让我带着他大哥去海域生活。”霞云轻笑了一下 “那是他唯一写给我们的信,相公高兴了好一阵,结果我们准备出发去海域的路上,就收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从此,相公再也没笑过了” “若相公有何冒犯将军,请将军看在珩靖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司徒苍羽颔首。 霞云走后,司徒苍羽愣怔的看着凉透的茶汤。 他曾经听珩靖靖依稀说过他大哥和大嫂的事情。 当初听时,只觉得珩栎为了一位江湖女子,甘愿辞官弃爵,抛下一切,游历江湖。 都说珩栎被那女子迷了心智,或许那女子根本没把人当回事。 实在难以理解。 现在见到霞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若真是无心之人,怎会一眼就戳破了他。 司徒苍羽想到这里,失神一笑。 珩栎他本就想见一见。 他对珩靖靖的了解,一直都很少。 还是在正堂。 司徒苍羽还是一身宽袍,半发髻,活脱脱的闲散公子模样。 霞云带着珩栎进门。 珩栎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受过江湖风浪的人。 珩栎脸上没了那日的视死如归的杀气,一脸和煦的站在司徒苍羽面前。 没有行礼,双手扶背,表示自己还在气恼。 霞云则是依旧恭敬行礼。 司徒苍羽没怎么见外,让人坐下后,有命下人奉茶。 双方都没再开口。 司徒苍羽屏退左右后,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司徒苍羽很有耐心,珩栎仿佛也多了许多耐心。 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一盏茶后。 霞云先开了口,低声道 “相公。” 简短的两个字,很平常。 珩栎却反应很大,眼里泛着不情不愿起身。 “司徒苍羽,我答应过夫人,忍着。” 他顿了顿,又说 “长兄如父,靖靖从小乖巧机警,你两之间种种我不想过问,看在你小时候救过靖靖一次,我暂且相信夫人所说” 珩栎的话还没说完,司徒苍羽打断问道 “我救过他?什么时候。” 突然被打断话,珩栎有些不悦,蹙眉扭头看向霞云。 霞云冲他露出一抹淡笑,珩栎眉宇间阴郁瞬间消散。 回过头,吐槽道 “你自己不记得。” 司徒苍羽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珩栎狐疑看着他 “你小时候在异国,救了一位乞丐模样的小姑娘。” 司徒苍羽回想起来,不可置信看着他。 从珩栎眼里得到了肯定。 小姑娘、小乞丐是珩靖靖。 怎么可能 珩栎替他解惑 “他当时随陛下暗访游历,闲着没事儿扮成小乞丐去街上玩儿,每天不同花样,你是唯一一个三分两次救他的人。” 珩栎说完,又补了一句 “都是他自己说的,事后还让人打听你,知道你是梁国司徒氏族公子,还想着去梁国找你玩儿” 司徒苍羽思绪飘到小时候,异国街头。 小乞丐,脏兮兮,拿个破碗往高档的饭店里凑,完全不怕死的模样 珩栎轻咳两声 “我不是来让你忆往昔的。” 司徒苍羽回神,听他继续说。 “靖靖一向主意大,你老实和我说说,那日成婚房内发生了什么?” 司徒苍羽听到这里,脑子里蹦出一个惊人想法。 “你你也怀疑他没死?” 珩栎眼神一变,像是看某种怪物一样,扭头问霞云 “夫人,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司徒苍羽先回他 “没有坏,我只是不相信罢了。” 珩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眼神,突然有些相信夫人连日对他说得话。 语气也没硬了,坐到离司徒苍羽最近的凳子上。 “可能你对靖靖,真有几分情。” 吁出一口重气。“他过分聪慧,十岁开始掌管西侯府,一朝问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其中弯弯绕绕太多。我管不了,初五那日他成婚,我这个当大哥的没赶回去,见不到他当日模样,你和我说说看,让我也留个念想。” 这段话里包含多种意思,司徒苍羽一时间没理出来。 他还没从两人小时候相识中缓过来。 遇到珩靖靖的事,他总是很难快速反应过来。 司徒苍羽慢慢看向珩栎,嘴角露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 “他穿着一身锦缎金丝红袍,腰间除了环佩还有他自己做的小毛竹扇,头上的发冠上镶着个子大的血玉宝石,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有孤高。” “手里牵着红绸,从进府门到拜天地,他难得的脸色挂着淡笑,虽然全场没和我说一句话。” 司徒苍羽再次陷入,五月初五那日。 红绸漫天,喜气冲天,他在最难受的时候,以一种不描述的割裂心情,和他最爱的人拜了天地。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却穿着喜服,倒在血泊里。 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就连承载昔日两人回忆的靖北侯府,也化为灰烬。 转眼间,一座孤坟立在那儿,冰冷,刺骨,挖人心窝子。 司徒苍羽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他容易失血,伤口难以愈合。” 第285章 多像你啊! 【梁国-边城-将军府】 “我醒来时,他手腕的伤口已经裂开,全身的血几乎流尽了。” 这是司徒苍羽第一次完完整整将后半句说出来。 这几个月,无数次回想,每次都只敢回忆到两人饮酒的画面。 太痛苦了,那张惨白没有一丝血丝的脸,总是出现在梦里。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就把他的心捅了千万次。 此刻的司徒苍羽,仍旧不好受。 珩栎原本那点愤慨,看到他这副模样后,跟着心软的烟消云散了。 这一刻,真的相信,靖靖的死,不是司徒苍羽下的手。 房内没有其他人,霞云起身,重新给司徒苍羽斟了杯热茶。 “将军,事已至此。” 霞云说。 司徒苍羽收了收眼里的伤。 “卫帝说当晚只有我和他在,可是喝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司徒苍羽话语中透出无限懊恼和委屈。 这样的委屈,他从未对人表露过。 卫帝不信他、珩旭反驳他、连他自己都无数次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 霞云的一句话,再次把他从自我怀疑中拉了出来。 “府中家奴我也盘查过,当日在房内,确实只有你二人。” 珩栎叹气,他也想不明白。 “二弟说,本来靖靖是计划好,与你成亲后,提前挑起雪国,让你名正言顺坐回你的上御将军之位。” “一夜之间,竟然成了这副田地。什么都是一团乱,陛下理朝政都理了数月。” 珩栎这话不假,卫国突然没了靖北侯,外人看了一切照旧,毫无波澜。 实际启鹤玉带着一帮朝臣,昼夜不停地料理数月,才将卫国朝政拨弄到靖北候在位时。 柯王的那支潜入卫国的府兵,就是卫国给世人最好的警示。 这些话,司徒苍羽从不同人口里都听过。 现在听来,与自己毫无干系,他只想知道关于珩靖靖的事。 “他伤口为什么难愈合?” 这是司徒苍羽最想知道的,为什么舌尖划破他就能晕倒,为什么一道伤口,半年都不能愈合。 “也不是难愈合,就是比平常人慢一些,他从小不喜欢吃药,说什么秉承天道自然。” 珩栎对珩靖从小离奇的想法,一点儿都不觉得怪。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他又说道 “府中有画师吗?”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有的。” 珩栎一点儿都不带客气 “我要出远门了,你让画师描一幅靖靖的丹青给我。” 这也是他今日来府的主要原因。 当初离开卫国时,他是抱着与司徒苍羽同归于尽的心情来到边城得。 经过霞云不断地安抚,分析让他慢慢放下了对司徒苍羽的敌意。 今日见到司徒苍羽这副伤情模样,更是一点儿都没了报仇的意思。 人没了,在意他的人,只会更痛苦。 司徒苍羽刚要说什么,珩栎又说道 “就画喜服装。” 这要求不过分。 司徒苍羽传来画像师,对着画像师说道 “在画一幅前日所做。” 画师了然,起笔。 珩栎和霞云有些意外,相互看了一眼。 两人立在画师旁边,只见画师娴熟的落笔勾画。 按理说,通过他人口述作画,不应这么娴熟,更何况司徒苍羽并未开口。 珩栎刚想开口,就被霞云拦住了。 怎会不娴熟,画师听了上百次。 不仅他能画,他教的上御将军,也是能闭着眼睛勾勒出那神韵。 一刻钟后,画师做完画。 喜衣翩翩公子,眉宇间透着矜贵高傲,栩栩如生似天外来仙。 珩栎大赞,简直和他记忆中的靖靖一模一样。 准备起身告辞。 司徒苍羽上前问 “当日拜堂时,令尊没有来,我们对着一幅画像拜了高堂,那幅画上的人是什么?” 珩栎看了霞云一眼。 疑惑反问 “是怎样一幅画?” “当初他挂在西侯府后院房中的那一幅。” 司徒苍羽记得那幅画有多庞大,没人不记得的。 珩栎想了起来 “哦,是伏地魔啊。” “为什么是伏地魔?” “嗐,他小时候不是去过北疆异国吗,听那里流传伏地魔的故事,很喜欢,可是没人见过伏地魔的画像,他就自己画了一幅。” 珩栎思绪跟着带到过去 “说也奇怪,没过多久,他画的伏地魔画像,在当地流传了起来,后来他觉着伏地魔这名字不太好听,还专门取了一个名字,叫叫【凌霄客】。还说以后他就是凌霄客唯一的信徒,凌霄客也是他唯一的信徒。” “他从小就这样,一身本领也是自己悟出来的,几车书卷他能一夜倒背如流。就没什么能难得住他的,怎么好好的,就” 珩栎眼睛的越说越伤心,最后霞云捂着他嘴,两人告辞了。 司徒苍羽没来得及问更多,其他他还有好些要问的。 原来没那么神秘,所有的事情,在珩靖靖身上的事情,答案都是那么简单。 简单到,所有人都知道他真的死了。 只有他还企图,从那些自认为神秘莫测的事情中,寻找丝丝希望。 珩栎几句不以为然的解答,犹如冰冷的水,把人给泼了个半醒。 凌霄客,凌霄客,司徒苍羽在心里反复默念。 高耸入云、临近天穹,来去自如。 多像你啊! 第286章 没我做的好吃,下回给你带 【梁国-边城】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早。 枝垭上的黄叶还没掉光,鹅毛般的大雪悄然而来。 仅仅一个晚上,边城覆上了银装素裹。 司徒苍羽翻出那件大氅,活得像个柔弱书生般。 大氅、氅帽,手炉,一样不少的给自己佩戴齐全。 多福准备给司徒苍羽多置办几件大氅。 听老管家说,衣柜里十几件大氅,上好的皮绒都是幻聪从北塞带回来的。 奈何,司徒苍羽就是紧着,身上那件大氅穿。 严冬冷,司徒苍羽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冷。 比起往年,今年的衣着确实比往年平易近人许多。 但,话却比往年少了大半。 就连常年逗多福的乐子,也没了。 多福几次当面耍宝,司徒苍羽也只是掀了眼皮。 那一双毫无笑意i,甚至有些冷冽的眼神,吓得多福也敬而远之。 在府中话少,在军营亦然。 好在军营里的都是直来直去的士兵,没人这么细微观察。 除了几位中郎将以及江川、小瑶。 感觉自家将军,变得越发不怒自威外,其余人都为那一头白发感到惋惜。 卫国的使臣,出访四周十国。 这是相隔二十年后,卫国再次出使他国。 前有靖北侯肃清暗探一战成名,后有启鹤玉重箍卫国朝堂。 无论是哪一件,都让各国君主对这个唯一安插不进去暗探的卫国,好奇又提防。 索幸,启鹤玉派去的使臣,各个都备了厚礼,全按照当初各国贺礼的数倍向送。 馈赠丰厚又大方,使臣机智又善变。 短短一个严冬,卫国使臣各个名扬天下。 市井街巷从不缺话本故事。 就算司徒苍羽远在边城,也能在初春就听到了,卫国朝堂皆是名士的故事。 初春,山峰,冰雪尚未融化。 路面淤泥裹着严冬最后的倔强。 商道上的行人少,这一年的时间,商道的路越来越窄,被杂草侵占了大半。 司徒苍羽骑着骇钰雪驹,迎着早春风,朝着北奔去。 路,萧条又冷清。 和司徒苍羽一人一马,显得格外协调融洽。 【卫国】 卫都城,依旧繁华热闹。 好似,比过往更盛许多。 街角的小贩,城墙的侍卫、茶楼的食客、下朝的官员 无一不透露着,悠闲,自洽的态度。 司徒苍羽有些恍惚,在这种地方,他总是不经意想到过去。 和那人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大氅经过一个严冬的洗礼,颜色明显暗淡许多。 他脱下大氅,里面是一身干练的红黑相间的短袍。 绰约又骨秀。 司徒苍羽匆匆在卫都城转了一眼,就朝着城郊陵园而去。 墓碑前被打理的很好,长明烛,香烛,还有刚摆放不久的各种祭食。 松柏树长高了一大截,坟堆上的土微微冒着细细小草。 从前就是那样,他院里的树总是最先吐芽,坛里的花总是抢在四季前开花。 司徒苍羽摘下斗笠,有些懒散的靠在墓碑前。 风很静,周围都很静。 司徒苍羽目光盯着墓碑上唯一的几个字。 最后落在了【靖之】两个字上,眼角不由得划出某种东西,是热的,滴在墓碑石上又冰冷无比。 化为灰烬的靖北侯,被新建了一座府邸。 庄严肃穆,富丽堂皇比当初的靖北侯府还雄伟壮观。 重新来卫都城,他有种刻舟求剑的无力感。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把什么都抹干净了。 司徒苍羽就这样靠在墓碑前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高空皎月。 微微夜风,吹的人脸打颤,他的心却异常安定。 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睡得最好的一觉。 没有做梦,也没有心痛,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觉。 坟前的烛火不眠不休的烧着。 司徒苍羽拿起一块香酥芙蕖,尝了一小口,笑笑说道 “没我做的好吃,下回给你带。” 没人回应。 他明明知道等不到回应,心里还是隐隐期盼。 良久,吁出一口重气,又回头看向墓碑。 伸手在墓碑上抹了抹,指腹在【靖之】两个字间来回抚摸。 舍不得。 “嗖”地一声,寒光一闪,伴随着利刃破空而出。 食指渗出鲜血。 借着月光,司徒苍羽顽固的在墓碑右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不甘的又重新描绘了一遍。 墓碑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显得又冷又热。 司徒苍羽愣怔的盯着墓碑,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声音哽咽:“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不会有回应。 可他还是不甘心的等了又等。 枯坐一夜,司徒苍羽拖起斗笠。 起身,朝着墓碑笑笑 “下次再来,等我!” 路过卫都城门头,他朝城里望了一眼。 打马朝着边城去了。 那地方,他再也不想去了 “主子,楚城来信,说是富商【须卜凌云】要来我们边城。” 江川说道。 李然是须卜凌云这件事,边城除了司徒苍羽和小瑶没人知道。 江川也不知道李然就是须卜凌云。 对这位早有传言的商业奇才,敛财高手。 江川有几分好奇,都是他走到哪儿,那里的商业就会兴旺。 这次来边城,想必对边城得商贸能起到不少的助力。 司徒苍羽不以为然 “你高兴什么?” 江川直白说道 “火铳库花费不少,你又不许我们问小公子,须卜凌云来了或许能帮上忙。” 司徒苍羽知晓其中缘由。 幻聪要建金库,做什么都被梁帝看着。 而须卜凌云则不同,他的存在梁帝不知道。 让他来须卜凌云,是他和幻聪提前商量好的。 现在楚城的商贸,欣欣向荣之态。 开春后,万物复苏,正是各国商贾游走的时节。 楚城定是所有商贾的最终目的地。 须卜凌云借机来边城,一是加重边城商贸权重,二是来帮他解决火铳库和暗室的银子。 “确实没错,这件事你去负责。” 司徒苍羽四两拨千斤的安排过去。 江川反倒没什么信心,若是在训练士兵、管理军中要务,倒是难不倒他。 可是和狡猾如泥鳅的商人打交道,还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 除了把人,绑起来打一顿,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好办法。 现在的司徒苍羽,话少,还不太好相处。 江川不敢多问,只能咬牙接着。 临走前,问道 “能叫上小瑶姑娘一起吗?” 司徒苍羽没搭理他,在他看来就是默许。 “小瑶姑娘,你知道须卜凌云?” 第287章 可有听雪国当地人,提及过【绥】【旌】二人 【梁国-边城-将军府】 江川惴惴不安几日。 终于在将军府见到了须卜凌云。 一身贵气逼人。 与昔日领兵作战的铁骑上尉完全割裂开。 “江兄,不认得我了。” 李然一声江兄,江川似有些恍惚。 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数年未见的李然。 “须卜凌云是你?怎么会是你。” 江川反复确认。 不过细细一想,李然从小就和幻聪关系甚好。 须卜凌云是李然,那背后定有幻聪小公子的推波助澜。 “将军说你缺银子,我给你送银子来。” 李然玩笑开口。 虽说是玩笑,也是实话。 了解完大概后,火铳库和暗室的银子总算是尘埃落定。 江川不是话多的人,除了有关司徒苍羽的事,他对其他事毫无关心。 李然的到来,让他对西南兹国多了几分好奇。 别无他由,金甲卫的仇,司徒苍羽迟早要报。 他作为司徒苍羽用得最顺手的刀,当然要提前了解。 “太子殿下战事如何了?” 李然喝了口茶,短叹一声 “还是那样,出战不断,硕果寥寥。” “听说楚城,现在都是巨贾富商云集,楚城离战乱之地不远。” 江川言下之意是想问,天下巨商都不怕死吗,偏挑楚城居住。 “楚城伴水又环山,上通北边各国商道,下兼南边异国。” 李然颇为自信,继续说 “只要兹国拿下来,以后楚城就是我大梁国百年不倒的重业。” 江川对商贾不了解,也只能随意一听。 李然是悄摸进府的,不能在将军府长待,更不能去雄关大营。 “将军在哪儿?我有事见他。” 李然起身问道。 小瑶带着李然去了后院书斋。 李然虽然听幻聪说过,司徒苍羽从卫国回来后便是一头白发。 但真见到人后,还是震了一惊。 司徒苍羽比他坦荡多了,抬眸看他,随后淡笑开口 “怎的不认识了?” 司徒苍羽难得说笑。 李然还没反应过来,小瑶先开口 “主子,他不能待太久。” “先坐下说。” 李然目光难以从满头白发移开。 落座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幻聪让我带给你的。” 司徒苍羽没接信,而是点了点小案。 李然随即放把信放在小案上。 又说,“当初在雪国,商队待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去,完全吻合。” “将军给幻聪的信,属下也看了,小呃幻聪在雪国待了差不多小半年,不过时间上也没出现你说得那种情况。” “雪国虽然常年飞雪,但雪国人也秉承着昼夜之分,白日围猎劳作,暗夜闭灯入睡。与我中土之地并无差别。” 李然说完后,又将一本记录雪国天时的册子,递到司徒苍羽面前。 “从将军来信后,属下便让雪国的掌柜,记录每日时辰。” 司徒苍羽接过册子,上面记录与李然所说并无差异。 “前些日子,给你的地图,能找过去吗?” 司徒苍羽问他。 从雪国出来, 他凭借记忆,将那张简易地图又画了出来,送到李然手里。 李然他们在雪国也开设了商铺,除了掌柜,堂倌都是雪国当地人。 按照图纸,理应是更好找到南疆族人的居所。 李然面露难色 ,随即摇了摇头:“将军,安排了几拨人顺着图纸走,结果都是走到图纸上五分之一、二的路程,就莫名绕道别处去了。” “当地雪族人说,他们的族长会移山改路,没有族长同意是找不到可以隐藏的地方。” 司徒苍羽没想到,一条小小的道路,身为雪国人,也没能找到。 心中的疑虑越发深。 “可有听雪国当地人,提及过【绥】【旌】二人。” 李然想了想,摇了摇头,狐疑发问:“这是两个人名字?” “雪国掌权不稳,这二人正在争夺族长之位。” 李然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将军,雪国的政权,我中土之地任何一国都不一样。” “他们族长与雪国平明百姓完全分化割裂,平民见不到族长也从来不知道掌权之人姓氏名谁。” “同样,他们也不用缴纳税收,考取功名。” “平民从出生下来就是平民,上面当权族长都是世袭的,手里的兵将也是世袭。” 小瑶不解 “百姓与当权者完全隔开,遇上战争辎重增援怎么办?” “这个我也听说过,他们征战、内乱什么的,都不会牵扯百姓,无论谁输谁赢平民照样过日子。” 李然接着说 “若是外征伐,打了胜仗,占领了大片疆土,上层先分割,剩下的平民自行分配。倘若打了败仗,少了领土,族长会先割自己的领土,最后实在不行,平民也会自动献出领土。” “没有掌权治理,这样也能形成秩序,不怕平民造反吗?” 小瑶再次发起疑问。 这次李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司徒苍羽扯了一下嘴角,“世袭的上层都有术法,平民百姓没有。” “所以他们从不担心平民会造反。” 说着,司徒苍羽指腹敲了敲那本册子。 “平民连路都搞不清楚,怎会有谋反的野心。上层世袭者,会惩罚每位不乖的平民。” “平民在他们眼里,就像饲养的乖巧宠物。” “居然还有这样的国,主子,这雪国太不简单了,咱们边城可与他们毗邻。” 小瑶像是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事儿。 “不知道小姐和小珠在雪国到底怎样了?” “说不定不在雪国,小幻聪在雪国待了小半年,没查到半分踪迹。”李然分析说道。 小瑶和李然还在分析幻羽在何处。 司徒苍羽思绪已经飘到,珩靖靖多次对他说雪国的事。 当初珩靖靖花在雪国的心思不少,最后也只是摸到雪国皮毛而已。 从如今的种种迹象,司徒苍羽察觉雪国比想象中,麻烦很多。 启鹤玉和珩栎都提到,珩靖靖想挑起雪国外战,让自己重回上御将军之位。 那他到底是打算如何挑起? 还是说,他找到了雪国什么秘密? 亦或是,他的死,和雪国有关? 太多假设充斥大脑。 司徒苍羽无法分析到底哪个比较有说服力。 缓了缓神,他打发走了李然。 目光重新落到小案的信上。 是幻聪的字迹。 第288章 种花,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都第四年了才开花 【梁国-边城】 今年的春过得异常平静。 暗室在稳步修建中,火铳库的也在有条不紊组装火铳。 李然的到来,让各国寻机的小商,重新审视这片野蛮之地。 都在试着考量,或许这片土地上的人,并没那么可怕。 李然在冯氏和幻聪的推崇下,银子、人脉、时机样样占得先机。 在边城,率先建立起酒楼、纺织业、畜牧业和知州府支持的铁盐开采。 消息一传出,观望不前的商贾,纷纷前来。 边城本就地广人稀,司徒苍羽将大片山野空地圈售打包,给李然做畜牧业发展。 无涯峰下的铁盐,幻聪多年前就发现了。 这次名正言顺的到手开采。 四周十国商贾,对梁国海纳百川的心态,为之敬仰。 司徒苍羽也没想到,仅仅是为了提高边城振兴。 就让四周十国商贩,纷纷对梁国朝堂的大度、包容折服。 无心插柳柳成荫。 梁国从开国门后,这是第一次从百姓口中流转口碑。 梁帝高兴,大笔一挥。 给司徒苍羽再加奉上,称之【梁国第一将】 边城将军府门前的牌匾又换了。 司徒苍羽看着新牌匾,心里没什么起伏。 这是来边城,第三次更换牌匾,次次都是御笔亲赐。 心境与几年前,确是大有不同。 “主子,不高兴吗?” 多福过了一个新年,人又胖了一圈。 司徒苍羽斜眼打量他,难得的勾起唇角,虽然笑意不太友好。 但多福,像是得了赏,恬不知耻伸手 “往年这会儿都该赏的。” 司徒苍羽露出一抹邪笑,朝着家将招手。 “主子,有何吩咐?” “把他送到雄关大营去,没瘦下十斤不许回府。” 多福被无情拖走,鬼哭狼嚎也没撬动司徒苍羽半点仁慈。 燕归巢满、蝉鸣盈耳、落叶纷飞、银装素裹。 一年一春秋,自然划分得明明白白。 弹指白驹。 墓碑前的松柏高的吓人,青石板缝隙里的青苔,肆无忌惮的蔓延。 司徒苍羽指尖一划,重新将去年那道口子,再次划破。 去年的血印早就不见了。 鲜血滴答,他执拗的在墓碑右下角写写画画。 石碑好像比他还倔强,总能比他先一步侵蚀刚勾出的字。 每次都要反复临摹几次,食指上的口子也因此变得异常狰狞。 小瑶将一盒芙蕖香酥递给他。 芙蕖香酥是他亲手做的。 他将芙蕖香酥摆在供桌上,还用从院里摘下的鸢尾花。 小瑶识趣的退到远处。 司徒苍羽习惯的坐在墓碑前。 先是盯着墓碑发一会儿呆,又笑笑的说些有的没的。 “我种的鸢尾今年终于开花了。” 他苦笑一声,又说:“种花,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都第四年了才开花。” “你要是在,肯定能比我种的好。” “这几株是开得最好的,骇钰雪驹很可靠,和我摘下来时一模一样。” 说着把鸢尾花拿在手上,对着墓碑摇晃。 卫国的四月天依旧冷,环山木林的陵园,风一吹,淅淅沥沥声不断,仿佛在下雨。 司徒苍羽的发尾被吹起乱舞,和白色的鸢尾缠绕在一起。 让人凭空生出错觉,白色的发尾和白色的鸢尾本就一体。 仿佛冷风一烧,都得溃败凋零。 司徒苍羽在珩靖靖的墓碑前,枯坐到了天黑。 他每次来都是这样。 孤独、落寞、可怜兮兮的。 小瑶这是第一次陪他来,对于平日里毫无破绽的主子。 这会儿,怎么也不敢上前打扰。 这四年里,主子的点心从萝卜糕换成了芙蕖香酥。 院子的花坛全种上了鸢尾,都是他亲自打理。 书案一角的几本书卷,翻得褶皱不堪。 每年寒冬都只穿那一件大氅。 所有人都以为主子走出来了,其实他从来就没出来过,甚至甘愿深陷其中。 “主子,远处有人来了。” 两人上马时,小瑶先看到远处一辆马车驶来。 司徒苍羽这几年,对旁的一切漠不关心。 即便听到小瑶的话,也听到了马车声,依旧头也没抬的翻身上马。 马车古朴简易,顶上挂着的铁马,跟着马车前进,发出悦耳的声。 敲在静谧的夜,格外清脆。 北方的春天,少雨又阴冷。 骇钰雪驹在道路上疾驰,须臾间与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在司徒苍羽眼角的余光划过。 一瞬间,司徒苍羽勒住马缰。 倒转马头,朝着马车飞奔而去,整个心突然悬了起来。 临近马车半米之间,他翻身越上马车,勒住马车绳子。 这是一辆没有马夫的马车。 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去撩开马车帘子。 司徒苍羽心口狂跳。 有些不真实,他有点不太敢去真正撩开帘子。 小瑶驾马跟着前来。 “主子,怎么了?” 司徒苍羽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停在帘子上的手动了动。 帘子掀开,借着月光望去。 里面坐着一对小夫妻。 尽管两人都受到惊吓,男子依旧挡在女子前面,用整个身体将女子护在身后。 司徒苍羽眼里瞬间黯淡无光,藏不住的落寞放下帘子。 小瑶见多识广,掏出一袋银子给马车内的小夫妻,连连赔罪。 司徒苍羽坐在马夫座上,看着高空圆月发愣。 马车内的小夫妻,紧张看着小瑶,说道 “女侠,我们还得赶路。” 小瑶抱歉笑笑,朝司徒苍羽进了两步 “主子,我们该回了。” 司徒苍羽回头,看向马车内的小夫妻。 良久,问道 “谁教的?” “什么?” “马车无马夫,这本事谁教的?”司徒苍羽难得多吐了几个字。 “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卫都城的马车早就不新请马夫了,买马车时马儿已经教好了,只要是卫国官道,马儿自会认识。” 男子如实说道。 司徒苍羽跳下马车,背着月光翻身上马。 骇钰雪驹没在疾驰,改为踱步。 小瑶骑马跟着侧后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主子,那辆马车要查查吗?” 第289章 灌再多的忘忧散,这孩子还能好好长大吗? “不用了。” 司徒苍羽再在暗探送回的消息里,就收到卫国马行托用马夫的事情。 暗探也查过,都是驯马师的手艺。 这些马匹在套上马鞍前,就常年对各种卫国官道受训,长此以往,只需口头报名,马儿自会带着上路。 去年得到这消息时,也如方才般心怀不安。 只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与他差远了,他的府邸四年前就没了,那辆马车如同府邸一样,迭代更新,没人记住。 路过卫都城城门时,他还是朝里望了一眼,还是没打算进去。 毫无意义,刻舟求剑的地方都被抹了个干净。 小瑶在岔路口与司徒苍羽分道。 这次司徒苍羽带她来卫国,是要调整在卫国安插的暗探部署。 【梁国-边城-将军府】 四年时间,当初瘦弱枯柴的小暗探,都有了一等一的本事。 陆续潜伏在四周十国都城之中。 梁国也凭这些暗探的消息,几次流转西南战事。 兹国与梁国的抗战,已持续了十年有余,兹国坚固多年的外城墙,终于在今年得到暗探的助力,攻破了下来。 只是兹国外城里还有大小十几座一环扣一环的内城池。 战还要打多久,想必也不会在经历漫长的十余载。 边城在三年前有了须卜凌云的助力,引进不少异国商贾。 当初的百废待兴,如今成了梁国北部重要的经贸地带。 司徒苍羽和小瑶分开后,回到了边城。 雪国近一年,十分不安分。 屡屡挑衅边城边陲,他们擅长夜里出行,用大雪做掩护,扰得边陲地带的百姓叫苦连天。 司徒苍羽等了多年的机会,总觉得到了。 回到将军府后,稍作歇息,江川便带人前来禀报。 “将军,昨夜雪族人又来了,这次他们扩大了几十公里,边界十几公里的百姓农舍、商户都遭到了破坏和袭击,掳走了几十位女子。” 江川铠甲都没来得及卸,这次设伏的地方,雪族人压根没去,让他无比自责。 “将军,梁都城还没来消息吗?”另一位将领问道。 江川跟着接话 “将军,雪国屡次进犯,都一年了,陛下不让出兵,才使得他们越发猖狂。” 司徒苍羽看着雪国和边城相邻的山河图,沉思片刻 “从今日起,不用设伏了。” 闻言,所有人都不解。 江川问道 “都撤了吗?” “嗯。” “都撤的话,他们可能更加肆无忌惮。” 另一位将领说道。 “都下去休息。” 司徒苍羽打发将士们下去。 江川去而复返 “主子,听知州府许大人说,卫国又派了使臣去梁都城。” 这几年,梁、卫两国邦交重新恢复。 虽然梁人对靖北侯辱没的事情还憋在心里,但人都死了几年了,有在对怨气也在两国友好邦交下淡化了。 司徒苍羽就没这么幸运了,卫都城茶楼至今还有不少他新婚当夜弑郎的话本子。 “下去准备,估计不就有事儿做了。” 司徒苍羽这几年,话都格外少。 江川闻言,识趣行礼告退。 边城眼见蒸蒸日上,比当年主子设想的那番天地还要好上许多倍。 只是那人走后,主子仿佛活成了他的模样。 在府内,青白淡色宽袍,赤足踏地,独自对弈,做扇描画。 在军营,重甲戎装,金戈铁骑,长枪短剑,果断又严厉。 两种身份,完全割裂分开,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这种反差是怎么回事儿。 直到两年前,送暗探去卫国,在街头茶楼偶间,听到说书先生,描述那人如何清雅如谪仙时,才顿然发觉。 有那么一刻,他盯着街头画像,但是一身宽袍折扇,就让他心生艳羡。 两日后,柯王爷突然出现在将军府。 几年不见,柯王的神情有些狼狈。 司徒苍羽还没来得及开口,柯王爷烦躁的将所有人赶了下去。 “苍羽,出大事了,这次你要帮我。” 柯王抓着司徒苍羽手腕,眼里满是血丝,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短短几个字,司徒苍羽无法猜出其中原委。 暗探没有送来什么对西南不利的消息。 “先别急,坐下说。” 司徒苍羽企图拉着他坐下。 柯王心急如焚,哪里肯坐下,嘴皮上因缺少起了一层层皮,布满胡渣的脸,将人显得越发急切。 “你这么着急,肯定是大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喝口茶慢慢说。” 司徒苍羽将茶递了过去。 柯王这才觉着口渴,完全没了以前王爷讲究的派头,一杯茶一饮而尽。 许是渴了很久,又续了两盏。 茶汤入体后,人也清醒了不少。 落座后缓缓吐出一口重气 “苍羽,只有你能救她了。” “救谁?”司徒苍羽眉心一动。 “小郡主。我的小玉絜。”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 抬眸看向柯王。 几年前,江川去西南时,带回来第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太子殿下利用襁褓中的婴儿,作为诱饵。 过后,眼前的柯王爷,不顾军令,冒死北上,只为去卫国见珩靖靖,让他收小郡主为徒。 没想到,多年后,柯王爷焦头烂额前来,还是为了那位小郡主。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没收到暗探,关于小郡主的任何不利的消息。 况且,这几年,都是在与兹国的对战,根本用不着诱饵。 “兹国内城池,迟迟无进展,殿下打算用小玉絜做” 后面的话柯王说不出口。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看着他,十分不解的问 “做什么?” 柯王爷又是一口重气吁了出来,沉声吐出两个字 “诱 饵。” 司徒苍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般,眼里带着疑惑看他。 等着柯王爷继续往下说。 柯王爷长吁短叹一番后,缓缓开口 “从太子妃生产那年,殿下奉命出征开始,小郡主就成了诱饵。” “你也知道,西南小国不少,这些小国从不主动应战,当时梁军常常处于被动,等待。” “太子妃临产那日,恰巧遇到误打误撞的小国主力,当时他们抓走了太子妃,用太子妃威胁殿下,殿下趁着对方以为有人质在手,不敢冒进结果,殿下当机立断发动进攻,一举歼灭了小国。” “那时候,你在北上已经收复了十几个藩邦王,殿下才开始第一次胜仗。” 柯王眼圈越发红,思绪跟着陷入回忆里:“从那以后,他就尝到了甜头,场场起战前,都先抛出诱饵,结果次次都能收到好的结果。” “长此以往,小玉絜渐渐长大,有了害怕的意识也有了记忆。” “殿下被这种胜利冲昏了头,没错从死人堆里把人带出来后,就给她喝忘记忘忧散,所以到现在孩子都六、七岁了,基本没什么记忆可言。” 柯王抬手,用衣角擦了擦眼尾。 这些事,司徒苍羽大约听过零零散散,但是不知道,历年每场战役,那位小郡主都被推到了最前方。 从未出生时,就开始经历战场弑杀,丢在狼群里,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就算灌再多的忘忧散,这孩子还能好好长大吗? 司徒苍羽不由得攥紧拳头,眼里多次一缕怜惜。 第290章 摘了一束鸢尾花,打马去了望北楼 【梁国-边城-将军府】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现在说出来?” 司徒苍羽想不通,这么多年,柯王任凭太子殿下这般行径,为何在此刻前来求助。 柯王抬手,掌心胡乱搓了把脸,让自己更有精神些。 “殿下打算用小玉絜攻破兹国。兹国城池太过诡异,一环扣着一环,现在正是春夏交替,西南不宜作战,所以殿下” 司徒苍羽替他补上 “所以,太子殿下打算重新用小郡主这个诱饵,让兹国以为握了胜券在手,从而在休战时,攻其不备。” 柯王苦笑一声颔首 “要不说,你才是梁国第一将。” “既然是殿下的决定,这种事又是极其隐秘,我身在边城,没有皇令不得离边。” 司徒苍羽顿了顿 “无论如何,王爷都不该找我救人。” 南、北两地的战役,从梁国还没开国门时,他和太子殿下的重任就划分好了。 司徒苍羽没有任何理由,领兵干涉西南的战事。 更何况,几年前太子殿下和梁都城对他的忌惮,刚刚消磨不少,这时候就算皇帝是诱饵,他也不能干涉。 柯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递给他 “你看。” 司徒苍羽打开纸张,里面的图画简单,简洁。 若不是多年前,有人拉着他的手指,一一划过几座简笔山峰,他都差点没认出来。 看完图画后,他捏着纸张,又翻了翻背面,纸张是新的。 不等他开口,柯王说 “多年前,你写信让我们查看西南有没有这样的山峰,当时我也告诉过你,没有查到。” 司徒苍羽记得,不仅西南没查到,他边城地界、还有梁国其他地势都查过,从未见过这样的山峰。 当年,珩靖靖给他看这张图时,他就说,卫国的暗探在整个中土之地,都没找到图纸上的山峰。 后来后来发生了好多事。 后来,他也不在了。 “王爷的意思是,图纸上的山峰,出现了。” 柯王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暗探从兹国与雪国的密函中截获的。” 停了停,才说 “这次,殿下也防着我,不让我知道他如何做,兹国和雪国又频频密信来往,这张图纸多年出现,我料想,若是真的触发什么,图纸上的地方和小玉絜,一定会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西南的战事,你是无法干预的。” “可,这一年多雪国对边城临界骚扰不断,只要你提前上奏,征伐雪国,那么雪国和兹国的联系必然会断掉,殿下想如何利用小玉絜做诱饵,肯定得重新考量。” “说不定,没了雪国和奢比国的支持,兹国的仗,不用小郡主也能拿下。” 确实是一招围魏救赵的好妙计。 司徒苍羽是想过征伐雪国,不过他了解的雪国,和所有人了解的雪国都不一样。 当初两天化作七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况且送到雪国的暗探,是暗探中甲字号的,也是最优秀的暗探。 如今已有两年,当初他走的那条道,南疆族人的居住地,统统毫无进展。 雪国内乱结束没,【甯(ng)】【绥】还有那位【旌】到底如何,都毫无音信。 哪怕雄关大营铁骑,手持火铳,能随便踏平西南黢江河域上的任何一个小国,他也没十足的把握,能拿下雪国。 “王爷说的不错,雪国进犯我边陲非一日两日。只是我早在半年前就上奏陛下讨伐雪国,陛下驳了折子,这事你应该也知道。” 司徒苍羽如实分析 “就算我现在上奏起战,陛下也不一定会同意。” 柯王担心他拒绝,有些焦虑道 “本王知道,所以这次来,本王打算主动为质,待我被雪国擒获后,你上奏陛下,陛下定能准你出战。” 司徒苍羽愣了一瞬,一身入局,他想不透柯王为了什么。 “王爷,你可知道,一旦擒获,你生死难料。” 柯王爷低头看着空茶盏,点了点头。 半晌,抬头看着司徒苍羽,声音几乎哀求 “苍羽,看在你我本同族份上,帮我这一次,只要能保小郡主没事,我是死是活无所谓。” 司徒苍羽重新给他斟了杯茶,茶气顺着往上冒,又无端的消散在空气中,起初能闻见淡淡茶香,到最后什么都闻不到了。 “你眼睛旁的伤也是为了他?” 司徒苍羽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柯王身子莫名紧了一下,手不自觉去摸眼角那道伤,若不是突然提起,他自己都忘了。 等了好一会儿,茶汤凉了,也没等到柯王的回答。 司徒苍羽重新抚平那张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图纸,目光盯着纸上画的唯一,一条长形的图画。 耳边响起某人说:这里或许是个山洞。 书斋里突然出奇的静。 司徒苍羽目光从只是纸上,移到卷曲的书卷上,最后落到门外的鸢尾花上,花开的娇艳,阳光打在花瓣上,花叶上形成一道道斑驳,有阳光的地方,总会有阴影。 最后,司徒苍羽重新做回书案上,提笔,俯首写着什么。 良久后,他朝门外开口 “来人。” “主子,何事吩咐。” “两封折子,快马加鞭送回梁都城。” 家将走后,柯王抬头望向他,眼神有些空洞。 “下去歇息,就算做人质得先吃饱喝足。” 司徒苍羽让多福扶着柯王下去歇息。 司徒苍羽让人好生看着柯王,以防他真的跑去雪国做人质。 摘了一束鸢尾花,打马去了望北楼。 这四年里,望北楼成了他的居所。 第一年他会让多福、小瑶和江川来望北楼照料。 从第二年开始,这里进出就只有他。 院里的观景,是一季一打扫。 花圃里的花也只有一种,和将军府一样也是鸢尾。 不过这里的鸢尾种得迟一些,到现在也没开花。 最上的房间,他用长屏风,一分为二。 一面是他睡觉的地方,另一面则是挂满了珩靖靖的丹青画。 时间有些久了,记忆里的人,开始有些模糊,每每提笔也不如起初时,总是能找准一颦一笑的神韵。 有时候,不敢下笔,怕记忆出错。 所以,每晚睡觉前,他总是在满墙的丹青画前,呆坐很久。 企图通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在梦里见到人。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第291章 别糟践,靖之留下的情分 【梁国-边城】 送往梁都城的折子还没到,先收到了从卫国送来的信。 事出反常,江川拿到信后,直奔望北楼。 司徒苍羽打开信。 是珩旭的来信。 三年多了,从那次陵园后,再无交集。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让司徒苍羽前去一聚。 简单又毫无依据。 司徒苍羽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珩旭相邀。 “主子,送信的说是西侯府送来的。” 这个地方,江川不由得多想。 司徒苍羽毫不避讳将信给江川,转身朝门里走去:“我回府之前,柯王照看好了。” 没有司徒苍羽特许,江川也不能进入望北楼。 眼见大门要合上,江川上前一步 “主子,我陪你去。” “不用。” 司徒苍羽合上门。 独留江川一人站在门外,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懂。 翌日。 司徒苍羽一身窄袖短袍,驾着骇钰雪驹朝约定的地点去了。 约定的地点,在卫国抚雅东极和梁国边城黢江源头,相交的一处小山坡。 正对着的前方是雪国地界。 地点离边城很近,司徒苍羽比珩旭早到。 由于受到雪国的屡次进犯,原本林木葱郁,成了枯枝烂木。 若是放到五年前,司徒苍羽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眼前一片焦土枯木,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珩旭没有骑马,是乘着马车来的。 马车由远到近,司徒苍羽调转马头,望向马车缓缓驶来。 司徒苍羽不多的表情上,眉心微微蹙起。 等到马车停下后,同样窄袖短袍腰间挂着一把佩剑的珩旭下了马车。 马车里还有一人。 司徒苍羽骑在骇钰雪驹上,没看清楚马车内是谁。 很快随从在空地上搭好了一处茶席,是三人座的。 司徒苍羽看着茶席,难得咧嘴一笑 “不是珩将军邀我前来。” 从两年前开始,珩旭就从皇帝亲卫统领,转调任命卫国上将军。 卫国已有百年未开过战,将军的职位在卫国形同虚设。 不过,这都是外人看到的。 从暗探得到的消息,珩旭接任卫国上将军后,重启招兵、重修军纪、治军严明。 如今,卫国的兵力,在中土之地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珩旭的脸比司徒苍羽还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朝着马车走去。 他们俩从见面开始,相互看对方都不顺眼。 在珩旭心里,珩靖靖的死司徒苍羽脱不了干系。 同样,在司徒苍羽心里,没能查到珩靖靖的死因,他珩旭占最大的责任。 启鹤玉从马车上下来,和三年前相比,帝王之气尤为显着。 司徒苍羽愣了一瞬,随即上前行礼。 左右随从随即退下。 场内只剩下三人。 启鹤玉淡然一笑 “上御将军,好久不见。” 启鹤玉撩袍坐于茶席上方,司徒苍羽、珩旭依次居于下侧方对坐。 司徒苍羽没想到,启鹤玉会亲自前来。 或许,雪国的事情,卫国比他想象中还着急。 启鹤玉沉稳了许多,就连当初在靖北侯府,东倒西歪的坐姿,现在改成了端庄得体的君王姿态。 启鹤玉看了两人一眼,都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情。 嘴角微微上扬,问 “将军可知,珩旭将军邀你所为何事?” 司徒苍羽心里料定了八、九分,嘴上回答道 “珩将军心里想什么,微臣猜不透。” 珩旭低头喝茶,丝毫不惊讶司徒苍羽这番态度。 启鹤玉面露淡笑,目光从司徒苍羽身上移向远方那片被火烧过的焦土。 满目疮痍,上百年的老树,都被大火烧得只剩断指木桩。 两年前,那一片地带,是须卜凌云手上,畜牧业最好的地方,也是整个梁国第二大畜牧地。 雪国人,去年先是用大雪将草木冻死,后又借助春风点火,成片木林烧了十天十夜,最后司徒苍羽率领六座大营兵力,合力才将大火扑灭。 启鹤玉突然开口 “上御将军,雪国这一笔,你不打算清算吗?” 司徒苍羽同样侧身,看向远处的千疮百孔,“陛下,这是我梁国的事,就不劳卫国操心了。” 从三人见面起,司徒苍羽眼神、语气间,处处透露着不屑和不满。 都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 “司徒苍羽,你够了。” 这句厉声,是珩旭发出的。“别糟践,靖之留下的情分。” 司徒苍羽回头,同样剑拔弩张道 “你好意思提,这么多年凶手呢?你身为他兄长,又做了什么” “好了,今天来不是吵架的。” 启鹤玉开声制止。 看向司徒苍羽说道 “苍羽,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朕为何来。” 他顿了顿,喝完茶盏最后一口茶: “雪国近两年,频频骚扰梁、卫两国边陲。” “你眼前这片焦土,你应最清楚是怎么来的。” “同样,抚雅东极也已经被冰封数月,不能任由雪国再这般猖狂。” 公是公,私是私。 司徒苍羽之所以对雪国迟迟没动手,也是希望借力打力,他知道卫国抚压东极冰封一天不解,卫帝迟早会找梁国合力。 听到启鹤玉一番说辞,剑拔弩张的气焰消了许多 。 启鹤玉突然吁出一口轻气,语气带着不符合帝王的感性 “靖之,当年花费大量的心血调查雪国,本想借着让你重回上御将军之位,合力将雪国赶到北疆最西面去。” “当时他得知雪国正处于内乱,靖之计划利用雪国其中一族,挑起与你边城边陲动乱,届时就算你与他成婚了,梁国也没有更好的将军领兵伐雪,梁帝必定会让你重掌兵权。” “你讨伐雪国时,不仅珩旭会率兵助你,靖之早就联合好了北疆各族首领,共同将雪国赶到北疆最西方。皆是北疆部落重新分配领土,你边城边陲也会永绝后患。” “到时候,你,司徒苍羽在边城乃至整个梁国重燃威望,就算你与靖之成婚的事已属实,梁都朝堂也会默许你执掌兵权,镇守你亲自打下来的边城。” 这是司徒苍羽第一次听说珩靖靖对雪国,采取怎样的措施。 只不过,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那人为了自己,将整个雪国都算了进去,这样的精心布局,却是在他去世后才得知。 第292章 他的院子还留着? 【梁国-边城】 珩旭冷眼看了司徒苍羽一眼,“你配不上靖之。” 司徒苍羽眼睛有些发胀,抬头仰向天。 湛蓝如洗的天际,深邃而广袤,仿佛一抹蓝色渗入心底。 良久,司徒苍羽垂下头,看向启鹤玉 “陛下想与梁国合力,这事应该先找梁帝。” “所言不虚,合力攻打雪国,得先你朝梁帝首肯。” 启鹤玉平静说完,停了一下 “你任由雪国扰乱边城一年多,想必也是能早日有今日这番局面。” 司徒苍羽的心思被点破,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猜。 从雪国那场十天十夜的火烧开始,司徒苍羽就决定与卫国联手伐雪。 只是这三年,梁国与卫国的关系虽然开始缓和重交。 但,他与启鹤玉、以及卫国朝臣上下算是恶交。 若不能一击即中,唯有按兵不动。 从雪国的雪落入抚雅东极开始,他就在等。 等卫国主动来找梁国合作,等启鹤玉或者珩旭主动来找自己。 司徒苍羽直白问道 “所以,我朝梁帝迟迟不肯下令伐雪,是早就和陛下达成共识了?” 启鹤玉同样直言不讳 “没错,你一年前第一次递折子伐雪前,朕的父皇恰巧游历到梁都城,当时梁帝就伐雪一事,与父皇讨论过,父皇主张梁、卫两国合力伐雪国,只是当时雪国尚未对卫国动手,所以再等。” 卫国太上皇在这件事中的分量,司徒苍羽没想到过。 不过,他递上去的折子,虽然都是请求征讨雪国,不过理由都是避重就轻。 知道梁帝会先搁置,但没想到关键点在卫国的太上皇。 司徒苍羽扯起一边嘴角 “既然如此,陛下让梁帝下旨即可,又何需邀末将前来。” “苍羽,还是见外了。” 启鹤玉笑笑 “朕知道,你这几年都在查找杀害靖之的真凶。” 又说 “两国合作,其实也是人与人的合作,你与珩旭多年互不来往,你每年去祭拜靖之,也从不入卫都城。说来说去。” 珩旭出声 “陛下,靖之的死,明明就与他相干,他做这些就是只不过是贼喊捉贼。” 司徒苍羽闻言,瞬间来了气焰 “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那晚侯府上下的安防不都是你负责吗?事后,你有追查真凶吗?” “我查,就怕你经不起查。” 珩旭疾言厉色回呛。 两人再次剑拔弩张,眼里都生了怒火。 “好了。” 启鹤玉再次打断二人。 司徒苍羽起身,对着启鹤玉说道 “攻打雪国,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他顿了一下 “末将有一个请求,还请不行应允。” “但说无妨。” “末将要在卫国重查当年他的死因。” 司徒苍羽抬头,直直看着启鹤玉,“只要陛下应允末将这件事,往后与雪国的战事中,让末将如何配合珩将军都行。” 启鹤玉还没表态。 珩旭冷声开口 “重查好啊,最好先从你自己查起。” 启鹤玉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对司徒苍羽颔首 “你回去等信。” 司徒苍羽驾着骇钰雪驹,消失在两人眼里。 “陛下,为什么答应他?” 珩旭想不明白,当年的案件,怎么查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启鹤玉重新拉回视线,公公上前斟茶。 “这四年,他手里三分一二的暗探都放在查靖之死因上,雪国的进犯,梁国在西南的战事牵扯出的雪国,都是他在幕后推动,这一切为了什么?” 珩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梁国的暗探,不是一直处于末梢吗?司徒苍羽怎会有那么大本事?” “末梢?” 启鹤玉勾唇淡笑 “那是四年前,如今司徒苍羽手里的暗探,与靖之的那一批不相上下。” “这四年里,他在边城,不仅培养出优秀的暗探,还打造一支上万火铳骑兵。” 启鹤玉看向远方那片焦土,“你以为那把火,真是雪国放的。” 珩旭疑惑发问 “陛下今日邀他前来,就是为了答应他重查?” “朕不答应他随他查,以后在雪国的对战中,他便不会全心全意。” 启鹤玉收回视线,端起茶盏 “靖之去世后,司徒苍羽看似低调无常,实际上,梁国没有一个人能拉住他,他周身弥漫着视死如归,大家都别好过的气势。” “你以为,他真在乎梁都城的一道圣旨。” 启鹤玉这么一说,珩旭跟着回想。 确实,司徒苍羽这次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眉宇间透着一股狼戾,说话神态都透着阴鸷。 “陛下,打算让他怎样查?” 启鹤玉放下茶盏,起身笑笑 “给他想要的。” 司徒苍羽回到将军府第二日,就接到了梁都城圣旨。 果然如启鹤玉所说,梁帝同意征伐雪国,并与卫国联手。 柯王得知这一消息,几日的食不下咽,终于主动开口吃饭。 接到了梁都城的圣旨,那卫帝启鹤玉答应他的条件,也该到了。 司徒苍羽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尽快去卫都城查案。 珩旭是他这几年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所以查珩旭排在了最前面。 又过了一日,卫国送来密函,连同一块御赐金牌。 有了这块儿牌子,他可以去卫国除皇宫外,任何地方查探。 手持御赐金牌,犹如卫帝亲临,无人敢阻拦。 之前筹划那么久,都是为了这一步。 司徒苍羽带上小琳,驾马朝着卫都城去了。 刚到卫都城门,珩旭就骑着大马,在城门口候着。 “上御将军要查案,第一个怎么着都该是我。” 珩旭说道 “不如,住进西侯府方便你查。” 司徒苍羽脸上有点阴沉,扯了扯嘴角 “行啊,还没走过西侯府正门。” 他和珩靖靖在一起时,进西侯府从来都是走后门。 后来他去敲西侯府正门,被珩旭挡在门外不肯见他。 相隔三年,再次踏入卫都城。 街道,楼舍变了许多。 当初的靖北侯府被另起的公主府代替。 珩旭将人带到西侯府后,府中的老人见到司徒苍羽都愣怔了一下。 西侯府没什么变化,就连为数不多的老奴,还是那副忠厚老实模样,与在靖北侯府时,几乎毫无差别。 司徒苍羽看着老管家,有一瞬,仿佛回到了过去,下一刻,珩靖靖就会赤着脚懒散从某个拐角处出现。 “父亲和太上皇游历没回来,府中现在就我一人。” 珩旭难得对他和悦的说 “想住哪?”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后院,他那间还在吗?” “带他去后院。”珩旭说完,自行朝着府外走去。 “将军,老奴还能见到将军,打心底高兴。” 老管家领着人,边走边说。 “他的院子还留着?” 司徒苍羽问。 第293章 主子,这事会不会是小琳瞎说的? 【卫国-西侯府】 “留着呐,还和以前一样。” “院子一季修整,房间每日打扫。” 司徒苍羽一路无言,跟着进了院子。 放眼望去,什么都没变,一年之春,院里的花草,比墙外的还茂盛。 司徒苍羽停步在梧桐树旁 ,蹙眉发问 “这树怎么了?” “唉,小公子去世第二年,这梧桐树就不再吐芽了,这几年下来都是这副秃枝模样。” 老管家跟着也立在一旁。 抬头指着盘根错节的树根 “以前,小公子,最喜欢靠在这里晒太阳了。” 司徒苍羽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潜入西侯府,就是躲在这棵梧桐树上。 珩靖靖像是谪仙下凡,语气轻佻,又招招钳制住他。 那时候,他一度怀疑,他可能真是位世外高人。 在梧桐树下站了一会儿,又跟着进屋。 “二公子不常回府,他交代过,整个西侯府,将军可以随意进出。” 老管家如实说,就像当初在靖北候府那样。 司徒苍羽朝里走,坐到棋榻上,外面是那片茂盛的翠竹林。 春风吹着,竹叶跟着沙沙声响,放眼望去,就是起起伏伏的竹海。 “在靖北侯府时,有位叫十七的手下,你知道在哪儿吗?” 司徒苍羽认识珩靖靖那几年,就算两人关系无比亲密时,他除了那位叫十七的手下,没见过其余珩靖靖心腹。 后来回想,或许,整个朝堂和侯府,都是他的心腹,才能让他顺手抓来的人,都能用得得心应手。 老管家想了想 ,最后摇了摇头 “老夫回到西侯府就没见过小十七了,不过,小公子向来与二公子关系好,不如等二公子回来问问他。”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 珩旭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这些年放在卫国的暗探,始终找不出十七的下落。 “将军,先歇息,等用膳时,老奴再过来。” 司徒苍羽心里想到什么,开口 “不用备饭菜,我自己做。” 老管家愣怔一下,随即应下。 前、后敞亮的屋子,风不断往里灌。 司徒苍羽坐在棋榻上,有些恍惚。 仿佛对面正坐着珩靖靖,一手执白子,一手捧黑子棋奁,低眉思索忽而得意一笑。 良久,司徒苍羽眼底一片朦胧。 他知道有些东西注定刻舟求剑,但还是舍不得的甘之若饴。 没在房里待很久,他便从后门出了府。 小瑶和小琳在一处牛杂摊前等他。 “主子,你白发呢?” 小琳没心没肺的问。 司徒苍羽的一头白发过分扎眼,出来时还是易了容。 “主子,名苑楼换了东家,说是位年轻公子,都称他为【十公子】不过此人不像珩娘子那般抛头露面,至今也没多少人见过他真面目。” 小瑶这段时间留在卫国,除了处理暗探,就是查寻名苑楼。 司徒苍羽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萝卜,“立青君有消息吗?” “还是没有,暗探打探到,他四年没回过名苑楼,也没人知道他具体在哪儿。” “珩娘子呢?” 司徒苍羽好奇问道。 “珩娘子,说是去海域了,从十公子接手后,暗探跟踪他一路从幽谷峰乘小舟去了海域。” 小琳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说道 “珩娘子最好了。” 司徒苍羽放下筷子,又问 “名苑楼琴师可还在?” “属下正要说起此事,六楼的暮晨馆和七楼的逗乐馆,全都撤了,现在改成了花魁阁和玉郎馆,空出的两层,加大了舞姬和小倌的居所。” “现在的名苑楼和几年前变了大样” 小瑶后面的话没说完,她想说现在的名苑楼更像一座实打实的烟花楼。 “暮晨馆和逗乐馆的人可还在?” 司徒苍羽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都不在了,同样是十公子接手后,暮晨馆、逗乐馆的人被散了。有人说是跟珩娘子去海域了,也有人说去其他权贵府邸做门客了。” 小瑶说完又补充道 “珩娘子去海域时,就自带了一个丫鬟,没有暮晨馆、逗乐馆的人。” 司徒苍羽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碗里的牛杂和萝卜。 小瑶交代完名苑楼的事情,又把暗探各处的重要消息汇报了一遍。 司徒苍羽面前的碗见底,擦了擦嘴角。 慢悠悠对小瑶说 “还是没查到谁养了雪鹰?” 小瑶低头,这是三年里无数次查探,始终没有进展的事情。 司徒苍羽刚要开口,小琳抢先一步 “雪鹰?我知道啊。” “漂亮的敬之哥哥有一只嗯,还有教我心经的青灼姐姐也有同样的。”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眼神瞬间明亮,与小瑶对视一眼。 “你怎么知道敬之有雪鹰?” 司徒苍羽声音带着几分少有的严厉。 小琳被吓到了,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伸手蒙着眼,又摸摸鼻子 “我要长鼻子了很长的鼻子我不要我不要。” 小瑶见情况不对,带着小琳回了袖宝斋后院。 从司先生搬走后,这处后院就成了掌管卫国暗探的大本营。 小瑶一直住在此处。 回到后院后,司徒苍羽面色阴沉看着小琳。 “不说实话,今年冬天别想见幻聪了。” 小琳极不情愿拿下捂着脸的手,不敢看司徒苍羽,只能盯着小瑶求救。 “小琳,你好好说,方才在摊子上,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瑶温柔的说完,又补了一句 “要是撒谎,主子真的不会让你见你心心念念的聪哥哥咯。” 小琳吸了吸鼻子,低头扣着手指 “我没撒谎,敬之哥哥的小宠物,就是一只白色带着灰色斑点的雪鹰。” 眼见司徒苍羽面色更加阴沉。 小瑶又问 “你说的那位姐姐呢?” “青灼姐姐的鹰也是一样的,都是白色带灰点的羽毛。” 小琳低头答完。又丢出三个字 “我见过。” “我们小琳,都是在哪儿见过的?” 小瑶对小琳一直有难得的耐心。 “我们将军府啊,还有学心经的时候,偷偷见青灼姐姐喂它吃生肉。” 小瑶看了看司徒苍羽,又转头,掏出小碎银子哄道 “给你的奖励,去买糖吃。” 这会儿司徒苍羽的脸色,吓得是个人都想绕道而行,小琳觉着自己闯祸了。 抓着银子,踮脚飞檐溜出了院子。 “主子,这事会不会是小琳瞎说的?” 小瑶边斟茶边说。 第294章 一口一句【二公子】,他还配合我演上了,你说逗不逗. 【卫国-袖宝斋】 小琳从小就不会说假话,方才那反应,明明就是答应了别人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司徒苍羽眉心皱成一团,不同的疑问,同时出现在脑子里。 敬之,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怎么有可能驯服猛禽? 还有青灼,当年坟墓里的是具男子骸骨,她到底死没死? 如果,敬之、青灼和立青君三人饲养的雪鹰是同一只。 猛禽认主,不可能这么巧 珩靖靖那张摇椅下的白羽毛和江叔临死前的那支羽毛,又怎会如此相像? 半晌,司徒苍羽开口问:“卫国的事情办完了吗?” “回主子,除了名苑楼还没摸到底,其他都安排好了。” 司徒苍羽抿了口茶,说道“你带着小琳回边城府上,将府中家将、家奴都盘问一遍,特别是当初伺候过卫都城这几位的家奴,细枝末节都不要错过。” 忽而又想到什么 “记得,避开柯王。” 小瑶应声得令。 “主子,小琳带回去,你没了帮手,要不把江川叫过来。” 小瑶难得主动给出建议。 司徒苍羽盯着不远处的松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不用了,马上要与雪国开战,他有得忙。” 小瑶顿感惊讶 “开战?” “嗯,你来卫国时,梁都城来了密旨。” 司徒苍羽对小瑶绝对信任,况且这事本就没什么可隐瞒,小瑶倒是会随他一同出征。 “这次来卫国,最重要的就是商量部署。” 小瑶明锐问道 “梁、卫两国合力讨伐雪国?” 司徒苍羽微微颔首。 “所以,眼下事情多,你回去后抓紧盘问,盘问完后不要书信。” 小瑶郑重点头应声。 小瑶当日带着小琳重回边城。 小琳是一百个不愿意,明明早上刚到,晚上饭还没吃又得跟着回去。 司徒苍羽一句“还见不见你聪哥哥。”就将人哄了回去。 【卫国-西侯府-后院】 回到西侯府后,天色渐沉。 司徒苍羽看着冷灶,旁边放了不少新鲜蔬果。 呆站了一会儿后,某名勾唇一笑。 挽起衣袖,生火做饭。 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端端正正放在餐桌上。 珩旭像是提前料到。 司徒苍羽盛饭的功夫,他提着一壶酒进来。 “这院儿,许久没开火了。” 司徒苍羽头也没回,拿起一旁空碗,也顺道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春夜风带起衣角,微微发凉。 菜香弥漫整个后院。 珩旭娴熟坐下,倒了两杯酒,同时,司徒苍羽端过两碗米饭。 司徒苍羽对他依旧是一副臭脸,反倒珩旭脸上有了变化。 “清蒸鱼、小炒牛肉、白灼青菜、老鸭汤。” 珩旭看着桌上的菜,依次报了简单的菜名。 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又说 “听靖之说,你第一次给他做饭,也是这几道菜。” 话音未落,司徒苍羽有些意外看向他 “他什么时候说的?” 珩旭抬手端起酒杯 “很久了你刚给他做饭的第二天,他就得瑟的在我面前说了好几遍。” 司徒苍羽也端起酒杯,两人在莫名其妙的视线里,碰了个杯, 随后又一饮而尽。 他想象不出,珩靖靖那般高傲的人,会将一件做饭的小事,来回说上好几遍。 珩旭又将酒杯斟满,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 “不错,清淡,这味道没怎么变。” 司徒苍羽没怎么听清楚他说得话,目光盯在他夹的那块鱼肉上。 随即又跟着他的视线,看他用碗盛汤,喝汤。 似有察觉眼前旁边人的目光过分诡异,珩旭仰起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 司徒苍羽张了张嘴,突然有忘了什么,最后执起酒杯,默不作声一饮而尽。 珩旭像是专程来吃饭的,三菜一汤,几乎全是他一人吃完的。 他带过来的那壶酒,司徒苍羽一杯一杯送入腹中。 酒精作祟,原本的沉默寡言,此刻,废话异常多。 对珩旭没查出珩靖靖死因的怨恨,这会儿,全转化为了泼妇口吻。 毫不留情面的大骂,数落。 像是一位监察御史,慷慨激扬例数这位兄长的过错。 珩旭一点儿都没醉。 一脸严肃的看着司徒苍羽,步履蹒跚的样子,控诉他的罪证。 没有生气,也没有厌烦。 他突然想起,启鹤玉说的话【他在边城紧绷多年,当年那一幕,若不宣泄出来,迟早会毁了他。】 眼前这一幕,或许带着几分宣泄意味。 “来人。” 珩旭对着下人说道 “再拿一壶酒过来。” 又是一壶烈酒,珩旭把斟满酒的酒杯递给他,又将酒壶也一并递了过去。 司徒苍羽这几年很少酩酊大醉,就算想大醉的时候,也是背着人。 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失控。 没想到多年的坚守,在珩旭的三言两语中击破。 “第一次做饭时,天空飘着大雪。” “那时候,正是严冬时节,我怕他怕得要死。” 司徒苍羽说完两句话,又灌了两杯酒下肚。 “那是我第二次进这院子,他让我生火煮茶,手还没烤暖和,他就把我赶去冷灶给他做饭。” 司徒苍羽怔怔看着盘子里的鱼骨。 少焉,移向珩旭,扯嘴一笑 :“他和你一样,也是先尝一口鱼,再喝汤。” “最开始,我把他认成你,一口一句【二公子】,他还配合我演上了,你说逗不逗”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好似这样,才能继续忆往昔。 珩旭依旧不出声,仿佛一位有耐心的父母官,听着眼前人,控诉和鸣冤。 不对,不是鸣冤。 是扒伤口。 第295章 嗐,跟靖之一样,半子都不让朕 翌日,司徒苍羽头痛欲裂般醒过来。 昨晚实在是喝得太多,以至于记不起昨晚是怎样回房入睡的。 看着闪着金光的床顶,一时间有些发愣。 稍顷缓过神,才发现,原来躺在珩靖靖的金榻上。 随即,勾唇一笑。 翻身爬起身。 巨幅的高山幽谷画,精雕象牙珍珠镶嵌的藩屏衣柜、地上虎皮软毛氍毹 恍惚间,又回到边换衣袍边吐槽那人独特的品味那年。 【平日穿的一身清汤寡水,寝内倒是一屋金玉满堂。】 司徒苍羽打开衣柜,依旧是素色宽袍,铜镜旁的案上,还放着几支发钗。 什么都和当年一样。 那种下一刻,某人就会托着懒散的调子,拉长尾音,把【小将军】三个字喊得格外想入非非的场景。 犹如走马灯似的,不断在眼前闪过。 门外猝不及防响起一阵叩门声,随后:“将军,上御将军,你醒了吗?” 司徒苍羽应了声,同时赤脚踩着氍毹去开门。 “二公子说你昨晚喝了酒,老奴给你备了醒酒汤。”是老管家,身后跟着一位家奴,端着一碗醒酒汤。 司徒苍羽在靖北侯府时,已经把那点不好意早就抹杀干净了。 这会儿像是重温在靖北侯府,色令智昏的日子。 一点儿也不生疏,开口说道 “有劳了,放在一旁。” 司徒苍羽洗漱后,上桌准备吃早膳。 其实已经不早了,这会儿都快中午了。 老管家拿着筷子特意给他夹了块萝卜糕,笑呵呵道 “将军尝尝。”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看着萝卜糕,却怎么也动不了筷。 他有四年没吃过萝卜糕了,闻着那股焦香味,都有些陌生。 “有芙蕖香酥吗?”他问。 轮到老管家一愣 “府上没人会做,将军要是喜欢,老奴差人去买。”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的问 “以前府上不是有会做芙蕖香酥的师傅吗?” “以前是有,二公子不喜欢吃糕点,加上师傅年纪也大了,回乡下养老了。”老管家答话。 司徒苍羽用白瓷勺搅动着醒酒汤,像是在想什么。 “将军,不喜欢这萝卜糕?” 老管家眼见早膳用完,也没见他动筷。 司徒苍羽礼貌一笑 “没有,现在更喜欢吃香酥。” 老管家缄默无言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用完早膳,他问:“珩旭去哪儿了?” “二公子上朝还没回来。” 老管家说完又补充道 “二公子本也很少回府,临走前吩咐过,他的院子将军可自由查探,若有急事,可去九公主府找他。” 司徒苍羽突然察觉,珩旭对他的态度,变化得过于快。 珩旭不是那种善于伪装,隐藏本性的人。 在边城见面时,他眼里的不悦是真真实实的,从进卫都城到昨日饮酒,那种过分随和的表情同样是真的。 是什么,让他转变如此之大? 司徒苍羽想不明白,看着老管家想多嘴问一句,这个想法刚冒出,就打消了。 西侯府之所以如铁桶牢固,府上人的口风功不可没,他就算上刑逼供,该说的不会少一句,不该说的死也不会说。 司徒苍羽没去翻珩旭的院子,虽然两处院子相连,大门都是对他敞开的。 换了一身便装,他出门朝着名苑楼去了。 名苑楼的变化确实大,和小瑶说的一样,就是地道的风月红楼。 司徒苍羽从下到上逛了一圈,几乎全是生面孔。 除了那位【十公子】和幕后老板【立青君】没有什么值得他多停留一步的。 名苑楼风雅着称的后院,如今也成了有钱公子玩乐场。 是什么,让名苑楼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暗探查不出来,司徒苍羽也想不明白。 或许,唯一能知道内幕的就是当今卫国皇帝——启鹤玉。 司徒苍羽这样想,也打算先去见见启鹤玉。 回西侯府的路上,司徒苍羽遇到下朝的珩旭。 珩旭一身朝服,骑着高马,与街头闲散的百姓格格不入。 “上御将军,一晚上不见,头发都变黑了?” 司徒苍羽出门乔装了下,毕竟四周十国无人不知一头白发的梁国将军,他不想再卫国街头被扔烂菜叶子。 珩旭的眼神透着一看就懂的友好。 司徒苍羽言简意赅开口 “我要见卫帝。” 珩旭挑眉一笑 “回府,陛下晚些到府。” 说完,打马走了。 【卫国-西侯府-后院】 果然,傍晚。 一身简袍的卫帝,从西侯府后门进来。 直奔司徒苍羽住的院子。 珩旭坐在灶台旁添火,司徒苍羽挽着衣袖烧菜。 这顿饭他本不想做的。 珩旭却抓着人尾巴,大讲特讲他昨夜酒后有多失态。 酒后不怕倒头大睡,就怕有人强行给你补记忆。 司徒苍羽觉着珩旭人活泛了不少,对他的态度和当初珩靖靖在时无二。 或许是昨夜酒后真的倒完了对他的不满,又或者因为他是珩靖靖的二哥,那四年里的怨气仿佛随着一顿醉酒,冲淡了。 “参见陛下。”珩旭眼尖起身行礼。 司徒苍羽闻声,跟着行礼。 “没旁人,无需多礼。” 启鹤玉熟练走进房间,朝垫子上一坐。 饭菜刚好备好。 三人围坐一桌,启鹤玉带来了进贡的御酒。 司徒苍羽怕再次酒后失忆又失礼。 一杯酒,喝了一桌菜。 “苍羽,梁帝的圣旨你收到了?”启鹤玉直截了当的问。 “嗯。” 司徒苍羽点头,跟着说 “这次来卫国,是想把两国合力伐雪的时间定下来,还有后续部署。” “朕的想法是,最迟今年夏末开始。” 启鹤玉分析说道 “雪国不比其他异国,他们会术法,能驭雪,能改变山河走向。” “若不能一击而中,拖到战局进入雪国后,两国再多的兵力都是徒劳。” “至于其他的,你与珩旭商量,反正卫国由他率兵。” 启鹤玉几句话挑出重点。 司徒苍羽发现,启鹤玉就是天生的帝王。 能四两拨千斤的处理大事,也能对一份感情竭尽全力后悻然放手。 司徒苍羽与珩旭莫名其妙的对视,又默契移开。 商量完正事后,三人坐在棋榻旁。 启鹤玉和司徒苍羽对弈,珩旭在一旁观战。 一局下来,司徒苍羽没给面子的赢了。 “嗐,跟靖之一样,半子都不让朕。” 启鹤玉朝着珩旭抬了抬手 “你与朕来。” “陛下,上御将军,找你有事儿。” 珩旭成功转移注意力。 “哦,苍羽,还有什么事?” 司徒苍羽盖上棋盒,看着启鹤玉问道 “陛下,能否安排末将见一见立青君?” “立青君?”启鹤玉重复一句,眉心微动,面露为难“立青君好些年都没回卫国了,行踪不定,朕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司徒苍羽退而求其次 “名苑楼新东家能见一面吗?” “新东家?”启鹤玉看向珩旭。 珩旭立马表态,力争清白 “陛下,微臣从跟随太上皇起就没去过名苑楼。” “苍羽啊名苑楼现在的东家朕也不清楚,朕年少时和立青君确实相识,不过朕登基后,立青君再也没回过卫国,对名苑楼,朕更不了解。” “你若真想见名苑楼的新东家,拿着朕给你的皇令,到府尹调一队衙役,去把人押回府慢慢审。” 司徒苍羽愣怔了一下,心说:还能这样? “陛下不担心被人发现,末将拿着皇令在卫国胡乱差遣?” “无妨,朕能给你皇令,就不担忧后患。” 启鹤玉无所谓说道。 第296章 司徒苍羽失大笑,笑得可怜、可悲 【卫国-西侯府】 司徒苍羽含糊的点头谢恩,他没打算真用府尹去审问,太引人注目了。 启鹤玉给的皇令太简单了,简单到他认为这背后肯定有什么被隐藏。 当年的案情,其实明面上没什么查的。 案卷他早就看过,过程除了昏睡过去那段时间,他几乎全都在场。 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酒也是他最喜欢喝的,血尽而亡,是对死因最终的判定。 当时所有人都将嫌疑断定是他,也没有错。 他能留下一命,全是珩靖靖很久前为他求来的。 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追查,除了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更重要的是只要一天没查到真相,他就多一天的侥幸【他或许没死】 说来可笑,每年都去祭拜的人,他心里仍旧固执的留着一块地方,不相信是真的。 启鹤玉问他,打算如何动手查。 司徒苍羽想了想,问道 “宫里有饲养猛禽吗?” “猛禽认主,宫里美人多,吓坏了怎么办。” 启鹤玉露出怜香惜玉的神态。 “那太上皇在位时,养过吗?” 启鹤玉笑笑 “你不是去过很多次吗?你应该清楚。” 这话不假,虽然都是翻墙偷摸去的,不过确实没发现猛禽的踪迹。 “怎么?你怀疑凶手是猛禽。”珩旭眼里透着一股,看傻子的意味。 司徒苍羽看出来了,没理会他,继续问启鹤玉 “陛下,当初他的计划,是联合北疆北塞异族-萧莜氏,现在的首领萧莜牧协助征伐雪国吗?” 跳脱过于大的问题,启鹤玉明显一愣,瞬息间,转为帝王特有的唬人的神态。 他坦荡回答 “没错,靖之当时确实联系了萧莜牧。” 反问他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确实是猜的,从四年前知道珩靖靖和玖家道法后人的关系,萧莜牧在他的帮助下顺利执掌北塞戈壁,他们与卫国的关系就在明显不过了。 启鹤玉好像一点也不好奇他这个猜的回答。 “萧莜牧现在是北疆最大的部落首领,这次雪国的事情珩将军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启鹤玉说。 司徒苍羽点头颔首,没想到话又带回到如何讨伐雪国的事上。 启鹤玉好像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没待多久就回宫了。 珩旭的治兵、布局有异常高的天赋。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 “为什么最开始要做亲卫,去军营不是更好。” 珩旭不多的表情,微微淡笑,没做回答。 他说 “当年靖北侯府的下人都还在府上,你随时可以盘问。” 又掏出一本册子 “这是你们成婚当天,所有宾客名单。” 司徒苍羽没想到他会帮自己,有些意外又有些警觉。 “为什么?你不是断定和我有关系。” 司徒苍羽修饰了一下词,正常情况下,那几个字他说不出口。 珩旭耸了耸肩 “感谢你自己喝多了。” 眼里闪出一丝怀疑 “你真不记得了?” 司徒苍羽不知道昨晚醉酒后说了什么,珩旭变化如此大。 缄默无言最好! “行了,趁你在卫都城,又有皇令在手,把想查的都查了,上了战场分心就不好。” 珩旭像是在催他做某种任务一样,结果不重要,重要的得先来一遍过程。 “十七,当初他身边有位叫十七的在哪儿?” 司徒苍羽再次抛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珩旭冷面的脸上有一丝异样 “他他归了陛下,派去异国打探消息了。” “我想见他。” 珩旭顿了顿,答 “行,我去和陛下说。” “他除了十七,身边是不是还有得力的手下?” 这是一直埋在心里的疑问,认识珩靖靖四年,除了十七,他实在没见过旁的什么人。 “有啊。”珩旭没有否认。 不过又泼了冷水过来 “他从小善于布局,手下都藏的很好,除了几名像十七的小暗探,我也没见过。” 最后的话,可信度太低了。 怎么可能没见过,启鹤玉能摧枯拉朽除了前来卫国的暗探,没有珩靖靖留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珩旭看出他的怀疑,解释说 “你别不信,靖之从小和陛下一起,很多事情只有他两知道。” 这句倒是可信度高很多。 “陛下今日态度你也看见了,所以你有什么疑惑,直接问,陛下都会说的。” 珩旭一连串的避重就轻,把问题都丢给了启鹤玉,自己摘了个干净。 司徒苍羽觉着不寻常,总有哪里不对。 珩旭走后,司徒苍羽拿起那本记录宾客的册子。 人,真的很多! 那场婚礼,除了卫国皇家权贵,朝官。四周十国朝堂,也都来了人道贺。 册子很厚,宾客后面记录着下人。 盘根错节的下人,是宾客的数倍。 这册子作用真不大。 司徒苍羽目光盯着【玖家道法后人-储优】一行字上。 霎时脑子清醒。 储优是玖家道法后人? 玖家道法后人储优。 为什么会是储优? 那夜在湖畔的公子,是他和储优? 司徒苍羽恍然大悟,惊得背脊发凉。 脑子从没有过的快速转了起来。 八年前,名苑楼的清流书生—储优 他几乎毫无依据的闪过一丝念头,是同一个人。 其实细想,是有据可循的。 当年,立青君给他引荐的四位公子,除了储优,每位都算得上人中凤毛麟角的背景。 当时被不分贵贱的表象蒙蔽了。 立青君认识储优,珩靖靖同样与他交谊匪浅。 司徒苍羽觉着眼前隔了一层雾,真相就在那层雾后面。 他重新拿起册子,一页一页仔细查阅。 【海域海岛少主-萨左晔】出现在册子里。 萨左晔怎会来? 他也认识珩靖靖? 是怎么认识的? 还没想清楚,脑子里蹦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接着往下翻阅。 一直到最后一页。 他心里想到的那个名字都没出现。 倏地,他有些疲惫瘫坐在垫子上。 是一种心神俱疲的感觉。 他觉着自己像个笑话,又像个傻子。 相识的那四年里,对他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 虽然他一直认为没完全了解珩靖靖。 但今天生出一种可怕的错觉。 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真正了解过他。 司徒苍羽失大笑,笑得可怜、可悲。 身后的竹海被风吹弯了腰,又慢慢直起来。 像是在嘲笑房里的人,怎么站不起来! 第297章 自己写信,自己送,还搬把凳子盯着人看完。 【卫国-西侯府】 司徒苍羽呆坐在棋榻旁,从黑夜到天明。 脑子里一种强烈又可怕的想法,从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掐着珩旭上早朝的时辰,等在门外。 珩旭开门时,愣了一瞬。 看那副样子,知道又是有事。 “等我下朝回来再说。” 珩旭先开口。 司徒苍羽没说什么,跟着一道出府,一起上了马车。 “你要进宫?”珩旭察觉他有些古怪,比喝多那晚更古怪。 司徒苍羽没还是没出声。 马车缓缓向前,马铁声音叮咚响亮,像是敲开沉默。 半晌,司徒苍羽盯着脚下的木板,说 “玖家道法后人怎么会认识他?” 珩旭此刻表情有些松懈,不以为然的反问 “你是说储优?” 司徒苍羽抬头看向他。 珩旭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说道 “就为了这事儿,你一大早堵我。” “听靖之说,他和陛下游历时相识的。” 他顿了顿又说 “玖家道法擅长兵法,当初北疆北塞动荡影响我卫国,靖之就是请了储优去帮萧莜牧。靖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受封【靖北侯】。” 珩旭说完,看着司徒苍羽,反问 “你不知道?” 他意外,司徒苍羽更意外! “不知道。” 司徒苍羽毫不掩饰的说。 珩旭冷面的眼神,多出一丝莫名的神情。 最后发问:“不应该,萧莜牧你都知道,储优你居然不知道?” 司徒苍羽仿佛一个局外人,抹掉八年前的人,重新开始认识、了解。 “萧莜牧是那年我自己查的,昨晚翻你给的册子才知道储优。” 司徒苍羽实话实说。 珩旭哑然,不知道该先安慰他,还是先替他数落一顿珩靖靖。 觉着自家小弟以前真的是个薄情郎,还是把人耍的团团转的那种。 珩旭心善的说 “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想,他是靖北侯,朝中多少大事。” 这找补的理由,珩旭自己听了都违心。 他不是没当面见过,靖之在书斋批阅重要的册子时,司徒苍羽把人抱在怀里。 “他是不是也认识萨左晔、余清河和冯珍珠。” 司徒苍羽声音又低又重。 “萨左晔。”珩重复了一句,想了想 “好像是海域某座岛屿上的少主,靖之是认识。” “余清河和冯珍珠嘛,不清楚,应该不认识。” “为什么不清楚?” 司徒苍羽口气有些逼人。 “我没见过,他俩与靖之来往。” 珩旭多了几分耐心 “储优和萨左晔都我都亲眼见过,他们与靖之来往。” 珩旭话音落,铁马声跟着淡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珩旭起身上早朝。 临走前,还见司徒苍羽发愣。 于心不忍说道 “你你要是想进宫用陛下赐你的皇令。” 这是一句废话,司徒苍羽自然知道皇令怎么用的。 启鹤玉虽不准进宫查探,但可以进宫面圣。 司徒苍羽虽然一言不发的呆坐着,脑子却没停过。 他和珩靖靖成婚时,冯珍珠和余清河正在楚城,处理冯氏家族搬迁楚城的事情。 南、北两条商道通商楚城,是大事。 冯珍珠有可能不来,而他不来,余清河自然也不会来。 萧莜牧没来是怕后面与他配合伐雪的事情暴露,所以没了。 身下的萨左晔、储优本在外人面前很少露面。 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真实身份,所以大摇大摆前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所以。 萧莜牧、储优、萨左晔、冯珍珠、余清河他们五人都认识珩靖靖。 而恰好,这五人与立青君同样相熟。 是天底下巧合太多,还是立青君和珩靖靖两人的人脉圈子都是一样的。 昨晚可怕的想法,再次迅猛闪过。 司徒苍羽强烈想要去佐证。 他没有进宫,也没有回西侯府。 让老管家给珩旭留了一句话,就打马朝边城去了。 翌日。 司徒苍羽顶着眼下乌青回到边城将军府。 小瑶盘问的事情还没结束。 司徒苍羽潦草望了一眼,回书房给幻聪写了一封信。 让亲驿快马加鞭送到楚城。 若非开战在即,他打算自己去一趟边城。 送信出去时,他是这样想的。 结果到了晚上,他独自驾马朝着楚城去了。 将军擅自离城是死罪。 司徒苍羽不是突然忘记,他是求证心切。 四年的浑浑噩噩,八年的相识、 直到前两日,他才发觉,至始至终,好像都不认识珩靖靖了。 脑子里的记忆会模糊,不怕,有一屋子的丹青,帮着巩固记忆。 可是重新推翻的了解,他怕,他也怕那层雾后面的真相。 【梁国-楚城】 楚城离边城,几乎是跨越半个梁国的距离。 骇钰雪驹不愧是上好的西极马,跟着司徒苍羽昼夜奔跑。 十天的路程,西极马,四天不到的时间就到了楚城。 楚城变化很大,到处都是新建的楼宅,街上到处都是热闹成群。 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嘴里蹦着不同国家的官话。 短短五年时间,幻聪真的将楚城打造成了通商贸易大城。 他不费功夫的找到了幻聪的新府邸,是半山腰的一处山庄。 比信上说的还气派宏伟,整整几座山,都是被绿植环绕的独立山庄,周围住着财力雄厚的商贾巨甲。 层层叠叠的防守,过于麻烦。 司徒苍羽下马后,脚尖发力,飞檐走壁到了幻聪住的房间。 幻聪睡得正香。 司徒苍羽毫不客气朝被子踹了一脚。 人醒了,眼神迷离看了一眼司徒苍羽,扯了扯被子翻身继续睡,嘴里嘟囔着 “梦见兄长了” 司徒苍羽挑眉,又是一脚。 力气真大,人真的醒了。 愣怔盯着司徒苍羽,随即,一封信丢了下来。 司徒苍羽在来的路上,把亲驿的信截了过来。 幻聪终于反应过来,身子一蹿坐了起来。 “哥,你怎么来了?” 司徒苍羽拉过一旁凳子坐下,朝他手里的信,仰了仰下巴。 幻聪揉了揉眼,麻溜拆开信。 扫了两眼。 自己写信,自己送,还搬把凳子盯着人看完。 幻聪也是头一遭遇到。 “哥,你亲自跑过来,亲自送信,就是为了见珍珠?” 幻聪匪夷所思看着司徒苍羽。 我哥,不会是疯了! “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第298章 你哥?.....边城那位? 【梁国-楚城】 冯珍珠的庄园离幻聪的地方并不远。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凭兄长的谨慎,若非大事,他不会亲自前来的。 幻聪刚要唤下人进屋伺候时,突然想到什么。 “哥,圣旨呢?” 司徒苍羽微微扬眉,缄口不言。 幻聪商人的敏锐暴露。 仿佛做贼般,轻手轻脚下床。 几乎要将半个身子贴到司徒苍羽身上,细弱蚊声开口 “擅自离城。” 司徒苍羽将人扒开,吐出两个字 “少管。” 心中猜疑得到证实,宛如自己才是违抗圣旨,擅自离城的人。 慌慌张张把司徒苍羽推到房间最面的柜子后。 走到门口,吩咐外面的下人,这几天都不许进他的院子,还大方的给府上三分之二的家奴休了假。 司徒苍羽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 幻聪回到房间,看着一头白发,有些头痛。 从次间的柜子里翻了翻,拿着一团毛发过来。 “带上这个。” 司徒苍羽用手上的短匕戳了戳,是一堆类似头发的东西。 “你别嫌弃,这叫假发,外邦带回来的。” 幻聪说着推着人到铜镜前,来不及管司徒苍羽满脸嫌弃。 没有什么比保命要紧。 假发是用真发做成的,披发如墨。 四年的白发,这一刻突然成了满头黑发 ,立体俊秀的五官,黑发的映衬下,神武英姿。 司徒苍羽看着铜镜里黑发的自己,有些发愣。 “哥,你现在的样子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纵横驰骋的梁国第一将军。” 幻聪话刚说完,又倒吸了口气 “不行,这样更像了。” 司徒苍羽脸上没有最开始的排斥,转过身说道 “别折腾,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幻聪有些忌讳又迷信的,让他跺三下脚。 司徒苍羽顶着假发,起身跺脚,然后揉了揉幻聪脑袋问 “怎么去?” 幻聪还是很谨慎,换好衣袍,翻出庄园的布局图,指着一处马车小径,让他在这里等。 又是像做贼一样,亲自去马房牵马,亲自赶马车。 司徒苍羽上了马车吐槽道 “你这样儿,没事也被人看出有事儿了。” 幻聪不管,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没了哥,一颗心掉到嗓子眼,连司先生都瞒着。 冯珍珠的庄园,家奴比较少,且马车可以直通冯珍珠住的后院。 这是在修建时,余清河亲自设计的,方便不喜走路的冯珍珠。 幻聪的马车,家奴都是认识的。 “幻公子,怎么亲自赶马车?” 家奴疑惑发问。 “本爷乐意,珍珠在吗?” “少爷还没起。” 幻聪一脸谨慎的驾着马车入后院。 “幻公子这是一大早体验马夫乐趣?” 家奴甲看着马车进院儿说道。 “谁知道呢,幻公子和咱家公子不都一样,总是爱捣腾稀奇古怪的。” 另一个家奴附和。 马车在后院正门停下。 幻聪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样子,低头对司徒苍羽说 “哥,你别动,我去让珍珠把人撤了,你在出来。” 司徒苍羽原本没什么担心的,也不怕有人发现。 只是幻聪过分的小心,心里莫名有些异样,也乐意看着他忙活。 “幻公子,我家公子还没起。”家奴拦着要敲门的幻聪。 “天光大亮了,还不起。” 幻聪来得确实早,天际刚破晓,卯时左右。 “我有急事,你别挡着我。”说着娴熟的用轻功移步,甩开家奴直奔冯珍珠寝房。 “珍珠,珍珠” 扣门刚叫了两声。 门被打开,余清河一脸冷漠的开门。 身上的寝衣随意敞开,胸前和脖颈露出淅淅沥沥抓痕。 幻聪早就习以为常,“清河,快叫珍珠起来,我有急事。” 这几年,他和余清河的关系好了不少。 但也阻挡不了,大清早扰人清梦的不悦。 余清河往房里看了一眼,又回头,推着冯珍珠往二门外走,完全隔离两人说话的声音。 “何事?” 幻聪知道瞒不住余清河,就算他不说,冯珍珠过后还是会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索幸他对余清河了解,朝他递了个眼神。 余清河抬手撤了院里的家奴。 “能说了?”他问。 幻聪谨慎的往前凑了一步,低声道 “我哥来了,要见珍珠。” 本还带着几分睡眼的余清河,眼睛明亮起来,蹙眉看着他 “你哥?边城那位?” 幻聪点点头。 “他找珍珠干吗?” 余清河对所有接近冯珍珠的人,都带有天生的敌意和警惕。 “先别问了。” 余清河聪明,短短四个字,就察觉这位边城将军,是擅自来得。 “先带他去茶室。” 余清河拢了拢敞开的寝衣说道。 一盏茶的功夫,一身干净清爽的余清河登场。 大方得体说道 “瑀炜有些劳累,将军有何要紧事,清河可以代劳。” 又补了一句 “我与瑀炜,不分彼此。” 司徒苍羽八年前在名苑楼就见识到两人的不对劲,这几年下来,多少从幻聪的书信中知道一二。 其实求证的事,无论是问冯珍珠还是余清河其实都一样。 这位舍弃皇位的蜀国皇子,说不定比冯珍珠更加清楚。 司徒苍羽没跟对方客气,更没有迂回铺垫。 “此番前来,是为多年前金甲卫被杀一事。” 四年前,一千五百名金甲卫死在疆罣山脉原始密林,头颅全部被割掉,在数月后,又离奇出出现在兹国城门头。 这桩迷起案件,至今没查到真凶,也成了当年震惊天下的奇案。 “将军这话,清河有些不明,瑀炜连白鹅都怕的人,怎会与金甲卫的案件有关。” 余清河本能的护着人。 “是啊,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凶案发生时,珍珠都不在边城。”幻聪说道。 司徒苍羽不慌不忙,看着余清河又说 “别紧张,只是有些蛛丝马迹问问冯公子而已,不过现在问你也一样。” 幻聪一头雾水。 余清河倒是痛快,“问我也行,那将军就直接问我,清河自当知无不言。” 司徒苍羽从怀里掏出一枚白色羽毛递给余清河。 眼神顺着羽毛看向余清河,带着审视的意味明显 “余公子,这个根羽毛可有印象?” 余清河仔细打量羽毛,脸上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会说道 “这是猛禽的羽翎。” 第299章 还有那位【司羽】羽姑娘 【梁国-楚城】 “是不是觉着熟悉?” 司徒苍羽善于先放钩子。 余清河眼里多了一丝疑问,把羽毛翻来覆去的又看了看 “说实话,猛禽我不了解,单凭羽根羽毛看不出什么熟悉与否。” 司徒苍羽不急不慢,又拿出一根羽毛,递给他:“再看看这支。” 两根羽毛几乎一模一样,不需要什么技巧琢磨。 余清河脱口而出 “两根羽毛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只猛禽。” 司徒苍羽颔首,像是个抓漏的审讯官,只是语气温和许多 “方才你说对猛禽不了解,又怎会凭一只羽毛认出是猛禽呢?” 幻聪知道答案,先一步回答 “哥,你不知道,珍珠除了怕大鹅,一切长羽毛的飞禽走兽他都怕,为此,清河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长毛的都专研学习了一遍。” “幻兄说得没错,是这么回事。”余清河颇为得意补充。 司徒苍羽心里莫名想到了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堵在心口。 稍顷,他沉声说道 “这是立青君饲养的雪鹰羽毛。” 他其实不确定是不是立青君的,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试试余清河。 “立青君有养雪鹰吗?” 幻聪看向余清河。 余清河眼神陷入回忆,思索片刻,“好像是有一只,不过是很多年前见过。” 司徒苍羽心头微微一震 “好像?” “没错,早年我在蜀国时,与立青阁主刚结识,见过一只雪白带灰色斑点的雏鹰,不知道是不是将军所说的那只。” 余清河记忆有些模糊,毕竟太久远的事情。 “不过太久远了,当时也只是晃眼见过他喂雏鹰吃东西。” 听到这里,司徒苍羽心中大致有了断定。 小琳口中敬之和青灼饲养的那只雪鹰,正是立青君的。 余清河说完,察觉司徒苍羽眼神有些变化,便问 “将军,你的意思是,阁主和金甲卫的案件有关。” 司徒苍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 “你和立青君是怎样认识的?” 他记得,第一次见余清河时,包括其他几位,都说受过立青君指点。 余清河觉察这问题有些怪异,印象中,这位梁国第一将军,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没有打探别人隐私习惯。 “将军,问这话,是和案件有关?” 他顿了一下 “还是说,和立青阁主有关?” 一下子,余清河抛了两个问题。 司徒苍羽算是真正见识到,这位蜀国皇子的厉害。 他不慌不忙开口 “这两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得先告诉我想知道的,才能知道与什么有关。” 余清河思考了片刻,说道 “当年在蜀国后宫,我备受冷落,有一日跟着采买司承应膳差人的马车,偷跑出皇宫,不小心撞到了阁主。” “他可能当时看我过于可怜,给我买了吃食。” “也不知为何,我就一直跟着他。” “连着跟了他两三天,他问我识不识字,我说识字。于是给了我一本学习功夫的书。” “还和我约定,每三年来蜀国看我一次。” 余清河说完,眼神带着坚定看着司徒苍羽 “我不清楚,阁主与将军之间有渊源,但我相信,阁主不会做伤害将军的事。” 司徒苍羽有一瞬,感觉他最后一句话有些怪异。 不过很快就否决了。 或许,只是余清河对立青君的无限信任而已。 不等司徒苍羽再开口问。 余清河主动补充:“那只雪鹰,就是在我第二次见他时,在冷宫后的亭子见到的。” “当时,我也好奇他怎么找到我,阁主只是笑笑。” “后来,蜀国的事情安定下来,阁主便和我取消了三年之约。” “他常年在外游历,没人知道行踪,所以,除了他主动联系我以外,这些年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 司徒苍羽听完,有些疑惑。 他不清楚余清河为何,举一反三似的坦白。 “为什么全告诉我?” “没为什么,只是觉着将军若怀疑阁主,不如早日查清真相,还阁主清白。” 余清河很笃定地说。 司徒苍羽毫不客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多问一些。” “将军尽管问,方才我说了,知无不言。” “储优和他身后的玖家道法,都在你蜀国,你和他相熟吗?” 少焉又说 “他和立青君什么关系?” 余清河没有任何惊讶,仿佛这本就是司徒苍羽会问的问题。 “不熟。” 说完,他眼里多了一丝异样。 “八年前,阁主相邀名苑楼结识一位叫做【司羽】的新花魁。” 他说完这一句,眼神明显有些变化。 “那场聚会,是我与储优第一次见面。” 他同样,买一送三的送答 “不仅【储优】、现在北疆北塞部落首领萧【萧莜牧】、外海域萨族的少主【萨左晔】,我们都是在那场聚会中认识的。” “这些年,陪瑀炜去齐国时,见过萨左晔一次,至于其余二人,从那次相聚后,再也没见过。” 他说完,停了一下,“还有那位【司羽】羽姑娘,虽然不知道如今在何处。” 说这话时,他又朝幻聪看了一眼。 司徒苍羽挑眉一下,表情松散,嘴角挂着明知故问地笑意。 “不必试探,当初的司羽姑娘,是不是早有答案了。” 余清河笑笑,重新执起茶盏,垂眸饮茶。 司徒苍羽朝窗外看了看,旭日洒金,天际高阔。 他手里把玩着那把八年前的碧玉宝石短匕,回头说 “冯公子该醒了?” 余清河放下茶盏:“晨阳初起,将军和幻兄还没用早膳,膳厅备了早膳,先用膳如何?” 幻聪担忧开口 “清河,家奴先撤了。” 余清河朝他点点头 “来时,已经撤了,膳厅到茶室都没人。” 他的意图很明显,冯珍珠还得再睡一会儿。 司徒苍羽随他的意。 同时,心里生出一丝羡慕之意。 用早膳时,司徒苍羽随口问道 “余公子,有办法联系到储优吗?” “将军找储优,不如将军自己递送名帖,比我管用。” 幻聪不明所以 “为什么?” 余清河眼神微动 “当年,常听储优赞叹将军,崇拜、敬重。视将军为人生楷模,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一面司徒苍羽将军。”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的思绪,被带到多年前,那场只有两人的闹剧里。 还是觉得又气又好笑。 “清河,家奴说你和幻兄吃早饭,还把人都撤了你你背着我想干嘛” 声音干净又朦胧,好似说话的人没完全清醒。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珍珠,来喝粥。” 幻聪高喊。 第300章 将军真会欺负人,只管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 【梁国-楚城】 冯珍珠披着宽袍,脚上拖着木屐,木屐声音一沓一沓,越来越近。 一只脚,刚踏入门槛。 就看到一头黑发的司徒苍羽。 不由自主的抬手揉眼睛。 无意间低头,察觉自己衣着过于随意。 飞快退步,转身溜了。 “将军莫要见怪,瑀炜他他比较注重礼节。” 余清河解释。 司徒苍羽并未觉着失礼,反倒有些感慨。 遥想第一次见到冯珍珠时,他直白的开口,让男扮女的司徒苍羽不要惦记他。 自己转头倒进余清河怀里,数发尾上的珍珠。 一晃八年,方才那番天真的性情,还保留着。 在每日纠缠不完的俗事里,冯珍珠被保护的很好。 “无妨,冯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率真。” 幻聪揭人家短 “那是,珍珠什么都不操心,商贸上的烦心事,全都是清河处理。” 三人用过早膳后,那位各位讲究礼节的冯公子还没出来。 幻聪带着司徒苍羽回了茶室。 余清河则去了寝房找人。 识趣的下人,重新备好了茶炉和茶点。 幻聪习惯的抬手斟茶。 “哥,金甲卫真和立青君有关?”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茶汤,垂落的左手不由自主搭在短匕上,他伸手摸着短匕。 “不确定。” 幻聪喝了口茶解腻,分析道 “我不信。” “他图什么?当年金甲卫头颅,是挂在兹国城墙,就算是凶手也应该和兹国有干系。” “这些年,立青阁主的产业大多在卫国和海域,兹国压根没他什么事。” 幻聪在商界耕耘多年,又有冯氏助力。 四周十国,乃至海外的买卖生意,他都十拿九稳的了解。 “说到立青君的产业,名苑楼新东家你认识吗?” 司徒苍羽想,或许幻聪知道一二。 “你说【十公子】?” “嗯!” “听过。” 幻聪接着说 “听说立青阁主三年前就把名苑楼卖给他了,现在的名苑楼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三年前就卖给他了?” 司徒苍羽得知到的消息,那位【十公子】接管名苑楼不过一年而已。 幻聪见他有些认真,也跟着谨慎 “我也是听珍珠提过一嘴,具体的你等会儿问珍珠。” 其实这也是司徒苍羽执意要见冯珍珠的原由。 江湖都盛传,冯氏是名苑楼的半个老板。 那名苑楼的秘密,立青君的一些事情,冯珍珠可能比余清河、幻聪都知道的多。 说话间,一袭帝释青秀锦长袍,白玉腰带侧配着黛蓝坠子,头上的束发发冠也是一颗黛蓝宝石,发梢挂着淅淅沥沥的白色小珍珠,风一吹,跟着发尾微微摇晃。 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又开朗,活像颗小太阳。 “见过将军。” 冯珍珠微微躬身行礼。 “叨扰冯冯公子了。” 司徒苍羽说。 冯珍珠语调轻快,“将军见外,我与幻兄是多年好友,自然与将军也是。” 幻聪的金库计划,南、北两条商道的新起、楚城变成名副其实的商贸大城。 冯珍珠在其中的功劳和作用,一点都不输幻聪。 司徒苍羽虽不懂商贾之道,但这事儿他还是很清楚。 他在边城数年,围绕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并不少。 但,直到今日,能视为真心实意的好友,几乎没有。 江川、小瑶这些都很好,但,只限于很好。 所以对于冯珍珠开口,把自己纳入好友一栏,司徒苍羽并未觉着不悦,反而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虽然他可能不会对着冯珍珠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但,他喜欢这个词。 “冯公子既视我为好友,那能否对我知无不言。” 司徒苍羽语气意外地有些放松。 冯珍珠看了一眼余清河,又转头看向司徒苍羽,点了点头。 “冯公子和立青君,是怎样相识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 冯珍珠接过余清河递过来的热茶,他刚才早膳吃得有些急。 “嗯” 冯珍珠端着茶杯,陷入回忆。 “” “具体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也忘了,好像自从有记忆开始,就有阁主这样一个人。” “他有时会去梁帝城的祖宅,有时会在其他异国冯氏旗下的酒楼、客栈、庄园见到。” “父亲曾想让我拜阁主为师,阁主拒绝了,但是他教学轻功” 冯珍珠边回忆边说,表情很认真,很专注。 “令尊和立青君很熟?” 司徒苍羽的第二个问题。 “呃也不算熟。他曾说过,阁主为人高深莫测,没人能真正与他深交。” “父亲是想和阁主交朋友,但他说阁主根本看不上他。所以一直都是阁主偶尔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有的时候他走了,父亲也不知道。” 冯珍珠毫不避讳的揭富甲天下的正主短。 说完还朝着余清河没心没肺的笑笑。 “那名苑楼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是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冯珍珠喝了一大口茶,自然的把茶盏递给余清河。 “名苑楼起初确实和我冯氏有干系。名苑楼建造花了天价,当时建造的木料和工匠,都是冯氏产业的。” “父亲以成本价折算的,阁主为此,将名苑楼每年的利润都分红一部分给冯氏,这也是外界传闻冯氏是名苑楼半个老板的原因,其实并不是。” 冯珍珠莫名起了兴致,同样买一多送。 “现在的名苑楼易主了,三年前就易主了。听说在易主前,阁主把名苑楼得力人,都给挑走了,一并带到海域去了。” “具体在海域哪里,这几年出海的商队也没碰到过。” 这就能说通,为何珩娘子不见了,名苑楼六楼的暮晨馆,七楼的逗乐馆里面的人都不在了。 “你知道新主【十公子】是什么人吗?” 冯珍珠突然拍了下手,亮晶晶的双眸,像是发现什么宝贝。 “哈,这个我还真知道,清河和幻兄都肯定都不知道。” 他有些卖关子的说。 “将军去过卫都城,应该记得卫都城有家【玖玖客栈】楼面只比名苑楼略小一些。” 久违的名字,司徒苍羽眼里闪出一丝惊奇和探究。 “玖玖客栈多年前因为包藏十六名异国奸细的事情,被当时的【靖北候】抓了现行。” 说到那三个字时,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躲开了司徒苍羽眼神。 在座的都心照不宣。 冯珍珠假装口渴,喝了口茶。 见司徒苍羽没任何表态,又恢复如初继续:“其实【靖北侯】压根没打算料理他,结果老板害怕,自己带着全家老小跑了。” “那位【十公子】就是当时玖玖客栈老板的小儿子,叫叫” 冯珍珠突然想不起来名字,语气有些着急。 余清河和幻聪相互对视,想帮忙,却束手无策。 “叫陶晖。” 临近最后一刻,司徒苍羽沉声开口。 “对,就叫陶晖。” 冯珍珠面露喜色,倏地反应过来 “将军,你怎么知道?” 司徒苍羽仰了仰眉,笑而不语。 却反问 “这么隐蔽的事情,你怎会知道?” 冯珍珠半开玩笑 “将军真会欺负人,只管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 这话说得过分微妙,余清河握拳抵唇暗笑。 第301章 哥,珍珠你见了,连带清河也把什么都招了 【梁国-楚城】 冯珍珠玩笑归玩笑,还是老实交代 “四年前,我兄长去浮于国,恰巧遇见陶晖,当时他就在四处筹钱。” “找到兄长时,兄长以三分利借给了他一大银子。” “相隔一年,他到梁都城找兄长,刚好我也在。” 听完后,司徒苍羽低头沉思。 这个陶晖四年前开始准备银子,三年前正式买下名苑楼,而一年前才对外接管。 难怪,这两、三年暗探在名苑楼什么都没查到。 从开始怀疑立青君时,他先后不下十次,让人潜入名苑楼调查。 不是查不到,而是易主后名苑楼,已经没什么可查的。 “名苑楼易主,是商界大事,为何这三年里几乎没人知道?” 司徒苍羽问。 “哥,这你就不懂了,名苑楼有一半的恩客,是冲着【立青阁主】风雅名号去的,这要把易主的消息弄得世人皆知,那名苑楼就不值钱了。” 这话是幻聪说得,商界中,这种悄然易主的事情常有。 有的铺子听着是百年老字号,实际背后换了几茬东家。 “幻兄说得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冯珍珠颔首,“而且,当时听陶晖的口气,是立青阁主的人主动联系他的。” “名苑楼多赚钱,一夜流水就是上百万,这么大的便宜,要是我冯氏早知道,也轮不到他陶晖。” 冯珍珠眼里带着商人的精明。 余清河笑笑 “现在的招袖楼也不错。” “冯公子有办法见到陶晖吗?” 司徒苍羽想起多福曾说过,陶晖说过,卫都皇城有雪鹰。 十年前,刚拿下边城,一千多名金甲卫就潜伏在卫都城。 还有更加久远的袖宝斋,为何他们没看到,偏偏陶晖知道。 “哥,你方才要见储优,这会儿又要见这个陶晖。” “这案件从南到北、从蜀国、兹国再到梁国、卫国太复杂了。” 幻聪一早上听得够多,觉着这查案,比算账本还可怕。 冯珍珠同意他的观点,跟着点头。 余清河倒是一脸淡然,好似一点儿都不意外。 司徒苍羽看向幻聪,那神情好像下一个就该他交到什么。 果不其然,开口就来 “你当初在卫国深耕多年,怎么对立青君既不认识,也不了解?” 这话听来,好像没认识立青君,他人跟着矮了一截。 反驳道 “我去卫国经商那会儿,他早就云游四海了,哪有机会结识。”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量也拔高了,仿佛把莫名矮下去的一截,重新拔起来。 “虽然不认识立青阁主,但我和他曾经也有合作过。” 司徒苍羽这是头一次听说,看幻聪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幻聪忙解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哥,你还记得,袖宝斋曾售卖过文莱柚吗?” “就是那种皮是青绿色,果肉晶莹剔透,汁水饱满,当时很受权贵喜欢的水果。” 司徒苍羽想起来了,当初还吐槽过,袖宝斋是不是要倒闭了,才改卖水果。 “整个卫都城,袖宝斋是第一家售卖的。你知道货源是哪儿来的吗?” “不是你从海域带回来的吗?” 司徒苍羽说,那时候幻聪去海域比待在卫国还频繁。 “文莱柚是从海域来,但最开始是立青阁主让人给我送的信儿。” 幻聪起身,在几人前踱步,回想 “立青阁主人真不错,我在海域时,他托人送来一颗文莱柚,让我尝尝。” “说是他有货源,售卖权交给我,五五分账。” 司徒苍羽声音有些低沉 “当初为什么没听你说?” 幻聪憨憨一笑,有些讨好的说 “其实只有口头合作,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立青阁主,所以也就没说。” “经商买卖,本就是一场博弈,好东西你不先下手,明天就是别人的了。” “当初还好我下手快,文莱柚不止在卫国大卖特卖,现在四周十国都有文莱柚专供店。” 幻聪说完,才记得把自己重新摘出去。 “后来,我自己在海域种植文莱柚,就没合作了。” 司徒苍羽记得,幻聪在海域有大片文莱柚种植,都是雇佣的当地人。 “既然是合作,他供货你给钱,总会有交际,你们怎么交接的。” 司徒苍羽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都是他手下人在海域交货,分账也是按照理划到名苑楼账上。” 幻聪说完,冯珍珠跟着说 “和阁主合作想来如此,他与冯氏合作的买卖,也是一样。” “他本人不露面,都是手下人代办,账统一从名苑楼走。” “在商贾中,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一般不会与人长久合作,基本都是狠赚一笔后,就无端撤了和他本人性情一样。” 久未开口的余清河,总结道 “神秘莫测,行踪不定不仅让名苑楼充满传奇色彩,也让人们对阁主愈发好奇。” “加上和阁主合作过的商贾,都赚得盆满钵满。” “久而久之阁主的名苑楼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聚宝盆。” 司徒苍羽想起,租赁小卒时,也是立青君主动提出的。 后来自己先中断合作,对方也没感到任何意外。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既然是赚钱,那雇佣小卒,他赚了什么? 小卒的册子上,除了训练他们潜水、骑马就是修建房屋 到底是什么,让立青君四年前放弃名苑楼这个聚宝盆? 把得力的人带到海域去,又究竟在哪儿座海岛? 脑子里那个可怕的想法,再次出现。 来楚城时,他以为冯珍珠、余清河和萨左晔、储优相熟。 那么他们与珩靖靖、立青君之间的联系,或许就能拨云见日。 事与愿违,不仅那场聚会彼此是第一次见。 名苑楼也早就易主了。 仿佛立青君在珩靖靖去世后,就有计划的消失了。 “将军,时辰也不早了,午膳备好了,不如先用午膳?” 余清河开口问。 司徒苍羽从更加纷乱的思绪中抽出来,微微颔首。 席间,依旧没家奴。 幻聪对案件复杂毫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让司徒苍羽赶紧回边城待着。 “哥,珍珠你见了,连带清河也把什么都招了。” “骇钰雪驹也歇够了,你下午就走。” “” 餐桌一片死静。 第302章 像是在对主人撒娇 幻聪朝余清河使了使眼神,他觉得这会儿,余清河比冯珍珠会靠谱些。 守边将军,擅自离城,律法明文是死罪。 “倘若以后有任何疑问,将军随时差人来,我与瑀炜,依旧知无不言。” 司徒苍羽知道,他们二人确实毫无保留。 这趟冒险,收获的比预想中的小。 他缓缓放下汤碗,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卫国阙历元年,五月初五,靖北侯府婚宴,你二人收到喜帖没?” 他声音沉着,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好似在说某个毫无干系的事件,明明他是重要的参与者。 从一上午的立青君、又无端的到靖北侯。 幻聪和冯珍珠显然有些懵,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向余清河。 他俩一致认为,余清河在商贾之术上不如他俩。 但除经商外的事情,余清河比他两人厉害。 “冯氏族长有收到喜帖。” 余清河,说。“我和瑀炜没有。” “靖北候当年威望,四海皆知,多少人想敲开靖北侯府大门,怎会给我二人递喜帖。” 司徒苍羽身子往后倒,靠在凳背上。 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他说 “储优和萨左晔去了。” 珩旭说过,那场婚宴上的宾客,都是带着喜帖来的,是珩靖靖特邀的。 余清河疑惑 “他两与靖北候有交情?” 这话是看着司徒苍羽说的。 是一种询问当事人的语气。 幻聪算数反应过来,什么查金甲卫案件。 是查靖北候才是真的。 这么多年了,他每回写信给司徒苍羽时,都会给多福捎点好吃的。 多福以府中八卦,自家主子新增了哪些怪癖作为回礼。 什么院里种满鸢尾、不让人去望北楼、严冬只穿一件大氅、每年去两三次卫国、萝卜也不碰了 “我不清楚,以为你们会知道。” 司徒苍羽答。 “不知道,我和瑀炜不认识靖北侯。” 司徒苍羽眼神有些暗,重新端起汤碗,喝汤。 桌上气氛过于安静。 冯珍珠缓和道: “将军,储优应该在蜀国,萨左晔可能难一些,你去齐国看看,几年前我们在齐国见过他。” 司徒苍羽闻言,想问问他。 当年名苑楼那场相聚后,彼此都没再联系吗? 其实,从早上,余清河的回答里,已经有了答案。 余清河随后接话 “玖家道法后族,向来避世而居,将军若去蜀国,我可以替将军安排。” 司徒苍羽没时间去蜀国。 梁、卫两国征伐雪国的事日子越来越近。 其实围绕着他身边的事情,一直都很多。 这四年,他时常把自己置身于忙碌之中。 因为一旦停下来,那种毫无进展的消息,总是把他拉入撕心裂肺的深渊。 若不是启鹤玉,准许他查阅案卷,珩旭的那本宾客册子,历经三年的谜团依旧止步不前。 “好,有劳了。”他对余清河说道。 幻聪以为他真的会去蜀国,跟着急了 “不行,你不能去。在待下去命都没了。” 感觉到言语没什么威慑力,他又补充道 “要是你今天不回边城,我立马回梁都城告诉义母。” 司徒苍羽歪头看了看他,勾起单边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要不你和我一起?” 幻聪贯会享乐,边城将军府虽然一直给他留了院子,但他即来不爱将军府上,硬邦邦的床榻。 不过,想起早点把这颗随时可能会掉的脑袋保住。 他几乎没多想就答应了。 当日傍晚,几年不骑马的幻聪,打马朝北上去了。 回来时的路程比去时多花了两天。 幻聪虽然累的小命快没了,撑死也要到离边城最近的临界点歇息。 司徒苍羽其实无所谓。 征讨雪国的仗,整个梁国只有他能打。 就算这个时候梁都朝堂知道他擅离城池,也不会治他的罪。 他司徒苍羽,只要在西北边城之地住一天,整个北方异国就不敢打两国的主意。 若是放到十年前,就算在重要的事情,他也只会遵守梁国规章办事。 但,现在不是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幻聪的到来,整个将军府,最高兴的有两人。 一个是小琳,另一个是多福。 小琳为了不让多福缠着幻聪,仗着功夫了得,把人踹进柴房关了起来。 历经小半个月时间,小瑶细针密缕盘问。 终于把七年前,几人住在府上发生的事情弄清楚了。 “主子,都盘问清楚了。” 司徒苍羽用热帕子抹脸,连日奔波,人有些疲态。 不过,比起歇息,他更想知道,被忽略在眼皮下的真相。 “挑重点说。”他把帕子扔进洗盆,溅起一撮水花,落在干燥的木板地上。 小瑶把一幅雪鹰画影放在司徒苍羽面前。 雪鹰通体白色羽翅,少许灰色斑点交错,金喙金爪,鹰嘴张开,一只微闭一只半睁,像是在对主人撒娇。 一瞬间,司徒苍羽觉着这小东西过分可爱。 “主子,画影是按照府中人描述画出来的。” “当年,立青阁主、敬之公子和青灼姑娘,三人饲养的雪鹰,应该就是画上这一只。” 小瑶见到看到的第一眼,一点都不相信。 长得这般憨厚可喜的雪鹰,会和金甲卫凶案有干系。 司徒苍羽的目光一直在画影上,深邃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随即撩袍坐下。 “继续。”他说。 “立青阁主住进府的第二日,丫鬟就发现他把雪鹰抱在怀里,雪鹰和他几乎形影不离。” “伺候他的丫鬟们,还上手逗过雪鹰。” “看样子,立青阁主当时并没打算隐瞒。”最后一句是小瑶总结分析。 须臾,她接着汇报 “敬之公子和青灼姑娘,他们和小琳相处最多。” “听小琳说,敬之公子教她弹琴时,雪鹰就盘在上方,有的时候也会蹲在琴旁边打瞌睡。” “青灼姑娘,则是在名苑楼后院,教她心境时,她见到喂食。” “小琳说,和青灼姑娘有约定,不能把雪鹰的秘密说出来。” “除此之外,敬之公子暂住时,也有几位家将见过雪鹰。” 小瑶尽量挑着重点说完。 司徒苍羽手指轻轻点着书案。 目光聪雪鹰画像,移向一旁卷边的书卷。 良久后, 吩咐道 “名苑楼的暗线撤一半走。” 现在的名苑楼,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小瑶新在名苑楼布局的暗探,还不足两个月。 “撤一半,不查立青阁主了吗?” “不用查了,以后名苑楼的暗线,和其他红楼一样安排就行。” “名苑楼已经不是立青君的了,他人连同名苑楼有价值的人,都被他安排到海域去了。” 小瑶掌管着整个【影火司】暗探,所以,这件事,司徒苍羽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 “海域?” 小瑶有些惊愕,一点消息都没收到,难道是暗探出了问题。 “那需要派人去海域吗?” 司徒苍羽扭头看向墙上的山河图。 “先不用,撤下的人,往雪国安排。” 第303章 你说,这是你送我的? 【梁国-边城-将军府】 征伐雪国,梁、卫两国都是隐秘进行的。 所以知道这一消息的柯王爷,没开战前不能回西南。 他,原本就没打算回去。 柯王这个人。 虽,一直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但,在战场上毫不含糊。 太子殿下数次在战场遇险,都是他以命相护。 这次征伐雪国,接到旨意后。 他向梁帝递了奏折,要与司徒苍羽共进退,并且是作为一名普通副将。 司徒苍羽没说什么,让江川提早把人带去了军营。 出征在即,江川和各营的中郎将都忙得不可开交。 雄关大营却是异常清闲。 不止雄关大营的中郎将急,手持火铳的铁骑士兵也急,深怕司徒苍羽不打算带他们。 听到柯王爷入驻军营的事情,这种可能无形又加大了。 “主子,眼见还有半个月就出兵了,雄关大营还没安排。” 江川提醒。 司徒苍羽抬眸看了他一眼 “是帮人打听的?” 江川很少做这种事,完全没什么经验,不太流利的语气,全部暴露。 他低头,默不作声。 司徒苍羽没直接回答他铁骑该怎么安排,而是说 “过两日,卫国将军带人前来商讨布阵,你先下去安排。” 江川发觉,司徒苍羽从楚城回来后。 脸色越来越阴沉,脾气也越来越难琢磨。 雄关大营的事情不该再问,讪讪然退下。 幻聪送司徒苍羽回边城,自己却被扣下了。 一连好几天,他连司徒苍羽面儿都没见着。 起初没觉着什么,三、四天后察觉有些不对。 他想带小琳去楚城,司徒苍羽留话,不让! 闹着要自己回去,还是不让! 从被关了三天柴房的多福口中得知,小瑶在盘问七年前,在府中暂住的卫国人。 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私怨也该散了。 况且当年在卫都城,靖北候对他并不算差。 靖北侯还是三公子时,送了他一把短匕,现在还当个宝,不离身。 幻聪实在看不明白。 既然看不明白,他打算自己找线索。 乘司徒苍羽去军营视察时。 多福在门外放风,他和小琳在司徒苍羽房间里,大摇大摆的乱翻,乱看。 司徒苍羽回来时。 两人正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箱子。 抓了个现行! 箱子里是珩靖靖送他的东西,有素色宽袍、大氅、氅帽、发簪、鸢尾花像 小琳这会儿机灵又护人。 挡在幻聪面前 “都是我要翻的,主子罚我。” “哥,我我就是随便看看,没没碰坏。”幻聪心虚,说话都磕磕巴巴。 很多年没看到司徒苍羽脸色这么冷了,仿佛下一刻,就能一脚把他踹出边城。 司徒苍羽单手扶背,挡着光线站在门口,一声不发,却让人很害怕。 小琳大多时候不怕司徒苍羽,因为大多时候,司徒苍羽都不是真发火。 但真发火时,小琳是怕的。 比如现在,她虽然被幻聪拉到了身后,但抓着幻聪衣摆的手微微发抖。 背着光,幻聪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露出商人最会的假笑,想用亲情叫醒司徒苍羽。 “哥,我就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把我送你的东西丢了。” 说完他干笑两声。 “原来哥不仅没丢,还藏在里箱子里。当弟弟的感动,心里很暖。” 司徒苍羽微微歪头,眼神露出一抹寒光,朝他俩走来。 小琳扯了扯幻聪衣摆 “聪哥哥,这里哪有你送的撒谎要挨打。” 声音小,但房间里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司徒苍羽走到跟前,刀子一般的眼神丢到幻聪身上,弯腰把箱子放到桌上。 幻聪跟着走到桌前,想去拿箱子里的某样东西。 手刚伸过去,就被人打开。 随即,司徒苍羽撩袍坐下,眼里泛着怒火盯着幻聪。 幻聪再次尝试用亲情避难,手指指向箱子,说 “琉璃球,当初我送你的,现在看一下也要” 话还未说完,被勃然变色神情给吓住了。 “小琳,你下去。” 司徒苍羽语气冰冷的说。 还抓着幻聪衣摆的小琳,想走又不想走。 幻聪回头对她笑笑,把人哄了出去。 【搞不懂,一箱子旧东西,他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年纪大了,脾气也臭了。】 幻聪觉着,亲情今天护不了他! 低头立在司徒苍羽面前,等着受罚。 等了一会儿,还没听到将军大人暴怒捶死自己,不由得抬头。 那枚彩光琉璃球,被司徒苍羽拢在手心。 日光照在琉璃球上,映出房间大片大片七彩斑驳,神奇、夺目。 幻聪觉着机会又来了,讨好道 “哥,这唯一一枚琉璃球,我都给你了,你就原谅我。” 这次把话说完了,语气连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司徒苍羽把琉璃球拿到他面前,五分怀疑五分审视,问 “你说你是送我的?” “啊?” “哥,你怎么能这样儿。” “琉璃球是我从海域带回来的,全天下就只有这一枚。” “你居然不记得了。” “你还是我哥吗?” “太过分了” 幻聪一顿输出,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有生闷气的势头。 司徒苍羽把手收回来,琉璃球在他手中微微掂了掂。 “唉你小心点,这东西可老贵了。” 幻聪怕他摔地上,摊开双手准备接着。 司徒苍羽表情有些古怪,但比方才的阴鸷好了许多。 幻聪见缝插针求放过: “哥,你就原谅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 “你说,这是你送我的?” 司徒苍羽终于问出怔他一瞬的问题。 “对啊,你忘了,八年前,你刚去卫国,夺玄女,我是不是送你一个精致盒子。” “你当时还问我,给羽姐准备没有。” “那盒子里,就是这只琉璃球。” 幻聪回答得利落,顿感放过有望。 经他这么一说,司徒苍羽记了起来。 当初,幻聪确实送了他一个盒子,可是盒子还没打开看看,就被一位白衣女子偷走了。 【眼前的琉璃球,明明是珩靖靖送的。】 司徒苍羽眼神泛着疑惑,说 “这枚,不是你送的。” 他顿了顿 “你送的那枚,在卫都城时被偷了。” 幻聪像是听到了什么灵异事情。 东西明明就在你手上,偏要说被偷了。 【我又不会要回来,这是干嘛!】 “这明明就是我送的那枚,你不信叫人拿一枚和田玉来。” 刚说完,他毫不客气补了一句 “对了,你府上没有。” 说着解下腰间巴掌大小的玉炔。 关上门窗,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能借我用一下吗?” 他怕又被打,懂事的先问问。 司徒苍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充满怀疑的把琉璃球给了他。 没有日光照应的琉璃球,收起来七彩斑斓,变成一枚晶莹剔透的明珠。 幻聪把玉炔挨着琉璃球放在一起。 一束白玉光从琉璃球心发出,照在桌上,成了一个【羽】字。 “看见没,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羽】字,花了我一万两买。” 幻聪力争成功,语气有几分得意。 “琉璃球是海域深海天然长成的,几百年才出一枚,恰好是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所以我才买的。” 见司徒苍羽,好像也在回想。 他继续喋喋数落 “送你时,盒子里明明写了,怎么发现玄机。” “结果,后来我问你,你就含糊回了一句。” “当时还郁闷了一阵。” 【时隔多年,还能一吐为快,今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 第304章 要报仇,近在咫尺,最容易得手 【梁国-边城-将军府】 “你确定,世间仅一枚?” “当然了。” 司徒苍羽沉默片刻,才说 “你下去!” 莫名其妙的发火,又波澜不惊的熄火。 幻聪不解,但,溜得很快 司徒苍羽目光停在彩光琉璃球上。 珩靖靖手拿琉璃球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街巷,白衣女子画面,穿了进来。 太久远,记不清那女子什么样了。 她和珩靖靖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把琉璃球先拿走,在当做礼物送我? 又是一团新的迷雾。 珩靖靖的行事作风,总是让他琢磨不透。 立青君和珩靖靖之间,比五、六年前他怀疑的,还要隐秘难解。 他轻轻盖上木箱盖子。 只不过四年而已,画纸开始泛黄了,纸上的鸢尾也褪了色。 窗外,蓝楹花开正艳,树下的鸢尾姹紫嫣红,仿佛在一争高下。 【储优、萨左晔他们二人,都与珩靖靖和立青君相识。】 【七年前,储优帮他平定北疆北塞乱局,两人关系绝非浅显。】 【历来少与外邦结交的萧莜氏,为何冒头做卫国背部的铁墙?】 【萧莜牧。他能配合储优,又能听从珩靖靖安排,肯定不是简单的认识。】 珩旭带人前来商讨出兵布阵。 两国合力,本该提前设立两国出征大营在边陲,一来彰显各自兵威,二来方便两国统帅商议事情。 但是,这次讨伐雪国的事情,是隐秘的。 所以,没有设营,珩旭只带了几位心腹前来。 上回在西侯府时,他们商量过,以梁军为先锋在明,卫军则在暗配合。 夏季是雪国封雪最薄弱的时候,许多山脉都呈现化雪迹象。 从这些年对雪国族人的了解,他们虽然会驭雪,但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他们的术法会弱很多。 化雪后的山脉,受季节压制的术法。 是最适合进攻雪国的时机。 唯一担心的变数就是【南疆族人】移山改道的本事。 从疆罣山脉逃走的那批南疆族人,无论是站在雪国内斗的哪一方,面对外战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珩旭这次来,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南疆人。 落座后,两边心腹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 仿佛为了自家将军,随时拔刀相向。 毕竟在他们眼里,双方隔着靖北侯这桩血海深仇。 卫国,除了靖北侯府那批家奴,只有卫帝启鹤玉和珩旭,知道两人真实关系。 所以,珩旭带来的几位心腹,对司徒苍羽多少透着怨愤。 而司徒苍羽这边,除了小瑶和江川,也无旁人知道。 几位中郎将,现在还对司徒苍羽满头白发,这件事耿耿于怀。 “好了,都是领命的上将,再瞪下去,不用到雪国,梁、卫两国先打起来了。” 这话是珩旭说的。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添油加火的说 “要报仇,近在咫尺,最容易得手。” 话音未落,江川挡在了他前面。 司徒苍羽拍了下他胳膊,江川才重新坐下。 珩旭夸赞:“反应比飞刀还快。” 又朝着他几位心腹说道 :“别瞎惦记,上御将军的名号,十二岁就遍布十国。” 这话不假,没遇到珩靖靖前。 他司徒苍羽,一直都是孤芳自赏,高处不胜寒,天下将军之首的状态。 双方心腹的气儿算是消了大半。 “开战在即,今日诸位前来都是为了合力灭雪国。”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狠厉说 “想找本将报仇的。灭掉雪国后,只管来,倘若因对本将那点儿私怨,影响两国之间的合作。” “无论是谁,我司徒苍羽第一个不放过他。” 说完,眼神落到边城几位中郎将身上。 他们知道,将军在战事上,格外严苛。 一阵寂静。 原本该同样发声的珩旭,此刻正事不关己的喝着茶。 他虽然是卫国上将军,但和司徒苍羽久经沙场相比,显得过于青涩。 况且,作为一位将军,司徒苍羽在治军和战场上,的确有很多值得他学习。 就在双方心腹,坐立难安时。 司徒苍羽抬了抬手,一旁的小瑶朝众人递上一张山河图。 他打破沉默 “雪国与梁、卫两国都相邻,这份山河图将重要的要塞都画了出来。” “但,因南疆人改道的本事,这份要塞路线,肯定不是一成不变的。” “今日与诸位商讨后,诸位需自行理出一份破解方法,交给本将和珩将军。” 这是司徒苍羽历来的规矩,他手下的上将都懂。 珩旭的几位心腹闻言,完全不理解。 “为什么,战场上瞬息万变,都是由统帅负责排兵布阵,我们做这些何用?” “对啊,而且,南疆族人会改道,这份图也没用” 珩旭脸色微沉,冷声道 “司徒将军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说完,他声音重了几分,又道 “以后战场上,司徒将军的令,就是我的令,谁敢不从,卫国军法处置。” 质疑声消了下去。 司徒苍羽有点意外,没想到珩旭会这般信任他。 紧接着,小瑶介绍了一遍,雪国雪族人和南疆人的情况。! 边城得中郎将和珩旭的心腹,以前对雪国都是听闻,并不了解。 这是很有必要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小瑶介绍完后,众人还在消化驭雪、移山、神兽 司徒苍羽接着说 “这三年,本将派了数队暗探去雪国,也只能窥探到雪国皮毛而已。” “所以,征伐雪国,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再而三,三而必竭。” “雪国烧我边城牧场林,我梁国名正言顺讨伐,卫国的将士,则在梁兵出战后,找出他们核心点,一击而中。” 说完他看向珩旭 “与北疆人哪个部落配合?” 其实答案,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珩旭淡淡开口 【萧莜氏-萧莜牧】。 “梁兵出击后,萧莜牧会带着人从雪国北侧进攻。” 司徒苍羽颔首。 这是珩靖靖四年前的筹划,那时的筹划中重要的原因,是让他重执掌梁国兵权。 珩旭接着说 “当年靖北候布在雪国的暗探,找到一些你们没查到的东西。” 说着他朝其中一位心腹仰下巴。 心腹起身,交代暗探的消息。 两国合作,消息透明很重要。 第305章 北疆极北,当年靖之为雪国人挑选的地方 【梁国-边城-将军府】 两军合力,既要瞒着中土之地其余异国,又要出兵神速。 卫国抚雅东极北雪封,阻断了卫兵通往雪国的路。 只能绕道梁国边城、从无崖峰背后的某处进入卫国。 为了避开其他异国视线。 珩旭和司徒苍羽商量,等他率领的梁兵动身后。 会顺道将无崖峰路段监管起来,然后卫兵分批进入雪国边陲。 一天商议下来。 珩旭带来的几位卫国将领,对司徒苍羽有了翻天覆地变化。 他深谋远略的周祥、兵法娴熟的手段、战场多变的料定 让卫国将领开眼,推崇备至。 这次征伐比从前难度大很多。 一来,卫兵几乎没有实战过,战场上的狼烟弑杀,很多士兵第一次是很难接受的。 当初,他率领梁兵北上,与边城第一仗时,第一次上战场的梁兵,一场战役下来魂都丢了。 这样的事情,每场战役都在发生。 后面见到异族【食肉寝皮】的场景,很多梁兵一连半个月饭都吃不下一口。 若不是梁国【夙愿】的支撑,坚强的毅力。 很多梁兵,当时就在这种情况下,活活吓死,饿死。 经历过带新兵入战的司徒苍羽,很明白这其中厉害。 他让梁兵为先锋在明,也是能给珩旭率领的卫兵,直面敌人的缓冲。 二来,这次征伐,没法做沙土演练,这对双方都是一个致命的危险。 南疆人的改道术法,将雪国所有山河都打乱。 哪怕他按照现有的山河图,推演出百种进攻方法。 在雪国人发现后,他还没进攻,山河道路都变了样。 时间紧,再过一旬整个北方正式进入中夏,气温会日渐升高,天气会比现在更热。 常年覆雪的雪国山脉,在中夏和大暑这两个月,会逐步暴露在烈日炎炎下。 其中有半个月,整个雪国,冰雪全会消失。 他的梁军必须在冰雪全部消失的第一天,准确无误的进攻雪国。 冰雪重新覆盖雪国前,把雪国赶到北疆最北极寒之地。 具体是哪半个月,每年都不一样。 因为时间很短,又没固定日子,所以几乎没有其他异国察觉到。 那年,他一人一马从雪国出来,两日变成七日的事情后。 他就开始对雪国格外注意。 不仅往幻聪和须卜凌云,在雪国的铺子安插人手。 还派人去浮于国、许国等异国,查找南疆人下落,企图从他们身上查到些蛛丝马迹。 前者,发现了雪国,大暑时期的秘密。 而后者,毫无收获。 因为当年,柯王已经把能找到的南疆人,都在面向雪国的那片山上,杀了个精光。 司徒苍羽承诺【甯(ng)】的那座山峰,被他设置成了梁国边城百姓的禁地。 不过,从那场牧场火灾来看,并没有南疆人前来祭拜过。 晚饭后,江川带着卫国将领去歇息。 司徒苍羽带着珩旭,两人步行朝着望北楼去。 两人并肩而行,都带着几分饭后消食的散漫。 拐过一个弯儿,街上道路宽阔,没什么人。 司徒苍羽先开口:“听说,现在齐国皇宫有两位嫔妃是卫国公主?” 这事不用听说,全天下人人都知道。 珩旭还是微微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司徒苍羽脚步突然放慢了些,落在珩旭身后两步。 过了一会儿,笃定说道 “拿下雪国,光有北疆萧莜牧不够,必须南北夹击。” 珩旭闻言,停下脚步,等司徒苍羽重新与他并肩后,才扭头发问 “让齐国从南边出手?” 司徒苍羽点点头,表示默认。 两人都停下脚步,珩旭看向司徒苍羽,眼里透着十分明确的赞赏神情。 他回过头,看向前方,重新迈开步子。 开始分析,司徒苍羽第一句话的意味。 “你、我从雪国东面进攻,萧莜牧从雪国背面偷袭,若再加上与雪国南边比邻而居的齐国。” “围困之兽,只能往北疆最西的极寒去。” “北疆极北,当年靖之为雪国人挑选的地方。” 司徒苍羽走在他身侧,听着他将自己的计划一一拨开。 只是听到那人表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珩旭分析完后,大赞是妙计。 对司徒苍羽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认识。 从前,司徒苍羽征服边城,他觉得,梁国只是缺乏英雄,所以故意将他捧上高位。 后来,司徒苍羽和靖之在一起,他觉得,这位梁国小将军,迟早会被靖之玩坏。 现在,他觉得,司徒苍羽除了对靖之这件事情,过分执拗外。 几乎称得上,百年难遇的大将之才。 梁国和世间诸国对他的推崇,并非空中楼阁。 当然,这只是他今日才有的实感。 毕竟以往,靖之的颖悟绝人,完全盖住了司徒苍羽的光芒。 一番赞叹后, 他反应过来,又问: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齐国皇帝会答应吗?” 不为别的,齐国实在过于贫瘠。 称得上,四周十国最贫瘠的国。 齐国历代保持与多国联姻,让后宫各国妃嫔互相牵制。 以达到稳定齐国的局面。 其中和卫国联姻最多,历代卫国皇帝都比较大方。 送公主陪嫁的嫁妆,都能养整个齐国几年。 “他会的。” 司徒苍羽答。 “齐国贫瘠,背后还有虎视眈眈奢比国。” “只要把雪国、奢比国和隔江相望的兹国,三方互通来往告知齐帝,他必定难安。” “是被三个国,围攻吞噬,还是背水一战,为齐国博出一条新生机,齐帝不至于看不清。” 珩旭听出话里的关键点,问“这些年,雪国、兹国和奢比国来往,都是和梁国西南有关。这其中没牵涉半分齐国。” “空口无凭,齐国皇帝不会信的?” “那就找份,实凭实据给他。” 司徒苍羽眉心上扬,露出少有淡笑。 珩旭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便不再多问。 他说 “需要我做什么?” “听说嫁到齐国的两位卫国公主,其中一位出自珩氏?” 是一个与眼下战事毫无干系的问题。 第306章 他,知道是我吗? 【梁国-边城-望北楼】 司徒苍羽两年前,送到齐国的第一批暗探。 递回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齐国某位妃子,不是卫国皇家亲生。 这个秘密或许对于其他异国,早就不算秘密了,不然那位妃子也不会在后宫处处受气。 因为都知道她不是卫国真正公主,就算死在某位异国妃嫔手中,卫国皇帝也不会真的追究。 “没错,这不算什么秘密。” 珩旭叹了口气答 “她是我西侯府五服外的亲戚,她年少时,与现在陛下的三皇姑公是手帕之交,她当年借着送嫁时机,代替三公主嫁去了齐国。成全了三公主和现在的三驸马爷。” “到了齐国后,起初只有齐帝发现了她是冒充的,不过,看在上百车的嫁妆上,没揭穿她。” “后来,不小心被其他异国暗探知道了,把消息递到了齐国后宫。其他妃子自然不会放过她,连带着另外一位卫国公主,也只能独善其身。” “陛下登基后,三公主还特地来找过陛下,想让陛下以皇姑母之名,把人接回卫国。” “陛下没法答应,接了假公主回来,那位真公主怎么办?” 说完,珩旭又吁出一口气,好像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头。 这在珩旭这样的人身上,是几乎没有过的。 司徒苍羽想到了什么。 少顷,他答 “让她给齐帝送封信。” “她?为什么?” 珩旭不明所以。 “要是送信,那位真公主,比假公主更合适。” 确实更合适,真公主后面是真卫国,可信度高。 “让卫帝的三皇姑,欠你一个人情。”司徒苍羽说完,用钥匙打开望北楼大门。 借着月光走了进去,整座楼被月光围绕,白如霜的月色,将楼里明暗划分的格外清楚。 珩旭不知道这个人情有什么用,他更担心会影响战局。 “让真公主送信,更稳妥。” 司徒苍羽点燃一盏烛火,带着珩旭往楼上走。 珩旭是他带入望北楼的第一个客人,也是近几年,唯一一位外人。 楼梯有些窄,明暗相交,上楼的人也格外小心。 珩旭还在琢磨司徒苍羽为何大半夜来这里。 人就跟着到了楼顶。 司徒苍羽从房间里拿了一坛酒出来,今晚,他下定决心,要被眼前人灌醉。 楼上夜景很好,皓月高挂,视野开阔,能够眺望整个边城的万家灯火。 司徒苍羽斟了两盅酒。 珩旭撩袍坐下,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司徒苍羽边倒酒边说 “齐国都城离雪国边陲不足百里,只要梁、卫两国合力攻打雪国消息传出,不到两日,齐兵就能赶到雪国边陲。” “那封信,真假不重要。” 司徒苍羽放下酒壶说道。 “不重要?” 司徒苍羽端起酒杯,珩旭也跟着端起酒盅,一杯下肚。 就在司徒苍羽一饮而尽前,他停住动作,开口说 “齐帝提前收到的信,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定会悄摸整顿齐兵,只要确定卫国出兵入战后,他就会派兵入战。” 话音落,司徒苍羽放下满杯的酒盅,重新给空了杯的珩旭倒酒。 珩旭的思绪集中在齐帝事情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多喝了一杯酒。 “你的意思是,真公主和假公主在送信的事情上,发挥的作用是一样的?” 他还没不至于醉,很快反应过来。 齐帝不会因一封信出兵,而是要看到卫国真的出兵后,他才会真的出兵! “没错,信只是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反正无论信真假,齐帝都会先整装待发,若是假的就当没事发生,若是真的,不出两日,齐兵就会到雪国南边边陲。” 司徒苍羽说完,朝着珩旭又抬了抬酒杯。 还是一样的动作,酒杯碰到嘴唇前,他又说话了 “伐雪的事情本就是真的,一旦得手,你那位五服的亲戚在齐国后宫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珩旭又是一杯酒下肚。 这话没错,卫国伐雪这么大的秘密,让一位卫国假公主送信,足以见得卫国对她的重视。 不仅能为她在齐国后宫扭转局势,齐国前朝也会对她感恩戴德。 司徒苍羽放下一滴未动的酒杯,又给珩添酒。 今晚的酒有些烈,珩旭觉着才两杯下肚,比以往两壶下肚还厉害。 第三杯下肚前,他问:“为什么帮她?”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满杯的酒盅,答 “他的亲戚,也算我半个亲戚。” 声音低沉,一阵夜风吹过,仿佛声音也被吹走了。 珩旭听得不是很清楚,又问了一遍。 司徒苍羽抬眸,只是笑笑,给他倒酒。 珩旭主动端起酒杯,说道 “不管为了什么,我代表珩氏敬你。” 这杯酒,司徒苍羽爽快喝下。 珩旭拿过酒壶,给双方斟酒。 倒完酒后,他想起了什么,笑着说 “司徒将军,你记得咱俩不是咱仨很久以前喝过酒。” 司徒苍羽目光移向他刚坐下时,随手放在空位前的一个酒杯。 那个位置,在他心里一直都有人在。 半晌,他重新看向珩旭,说 “记得,城墙下。” 珩旭以为他不知道,当初那人是自己。 手肘撑着桌沿,单手托腮,眼神有点醉酒前的迷态 “你怎么知道?”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不等珩旭继续问,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 “那人是他吗?” 珩旭这回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是那时候的什么人 刚刚开口的【咱仨】暴露了这个问题的由来。 司徒苍羽当年怀疑过,只是那位江湖浪人,和珩靖靖神仙般的气韵,相差太大了,只是一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今晚,珩旭脱口而出的【咱仨。】让他不得再次怀疑。 这次不用怀疑,可以直接问。 珩旭还记得司徒苍羽那夜在西侯府后院,醉酒后的狼狈。 是一种濒临绝望的发泄。 他盯着司徒苍羽,眼里带着友好的和煦,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杯子被他重重放在桌上,他转头看向皓月,爽朗大笑后,开口 “没错。” 短短两个字,如浩瀚轮回。 把他重新带回了十来年前,卫都城墙下。 那日,他乔装刚到卫都城,买好刚出锅的萝卜糕,转头就看到一位孤影的身影,蜷缩在墙根下。 衣袍干净又讲究,人却没有半分活气的样子。 像是与热闹卫都城背驰的孤儿,可怜、孤单。 他不由自主走上前,那人眼里满是空洞,孤寂。 比他看到的第一眼还要形单影只、落寞数倍。 “他,知道是我吗?” 司徒苍羽有很多问题卡在喉咙,最终这个问题先出来。 第307章 放心,没查到真相前,我不会疯。 【梁国-边城-望北楼】 珩旭没忍心骗他,沉默的点点头。 那日,在城墙下找到人时,正看见一位生人小公子和靖之共饮一壶酒。 回到府后,他问过靖之,怎么让生人坐到他身旁。 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事情。 靖之醉醺醺答 “他好玩儿。” 靖之,不喜欢和生人接触,哪怕搭腔也讨厌。 用他的话说,世间皆是蠢笨之人,而他不喜欢蠢笨的人。 所以,在靖之成长的岁月里,他和大哥珩栎也是其中离他最近的蠢笨之人。 后来,出于好奇,他派人去查了查。 原来是乔装的梁国少年将军【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是那种带着几分锐利。 他又给司徒苍羽倒了杯酒问:“他怎么了?” 本不该问的,十年前,他坐在那人身边,不是为了窥探万念俱灰的真相。 只是莫名想走上前。 十年后的这一刻,他非常的想知道。 为何要完全乔装成另一个人,那种万念俱灰的模样,绝不是为了好玩。 从八年前在西侯府后院的那场相遇开始。 他似乎从来没看清过。 珩旭端起酒杯,一杯闷酒下肚。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才说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靖之从小就与旁人不同。 仿佛从睁开眼看着世间第一眼时,就将世间万物看了个透。 “你知道吗?”珩旭往凳背上靠,换了一个没那么拘谨的坐姿。 “我们靖之,从小没入过一天学堂,也没先生上门授学。” “他与陛下同岁,太上皇很喜欢靖之,所以常让他在皇家别院与陛下一同授学,常常把太学府的太傅们,问得长吁短叹,都说靖之是天降文曲。” “后来,他说想学功夫,陛下拜了琅琊阁,靖之也跟着去了,不过,没多久他自己跑回来了。” “说都说俗学,没意思得很。” 说完,珩旭不由得大笑起来 “陛下和父亲,为此头痛了好久。” 这是司徒苍羽没听说过,他也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 “所以,他后来拜了谁为师?” 带着打探的意味问道。 珩旭停了笑声,自己动手把酒杯倒满 “自己悟的。” 【自己悟的。】 司徒苍羽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当初,他问珩靖靖时,对方也是同样的回答,带着矜贵的傲气,像是那深不可测的功夫,不值一提。 高月依旧皎洁透亮,照的整个楼顶,像是散上了白霜,又亮又透。 微醺的珩旭,话异常多,不用多问,他也忍不住:“就因为他太聪明了,陛下和父亲怕他小小年纪平添祸端,便把他的身份全瞒了下来。” “不过,他也没觉着有什么,反倒那十几年里,常常易容混迹江湖四处。” 这段话结束,【易容】两个字在司徒苍羽脑子里来回蹦跶,像是想到什么。 “他很擅长这个?” 司徒苍羽苦笑一声 “卫都城墙下,和西侯府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若是现在,再回到十年前的城墙下,他依旧不能分别出,那位眼神满是支离破碎的浪人,是矜贵傲娇的珩靖靖。 “擅长,我们靖之,没有不擅长的。” 这话不假,能让教太子的太傅们哑口无言,藐视功学最高的琅琊阁,有什么会做不好? 珩旭虽然被靖之冠以蠢笨之人,但他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司徒苍羽今晚明摆着灌酒套话,他其实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酒已半酣,趁着还剩最后一点清醒,他问 “司徒将军,你还想问什么?尽管问。” 司徒苍羽不能确定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但能确定,这会儿问什么,他都会愿意说。 “他真的死了吗?”四年了,这句话埋在心里四年了。 这四年,每次见到那块冰冷的墓碑,他的心也跟着摔在那里,让他不得不信,是真的! 可是,只要走出那片陵园,他有莫名的坚信,人没有死,只是不见了 珩旭闻言,迷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抬手在司徒苍羽眼前晃了晃 “你没喝多” 答案显而易见。 珩旭没想到,这人比卫帝说的还要痴情。 有些麻烦! 司徒苍羽依旧不死心,又问 “棺木前最后一眼,你确认过吗?” 珩旭觉得不能和有病的人计较,耐心点点头。 “你亲眼见棺木下葬的吗?”司徒苍羽不放过任何一个环节的问。 珩旭上一刻耐心到这里变成了无语,颇为无奈的闭眼,说道 “不如你去挖开看看。” “如果西侯府同样的话。” 司徒苍羽平静说道。 像是只要西侯府点头,他能立马抹黑赶去卫国,撬开靖北侯棺木。 “司徒苍羽,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珩旭耐心用完,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会儿该骂人了,不然他有可能真会去撬坟头。 “我只是不相信,他怎么会死?” 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颤声。 一阵良久沉默。 久到珩旭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 司徒苍羽的问题,他没法回答,就像他从来没弄懂怎么会有靖之这般人。 出殡那日,他也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血枯而尽的人,怎么还能活下来。 “过了今夜,你我便再无闲暇之日。” 珩旭仰头望着天,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有什么想问的,全问出来。 这不仅是他的意思,也是出发卫国前,启鹤玉特地交代过的。 “我想见储优和萨左晔?” 司徒苍羽开口。 “萨左晔是谁?”珩旭回头,看向司徒苍羽问道。 “你给我那份宾客名单里的人。” 珩旭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说 “储优我可以帮你找,那位姓萨的,真不知道。” 许是觉着司徒苍羽可能不信,又补了一句。 “靖之,游历时结交很多朋友,不是各个我都认识。” “那你帮我找找,萨左晔好像在齐国。” 司徒苍羽说道。说完,他又顿了一下 “还有萧莜牧。” “没问题。” 珩旭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他趁火打劫说道 “我也有个要求。” 司徒苍羽端起今晚的第三酒,微微摇晃着。 珩旭直接开口 “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查出真相,把中土之地各国摸了个底,唯独雪国迟迟没进展。” “这次伐雪,无论如何,你得答应我,以两国将士性命为先。” 司徒苍羽摇晃的酒杯停了一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珩旭,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轻轻挑眉一笑,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珩旭知道,三言两语不能立刻说服他,便也没再逼问,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启鹤玉说了什么?”司徒苍羽直呼卫帝的名字,他知道,方才的那番话,不是出自珩旭。 珩旭揉了揉额角,烈酒让他有些头晕。 “陛下说,你这几年憋着一口气,梁帝压根管不了你,不只是梁帝,这四周十国没人管的住你。” “担心你,那一天到雪国后,查到什么有得没得,直接疯了。” 因为头晕头痛,珩旭的话一点没加以修饰,像是完全奔着不让人舒坦去的。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半晌他说 “放心,没查到真相前,我不会疯。” 第308章 你昨晚说萧莜牧回来? “启鹤玉都知道什么了?” 司徒苍羽声音里透着一股冷。 这股冷,没有让醉酒后的人察觉出来。 依旧直白说道 “陛下说,你边城木林那场大火不是雪国人放的,还说你瞒着梁都城,私自组建火铳铁骑和杀手暗探。” 说完,他掀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你有几个脑袋?” 上面的任何一条,放在任何一位将军身上都是死罪。 更何况是梁国第一将军,只要放出风声,无论真假,梁国皇帝都不会放过他的命。 司徒苍羽转头,看向浩瀚皎月,眼里透出一股阴鸷,冷笑道 “启鹤玉都知道了,打算什么时候往梁国撒种子。” 一年多以前,雪国用冰雪封住与边城木林,在次年夏季最炎热时,雪封的木林解封。 他让人在木林放了一把火,火势灭后,只剩下残垣断壁,寸草不生。 站在高崖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和雪国的战,梁都城朝堂不想打,也找不到能和卫国联手的时机。 快三年了,只剩下雪国。 他不想再等了,一把火给梁都朝堂一点震慑,也给启鹤玉一个警告。 只是,梁都城把这事儿算在了雪国,启鹤玉却知道了真相。 “陛下没那个意思,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分散精力,全力把雪国赶到北疆极寒去。” “这原本也是靖之希望的。” 司徒苍羽对前面一句话压根没怎么听,落到最后一句话,心跟着又抽了一下。 他直直的盯着圆月,说 “放心。” “萧莜牧过两日会来边城,储优我会让人去蜀国通知他。” 珩旭停了一下 “至于那位姓萨的,送信去齐国时,一并让人找找。” 他说完撑着桌沿起身,问 “那间屋子歇息?” “楼下那间。” 珩旭闻言点了点头,踏着木梯朝楼下走去。 随即一声开门,又一声关门声。 整座楼安静了下来。 司徒苍羽还盯着那轮圆月。 在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人,枯坐在望北楼顶,仰头看着月。 有的时候能一动不动到天明。 今晚,十年前卫国城墙下的浪人、八年前卫都城街巷里的白衣。 反复在脑海中回想。 白衣女子模糊的相貌渐渐清晰,那是一张矜贵又漂亮的脸蛋。 当时未曾察觉,为何后来没在名苑楼见过。 现在终于知道,那白衣,住在西侯府后院。 司徒苍羽眼里装着满月,勾起单边唇,喃喃道 “第三次了,三公子。 【第一次,异国街头可怜的小姑娘。】 【第二次,卫国城墙下的失意浪子。】 【第三次,卫都城巷子里的白衣小偷。】 若是说前两次的相遇,都是自己无意识靠近。 那第三次是为了什么? 【为何要在街上上演那样一出,偷走的彩光琉璃球,为何又要还给我?】 东面渐渐泛起一抹白,很快圆月淡了色。 伴随着夏蝉鸣声,晨光破晓。 司徒苍羽站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进屋洗漱,然后浇花 在司徒苍羽拔完花圃最后一根杂草时,珩旭醒了。 他开门出来,双手搭在木栏上,俯视看着花圃旁的司徒苍羽。 蹙眉问道 “昨天见你府中也种了不少鸢尾,怎么这里也是?” 司徒苍羽没答话。 珩旭迈着步子下楼,向四周望了望。 “别说,你俩这不爱搭理人的臭毛病,和喜欢清幽的性子,确实是一路人。” 珩旭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大早往某人心口浇冷水。 司徒苍羽这次抬头看了他一眼 “走。” 确实得走,昨晚喝了大半夜冷酒,醒来一口热茶也没有,的确难受。 多福驾着马车已经候在门口。 见楼门打开,忙跳下马车说 “主子,今儿一大早有人来府上,说是找珩将军。” 跟在身后的珩旭闻言一愣。 司徒苍羽回头问他,警惕问:“还有别人知道你来边城?” “怎会,这次来边城只有与我同行的几位将领知道。” 珩旭也有些疑惑。 多福懂得看眼色,“主子和珩将军放心,都谨慎着,家奴说没有珩将军只有司徒将军,把人打发走了。小瑶姑娘派人跟着。”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他清楚自己府上的下人。 虽然平时很少有个正形,但,只要是大事,全府上下没人敢含糊的。 上了马车后,多福驾着马车朝将军府去。 车内,珩旭眉心拧成一团,是什么人提前知道他在边城的消息? 要是泄密出去,两国伐雪的事情肯定会接着暴露。 司徒苍羽同样担心,筹谋一年多的事情,眼看就要开始,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倏地,他突然看向珩旭,问 “是不是你那几位心腹出了问题?” “不会,他们随我来边城前,并不知道是去哪里,是跟随我一路到你将军府,才反应过来。” “那会是谁?” 梁、卫两国联合伐雪的事情,除了两国皇帝,其余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司徒苍羽的将军府中。 总共加起来不足二十人。 将军府的家奴虽然知道珩旭是卫国将军,但也不知其来此的真正目的。 马车很快停到了将军府大门。 江川带着珩旭的几位心腹,去了将军府校场参观。 小瑶带着两位去膳厅用早膳。 刚坐下,小瑶就撤退了左右家奴。 不等司徒苍羽开口,珩旭急着问 “小瑶姑娘,人在何处?” “方才来报,正在街巷上瞎逛,看上去像是第一次来边城。” 小瑶拱手行礼回答。 司徒苍羽喝了口小米粥,问 “只有一人吗?” “回主子,那人带了一个仆人。” 小瑶停了一下,“来的很早,天刚亮时,对方就叩门,开口就是找珩将军。” “被家奴打发走后,属下派人跟着,一路上主仆二人除了早餐就是在街上晃悠,没发现周围其他异常。” “长的怎么样?” 这话是珩旭问的。 “高挑挺拔,服饰比较考究,看上去像是异族人。” “异族人?”珩旭重复一句。 司徒苍羽放下白瓷勺,看向珩旭,跟着重复一句:“异族。” 倏地想起什么,声音提高了两分,问道 “你昨晚说萧莜牧会来边城?” 第309章 你对萧莜牧信任多少? 【梁国-边城-将军府】 “我是有传信给萧莜牧,但没让他来你府上。” 珩旭察觉不对,不可能是萧莜牧。 “况且,他也不知道我在边城。” 司徒苍羽似乎现在才想起,问:“你和萧莜牧是怎样认识的?” 珩靖靖为何认识萧莜牧、储优和萨左晔三人,他现在还查不出来。 或许,珩旭这里是一个新的入口。 珩旭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又迅速淡开 “其实我与萧莜牧没见过面,只有书信来往。” “当年,卫国后背的北疆异族作乱,整个朝堂在战与不战中拉扯,谁也下不去结果。” “陛下,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让我回府找靖之。” “最后靖之找了玖家道法的储优去北疆戈壁,以一支新起部落,统领了整个北疆戈壁到浮于国地带。” “萧莜氏族一直在暗处配合储优,储优掌权后把统领权禅让给了萧莜牧。” “也是从萧莜牧担任首领开始,他与卫国的联系都是先送到我这儿的。” 珩旭讲得很仔细,这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知道,就算现在不说实话,司徒苍羽也会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查,早晚都会查到,亦或许他已经查到,只是想确认而已。 “一来二去这么多年,从新帝继位后,我掌管卫国兵权,卫国战马这几年都是从萧莜牧手里买的。” 说完他倏地笑笑 “你那匹西极马,当初我一眼相中,靖之说什么都不给我。” 珩旭交代的很详细,全都是真真切切的话。 可是,没听到他想听到的重点。 他不清楚是珩旭故意避重就轻,还是他本就不知道。 司徒苍羽对待和珩靖靖相关的事情,这四年里一直都是刨根问底,就算刨根的时候遇到顽石,毒蛇虫蚁,他也从未放弃过。 “他和萧莜牧很熟吗?”他问。 珩旭想了想,答 “应该算熟,不然也不会把卫国后辈放心交给他。” 他又买一送一多说了一句 “不过他们是怎样认识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等萧莜牧来后,你可以自己问他。” 又是没抛到根的对话。 司徒苍羽不急着求解,毕竟,他相信珩旭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反正,四年都这么过来了。 眼下,两人觉得去会会那位登门求见的贵客。 在梁国将军府求见卫国将军,这样紧要的关头,这人不简单。 边城街道来往百姓多,两人乔装一番跟着暗探到了一处酒楼。 酒楼一楼四面敞开,坐在一楼的食客,只需多扫几眼,便能看清所有人。 不等暗探说明,司徒苍羽一眼就瞧见,靠街道位置的人。 过于高挑的身形,让他在一众食客中显得格外瞩目,浑身散发出英姿,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这人非比寻常。 司徒苍羽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向珩旭问 “你对萧莜牧信任多少?” 这句话有些突兀,珩旭顿了一下 “我信任取决于他对卫国,这些年从无二心。” 从无二心,卫国后背。 司徒苍羽心下了然,萧莜牧和卫国的关系,绝非珩旭口言这般简单。 他朝酒楼那处仰了仰下巴,对着珩旭说 “你笔友。” 珩旭顺着望去,一眼就看到高人一截的公子。 手朝那处指了指,发出疑问 “他?是萧莜牧?” 司徒苍羽微微仰了一下眉,朝着萧莜牧走去。 珩旭反应过来,狐疑问道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一连两问,看来珩旭是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萧莜牧。 司徒苍羽眼里划过一丝探究神色,低声道 “在名苑楼时见过,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是我。” 这里的不知道,是指萧莜牧不知道名苑楼的羽姑娘,是他司徒苍羽。 珩旭还没来得及多想,眼见就要走到跟前。 就听旁边人说 “珩将军,你们是笔友,你请!” 好好的公办来往通信,被司徒苍羽说的格外有些别扭。 珩旭走到萧莜牧跟前,撩袍坐在空位上,不等萧莜牧反应过来,司徒苍羽也坐了下来。 吃得正欢的萧莜牧,抬眸扫了一眼不请自来的两位,一扫而过的目光落到了司徒苍羽身上。 珩旭开口 “萧莜牧。” 语气带着不确定的疑问。 萧莜牧目光又转到了珩旭身上,“你认识我?” 司徒苍羽抢先开口 “他是珩靖二哥。” 目光在萧莜牧身上来回探究,像是一位不放过蛛丝马迹的破案高手。 萧莜牧立马反应过来,朝身旁的随从递了眼神。 随从识趣走开。 他低声道 “珩将军,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 珩旭看了一眼司徒苍羽,说 “不如,跟我们走。” 萧莜牧也看了一眼司徒苍羽,随后对着珩旭点点头。 两人出来只是做了简易的乔装,珩旭穿了一身商人气息的衣袍,司徒苍羽则是换了一身包裹发色的异族服饰。 在边城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就藏匿五花八门的各族百姓中。 三人上了马车后,司徒苍羽给两人斟茶。 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萧莜牧开口,语气难掩兴奋 “珩将军,咱俩终于见面了。” 珩旭生疏的客套一番后,问 “单于,怎会来得这般快?” 萧莜牧有些戒备的看了一眼司徒苍羽,这是他第三次有意无意看向司徒苍羽,且每次眼神都有不一样的变化。 珩旭打消他顾虑,介绍道 “这位是梁国第一将军,司徒苍羽将军。” 此话一出,萧莜牧戒备的眼神,瞬间变为五分激动,五分敬仰。 “真的吗?” “是司徒将军在下萧莜牧早就对将军敬仰已久。” 自降位分的称呼,和激动的语气,能看得出,萧莜牧是真的很敬重司徒苍羽。 若不是在马车上,萧莜牧可能会当场叩拜一个。 司徒苍羽收回从见面起的审视眼神,摘下头帽,露出雪银色的头发,语气爽朗开口 “单于见外,你我同辈,无需多礼。” “将军的威名,十年前就威震天下,在下十年前就想见将军一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将军你当年,一路向北,百战百胜,直到收复整个边城,也没败过一场,简直就是当年战神下凡” 萧莜牧的嘴,像是被什么打开了,起了头就有总停不下来的趋势。 司徒苍羽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直白又不顾他人死活的称赞,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朝珩旭递了眼神,示意他想想办法。 珩旭难得憋着笑,打断萧莜牧 “单于,单于。” 萧莜牧从各种惊叹中的词藻抽离出来 “呃?哦,珩将军萧莜牧见过珩将军。” 迟来的问候,还是区别对待的问候。 轮到司徒苍羽憋笑了。 珩旭来不及计较,他很想知道,萧莜牧怎会去将军府找他? 又怎会知道他在将军府,还有他怎么这么快就到边城了? 这个关头,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单于,怎会这么快来边城?” 第310章 苍羽,你何时认识萧莜单于? 【梁国-边城-将军府】 “收到你相邀的消息,我正在北疆南部,索幸离梁国边城不远。” 从无意间查到萧莜牧是珩靖靖扶上位的这件事,司徒苍羽这些年,总是有意无意对这位北疆最大部落首领格外关注。 他知道,萧莜牧之所以去北疆南部,是送自己妹妹出嫁给南部某个小部落首领。 不等珩旭问他为何上司徒将军府找他。 萧莜牧就自己招了 。 “其实,我就是想去见见司徒将军,这才接着你的名号上门。” 萧莜牧说完,有些窘迫,第一次干这种事,还被正主抓了个现行。 说完,他又替自己找补 “我来边城不易张扬,想着你你多少和司徒将军认识。” 其实他话还没说完,他本想冒充珩旭上门的额,结果开口前,心虚了,改口才说找珩将军。 萧莜牧说话时,司徒苍羽再次露出审视,探究神色。 在他的印象里,当年在名苑楼的萧莜牧,大方、洒脱但也不像现在这般,话过分多,特别是赞美他的那些词。 他实在想不明白,马背上长大铁骨汉子,怎会说出那番文绉绉的词语。 当初,在名苑楼的身份不易挑明。 司徒苍羽宛如第一次见萧莜牧般,等他心情有所平复后开口 “单于,怎知珩将军与本将相熟?” 他本想问,萧莜牧和珩靖靖是如何相识的,只是这话过于急切,在没摸清萧莜牧和珩靖靖、立青君三人之间关系时,太容易打草惊蛇。 萧莜牧闻言,微怔了一下,“我与珩将军来书信之交,若要追溯,是是靖北侯的缘由。” 说最后几个字时,明显有些心虚。 不为别的,就凭那场震惊天下的婚礼,这个时候提靖北侯,萧莜牧觉着不好。 他说完朝珩旭看了看,想从珩旭脸上觉察些什么。 珩旭对他与珩靖的相识,同样好奇,便开口问 “对了,你和靖之是怎么认识的?” 萧莜牧对【靖之】这个称呼毫不意外,几乎是脱口而出 “年少时,他来北疆游历,误入我萧莜氏地界,凑巧与我结识了。” 又是游历! 司徒苍羽眼眸闪过一丝怀疑,又听珩旭说。 “原来如此,若不是当年卫国后背受敌,怕靖之一辈子也不会说,认识单于这般草原英雄。” “珩将军过奖,这些年与你书信来往,我也受益良多。” 萧莜牧心直口快,接着说 “若不是得靖北侯指点,我萧莜牧乃至萧莜氏,都还窝在四处牧马。” 萧莜牧这话说完,司徒苍羽眼神里不明的情绪,明显加重。 他默不作声往下听,茶室安静,除了几人说话的声音,茶壶上的热气顺着窗飘向蓝楹树,接着有一撮热气生起 “哦?我家靖之向来高傲。” 珩旭是故意想延续这个话题的,他心里清楚,司徒苍羽很想知道。 萧莜牧放下空茶盏,神色淡然道 “那我真是有幸了。” 思绪跟着飘向过去 “靖北候与我年纪虽说相仿,但学识、见解远远超与这世间大多数人。” “两位将军都知道,我萧莜氏世代养马、驯马为生。” 萧莜牧,顿了顿 “北疆地域辽阔,部落首领众多,因为征战所以马匹需求大,而萧莜氏培育出来的西极马,是草原、戈壁上最好的战马。” “我年少时,驯养出来的第一匹西极马,被当时势力很大的首领看中,马被他买了去。” “萧莜氏一直以来秉承着,钱货两清。但就在得知那位首领战败被新首领杀后,那匹马拖着三条腿,满身伤的跑了回来。” “我见到时,马儿躺在地上,吐着血沫,奄奄一息。” 萧莜牧说到这里时,不由得吐出一口重气。 “就在那时,一位青衣公子走到我跟前,蹲马马儿前,摸着马儿的头说:冻水寒伤马,来世披万秋。” “我自幼在北疆长大,哪见过这般开口绝伦的妙雅之人。” 在司徒苍羽的印象里,珩靖靖是连马都不喜欢驾的人,和萧莜氏口中摸着马儿悲悯的人,完全割裂。 他不由得眼神泛着疑惑 ,萧莜氏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 接着说 “结识下来,靖之不仅对养马颇有见解,简直是上知亘古,下知北疆局势。” “他在萧莜氏住了小半年,当时我对中土之地文化颇有兴趣,常让他教我。” “临走前才知道他是卫国西侯府公子。”萧莜牧惋惜道 “七年前他写信让我协助储优兄时,我才知道,当初他教我的那些中土文学,很大一部分包含治国安邦。” “若若不是。” 萧莜牧不自然看了一眼司徒苍羽,目光重新落到珩旭面前 “我应当该尊他为师。” 司徒苍羽知道,他在遗憾,没能亲眼叩谢,珩靖靖送了萧莜氏统治北疆的厚礼。 他回想起,萧莜牧在名苑楼闲谈时,好像说起过,他有位高深莫测的师父,现在想了应该说的就是珩靖靖。 司徒苍羽有很多不明白,都堆在喉咙里,他抿了口茶,说 “既然,靖北候是单于的师父,为何不找我寻仇?” 话直白,司徒苍羽喜欢这样,突然间的丢出重磅。 这样的提问,通常能最快从对方反应,找出破绽。 像是在战场上,将对手一击而中。 问题确实有些唐突,唐突到不应该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将军说出来的。 不过,司徒苍羽才不在乎这些,只要和靖北候有关的,他四年前开始就唐突过许多回。 萧莜牧果然被直白的问题砸了一下,随即笑笑 “将军过虑,四年前靖北候与我谋划雪国时,曾让我答应他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司徒苍羽自觉,这个要求和自己有关。 “若有一天司徒将军要征战雪国,萧莜氏部落必须鼎力相助。”萧莜牧眼神带着诚恳,“四年前那场战没起来,今日,我必定也会遵守和靖北候的约定。” “天下人都说将军杀了靖之,但我不信。” 萧莜牧继续道 “我信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更信靖之慧眼识金。他能在千千万万人中,选出将军为伴,必定比天下人更懂将军,更懂他自己。” 萧莜牧的话,声音不大,落在司徒苍羽耳里,又砸在了心里。 有种说不出的酸闷,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这些年每次在墓碑前枯坐时,就会接踵而来的感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找不到尽头。 萧莜牧的坦荡,和珩旭如出一辙,那双深邃的眼神里透着诚挚,司徒苍羽相信他句句属实。 可也不甘心他句句属实。 萧莜牧带着两人忆了一段往昔,结束后,三人连带柯王一并在膳厅用晚膳。 柯王爷这几天,高兴地几乎忘了形。 从知道伐雪的事情提上日程,每日不是去军营就是回将军府看山河地图,大有一副随时率兵杀过去的架势。 左右他也出不了边城,司徒苍羽便把他带来见珩旭和萧莜牧。 “苍羽,你何时认识萧莜单于?” 第311章 将军,你可有一位名叫【司羽】的远亲妹子? 【梁国-边城-将军府】 柯王实在好奇,和卫国联手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今在添一猛虎,和雪国的这一战,仿佛提前预示着胜利。 “珩将军与单于相熟,我与萧莜单于也是今日才相识。” 司徒苍羽客套地说道。 柯王颔首,“萧莜氏,本王在西南也常常听人说起,北疆最大的部落。” 萧莜牧骨子里带着草原汉子的豪迈,几杯酒下肚后,话语间也松快许多。 大谈北疆的好,听得柯王心生向往。 珩旭大概是昨晚喝了太多冷酒,今晚养鱼式的小酌。 司徒苍羽则边陪饮,边听萧莜牧讲北疆塞外。 【八年时间,当初的翩翩公子,变得豪迈不羁,独霸一方。】 【倘若,珩靖靖就是指引萧莜牧走上这条道的人,那立青君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司徒苍羽两手指微微捏着酒杯,想得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萧莜牧叫了他两声,他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听餐桌上的人说。 “其实啊,我今日见到司徒将军第一眼时就愣住了。” 萧莜牧眼里带着一丝抱歉意味,继续问他 “将军,你可有一位名叫【司羽】的远亲妹子?” 这话一出,珩旭不由自主看向司徒苍羽。 同样,司徒苍羽心里清楚,萧莜牧那第一眼,是想起来八年前,名苑楼的花魁【羽姑娘】。 他面色如常的朝萧莜牧挑了一个不知何故的眼神。 柯王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帮着回答 “司徒氏族后辈多儿郎,没有名叫【司羽】的亲戚。” 说完,仿佛怕人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 “本王与苍羽是同族,亲戚里本王也很相熟。” 萧莜牧微微颔首 ,眼神似乎又飘回了过去,娓娓道来般 “当年我去卫国时,认识一位佳人,都传言她是梁国司徒氏族远亲。” “对方长相与司徒将军颇为神似,若不是将军这头白发,当真和那位羽姑娘,女扮男装时一模一样。” 他忌惮司徒苍羽身份,故意没说出是在哪儿见过的。 司徒苍羽正愁找不到如何开口问立青君,听萧莜牧这样一说。 便摆出一脸好奇问 “哦?八年前,单于是在卫国哪儿见过那位女子?” 同样好奇的还有柯王。 而珩旭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微微斜坐着。 萧莜牧喝了烈酒,胆子更盛,先是简单的一句让司徒苍羽不要怪罪。 后直接说道 “名苑楼当年的花魁玄女,和司徒将军面容几乎一模一样。” 萧莜牧说完,以为对方会震怒,结果没有。 司徒苍羽平静的笑笑,像是那口中的花魁确实和自己毫无干系。 这一刻,他佐证了,当初名苑楼五人确实不相熟的事实。 那年,冯珍珠到边城来,他是第一个对这件事提出怀疑的人。 又加上他与幻聪关系好,若几人真相熟,萧莜牧今日问出这番话时,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司徒苍羽面露惊讶 ,“单于妙哉,不过一副皮囊而已,世间应该没几位女子有我这般身量。” 确实,八年前,他还是宽肩窄腰,穿上女袍毫无破绽的女娇娥。 如今,他身量高了许多,又加上常常督兵训练,脸色少了温润多了剑眉星目气韵,若在穿上女袍也一眼能断出,是位卓绝公子。 萧莜牧像是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是自然,羽姑娘面容与将军神似,身量却比将军矮上许多。”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遗憾 “也不知羽姑娘如今在何处” 柯王开口 “烟花女子,左右不过是被权贵收做偏房,年老色衰蹉跎度日。” 说完还不忘征求一直看戏的珩旭,企图让对方与他达成一致。 司徒苍羽心里莫名的想骂柯王。 【你他娘的才年老色衰,蹉跎度日,老子过得好好的。】 “听闻名苑楼年年有花魁,不知单于说得是哪位?” 司徒苍羽一本正经问道。 这次轮到萧莜牧找珩旭了,询问道 “卫国瑞太五十八年,珩将军应该听说过,十七位各地美人同聚名苑楼,最后两位美人票数相仿,名苑楼阁主一枝鸢尾相赠,点了羽姑娘的玄女之位。” 司徒苍羽和柯王同时看向珩旭,六只眼睛落在一处,珩旭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 “有有听闻过。太久远的事情了,不太记得。”珩旭敷衍道。 柯王恍然大悟般 “啧本王也听说过,据说那位花魁长相美若天仙,立青阁主为了他昼夜奔波三千里,只为亲自送美人坐上花魁玄女位。” “珩将军,你见过那位倾国倾城花魁没有?” 柯王朝珩旭丢了问题。 珩旭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司徒苍羽,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没花魁要价太高,我没银子。” 司徒苍羽垂眸喝了口闷酒。 “的确美貌,而且羽姑娘性子洒脱,我还见过他扮成男相,说实话和将军真的很像。” 萧莜牧见司徒苍羽丝毫没被惹怒的气息,便大着胆子继续。 “阁主是真的很看重羽姑娘,当初还特意挑了几位家世、学识、相貌出众的公子,想给羽姑娘找一处好归宿。” “还有这事儿?”柯王问的。 萧莜牧颔首,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羽姑娘早就心有所属,而且她的心上人死在了兹国,真是自古美人命运多舛。” 珩旭看着司徒苍羽,眼里是快藏不住的笑意。 一旁的萧莜牧还在大谈特谈,他和羽姑娘在名苑楼的点滴。 柯王端着小酒杯,听得津津有味。 司徒苍羽在对上珩旭的眼神时,第一次生出,扮演女子羞耻的心思。 【苍天啊,这都是些啥?】 【当年,没听见萧莜牧又爱瞎扯的闲话。虽然大多都是真的但当着人面儿说本人听着真的不好受】 司徒苍羽见缝插针的打断两人,“听单于的话,好像与立青阁主也很相熟?” 萧莜牧笑笑答 “自然,阁主也算我半个师傅,当初就是阁主邀请我去见羽姑娘。” “半个师傅?” 司徒苍羽虽然曾听他说过,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是啊,年少时,阁主住在萧莜氏时,在武学上指点了一二。” 萧莜牧的回答,和当年在名苑楼时,几乎一模一样。 司徒苍羽本还想问点什么,柯王爷还在,于是他没再继续问,而是随意点了点头。 一顿饭下来,除去司徒苍羽外,另外三人吃得十分舒心。 特别是柯王,意犹未尽还想听萧莜牧讲北疆草原、戈壁上的事迹。 于是,萧莜牧受邀去了柯王院子。 司徒苍羽和珩旭去了茶室。 “想笑就笑!”司徒苍羽对着珩旭说。 说完,珩旭反倒消了笑意。 调侃道 “若不是靖之不让我去名苑楼,当年上御将军的绝色美貌,我也能亲眼目睹一回。” 司徒苍羽庆幸他没去,不然,他今日都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人,肆无忌惮的妄议。 倏地,他想到什么,问 “你说他不让你去名苑了?” 珩旭点点头 “不仅不让我,大哥他也不让去。” “为什么?” 当年调查西侯府时,虽然知道了珩栎、珩旭以及珩氏族人都不曾踏入名苑楼。 但,今日才知道,这一规定居然是珩靖靖立下的。 他又有些看不懂了! 第312章 我也很好奇,靖之背着我们藏了多少秘密 “靖之的心思,向来没人猜得透。” 珩旭不止一次这样说了,从珩靖靖掌管西侯府乃至整个珩氏族人后,所有的规矩,都从不合理变成了合理。 没人去深究缘由,也没人去挑衅。 他总能四两拨千斤的,把珩氏族人照料照料的很好。 从和珩旭的相处中,司徒苍羽逐渐对他比旁人多信任几分。 司徒苍羽给他斟了杯茶,说道 “你觉得萧莜牧,和他背后的萧莜氏族,背后是不是他的谋划?” 这里的【他】指的是【珩靖靖】,很多年了,他还是很难对旁人说出珩靖靖的名字。 好像,他一开口,多年的某种支撑会随之垮掉。 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机会与旁人聊起珩靖靖。 这四年里,他总是单只形影的住在望北楼。 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从一众暗探信纸中,看到【靖北候】三个字,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那满墙的丹青画像。 珩旭释放出来的友好,让他现在好了一些。 至少,有那么一个人,能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想起他、聊起他 同样,他自己也能在一旁,跟着追溯过去,他不知道的那些日子 珩旭指腹摩挲着茶杯,沉思片刻开口 “若萧莜牧所言属实,靖之的确有那手段,培养一个边塞少年,对靖之来说,不算难事儿。” 司徒苍羽跟着颔首,珩靖靖的才智,他见第一面时,就被惊住了。 “萧莜牧应该不会撒谎,当年在名苑楼时,他比其他几位都坦率真诚。” 司徒苍羽如实说。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立青君怎会去教萧莜牧?” 在这一点上,珩旭帮不了半点忙,他说 “名苑楼从开张起就相当神秘,靖之下了死令,不许珩氏所有人进入名苑楼。” “所以,即便这么多年,他与西侯府仅相隔一条街,我对立青阁主这人一点儿也不了解。” 司徒苍羽有些无语,语气带着五分嘲弄五分调侃 “身为兄长,还真服了你。” 珩旭只当他是夸自己,“我们珩氏,向来都听靖之的,只要他说的没人不从的。” 司徒苍羽没顺着往下接,而是说 “你不了解立青君,总有听他提及过?” 珩旭抿了口茶,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还真没有,他历来很少把外面的事带回家说。” 他顿了顿,“况且,他是爱聊闲天儿的人吗?” 这话不假,珩靖靖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傲模样,谁见了都得自动退后三尺。 和珩靖靖在一起的那几年,除了正事,几乎没听见他与旁人主动攀谈过什么。 珩旭也很敏锐,倏地问道 “你是怀疑萧莜牧和立青阁主,是靖之安排的?” 司徒苍羽颔首应答 “嗯。” 片刻后,他接着说 “不止萧莜牧,储优、萨左晔他们都认识立青君,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珩旭想了想,不以为然 “嗐立青君常年游历四方,靖之年少时也曾各国游走,说不定两人就是恰巧认识。” “我吩咐下去,只要立青君回卫都城,保证给你拿下。” 司徒苍羽感到意外 “为什么帮我?” “呵那是我亲兄弟。” 珩旭语气略重了些,“况且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么多年,其实作为兄长,我和大哥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他。” “你那日醉酒后在后院说的话,我似乎才重新认识,我那个绝顶聪明的弟弟。” “你知道为何陛下和整个珩氏家族,没真正与你计较他的死因吗?” 司徒苍羽对【死】这个字很排斥,特别是与珩靖靖放一起时,每次有人提及,他心口就被什么捏了一把。 最初那一年,在他身边的人,总是喜欢一开口就向他求证。 求证,靖北候是不是他杀的。 其实他当时难受得要死,脸上还是要挂出一副罪魁祸首的姿态,掩饰心中滴血的事实。 “为什么?”司徒苍羽声音莫名沙哑起来。 珩旭微微一笑,看着他说 “因为你是靖之第一个主动对我们谈起的外人,在你还没打下边城前,他曾乔装去见过你几次。” “每次见完你,他都很开心。” “同我和大哥讲你,也同珩氏后辈聊起你。” “是吗他都说什么了?”声音又低又哑,根本不像威风凛凛将军该有的声色。 “说你战打到哪儿了说你披甲挂帅的样子还说你蹲在街角听异族人骂你” 珩旭难得吁出一口长气,“后来,你拿下边城,他手下的暗线只要发现你到了卫国,靖之立马就会跟着出去。” “其实,我们也曾怀疑过,他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出事,不仅在陛下面前为你求了情,还不让西侯府和珩氏家族人找你麻烦。” “尽管这几年,卫国百姓对你恨之入骨,但,我们珩氏家族从未想过违背靖之意愿。” “四年了,你想查就好好查。” “我也很好奇,靖之背着我们藏了多少秘密。” 珩旭的一番话,动容又酸涩。 司徒苍羽试着回想,在那些经年岁月里,珩靖靖到底是以怎样的模样,与他擦肩而过,亦或者默默的看着他。 珩靖靖很少在语言上同他表达过爱意,以前他总觉得是不够爱。 可是在经年岁月里,在那些他不曾注意的日子里。 已经有那么一颗心,不辞艰辛的往返战乱之地,只为看他一眼。 会因为他悄悄见过他而开心,也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喜悦。 而做这一切时,他却丝毫没察觉。 就连那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神,出现在什么地方,他现在一次也察觉不出来。 这一刻,司徒苍羽十分痛恨自己功夫不好。 若是功夫再好些,说不定珩靖靖第一次偷摸来见他时,他就能察觉到。 或许还能提早相识。 经年岁月里,浪费了好多时间。 最令人痛心的事,他不知道都浪费在了哪些时辰、地方 珩旭知道他不好受,便起身回了房。 司徒苍羽依旧沉浸在那些岁月里,努力回想,在那一场战前见到一位特别的公子,又在那一条街道瞥见一双不一样的眼睛 第313章 这人,放心吗? 【梁国-边城-将军府】 攻打雪国,司徒苍羽手里的梁兵是前锋,同时也是在明的主战国。 为了不打草惊蛇。 司徒苍羽之所以把幻聪带到边城,是计划用幻聪各地的商队,乔装梁兵进入雪国。 这几日,幻聪和江川都在忙碌这件事。 翌日。 司徒苍羽在书斋听江川汇报乔装进度。 幻聪这几天跟这梁兵同吃同住,累的四仰八叉的在一旁打瞌睡。 步兵营里的重装步兵、轻装步兵、弓箭手都相继乔装到达雪国境内。 剩下的四十五万步兵,这几日也在紧锣密鼓朝边陲进发。 司徒苍羽向来对江川能力肯定,这些事情就算不必他多说,江川也能事无巨细安排得当。 “主子,步兵是无需担心,可骑兵是一点儿都没动。” 江川顿了一下,又说 “雄关大营的铁骑,现在都配了火铳,柯王爷又要跟着上战场,这几日属下都不敢往雄关大营去。” 火铳的事情,是要瞒着柯王。 只是,雪国地广又是冰雪刚融化之际,路边肯定不好走,步兵没有骑兵的优势。 司徒苍羽其实早就想好了,他说 “你带上五千铁骑,重骑兵、弓骑兵各一半,乔装进入雪国,勘察冰雪下的地貌,配合暗探找出雪国尊长的位置。” “至于轻骑兵,跟着我随行,全部以长枪出征不许带火铳。” 江川颔首应答,“可,大战开始后,只要使用火铳,柯王爷还是会发现。” “不会的,到时候他若真发现问题,就说是珩将军的兵。” 司徒苍羽虽没向珩旭求证过,但以珩靖靖当初合作建了火铳库的事情来推断。 卫国兵营里肯定有一支出色的火铳兵。 江川应答,准备告退。 耳边传来身后人的声音 “雪国不比以往任何战场,要当心,不可冒进涉险。” 司徒苍羽几乎没这样嘱咐过手下的将士,哪怕当年征战边城得无数场战役,他也没叮嘱半分。 突如其来的在乎,江川瞬间呆立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转头看向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看出了他的心思,嘴角上扬,挑眉问 “没听清?” 江川反应变得很慢,几乎是愣了一会儿才答 “听清了,属下谨记。” 司徒苍羽微微蹙眉,起身走到他跟前,一手搭在他肩上说 “江川,你我自幼相识,又经历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战场,在外你我虽是我亲卫,但在我心里,你早就和幻聪一样,都是我的兄弟。” 说完他看着江川,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搭在肩上的手 “以前我也说过,你该回梁都城看看了,这场战结束后,我让母亲给你选一门亲,像你哥一样待在梁都城。” 这话本来是打算征讨雪国后才告诉他的。 看着江川习惯性的在他面前低头,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江川这些年在边城贡献很大,四年前那场任命虽然短暂,但只要回到梁都城,陛下会给他一个像样的好官职。 这些年司徒侯爵爷,几次写信询问江川是否愿意回梁都城,都被他一一推脱了。 司徒苍羽清楚,只要自己不开口,江川就永远会追随他。 只是,中郎将里许多将领都成亲了。 他不想江川只知道考虑他,而忘了自己。 江川听完司徒苍羽的话,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跪下 “江川誓死追随主子,求主子不要赶属下走。” 司徒苍羽一把将人拉起来,叹了口气 “万事小心,其他以后再说,你先下去!” 江川知道,今日难得的笑意和叹气的无奈,都是因为自己。 这会儿不敢再过分,于是默不作声退下。 幻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哥,你才记得给江川找媳妇儿,他这个年纪的中郎将孩子都满地跑了。” 司徒苍羽白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抹坏笑 “母亲给你张罗的亲事,你是打算躲到啥时候?” 幻聪起身,伸了伸懒腰 “唉,还是你好,当年和靖北候成了婚,虽说是有名无实。” “靖北侯也去世这么多年,可名分摆在那儿,纵使天下权贵都想有你这样一位女婿,但没人敢上门说亲啊” “谁说有名无实。”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 幻聪愣了一瞬,还不等他推敲这句话意思。 就听到司徒苍羽一脸正气的吩咐他做事 “北疆萧莜氏单于【萧莜牧】来了,你去见他一面。” 幻聪毕竟是商人,这样的人他早就想结交了。 “萧莜单于,他在哪儿?” “哥,你怎么认识他?” “哦,对了,你当初在名苑楼还和萧莜牧相过亲” 最后一句话,被刀眼截住了。 “他就在府上,你先下去收拾一下,等会儿我让人通知你。” 司徒苍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幻聪吸了吸鼻,也十分嫌弃自己 “时的收拾一下,跟老爷们待在一起,确实够臭的。” 幻聪走后,家将把珩旭带了过来。 他不能在边城呆太久,有些事本来该昨晚商议的。 结果昨晚自己多嘴,搞得司徒苍羽缅怀伤情。 “和萧莜牧商议好了,到时候卫兵和他的铁骑都在暗配合你,我等会儿留一亲侍给你,到了雪国怎么和我联系你吩咐他即可。” 珩旭开门见山的说。 “这么信任他?” 司徒苍羽边斟茶,边提出质疑。 “放心,绝对信任。” 珩旭都这么说了,司徒苍羽便不再多问。 “这是交给齐国那位妃子的信笺,你看一下。” 司徒苍羽将刚写好的信笺交给珩旭。 珩旭接过信,随即展开查看。 司徒苍羽继续 “我只写这一封,往后的战局信函你来写,你在暗送去齐国更方便。” 珩旭边看边点头,示意同意。 “这一封,若没什么问题,还得你照抄一份,送你的字迹过去。” 司徒苍羽提醒道。 珩旭重新叠好信笺 “这是自然,没什么问题,回卫国我就让人送去齐国。” “还有什么吗?” 珩旭问。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说 “我手里的火铳铁骑,不能随行,想用你的名义。” 珩旭丝毫不意外,爽快答应 “只管算我头上,这次卫国火铳兵会全部投入战场。” “不过,辎重兵、工兵路途遥远,你得帮忙。” “没问题,辎重兵、工兵我负责。” 两人又商议了其他细节,一直快到晌午。 珩旭准备带着几位心腹回边城,临走前把一位亲卫交给司徒苍羽。 “这人,放心吗?”他问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几乎一眼就认出,是以前珩靖靖身边的暗卫【小十七】 第314章 算了,让我热死 “十七?” “见过将军。” 十七比五年前高了许多,暗卫那种隐蔽的气息也没了,一身窄袖衣袍干练利落。 司徒苍羽没想到,当初问珩旭和启鹤玉要的人,这会儿会主动送到自己跟前。 “多年不见,还记得小瑶吗?” 说着抬手让小瑶过来。 “记得。”十七简短答话。 “小瑶,你带十七下去,安排好住处,给他重新置办几件梁人便衣和梁兵戎装盔甲,后面他会跟着我去雪国。” 司徒苍羽吩咐道。 小瑶和十七在当年火铳合作上有过几次交集。 这些年司徒苍羽查找过十七,小瑶是知道的。 司徒苍羽这番安排,是让小瑶先打探一下十七说话的虚实,再考虑要不要亲自过问。 毕竟过来这么多年,几个月前启鹤玉还推托,现在却主动将人送来。 他了解启鹤玉,在正事上,绝不是随心所欲地人。 小瑶带着十七告退。 眼见到了用午膳时,日头烈日越发毒辣。 幻聪是半点都不让自己受委屈,一早就吩咐人去边城自己手里的某间铺子,搬来价格昂贵的冰块。 整个将军府,除了他和小琳院里放嘚最多,进屋有种掉入冰窖的错觉。 “幻财主,大手笔啊怎么我的房里就异常热呢?” 司徒苍羽抬脚进屋,反嘲道。 闻言,有人先比幻聪开口 “主子,你房间没冰吗?我院儿里多的是,都给你!” 小琳正抱着一颗冰镇西瓜,笑得一脸纯真。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朝着坐在小琳对面的幻聪看去,阴阳怪气地说 “算了,让我热死。” “哥,来吃西瓜。” 幻聪递上冰镇西瓜,卖乖得很 “你院儿不是远吗,冰下午就给你送过去。” 司徒苍羽接过西瓜,“走了,吃饭去。” 幻聪有些意外,居然亲自过来叫他,麻溜起身。 小琳这些年,越来越会看眼色,知道这段时间司徒苍羽都是在商量大事,府上又来了生人。 她就乖乖的不去打扰,就连幻聪来边城第二日就被送到军营,她也没去凑热闹。 这会儿到了吃饭时间,她也乖巧等着下人给她送饭来,完全没要跟去的样子。 “琳儿,你乖乖待着,就在我院儿里吃饭,吃完饭也别跑远了。” 幻聪笑笑回头嘱咐。 小琳一向在幻聪面前乖巧得不像话,连连点头 “吃完饭也在这等聪哥哥。” 司徒苍羽和幻聪走出院后。 “过两日你回楚城,把小琳也带上。” 司徒苍羽沉声说。 幻聪怔了怔,又眨了眨眼 “琳儿不会去的,这些年我来边城多次,哪次没让琳儿跟我去楚城还不是回回都从马车上跑了。” 幻聪在楚城安定下来后,几次北上想接小琳去楚城,每次小琳都乐呵呵的答应,回回坐上马车,到了边城南下的临界地,就偷偷跑回将军府。 原由只有一个【保护主子!】 “我知道,这次,得想个法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留在边城。” “为什么?” 司徒苍羽脚步放缓,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呢?” 幻聪一脸,我不知道的神情。 司徒苍羽有些时候真的怀疑,幻聪的脑子是不是全用在经商上面。 “和雪国开战,我要上战场。” 他顿了一下 “小琳,不能随行。” 虽然当年青灼给她用经书去除了体内的弑杀之气,但司徒苍羽一点也不想让小琳冒这个险。 若是没去除干净,亦或者出现其他别的意外。 “那怎么办?她肯定会跟着。” 幻聪不知道小琳体内有弑杀之气,所以他不是很担心小琳去战场,毕竟,小琳现下的功夫,与司徒苍羽不相上下。 “雪国那儿地邪乎,其实让琳儿跟着还能帮到你。”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司徒苍羽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而是说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人都给我带到楚城去,和雪国的仗没打完,不许她回来。” 幻聪听出不带商量的语气,讪讪然点头应答。 嘀咕道:“现在搬出义母都没用,还能用什么法子” 说话间,两人到了膳厅。 幻聪是第一次见萧莜牧,两人寒暄一番依次落座。 柯王扫了一眼 “唉?珩将军呢?” “他回卫国了。” “走这么急” 柯王不带掩饰的感到惋惜。 司徒苍羽一眼就明,无论是萧莜牧还是珩旭,柯王都想借此机会深谈一二,以便日后能帮到西南那位。 “以后战场还能再见。” 司徒苍羽说。 一顿午膳,有了圆滑机敏幻聪,让氛围变得格外轻松。 午饭后,柯王回院儿歇息。 萧莜牧和幻聪,被司徒苍羽带到了茶室。 萧莜牧也是才知道,与冯氏齐肩的【幻商派】掌权人是司徒苍羽义弟。 这些年他收割了大量北疆领地,以放牧为生的牧民,都是靠天吃饭。 往往今年饥几年饱一年,放在领土有限的小部落,没什么影响。 但随着领土扩张,饥一年饱一年,就成了威胁他最大的隐患。 北疆异族人好战,天生愿意追随强者。 所以,在北疆粮食不充裕的季节,总会出现很多冒头挑事者。 借着填饱牧民肚子的由头,煽动牧民倒戈,制造暴乱。 “幻聪一直住在梁国楚城,这次来边城,是本将特地来见单于的。” 司徒苍羽先开口,起头挑话。 北疆异族人是很典型的不善商道。 无论是牧民还是萧莜牧手下的一众臣子皆是如此。 这点上司徒苍羽是通过暗探得知的,而幻聪,这位商贾奇才,早就对北疆商人摸了个底。 所以他才会在司徒苍羽开口说萧莜牧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萧莜牧深知自己短板,这些年也有四周十国商贾,找到他手下,想与他的部落合作买卖。 只不过,萧莜牧一直都相信这些狡猾的商人。 原本是想找冯珍珠合作,无奈,冯氏宗族迁移到楚城后,冯珍珠几乎很少公开露面。 再加上北疆与楚城相隔甚远,一来二去拖着,没找到合适的人合作。 “感谢将军此番安排。” 萧莜牧起身,微微行礼。 对司徒苍羽这番安排,发自内心感谢。 “幻聪从小在梁都城长公主府中长大,本将母亲也是他母亲,他的背后不止有本将,还有梁国皇帝。” “单于是否放心把萧莜氏部落的买卖交于他?” 司徒苍羽主动挑明。 一是为了抬高幻聪身份,以便萧莜牧更加信任。 二是想看看,萧莜牧的态度,试试他和立青君有没有联系。 若他但凡考虑到立青君,这会儿就该迟疑。 第315章 如何尊主子就如何尊将军 萧莜牧没有停顿一分,一口答应合作。 还起身,以茶代酒敬幻聪,深怕对方迟疑。 对司徒苍羽来说,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内心里想要探寻的线索,又中断了了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说 “既然如此,你们俩商量。” 说完,起身把茶室交给二人。 其实,他待着茶室也没什么影响。 然而,他不想,耳边莫名想起珩旭昨夜对他说得那番话,过了一整夜,他依旧没从过去的岁月里找到任何,路人下珩靖靖的身影。 从萧莜牧的反应来看,立青君早就和他没了联系。 那么,他不会知道这几年立青君的事。 理所当然,无论是立青君还是珩靖靖,他们都和萧莜牧断了好几年的联系。 死胡同,又是盲路。 这几年,每次多一份珩靖靖的线索,他就对珩靖靖过去多了解一份。 同样,心尖也会多一份悔恨。 回到书房后,小瑶进屋。 司徒苍羽手里把玩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匕。 不用他开口,小瑶懂事回禀 “主子,十七说,当年当年靖北侯离世后。” 她说完这句,不安的观察着司徒苍羽眼里的变化。 毕竟这几年,只要关于那位靖北候的消息,只要暗探回禀时,不小心带了个【死】字。 司徒苍羽的脸色就没好过,有时还会动怒,罚暗探重回暗室考核。 好在,没什么变化,小瑶才敢继续。“靖北侯手里的暗网都有卫国皇帝亲自接管,十七之前在浮于国、许国活动,最近才被卫帝招回来的。” “还有,当年合作的火铳,后面都是由珩旭将军接手。” 小瑶能问得只有这么多,关于靖北候的事情,她不敢多问。 即便问了,她也不敢汇报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目光盯着手指间旋转的短匕,神态依旧如常。 过了一会儿他说 “让十七过来。” 很快,十七换了一身家将的衣袍进屋。 对于这位他在靖北侯府,唯一见过的珩靖靖手下之人。 司徒苍羽有些恍惚,恍惚又回到那个上午。 小十七毫不掩饰的把青灼自缢的消息告诉他,还顺带着的知道,珩靖靖从没对他有过防范的心思。 “将军,将军?” 十七从进屋,行礼,司徒苍羽一直盯着短匕,一动不动,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唤了几声。 司徒苍羽从思绪中抽离开,掀了掀眼皮,看向十七。 不是旧时重逢的眼神,而是一种审视,就如同前两日审视萧莜牧一样。 他起身,走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 还是那副目光,慢悠悠开口 “十七,你知道本将曾找过你吗?” “知道。” “?” 十七解释 “来边城前,陛下说过。” 【启鹤玉会特地召见一个暗探?】心里起了狐疑。 “既然,卫帝召见过你,你应该知道,本将找你所为何事?” 司徒苍羽把短板放在桌案上,单手托腮看着他。 不像审问犯人,可大将军自带的气场,比审犯人还要可怕。 “属下不知。” 十七早已低下的头,又不自觉往下弯了一下背。 “那卫帝可有说些什么?” 司徒苍羽善解人意提醒 “说你能说的。” 十七微微直了直身子,看向司徒苍羽 “陛下说,将军问什么属下实话实说就行,其余的便没了。” “好!” “你坐下。” 让下人坐次座,是不合规矩的。 十七有些茫然看了看椅子,又看向司徒苍羽。 “将军,不合规矩。” “规矩,你跟着靖北侯时,他不许?”司徒苍羽试探性问道。 “不许的。” 他微微低头,“侯爷常说【言无二贵,法无两适】。” 十七脱口而出的话,落在司徒苍羽耳里,不由得惊愕一瞬。 “不坐就不坐!” 司徒苍羽眼神稍微和煦了几分,“本将问的,你真能如实回答?” “能。” “为什么?” “主子的令,做奴才的终生奉令。” 司徒苍羽知道,这里的主子,不是他,也不是启鹤玉。 “什么令?” 他明知故问。 “主子曾给所有死士下过令【将军与主子无二,如何尊主子就如何尊将军,永不变更。】” 司徒苍羽心口颤了一下。 当年靖北侯府中人家奴,也对他说过这番话。 时隔多年,当初的不以为然,今日却感人肺腑。 他总是能从这样的点滴里,找出珩靖靖对他生生息息的爱意。 一边动人心弦,一边追悔莫及。 ——死一样的沉默后。 司徒苍羽看向窗外的鸢尾,开口问道 “你家主子和立青君熟吗?” “属下不知。” 意料之中的回答,当年他曾问过珩靖靖,为什么他手下有死士也有暗探,却从未见过其他人。 【他们脑子里除了遵我的令,什么都不会有。】这是他当年的原话。 司徒苍羽身子微微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依旧看着窗外烈日下的鸢尾。 “本将曾找人打开青灼的棺木,里面是一具男子骸骨。” 说完,他回头,目光审视十七 “当年,青灼的死是真还是假?” 话音刚落,十七毫无征兆的“扑通”跪地。 答案显而易见。 司徒苍羽眼神瞬间犀利,“那封临前遗书是假的。” “你送回靖北侯府的消息,也是假的。” “而青灼从此消失在名苑楼,是真的。” “所以,为什么?” 第316章 珩靖靖,你的心思可真难猜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小十七低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十七,看着本将。” 司徒苍羽的声音不禁冷了几分。 十七缓缓抬头,眼里带着无限敬畏。 “方才的话,你可还记得?” 司徒苍羽点他。 “记得。”他其实很怕现在司徒苍羽的眼神,眼神对视的一霎,他身体不由得微微发颤。 “” 司徒苍羽有耐心等着他开口。 十七也没让他等很久。 声音里透着浑身不自在的语气 “是是主子让属下” 一句话没说完,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但,司徒苍羽听得相当清楚。 “所以,是你主子和名苑楼合伙演了一场戏,诓骗本将?” 司徒苍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问出口的,他甚至不敢往深处想。 十七点点头,眼见司徒苍羽神色的变化,吓得低头俯地。 “你起来!” 意料之外的开口。 十七站起身。 司徒苍羽重新拿起桌案上的短匕,目光落在短匕上,他说 “自己说。” 没了眼神的注视,小十七松了口气。 声音很低的交代:“属下不知道主子如何与名苑楼属下没见到那位青灼姑娘,当时说给将军的话,是主子让属下说的。” “名苑楼的那位青灼姑娘,到底死没死,属下也不知。” “只是听名苑楼的珩掌柜说,以后世上再无青灼了。” 很简单的几句话,证实了珩靖靖联合名苑楼给他演了一场大戏。 “所以那封遗书也是你主子给你的?” “不是,是珩掌柜给属下的。”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为何要让青灼的死和自己扯上关系? 不抱希望的问 “你知道你主子为何要这样做吗?” 十七的声音比方才高了点,说 “不让将军总惦记不相干的人。” 又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甚至有些可笑的答案。 司徒苍羽眼神泛着狐疑,怀疑这话的真假 “什么意思?” “主子说,将军对那位青灼姑娘关心过于多了,他不喜欢。” 把玩短刀的手停住了,心里凭空生出了几分欢喜。 前面所以得难以置信,和气急败坏的情绪,瞬间被这一句话给浇了透。 ——屋里一阵静默。 小十七不知道司徒苍羽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眼里那股怒火消失了。 “你主子和名苑楼有什么关系?” “回将军,属下只知道名苑楼珩掌柜听从主子差遣,其他的属下不知。” 【差遣】二字落入司徒苍羽耳里。 “你说珩掌柜是你主子的人?” 十七想了一下,才答 “应该是,属下替主子从珩掌柜手里取过几次账册。” 【账册】关于营收的账册,一股巨大的冲击。 一下子似乎尘封多年的奇案,得到了破解。 当年他乔装进入名苑楼后,曾试探过珩娘子与西侯府有何关系。 珩娘子的那段励志故事,很容易把他糊弄了过去。 “所以,名苑楼是你主子的?” 答案显而易见,然而,十七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将军,属下不知。” “若不是你主子的,账册怎会交于你主子之手。” “好像是这个道理。”十七终于有了要主动思考的意思,得出结论:“名苑楼是立青阁主的。” “主子曾下令,所有死士和暗探见到立青阁主,需得得避开,更不许私自调查立青阁主。” 奇怪的规矩。 从这一点上,单说珩娘子是珩靖靖的人,更加可信。 “你见过立青阁主吗?” “见过几次,每次立青阁主在场时,我们都会自动回避,所以也都是不经意看一眼。”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倒是过分安分守己。” “好了,你先下去!” 小十七退下后。 司徒苍羽起身,走到书斋最里面的书架上,取出几本发黄的旧书。 不是什么古籍、孤本。 而是八年前,闹到满天飞的画本。 他随手翻了起来,边走边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风月故事,而他是唯一的主人公。 最初的风月话本,是从名苑楼流出来的。 为了查清楚造谣他的幕后之人,扮成女相混入名苑楼。 几番探查,依旧查不出幕后主谋。 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 司徒苍羽坐到书案前。 把泛黄的风月话本,和陈旧的书卷平放在自己面前。 嘴角不由得上扬。 【绕了这么大一圈,费尽心思,就是引我去卫都城。】 【珩靖靖,你的心思可真难猜。】 司徒苍羽笑了,是眼底和心里不约而同的的溢出来的暖意。 忽而。 眉开眼笑的眼底,多了一层薄雾。 幻聪是一位聪明绝顶的商人。 在谈妥北疆萧莜氏部落的买卖后,他也不忘为自己的兄长争取一番。 “萧莜兄,一年内萧莜氏部落各地,铺满六陈铺外,不让萧莜氏部落有一位牧民受到饥寒。” “除此之外,萧莜氏部落游牧民手里的任何物品,只要是能交易买卖的,都比四周十国高出一倍成交。” 巨大的让利,没有人不动心,特别是对于主事的首领。 “幻兄,其他的合作已经让我十分满意了。” 萧莜牧顿了一下,疑惑问道 “这后面的让利委实不妥” “萧莜兄,其实小弟还有一事相商?” “幻兄但说无妨。” “你也知道,司徒将军是小弟兄长。” 萧莜牧不明所以看着他,这人脑子过于机敏,他根本无法探出其话背后的深意。 “幻兄,你我以后必定常年合作,有何事,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萧莜牧能办到,定不会推辞。” “我兄长,你也知道他手里有一支上万的铁骑,这支铁骑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走出来的。” “将军手里的铁骑,威震天下谁人不知。” 萧莜牧还是不清楚他想说什么。 “实不相瞒,小弟想让萧莜兄的牧场给我兄长供战马。” “我梁国边春山产的战马,始终不如萧莜氏族培养的西极马好。” “萧莜兄若是答应,小弟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萧莜牧从坐上首领位置后,整个萧莜氏就收回来给各国供养马匹的买卖。 所以这些年,四周十国的战马,几乎没有萧莜氏战马的身影。 其实准确来说,有一国还用西极马作为战马,那就是卫国,只是天下人不知道。 而萧莜氏培养的西极马,是当今最厉害的马种,身量、耐力、速度、体能都远超中土之地的战马一大截。 萧莜牧闻言,面露为难。 最后才说 “幻兄,给司徒将军供应战马这事儿,实在抱歉。” “为什么?”幻聪脱口而出 “价格随你开。” “不是价格。” “那是为何?” “实不相瞒,我曾应承一人,萧莜氏的战马不供应他国。” “呃?” 第317章 是啊!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我夫君! 【梁国-边城-将军府】 “实不相瞒,卫国靖北候是我师友。 ”萧莜牧顿了顿,“我曾向他许诺过,萧莜氏的西极马,以后只能供给卫国” 幻聪不知道萧莜牧和靖北候还有这层关系。 “可,靖北候去世多年。” “既是诺言,必定世代相随。”萧莜牧诚恳说道 “若非如此,我早就将西极马作为买卖与各国朝堂合作。” “今日与幻兄将商讨商贸之事,若不是有旧约在前,西极马这桩买卖,不用幻兄提及,我也会双手奉上。” “除了我萧莜氏培育的马匹,北疆其他部落也有培育马匹,幻兄若有兴趣,我给幻兄引荐其他部落首领。” 幻聪的目标是萧莜氏培育的战马。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会跳出靖北侯。 回想起,上回司徒苍羽冒险去楚城,只是为了问珍珠认不认识靖北侯。 商人的警觉告诉他。 自己这位兄长,和靖北候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幻聪收了收眼神,含笑开口 “既有约在先,我也不该强求萧莜兄。” “小弟有个主意,萧莜兄既不违背诺言,我兄长的铁骑也能换上你的良驹。” 萧莜牧好奇地放下茶盏 “还有这等法子?” 幻聪笑笑 “萧莜兄不是每年都给卫国供养西极马吗?” “确实如此。” “若是让卫国把西极马卖给我,便算不上萧莜兄违背诺言。” 萧莜牧眉心微皱,想了想。“这恐怕很难。” “这个不用萧莜兄操心,萧莜兄只管答应给我准备马匹即可。” 幻聪眼里透着商人的聪明,这事他估摸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七成把握。 萧莜牧沉思片刻,最后说 “行,我明日就传信回北疆,让人开始备马匹。” “萧莜兄痛快,放心,你什么价格给卫国,我指定只多不少的让卫国给你。” 萧莜牧没在意这话,毕竟萧莜氏这几年的战马有的是,能做成买卖算是捡了便宜,若是做不成,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和萧莜牧商讨后,幻聪溜进了司徒苍羽的院子。 夏日炎炎,房间虽然送了冰来,楼廊下还是一股热气扑灭,吹得人跟着懒洋洋。 司徒苍羽立在窗前,直勾勾看着炎日下的鸢尾 “哥,妥了!” 幻聪清脆开口。 司徒苍羽回头,跟着坐了下来,同时,幻聪也撩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冰饮。 “这么容易?” 司徒苍羽疑惑看着他,从暗探给的消息,这些年没人能从萧莜牧手中买下西极马。 他早就想给雄关大营换战马了,但是这是不能惊动梁都城,也不能走府上的账目。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让幻聪来做这件事最稳妥,也最隐蔽。 幻聪喝了一大口冰饮,倒吸了一小口凉气,“谈是谈妥了,不过不过得让我姐夫帮帮忙?” 司徒苍羽端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眼里满是疑问。 “你何事多了姐夫?” 幻聪耸了耸肩,“也是你姐夫。” “我姐夫?羽姐都被我们弄丢了,你上哪认回一个姐夫。” 说到这里,司徒苍羽就心难安。 这些年放入雪国的暗探只多不少,却一点儿也没查到幻羽的下落。 “卫国皇帝啊!”幻聪名正言顺开口。 司徒苍羽都惊着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 况且,羽姐和启鹤玉那点事儿,他们自己都没掰扯清楚,幻聪居然还惦记着。 “都是什么屁话,别瞎说。” 幻聪反驳。 “当年你让我给姐的那封信,我看过,信里明明白白写着【吾妻羽儿】。”幻聪说完才反应过来,自爆了。 “你又拆信?现在是没人治得住你了。” 司徒苍羽刀眼丢过去。 那封没送出去的信,现在还放在他书房里。 若不是幻聪提及,他都快忘了,这些年在找幻羽这件事情上,有时他甚至有点讨厌启鹤玉。 倘若不是为了躲避启鹤玉,羽姐或许早就回梁都城了。 幻聪本着办大事的态度去,“自古天子一言九鼎,他既然开了金口,我就该叫他一声【姐夫】” “不满你说,萧莜牧和你【夫君】有旧约,不能给卫国意外的国供应马匹。所以,让你手里的铁骑用上西极良驹,只能找卫国皇帝帮忙。”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能搞定,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幻聪一顿猛输出。 司徒苍羽认真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姐夫】【夫君】都指的谁。 其实幻聪是故意的,想借机探探司徒苍羽会不会训他。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问“旧约是什么意思?” 幻聪心里大喜。【夫君这么亲密的称呼他都没骂我,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变大了胆子 “萧莜牧担任首领后,为了答谢【你夫君】的知遇之恩。许诺萧莜氏子孙后代只给卫国供应战马。” “所以,我就想让卫国皇帝,帮忙从萧莜牧手里购置西极马。” “这样你有了上好良驹,他也不违背诺言,还能拉近你和【姐夫】关系。” “一箭三雕多好的事儿。” 他看着司徒苍羽眼色,最后补了一句 “要不是【你夫君】哪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几句话了,某几个字故意加大音量,司徒苍羽在没留意,也该留意到了。 他扯了扯单边嘴角,眼里似乎带着笑意 “行啊!开始给我耍心眼了。” “我哪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幻聪见他心情不错,也跟着皮了起来。 “老实说,你和靖北候是不是真有干系?” 司徒苍羽嘴角上扬,眼里笑意更盛 “是啊!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我夫君!” 幻聪眼神变了又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瞠目结舌呆愣住了。 司徒苍羽伸手,朝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你打算怎样去找你姐夫谈买卖?” 司徒苍羽压根认为这件事,幻聪压根儿办不成,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 幻聪反应过来,顽皮的笑了笑 “找珩将军啊,他也算我半个亲戚。” “可惜,要不是前几日在军营,就能在府上见到他了。” “行!反正换战马的事情也不在一朝一夕,你要是能办成就办,办不成也别问难萧莜牧。” “小看我。”幻聪不满 “我还不至于为了几匹战马,背盟败约。” “哟,幻老板口气不小啊,雄关大营上万骑兵,在你眼里不过几匹而已。” 司徒苍羽笑着揶揄他。 幻聪顺着杆往上爬,没心没肺地说 “陛下的金山,我已经建好五座了。” 第318章 站在远处,几乎和靖之的背影一模一样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这么快,看来不用年过百半你就能享清福了。” 说到了幻聪的心坎里,他开始话多了起来 “哥,我都想好了,金山完成后,我就把手里商行全交给李然。” “然后带着先生、琳儿去海域定居。” “等严冬时节,把义父义母也接过去。” “海域风景好,四季如春,他们长住,定能活它个几百年” 听着幻聪徜徉未来,他其实很高兴。嘴上却促狭说 “嚯,说了半天,没我和羽姐什么事儿。” 司徒苍羽很久没见过这般般纯真烂漫的幻聪,自从幻聪接手密旨金山一事后,这几年两人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 “你就别想了,擅自离城是死罪,你好生记着!”他特意提醒,上回跑去楚城,他真是吓怕了。 “至于长姐嘛肯定给她留一处风光极好的院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去卫国做皇妃也没关系,哪怕她一辈子不嫁,我也能照顾好她。” 在司徒苍羽印象里,从未听他说过幻羽的好话。 司徒苍羽看着他问 “想羽姐了?” 幻聪垂眸,点了点头,反问 “哥,你想她吗?” “怎么不想。”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 “争取这次在雪国能找到。” 幻羽实在是消失得彻底,彻底到很多时候,司徒苍羽都怀疑人还在不在世。 这种怀疑同样是刚出现就被他遏制住了。 无论是珩靖靖,还是幻羽,他都有自己的偏执。 幻聪是一位执行力极强的商人。 在给司徒苍羽买战马这件事上也是一样,当日得到司徒苍羽首肯后,就带着小琳朝卫国去找自己【姐夫】帮忙。 萧莜牧在边城同样不能多待。 在即将开启的征伐雪国的战争中,他和卫国一样,前期都处于隐蔽状态,所以他得赶回部落主持大局。 临走前,司徒苍羽特地带他去了趟马场。 “萧莜单于,可还记得它?” 司徒苍羽指着不远处的骇钰雪驹问。 萧莜牧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好的藏了起来 “西极马,是当年萧莜氏培育最好的一匹。” “它现在叫【骇钰雪驹】” 司徒苍羽看向他说道。 又问 “单于不好奇它怎么会到本将手里吗?” 其实有些好奇,不过仔细一想,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说 “靖之当年写信给我,让我给他备一匹上好的战马。” “想起来,还是靖之第一次找我帮忙。” 他看着骇钰雪驹,吁出一口重气 “世人都以为我坐上首领的位置是天上掉金子砸到了我,只有我自己知道,靖之不求回报的为我筹划多年。” “而且是他去世后,我才慢慢悟悟过来。” 萧莜牧苦笑一声 “将军,你说可笑不可笑?” 【是啊,他总是擅长做这些,让人事后诸葛的事情。】 司徒苍羽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他那般厉害的人,怎会轻而易举死了。”萧莜牧看向司徒苍羽,像是在寻求答案。 司徒苍羽心口再次被【死】字捏了一下。 “我没对他动手。” 这是相隔几年后,司徒苍羽第一次主动又真诚地解释。 “在下知道。”萧莜牧答。 倏然,他似乎从司徒苍羽眼里看到什么,沉默片刻后,语气里裹着几分怀疑 “将军,在下觉得靖之他没死。” 短短一句话,砸得司徒苍羽脑子有些懵。 似乎多年的孤军奋战、终于见到了战友。 他眼里的激动和震惊,压了又压,最后才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 “不知道,感觉!在下总觉得靖之是那种不想死,就不会死的人。” “他年纪虽与我等相仿,才华本领称得上与天同高,堪称当代大儒。” “而且,他那一身诡谲的功夫,在下断定,当今世间几乎没人能打得过他。” 萧莜牧说完后,反问 “将军,你难道没怀疑过?” 这话问住了司徒苍羽。 他怎么可能没怀疑过,这些年每日每夜都在怀疑。 成千上万的思念里,都裹着种子日复一日的这样撑着度日。 他声音莫名有些发颤。“怀疑过。” 顿了一下,又说 “可是查不到。” 萧莜牧眼里多了一丝异样,他没想到被整个卫国指认的凶手,过了这么多年,在另一条单枪匹马的道上。 “将军可有用得着在下的?” 司徒苍羽愣了一下,“其实,我还真有一事想问。” “将军请讲?” “你说,当年他靖北侯在北疆住过一段时间,而且名苑楼阁主,也在北疆待过。他们两有见过面吗?” 实在是和方才的氛围不搭边的问题。 萧莜牧还是仔细想了想,认真答道 “没有,是靖之走后,立青阁主才来北疆的。” “当时立青阁主也喜欢穿一袭淡青广袖宽袍,站在远处,几乎和靖之的背影一模一样。” 萧莜牧想到了什么,浅笑道 “当初就是因为背影太像,我把阁主误认成靖之。” “后来才知道,立青阁主与我阿爹相识。” 【淡青长袍、一模一样。】司徒苍羽的脑子被什么蛰了一下。 第319章 江川还用你们夸?平日没见你们多跟他学学 【梁国-边城】 “还有一时 ,我听冯氏小公子说,你和他相熟?” 这句话是假话,司徒苍羽只不过想借冯珍珠的名字,打探萧莜牧和其他几位的关系。 萧莜牧闻言,愣了一瞬 “不瞒将军,我与冯公子并无深交。” “当年在名苑楼一会,都是应了阁主相邀,此后一别再无交集。” 司徒苍羽其实料到了。 立青阁主费尽心思相邀,绝不是为了给他这个冒牌花魁相什么亲。 在楚城时,他问过冯珍珠和余清河,立青阁主并没有其他安排。 【或许,重点在萧莜牧、储优和萨左晔三人。】 司徒苍羽故作好奇问 “相邀,是和冯公子一样?” 话没说完,等着萧莜牧的反应。 “呃看了冯公子都与将军讲过了。” 萧莜牧笑着说 “的确一样,阁主说他楼里新晋花魁,品性纯真又生得极美,姑娘无所依托,邀我们前去见见,若是投缘,姑娘也算是有个好归属。” “听闻都是世间少有的贵公子?” “阁主结识的人,向来都有卓绝之处。”萧莜牧赞叹道。 不等司徒苍羽往下问,萧莜牧又补了一句 “可惜,我北疆离中土之地太远,当初在名苑楼一别,除了储公子,其他几位再无见过面。” “我听珩将军说,当年是靖北侯派储优去北疆北塞,助萧莜氏登上高位?” 萧莜牧谦虚说道 “是储优收复了小部落,最后深藏功与名的退了位,我算捡了个大便宜。” “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储优兄非常仰慕你,他要是见到你,指定乐得没边儿。” 萧莜牧说完后,不由自主地爽朗大笑。 司徒苍羽心里冷笑一声【我可太知道了,当年他可是一边骂羽姑娘不配,一边歌颂司徒苍羽。】这事儿可一点儿都没忘。 没从萧莜牧探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司徒苍羽却没怎么失落。 萧莜牧对珩靖靖的死因存疑,让他莫名多了一股劲儿。 当日,萧莜牧就离开了边城。 翌日。 司徒苍羽率军出发。 炎阳炙人,雪国的山峰日渐从冰封中冒了出来。 “主子,山巅的雪融化了,什么时候准备进攻?” 小瑶是第一次跟着司徒苍羽入战,带着难掩的激动问。 他们现在已经抵达雪国边陲,而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眺望大半个雪国。 司徒苍羽望向雪国,常年白雪覆盖的山脉,正在褪去冰雪,山脉露出又黑又静的山脉。 像是一头快要苏醒的野兽。 “还不到时候。” 司徒苍羽沉声下令 “原地扎营。” 中郎将领命下去。 司徒苍羽问小瑶 “十七在哪儿?” “跟着战车兵,他好像对车兵的戟很有兴趣。” 小瑶问 “叫他来吗?” 司徒苍羽颔首。 片刻后,十七手里拿着长戟过来,看得出,他的确很喜欢。 司徒苍羽坐在马背上,看了一眼高两节的长戟。 “喜欢长戟?” 十七点点头 “嗯。” “这东西是我设计的,长五米,头部是戈和矛的合体,既能勾啄也能刺击,进攻敌人时有双重杀伤力。” “你手上的长戟是谁给你的?不是我梁兵,可不能使用此戟。” 司徒苍羽心情不错,打算逗一逗他。 十七扭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副将,“他给我的。” 远处的魏鹰扬以为司徒苍羽找他,忙上前 “将军,何事?” “你给他的?” 司徒苍羽用下巴指了指十七手里的长戟。 “回将军,是属下给的。”魏鹰扬看着十七,又补了一句 “这小孩,悟性好,看了一两次训练,就能耍得游刃有余。属下见他喜欢,就给了他一杆,这小孩身上也没兵器,到战场上也不方便。” “你下去!” 魏鹰扬退下后,十七有些呆的问 “将军,能给我吗?” 司徒苍羽 扯起单边唇角一笑 “拿着!” “让你给珩旭递的东西,送走了吗?” 临近出发前,珩旭递来消息,说是信已经送往齐国了。 司徒苍羽给他回了信。 珩旭是用青鸟传信,它们比信鸽更快、更隐蔽安全。 而十七之所以要留在司徒苍羽身边,是因为青鸟只熟悉他的气息。 “送走了。”十七抬头望天,等了一会儿说,“按照青鸟飞速,估计今晚会收到珩将军来信。” 司徒苍羽对【珩将军】这个称呼好奇,问道 “所以你们死士和暗探,现在都直接归卫帝调遣?” “回将军,是的。” 司徒苍羽下马,带着十七朝更陡峭的山峰走去。 “十七,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样成为死士的吗?”司徒苍羽一直好奇珩靖靖是如何组建起,令四周十国暗网为之胆颤的卫国谍网。 十七想了好一会儿 “将军,属下不太懂你的意思,属下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暗探和死士,暗探考核时,属下屡次达不到要求,才降为死士的。” “记事起?” 司徒苍羽疑惑重复。 “嗯,属下和其他死士一样,我们有共同的母亲,也有共同的师傅。和现在没出师的暗探一样。” “我们为主子而生,为卫国而死。” 十七像是不懂世故的孩童,少年稚嫩的声音,说着不那么稚嫩的话。 司徒苍羽没往下问。 从以往珩靖靖偶尔的三言两语,在结合十七方才说得,他大致猜到了。 单凭这一点,卫国谍网就胜过四周十国。 他生疑反想 【这么厉害的谍网,藏在靖北侯府的定不会少,所以,刺客、凶手不可能潜入成婚那天。】 山峰林子里,烈日打在林木树叶上,形成一道道斑驳,山间的鸟鸣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烦躁。 此刻的司徒苍羽却感觉不到烦躁。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被佐证,而佐证的背后,是那团看不清的迷雾。 时间是个好东西,让人生忘,也让人铭刻。 一只信鸽从雪国境内飞来,落在司徒苍羽手臂上。 是江川送来的消息,说是找到了雪国族长的大本营,并且还带来了路线图。 司徒苍羽返回营帐,召集几位副将和中郎将。 其实在江川之前没设立多的副将。 只是从四年前那场闹剧后,江川死活不愿意在领军职。 为了给梁都朝堂一个交代,司徒苍羽一次性提拔了三位副将,外加江川。 江川虽然没军职,但边城各大营的事情,他一样没少张罗。 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只要司徒苍羽不在,边城就是他说了算。 司徒苍羽见他在这件事上十分固执,便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计划好了,雪国这仗结束后,让人押着他回梁都城,让长公主亲自保媒,给他定一门好亲事。 也不枉他这些年尽心尽力。 “江川送回来的图,你们几个有什么想法?”司徒苍羽问几位将领。 “还得是江兄,这么快就摸清了雪国大本营。” “当年收复边城三十几座山匪,可都是江兄带人,提前摸清对方大本营,咱们才势如破竹。” 跟着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起来,都是夸赞江川的。 司徒苍羽听着欣慰,开口打断: “好了,江川还用你们夸?平日没见你们多跟他学学。” “将军,那是我们不想学,是江兄都在你跟前,我们面见少。” “学会找借口了。” 司徒苍羽用手指点了点桌上图纸 “说正事!” 第320章 放心,盯人,他比和你江川加起来都专业 【梁国-边城-与雪国相连的边陲大营】 图纸上的雪国族长大本营位置,很隐蔽。 位于雪国南部,背靠奢比国,后下方是与齐国相邻。 司徒苍羽从黢江源头入雪国,几乎是要率军跨越三分之二的雪国,才能到达雪国大本营。 “这雪国为实有些怪,都城离奢比国和齐国不足百里,就不担心被人家漏夜偷袭。” “将军,步兵脚力前行,到雪国大本营这段路程可不远,尽早出发为好。” “雪国百姓不参战事,所以咱们可以直冲雪国大本营。” 众位将领,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一番商讨后,司徒苍羽下令尽早拔营。 同时送信给珩旭,让他和萧莜牧从雪国东面进入。 江川的信上只交代了雪国大本营,却没有打探到雪国是哪位族长当权。 他事先交代查找南疆族的甯(ng)和雪国旧尊长绥,均没有消息。 这一点让他有些担心。 【奢比国和雪国七八年前就有来往。】 【雪国大本营又离奢比国如此近。】 司徒苍羽拔营途中,让柯王传信去西南,打探西南兹国情况。 “苍羽,你是担心雪国大本营的位置太过蹊跷?” 柯王送完信,追上司徒苍羽问。 柯王跟着太子,这十几年的战场摸爬滚打。 虽不如司徒苍羽骁勇善战,也是能轻而易举看懂这其中的诡异。 “嗯江川没查到雪国掌权族长,大本营位置,若是新任族长特意挑选的,那指定和奢比国有关联。” 司徒苍羽对很笃定的说。 “离齐国也近,有可能和齐国也有关联。”柯王说出心中疑虑。 司徒苍羽松了松手里的马缰,骇钰雪驹步子慢了下来。 三两下与柯王的战马并齐前行。 “不会。”司徒苍羽自信丢出两个字。 柯王仔细想了想,才点头说道 “你说得没错,齐国疆土毕竟比奢比国多二分之三,雪国不好控制。” 司徒苍羽看了他一眼 “不止。” 他顿了顿,“齐国虽贫瘠,世代帝王通过与四周十国联姻保持齐国安稳平局。” “当今齐帝,虽然看似对所有和亲国服软做小,实际有满腔报复想让齐国摆脱受他国牵制的局面,所以他绝不会和雪国合作。” 柯王听完,连连点头 “雪国与中土之地其他异国皆不同,行事诡异又无踪迹,齐国若真和雪国联手,迟早会被雪国冰封侵蚀。” “奢比国,领土少,又被雪、齐、蜀国三国包围,加上蜀国常年骚扰奢比国边境,奢比国为了自保只能与雪国联手。”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虽然有探到奢比国、兹国都和雪国有联系,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查来查去都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司徒苍羽虽然不喜柯王,但还是认同他对战场局势的分析。 这次让柯王随行,除了柯王自身要求外,司徒苍羽也想试探一下这位有着多年战场经验的王爷,到底几斤几两。 进入雪国比预想中还顺利,雪国大部分冰雪逐渐融化。 之前幻聪和江川乔装的那一批梁兵,已经接到命令,往雪国族长大本营赶。 在这种大规模的迁移在前,司徒苍羽的梁兵在后,雪国百姓丝毫不感觉稀奇,更有甚者沿路追赶观看。 “苍羽,就这么大摇大摆进雪国,没有城墙驻军防守,会不会有诈?” 柯王第一次来雪国,不免诸多疑虑。 “王爷不必担忧。” 司徒苍羽解释说 “雪国和中土之地其他国不同,这里的百姓和雪国族长分为两个层级,而且是完全割裂的。” “雪国百姓对雪国上层的战乱丝毫不关心,若是赢了他们就多得点儿土地,若是输了跟着上层族长迁移。” “他们的上层都是精挑细选会术法的雪族人,而普通百姓没什么天选术法,只能世代过着普通百姓生活。” 柯王半信半疑点了点头,毕竟自古天子与百姓共生关系,这样毫不相干的割裂从未见过。 “可是一旦开战,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小瑶同样发出质疑。 “雪国历经千年,与中土之地开过无数次战,只有弃城没有亡国。且看着!” 这是司徒苍羽听他父亲说的,当年长公主还和幻羽、幻聪的母亲是首帕之交时,也是因为雪族内乱。 司徒侯爵爷才冒死将幻聪、幻羽两姐弟带回梁国。 虽说那场内乱在四周十国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基本都是事后两三年才听说的。 但对于那几年,雪国无端扩大对北疆南边的掌控权就能推断出。 那场战北疆也有部落卷了进去,而且还败了。 越往雪国大本营前进,冰雪融化的越快。 司徒苍羽算着日子,知道距离整个雪国祛雪暴露在烈日下不远了。 在距离雪国大本营还有一天距离时,司徒苍羽收到了珩旭的来信。 珩旭已经带人包围雪国东边的地区,切断雪族人逃离时东边的后路。 齐国皇帝比他们料想中的好说话,接到珩旭的密信,当即答应派人堵住雪国南边的边陲路线。 这两条路,直接将雪国东、南两处地势拿下。 雪族逃离时,只能往西或者往北。 然后,北方有萧莜牧。 所以,雪族只能往西逃离,而最西边是极寒之地,也是司徒苍羽这次征战的最终点。 “传令下去,原地扎营。” 司徒苍羽打算先休整一番,毕竟还不到最佳进宫时间。 征伐雪国,与以往任何一次征伐都不同,也与西南长期持久战不一致。 柯王心里没底,诸位副将和中郎将心里也没底。 不过他们看到司徒苍羽胜券在握神态,稍微松了口气。 “将军,这一仗还没开始,就到了敌人腹地,实在让人难安。” “要是雪族人从背后偷袭,将我军合围,那就完了。”魏鹰扬问 “放心,东边珩将军垫后,南边齐国皇帝和北方萧莜牧,只要我们算准时间,一击而中,这场仗比任何一场仗都结束得完美。” 听到齐国和北疆萧莜牧相助,魏鹰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魏鹰扬。” “属下在。” “你带领一队人马,沿着雪国人烟稀少的地方查查,争取找到羽姐下落。” 司徒苍羽说着,将一枚与暗探对接的令牌给丢给了他。 “喏,属下领命。”魏鹰扬领命告退。 “主子,让属下也跟着去。” 小瑶很少主动揽差事。 “你先待着,过两日你带着十七去找江川。” “找江兄?” “嗯,这场仗我想让江川挂先锋。” 司徒苍羽的意图很明显,让江川挂先锋,论功行赏江川位列众将士之首。 到时候,顺理成章晋升,有了圣旨,他也不敢再借故推延。 虽说是带了私心,但几座军营里,江川是最有能力的一位。 于公于私他都觉得,江川不该埋没在只做一位亲卫。 小瑶应允,另退下前,又转身问 “主子,十七毕竟是卫国人,他能代替江兄吗?” “该摸透的,江川应该都摸得差不多了,你带十七过去,让他盯着雪族大本营动向即可。” 司徒苍羽又补了一句 “放心,盯人,他比和你江川加起来都专业。” 第321章 梁兵,还有垫后的卫国士兵,都成了瓮中鳖 【雪国地界】 司徒苍羽率领的梁兵,在雪国地界安营两日。 眼见雪国山脉即将完全暴露在烈日下,司徒苍羽盘算着进攻日子。 柯王这几天都在等西南的消息。 在这场征伐雪国的战役中,他自知没起到任何助力。 甚至可以说,他被排在司徒苍羽诸位副将之后,毫无话语之权。 他深知,司徒苍羽每次都会询问他的建议,只不过是给他王爷一份面子而已。 虽说起初是为了长公主才找到司徒苍羽。 但诸位将领的忽视,还是让这位王爷感到不舒服。 在战场上,都是靠实力获得尊重,柯王爷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打算从西南探子手里拿到有用的信息,来扭转在司徒苍羽大营里的冷遇局面。 然而,事与愿违。 西南的探子没有送来兹国和雪国的消息。 反倒送来一个晴天霹雳。 “苍羽,不好了!!!” 柯王是带着哭腔出声。 司徒苍羽的营帐正和几位副将商议布局。 见柯王脸色煞白闯进来,都怔愣住了。 不用多问,能让一贯有排面的王爷惊愕失色,肯定出了大事。 “你们先下去。” 司徒苍羽把一众副将遣走。 柯王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方寸。 不过他也顾不了这么多。 副将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拽成团的纸条递给司徒苍羽。 “苍羽苍羽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柯王眼神空洞又期盼的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按着他的肩,让他先坐下,又给他斟了杯茶。 纸条上的事,同样令司徒苍羽感到震惊。 他看完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柯王,半晌才问 “你确定?” 柯王点点头,“不会有假,是太子殿下心腹送来的消息。” 司徒苍羽语气带着厌恶和气愤,“他怎么敢!” 柯王神情有些绝望,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他每回都比不过你,有了小玉絜后,一次意外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你把边城治理得像模像样,西南还是久攻不下,一片乱糟糟,梁国百姓都看着,他也急”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 “急?急就能将自己孩子抛出去,要是真到了雪国人手里,别说他西南兹国能不能拿下搞不好,整个梁国边城都要跟着葬送。”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愚蠢又不自量力的人。 他顿了顿问 “太子殿下知道征伐雪国的事吗?” 不等柯王回答,他率先自问自答 “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就算你不说,梁都城那位也会告诉他。” 说完这话,司徒苍羽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所以,太子殿下急于把小郡主丢出去,是想抢在我拿下雪国前,攻下兹国,这样一来,在天下人眼里,他的那份功劳必定在我前头。” 柯王北上后,太子殿下就秘密进行用小郡主做诱饵的计划。 得知司徒苍羽征伐雪国后,他加快了诱饵计划。 结果,小郡主这个诱饵刚放出去,兹国便不准备应战。 兹国不应战,小郡主被兹国【劫持】的消息就放不出去,也就无法提高梁国士兵同仇敌忾的气焰。 司徒苍羽看到的纸条,正是小郡主不知所踪的消息,然而太子殿下还秘密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有必要吗?为了虚名,把六、七岁的孩子丢出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 “他倒好,全为自己谋深远了。” 司徒苍羽这番话,全然不顾是否对太子殿下不敬。 柯王听得刺耳,但眼下居于人下,也不好反驳。 “太子殿下也有苦衷。” “苍羽,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先找到小玉絜,把人救出来再说好不好?” 语气尽显请求,完全不像位王爷该开口的语气。 “怎么找?兹国离雪国,除了隔着一条黢江,还有两个异国。就算我们折道回边城,我能赶去西南吗?” 无论哪一种,显然都是眼下不可能实现的。 “要是小郡主被我司徒苍羽找到了,那太子殿下用小郡主做诱饵的事情就瞒不住,你觉得陛下亦或是殿下愿意让我知道?” 司徒苍羽掷地有声的一连几问,砸向柯王。 原本就心急如焚的柯王,一时无言望着司徒苍羽。 过了一会儿,他哽咽道 “苍羽,那怎么办,小玉絜今年六岁了,正是什么都记得的年纪。” “殿下要是不救她,她就完了。”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问 “你确定兹国城池内没有小郡主的踪迹?” “确定。” 柯王边点头边答 “从知道殿下起了那主意,我就暗中安插人手,就算小玉絜真落到兹国人手里,也不至于抓瞎。” “但是这次来的消息,都没有发现小郡主。” 司徒苍羽相信他没说谎,片刻后,“你再让人打探查查,我派人去查查奢比国和雪国。” “要是小郡主真被劫走了,除了兹国外,肯定和奢比国和雪国有关联。” “还有,留意太子殿下动态,小郡主这么大一诱饵,无论对方怎么用,太子殿下肯定会最先知道。” 柯王神情好转了一点,心甘情愿听司徒苍羽安排。 最后他想了想 “苍羽,我现在回西南会不会更有用些?” 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因为现在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司徒苍羽想了想了,“不行!” “你要是回了西南,太子殿下肯定会怀疑你知道他用小郡主做诱饵的事。” 柯王明白他的意思,一旦知道,无论他曾与太子殿下多深厚的情谊,都将被埋送。 “现在我担心小郡主最好不要被送到雪国。” 司徒苍羽把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 柯王没明白。 “若小郡主在雪国人手里,小郡主这个诱饵就变成【挟天子令诸侯】致胜法宝。” “和雪国这场仗本就得速战速决,一旦对方以小郡主性命相要挟,拉长开战时间,过了冰雪融化时间,雪国疆土再次冰封。” “我们不仅没有胜算,所有梁兵都会葬送在雪国的冰封之下。” 从看到纸条起,司徒苍羽就开始担忧这样的可能。 若真如他所料,小郡主被带到了雪国。 【之前征伐雪国的秘密,可能早就暴露了,而且雪国族长还事先知道了。】 【保密前的所有筹划,都将付之东流,前一刻还在布局的攻略,都成了废纸。】 【梁兵,还有垫后的卫国士兵,都成了瓮中鳖。】 想到这些。 司徒苍羽背脊有些发冷。 第322章 主子,属下与江兄断联了 【雪国地界】 柯王听后有些后怕,担忧问 “要不要撤退?” “不能撤,撤退等于打草惊蛇,况且,小郡主是否在他们手里还不一定。” 司徒苍羽朝外望向天。 “王爷,西南动向必定密切留意,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当下战局和小郡主安危。” 司徒苍羽嘱咐后,柯王起身回营。 现在他能倚仗的只有司徒苍羽,所以眼下能做的就是好好做好司徒苍羽嘱咐的事情。 柯王走后,司徒苍羽重新把副将和中郎将召集进帐。 【无论是小郡主被太子当做诱饵,还是单纯被人掳走了,都不能对告诉他们。】 【按照太子殿下脾性,一旦知道了,这些人性命都将不保。】 司徒苍羽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对于将领们询问柯王缘由,司徒苍羽一一避开。 并重新调整部署,打算不等冰雪完全融化,明晚提早开战。 “将军,你不是说还没到时间吗?” 魏鹰扬疑惑问道。 其他将领同样疑问看着他。 “我们在等,对方说不定也在等。我们大张旗鼓进入雪国,他们肯定早就察觉了。” “攻其不备为上策。江川应该今日回营,你们先下去安排,第一仗由江川率兵。” 诸位将领领命。 对江川担任主将没任何疑问,在他们心里,江川早就如同半个司徒苍羽一样的存在。 安排后,司徒苍羽又给珩旭送了消息。 珩旭带领的部队已经进入雪国,于公于私,司徒苍羽都不愿看到他有事。 小瑶带着十七去找江川,按照原计划最迟明日归。 结果,傍晚。 两人回来了。 司徒苍羽狐疑打量的原封不动归来的两人,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等他开口,小瑶先跪地请罪 “主子,属下与江兄断联了。” 十七也默不作声跟着跪下。 “我们找到江兄几日前留下的位置,什么也没发现。再联系怎么都联系不上。” 小瑶解释道。 司徒苍羽指腹摩挲着下巴,他知道,江川绝不是随便失联的人,肯定出了事。 “现场有没有打斗痕迹?” 他问。 “回主子,没有。”小瑶继续道 “现场没有任何异样。” “行,先下去。”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 小瑶起身退下,跟在身后的十七同样起身,但是没跟着小瑶一起退下去。 司徒苍羽抬眸看了他一眼。 看出他有话说 “小十七,有什么想说的?” 十七上前走了两步,几乎是贴在司徒苍羽桌案前。 他微微俯身,抬手挡住嘴角,像是有秘密要对司徒苍羽说。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 “没人,有什么大胆的说。” 小十七眨了眨眼,眼里满是不确定 ,迟疑片刻 “将军” “嗯?” “属下属下好像看见” 十七的话断断续续,像是边说边考虑该不该说。 “看见什么了?”司徒苍羽耐心问。 “好像看见看见我主子了。” 最后三个字,司徒苍羽心跟着怔了一下。 扬起的眉,瞬间微蹙。 他谨慎问道 “你是说卫国皇帝?” 小十七直起身子,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主子。” 司徒苍羽顿感喉咙被什么卡住了,艰难说出两个字 “珩靖?” 等他说出来后,他才发现,好像这是他相隔多年后,第一次亲口说出这两个字。 陌生,很陌生,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他几乎是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十七点点头,认真回答 “嗯很像主子。” 司徒苍羽几乎是被激动的心情震了起来。 眼里满是盼望和喜色,双手捏着十七两边胳膊,摇晃着问 “在哪儿?在哪儿看到的?” 十七对他这么大反应没料到,一时间不自然往后退。 奈何被司徒苍羽捏着两边胳膊,根本退不了。 “我在路边等小瑶姐姐时,看到有位穿青色宽袍的公子,很像主子。我追过去的时候,人不见了。” 十七说完,司徒苍羽眼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他不得不放手瞥了眼看向别处。 【又是背影。】 他不假思索的想到萧莜牧也说过类似的话。 一阵苦楚涌上心头。 十七不懂他的变化,依旧倔强的说道 “真的很像主子,我认得的。都怪我跑太慢了” 司徒苍羽收了收情绪,现在不由得他全凭心情做事。 少焉,他沉着开口 “没事儿,下次你跑快点。” 十七点点头,又问 “要告诉二公子吗?” 他说的二公子是珩旭。 司徒苍羽想了想,说 “你自己决定。” 十七颔首,退了下去。 司徒苍羽全身像是抽光了力气,瘫坐了回去。 这种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感觉不是很好受。 他迄今为止也想不明白,当初珩靖靖从逼死梁国使臣欧阳予,到后面要和他成婚的事为何当初不告诉他。 无论是哪一件,只要珩靖靖当初亲口告诉他,哪怕没有铁证,他也会相信珩靖靖。 就算当时他不同意珩靖靖的谋划,凭借珩靖靖的本事,也能让他处处妥协。 若真如启鹤玉和珩旭所言,都是担心他不同意,珩靖靖才故意避开他。 实在是说不过去,不只是低估了珩靖靖的才智,还低估了他的脑子。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仿佛萧莜牧和十七的到来,又有了新的突破。 今日十七的这番【看到了】,又滋生出某种新的东西。 他不是不相信十七的话,是不敢相信。 无论真假,珩靖靖这时候在雪国,都太不正常了 司徒苍羽感觉仿佛陷入一张织网中,而每一根织线都是珩靖靖亲自布下的。 江川失联,主将位置由魏鹰扬接替。 司徒苍羽下令拔营后,魏鹰扬率领十万梁兵,率先出发。 夏日昼长夜短,也是行军作战的绝佳时期。 魏鹰扬采用火攻,向雪国大本营投油脂火球,正式打响战争。 “主子,油脂火球,对雪国族长大本营墙体好像没什么作用?” 小瑶看石壁墙体丝毫没受影响,便问司徒苍羽。 “雪国建筑多用陈木和顽石,没这么快。” “墙体只有顽石,没见有陈木?” 小瑶疑惑睁圆了眼,也没见着有木头。 “木头在石头后面。” 十七认真说道。 司徒苍羽回头看了他一眼,颔首 “雪族人把顽石契合太好,用火球松动顽石契合,再用火箭偷袭进里面的木头。” 说话间,就见魏鹰扬下令,用火箭。 “好奇怪,为什么没雪国人应战?” 小瑶第一次上战场,问题格外多。 第323章 这里....以后都归江川了 【雪国地界】 “雪国族人是靠术法取胜,人自然没有我方多。” 司徒苍羽说道。 术法对于很多人都陌生,小瑶同样是第一次听说。 “术法?” 小瑶好奇,想跟着魏鹰扬前去 “主子,属下想去助一魏将军。” 司徒苍羽没拦着,让她带着十七一同前去。 魏鹰扬的火攻很快就见效,石壁后很快燃起大火。 宛如一座空城寨子,终于出现了人影。 火光将寨子上方染成红色一片。 鳞次栉比,梯田般层次的寨顶上,人影越来越多。 片刻后,红光将寨顶上青色衣袍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先锋主将魏鹰扬吓了一跳,进攻的其他梁兵同样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实在是站在寨顶上的人,长相太过诡异。 宽大的鼻子,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壮硕的上半身,在青色衣袍的映衬下,显得像一只只成精站立的牛蛙。 “嚯,长得真他娘的难看。”魏鹰扬啐了口唾沫骂道。 随即下令使用吕公车攀爬寨子石墙。 寨顶上的人,紧盯着梁兵攻寨的阵仗。 好似单纯来看一场戏。 司徒苍羽拿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寨顶上的人。 他们选的位置很巧妙,能看见整个攻寨的梁兵,而站的位置又是在火箭射程范围外。 司徒苍羽没见过雪族人真正使用术法的样子,但他心里料想,这些雪族人一定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是什么? 司徒苍羽猜不透。 眼见离梁兵进攻最近的一大片房屋被烧尽了,大火持续朝着远处参差错落的高处蔓延。 梁兵已经破开石壁,朝着寨子里面进攻。 倏地,天空传来一声嘶吼划破红光火焰的上空。 离他们最远的寨顶上方亮出一道白光,一只巨大的鼖鼓。 鼓顶上盖着白布。 原本看向梁兵的青衣雪族人,瞬间转身看向鼖鼓。 司徒苍羽心头警觉,料定那只大鼓是雪族人术法成败的关键。 不带他回头交代。 鼓顶上的白布被风吹开。 司徒苍羽猛地一惊,握着千里镜的手,瞬间发麻。 鼓的顶端赫然显露出一颗扭曲而惨白的头颅,那是江川最后的遗容,仿佛被无尽的诅咒永久地镶嵌与鼓合为一体。 成为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图腾,他的双眼圆睁,空洞中却似有无尽的怨念在徘徊,嘴角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不甘。 江川那曾经鲜活的肌肤,经过残忍的剥离、鞣制,化作了面鼓最为核心的部分——鼓皮。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与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司徒苍羽双眼烈火骤然点燃,额头上青筋暴起,脸颊也因怒意或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朝进攻的方向望了一眼,许是距离太远了,进攻的所有士兵都没看清远处的大鼓上是什么。 司徒苍羽强压着怒意,再次握紧千里镜。 只见千里镜里的青衣人,齐刷刷做着各种诡异动作。 顷刻间,大鼓被覆上冰雪。 江川本就惨白的遗容,完全变成了冰雕。 大火随着梁兵的冲杀声,很快蔓延大半个寨子。 离火近的几位青衣雪族人,被大火吞噬。 其他人还对着江川的遗容,做着诡异动作。 司徒苍羽胸膛剧烈起伏,他扔下千里镜,拔出长枪,朝着寨子最远处冲去。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骇钰雪驹轻松越过顽石堆积的坡道,冲到了魏鹰扬带领的梁兵前面。 所有人都被司徒苍羽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司徒苍羽已经朝着火光里冲去了。 原本对术法有些忌惮,跟着魏鹰扬保守前进的将领看到司徒苍羽冲进大火。 纷纷蒙着战马眼睛,追随司徒苍羽冲入大火。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是一坨一坨往地上砸,冲天的大火有了颓势。 主将魏鹰扬眼见不对,下令让加大头火球数量,同时让弓弩手和弓箭手发箭前,裹多一层火油。 颓败渐渐转为优势。 一坨一坨的雪,渐渐成了雪片。 寨顶上的青衣人逐渐被大火吞噬,肉眼可见的一个接着一个掉入火海。 骇钰雪驹驮着司徒苍羽到了大火还没蔓延到的地方。 身后跟着十几位将领,不肖司徒苍羽下令,各个架起火铳,朝着寨顶上的青衣人射去。 火铳的响声,激发梁兵斗志。 震耳欲聋的冲锋声,响彻整个天际。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批青衣雪族人,赤手空拳的和梁兵扭打在一起。 司徒苍羽在将领的掩护下,顺利到达了大鼓旁。 走近才发现,江川的整个遗体都被塞进了鼓里,覆在鼓上的冰雪开始融化,那张惨白的脸渐渐有了原样。 倏地,司徒苍羽察觉暗处有人。 “滚出来。” 一位青衣老头从暗处滚了出来。 司徒苍羽把长枪抵在他下颚前,狠厉质问 “是你杀了他?” 老头吓得全身哆嗦,对着司徒苍羽,举起手里的信纸。 司徒苍羽寒冷在纸上瞥了一眼。 纸上写着【旌】字。 司徒苍羽大概猜了出来,眼眶血红,手腕轻轻一动,老头倒在血泊中。 紧接着几位将领跟了上来。 先是看到大鼓上江川遗骸,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江兄” “将军,大鼓上的是江兄吗?” 司徒苍羽收回长枪,翻身下马走到鼖鼓前。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带回去。” 转身望向一望无际的黑里 这样的死法,闻所未闻。 将领纷纷侧头抹眼角。 世人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因未到伤心处,】罢了。 几位将领纷纷脱下袍子,盖在大鼓上。 鼖鼓刚离开地面,瞬间冰消气化,分裂掉入地上,侵入土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将军将军” 将领们都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 司徒苍羽闻声回头,眼底的杀气不断向外翻涌,漫天的火光也不及他眼里的怒火。 片刻后,他说 “这里以后都归江川了。” 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少有的颤音。 所有将领都攥紧手中火铳,“将军,我们要为江兄报仇。” “这笔账,我司徒苍羽必讨回来。” 第324章 这里不是雪国族长老巢 【雪国-大本营寨子】 深蓝色的天空慢慢泛白,天际挂着零星和一轮若隐若现的残月。 点燃寨子的大火烈焰熊熊,吞噬着石壁和房屋。 化为乌有的鼖鼓也很快淹没在烈火之下。 肆虐的火光被风刮得耀武扬威,骇钰雪驹前蹄不停踏地,催促马背上的人走。 眼见火势快封了路,将领们也跟着催促。 “主帅,该撤了” “将军,火焰封路,战马很难下山。” 司徒苍羽沉默着看着那块儿被火焰吞噬的地方。 他解下身上的铠甲,丢进了火堆里。 这身鱼鳞甲是当年北征,第一场战胜利后,梁帝亲赐的。 当时江川把鱼鳞甲捧到司徒苍羽面前时,眼里满是喜欢。 那时的江川话很少,几乎是不敢看着司徒苍羽讲话。 司徒苍羽偶尔喜欢故意逗他,看他低头红脸的样子。 “江川,你和本将身量差不多,不如你先替本将试试这鱼鳞甲?” 江川脸又红了,支吾说是御赐圣物,不敢逾越。 司徒苍羽接着哄他,说营帐内没有其他人,反正就穿给他一人看,没人会发现。 江川听着吩咐照做。 那时两人身量确实差不多,鱼鳞甲在江川身上显得英武霸气,只是配上那张红透的脸,显得有些搞笑。 后来司徒苍羽命人专门给江川做了一身鱼鳞甲。 至此以后,所有的大小战役,江川都穿着那身鱼鳞甲。 从前他总是取笑战场杀神江川,脸红的毛病。 后来他发现,江川的这个毛病,好像只是在自己面前才会发作。 这两年,他才察觉,十几年的脸红背后可能隐藏着别的什么。 司徒苍羽一直不敢深想。 给江川规划回梁都城升迁,是他能想到对江川最好的。 他清晰还记得,江川当时眼里的不甘,和今日鼖鼓的眼神如出一辙。 骇钰雪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愤怒,踏着淤泥破风奔腾,很快和身后的战马拉开距离。 魏鹰扬带领梁兵收拾整个寨子残局。 大火焚烧后,除了火熏过的石壁,焦黑一片的废墟什么也没剩下。 这是这个梁兵打得最紧张,最轻松也是最诡异的一场仗。 整场仗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反击,梁兵没有一人伤亡。 不到两个时辰时间,梁兵把神秘的雪族大本营化为一片焦土。 今夜这场仗柯王爷没同行,等司徒苍羽驾马而归时,柯王早就候在大营外。 听说大胜而归,整个人扑通跪地感谢上天,他的小郡主有救了。 司徒苍羽没理人,直接进了主帐。 留守的梁兵本高声欢呼,察觉司徒苍羽面露阴沉,瞬间噤了声。 魏鹰扬和其他将领清理完战场,带着两位青衣俘虏回营。 江川被做成鼖鼓的事情一众将领都听说了。 此刻没人敢进帐见司徒苍羽。 他的脾气所有将领的清楚。 没事儿的时候,大伙儿当着人面儿把天掀了,他还会跟着乐呵。 一旦有事儿的时候,司徒苍羽脸色一变,所有人都自动退避三舍。 以前有江川顶着,只要不是主动往跟前凑,基本都不会挨骂。 现下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各个跟个棍子似的,杵在营帐外,大眼瞪小眼不敢出声。 魏鹰扬最是着急,这场战役他是主将,事后呈报战况是第一要事。 半个时辰前,他在帐外向司徒苍羽启禀,帐内没任何动静,搞得他现在数次张口又闭嘴,始终不敢再出声。 小瑶带着十七也上了战场。 十七在进攻期间,不知道为什么,朝某处跑开,小瑶跟着去追,等追上人回来时,早就清理完战场了。 江川的事,她算最后一个知道。 她虽然没在军中任职,但在将领眼里,是司徒苍羽跟前的人。 都把她往主帐里推。 小瑶是个十分懂分寸的人,她和江川共事多年,此刻心中悲痛一点都不输旁人。 “主子,雪国寨子清理完毕了。”小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顿了一下 “按照你的吩咐,这个寨子围住,给”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低头看着地上,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侵入泥土里。 从她进帐到现在,司徒苍羽始终低着头。 窥探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散落一地的物件儿,能盲猜出几分,此前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宣泄。 帐内死一般寂静。 小瑶默默流泪,慢慢变成了嘤嘤抽泣。 这是她第一次在司徒苍羽面前丢了分寸。 司徒苍羽似乎没察觉,依旧低着头。 又过了一会儿,小瑶抽泣的声音渐渐没了。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准备行礼告退。 就听见一道冷声 “让他们去幄帐等着,这仗还没结束。” 幄帐是行军作战中战略商讨、推演的营帐。 司徒苍羽从见到江川遗容时,就猜想到,雪族大本营这一仗只是对方故意放下前菜。 与雪国真正的战役还没开始。 等着主帐外的一众将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麻溜的往幄帐里钻。 片刻后, 司徒苍羽一身窄袖袍进入幄帐。 一脸带着大胜后一贯的沉着,仿佛之前满脸阴沉进入主帐的另一人。 魏鹰扬先汇报了战况和战后清理统计。 司徒苍羽没多加过问,而是让人把两名俘虏带上来。 幄帐历来都不许俘虏入内,但眼下关头,没人敢忤逆他的意。 两名青衣俘虏被带上来后,两人满脸不屑的看着司徒苍羽。 一位中郎将上前一人一脚。 两名俘虏弯膝跪地,眼神闪烁着白光,嘴角勾出冷笑,开口诅咒,司徒苍羽和整个梁兵都会被冰封而死。 几位脾气火爆的将领听到,直接又是上前几脚,刀架在脖子上时,人终于消停了。 司徒苍羽手一手扶背,一手拿着短匕。 缓缓上前,站在其中一位俘虏面前,原本沉稳的眼神,瞬间转为冷厉。 倏地,大指姆微动,短匕出鞘。 须臾间,短匕插在离俘虏胸前,他一脚踩了上去。 声音透着令人可怖的冰冷刺骨 “刀,再偏毫厘,你就没命了。” 脚下的俘虏连连求饶。 司徒苍羽睥睨的看着他,脚上的力道重了重,眼见整个刀刃全插进了肉体里,血液染了大片鞋底。 “他是你们杀得。” 是陈述,不是审问。 脚下的俘虏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一旁的另一位俘虏,磕头如捣蒜,求饶喊道 “是是族长,是族长” 司徒苍羽弯腰拔出短匕,边擦刀刃上的血,边朝旁边递了眼神。 小瑶一个转身,两名青衣俘虏瞬间被割去咽喉,倒地而亡。 俘虏尸体被抬出去后,幄帐中几位将领才回过神来。 这一刻,他们清晰感觉到,眼前的将军变了! “魏鹰扬。”司徒苍羽开口。 “属下在。” “派人守好整座寨子,给江川立个衣冠冢。”司徒苍羽顿了一下,接着说 “这里不是雪国族长老巢。” 第325章 把他带回来 魏鹰扬先开口接话 “太邪性了,整个寨子全是空的,最后跳出来的那群人,长得像牛蛙,功夫一点儿都不会。” “比拳头还大的雪砸下来的时候,老子还担心会不会真把火给砸灭了。”另一位副将附和。 “主帅,今晚他们这事哪一出,全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司徒苍羽把短匕收回刀鞘,重新走到模拟沙盘前。 “雪族人本就不会功夫,驭雪的本事若不是放在酷夏时节,昨夜那场仗必败无疑。” 魏鹰扬反应过来 “将军,你是说,昨夜那群人站在寨顶是在用术法驭雪?” 另一位副将,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但是他们为何要对着江兄作法?”昨晚他离司徒苍羽最近,所以能明显察觉司徒苍羽在看哪里。 其他人没察觉到,当时只是本能的追随司徒苍羽。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 好不容易有了热气的场子,又冷了下去。 “雪国族长那老匹夫,等着给江兄陪葬。”另一位中郎将气愤高喊。 其他几位也跟着附和。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伸手把沙盘上寨子的位置抹掉。 “和雪国人对战,与以往不同,对方不是以兵力取胜,昨夜大家都见到了,他们想要通过驭雪对抗我方兵力。” 司徒苍羽边说,边在沙盘上重新插入梁国小旗。 “这座山上的寨子有上千户,昨晚那批青衣人不足百人,所以还有大批会术法的雪族人藏了起来。” “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 司徒苍羽在沙盘上有加上了几处小旗,“链接奢比国的边陲要重点查找,现下正是酷夏时节,也是雪族人最弱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朝着避阴的地方躲。” 司徒苍羽重新调整部署,副将和中郎将各司其职。 所有人都还笼罩在江川去世的阴霾里,少了平日搭腔的松散状态,每个人接到任务后都迅速出发。 司徒苍羽重新回到主帐时,柯王爷早就候在帐内。 这次出兵,他手上没有自己的兵力,昨夜攻寨子没让他去他的心里已经过意不去。 听闻江川被做成鼖鼓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 趁着司徒苍羽怒气微消,想过来讨份差事。 他是王爷,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司徒苍羽不会拦着,而他眼下有私心。 想问司徒苍羽要一批人,除了帮忙以外,更重要的是去找找小郡主的下落。 江川的事情,他听后一直惴惴不安,很担心小郡主也落到雪国族长手中。 司徒苍羽没什么心思理他,三言两语听出柯王的意思。 他没拆穿,而是让魏鹰扬给他拨了一队人马。 打发走柯王后,一直没出声的小瑶开口 “主子,昨晚属下和十七去助魏将军。”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不明所以抬头望向她。 小瑶接着禀报 “刚进入寨子里,十七就追着一人跑。” 司徒苍羽没什么变化的脸上,多出一抹异样 “追谁?” “他说是他主子,属下没多问,主子,你要不要” 小瑶试探问道。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 “追上了吗?” “没。昨夜属下担心他,跟着一路一直到天快亮才停下来,属下连人影都没见着,十七他很肯定是”小瑶极其懂分寸,导致有些话开口,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哪些是重点。 “让他进来。” 司徒苍羽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 少焉,小瑶领着十七进帐后,识趣的退出帐外。 主帐里只剩下司徒苍羽和十七两人。 十七以为是昨夜擅自行动,惹恼司徒苍羽,跪地请罪 “请将军责罚。”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上半身仰在椅背上坐着,他没让人起来,而是睨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问 “听说你昨晚又跑了?” “没跑。” 十七抬头看着他 “是去追人了。” “看样子没追到?” 十七低头答 “没有。” “又是背影?” 司徒苍羽没问他追谁,而是直截了当的问。 “不是。” 十七低头看着地 “是侧脸。” 司徒苍羽揉太阳穴的手瞬间僵住,声音高了许多,重复道 “侧脸?” 十七再次抬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主子易容后的侧脸。” 司徒苍羽直起身子端坐,眉心扭成一团 “什么意思?” “就是主子易容后的样子,属下不会认错。” 司徒苍羽听他的话有些费劲,思索片刻后,重新问他 “你是说昨夜你看见你主子易容后的侧脸,所以才追了出去。” 十七点了点头。 “既然是易容,你怎么能一眼认出,况且昨夜漫天乌云遮月。” 十七像是被问到了,停了一下才说 “主子的易容术很好,旁人学不会,昨夜那人易容的样子就是主子惯用的手法,就算天黑,只要一眼,属下也不会认错。” 这话对司徒苍羽冲击巨大,大到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心口瞬间紧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然揪起。 【易容】一直被他忽视的存在。 微小时异国街头的小姑娘,年少时城墙下的江湖浪人,都是易容后的珩靖靖。 他喉咙莫名发颤,问道“你家主子,很会易容?” 十七抓了抓脑袋,点头 “没有主子不会的,他的易容术很厉害,有一次一位暗探就是用主子的易容术,冒出许国官吏几年都没被发现。” 司徒苍羽心口被攥的更紧了,呼吸也莫名急促起来。 他缓了缓情绪,“你是怎么一眼就能辨识出的?” “属下也不知道,反正只有属下看上一眼就能断定,以前做死士保护暗探时,遇到易容的暗探也都是一眼认出,从未出现错漏。” 司徒苍羽抬了抬手指,示意他起身。 十七起身后,恭敬的又行一礼 “将军,要不你还是先责罚属下。” “嗯?” “因为下回若遇到主子,属下还是会追上去的。” 他说下回遇到,司徒苍羽心口发热又发紧,锣鼓喧天的心跳声,像是一颗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平复了一会儿心律,他才说 “把他带回来。” 十七高兴的点了点头。 十七退出营帐后,司徒苍羽一颗乱跳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冲出营帐,带着小瑶和十七。 沿着昨夜十七追人的路线驾马而去。 第326 司徒苍羽取名为 【瀚川嵬】寓意:浩渺又巍峨。 十七指着不远处的断崖,认真说道 “在这里跟丢的。” 万丈深渊的崖壁一眼探不到底,烈日炎炎的孟夏时节,断崖陡峭如刀削,往崖下多看两眼,背脊不禁发凉。 “主子,这地方甚是诡异,飞禽活物都绕道而过。” 小瑶注意到,天上飞的鸟,地上的走兽都是避开断崖而行。 司徒苍羽盯着断崖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 “常年封雪的地方,怎么会有南方飞禽?” 绕道而行的飞禽走兽,都是不耐寒,适合在南方。 现在出现在雪国,实在是说不通。 小瑶不懂,十七就更不懂了,都默契的闭上嘴。 司徒苍羽总觉得这地方古怪得很,骑着骇钰雪驹跟着绕路的飞禽跑了一圈。 断崖四周都是深渊,飞禽走兽绕着深渊外的一圈山脉行走。 一圈下来,司徒苍羽很快察觉不对。 断崖处的气息明显与外面山脉的气息不一样,无论是气温的攀升还是风吹过的速度,明明相隔不足百米,差距却非常明显。 司徒苍羽让小瑶传信给大营,让中郎将带一队人,守在断崖附近。 整个雪国山脉的冰雪已经全部融化,露出深沉又光秃的山脉,远看和中土之地各国上的山脉并无不同。 只是稍微走近瞧瞧,与中土之地上丛林绿意的山脉完全不一样。 毫无生机的地表,暮气沉沉没有一株活物,就连一只爬行蚁丛也找不到,就像是被千百次洗刷殆尽后留下的光秃一片。 “主子,这里的山脉和咱们出发前沿路看到的山脉不一样。” 小瑶也发现了这一变化。 司徒苍羽点点头 “这里连同昨夜摧毁的老寨,应该都属于雪国上层人的,从我们入境的东边沿路能看到少量植被,应该是雪国普通百姓的。” 雪国人对领土的划分,和中土之地不同。 百姓和上层术法族人,分割的很清楚。 司徒苍羽猜想,这些山脉被毁的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应该是雪族人使用术法留下的恶果。 回去的路上,十七不甘地问 “将军,我们不找主子了吗?” 小瑶看着司徒苍羽神色,不敢多言。 “改天再来。” 司徒苍羽难得耐心回答,声音跟着软了许多。 江川的事情在诸位将领心里都有疙瘩,而且都憋着一股劲儿。 仲夏时节,酷暑难当。 所有将领经过昨夜一夜战役后,顶着灼热如火的烈日,汗流浃背的扩大搜索范围。 柯王爷同样很卖力,带着司徒苍羽拨给他的一批人,专门挑房舍搜查。 既盼望找到小郡主,又怕真找到人。 一连三日的轮番搜查,以烧毁的老寨为,方圆近百里都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 魏鹰扬带领的梁兵,已经搜查到了与奢比国相连的边陲。 珩旭来信,告诉司徒苍羽雪国百姓没有丝毫搬迁的迹象。 这说明,雪国会术法的那批雪族上层人,都躲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若真让他们躲了半个月,对方绝对会用驭雪术,将所有梁兵困在雪国。 司徒苍羽筹划两年多,为得就是彻底断了雪国对边城的隐患。 再则,无论十七的话是真是假,在雪国能知道有关珩靖靖活着的消息,对他来说就是上天恩赐。 这次出兵十几万,除了派出去搜查的梁兵外,其他梁兵都待在大营训练。 化为灰烬的老寨,在不到三天的时间,新建了一座江川的衣冠冢,整座山被梁兵重新立了山石。 司徒苍羽取名为 【瀚川嵬】寓意:浩渺又巍峨。 当初跟着江川的那过千人的火铳铁骑,一直杳无音讯。 雁过留痕,马踏有声。 就在这样毫无进展搜索的第五天,事情发生了转变。 守在断崖边的一队梁兵,一夜之间变成了冰雕。 司徒苍羽赶到时,冰雕正因炙热骄阳,慢慢融化。 只是人再也救不过来了,被冰封地那一瞬间,人就没了生机。 司徒苍羽怀疑,这群会术法的雪族人,就躲在断崖下的万丈深渊。 中郎将带队,用绳索下降方式,往深渊底下搜查。 司徒苍羽本不用亲自上阵,只是见到士兵下去时,想去十七的话。 于是,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跟着下去了。 一层厚厚的迷雾,四周峭壁如削,岩石嶙峋,越往下沉,日照越单薄,不知过了多久,只剩下几缕微弱的天光从高处勉强穿透。 火把逐个点燃,深渊四周岩壁上满是往下沉的梁兵。 留在断崖上的小瑶和魏鹰扬,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底下有反应。 小瑶当机立断,让魏鹰扬投几个火球进深渊。 “小火球落地需要时间,若主子他们到了谷底,必定能避开。若是没到谷底,这火球投下去,能提前给他们探探路。” 眼见天已经黑了,眼下没有其他办法,魏鹰扬便命人准备投火球。 两三粒火球投入深渊,实在是过于不起眼,没有惊起任何变化。 断崖上的人焦急等着,攀着绳索往下沉的梁兵,依旧往下沉。 司徒苍羽发觉有火气掉下来,率先顺着火球望去。 火球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眼前划过,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谷底比司徒苍羽想象中的还要深。 用绳索实在是太慢,司徒苍羽往下探了探,在几位副将没反应过来下,他松开绳索一跃而下。 深渊透出的风,刮在耳旁又冷又刺耳。 恍惚间,司徒苍羽感觉又回到第一次被珩靖靖从郊外带回雅阁时的场景。 同样是一阵烈风从耳边划过,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雅阁中 倏地,谷底传来一阵狂怒声,响彻整个深渊,仿佛跟着地动山摇了起来。 司徒苍羽朝着一旁石壁借力,放慢速度往下移。 转瞬间,又是大块大块的雪从上方砸来。 【不好,雪族人开始驭雪了。】 顷刻间,大块儿的雪片,变成了那日老寨时的大坨大坨雪块儿。 来势汹汹,伴随着刺骨的寒气从深渊底部袭来 第327章 这就是南疆族人的移山术? 【雪国-断崖深渊】 霎时间。 点燃的火把纷纷被砸灭,峭壁上的梁兵被雪块儿砸的哀声一片。 司徒苍羽朝崖岸送了信号。 没有光的借力。 深渊的黑,仿佛是无垠的夜空倾泻而下,吞噬了所有的光明与色彩,像是能吸走人的灵魂,让人心生恐惧。 刺骨的、透心的寒,不再是方才划过耳边的凛冽,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冷寂与孤寂。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达骨髓,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 梁兵从未经历过这般恐怖如斯的场景,有的被直接吓坏,跌入深渊谷底。 更多的梁兵,死死抓住绳索,进展缓慢。 司徒苍羽接着石壁往下移,雪块儿越落越大,仿佛专门追着他砸。 不仅他铠甲上很快堆积了残血,就连借力的石壁也逐渐被雪块覆盖。 又是一声嘶吼声从渊底传来。 顷刻间,借力的石壁被冰封覆盖,一上脚力,整个人就跟着往下滑溜一截,危如累卵。 司徒苍羽不得不停下来,另想他法。 收到司徒苍羽放出的信号,魏鹰扬加大了投火球的力度。 火球从小型,换成了大型。 同时调来大批兵力,对整个断崖四周进行设伏。 又是几枚火球投下来,司徒苍羽借着火球的光影,扫了一眼峭壁四周。 和他料想的一样,整个峭壁四周镀上来一层冰,这层冰像是货物般,不断向上蔓延。 他又往下移了一小段。 深不见底的断崖,倏然间开始摇晃。 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击整个深渊,随着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 峭壁上的士兵伴随着凄惨叫喊,不断往下掉。 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扑面袭来。 司徒苍羽抓着石壁的手,被震开,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整个身子往下坠。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的心跳声。 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四年了,这样也未尝不可】 错觉生出的一瞬间,他骤然清醒,强烈的求生本领,从他身体里蹦出一种强劲的力量。 他本领往石壁上撞去。 铠甲与石壁的摩擦生出阵阵火花。 摇晃的断崖似乎像活了一般,正在慢慢缩小。 因为深渊不停地摇晃和缩小,魏鹰扬往下投的火球,不再是一击直下。 往往砸在石壁上,连同裹卷走绳索上的士兵。 这样下去毫无助力。 担心司徒苍羽的安危,火球不得不停止投放。 司徒苍羽伴随着火光电石的不断往下坠。 【这就是南疆族人的移山术?】 司徒苍羽从袖口掏出短匕,刀尖插入石壁缝隙,他双手紧握着刀柄,防止自己在往下掉。 四周一片漆黑。 除了地动山摇的声音,再听到一点士兵们呐喊的声音。 须臾间,从深渊底下透出一道道光亮。 司徒苍羽定了定眼神,随着光亮越来越近,他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光亮。 是一条条发亮的冰柱,冰柱带着锋利的尖刃,不断往上涨,和落下雪块儿一样,追着他来。 峭壁上的冰封的寒意,透过短匕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借着冰柱透出的光,拔出短匕,朝着峭壁上方的另一处缝隙插去。 石壁上的封冰实在是太厚了,司徒苍羽手里的短匕没插稳缝隙,身体没有着力点,跟着往下掉。 断崖外的一众将领,眼见深渊不断缩小。 纷纷命令士兵往后撤退,同时加快往回收绳索。 最后一条绳索被拉回来时,还是没见到司徒苍羽,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小瑶和几位副将,准备亲自下去。 刚到断崖口,就被一声无比强大的嘶吼声,震慑后退。 随即,传出轰隆作响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峭壁上奔腾。 声音越来越近,从深渊蔓延出冰霜。 眨眼之间,整个深渊崖口都被覆上了厚厚的冰,并且不断朝着四周蔓延。 魏鹰扬大叫一声不好,下令所有人往后撤退。 迅速让人准备火油浇在地上,用火源阻断蔓延的冰霜。 没来及往后退的士兵,顷刻间,成了冰雕。 冲天的火光,包围了整个断崖四周。 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更不敢去猜想,司徒苍羽还活着没有。 这是一场看不见敌人的战斗,却是整个梁兵,最后怕,最绝望的一场战争。 魏鹰扬想起,司徒苍羽常对他们说,【将军气魄,要有临危不惧定军心的本事。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是做将军的宿命】 他下令,所有士兵整装严守。 待天亮后,艳阳高升进入深渊救主帅。 他不能确定,艳阳升起后冰霜会不会停止蔓延,但依照司徒苍羽对他说过雪族人仲夏时节的弊端,只能太阳升起后,冒险一试。 军心稳定下来,魏鹰扬和几位将领着手准备进入深渊计划。 地动山摇的断崖,渐渐平静下来。 透过熊熊大火,看不清崖口出到底是什么样。 又是一声嘶吼,响彻整个断崖上空,这次声音格外近,听得所有人心口发麻。 一道巨大的白影,从火光上方划过,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一只庞然大物,四脚沉重有力的落在众位将领前面。 比人高的异兽,仰天嘶吼,将领身体不由得被震得倒退几步。 所有人都傻眼了。 小瑶率先反应过来,高喊一声 “是食铁兽。” 她听司徒苍羽说过,原以为是假的,没想到雪国真的有这东西。 所有人都不知这只食铁兽是敌是友,将领们握紧剑柄,准备蓄势待发一攻而上。 食铁兽俯瞰又带着轻蔑的扫了众将领一眼,随即,四肢缓缓跪地,硕大无比的食铁兽卧倒在地。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食铁兽背上躺着司徒苍羽。 整个人像是晕了过去,铠甲被撞的破烂,鲜血从铠甲的缝隙中渗出,染红了衣襟和食铁兽后背上的皮毛。 “主帅。” “将军。” “主子。” 几位副将试着上前,见食铁兽只是闭着眼没,没有反抗的意思。 这才放心的把司徒苍羽从食铁兽背上移下来。 就地搭帐让军医诊治。 东边生出一抹鱼肚白,紧接着朝霞染红东方,天际逐渐褪色,变成如洗的蓝。 一夜过去,日出从东方升起。 片刻后,布满在断崖边上的冰霜开始融化 帐幔之下,司徒苍羽静静地躺在榻上,面容苍白而宁静,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 第328章 活脱脱像司徒苍羽饲养多年的家宠 那只巨大的食铁兽大摇大摆的进了主帐,卧在司徒苍羽床榻旁。 只有在古籍书上见到的神兽,出现在面前,还仗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几位将领不得不往后挪,生怕惹到它。 “这玩意儿,太邪性了,对主帅简直是寸步不离。” “你们说是不是这家伙救了主帅?” “这还用说,肯定是。” “对啊,你们没听军医方才说嘛,将军身上多伤,都是被尖锐利器所致,这食铁兽全身都是横膘,哪有什么尖锐。” “唉~跟将军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他受这么重的伤。” “他娘的,这仗打得费劲,连敌人都没见着。” 几位将领,一人一句。 这算是他们打过最窝囊的一场仗,天亮后清理战况,掉下深渊和冰封的士兵,已经损失了五六千。 关键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现在司徒苍羽还在昏迷,也不敢擅自行动。 经过两场战役,几位副将分析出。 雪族人驭雪都是挑在晚上深夜,气温最低时开始的,这说明在气温低的时候,是他们术法最精进的时候。 为了防止入夜后雪族人趁机偷袭,他们在营地四周撒上了生石灰,又堆积了几处巨型火堆。 第一天夜里,平安度过。 司徒苍羽是第二下午醒过来的。 刚睁开眼,被食铁兽的大脑袋砸了上去,差点又晕了过去。 好在食铁兽迅速收回脑袋,起身大摇大摆走出了主帐。 所有将领才松了口气。 小瑶伺候司徒苍羽喝下汤药后,军医前来上药。 原本十天半个月才能愈合的伤口,奇迹般好了大半。 神奇、诡异桩桩件件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司徒苍羽感觉到身体好转的变化,半坐起身,听几位将领汇报战况。 主帅涉险是战场大忌。 特别是此次的敌人和以往都不一样,司徒苍羽心里清楚,跟着的几十万梁兵,这时候最需要他的出现。 他不顾阻拦,穿上戎装巡查大营。 刚出营帐,食铁兽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卧倒在司徒苍羽面前。 司徒苍羽揉了揉食铁兽耳朵,跟着翻身坐在了食铁兽背上。 士兵们对那夜在断崖发生的事情,都还处在心有余悸中。 看见重伤的司徒苍羽,不到两天的时间,全好了,还多了一头巨型神兽坐骑。 涣散的士气,重新凝聚。 司徒苍羽巡查完后没立刻回去休息,而是叫上一众将领分析断崖一战。 “主帅,那夜断崖下发生了什么?” “还有外面那只食铁兽,又是怎么回事儿?” 都好奇,司徒苍羽是怎么从地动山摇的万丈深渊中闯出来得,还有摇晃的深渊、蔓延的冰霜都超出了预料之外。 司徒苍羽靠在软垫上,将断崖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当时雪块儿从上方砸来,冰锥从地下袭来,冰封的石壁没有半分受力,完全没有活路。 冰锥不断追着他袭击,用长剑奋力一斩,才发现,斩下的冰柱又迅速复原。 随着冰柱的追击,深渊的摇晃,出来一批青衣雪族人,犹如蜘蛛撒网般密集的冰霜朝他袭来。 司徒苍羽的功夫本就不差,只是在半空的峭壁上,体力消耗巨大。 十几个来回躲避间,脚下一滑,落了下方。 青衣雪族一拥而上时,食铁兽破冰而出,吞没了雪族人,驮着他出了深渊。 “难怪,当时我们想下去找你,被食铁兽的嘶吼声给震了回来。” 魏鹰扬恍然大悟。 “主帅,这食铁兽一次就把牛蛙一样的雪族人,全吃了?” 另一位副将不敢置信问道。 司徒苍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确实算得上一口下肚。 “将军,食铁兽驮你上来时,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军医给你包扎伤口时,它也蹲在床榻边守着,看上去就像是你家养的宠物。” “可是他怎么会在深渊地下?” 司徒苍羽朝帐外望去,低头闷咳了两声 “他是南疆族人饲养的,我以前见过一面。” “这么说,南疆族人也在深渊地下?连同雪族人一起抗衡。” 司徒苍羽喝了口温汤,摇了摇头 “这头食铁兽是南疆族一位长老饲养的,他曾和我说过,不会助雪族族长【旌】,若我没料定错,他们应该是被旌,囚禁住了。” “旌想让南疆族人用移山本领,把我兵全部埋在断崖深渊。” “昨夜的地动山摇,时而快时而慢,应该是南疆族人没随旌的意愿,若不然,真正的移山绝不会只是摇晃几下。” 众将领连连点头,有人开口 “难怪,断崖深渊地动山摇后,魏兄下令把我们都拉上来,士兵也朝外退,除了没拉上来的士兵,路面上没有伤亡。” “做的很好。”司徒苍羽说 “我见大营外铺了生石灰,没自乱阵脚。” “接下来怎么办?” 司徒苍羽想了想,“现在是雪族术法最薄弱的时候,时间紧凑,不能在等。” “我打算明早进攻,两次战役都在夜晚,对他们有利对我们不利。” “他们虽然有术法,但劣势也明显,人少不擅近战。所以在绝对的兵力和武器面前,哪怕他们能一敌千,我们几十万梁兵也绰绰有余。” “可你身体还没好全,军医说伤到内腹。” 小瑶提醒。 司徒苍羽用下巴指了指帐外的庞然大物 “不是还有它嘛。” 魏鹰扬先反应过来,“主帅,你这伤口愈合的如此快,是不是和神兽有关?” 司徒苍羽也只是怀疑,他以往也在战场上受过伤,但比现在都轻很多,却没有现在愈合得快。 想起珩靖靖那年在无崖山巅,愈合伤口的情景。 现在任何一种怪诞难以置信的事情,他都不觉得惊讶。 “南疆族人我们要救,他们和雪族人长相上有偏差。” 说着他看向小瑶 “把南疆族人图腾刺青画下来,让中郎将传下去。凡是脚踝有南疆族刺青的,只能扣压不可斩杀。” 所有将领领命应答。 司徒苍羽又做了其他不少,忙完一通后,他走出营帐。 食铁兽跟在他身旁,摇着短尾。活脱脱像司徒苍羽饲养多年的家宠。 第329章 靖北候会不会真在断崖下 将士士气足了,一鼓作气的筹谋也有了。 眼下就是自己身上的伤。 司徒苍羽回到主帐后,解开上衣,赤裸上半身让军医给他换药。 伤口愈合的速度惊人。 “将军” 司徒苍羽听出军医迟疑语气里的担忧。 他轻笑一声 “没见过?” 老军医摇了摇头 “属下跟随将军十几年了,无论是诸位将领,还是古籍医书,都没这般奇迹。”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食铁兽,“按现在伤口愈合的速度,内外伤痊愈需要多久?” “不足三日,内外伤应该会痊愈。不过属下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是按照伤口愈合速度猜测。” 老军医保守回答。 “嗯。” 司徒苍羽看着胸前几处开始结痂的伤,又说 “简易包扎就行。” 老军医照做,上好药后。 司徒苍羽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矮榻上看雪国山脉图。 食铁兽朝他走来,窝在他脚下躺着。 不消片刻,司徒苍羽明显感觉身体发热,身上伤口处开始生出密密麻麻的痒意。 他低头揭开胸口前的一块儿纱布,露出狰狞红肿的伤痕。 伤口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发热和痒意越来越明显。 他试着运了运气息,发现整个身体的气息正在向外扩散,而且和平常练功时一样强有力,完全不像重伤后的气息。 这一刻他几乎能肯定,身上的伤愈合得如此快,和脚边侃侃大睡的食铁兽有关系。 一个很好的兆头。 从当年第一次见食铁兽,到这次险中护佑,他是打心底喜欢这只巨兽。 柯王爷率兵搜查回来,听说司徒苍羽受伤了。 着急忙慌跑到司徒苍羽的主帐,刚进帐就被吓着了,呆愣不敢上前。 “王爷出去数日,可有收获?” 司徒苍羽知道他还在查小郡主的下落。 柯王指着食铁兽,嘴里打磕巴 “这这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王爷不必惊慌,这家伙和普通家宠差不多。” “哦!” 柯王爷点头,绕到离食铁兽稍远一点对面,才想起有话说 “苍羽,我今日接到西南送来的消息,说太子妃坠崖了。” “小郡主的下落依旧不明。” 他顿了一下 “太子殿下准备简易操办太子妃丧事。” 太子妃是位文武双全的女子,当年皇太子南下征战,她主动请奏相随,太子殿下西南好几处小异国收复,这位太子妃都是披甲上阵的功臣。 小郡主也是在军营里出生的,突然的坠崖,可能并不简单,皇太子想要简易操办,是想瞒住小郡主被劫的事情。 柯王简单两句话,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两人都懂了其背后的深意。 “想必眼下太子殿下诸事繁忙,王爷作何打算?” 司徒苍羽直截了当问。 柯王有些犹豫,想回西南替皇太子分忧,又想留在雪国追查小郡主下落。 司徒苍羽这样问他,他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沉默的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对这位同宗族的异姓王爷,既看不上又哀其糊涂。 他不明白,明明带有脑子的人,为何一心一意要蹚皇太子那摊浑水。 心里虽然完全看不上,到嘴边的话却温和许多 “王爷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如实相告?” 他虽然知道柯王追查小郡主,但亲口听柯王说出来和他自己知道,是两回事。 柯王犹豫片刻,表情充满歉意 “雪国战役,我说过与你共进退,这时贸然离开,不合适。” 司徒苍羽嘴角微微动了动,“无妨,王爷又心了。征伐雪国本就是陛下的给我的旨意,王爷想回西南,今日我就派人护送王爷南下。” 柯王歉意笑笑,到最后也没把追查小郡主的事情说出来。 司徒苍羽没加以追问,而是履行诺言般,派了一队人护送柯王爷南下。 小瑶得知柯王爷要离开雪国,担忧问道 “主子,就这样让柯王爷走了,他知道得可不少。” “你是指珩旭和萧莜牧?” 小瑶颔首 “王爷回西南,一定会告知皇太子。”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眼里露出一抹冷意 “四年前他到边城胡闹,我就没怵他什么,现在让太子殿下知道未必是坏事。” 他了解太子殿下手段,四年前他对柯王爷不敬的态度,想想柯王爷拿到解药回西南后什么都说了。 之所以这几年都安安分分,没找边城军营麻烦,想必是等他继位后,挨个给他画大罪。 现在让他知道,自己和萧莜牧的关系,就算以后登基后,忌惮北疆萧莜牧和卫国实力,也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至于柯王爷,他有他的一亩三分地,就随他去。 柯王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半分威慑。 “属下听中郎将禀报,王爷临走前给那一队士兵都塞了银子,让他们对找小郡主的事保密。” 小瑶不确定柯王爷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清楚司徒苍羽知不知道。 司徒苍羽不知道,但也没觉着意外,他冷哼一声 “王爷是怕小郡主被我找到了。” “被主子找到不是更好,还能护小郡主安危。” “他可不那样想,他是怕我成为小郡主最大危险。” 司徒苍羽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什么人堆里混久了,人就成了什么样,总把被人揣摩的比他们还卑劣。” 司徒苍羽不想再听和柯王有关的事情,他问 “十七这几天在做什么?” “他这几天都守在断崖。” “嗯?守在那儿作甚?” 司徒苍羽狐疑。 “小十七觉得是自己的错。” “错?他犯了什么错。” “他觉得如果那夜不带主子去断崖,主子后面也不会下断崖,更不会受伤昏迷。” 小瑶顿了顿 “他想守在断崖,找到找到靖靖北侯给主子疗伤。” 说后面一句话,小瑶明显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 “所以他还不知道我醒了?” 小瑶摇了摇头 “大伙儿忙着明日出战事宜,没人告诉他。” “去叫他回来,我有事找珩旭。” 小瑶应声安排,迟疑片刻又开口 “主子。” 司徒苍羽低头观察自己伤口,轻轻“嗯”了一声。 “就是就是”一连两声,磕巴得不行。 司徒苍羽抬头看她 “有什么就说。” “就是就是靖北侯会不会真在断崖下。”小瑶闭眼,一股脑把心中猜疑都道了出来 “十七说,那夜见着靖北侯,也是穿一身青衣,雪族人恰好全都穿青衣。” 说完后,还不敢睁开眼睛。 帐内一片安静 半晌,司徒苍羽淡淡开口 “怎么,闭上眼说话就不磕巴了?” “不是。” “属下属下就是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可能和雪国人联手,别自个瞎补脑。” 第330章 下去准备吧,快天亮了! 【雪国地界】 离雪国重新覆上冰封白雪不足一旬。 司徒苍羽打算联合卫、齐还有萧莜牧,形成里应外合围堵。 珩旭率领的卫军,已经占据雪国东边大片领土,并且缓慢朝着司徒苍羽的方向移动。 司徒苍羽率兵深入雪国的事情,已经在中土之地四周十国传开。 火烧雪族大本营的消息,第二日便从珩旭手上,散播各异国。 这是司徒苍羽和他商量好的。 就是要在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连接着把征伐雪国,和第一仗获胜的消息,相续传出去。 这样一来,南边的齐国会率先动起来。 卫国兵贵神速的率先分一杯羹,也会让其他异国跃跃欲试。 不仅如此,北疆上的部落肯定会主动找到萧莜牧,借机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马戏。 只是他们算错了,萧莜牧早就和司徒苍羽达成合作。 而去找萧莜牧合作的部落,萧莜牧也会借机夺取对方领土,从而扩大萧莜氏部落在北疆上的主导地位。 这一盘棋,都藏在三方合力攻打雪国的计谋之下。 当初司徒苍羽和珩旭、萧莜牧二人说出自己的谋划时,两人都不太懂。 为何要绕一大圈,帮助萧莜牧扩大北疆地位,同时又借着卫国挑起各异国征战的心思。 司徒苍羽想的其实很简单。 一来,北疆百年来,都是小部落和雪国来回争夺主导,中土之地上,虽有不少异国打北疆地域的主意,却从来没成功过,索性不如让萧莜牧主导整个北疆。 无论是对卫国、还是对梁国边城,都是有益无害。 二来,从北到南,十余个异国,都舒服太久了,早就私下起了你打我,我打你的心思。 司徒苍羽想借机把那些起了心思的异国,全钓出来。 让他们自己上演弱肉强食的马戏,或许能改变现在中土之地四周十国的布局。 同时也是想看看,梁国【夙愿】到底是纸上空谈,还是进而取之。 珩旭倒也欣然同意,毕竟卫国北上帘佢山脉背后的几个异国,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这番谋划,至此今日,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北疆萧莜牧今日来已经连同收复了,好几个小部落。 司徒苍羽想知道,齐国目前是怎样的动态,所有他把小十七找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小十七守在断崖旁,青鸟其实一早就送来消息,只是他太投入找珩靖的下落,以至于忘了把信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拿到信后,看了看。 沉默半晌,才问 “十七,你把看见你家主子的事情,和你二公子说了?” 十七点了点头,“嗯。但是二公子没给属下送消息。”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 “你家二公子,明天就来。”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他让你有空多洗洗眼。” 这话实打实的说他看错了。 司徒苍羽懂了,小十七却不懂 “洗眼?为什么要洗眼。” “没什么,你先下去。” 司徒苍羽觉着十七某些时候,和多福有得一拼。 小十七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走近,看着司徒苍羽,满脸写着还有话说。 “还想说什么?” 司徒苍羽问他。 “将军,这两日属下在断崖,发现断崖西面的峭壁,偶尔会动几下,虽然幅度没那夜你下深渊的大,但明显是有规律的在动。” “哦?” 司徒苍羽 小十七接着说 “还有,那夜你下去后,断崖四周都在摇晃时,属下发现西面的峭壁摇晃得最厉害。” 说着他指着趴在司徒苍羽旁的食铁兽,“它的叫声,也是从西面传出来的。” 司徒苍羽发觉这小家伙,在观察破绽很有一套 “你确定?” 十七点点头,抬手四指指天,要发誓保证 “属下发誓,绝不会看错。”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开口朝着帐外喊道 “魏鹰扬。” 片刻后,魏鹰扬进帐 “主帅。” “你带一队斥候去守着断崖西面,看一下有什么变化。” 魏鹰扬领命退下。 十七肉眼可见的高兴,“将军,让属下也去,我能给魏将军指路。” 司徒苍羽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去。 十七比司徒苍羽暗室里培养出来的多数暗探优秀,这样的苗子在珩靖靖手底只是作为保护暗探的死士。 他这些年,也有意无意的想挖一两个珩靖靖培养出来的暗探。 可惜至今都没挖出半个,十七的敏锐,让他再次震惊,珩靖靖培养人的手段多毒辣。 明早开始进攻断崖,军营里今晚格外热火朝天。 雪国地界的夏夜,和中土之地截然不同,没有夜里的夏虫鸣声,也没有星星点点的小飞虫夜游。 除了寂静般的夜,和同样静谧的浩瀚繁星,整个大地都像是万年不变一样,毫无生气。 几十万梁兵,反倒成了点缀整个黑夜的火热,让雪国大地多了一丝丝生气。 后半夜时,司徒苍羽的身上的伤,好了多半,长剑,长枪可以说随便上手。 带着斥候监视几个时辰魏鹰扬回来汇报。 “将军,小十七说得没错,断崖西边峭壁确实在移动,每隔半个时辰会微微移动,幅度很小,都是朝着西面山峰外移动。” “山峰外?”司徒苍羽复述两次,想到了什么 “山峰外通向哪里?” “有一条岔路,分别通向南边奢比国,和北上北疆。”魏鹰扬答。 司徒苍羽起身,酣睡的食铁兽也跟着睁眼起身,顺着司徒苍羽踱步的速度,也跟着踏起步子。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对着魏鹰扬说 “安排两队骑兵,分别设伏在不同岔路上。” “明日作战时,西边峭壁故意松懈。” “这是为何?”魏鹰扬 “我怀疑西边峭壁下是南疆族人。”他伸手在食铁兽头上揉了揉 “这家伙,那夜也是从西面底下破冰而出的。” 魏鹰扬想了想,“将军,会不会是雪族人故意使得诈,想从西面逃至奢比国,毕竟西面道路离奢比国边陲几十里。” 司徒苍羽揉食铁兽头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笃定道 “不会。” “为何?” “第一战的老寨离奢比国更近,若雪族人打算逃去奢比国,第一仗后就不会朝更远的断崖去。” “江川被做成鼖鼓,我猜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击溃我军心底防线。” “这样他们在接下来使用术法时,才会带上一层令人深畏的恐怖。” “雪族人应该是知道我军有几十万,而他们一贯不养兵力的打法,再怎么以少胜多,对上绝对的兵力都难有胜算。所以才会想用攻心之策。” 魏鹰扬幡然般,“所以主帅才会醒了后,第一时间巡查士兵,为的就是让士兵安定心神,重振士气。”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还不算太蠢。” 他抬起食指和中指,朝着魏鹰扬摆了摆 “下去准备,快天亮了!” 第331章 俘虏若审问不出来,就直接送到【瀚川嵬】去 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照在静谧的雪国上,犹如给万物披上了一层薄金纱。 梁兵一整晚的声势浩大排兵,到清晨时,刚好完成阵型排列。 这次的准备,比上一次充分。 司徒苍羽升为主帅,坐在食铁兽背上,立在离断崖更高的一处山巅观战。 三位副将,按照司徒苍羽的布局,提前带兵对阵断崖东、南、北三面。 井阑车和长弓箭称为主力。 有了上次的经验,列阵的兵力,都集中在断崖摇晃之外的距离。 沿着断崖四周,都铺上来数层生石灰。 日光跳出云层,暴露在整个高空时,司徒苍羽抬了抬手。 战鼓从四面山峰响起,整个雪国大地似乎跟着战鼓声,隐隐颤抖。 几十台井阑车,同时向断崖深渊投射火球。 三次重复投掷后,司徒苍羽摆了摆手,高峰上传令兵立刻挥舞旗子,示意停下。 断崖死一般静。 所有将士屏着呼吸,怔怔盯着深渊。 一阵热风从山巅吹来,噤若寒蝉的断崖,西面地壳开始慢慢颤动。 司徒苍羽手指向天,传令兵跟着挥动调令旗。 三面副将下来,使用火箭攻势。 瞬间,上万支带着火焰的箭雨,朝着深渊飞去。 井阑车上换成了生石灰制作成的石灰球,同时朝着深渊投去。 西面地壳的摇晃越来越大。 断崖深渊传出一阵阴冷的风,隔着断崖口十几米距离的梁兵,霎时间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从头扫到尾。 传令兵挥动调令旗的动作越发迅速。 作战的副将,有条不紊按着司徒苍羽的指挥,石灰球、火球、火箭雨,轮番上阵。 断崖深渊透出来的风越来越冷,不到半刻钟时间,崖口沿上蔓延出冰霜 【同样的招式。】 司徒苍羽手里拿着千里镜,勾唇一笑。 魏鹰扬抓紧时机,下令点火。 顷刻间,沿着断崖四周的崖口,被火焰包裹。 这是司徒苍羽提早让魏鹰扬准备的,除了阻隔冰霜蔓延,更重要的是为雪族人攻上来做一道小防线。 浇上火油的枯木,在正午高阳下,燃得异常旺盛。 前一刻还感觉透亮的士兵,现在脸上开始冒着热汗。 司徒苍羽从千里镜看到,西面的地壳越移越开,他朝魏鹰扬抬了抬手。 魏鹰扬带着人朝着西面方向去了。 冰霜被阻隔在崖口沿内,井阑车和长弓箭无休止往深渊里投掷。 倏然,一阵强有力的寒风从深渊刮起,灭了大半火焰。 不等中郎将再次点火,数以万计的冰柱从深渊冒出。 投掷上去的石灰球、火球刚砸断冰柱,下一刻,冰柱又重新长了出来。 冰柱冲破崖口,越升越高,眼见快赶上十丈高的井阑车。 第一次见这番景象的梁兵,不由得心生畏惧。 好在司徒苍羽早就做了防范,冰柱虽然能往上升,看着可怖,但无法跳出深渊口。 撤离在崖口十几米外的梁兵,一点都受不到威胁。 传令兵看着司徒苍羽的动作,又挥动调令旗。 四周的犀牛号角随即吹响。 这是【鸣金收兵】的意思。 不过也不是真的撤兵,而是停止井阑车和长弓箭作战,改正近战对抗。 司徒苍羽拍了拍食铁兽耳背。 食铁兽晃了晃脑袋,带着司徒苍羽冲到三将前落下。 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震嘚士兵纷纷捂耳,崖口上的冰柱也被震碎了一片。 司徒苍羽坐在食铁兽背上,手持长戟,身披红袍铠甲,英姿勃发,气吞山河。 十七站在小瑶身旁,小声开口 “将军头发要不是白的,杀气腾腾的气势肯定更足。” 小瑶看了他一眼,笑笑道 “你不觉得,白头发的主子,更像天降神将吗?” 十七看了看,点了点头 “像,那头食铁兽,就不是凡人能驯服的。” “噼啪”的振动声,从深渊传来。 须臾间,冰柱被击碎,数以上百的青衣雪族人,手持长棍,破冰而出。 山巅战鼓再次响起。 对战一触即发,司徒苍羽骑着食铁兽,和一众骑兵冲在最前。 不过,他早就料到,深渊冰柱区域,是雪族人的优势。 所以,骑兵的部署是不停把青衣雪族人,往崖口外诱。 雪族人的确不擅长兵法谋略,三两回合,全朝着地面扑来。 司徒苍羽手里数十万兵力,成了绝对优势。 几乎没费折损多少兵力,将过千的青衣雪族人全部拿下。 司徒苍羽看着纹丝不动的冰柱,驾着食铁兽,慢悠悠走到擒获的雪族人前。 他睥睨帝扫了一眼近乎全部生擒的雪族人。 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抬手转了一下握着长戟的手腕,眨眼之间,三名青衣雪族俘虏倒在血泊中。 “咔嚓。”几声,断崖上的冰柱碎掉了一角。 有几位雪族俘虏气愤叫嚣,骂司徒苍羽卑鄙,有种就等【炎节】过了,再与他们一较高下。 司徒苍羽猜想,炎节应该是指雪族法术最薄弱的这半个月。 他脸色阴鸷的笑意更盛,不像是恼怒,反倒像是一种看小丑的可笑。 “人蠢就要多读书。” 他直起身子,俯瞰着雪族俘虏,冷声道 “本将军心情好,教你们一句: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说完他冷笑一声,“不懂!” 他自问自答,抬手招来小瑶,说 “给这群绿蛙人解释一下。” “用兵如水流,水总是避开高处而流向低处,同样,用兵也应避开敌人的强大之处而攻击其虚弱之处。” 小瑶对答如流解释。 “本将军没什么耐心,只说一遍,诸位听好了。” 司徒苍羽一手搭在食铁兽背脊前,上半身朝前倾斜,透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本将军知道,你们这群人里没有你们至高无上的族长,把他的动向交代清楚,这是第一点。” 他眼里多出一抹杀气 ,冷声继续 “第二点,把冰柱都给本将军撤了。以上两点,明日正午时缺一点,都给本将军送到老寨给江川陪葬。” 这话既是对一众俘虏警告,也是对几位副将下令。 青衣俘虏被压了下去,三位副将各司其职开始清理战场。 司徒苍羽朝着西面望去,问小瑶 “魏鹰扬还没回来,去看看。” 小瑶带着十七朝着西面山峰而去。 司徒苍羽揉了揉食铁兽耳背,食铁兽乖巧的掉头,朝着大营方向而去。 “主帅,咱们这么大阵仗,都没引出雪族族长,这人藏得够深。” 一位副将发表战后总结。 “狡兔三窟。等珩旭明日到后,再商量商量,雪国地貌太广,单靠我们搜索,时间不够用。” 司徒苍羽说完,又补了一句 “俘虏若审问不出来,就直接送到【瀚川嵬】去。” 第332章 为何要找本将军? 这一仗,大涨梁兵士气。 司徒苍羽骑着食铁兽的英姿,更是让所有梁兵奉若神明。 仅仅一个上午,司徒苍羽身上的伤接近全部愈合。 食铁兽的作用,与珩靖靖在无崖山巅愈合伤口的路数,几乎一致。 他站在食铁兽面前,仔细打量着。 已经比几年前大了足足两、三倍的食铁兽,除了那惊人的战力外,憨态可掬的神态很容易蒙混过关。 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魏鹰扬撩帐而进,嘴里还喘着重气,欣喜若狂地开口大赞 “主帅料事如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司徒苍羽转身看着他,淡淡问 “找到了?” 魏鹰扬连连点头 “与你预料得分毫不差。”说着,微微侧身,请司徒苍羽出帐。 司徒苍羽双手抚背,气定神闲出了主帐。 帐外站着上百位,奇装异服的南疆人。 暴露在烈日下的南疆人,各个身形消瘦而虚弱,皮肤苍白无血色,一看就是长期遭受折磨而至。 司徒苍羽站在台阶上,目光很慢的从所有人南疆人脸上扫过。 南疆人的神情警惕有提防,在食铁兽踱步出来瞬间,同时露出了诧异和喜色。 司徒苍羽很容易注意到这一变化。 他回过目光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食铁兽,伸手习惯性的揉了揉食铁兽的大脑袋。 食铁兽很享受的耷拉着眼,扭动着短尾。 这一场景,再次让百多号的南疆人惊讶。 司徒苍羽抬头问 “【甯(ng)】前辈在何处?” 南疆人纷纷左右侧目低语,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开口 “族长被【旌】带走了。” 那人像是鼓足了勇气,又问 “你你真是司徒苍羽将军?” “你认识本将军?” 那人摇了摇头 “不认识。” “不过族长说过,食铁兽认识将军。” 司徒苍羽抬头望了望天,艳阳夺目,日光烤得万物发烫。 他对一旁的魏鹰扬说 “把人带下去,好生照料。” 又指向搭话的那位中年男子 “你进来。” 说完转身进入主帐。 断崖上的冰柱还没融化,现在无法判定断崖下是怎么回事。 所以最快的方法,是问问南疆族人。 中年男子跟着走进主帐,他没见过中土之地上的人,是如何拜见将军的。 笨拙又茫然抬起手,不知道是该怎么合理的放双手。 司徒苍羽看出了他的窘迫,轻笑开口 “无需行礼,你座下回话,本将有事儿问你。” 那人松了一口气,坐在司徒苍羽左侧下方的矮凳上。 司徒苍羽随手倒了两杯茶,小瑶把另一杯茶递给了中年男子。 对方应该是太渴了,一饮而尽后,尴尬的看着茶壶笑笑。 小瑶十分体贴,拎着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连喝了五杯茶水,中年男子才像是真正解了渴。 司徒苍羽全程摩挲着茶杯,静静看着他。 那人抹了抹嘴角,面露惭愧。 司徒苍羽放下茶杯,善解人意开口 “兄台如何称呼?” 一声兄台,吓得中年男子差点倒地,忙起身答 “小的贱名【安】”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 “安先生,本将军有几件事想请教你。” 此刻的【安】,坐立难安 “不敢请教,将军只管问,小的知道的一定全交代。” 司徒苍羽嘴角莫名带了一丝笑意,“断崖底下还有雪族人吗?” 【安】快速摇了摇头 “没有了,【旌】走之前只留下我们这些南疆人和千来个他们自己断后的人。” 和司徒苍羽猜想的差不多,真正有用的人,都被【旌】撤走了。 “你们是何时被带到断崖之下的?” “回将军,一年多以前,【旌】坐上了雪国族长位置,就把我们所有南疆族人囚禁在断崖下的深渊里。” “深渊地下是巨大的冰谷,【旌】用术法禁锢我们的身体,不让我们使用术法。” 像是某种倾绪被打开,他继续开口 “前些日子,某个夜晚族长感觉到自己术法重新复苏,他猜测应该是炎夏时节【旌】的术法受到了某种限制。” “于是族长让我们偷偷蓄养精力,找准时机一起逃出深渊。” “三日前的一个夜晚,【旌】找到族长,威胁族长用术法填平整个断崖。若不照办【旌】就杀我族人,族长只能带着几位术法高深的族人一同用移山之术,准备填平断崖。” “只是刚开始没多久,雪族人也开始驭雪之术。” “族长察觉不对,趁着对方不注意,割破自己小指,强行唤醒了食铁兽。” “食铁兽破笼而出,被【旌】发现,他把族长和大批雪族人都带走了。” “而我们这些被留下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日雪族人看管很松懈,所有我们众人用微薄的移山之术,缓缓向外移动。准备逃出深渊,到边城找将军你。” 【安】的话详细又诚恳。 司徒苍羽很快从他的话语中,了解了整个事情始末。 【旌是在一年前才正式坐上雪国族长之位。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驭雪之术冰封了,边城和雪国相邻的边城林木场。】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防止南疆族人重新逃回边城。这也就说通了,为何边城牧场一年多以前莫名其妙一夜之间被雪族进犯。】 【而前几日,囚禁已久的南疆族人感觉到术法有解禁的松动,是因为旌要应付他带来的数十万梁兵。】 事情所有都重新在司徒苍羽脑子里过了一遍。 半晌他才开口,狐疑道 “为何要找本将军?” 第333章 十七,还记得,你主子易容后的样子吗? 安诚恳说道 “族长曾经说过,只要将军在边城一日,一日便能护佑我南疆族。” 司徒苍羽一手搭在食铁兽后背上,轻轻顺它的毛发。 他还记得见第一次见甯的样子,谦卑又精神的老头儿。 这些年南疆人,从未回过边城祭拜,以为当初对甯许下的诺言,对方只是随耳一听,早就忘了。 没想到,对方非但没忘,还把它当做南疆族人最后的退路。 司徒苍羽心头多了一丝异样,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 “你知道【旌】逃去哪里了吗?” “只有找到旌,才能救出你们族长。” 安蹙眉想了一会儿,最后眼神暗淡地摇头 “不知道,雪族很多地方我们也不熟悉,从被囚禁后,旌多次强迫族长帮他移动山脉走向,很多地方肯定和以前大不相同。” 司徒苍羽抓住了关键,“旌囚禁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给他移山改道?” 安者点头回答 “小的听族长身边的人说起过,当年族长之所以带着族人从边城疆罣山脉回到雪国,是为了助雪国尊长-【绥】登位。” “【绥】最后败给了【旌】,他自然不会放过我族。把我们囚禁在断崖下,常常逼迫族长帮他做事。” 司徒苍羽还记得几年前和【绥】的约定,只是没想到,当初因一个承诺换到的解药。 多年后,承诺再无兑现的可能。 他想象不到,雪国这种与任何异国不同政权的国家,是如何进行内斗的。 若不是当年珩靖靖给他一卷羊皮画,让他注意到这个神秘又特别的国,他不会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国存在。 上层当权者护国不需要百姓和兵力,下层百姓也不需要为国奉献终生。 当权者胜了,掠夺更多领土,会一分为二留给普通百姓一份。 当权者若是败了,下层百姓像是那种不熟的远亲,跟着一路同行重新分配领土。 对于下层百姓来说,一生不为战争裹挟性命,不为国家鞠躬尽瘁。 割裂又清醒。 司徒苍羽想不出,这样是对还是错。 他收回跳脱的思绪,“现在你们安心在军营住下,等救出甯前辈,你们再听他的安排。” 侍卫带着安退了下去。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小瑶吩咐 “把十七叫来。” 十七进来时,手里多了根长戟,今早他见司徒苍羽手握长戟,气拔山河的英勇风采,很是喜欢,也想学学。 不等十七开口,司徒苍羽先说 “十七,还记得,你主子易容后的样子吗?” 这里的易容明显是问他这两次一晃眼看见的人影。 十七愣了一瞬,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将军,都记在这儿了。” “好。”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小瑶,“你让画师跟着十七的描述,画一幅丹青图出来。” “画好后,拿给南疆族人看看。” 司徒苍羽刚说完。 十七难少有的尖叫一声 ,随后大赞 “哇!将军你太聪明了。” 司徒苍羽轻“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珩旭的信上说,十七看花眼了,让他不要听一个小孩子的胡话。 司徒苍羽却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珩靖靖的易容手段,炉火纯青,以前都被他忽略了。 萧莜牧和他一样,不相信珩靖靖真的去世了。 而珩旭、启鹤玉却都相信这一点。 若珩靖靖真的混迹在青衣雪族人里,这么多年多所有人隐藏活着的事实。 那背后一定有一个,让珩靖靖甘愿抛开所有人也要做成的大事。 到底是什么,他猜不到。 珩靖靖身上太多太多谜题,牵扯各种各样的人,以前他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死因上,现在抛开这一点,警觉周遭全是疑点。 无论哪一点,不查,他不甘心,更不安心! 珩旭率军是第二日上午到的。 他到来时,审问雪族俘虏的副将,正向司徒苍羽复命。 果然不出所料,所有的俘虏宁死不开口,审问了一整夜,什么也没问出来。 副将最后依令,把所有俘虏送到了瀚川嵬陪葬。 珩旭坐在一旁跟着听了一耳。 副将走后,他往司徒苍羽伤疤上撒盐 “江川真被做成了鼖鼓?” 司徒苍羽原本心情还不错,闻言后,和煦的脸色,重新乌云密布。 “唉,你别板着脸,我就是第一次听说,好奇。” 珩旭的心情不错。 这一路率兵雪国,上阵杀敌的事情一样没做,全跟在司徒苍羽身后躲清净,干着往四周十国散布谣言的闲事。 这几日接到了暗探来信,好几个异国听说卫国抢先一步加入攻打雪国的战局,也蠢蠢欲动起来。 特别是与卫国相邻的韩、许、浮于国,他正盘算着,从雪国回去后,顺道率兵东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马戏。 司徒苍羽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剩七天了,断崖一战,雪国族长跑了。” 七天后,雪族术法再次重新恢复最好的状态。 不仅雪国会重新覆上白雪,连同他们几十万的士兵也可能被冰封留在雪国。 迫在眉睫的抢时间,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把他挖出来。” 珩旭开口。 “怎么挖?”司徒苍羽反问 “你来之前,我手下的将领和柯王已经在老寨一带挖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发现。” 珩旭闻言一愣,“你身经百战,经验多,都没办法?” 司徒苍羽其实心里早有了主意,他只是想再听听珩旭的建议。 谁曾想,珩将军一心牵挂着千里之外的黄雀在后,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两人去了帷帐,司徒苍羽重新堆起沙盘。 把三方合围的计划,在沙盘上演绎了一遍。 珩旭看完后,双手环胸沉思片刻 “主意甚好,不过齐国皇帝这里是个变数。” “他现在虽派兵驻守在雪国南边边陲,有蠢蠢欲动的心思,但能动多少,可不好说。” 司徒苍羽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齐国南边出兵慢了,【旌】就有可能藏匿在南边,只需藏匿七天,他就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司徒苍羽围着沙盘踱步绕圈。 片刻后,眼神突然明亮起来,他抬头看向珩旭,嘴角勾出一抹邪笑。“齐国皇帝不是既想要又害怕嘛,那我们帮他一把,是吃肉还是喝汤,一试便知。” “怎么试?” 司徒苍羽挑了挑眉,走到一旁书案,俯首写了两封信。 珩旭看后,拍手叫好! 随即,唤来传来两只青鸟,把信送入齐国。 第334章 你可不是靖之养大的,他顶多出了养你的银子 【雪国-地界】 庞然大物食铁兽睡饱后,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司徒苍羽。 珩旭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书上的神兽,变成了活物。 稀奇,实在是稀奇! “不愧是我家老三看上的人,这才几天功夫,食铁兽都训成家宠了。” 珩旭咧嘴调侃。 明目张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调侃威震八方的将军。 司徒苍羽冷峻的脸色,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然而,司徒苍羽手下的将领们,却听出了另一番意味,认为珩旭是故意贬低自家将军。 眼里顿时冒了火气 “珩将军,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别往我们将军身上丢。” 一位副将开口鸣不平。 珩旭耸了耸肩,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一眼怒气冒涨的将领们。 他单手搭上司徒苍羽的肩,挑眉一笑 “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虽然是你们梁国将军,但四年前就是我珩家的人了。” 司徒苍羽手里翻着连日来斥候们画出的雪国山脉图,压根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珩旭的话音刚落,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双方之间来回较量。 小十七不合时宜,又很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手里提着一幅刚画好的丹青画,因为画上的墨迹还没干,他是两手拎着画纸上面的天头闯进来的。 霎时间,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小十七。 “将军,画好了!” 十七边开口,边把画提到胸前。 一幅青衣公子的丹青画像,正对着司徒苍羽。 搭在司徒苍羽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同一时间,司徒苍羽抬眸问声看去。 司徒苍羽放下手里的山脉图,朝将领们摆了摆手。 被遣散出帐的将领们,满脸疑惑。 “你们说,主帅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幅雪族人的画像?” “有情况,还把我们赶出来。” “对呀,刚才珩旭那样嚣张,这会儿主帅让我们出来唯独把他留下不会他说得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 “哎呀!说主帅是他珩家的人” “这要是按约定俗成来说,主帅确实算珩家的”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副将,齐齐被一众将领堵了嘴。 太可怕了,想都不敢想。 帐外聊得火热,帐内异常安静。 珩旭站在画前仔细打量,片刻后,他一副捉奸口味 “司徒苍羽,你这么快就看上别人了?前一阵子在我面前,醉酒叹相思都是假的。” 司徒苍羽觉得珩旭这人,但凡心里不装正事时,还是挺招人嫌的,难怪当年每回去靖北侯府,珩靖靖都不爱搭理他 司徒苍羽没说话,小十七先开口 “二爷,这是主子,易容后的主子。” 此话一出,珩旭满脸震惊,目光在司徒苍羽和小十七身上来回切换。 倒退两步,站到司徒苍羽旁边,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又十分不忍心地说 “苍羽啊为兄知道你伤心,可这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你怎么能相信小屁孩的话。” “眼下战事最重要,别分心哈。” 丹青上的画像,只有半张侧脸,虽然也穿着和雪族人一样的青衣,但身形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中土之地的某位富家公子。 司徒苍羽拿过画像,放在书案上,一言不发的看着。 那表情,仿佛要透过薄薄的画纸,将人揉进自己眼里。 珩旭在一旁打着乐,从心底觉着可笑又痴情。 没想到和雪国对仗这么紧要的关头,司徒苍羽听到小孩子几句闲话,耗费精力查珩靖的下落。 太疯狂了,比传说中的尾生抱柱还痴情! 见司徒苍羽那副表情,他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先把人从相思拉出来。 他朝着十七仰了仰下巴 “喂,你说说,这”他实在是说不着珩靖没死这话,“这你在哪儿看见的。” 十七乖巧作答,把两次遇见青衣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珩旭听完,觉得更扯了。 他砸砸嘴唇开口 “苍羽啊,咱们搜罗雪族大魔头的事情还没商量完,不如先商量好,我陪你去找?” 最后一句话显然奏效,司徒苍羽眼神明亮的看向珩旭 “你肯信了?” 珩旭心道:我敢说我不信吗?你在望下去,七天都过了 他勾了勾嘴角,毫无说假话的紧张,开口就来 “信!怎么不信,现在就像把老三挖出来,好好拷问一遍。” 挖出来是真话,若不是两人身在卫国,他真想把司徒苍羽带到珩靖的墓碑前。 动手刨一遍坟头,让这个快魔障的人,醒一醒! 毫无疑问,司徒苍羽只要沾了珩靖靖的事,智商直线下滑,他几乎没过脑子的相信了珩旭。 【太好了,又多一个人相信他还活着。】 珩旭见他不再盯着画看,准备让人把将领们都叫回来,毕竟方才的正事还没谈完,火烧眉毛的大事,耽误不得。 他还没开口,小瑶走了进来。 手里同样握着一张画。 珩旭心道 : 这家伙的病,比陛下预料得还要重。 他听见小瑶向病入骨髓地人回禀 “主子,丹青画已经拿给南疆族人看过了,有几位妇孺说是见过。” 【还真他娘的没完了】珩旭心里白眼翻了天。 不等他阻止,司徒苍羽已经让人把几位妇孺带进帐中。 几位南疆族妇人都牵着,抱着小孩儿。 见到司徒苍羽后,同样不知道该如何行礼,手忙脚乱的看着小瑶。 小瑶正准备上前教。 司徒苍羽大手一挥,“不用了,站着回话。” “你们说见过画上的人,在哪儿见过?” 几位妇人七嘴八舌开口,谁也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小瑶上前止声,安排好一个一个开口。 第一个妇人先说 “在断崖下,他一上来就捏着我儿子的小脸,来回仔细地瞧,还把他吓哭了。” 妇人说完,伸手在自己儿子脸上捏了一下,“将军,你看,他就是这样捏的。” 其他几位妇人像是找到莫总共鸣,不约而同的纷纷点头。 “我家小孩也是被他这样捏了一通,脸都捏红了。” “一句话也不说,伸手就捏我家孩子” 几位妇人像是找到青天大老爷,纷纷鸣冤。 司徒苍羽蹙眉,眼神从几位小孩身上一一扫过。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 “都只见过一次?” 几位妇人交代,都只见过一次,而且见到的时间都不一样。 司徒苍羽没有要再问得,让小瑶将人带出去。 小瑶办事妥帖,直接把妇孺们带到了画师面前。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珩旭,咂摸出一点头绪 “上御将军,这人爱捏小孩儿,我家老三可最讨厌小孩了。” “主子不讨厌小孩子,我就是主子养大的。” 在场的小孩十七反驳。 珩旭轻笑一声 “你可不是靖之养大的,他顶多出了养你的银子。” 第335章 所以...所以他再次易容,是有可能的? 司徒苍羽轻而易举从珩旭和十七的对话中抽离。 目光再次落到那幅只有半张侧脸的丹青上,画中的人面相,明显和珩靖靖没有半分相像,可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几位妇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人,肯定不是雪族人,是不是珩靖靖,此刻因为珩旭的一句无心话,相信的力度莫名在心里打了个折扣。 【那些妇人的孩子,明显不过四 五岁,且男孩、女孩都有。】 【若真是找人,怎会不知是男是女?】 【断崖下早就没人了,这么说来,人是和旌他们一起离开的。】 思绪有些乱,不过打定主意,这人他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珩旭见他又盯着画看,一巴掌拍在画上,“上御将军,只有七天了,你现在不急了?” 他很想快点结束雪国的战事,回到卫国去捡漏。 司徒苍羽总算是想起了正事, 他抬头问 “送去齐国的信,什么时候有消息?” 信是昨儿送走的,珩旭想了想笃定答 “明天,明天肯定有信儿。”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又重新把将领们叫来帐中。 雪国的山脉地势诡异,有高崖也有洼地,有深谷也有狭道。 若把所有士兵都用出去搜索人,不止七天时间跑不完整个雪国。 就拿断崖这件事来说,若不是十七凑巧,压根儿发现不了断崖下住着人。 北面的萧莜牧,司徒苍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从北边入雪国,用草原铁骑占领雪国北部地区。 珩旭从雪国东部入境,一路的畅通无阻,他顺道把雪国东部也都放了将领把守。 现在雪国南部和西部,处于空白地区。 也是【旌】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司徒苍羽打算把梁、卫两国的兵力打散,从现在的地方开始向南部和西部进军。 配合萧莜牧,明日北部的入境。 司徒苍羽重新安排完将领,明日整军出发后。 珩旭决定跟在司徒苍羽身边,名义上说是要跟着司徒苍羽学习,实际上是想亲自提防他。 深怕他又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一股脑热又开始查靖之的事情。 【他现在脑子不冷静,不能让两国的将士平白无故丢了命。】珩旭这会儿无比感谢卫帝,若不是卫帝三番五次在他面前说,司徒苍羽在靖之这件事上执着得有病,他肯定就忽略了。 珩旭留不留在他身边,司徒苍羽其实没什么感觉。 应该他早就料到,珩旭的大半个心思都往卫国东北部去了。 珩旭这些年想真正大打一场仗的心思,早在暗探给司徒苍羽的信上写得明明白白。 午饭后,珩旭和司徒苍羽在帷帐中看雪国山脉图。 小瑶又拿着一番丹青进来。 虽然是小瑶擅自做主,但司徒苍羽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不等小瑶开口,他先朝对方伸手。 小瑶双手呈上画卷,司徒苍羽随即展开。 还是一身青衣的丹青画,与上午不同的是,画上的人,不再是半边侧脸,而是一整张相貌端正的正脸画像。 珩旭好奇的凑过去看。 眉心比司徒苍羽的还皱。 【这这画像上的人,不及靖之相貌的一般,哪儿看出来像靖之了?】 珩旭心里生出,司徒苍羽眼盲的想法。 司徒苍羽盯着画像看了半天,最后重新收起画像。 珩旭走到一旁斟了两杯茶,给司徒苍羽递上了一杯。 司徒苍羽接过茶杯,不出珩旭所料,果然,又把正事抛在脑后了。 珩旭听见某位为爱痴狂的人,开口问他 “二公子,你能和我说说他易容的事儿吗?” 得了。 珩旭算是明白这人为何盯着一幅丹青画像入迷,敢情在那张陌生纸上,看到了相思人。 “靖之确实会易容,在哪儿学得,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自己悟得,你也知道,他打小就聪明。” 珩旭知道,这话题一开始,就没这么快结束,索性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慢慢说。 “他手下的暗探和死士,易容的本领也是他教的。” “不过到底易容的本领有多高?不好说。” “不好说?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语气明显有些急。 珩旭明显一愣,他解释道 “不瞒你说,他的易容术本领,我一共见过也不超过五次,而且都是在他年少时。”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拔高音量 “你记得那年城墙下咱们喝酒嘛,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易容了。” 司徒苍羽当然记得,那张渐渐模糊在记忆里的样子,倏地,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一张几乎看不出异样的面容。 也是因为那张面容,让司徒苍羽信了小十七的话。 “当年他那张易容的脸,几乎找不到破绽。”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声音突然有些发紧 “所以所以他再次易容,是有可能的?” 第336章 切莫忘了找人 司徒苍的话,珩旭没感到意外。 四年前若不是他亲手给珩靖盖上棺木,和司徒苍羽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指定会信了司徒苍羽。 珩旭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食铁兽再次倒卧在司徒苍羽脚边睡着,发出轻一下重一下的鼻鼾声,环绕在整个帐顶四周。 过了会儿,珩旭轻叹一口气 ,“或许” 或许二字,只是单纯为了安慰对方。 没想到司徒苍羽来了劲儿,“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 珩旭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对,不过是不是该先解决逃走的那位族长。” 珩旭做最后的提醒。 司徒苍羽仿佛只听到了‘对’这一个字。 他看向小瑶吩咐 “通知所有在雪国上的暗探,找画像的人。” 说完他又看向珩旭,那眼神的意思太过明显。 珩旭抿嘴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开口 “行,我通知陛下,让卫国的暗探也配合找人。” 司徒苍羽肉眼可见的满意他这个答复。 珩旭余光扫到了司徒苍羽腰间的火铳上,倏地想起来,他开口问 “你当初说让你手下的火铳铁骑用卫军身份,我来了两日,怎么也没见着铁骑?” 火铳铁骑是江川率先领队到达雪国的,江川去世后,铁骑一直没下落,本是为了防止柯王知道铁骑配备火铳的事情,现在柯王走了,自然不用防着谁。 “失踪了。” 司徒苍羽似乎才想起那失踪已久的铁骑,“估摸着被一并带走了。” 他说完这话,倏然站起身,像是察觉到什么,急冲冲朝着帷帐走去。 珩旭和小瑶见状,也跟了上去。 “战马只适合在平坦路面奔走,泥泞、崎岖小径、沼泽统统不方便战马前行。” 司徒苍羽手指在山脉图上一一划过,嘴里呢喃着。 【老寨一战,根本没发现有战马行进的痕迹,所以江川不是在老寨被抓的。】 司徒苍羽重新开启思维敏捷、智勇双全的上将模式。 很快从山脉图中,找到五条不同的平坦路径,并且详细标准了出来。 在一旁的珩旭,看后心里大赞【这脑子用在正事上,确实聪明得很。】 “这五条路线,都是分散出去的将领们会路过的地方,很容易被忽略。” 珩旭看完图后,事后诸葛般总结。 “这三条是通往雪国西边,这两条路是通往雪国南边。” 司徒苍羽指腹从几条线路中划过。“我觉得之前打散出去的计划还不够细致。” “怎么说?”珩旭问。 “虽然我们把将领都打散派了出去,但范围我们只定了五日内的距离,况且基于上次断崖的事情,大多将领带兵都集中在高崖断谷之间,不仅时间耗费巨大,且进度缓慢。 ” 司徒苍羽手指敲在图纸上,继续说道 “我打算分出五路兵力,顺着五条路线,从最远的地方往回查。” “南面两条路最远是奢比国和齐国边陲,西面三条路最远距离,两条到达西边极寒地,另一条则通往西北萧莜牧会进入的地界。” “西北这条路交给萧莜牧,让他派人从源头往我们这边摸。另外四条路,现在派将领过去,道路平坦,你手上的西极战马不出两日就能到。” 司徒苍羽眼神笃定,语气从容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一张薄薄的纸中断定了胜负。 珩旭拍手叫好,随即叫人安排了西极战马,全力配合司徒苍羽的计划。 仅仅过了一夜,雪国各地纷纷狼烟四起。 烈日炎炎,暴露在炙热下的雪国大地,像是沉睡多年的老者,默默承受年轻人带着时新玩意儿闹腾。 虽然遍地狼烟,但并不是真正的开战。 因为东到西、从北到南,接近百万的三方兵力,根本没找到对手在何处。 之所以会狼烟四起,也是司徒苍羽故意让萧莜牧、珩旭把守各处的人放得。 一来制造大战在即的恐慌,让在雪国的其他异国商人,赶紧逃离雪国。 二来刺激一直处于事外的雪国百姓,让他们误以为雪国上层败了,准备打包寻找新的故土,而东、北、南三面都有士兵驻守,雪国下层百姓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西面。 狼烟的效果很好,当日不仅有商人出逃,一直按兵不动的齐国,已经开始跨越雪国边陲。 “上御将军,你那两封信太厉害了,齐国皇帝看到信后,吓得不敢合眼,立刻下令让齐军进入雪国。” 珩旭拿着密信,赞叹道。 “兵不厌诈,哪儿都合适用。” 司徒苍羽轻描淡写开口。 其实那两封信很简单,一封是写个奢比国皇帝的,一封是写个齐国皇帝的,信除了收信人名字不一样,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告知对方,让对方先一步进入雪国。 只是两份信假装放错了,又假装青鸟飞错地方,都到了齐国皇帝的手里。 齐国皇帝看到信后,自然知道卫国除了和他们合作,梁国还暗中和奢比国合作。 到嘴的肉怎么能换汤,自然迫在眉睫的下令让蠢蠢欲动的齐军,彻底动了起来,并且迅速迅猛全力配合珩旭。 这就是司徒苍羽所说的【一试便知】 雪国下层百姓历代有自己的一套不争不抢没错,但遇到强取掠夺的中土之地兵力,再多的理也说不通。 齐国的兵力进入雪国南边后,听从珩旭的消息,毫不客气的驱赶雪国下层百姓往西。 常年受到雪国上层术法挑衅的北疆边陲部落,在萧莜牧的带领下从北边进入雪国,自然不会放过报仇的时机。 草原铁马,一路狼烟,把经年冰雪冰封的耻辱,统统还给雪国。 四面八方开始乱成一团,而一手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正气定神闲的在主帐中消暑看丹青画。 散出去的五条路线将领,南边的两条最先收到消息。 从边陲摸索,没发现半点战马路过的痕迹。 一个时辰后,萧莜牧也送来信,通往北面的那条路,也没发现任何战马痕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条路。 司徒苍羽笃定【旌】就藏匿在这两条路上。和珩旭商量,两人决定一人走一条路。 拔营前,司徒苍羽往珩旭手里塞了一幅丹青画,无比认真嘱咐对方,“切莫忘了找人。” 珩旭讪讪然接过画像,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画了什么,潦草敷衍地点了点头。 烈日高空下,几十万大军,分别朝两条不同的道路而去。 尘土飞扬,狼烟四起。 一人看到了前面的丹青画像人,一人心系卫国东面捡漏 第337章 主帅,他们躲在冰川下? 路程并不近,司徒苍羽率领梁军,在路上巡查了三天,依旧没有半点踪迹。 珩旭那条路上同样一无所获。 还剩最后一天半的时间,若在找不到【旌】,不仅梁、卫两国几十万大军可能会葬身雪国。 连同萧莜牧的部落、齐国的兵力也难以幸免。 原本想着另一战局的珩旭,没了再瞎想的心思,不分昼夜的搜查。 司徒苍羽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初,实际上已经让小瑶传信到雄关大营,让所有铁骑带着火铳前来支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司徒苍羽从未打过一场仗是和时间赛跑的,他心里虽然无比坚信【旌】就藏匿在这两条路上其中一条,但时间是他唯一的短板,找到【旌】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个迟得代价太大了 夜深后,司徒苍羽独自走到骇钰雪驹前,从得了食铁兽这个粘人的家宠后,骇钰雪驹就失宠了。 食铁兽不光在主帐中粘着司徒苍羽,行军途中还抢了骇钰雪驹的活儿。 司徒苍羽摸了摸骇钰雪驹的头,翻身上马准备出去透透气,顺便查一下夜里搜查的状况。 骇钰雪驹似乎很高兴,前蹄仰天跳跃,欢欣雀跃上路。 整个山脉道路几乎灯火通明,全是梁军的身影。 【过了今晚,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司徒苍羽迎着夜风跑马,不知道跑了多久,山脉上的灯火逐渐稀松了起来。 照亮道路的亮,变成了皎洁的明月和淡淡透入暗云的白暮。 夏日昼长夜短,司徒苍羽勒了勒马缰,骇钰雪驹放慢了步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快到寅时了】 马蹄在道路上滴答滴答作响,坐在马背上的司徒苍羽,拿出千里镜,朝着更远处的黑沉山脉望去。 其实从出发前,他就已经安排一位将领,再次朝着这条路的最远地点去,对方和第一批士兵从源头往回查,他带着几十万梁兵,朝源头查。 算着日子,两队人马最迟今日下午就会汇合。 千里镜里面满是深黑色的山脉,若隐若现, 骇钰雪驹尽职尽责朝前走,马背上的司徒苍羽,端着千里镜四处了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渐渐明亮,一道朝霞洒在司徒苍羽后背上。 最后一天还是到来了。 千里镜里面闪着属下的身影,是魏鹰扬和另一位中郎将带领的梁兵,正在紧锣密鼓搜罗【旌】。 司徒苍羽收起千里镜,打马朝着魏鹰扬的方向而去。 魏鹰扬见到司徒苍羽,兴奋跑上前 “主帅,你怎么来了?”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 “有线索?” 魏鹰扬尴尬地抓了把头发,摇了摇头 “从西面极寒之地前,到现在除了第一天和你汇报有马踏踪迹,连日来什么也没发现。” 司徒苍羽没从马背上下来,而是在马背上环顾了一眼四周,荒无人烟地方,除了万里高空就是一片静默的山脉。 “带上人,跟我走。” 司徒苍羽话音刚落,便打马朝西去。 魏鹰扬动作灵敏的带着一队人,翻身上马追随司徒苍羽。 半个时辰后,司徒苍羽勒了勒马缰,骇钰雪驹慢了下来,他抬手指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问 “那边就是极寒之地?” 魏鹰扬点头应答 “没错,老许他们第一批来时,派兵到里面去过,什么都没有,全是冰川溶洞,一只活物都瞧不见。” 司徒苍羽拿起千里镜朝冰川了望,半晌他开口 “你方才说,极寒之地没有活物?” 魏鹰扬点点头 “没错,确实没有。” 司徒苍羽侧头把千里镜递给他,“你自己看。” 魏鹰扬接过千里镜朝司徒苍羽方才看的位置了望,千里镜里面出现硕大的白色熊,还有几只并不适合在寒冷之地待着的南方飞禽。 魏鹰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 眼没花,不但有活物,还有南方的候鸟太扯了! 魏鹰扬本想解释,但开口前换了词 “请主帅责罚。” 这么大的纰漏没察觉,只能是他们办事不力。 司徒苍羽伸手接过千里镜,“传消息,让大军到极寒之地来。” 千里镜里面的飞禽并不陌生,司徒苍羽在断崖前也见过。 避开断崖行走的飞禽走兽,当时就带着不合时宜的奇怪方式登场,直到看那批南疆族人的供词才知道。 雪族人里面有大批人会禽兽术,而雪国上层族人的吃食,都是靠他们的禽兽术把中土之地上的各种飞禽走兽用术法引诱过来的。 这种术法很隐秘,那批南疆族人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他们这些年跟着雪族人生活太久,才知道的。 活物不是时时刻刻出现的,因为引诱过来后就会被屠杀殆尽。 他今日能看到,算是上天给的彩头。 “主帅,他们躲在冰川下?”魏鹰扬有些不敢相信 “咱们得梁国铁骑可不抗冻啊。” 第338章 没错,我也怀疑这里不是极寒之地 魏鹰扬的话,司徒苍羽没有回答。 魏鹰扬问完才反应过来,老寨得那场仗,他带人打得漂亮,却也输得最惨。 江川被做成鼖鼓,后化为血水融入冰冷的泥土里,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最残忍的杀戮。 江川如此下场,他率领的上千铁骑,怎会还有生路? 冰川上的活物,和司徒苍羽料想的一样。 稀疏消失在千里镜之下。 司徒苍羽蹙眉放下千里镜,他没从骇钰雪驹上下来,而是打马朝着冰川方向去。 断崖一战,魏鹰扬至今想起还心惊肉跳。 忙跟着上去。 “主帅,咱们等大军来了,在进入冰川,现在人单力薄,太冒险了。” 魏鹰扬劝住道。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地说 “没打算进,先四处看看。” 魏鹰扬还是担忧 “主帅,巡查的两拨斥候队,马上就赶来了,让他们去。”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主将不涉险境。” 司徒苍羽知道他是在提醒断崖那日的事,微微侧头看向他,又朝身后望去。 千里镜里,两队梁兵正匆匆赶来。 司徒苍羽重新把目光移向魏鹰扬,沉着冷声吩咐 “你留在这里,两队伺候分别绕着冰川南、北各一队去探。” “南、北?”魏鹰扬重复,“主帅,这冰川长得望不到两头,让斥候从南、北去,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冰川实在是太长了,无论是肉眼还是司徒苍羽的千里镜,都望不到两边的尽头。 犹如一道拔地而起的冰墙,把整个雪国和极寒之地隔开。 当初江川带人巡查雪族大本营时,司徒苍羽没从他给的图上看到这堵冰墙,留在雪国多年的暗探,也从未半点这堵冰墙的信息。 不知道这堵墙比他想象中近,还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司徒苍羽总觉得这堵冰墙与他父亲当年给他讲过的极寒之地,完全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 实践出真理,哪怕时间紧凑,也得先查一查。 魏鹰扬见司徒苍羽没被他说动,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了的急切 “主帅,时间不够一天了。眼下让斥候进入冰川腹地,才有转机。” 他其实说得有些委婉,从司徒苍羽告诉他,雪族半日后便可能驭雪反杀时,他对这场仗前所未有的颓势之心。 司徒苍羽看出了他的担忧,动了动嘴角,语气里透着不怒自威的将军气势 “魏鹰扬,领命。” 魏鹰扬被多年没再出现的凌厉声色怔了一瞬,迅速翻身下马行礼领命。 司徒苍羽抬头望了望天,日照不断往上爬,寸草不生地地表上,赤裸裸暴暴露在烈日下,远处的地表泛着明晃晃的日光,让人眼睛发虚 司徒苍羽再次打马,朝着高耸入云的冰川而去。 魏鹰扬眼见司徒苍羽的身影越来越远,急得后背湿了大片,军令如山,他不敢不从。 跟着司徒苍羽的一小队骑兵,很快被骇钰雪驹甩掉。 冰川比想象中远,司徒苍羽驾着骇钰雪驹跑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离冰川最近的小山坡。 司徒苍羽勒了勒马缰,不用千里镜也能清楚眺望不远处的冰川。 这堵冰川墙,和当年雪国与边城临界划分线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毫厘之间,一边是皑皑大雪疆土,另一面是四季春夏。 如今这堵冰川也是一样,一面是冰蓝如玉的冰,一面是寸草不生的地表。 司徒苍羽拿着千里镜又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断崖一战,他不会对兵戎相向的战场有另一种认识。 雪族,从来都不在四周十国了解的范畴内。 “砰,砰”身后传来响声,从声音能分辨出,离司徒苍羽的距离有些远。 他调转马头,拿着千里镜朝着声音的地方望去。 漫天黄沙卷土,身披战甲的铁骑,踏着黄沙而来。 骇钰雪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前蹄,同样朝着前方发出马嘶声。 司徒苍羽动了动眼皮,千里镜里的战马,不是以往的战马,都是上好的西极马。 【看了,幻聪的便宜姐夫,是让他攀上了。】 不到半刻钟,驾着西极马的铁骑到了司徒苍羽跟前。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开口问 “两千骑?” “回将军,幻公子送来的西极马只有两千匹,所以属下们先到。” 司徒苍羽颔首 “为什么要放空响?” “回将军,属下赶来途中碰到魏将军,他说将军可能会只身前往冰川,让属下们先鸣空响,好提醒你。” 答话的司徒苍羽手下的另一副将周岳,也是雄关大营铁骑的总领。 从边城出发时,司徒苍羽故意没带他,是让他等通知,他收到小瑶的信息是,正值幻聪把西极马交给他,于是当日便点了铁骑,一路狂奔到雪国腹地。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后说道。“周岳,铁骑进不了冰川。” 马蹄能踏雪,但遇上洁白光滑如玉的冰,再好的战马也是东倒西歪。 “将军,用粗布裹上马蹄,兴许可以”周岳掌管铁骑,自信这些年专研出不少克服各种环境的方法。 周岳不知道断崖一战,自然无法理解司徒苍羽口中的冰川,和他理解的冰川有什么不同。 “不用试了,这些上好的西极马可不能折在雪国。” 他顿了顿,又说 “两千铁骑,分为十小队,以前方冰川凹出为中心,各镇守四队铁骑。” 说着他指向冰川处。 “剩下的两队骑兵改为步兵,每人带上两把火铳跟我进入冰川。” 司徒苍羽掷地有声的下令。 话音刚落,两千铁骑自觉分为十小队。 周岳点了统领坐镇冰川外,自己跟着司徒苍羽率领四百人进入冰川。 越往里走越冷,周岳来时已经戴上了冬日铠甲,此刻正好合适。 “主帅,雪族人真邪性,这酷暑时节还能留下宽不见头,深不见底的冰川。” 周岳走在司徒苍羽前,开口说道。 司徒苍羽莫名被他的话震了一下,眉心微动像是在想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周岳才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你不觉得这是北疆极寒之地吗?” 轮到周岳愣住了,他回头疑惑的看着司徒苍羽 “主帅,你觉得这像极寒之地?” 两人都愣了一瞬,都没回答出彼此提出的问题。 片刻后,周岳先开口 “主帅,我虽没来过雪国也不知道北疆极寒之地,但这里嘛怎么看都不像极寒之地。” 周岳蹙眉回忆,“属下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描写北疆西极之地的【风吹雪透刀瘢锥不入地,蘴藾深奥】” 说着他拔下短匕,朝着旁边的冰墙插去,随后又拔出来。 “主帅,你瞧,这哪有锥子都扎不进去,分明是一撬一大块儿,根本不像日积月累下的极寒。” 说着,他笑笑收起短匕。 “没错,我也怀疑这里不是极寒之地。” 司徒苍羽同样也笑笑 “看来多读书,是有好处。” 第339章 旌,口中的女人是谁? 司徒苍羽挑眉道 “魏鹰扬他们之所以认为此处是极寒之地,应该是被两边无边的冰墙蒙蔽了。” 高耸入云的冰墙,四处泛着如玉的光亮,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的冰块封成的路实在不好行走,四百铁骑将士平日都是驾马高手,到了眼下冰封的路上行走,犹如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冰面,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是一个大跟头。 司徒苍羽凭着记忆,朝着千里镜里看到的活物方向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将士们肩上的铠甲慢慢沾上来一层薄霜,身体也渐渐开始疲倦。 “将军,咱们走了这么久,也没碰见人。” 周岳顿了顿 “会不会不在这里?” 确实够久了,按照在千里镜看到的距离,早就应该到了。 司徒苍羽边朝前走,边沉思。 片刻后,他开口下令,“按照估算,魏鹰扬和后面的大军应该快到了,你放信出去,让他们准备生石灰球进攻冰川墙体。” 一面巨型拐扇面冰墙出现在眼前。 最前面的斥候将士上前禀报 “主帅,前面有异样,距离此处一公里的地方,出现大批冰雕建筑。” “冰雕建筑?” 周岳先开口,“有人迹踪影吗?” “有,都穿着青色长袍。” 斥候答道。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看着周岳问道 “消息送出去多久了?” “大约有两刻钟了。” 来时忘记计算时辰,从送信出去后,周岳便对时辰上了心。 他虽然知道和雪国的战争与以往不同,也听司徒苍羽说过攻打雪国最佳的时段,但他不知道今日就是最后时机。 本着来时魏鹰扬提醒他的【主将不涉险境】的嘱咐,他开口道 “将军,既然老巢找到了,不如咱们先退回冰川外,你坐镇领兵,属下们听你号令一口气击溃雪族老巢。” 司徒苍羽抬头望向天,除了洁白如玉的冰体,什么也看不见。 “来不及了!” 司徒苍羽低头,朝着斥侯看去 “可见的有多少座冰雕建筑?大约有多少人?” 斥候从怀里拿出小册子,看着册子上的记录 “大约有几十座冰雕建筑,每座冰雕建筑都有青衣人把守,预估应该有上千人。” 他停了一下,“这些青衣人衣着单薄,完全不怕严寒,整个地方就和一座小城池差不多。” “将军,看来真是雪族老巢。” 周岳补充。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抬手屏退左右,声音低了几分,对周岳说道 “今夜子时后,雪族人驭雪术法就会重现,所以等不及攻下冰墙后一步一步往里扒。” 驭雪术法的本事,周岳多少听司徒苍羽说过,这些年边城和卫国地界,被雪族驭雪术冰封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 他和魏鹰扬他们其他几位副将不同得是,他会很快明白司徒苍羽的想法,此时,魏鹰扬的嘱咐完全抛了个干净 “主帅,怎么下令,属下照做便是。”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来江川,他的功夫在所有副将之上,最后那一幕过于残忍。 心里莫名生出无限怒火,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带上几个人,乔装进入冰雕内,找到姓甯的南疆族人。”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切记,人能带出来就带,切莫涉险。” 后一句话是司徒苍羽从不会说得话,无论以往战场多凶险,司徒苍羽都是一句【踏平乱火!】今日这份嘱咐,让周岳愣了一瞬。 周岳带着人先行,司徒苍羽挑了几位士兵,剩下的留下来掩护。 冰雕建筑和老寨子差不多,都是错落有致的吊脚楼房屋,不过每一座都比老寨高了几层,仿佛一座座独立的宫殿,放眼望去没有尽头。 司徒苍羽躲在暗处冰墙后,用千里镜仔细观察。 冰雕建筑最远处模糊地一片白色,看不清是什么,右面是梯田般错落有致的冰雕宫殿,左边是白茫茫的一片山体。 【这里应该是狡兔的最后一窟了。】司徒苍羽收起千里镜,带着几位士兵,悄悄潜入最近的冰雕建筑内。 【守卫没想象中严谨,应该是魏鹰扬他们前几日那两拨盘查结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还剩多久?” 一个尖锐刺耳,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的声音开口。 “最后一个时辰。” 回答的人声音里充满了谄媚。 司徒苍羽本能的反应,这里面的一个时辰,是指重启驭雪术的时辰。 【没想到,居然在冰川里走了一整天。】 “女人呢?”还是那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还还再找不过她肯定跑不了,她带着儿子躲不到哪里去。” “嗯,抓到后,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不送过去吗?” “不用,本尊得送他一份厚礼。” 刺耳的声音伴着阴森的低笑,犹如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躲在暗处的司徒苍羽,几乎可以肯定,那位自称【本尊】的人,应该就是【旌】。 他没和这人正面较量过,上次在断崖的那般险境,也是上白的青衣人合力的术法。 司徒苍羽不清楚这人的本领有多强,他并不打算上前一搏。 【旌,口中的女人是谁?】 【留在这里的青衣人,应该都会驭雪术法,就算有机会杀了旌,恐怕也不能阻止这些青衣雪族人驾驭术法。】 【眼下最保险的是围魏救赵,延迟这些雪族人对一个时辰后重启术法的关注。】 冰墙下,魏鹰扬和小瑶汇合,几十万大军齐聚冰墙下。 还没收到司徒苍羽的消息,几位副将就坐不住了。 商量后,一同决定先攻冰川墙体。这也是所有开战前的第一个动作【攻城墙】,眼下冰墙就是城墙。 有了老寨和断崖的两次战役,几位副将有了心得。 生石灰开路,火球断后。 一直没用上的千斤铁球,终于派上了了用场。 几十万兵力,一字排开,先同时一轮铁球攻击冰墙,再用生石灰球攻击铁球留下的位置,代石灰球攻下洞后,再用火球进入攻入。 冰墙没有想象中的厚实。 上百辆井阑车装着铁球,同时砸向冰墙。 一个来回,高耸入云的冰墙,摇摇欲坠。 “唉!这冰墙怎么一点儿也不结实?”一位副将大笑吐槽。 又是一个来回攻击。 高耸入云的冰墙,随着冰裂声轰然倒塌 第340章 “司。徒。苍。羽。” “早知道这冰墙这么好拿下,前几日我们就该顺道解决了它。” 魏鹰扬笑着对一旁的老许说道。 “当时也不知道雪族人就藏在里面。” 老许惋惜。 “还得是主帅,打眼一瞧,就把人给找出来了。” 另一位副将笑着说。 哪怕司徒苍羽不在,也不妨碍底下人张口就来的彩虹屁。 “要不到你们粗心,主子至于孤身涉险?” 声音冷又利落,这是小瑶的声音。 一句话堵得一众将领鸦雀无声,都知道这位姑奶奶不好惹,比江川还可怕。 小瑶看着轰然倒下的冰墙,翻身下马道 “点一队人马给我。” 她虽然在军中没有要职,但无论是能力还是权利,都凌驾于几位副将之上。 冰墙里面还是冰墙,五个时辰绝对不够用。 小瑶带着一支上万的骑兵,朝着冰川里去了。 剩下的几位将领继续进攻下一面冰墙。 第二面冰墙倒塌后,魏鹰扬收到了周岳的消息,是司徒苍羽下得令,除了进攻冰墙,还有就是先前小队铁骑作为前锋全部进入冰川内。 司徒苍羽不知道小瑶已经率领了一支前锋步兵进入。 冰墙外几十万士兵,没有遇到一个敌人实在是过于浪费,商量后除了司徒苍羽要求的铁骑外,又增派了两万步兵由魏鹰扬带领进入冰川。 往后每攻下一堵冰墙,就有一位将领率领梁兵进入冰川内。 不足三个时辰冰川内已经进入了数十万梁兵。 司徒苍羽摸索了几座冰雕宫殿,发现每一座宫殿里都住着大批青衣雪族人。 这些雪族人无一例外和断崖抓到的那些青衣人一样,很容易分辨出,都是会术法的雪族人。 人数比预估的多数倍,完全不输他带来的几十万梁兵。 司徒苍羽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样的配置,就算他带来的几十万大军能赶在子时前顺利攻进来,冰川下作战,他没有绝对把握。 倏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冰雕房顶传来。 这声音司徒苍羽一点都不陌生,是食铁兽的声音。 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吼声,司徒苍羽几乎能感觉到食铁兽用利爪正在房顶上蹦跶。 无一例外,他的身份随着食铁兽的第一声嘶吼,就暴露了。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所有冰雕宫殿里的青衣纷纷出动。 躲在暗处的司徒苍羽,能明显感觉到,四面冰筑的房间里,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身上御寒的铠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一瞬间,他几乎能确定,【子时可能到了!】 同一时间,四周响起一阵阵高呼,是雪族人的口号,【?hд?pгnnh 6ypxah,?hд?pгnnh 6ypxah,?hд?pгnnh 6ypxah】 雪族人的口号声和食铁兽的嘶吼声,夹在在一起,似乎随时能把冰雕宫殿震碎。 身边跟着的士兵已经冻得瑟瑟发抖,铠甲已经和冰融为一体。 司徒苍羽知道,不能在这样待下去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几名士兵,下令道 “朝左边的山体去。” 几位士兵哪敢离开司徒苍羽半步 “主帅,用兵一时。”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 “现在不是用嘛,麻溜去山体找周岳,前来掩护。” 刚进来时,他发现周岳带着人出发去了山体。 眼下这种情况,他有食铁兽掩护,完全能躲避青衣雪族人的袭击。 士兵从后面走后,司徒苍羽脱掉身上冰冻的厚铠甲,单手扛着一把火铳,朝着前面走去。 立正门最后两步时,他扣动火铳,“砰!”的一声,他斜左边的一处冰雕宫殿顶上的雪花形状的冰雕被击落。 随着一声火铳声,雪族人的口号和食铁兽的嘶吼声,同时安静。 霎时间,所有所有宫殿里的青衣人,鱼贯而入的朝他扑来。 司徒苍羽踮起脚尖,朝着右边的房顶跃去,几乎同一时间,食铁兽如天降巨石朝他扑来。 一个翻身,司徒苍羽顺利坐到食铁兽背上。 层层叠叠的冰雕宫殿和整个地面,全是身形如蛤蟆的青衣雪族人。 大块,大块的雪球追着司徒苍羽。 食铁兽一边仰头嘶吼,一边驮着司徒苍羽朝外面跃去。 片刻后,司徒苍羽朝身后望了望。 从扇面冰墙出来,雪球停了,连着青衣雪族人也没有追上来。 他揉了揉食铁兽的耳朵,食铁兽放慢了脚步。 【没追上来?为什么没追上来】 方才御寒铠甲结冰的速度,司徒苍羽相信离子时肯定快了,然而对方声势浩大,最后却没有追上来。 司徒苍羽静下来后,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他们根本不用追上来,他们只是在等子时到来而已。】 过了子时,所有会驭雪的雪族人,只需好好待着冰雕宫殿里就能将整个雪国大地上的异国军队消灭,北方的萧莜牧,南方的齐国军队,还有他和珩旭的卫军,无一幸免。 可怕的预料,从脑子一闪而过。 司徒苍羽揉了揉食铁兽耳朵,他本意是想让食铁兽带他去找南疆族人【甯ng)】,不知道食铁兽懂没懂,反正四肢发力,把人朝冰川外带。 司徒苍羽还没反应过来,食铁兽就将人带到了小瑶面前。 “主子!” 小瑶带着一万前锋,浩浩荡荡的赶来。 “什么时辰了?” 司徒苍羽开口问道。 “亥时三刻。” 小瑶脱口而出。 几乎同一时间,她和司徒苍羽都反应过来。 再过一刻钟就到子时了。 小瑶平日里向来冷静果断,此刻眼里出现藏不住的恐慌 “主子,怎么办?” 司徒苍羽朝她后面扫了一眼 “只有你前来?” “不止。” 小瑶答 “每攻下一道冰墙就会进来一波士兵,估摸着有十几队了。” 说完后,小瑶又把外面的事情大致回禀了一番。 小瑶带来的前锋,都是雄关大营的铁骑兵,每人身上都配有两把火铳。 司徒苍羽低眉沉思一瞬,吩咐小瑶把一万前锋分为几十个小队,形成扇形的方式散开,以冰雕建筑为中心,在四周开始空放火铳,同时留下一小队人配合后面的军队。 营造被包围的假象,同时打乱青衣人的阵脚。 训练有素的铁骑,几乎在司徒苍羽下令完就完成了组队。 小瑶带着一万铁骑朝着司徒苍羽形容的冰雕建筑进攻。 一刻钟,实在是太短了。 司徒苍羽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再次掉头,朝着冰雕建筑而去,错落有致的冰雕建筑,食铁兽直奔【旌】的地方而去。 穿云裂石的口号声对上四面八方响起的火铳声。 司徒苍羽再次判断精准,火铳的响声,扰乱了青衣人。 一瞬间,整个雪族城池所有宫殿静了下来,青衣人止不住的追随响声望去。 “司。徒。苍。羽。” 空旷的殿里一个字一句,回荡的一个阴森的声音。 司徒苍羽从未发觉,能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叫得这么难听。 第341章 珩靖想对雪国下手,我岂能让他如愿 【雪国-冰雕宫殿】 空旷的殿内,开始微微抖动,四周的冰柱、冰台几乎同一时间开始慢慢变化,仿佛活了过来。 这样的招数司徒苍羽不陌生,和断崖那夜疯长的冰锥一样。 司徒苍羽坐在食铁兽背上,身姿挺拔如松,从容淡定开口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是因为雪国养不出花草,才害臊躲着面儿都不敢露了?” 掷地有声的语气里,全是嘲讽。 不等对方开口,他接着道 “也是,都说雪族人胸无点墨,方才本帅所言你肯定听不懂。”他顿了顿 “本帅向来心善,给你翻译翻译。” “得知贵客来访时,应该打扫花草小径,并且打开大门迎接贵客。不过嘛本帅也能体谅,毕竟冰天雪窖,这日子过得为实寒酸,估计从你先祖开始,就没贵客来过,你这孙子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礼节规矩” 句句透着讥讽,语气里全是揶揄。 司徒苍羽骂得难听,空旷的宫殿,把他的每一句话都放大了数倍,回荡在上方。 周围不断滋长的冰柱、冰台突然停了下来。 正前方冰柱后出来一人,身着青衣锦缎长袍,一头红色的长发倾泻而至,满脸神情露着得意忘形的嚣张,赤脚的朝着司徒苍羽走来。 司徒苍羽与他对视的一瞬,心里警觉【这人和一般的青衣人长得不一样,颇有几分中土之人贵气子弟模样,身量高挑又匀称,若不是那头火红的长发,几乎分辨不出这人是雪族人。】 对方慢条斯理走到离司徒苍羽几步之遥前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弓曲,身后凭空出现一把十分考究的冰雕椅。 虽然早就对雪国驭雪术有了解,但亲眼见着眼前这一幕,司徒苍羽心里还是有了一丝震惊。 心里的震惊转瞬消失,他轻蔑地从上到下将对方打量了一番,眼神要多慢有多慢,每一个眼神里都透着十足的蔑视。 “你就是【旌】?” 司徒苍羽挑眉开口。 对方身体微微向后仰,背靠在冰雕椅上,眼神里露出一抹邪笑,仿佛透过神情把答案告诉了司徒苍羽,他慢悠悠吁出一口气,白气便成了雪花散开。 “果然是个美人儿!” 他评价道 “都嫁到了卫国,还为梁国卖命哦我忘了你那位侯爷他死了”他故意拉着音,把一字一句都说出来不同的调子,听起来令人十分不舒服。 司徒苍羽被他最后三个字带得莫名生心火,不过脸色没露出半分异样,扯了扯嘴角,冷笑反问 “这么关注本帅,可惜你实在长得太丑了。” 旌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两声 “反正子时快到了,等过了子时,我把小美人做成个冰美人,这头白发简直就是为冰美人而生。” 司徒苍羽心里急,但嘴上一点也不输阵 “不怪你见着本帅腿软,你手下全长成人形蛤蟆,也是为难你了。” 他停了一下,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世间迷恋本帅的人比比皆是,说实话,都比你长得俊俏千百。” “说实话,你要是不惹我边城,不杀我金甲卫。今日雪国也不会被我梁兵踏平。” 这一段话,语气里透着冷冽的狼戾。 旌没否认,还主动交代 “还不止,疆罣山脉的南疆族人是我蛊惑他们背叛你的,想和你合作的【绥】我杀的,你那位相貌英俊的奴才,是我亲手做成鼖鼓的,还有哇你梁国太子的小郡主同样是我抓的。” 说完这一番话,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对着司徒苍羽阴鸷一笑。 “哦,对了,你那位亲爱的侯爷,自称什么凌霄客,死在新婚夜,还是我杀的意不意外?高不高兴?”说完他张狂大笑起来。 司徒苍羽没想到,查了这么多年的谜底,毫无征兆的出现了答案。 所以这么多年的怀疑,并没有错,真的和雪国有关,而且相关的人就在眼前。 满腔的怒火从心底发狂而出,仿佛要将整个冰雕宫殿融化,他举着火铳朝旌发射,冷声质问 “你下的手?” 旌动作灵敏的后退躲避,火铳打在身后冰柱上,霎时间冰柱裂变倒塌。 “珩靖想对雪国下手,我岂能让他如愿。” 说着衣袖一挥,箭雨般的冰锥朝着司徒苍羽飞来。 一声狂怒嘶吼,数百支冰锥在狂吼声中碎裂落地。 “好你个畜生,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居然转头成了他的坐下骑。” 旌对着食铁兽骂道。 眼见对方再次挥动衣袖,司徒苍羽两手举着两支火铳,一支朝着对方眉心射去,另一支对着旁边的冰柱。 没有冰锥箭雨出来,旁边的冰柱倒塌,绥再次迅速躲过。 司徒苍羽察觉细微变化 【他刚才没有挥动出冰锥箭雨?难道是术法失效。】 【按照时辰算,一刻钟应该过了。】 【周岳应该找到了甯。】 【旌不擅长近战。】 想到这一点,他脚背动了动,食铁兽朝着绥扑去。 火铳不断攻击左右冰柱,冰墙体纷纷冰裂坍塌。 旌破冰而出,食铁兽乘胜追击,前一刻还宛如神殿的宫殿,顷刻间化为一堆碎冰体。 旌动作敏捷不断朝着更高处的房顶跃去,食铁兽踏着冰雕房顶追击。 四周的火铳声此起彼伏,青衣人聚集在广场中间,席地而坐再次响起震耳的口号声【?hд?pгnnh 6ypxah?hд?pгnnh 6ypxah】 拳头大小的雪块儿,再次袭来,漫天飞舞,追着司徒苍羽和食铁兽砸。 旌在错落有致的冰雕房顶来回穿梭,瓢泼大雨般的雪块儿不断砸在司徒苍羽和食铁兽身上。 司徒苍羽手上的火铳同样追着旌,梯田般的冰雕房顶,每次都被火铳射中,随即倒塌一大块儿。 如周岳所说,这些冰实在是过于单薄。 砸向司徒苍羽的雪块儿,渐渐变成了雪球,倒塌的房顶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形成尖锐的冰锥,和那夜断崖下一样,追着司徒苍羽而来。 旌站在最高处的冰雕房顶上,张狂又嚣张大笑道 “白发美人儿,好戏还在后头。”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冲锋声,广场八方涌进数万梁兵 席地而坐的青衣人毫不慌张,只是起身不断缩小范围,上万的青衣人背靠背聚集成一个个小圈,圈的四周形成一道厚厚的冰墙,无论梁兵手里的刀枪如何插、刺都无法把冰墙捅破。 越来越多的梁兵涌了进来,雪族青衣人的人形圆圈越缩越小。 雪球越砸越密,砸得梁国士兵哀嚎不断,广场上哀嚎、厮杀、刀枪开阀的声音凶猛又连绵不断。 真正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342章 白发美人儿,哥哥这一招学会了嘛 处于劣势的旌似乎一点儿都不慌,满头白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宛如他此刻的嚣张气焰。 “白发美人儿,何不咄咄逼人,好好看看你身后的小兵们。” 说着他面露惋惜,摇了摇头。 宫殿里的青衣被火铳声引走了大批,现在广场上剩下的也都被圈在一个个圆圈中,且都被梁兵包围着。 “今日本帅教你认识一下什么叫做:聚而歼之和瓮中捉鳖。” 司徒苍羽掷地有声道。 挑眉朝他露出邪魅一笑,抬手举着火铳,朝着广场上其中一个冰墙体射击。 坚如磐石的冰体被火铳穿透,随即碎裂,失去冰体屏障保护的青衣人,瞬间被梁兵的长剑擒获。 又是几声火铳声,接二连三的冰体破碎。 梁兵几乎没什么损伤就擒获了几个青衣人。 站在高处的绥依旧丝毫不慌,大声狂笑道 “美人儿,就这点儿手段?”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一抹杀气从眼里泛出,食铁兽再次朝着旌扑去。 火铳的攻击,食铁兽地狂奔怒吼,似乎整个冰雕之地随时会天崩地裂。 旌只是不停地躲避,完全没有痛痛快快和司徒苍羽正面交手的打算。 来回绕着宫殿绕了两圈,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图。 雪球和冰锥的攻击越来越弱,广场上青衣人处于绝对的劣势。 被擒获的青衣人听话得像无辜的难民,不仅没有任何反抗,梁兵把刀架在脖子上,也只是乖巧的低头认罪。 诸位将领跟着司徒苍羽打过无数次仗,却没有一场仗像雪国这样,胜得毫无振奋人心,反倒有种欺负人的意味。 旌不接招,数万青衣人拱手而降。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司徒苍羽站在冰雕房顶,朝着广场一个一个圆形圈望去,火铳破冰体圈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 十几万梁兵同时投入战争中,却没有一点硝烟战乱气息。 “美人儿,高兴吗?” 旌的声音透着毒蛇般的阴森。 “想知道你那位冷面奴才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他故作高深莫测的神态 “还是想看看梁国太子的长郡主关在哪儿了?” 他突然换了一个调子,语气透着玩味 “可惜,靖北候死前,我没看到。”他啧了两声,摇头继续,“你也没看到,白发美人儿!” 他的每一句话,都插在司徒苍羽心口上。 食铁兽猛地一跃,落在了与旌同样高的位置。 司徒苍羽余光瞥到冰雕建筑后,远处是一轮高月悬天和一望无际的黑夜山峰。 深不见底眼眸,全是恨意,他没有质问江川临死前说了什么,也没有质问他是如何算计珩靖靖的。 冷笑一声 “好手段,六七岁的孩子,对我没用,你应该找西南那位。” “哎呀,小郡主真是可怜,被亲爹当成饵,还不得叱咤风云的将军相救。” 旌的声音尖锐又阴森,“梁国正是天下表率,打着天下太平的旗号,干着抛子弃妻的勾当。” 此言一出,司徒苍羽无言以对。 【听他这口气,旌不仅知道皇太子利用小郡主做饵的事,甚至还知道太子妃是如何死的。】 似乎看出司徒苍羽的想法,“怎得?白发美人儿,意外了。” 司徒苍羽侧头,朝着远处蜿蜒于黑暗中的峰峦叠嶂,“甯把时辰改了,你手里的青衣很快就会成为我梁兵刀下虏。有意思吗?” 他突然回头,与旌对视。 旌的皮肤和冰雪一样白,火红的头发将他出一种异样病态阴鸷的神色。 依旧是一阵狂妄大笑 “白发美人儿,你还是见识少了,知道我族人,能一人抵你中土之上一城池士兵吗。” “要是没有甯那老东西,用秘术改变时辰走向,你以为你和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说话间,他朝底下俯瞰了一眼。 几乎所有的青衣人,温顺得成了梁兵俘虏。 司徒苍羽也顺着他目光俯瞰过去 “都这样了,你又何必避而不战,不如来一战如何?” 司徒苍羽拔出腰间长剑,锋利的剑刃闪着银光出鞘,直直地指向旌。 “别急,美人儿,就算你击败我,也不敢杀我,何必打打杀杀呐!” “本帅不敢杀你?”司徒苍羽挑眉冷笑。 旌缓缓伸开双臂,仰天扭了扭脖子,阴鸷一笑 “对。你不敢杀我。” “梁国小郡主在我手里,我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小郡主要是死了,你知道谁最开心吗?” 他眼里透着阴森的贪婪盯着司徒苍羽问道。 司徒苍羽不用怎么动脑子,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嘴上却反问 “你说呢?” “我说,当然是小郡主的生父,梁国皇太子。” 他看着司徒苍羽,突然发出猜对答案般的狂笑 “小郡主从小被他做为诱敌的饵,太子妃同样被他利用而死,你以为这个孩子能活着出雪国,就算我不杀他,也有人能让她死在雪国。” “无论死于谁之手,最后的凶手只有一人。” 说到这里,他看着司徒苍羽的眼神透着无限嘲弄。 “死一位小郡主,不仅能埋藏住梁国的太子的丑恶,还能顺势扳倒声望最高的上御将军,一石二鸟,好计策!” 旌边拍手边大笑赞叹。 他说到这里,司徒苍羽几乎能猜出,小郡主被掳到梁国这件事,或许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不,更早,或许能追溯到柯王满身疲倦奔赴边城,伏低做小求他开始,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小郡主并不是你掳来的?” 司徒苍羽冷声开口。 旌双手环胸,看了他会儿 “白发美人儿,还挺聪明。” 呼之欲出的答案,断定了司徒苍羽心中猜出。 【柯王、小郡主、伐雪国、这一切的推动里,都裹着皇太子想让他死的深意。】 至于柯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没心思去猜测。 “金甲卫的死,也是你和他联手?” 司徒苍羽语气加重直白开口。 旌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目光再次向下,喉咙里发出低沉又阴森的笑,“白发美人儿,你手里的兵可真多啊”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也朝下望去,数万青衣人全部俘虏,副将率领的几路梁兵全部到场,所有将士忙着给青衣人捆上双手。 从没有一场仗是这么收尾的,司徒苍羽心想。 一瞬间,他倏然望向旌。 只见旌的神色大变,嚣张地对着他大笑道 “白发美人儿,我教你重新认识一下什么叫做:聚而歼之和瓮中捉鳖聚。” 同样的话,送还给司徒苍羽。 话音刚落,四周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广场上的冰封地面裂出一道道口子,地动山摇不断往下沉,梁兵和青衣人秋扫黄叶,纷纷掉进裂缝中 眨眼之间,几十万梁兵被卷入冰裂缝之中,一切都发生太快,司徒苍羽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冰雕房顶也开始下沉坍塌。 梯田般的宫殿,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座座砸向巨大的裂缝中。 “白发美人儿,哥哥这一招学会了嘛!”旌发出阴鸷大笑,朝着司徒苍羽扑来。 第343章 刺不刺激 一直处于避不接招的旌,幻化出一把冰剑,直直朝着司徒苍羽袭来。 动作过于快,司徒苍羽来不及扣动火铳,左臂被绥一把抓住,整个失重从食铁兽背上倒下。 司徒苍羽身体往下坠,旌借机翻身跨在他身上,两人一同朝着冰裂缝中坠。 身体不受控制的极速下坠,跨坐在腰上的旌似乎没打算动手,只是露出一脸嚣张地邪笑。 伴随着他的邪笑,所有的冰雕宫殿全部倾斜坍塌,高耸入云的冰川墙体后重新映出一片高月夜空的景象。 毫无疑问,旌耗费精力,凭空制造出假的极寒之地,为的就是吞并所有的梁兵。 冷风灌耳,随着身体不断往下沉,冰缝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慌乱求救声是梁兵的声音。 这是一场超出司徒苍羽认知的战事。 看着眼前人张狂又阴鸷的笑,司徒苍羽极其愤怒。 处于下位身体不断往下坠的他,顿感后背传来一阵阵寒气,这寒气很熟悉,和当初在断崖里是一样的。 倏然,他想明白了,那些围成圈的青衣人并不是归降,而是故意围坐一团,等冰缝裂开后,所有人掉入冰缝后,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术法合力。 【旌将整个大军引诱过来,是铁定要让所有人葬身于此。】 【不行,我司徒苍羽岂能任人宰割。】 想法一闪而过,他单手摸到那把贵气十足的短匕,趁着旌仰天狂笑时,朝着他心口刺去。 冰冷短匕刺入胸腔,旌闷哼一声,低头看着刺进胸腔的短匕,愣了一瞬。 他的反应让司徒苍羽感到意外,于是拔出一截,又重新刺了下去。 许是第二刀加深了疼痛,旌一掌打在司徒苍羽胸前,随即两人分开,司徒苍羽不断往坠。 他看见旌拔出了短匕,目光停在短匕上。 少焉,朝着他笑了一下,顺势把短匕也扔了下来。 短匕,司徒苍羽从未离过身,哪怕现在,他不知道无尽黑暗的冰缝下等着他的是什么,凭借越来越弱的光。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他大吼一声,翻身追着短匕掉落的方向而去。 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双目红透,手指因过度用力暴起了青筋。 带血的短匕从他指尖划过,坠入了无限黑暗。 短匕划过一瞬,他感觉用光了所有力气,仿佛世间一切混沌无光,他卸了力,任凭身体往下坠。 无法言喻的失重和加速坠落,耳边呼啸而过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人有种濒临死亡的实感。 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拽向地面,重重落下。 雪块大片大片砸下来,处于半昏迷中的司徒苍羽渐渐有了意识。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慌乱的声音。 “弓箭手,身上有火石的都点起来,朝我这边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魏鹰扬。】 “先锋利剑出鞘,两两后背相抵,朝着火源聚集。” 【是另一位副将。】 紧接着嘈杂的慌乱渐渐平息,不远处亮起一堆火光。 司徒苍羽借着光望去,满地横尸倒地,有梁兵也有青衣人,都是被最先坠入冰缝底的,无一幸免,为后面坠落的人做了肉垫。 几位副将组织有序,青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组建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冰缝谷底实在是太大了,青衣人再次围成团,使用驭雪术,试图将刚燃起的火堆扑灭。 司徒苍羽撑起身子,掏出火铳朝着其中一个青衣团射去。 “打散他们,不能让他们成团。” 司徒苍羽大声下令,“所有人弃厚重甲,近战攻击。” 所以梁兵听到司徒苍羽声音,瞬间军心大涨。 纷纷脱下厚重甲,拔出长剑准备迎敌。 司徒苍羽朝着火堆望了一眼,目光移向遍地尸身,朝着几位副将下令,“火油全部洒在尸体上,立刻点燃。” 大军掉下来时,连同作战的武器全部掉了下来,冰冷的谷底,火成了关键。 霎时间,火油烧着尸身,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块大块的雪块,不断朝着梁兵袭来。 冰与火的较量,裹挟着梁兵将士的厮杀声,这次对青衣人没再手下留情。 火油下的尸体过半都是梁兵,巨大的刺激,让所有梁兵同仇敌忾,拔剑拼死活 旌并没有如司徒苍羽想得那样,一击而中倒地身亡。 他好端端的站在了司徒苍羽对面,中间隔着熊熊大火。 摇曳的火焰映得彼此若隐若现,司徒苍羽却能清楚看到,那毫无偏差的一刀,并没给绥带来多大伤害。 旌缓缓摊开双臂,转了转脖子,朝着司徒苍羽狂笑 “美人儿,没想到!” 说着他伸手拉开衣襟,左 胸暴露在外。 心口上的刀伤还渗着鲜血。 “意外吗?” 他问。 远处是两军厮杀声。 司徒苍羽没回答他,只是隔着火光盯着他。 “白发美人儿,下回你往右边刺。” 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右心口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我们雪族人的心脏都长在右边。” 话毕,又是一阵狂笑。 司徒苍羽十分不喜欢他和疯子一样的张狂,抬手扣动火铳,破火光而去。 旌笑声戛然而止,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冰剑,挡住火铳弹药。 一声暴怒的嘶吼从旌喉咙传出,“司徒苍羽,死期已到。” 踏着火焰朝着司徒苍羽劈来。 远处被梁兵长剑近战攻击的青衣人,同样纷纷幻化冰剑,与梁兵抗衡。 火铳十分不利于近战。 同一时刻,司徒苍羽拔出腰间长剑,抵挡旌地猛烈攻势。 冰箭与利剑的对峙,擦出天光火花,旌的身形看似单薄,力道却出奇的大。 招招又快又狠,丝毫不给司徒苍羽半点揣摩他招式的时机。 一连十几招的迅猛攻势,有了将司徒苍羽压制着趋势。 旌气息平和,手上的刀剑攻势猛烈,他边打边嘲笑道 “也不过如此,司徒苍羽原来徒有虚名。” “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个冰谷你们是出不去的,我让他什么时候闭合它就什么时候闭合。” “想知道冰谷闭合后会怎样吗?” “我来告诉你,闭合后,你们所有人都被埋在冰谷下千年万年。然而冰谷上面依旧是一片祥和的雪国净土。” “没人能找到你们的尸首,想给你们立碑,追封都找不到你们死在那个方位。” “刺不刺激。” 每一句话都带着十足的嘲笑和揶揄,更将得意忘形挂满了脸。 招招紧逼和犀利言语刺激下,司徒苍羽的思绪完全被扰乱,接招的速度慢了下来。 第344章 靖靖肯定没跟你说,名苑楼是我和他的定情之作 谷底,烧焦的尸味夹杂着通天火光,厮杀声、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谷中。 倏然一个踉跄,司徒苍羽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下,单膝跪地接上飞来的冰剑。 旌一脸阴沉的盯着他,眼里透着一抹看不懂的愤恨 “就凭你,你有什么本事,能让他绞尽脑汁也要帮你。” 声音如利刃,一字一字嵌入司徒苍羽耳里。 他恍惚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了那位青袍神仙。 再一睁眼,果然,是眼花了 旌眼里满是杀他的欲望,这种强烈的欲望,他在无数战场上都见过,只是绥的眼里还有其他什么。 人在绝境前,总是比平时更加警醒,半跪在地对抗,处于下风的司徒苍羽,再次爆发出坚韧力量,朝着旌的左胸伤口袭去,伤口的牵扯,让他有了一瞬转机。 司徒苍羽朝后大退几步,掏出火铳迅速对准旌。 弹药再次飞向绥,上百只冰柱飞刀在绥手中化为利刃,击破里火铳弹药,向司徒苍羽袭来。 长剑一一击落飞来的冰柱飞刀的同时,司徒苍羽左肩被划了一个口子,冰柱飞刀穿过皮肤,凉意和鲜血一并袭来。 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他许多年没感觉到自己真实的活着了。 万丈冰谷下,濒临绝境,这种真实让他全身一颤,心跟着揪了一把。 还没来得及喘气,又是一轮冰刀飞来,右臂被刺破。 接踵而来的冰刀,无休止般涌向他,左右手臂都添了伤,挥剑挡刀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突然,对面的停了下来,一阵狂笑入耳紧接着是嘲弄声 “就这点儿本事?”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旌满脸邪恶朝他走来,“你那位心心念念的侯爷,才不是什么清风明月的妙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他身上留着雪族人的血脉,与生俱来带着雪族人高贵的术法,却偏偏与雪国作对。” 司徒苍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渍 “什么?” 旌冷哼一声,正对他站着,“小美人儿,意外吗?你为之白发相思的人,其实和我流着一样的血脉。不仅如此,他和我还有一段你不知道的佳话。” 司徒苍羽被最后一句话冲昏了头,双手举着利剑朝他挥去。 从两人开始正面对战开始,旌用尽各种言语讽刺扰乱他的心神。 一直尽量压抑不予理会的人,眼下完全乱了方寸,只能凭本能的怒火朝旌挥剑。 心神慌乱,自然漏洞百出。 几招之下,旌找出来漏洞,击溃了司徒苍羽全部身心。 他一脚踩在司徒苍羽左肩受伤的位置,如寒冰的赤脚踩在伤口上,鲜血和疼痛一并爆发。 司徒苍羽嘴角挂着鲜血,蹙眉怒目瞪着他,“不许你诋毁他。” 绥缓缓蹲下,邪恶大笑 “我诋毁他?” “是珩靖靖没告诉你,当年在雪国他对我百般温柔体贴,白天一同精进术法,夜里同榻而眠。” “你胡说” 司徒苍羽声音嘶哑吼道。 “哼我胡说,是你太天真了。” 旌脚上的力道加重,司徒苍羽左肩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 “看来他瞒了你不少,说实话,这些年看你东奔西跑,别提我有多快活了。” 旌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就喜欢和你这种小傻子玩儿。” “小傻子,他对你,只不过是一时消遣而已,你以为他对你有真心吗?” 旌说完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司徒苍羽知道对方在故意扰乱心智,所以他只是蹙眉不说话。 旌收回脚,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司徒苍羽面前出现无数支冰飞刀,火光映着飞刀泛出波光粼粼,司徒苍羽扫了一眼飞刀,形状和之前的不一样。 飞刀押身,再次处于被动。 司徒苍羽知道,旌还有话说,仿佛进入谷底后,他的话就异常多,除了扰乱心智或许还有其他。 果然,旌再次开口,还是标准的阴笑开场。 “靖靖肯定没跟你说,名苑楼是我和他的定情之作。” 声音阴而慢,故意将这个句话说得暧昧又缠绵 司徒苍羽从他开始的两个字就不舒服,一句很短的话,让他五脏六腑都炸开了似的,天崩地裂,世界一片漆黑,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定情之作?】 【名苑楼?】 【名苑楼是他的?】 【所以那两个字,不是专属于自己的?】 七年的情深似海,四年的孤独愁绪,被一句话砸得稀烂。 他双目通红看着旌,这一刻他明白了对方眼里那一抹看不透的东西,是憎恨!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 他吁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用指腹擦了擦嘴角,他勾了勾嘴角,鲜血染红了嘴唇,上扬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狠厉又邪魅。 “不重要。” 他丢出三个字。 旌明显一愣,“什么不重要,难道你不恨他?不,你应该恨他。” 他言语间有些激动 “珩靖他欺骗你,玩弄你感情,还让你背负谋杀他的罪名” 旌越说越激动,手掌不由得紧握成拳头,押在司徒苍羽面前的冰飞刀,随着他紧握的拳头,离司徒苍羽喉结越来越近,刀刃与皮肤相隔毫厘之间,只要司徒苍羽多往前动一下,刀刃就会划破皮肤。 “确实不重要。” 司徒苍羽补了一句,上扬弧度的笑意更盛。 “你把这些冰刀幻化成,我刺你的那把短匕模样,不就说清楚了 一切吗?” 司徒苍羽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姿态反问。 旌的目光落到冰飞刀上,“你根本不配拥有【琥珀琅嬛匕】,它是我的。” “琥珀琅嬛匕。” 司徒苍羽一字一字重复两遍,然后说 “原来还有名字,名字太做作了,不喜欢,你说它是你的,可那把短匕在我手里已经六七年了。” 话毕,旌脸上乌云密布,抵在喉结的冰刀慢慢划破他的皮肤,鲜血染红了透亮的冰刀刃。 一番你来我往的口头较量,司徒苍羽从方才慌乱心智的败局中缓了过来。 现在虽然受了伤,但心神安定了下来,并且敏锐察觉旌的思绪漏洞。 面对步步紧逼的冰刀刺入皮肤,他丝毫不慌张。 而是笑着看向旌,说道 “反正我四年前就不想活了,不如你现在杀了我,算是成全我和靖靖早日做一对黄泉伴侣。” 在那两个字上,他特地加重了语气,与嫉妒也有宣誓意味。 从前他很少主动这样称呼他,总觉得这两个字太过娘气,像烟花巷柳的称呼。 可珩靖很喜欢他那样叫自己,通常在床榻上,在两人极度欢愉时,他才会动情的喊出那两个字。 今日旌脱口而出那两个字,他心底全是把对方撕碎的念头。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应该也知道,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要把你们雪族人赶到极寒之地的事情!” 司徒苍羽再为旌的怒火添一把干柴。 果然,话音刚落,旌发狂般的冲了过来,对着司徒苍羽再次胡乱挥冰刀。 第345章 刺激吗?听说鲜血染红了你们的婚床 再好的功夫,在变幻莫测的术法面前,都显得稚嫩无比。 当今四周十国,最强的司徒将军,此刻刀剑相抵,冰柱飞刀相胁。 能抵御旌冰剑长驱直入,却无法避开随时幻化的上百支冰刃飞刀。 两面夹击,司徒苍羽被飞撞在了冰墙上,身体的损伤,在摔落跌地瞬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远处与青衣抗衡的副将,见到这一幕。 拔腿朝他冲来,在离司徒苍羽一步之遥的距离,被一堵瞬间拔地而起的冰墙隔开。 前来增援的副将,被隔在冰墙外,无论刀剑、火铳如何穿刺,都无法将冰墙刺破。 交战的青衣人,没有术法的助力,已经落了下风。 眼见胜利在望,主帅却有可能成了对方反败为胜的把柄。 几位副将焦急看着冰墙内,火铳一次次朝着冰墙射击,企图打开冰墙。 司徒苍羽单膝跪地,身心俱疲的抬手擦嘴上的鲜血。 衣袖和手背上本来就沾了血渍,再次擦拭,手背和衣袖上的血渍又沾染在了脸颊和下颚上。 冷峻的脸色,呈现出血痕添威之感。 握着剑柄的手用力用力,缓缓起身,抬眸看向旌,冷笑道 “一把匕首,都能把你激成这样,看来你和靖靖往日之情,也就寥寥而已。” “你知道的,我的确不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司徒苍羽双手交叠撑在剑柄上,闷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但,我知道得你未必也知道。” 他嘴角上扬,脸上的血迹随着他勾唇动作,凭空多了几分霸气横生气场。 “既然你对靖靖一往情深,不妨告诉一个秘密。” 音量故意高了几分 “他没死,他还活着!”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完全相信珩靖还活着,只是想用这话激怒旌。 一来找出能击败他的破绽,二来或许能探听出当年设局缘由。 果然,旌听到最后一句,像疯了般,幻化出无数把长冰剑,朝着司徒苍羽四肢袭来。 刚刚起身的人,再次被利剑击倒在地。 这种接近霸凌的袭击,让司徒苍羽整个身体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往地上吐了两口鲜血,再次握着剑柄站了起来。 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眼神充满挑衅的看着旌。 “反正都要死在你手上,不如我们谈个条件。” 司徒苍羽说道。 “什么条件?” 旌的声音非常冷,带着毒蛇般的尖锐。 “你说说当年是怎样设计靖北侯哪一出,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司徒苍羽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让他话的人产生了难以忽视的想象。 旌沉思片刻,“好!” “你先。” “是因为查了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查出来,心急了。” 旌点破道。 司徒苍羽四肢都受了重伤,现在全凭毅力站着,他只是挑了挑眉,继续盯着对方。 旌用冰墙围成的地方不算大,一面是冰体,一面是刚幻化出来的冰墙,冰墙外面是两军打得火热的战场。 他朝冰墙外面扫了一眼,接着弯腰走到一具尸体旁,弯腰捡起那把碧玉宝石短匕,刀刃上还沾着他的血迹。他的指腹摩挲着短匕上的透亮的珠玉。 抬头看向司徒苍羽,看了好一会儿,这次他没有开场先大笑。 阴鸷的眼里全是恨之入骨,仿佛要将对面的人,拆骨入腹以解心头之恨。 “琥珀琅嬛匕,苍芎山上的珠玉,帝王窟的翡翠,獠东异族的楼兰玄铁,海域深琵琶珠。” 旌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短匕,沾染红血的刀刃,随着他来回转动,被火光映出一道道赤红的光,划在他脸上,也划过对面人身上。 “这上面的每一样都价值连城,都是我同他一道寻来的。” 旌说完这句,明显怒气更盛。 “当年,我在深海寻找整整十日,才找到一堆琵琶珠,迫不及待奉送给他,他信誓旦旦许诺,说这把举世无双的短匕是为我锻造的。” 话毕,旌再次仰头狂笑,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凄凉。 司徒苍羽却听得清清楚楚。 【漏洞出来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把短匕有这样一个故事,当初珩靖在雅阁废了他的匕首,是赔了他一把。 当时只觉得这匕首过于华丽,后来,那件事发生后,这把匕首成了他不离身的东西。 看着绥接近发癫的模样,他一时不知道同情对方,还是心疼自己。 旌狂笑后,似乎忘了两人的交易条件。 “所以,你选择在新婚当天杀他。” 旌阴狠瞪着他 ,语气带着几分快又狠的劲儿 “对,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他。” “百里红妆,普天同庆,本应该是我和他的。”旌厌恶道 “你算什么东西。” 此刻的司徒苍羽反而很冷静,没有被他的任何羞辱扰乱心智。 只是静静地看着绥。 旌像是突然卸了气,盘腿坐在一具尸体上,突然他盯着手里的短匕看了一会儿,抬手将短匕朝着火堆里扔去。 司徒苍羽见状,身体比脑子快,朝着火堆扑去。 短匕被他从火堆里捡了回来,手心手背被烈火灼烧了大片,他没察觉到疼痛,直到整只手开始红肿冒水泡,他才感觉到痛。 司徒苍羽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把短匕上的血渍擦干净,将短匕重新收入玉石珠宝刀鞘中。 旌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冷嘲道 “都要死了,收再好有什么用。” “反正都要死了,下地狱也能有件好物件傍身。” 司徒苍羽回。 旌突然狡诈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司徒苍羽死后的模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司徒苍羽依旧双手交叠撑在刀柄上,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没意思。” 他顿了顿 “你们的恩怨旧账,我没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 ” 旌偏不如他的愿,“没有恩怨旧愁,只有爱恨情仇。” “他的软肋我再清楚不过了。” 旌满脸阴鸷 “他想和你双宿双飞,我岂能如他的愿。” “雪族术法里有一种叫做,傀儡术你听说过吗?” 话音刚落,司徒苍羽后背顿感凉意,他始终觉得成婚当日的珩靖靖与以往太不一样了,可怎么也猜不出为何不一样。 傀儡术他曾在古籍上见过,是一种可以通过傀儡操纵在他人身上,一旦中了傀儡术,操纵者只需对手中傀儡进行操纵,中术的人就会受到和傀儡一样的操作。 “早在你们成婚前,我就给他下了傀儡术,那杯合卺酒也下了药,不仅你睡得沉,他也能在睡梦中流血身亡。” “刺激吗?听说鲜血染红了你们的婚床。” 旌说完,狂笑不止得拍手叫好。 第346章 呵,你这是打算强制爱啊.. 从傀儡术开始,司徒苍羽的心就像丢在大火上烤。 后悔当日自己没那点自以为是。 可是他明白,现在不能失去理智。 【不能失心智,还有很多事没做。】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司徒苍羽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心口和脑子像是被拔出来一样痛,再次让他嘴角溢出了鲜血,隐忍多时,终究还是吐了出来。 看着溅在肩韧上的鲜血,他有些恍惚。 【原来这就是摧心剖肝,椎心呕血。】 他失神片刻,然后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旌不悦开口。 司徒苍羽心神俱疲,表面却强装镇定,轻笑地擦着嘴上血渍,琢磨着绥。 大半张脸染上了鲜血,单边嘴角上扬露出诡谲地笑意,白发如瀑,此刻的司徒苍羽,比旌看起来更像神秘莫测的族长。 旌为何要用傀儡术下手,他已经能猜到七八分了。 【至于为何绥还没下死手。】 【只是想知道靖之到底是不是真的活着。】 【冰谷太深,太大了,魏鹰扬他们应该在找出路了。】 【眼下拖住绥,争取时间。】 咂摸到这些,司徒苍羽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裂缝洞口实在是太远了,只能看到一点亮光。 他重新看向旌。 【这人够变态,坐在尸体上跟坐在软榻上一样。】 挑起单边眉,撩袍坐在地上,右手杵着长剑,左手随意搭在腿上,一个很舒服放松的姿态。 “既然你和靖之心意相通,那他当初招惹我时,你为什么不拦着。” 司徒苍羽声音平和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其实从方才知道名苑楼是珩靖靖开始。 那张挡在眼前的烟雾就已经散开了,困扰七年的种种疑惑,毫无征兆的全部有了答案。 不等旌开口,他吁出一口气,继续 “说实话,本将遇到他也够倒霉的,若不是他在卫国造本将的谣言,引诱我去卫国,又三番五次用不同身份接近我。” “耍手段跑到将军府,霸占我的床榻,让我睡了他凡皆种种都是他挑头在先。”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 “我这满头白发,一落千丈的声誉,哪样不是他害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查他死因吗?” 司徒苍羽冷笑道 “我是想感激凶手,终于除了这一祸害。” 旌脸上地变化全被司徒苍羽尽收眼底。 他知道,这番话起了作用。 旌眼神带着鄙夷和杀气,发出低沉又阴森地笑,像是笑自己又像是在笑旁人。 “珩靖靖也是瞎了眼,正想让他看看这一幕。” 他一脸阴鸷的看着司徒苍羽,“你以为我没拦吗?你男扮女相进入名苑楼时我就知道了。” “当时我族内乱刚起,分身乏术,以为他就是想玩玩儿你,没想到还动起真格了。” 旌冷笑道 “后来,我细细琢磨了一下,雪国内乱和想联手你攻打雪国,都是他的手笔。” “他这人嘛,从小就性情怪张,矜贵自大,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一点恰好和我一样,他选择你也只不过是想利用你,把雪族赶到极寒。” “司徒苍羽,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承认你的话确实有几分作用,但是,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你还要了解。” “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 旌眼里划过一丝异样 “这世间除了我,没人能配得上他,所以我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染指。” 他顿了顿,双脚搭在尸体的头骨上,邪笑道 “其实我早就察觉他想把雪族引到极寒,可我偏不如他的愿,不仅雪族不会去极寒,以后整个卫国、北疆都会成为雪国新领土。” 突然,他冷眼看着司徒苍羽,“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怎么,过了四年他还是不敢露面。” “不敢露面?” 司徒苍羽不解,脱口而出。 “哼,不知道,从雪国内乱开始他就故意躲着我,当年我分身乏术自然没时间和他周旋。” “他既然敢摆脱傀儡术诈死,想必同样也是躲着我。” 倏然,他不怀好意的打量司徒苍羽,“他躲着我,肯定是布了什么局等着我,现在好了,我知道他还活着,收拾完你后,就轮到卫国了。” “我要让卫国疆土,常年冰雪覆盖,把卫国人做成冰封雕像,摆在大街小巷,肯定很好看。” 说完,他再次发出嚣张大笑。 司徒苍羽听完后,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明明是为了脱身,随口便得一句瞎话,对方不仅全信了,甚至还开始谋划把卫国变成第二个雪国。 他心里清楚,四周十国在强壮的兵马,都阻挡不了雪族术法。 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尸身,仿佛烈火都无法把谷底的尸体烧尽,这是征战多年,最惨绝人寰的一场战役。 许多士兵还没拔出利剑,就坠落身亡,一道冰裂缝隙轻轻松松灭了数万梁兵 雪族术法高出常人认知,如同凡人对上神仙。 若对上卫国,对方注定是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你为什么要灭卫国?” 司徒苍羽觉得旌,不止癫狂自大,行为做派也是难以让人琢磨。 若珩靖和他之间真有什么牵绊,那他不应该对卫国下手,从语气间能听出,他打卫国的主意,不是一时兴起。 旌止住笑声,“若他真的死了,我反而对卫国没什么兴趣。” 他冷哼一声 “既然他还活着,我得让他好好看看卫国的下场。” 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阴邪。 司徒苍羽听出了几分意思。 【旌对卫国,完全是因为珩靖。】 【难怪这几年,他频频骚扰边城边陲,对卫国边陲却兴趣寥寥,想来也是因为他不在了,才没什么兴趣。】 【所以,听到靖之还活着,他才会重拾灭卫的想法。】 “为了报复他,你想灭掉整个卫国。” “什么报复。” 旌眼里露出一抹玩味地笑意 “我这是拿整个卫国,给他做聘礼。” “放心,看在你好歹和他拜过天地,以后清明祭日,我给你这位前任洒一壶酒。” 旌的语气里全是阴森可怖的得意,和猖獗的胜利者之态神情,让人十分不舒服。 司徒苍羽强压怒火,淡定道 “呵,你这是打算强制爱啊” 他勾唇一笑 “你不怕他杀了你。” 旌语气带着笃定 “他不会他舍不得!” 司徒苍羽觉得这人指定有毛病,前一刻还为了一把匕首露出穷凶极恶,现在又一脸自信笃定。 怪张性情,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 司徒苍羽偏不让他得意,“他要是真舍不得你,还会来招惹我?” 第347章 他原名为【姞 jí】清气满乾坤的寓意 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话,却让旌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模样。 手中幻化出无数把利剑,对准司徒苍羽袭来。 司徒苍羽眼神犀利、直视不避让,就连本该拔剑抵挡,也没有,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冰箭雨刺向司徒苍羽最后一刻化为乌有。 司徒苍羽早就料到,旌没听到想听的前,是不会对他下死手的。 外面的将领已经开始用天绳架云梯了,司徒苍羽完全相信,只要时间够充裕,他手底下的几位将领,能带着现有的士兵逃出冰谷。 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梁军虽然折损了三分之二,但还剩近十万的士兵。 旌就算现在没反应过来,亦或是现在不在意,等他一旦改变主意,闭合冰谷也是顷刻间的事情。 司徒苍羽表面一脸从容不迫,心里却急出了各种想法。 他的内外伤有些严重,虽然能乘着空隙内气调养,但效果甚微。 时间,似乎比之前一刻钟更为紧要。 “其实,我对靖之一直不了解,从未将他看透,说白了,我与他只不过都是他一步步经营算计造成的。” 司徒苍羽违心且随意开口。 “听你说来,你俩真是天作之合的一路人,反正我早晚都是死在你手里,不妨跟我讲讲,你俩之间的故事。” 司徒苍羽是打心底不想知道珩靖靖和旌的过往,他不清楚自己会听到怎样的一段故事,但是眼下,他不得不这样昧心发问。 或许是将司徒苍羽的命已经捏在了手上,亦或许是旌发自内心地狂妄自大。 “你不是对他没真感情嘛。” 司徒苍羽都有些怀疑,是自己一身浩然正气的将军威仪,让他说什么都自带可信度,还是旌过于天真,他说什么,对方都照单全收。 他挑眉轻笑,“我梁人自古老实憨厚,这样优良的品性在本将身上尤为突出。” 他顿了一下 “若没遇到你们这样的,还真不知世间有另一类妖魔鬼怪。” “既然被妖魔摆了一道,自然是好奇的,你不是想知道本将为什么知道他没死嘛。” “你说说你们两之间的什么爱恨情仇。就当给我临终关怀。” “等我死了,你带着我给你的消息,去再续前缘。” 话说得潇洒不羁,心里却是咬牙切齿地恨。 旌侧了侧身子,移开双脚,方才放下的头颅瞬间凝结成冰霜。 他缓缓起身,赤脚走向燃烧中的尸首,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狞笑 ,犹如阴暗毒蛇找到新鲜食物 。 “他原名为【姞 ji】清气满乾坤的寓意。” 说完他朝司徒苍羽露出一抹讥笑 “呵,头次听说!” 旌只是刚起了个头,司徒苍羽心口就有些受不了。 面对旌的讥讽,他只是装着冷漠地笑笑。 他的表情让旌很满意,越是司徒苍羽不知道的,他就越满足。 “姞是雪族最古老的姓,也是第一代神灵先祖赐予的第一个,和你们中土之地不一样,我们雪族天生自带高贵术法,所以每一个姓氏都是传承继承的。” 说着他将一只脚伸进烈火中,烈火自动腾出一道和他的脚避开。 “姓氏不同,天生自带的术法也不一样,姞是第一代女祭司孕育,她后代会雪族所有的术法,称为全术法,是雪族最尊贵的存在。” “正所谓,觊觎神术,有如临渊羡鱼,树大招风,名高引谤。” 旌收回架在烈火灼烧的脚,声音里多了几分慢调子。 和珩靖懒洋洋姿态懒散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旌的语气里多了阴森,少了珩靖那份高傲淡薄。 “姞没传几世就被单一术法的族人迫害。” 他重新挑了一具尸体坐下,“他出生时就遇到雪族内乱,被卫国西侯爷带回卫国,养在府上改了珩靖这个名字。” “我们雪族人和你们不一样,高贵的术法加持,让我们比你们这种中土之人开智更早,从来到这个世间,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记忆里。” “他虽然养在西侯府,但什么都清楚,所以会常常会雪族找我,我们一起领悟术法,探索天生自带的无限精妙之处。我们没有师傅,也不需有师傅,有彼此就够了。” 旌言语间,似乎思绪飘到了别处,整个人脸上的阴鸷淡了许多。 他的每一句话砸进司徒苍羽耳里,都掀起惊涛骇浪。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有彼此实在是把心都快掀烂了。 【果然,我从未认识过他】 一种一厢情愿的感觉,不断往外冒,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手指深勒出一道道红白印记。 旌似乎正在兴头上,阴森的语气里藏着若隐若现的追忆 “十岁前,我们就参透你们中土之地这些国,都是些废料。他当时想助卫国皇帝统一中土之上所有国,可惜那老儿只知道养花逗鸟。” “启鹤玉那狗东西,从小就爱缠着他,我几次想弄死启鹤玉,都被他拦下了。” 他突然看向司徒苍羽 “说实话,没发现有你存在之前,我时时刻想弄死启鹤玉,发现有你这个小废物后,我更想弄死你。” 说完他露出满眼杀气。 司徒苍羽太熟悉这种眼神,看来在很多他不知道的日子里,旌都在想弄死他。 倏然,他露出一抹笑是不带任何杀气的笑,“我们曾约定,等启鹤玉那狗东西继位后,他就和我一道回极寒,那里才是我们雪族的神殿和信仰。” 须臾间,他的眼里又露出熟悉的杀意,“可是,后来,你这个废物出现了,一切都变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语气里全是暴戾之气。 他朝着司徒苍羽,歇斯底里吼道,“要 是 没 有 你,他 就 还 是 我 的!我的!” 第348章 司徒苍羽,受死吧! 旌的癫狂怒火,让司徒苍羽产生一种异样情绪。 【珩靖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为什么要招惹我。】 【难道启鹤玉和珩旭那些,我与他羁绊的过往,都是他一手捏造的?】 七年时光,充满了谎言和虚假。 【青梅竹马的情谊,他说抛弃就抛弃,那和自己这个事事不如他的平凡人,又算什么呢?】 第一次见到珩靖,那种强烈的自惭形秽,惶恐不安的感觉,再次布满全身。 这辈子的所有伏低做小,都用在了珩靖身上。 再看看眼前这位,与他并驾齐驱,相得益彰的发小,自己确实没什么耀眼又过人之处。 他眼睛有些酸痛,淡淡对着近在咫尺的人说道 “嗯,是你的,不是我的。” 话很轻又很低,像是在对旌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盛怒的人,突然灭了火,他盯着司徒苍羽看了好一会儿,又重新坐了回去。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司徒苍羽无比挫败的看着不远处烧焦的尸体。 旌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苍羽。 半晌,司徒苍羽回头,与旌对视,问他 “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找上我?” 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在过去的七年之间。 这个问题时不时都会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却从来没打算深究,尽管在那煎熬孤独的四年里,他依旧守着往日的甜蜜岁月前进。 此刻,他却很想知道。 【他身边明明有一位样样出挑的人,却费尽心思招惹自己。】 【和旁人有双宿双飞的诺言,还一次次动情的说着‘等我’。】 无限悲伤涌入全身,刚调养平稳的气息,被搅乱如麻。 胸口一阵剧痛,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要死了。”旌开口总结道。 司徒苍羽袖口被鲜血浸湿,他没察觉到,依旧用袖口抹嘴角。 袖口蹭在嘴角和侧脸,又染上一大片红,哪怕此刻他身受重伤,眉宇间那股将军威严气势。 他动了动嘴角,淡笑开口 “所以你也不知道?” 旌没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茫然猜测。 “你在四周十国名望最高,又是公然的出类拔萃少年将,他当然想找你玩玩。” 旌语气透着五分嘲讽五分轻蔑。 司徒苍羽没心思去分析这话的真假,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真假无关紧要,只是想要一个结果。 冰墙外的将领,天绳云梯已经架好,梁兵陆续爬上云梯,朝着摩天触日的洞口攀爬。 司徒苍羽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冰墙外。 拔出插冰冻地上的长剑,在膝盖上擦拭剑刃上的血渍。 “你这么想杀我,也是因为他?” 司徒苍羽又提出一个问题。 不等旌回答,他继续平静开口 “哪怕他真的死了,你依旧要置我于死地。” 他停了一下,眼底泛出一丝冷嘲,“是不是侧面证明,他早就对我心生爱慕,这才使得你千方百计诱我入雪国。” 这句不是疑问,是陈述事实。 以旌的术法本事,他能凭空制造出万里冰川。 当然也能在老寨、亦或是断崖都能有手段要了他的命。 至于为何一定将他诱到冰川来,无非是想将十几万梁兵一同葬送。 司徒苍羽一直以为是自己主动谋划攻打雪国,其实一切都是因风吹火的推动。 “没错。” 旌爽快承认,阴森一笑继续,“从知道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无比厌恶你。” “若不是为了坐稳族长高位,我早就要了你的狗命。” 旌声音透着憎恶,恶狠狠道 “他即便对你真有爱慕,那又怎样,反正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以前是他死了,你活着。现在是你快死了,以后就只有我和他。” 司徒苍羽把擦干净的剑收进剑鞘里。 “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哪儿嘛。” 司徒苍羽下巴朝着冰墙外,“让他们都上去,我就告诉你。” 旌宽袍一挥,高筑的冰墙消失。 齐涮涮的一排士兵手拿火铳指向旌。 魏鹰扬大声呵斥 “你手下全部伏诛,强弩之末还不束手就擒。” 旌踩着尸体缓缓起身,目光一直看着司徒苍羽,好似没注意到围上来的一群人。 诡谲一笑,“好啊,小喽啰而已。” 司徒苍羽没料到他会爽快答应。 须臾间,他懂了为何旌会爽快答应。 他扭头对魏鹰扬下令 “听令,所有梁兵,迅速撤退,不可延误。” 话毕,朝着士兵摆手示意退下。 “主帅,他们不能退。”魏鹰扬坚持道。 “火铳对他没用,留下只是多几具尸骨。” 司徒苍羽冷声开口。 这话不假,从跌入冰谷,亲眼看见旌凭空化物,他就知道,这些青衣人和旌不是一个段位。 一个简单的冰墙,上百把火铳也射不穿,再多的梁兵和火铳,也是徒劳。 司徒苍羽在治军上拥有绝对权威,所以即便他不开口。 魏鹰扬也能从他的眉宇间读懂,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以,只能应令行事,带着一帮人退下。 冰谷一角,再次只剩下二人。 司徒苍羽突然又有些好奇,“这辈子,你除了围着珩靖转,难道没其他事可做吗?” 旌诡谲的脸上,瞬间怔愣,好像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确实难以回答,旌想了好一会儿,“他一直占据我的全部岁月,为了他我可以争夺高位,可以跑遍塞北、深海。只要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夺过来。”语气里充满邪恶霸道。 “那你还用傀儡置他于死地?” “因为你这个狗东西,他想和你长相守,我岂能让他如愿。” 说着旌轰然阴笑。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心道 【真他娘的疯子。】 倏然,旌幻化出一堆箭雨,牵制住司徒苍羽。 同时,整个冰谷开始晃动,随着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随时山崩地裂,天塌地陷。 司徒苍羽朝着上方望去,只见远处的冰裂壁崖,宛如活了一般,不断缩紧靠拢。 【这是,闭合缝隙?】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周,巨大的冰裂壁崖四周,都在往里缩进。 “你答应过我的,放他们出去。” 司徒苍羽看着因摇晃不断从云梯掉下来的梁兵。 旌冷笑道 “我反悔了。” 须臾他有开口,“我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让他自己乖乖来。” 话音为落,他开始嚣张又诡谲大笑起来。 宽袍下的手臂慢慢抬起,一把冰剑幻化再手,随着冰剑舞动。 冰谷裂缝山摇地动,增速迅猛,冰裂壁崖缩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司徒苍羽,受死!”尖锐又阴狠地声音响起。 第349章 谁?你说你见到幻羽了? 缝隙裂缝越来越小,天塌地陷,仿佛随时会把所有人埋在万丈冰谷下。 刚擦拭好的长剑,再次出鞘。 利剑和冰剑的对峙,利剑碰撞声刺耳又尖锐。 旌一手挥剑进攻,另一手控制冰谷不断缩进。 猖獗嚣张的笑声,响彻整个冰谷。 司徒苍羽本就这了伤,加上天旋地转的摇晃,让他的每一下奋力反击,都格外耗费力量。 三、五招之下,司徒苍羽颓势渐显。 倏然,他从袖口划出短匕 ,趁旌得意忘形之际,长剑为虚,短匕为实,再次朝着旌刺去。 寒光划过,白刃染红。 他这次没有听旌的建议,比着右边刺去。 而是刺在旌的胸口中心。 旌明显一震,地动山摇的冰谷突然停了下来。 一股强大的气流,把司徒苍羽震开整个身体被砸在冰墙上,五脏六腑被撞得仿佛移了位。 旌手里的冰剑消失了,他一手按着胸腔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苍羽 “你怎么知道?” 司徒苍羽扶着冰墙缓缓站起来,扯动嘴角,嘴里的鲜血不受控往外流,他也懒得擦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 “他喜欢拉着我的手,放在他正胸口上,感受喧天的心跳。” 那是珩靖靖常有的动作,总是很霸道的拉过他的手,让他手心贴在自己正胸腔上,有时汹涌澎湃,有时热烈平和,他太熟悉了。 所以,当旌道出珩靖靖雪族人身份时,他就已经猜到。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只不过一道伤口而已。”旌阴鸷一笑,正胸口受伤的地方,迅速蔓延出一团冰霜,刚流出的血也被冰封凝固。 “不自量力的小丑。” 旌重新站直身子,伸手理了理因对峙扰乱的红发。 手中再次幻化出无数冰剑雨,犹如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网,铺天盖地射向司徒苍羽。 “喝!——谁——敢——伤——我——主——子!” 头顶上方传来拉长音尾的呼喊。 一抹红光砸在旌幻化箭雨的手臂上,顷刻间,漫天的箭雨在司徒苍羽面前戛然而止坠落。 司徒苍羽本能朝着头顶望去。 一道红衣人影,犹如光影般缠上旌,又如灵蛇般迅猛出击,招招牵制对方用术法的想法。 司徒苍羽借着火光,定睛一看,瞬间脑子全麻,本能的提剑朝,他不是去助力的,而是要把两人分开。 “主子,你让开,我来。” 红衣人影开口,有些不满的对着闯入战局的司徒苍羽说道。 司徒苍羽朝着旌开剑袭击,旌虽然没时间幻化出冰剑相抵,但闪避却十分灵敏。 他的每一处闪躲都是往想拉开双方距离,然后红衣人偏不如他的意,手中红绸缎死死圈住一个小圈,将两人围在一团,每次见旌刚拉开距离,红衣人在红绸缎的助力下,丝滑上前,灵蛇般迅速又灵敏的出击。 司徒苍羽见缝插针入战,边打边开口 “胡闹,谁让你来的。” 红衣女子一派天真的笑笑 “偷跑来的。” 语调带着几分调皮 “主子,你先上去,这红头怪交给我。” “骂谁呢?你才是红毛怪。” 旌不满对骂 “狗屁将军,还不如个丫头。” “红毛怪,你敢骂我主子,我削死你。” 红衣人瞬间发怒,手肘朝着司徒苍羽伤口推去,把司徒苍羽推出了对仗外。 红色绸缎犹如一条红蛇,在红衣人手中栩栩如生,徒手擒拿的招式,专挑旌最薄弱的部位击打。 旌是靠高深莫测的术法取胜,而术法幻做利器需要间隔时间和空间,红衣人的招式恰恰不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所以数招之后,旌明显出现颓败趋势。 不过嘴上却一点都不输仗 “小丫头,你再骂,我就把你做成鼖鼓。” “红毛怪,吓唬我,死红毛怪” 眼见红衣人用红绸勒住旌的脖颈。 司徒苍羽大声高喊 “小琳,不可伤他性命。” 红衣人闻言,扭头快速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得意洋洋摇了摇头。 手上的红绸又紧了紧,勒得旌煞白的脸色逐渐泛红。 “红毛怪,谁准你骂我主子的” “我主子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旌四肢都被红绸嵌住,小琳像是逗小玩具一样,手指勾着旌的红发,仔细盯着旌看,最后总结 “嗯,你长得真好看就是人坏。” 旌被小琳带出了冰谷,坠落谷底的士兵,因为小琳的到来,重见天日。 “小丫头,你打算这样贴我多久。”旌不满开口。 小琳从把对方制服后,几乎是整个人挂在旌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旌背了个小姑娘。 “红毛怪,我知道,只要我和你拉开一点距离,你就会使坏,我才不上当。” 小琳笑得一脸灿烂。 “主帅,军营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等出了冰川再仔细包扎。” 魏鹰扬看着司徒苍羽身上多处伤口,开口说道。 司徒苍羽由着军营处理伤口,抬眸朝四周扫了一圈,“只剩下这些了?” “嗯,地面裂缝时,所有人都在正中心,根本来不及躲避,活下来的只有这些了。”魏鹰扬低头答道。 “派人去找找周岳和小瑶。” 说着,司徒苍羽朝着左边白茫茫的山体望去。 魏鹰扬应声吩咐,另一位副将开口 “主帅,为今之计,我们先撤出冰川为上。” 司徒苍羽闻言,侧头看向不远处被红绸缎裹成粽子的旌,和用红发编小辫的小琳。 “传骑兵中郎将。” 中郎将上前,司徒苍羽冷声质问 “小琳是跟着你们来的?” 中郎将闻言,大喊冤枉 “主帅,出发前我们没见过小琳姑娘,幻公子把西极马交给属下时还说带着小琳姑娘去楚城。” 军医包扎伤口完成。 司徒苍羽起身,走到旌旁边蹲下,看了旌一会儿,狐疑道 “为什么对这小丫头手下留情?” 小琳也学着司徒苍羽的样子,盯着旌。 司徒苍羽的话音未落。 她先开口反驳 “主子,我明明比红毛怪厉害。” 说话间,赌气似的,拽了一把刚编好的红发小辫。 旌吃痛蹙眉,随即露出一抹邪笑 ,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司徒苍羽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跟谁来的?怎么来的?” 这是对小琳说的话。 编小辫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知道犯错的小琳,低头不语,躲避司徒苍羽丢来的质问。 “小琳。” 他正声喊她。 小琳本能乖巧抬头看向司徒苍羽。 “你怎么知道和他打,要用赤手近战?” 两害取其轻,小琳再心里掂量了一下,比起偷跑大罪,第二个问题对自己伤害更小。 “小姐说的。” “?” 小琳见自家主子满脸阴沉,指着远处,解释道 “就在那儿,我碰到了羽小姐,她让我不能给这红毛怪半分距离,用近战压制他。” 司徒苍羽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你说你见到幻羽了?” “嗯,对啊,羽小姐。” 小琳天真答道。 小琳自顾自继续 “羽小姐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主子,你怎么了?” “早知道羽小姐在这里,我该把聪哥哥骗来,这样他也能见到羽小姐了” 第350章 主帅,该撤了 倏然,司徒苍羽抓着旌的衣襟,厉声质问 “你在宫殿里说,要找的女人是谁?” 旌看着他,眼里全是要死不活的无所谓。 司徒苍羽也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松开了他。“你是想找羽姐。” 旌眼眸划过一丝意外。 小琳对旌的态度十分不满,她用力拽了拽旌的红发,告诫道 “不许对主子无礼。” 旌转头对着小琳说道 “他是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小丫头,好好说说你和珩靖靖什么关系?” 小琳根本就不认识珩靖,没好气嘟囔 “什么靖靖,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你身上带着他的秘术,还说不认识。” 旌追问。 小琳不喜欢有人逼着她问问题,又是用力拽了一把旌的小辫 “闭嘴!” 司徒苍羽看见这一幕,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这才是旌故意落败的缘由。】 【小琳天生自带的弑杀之气,是立青君让青灼教她道法压制的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同一个人。】 【什么道法,那明明是珩靖靖亲传秘术。】 几位副将已清点好存货的兵力,这场对战,梁兵只能称为险胜,虽然屠杀了青衣人,但从战损来看,实在是损失惨重。 “主帅,该撤了。” 一位中郎将上前提醒。 司徒苍羽原本是打算让几位副将去搜救小郡主,但当听到幻羽也来了。 他必须留下,亲自把幻羽找回来,最好是找到后立刻带回梁都城。 这些年,长公主和司徒侯爵爷,无时无刻都在牵挂这位五、六年之久的义女。 就连留在楚城的司先生,每回来信问得最多的也是找到幻羽没有。 幻聪当年在雪国住了近一年,他那么怕冷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全是奔着找幻羽去的。 司徒苍羽看了旌一眼,又看向小琳,他知道现在只有小琳能钳制住旌。 蹙眉问道 “羽小姐,还和你说了什么?” 小琳停下编小辫的手,仰着头想了想 “嗯羽小姐说这个红发怪留不得。” “嗯还有还有哦我还问了她姐姐在哪儿,羽小姐说,姐姐晚点会去边城找我。” 小琳口中的姐姐,是她亲姐姐小珠。 当初孤身闯入韩国,就是为了追随幻羽。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狂笑 ,“司徒苍羽,还是你这位义姐心狠手辣,一上来就要我的命。” 旌眼神里满是张狂,“杀了我,你们休想找到那位可怜小郡主。” 拿准了司徒苍羽会去救小郡主的心思。 司徒苍羽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笑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反正她都不能活着出雪国,是死是活又有多大关系,我若是拿着小郡主的半截衣袖回梁国交差,也自有我的一番说辞。”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什么,“喔,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其实珩靖靖的事情,我是瞎编的。” 他朝着旌走近,边走边说 “‘我现在想起来,你在谷底突然变卦的原因。” “是想让我做诱饵,逼他出现是!” “可惜了,你就算在谷底真杀了我,他也不会出现。” 司徒苍羽缓缓蹲下,与旌平视,满眼寒意看着他。 从司徒苍羽告诉他人活着开始,旌至始至终一直没怀疑过。 突然听到是一场骗局。 蔚蓝的眼瞳,瞬间放大变成青绿色,错愕又愤怒的吼道 “你敢骗我?” 一股巨大的能量扯着捆绑他的红绸缎。 司徒苍羽起身,朝他退了几步,朝他仰起下巴 “你凭什么在意他,你这种得不到就毁掉,只会将人逼走。” “若你们二人,从小真是两小无猜,他怎么会无端抛下你。” 他顿了顿 “凡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么多年,你没想过,他抛下你,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反正骂的很脏” “你你胡说明明就是你” 旌对着他怒吼。 引来所有士兵侧目,对司徒苍羽口中的‘他’ 很好奇,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能让本事滔天的人破防狂怒。 司徒苍羽似乎戳中了旌,从谩骂到最后只剩下极力否认。 “主子,你别激他了,我快控制不住他了。” 小琳紧拽着红绸缎。 司徒苍羽抬手,几位副将纷纷上前,他沉着开口 “带着人撤离。” “把他带给珩旭。” 说着他扫了一眼四周,问 “小十七呢?” “十七跟着周岳了。” 另一位中郎将答。 “行,你们都撤了。” 他看向魏鹰扬,补充道 “你带着一队人跟着我,去找羽小姐。” “主帅,要不还是属下去找羽小姐!”魏鹰扬担心他的伤。 “羽姐我要自己找。” 停了一下,“况且,你就算找到了,也把人带不回来。” 这是实话,所有将领都知道这位羽小姐脾气,是司徒苍羽都忌惮几分的主儿。 旌被小琳扯着离开前,朝着司徒苍羽露出诡谲一笑,“好好找,我给你留了件礼物。” 司徒苍羽看向他,眼瞳依旧狂怒时的青绿色。 种种迹象,都表明珩靖靖在旌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其实他对着旌说得那段话,也是想对自己说的,无数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这趟雪国,拨开了遮蔽已久的迷雾。 名苑楼,立青君、青灼或许还有以其他什么身份闯入自己世界里的人。 珩靖靖实在是太聪明了,他猜不透。 因爱生恨的旌,同样也没看透。 望着红发及地,行为癫狂怪张的人,一步一步走远。 他想【若没有肩上的责任,或许也会成为旌那样。】 “主帅,我们该走了。” 魏鹰扬提醒。 万里冰川本就是旌幻化出来的,冰裂谷后,冰雕建筑宫殿全部坍塌,围绕四周的冰川,宛如经历过一场浩劫,只剩下断壁残骸。 唯有一处,依旧高耸林立——左边白茫茫的山体。 “主帅,远处的冰封山体一眼看上去不远,其实有二十里距离,周岳那边得来的消息,他早到了南疆族族长和另一位雪国尊长,刚才那谁不是在嘛,属下就没及时汇报。” 魏鹰扬边回禀边解释。 “走,” 他翻身骑上骇钰雪驹,问 “食铁兽是不是也在那边?” “周岳没有说食铁兽下落,不过既然找到了南疆族长,想必食铁兽肯定也在。主帅放心!” 司徒苍羽没开口,打马穿过断残的冰川墙体。 【羽姐既然知道我来了,怎么不找我?还有,她来这里干嘛?难道也是救小郡主。】 【但是,羽姐向来看不上皇太子,况且她的性子也不像母爱泛滥的人】 第351章 入定守一? “主帅,就让小琳看着旌,能行吗?” 魏鹰扬不安问道。 毕竟小琳这丫头,虽说从小混在军营里,可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扼制雪国族长这样的大魔头。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其实小琳从天而降,满身红衣落到他面前时。 他就已经知道,现在的小琳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心性还是天真如孩童,可那股封禁的弑杀之气,已经被冲破了。 “你们这一路,都没察觉小琳跟来?” 司徒苍羽蹙眉反问。 “没。” 魏鹰扬察觉这样回答太过简单,又补了一句 “可能是跟踪周岳找来的,不过小琳姑娘的功夫,历来都比我们厉害,她要是躲在暗处,估计周岳也察觉不到。” “对了,主帅,小琳姑娘绑旌的那条红绸,是你给她的吗?她用红绸钳制旌那几招,简直出神入化,太得劲儿了。” “没想到旌居然被她拿下来,现在活脱脱成了小琳打扮娃娃的物件。” 魏鹰扬说完,不经想到小琳给旌扎一头小辫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通知珩旭没有?” 司徒苍羽问。 “主帅放心,我们攻进冰川前就已经让小十七送消息出去了。” “嗯。” 不到半个时辰,司徒苍羽的骇钰雪驹赶到了冰封山体脚下。 “主帅,属下先带人去找周岳。” 魏鹰扬翻身下马说道。 司徒苍羽仰头看着整座冰封山体,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莫名熟悉。 “不用找,直接放信号。” “放信号?”魏鹰扬担忧道。“我们是来找羽小姐的,信号一放出去,她肯定也会知道,会不会躲起来?” “无妨,以羽姐的性子,就算她不愿跟我回梁国也会出来见一面。” “旌现在在我们手上,他手下的青衣也都绞杀了,想来这座冰山没什么大威胁。” 魏鹰扬依照司徒苍羽吩咐行事,信号刚放出去,半山腰就出来几位梁兵,朝着司徒他们挥手。 “主帅,是周岳手下的兵。” 魏鹰扬兴奋开口。 司徒苍羽正手里拿着千里镜扫视整座冰山,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走,上去。” 说着他收起千里镜,翻身下马。 整座冰山体,犹如一个巨大冰山,除了冰什么都没有,冰封的地面不能驾马,只能步行上去。 四肢均受过伤的司徒苍羽,几乎每走一步都扯着伤口,他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包扎好的伤口扯一下都在往外渗血。 可是他感觉不到强烈的痛。 从那句:他原名为【姞 ji】清气满乾坤的寓意。一直到后面和他旌每一句对话,他五脏六腑都被放在刀刃上磨,或许是忍太久了,太痛了,现在哪怕四肢都有伤,也不低心中地痛。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时刻提醒自己【将军可夺心。】【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 即便旌已经被遏制带走,大军也跟随而去。 哪怕只剩下一名将士在身边,也不能卸下将军之气。 片刻后,山腰招手的几名将士上前行礼。 “主帅。” “参见主帅。” “周岳呢?”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四周,他在千里镜里就看到山腰只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主帅,周副将在里面守着那位南疆族长。” 一位士兵答话,同时手指向身后的冰洞口。 “啧,旌这家伙,上辈子是地鼠,不是深渊谷底就是狗窝鼠洞。”魏鹰扬嫌弃吐槽 “主帅,让属下进去看看,你就待在外面。” 司徒苍羽看着洞口,里面被冰雕照得雪亮,一眼能望很远。 【好好找,我给你留了件礼物。】 耳边想起旌临走前说的话。 “走,一起进去。” 司徒苍羽朝着冰洞口走去。 “主帅,委屈一段路,这段洞口是旌制造的,所以比较矮,走到里面就宽敞了。” 一位士兵解释道。 司徒苍羽弯腰朝前走,眉心微动扫了一眼说话的士兵,顿了一下问 “你怎么知道?” 士兵回答 “是里面另一个人说的。” 另一个人,还有谁? 司徒苍羽没再问,继续朝前走。 果然,弯腰穿过一个冰洞拐角,进入另一座冰雕宫殿中,和旌那毁掉的宫殿差不多,宽敞、明亮所有都是用冰雪幻化出来得。 周岳带来的士兵,都围在宫殿中心一团。 “主帅来了。” 士兵先开口。 围成一的人纷纷闻声回头,随即朝着司徒苍羽行礼。 食铁兽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到司徒苍羽面前,用整个脑袋去蹭司徒苍羽。 “见过司徒将军。” 司徒苍羽愣了一瞬,才想起这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 【绥】。 以为和旌的内斗中已经被杀了,没想到还活着。 “你怎么也在?” 司徒苍羽揉了揉食铁兽毛茸茸的头,含笑问道。 “主帅,属下们救甯前辈时,一并发现了被囚禁的绥前辈。” 周岳抢先开口。 司徒苍羽颔首。 “老夫,多谢将军施以援手。”绥行礼谢恩道。 司徒苍羽余光扫到不远处盘腿而坐的人,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他边朝前走边问周岳 “你们找到甯前辈,怎么不直接撤退。” 说话间,走到了甯跟前。 司徒苍羽目光扫过甯,他的盘腿坐姿和神态,与当初珩靖在无崖峰疗伤一致,也与那幅伏地魔画像上的坐姿一致。 【果然,旌说得没错】 “甯前辈这是怎么了?” 他开口问 “将军不用担心,甯只是进入了入定守一。” 绥开口说道。 “入定守一?” “没错,入定守一是雪国术法的一种,它能让人快速进入高度宁静状态,通过先深度内观在由内向外衍生,从而控制时间走向。” 绥说完,周岳立马补充解释 “当时救甯前辈出来时,时间快来不及了,所以前辈就在此处了。” 司徒苍羽颔首,转头问绥 “前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里始终是旌幻化的,不能待太久。” “只要将军不需要时间延缓,随时都能让他醒过来。” 绥顿了一下 “将军,旌死了吗?” “没。” 绥语气有些紧张 “怎么不直接杀了他。他若不死甯就不能放手延缓时间。”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蹙眉道。 “唉呀,将军有所不知,旌的术法已经和先祖辈【姞】一样,是一个全术法者,一旦甯解固延缓的时间,他除了恢复驭雪术法,其他术法也会一并解禁。那时候就无人能敌,只有杀了他,若不然不仅甯不能醒过来,就连将军你手下的士兵也出不了雪国。” “不是说雪族全术法是天生的吗?他不是【姞】那一脉的,怎么也会所有术法?” 司徒苍羽狐疑问道。 第352章 见到羽小姐没有? “其中缘由,老夫也不知。” 绥叹了口气 “他是小辈儿,自幼喜欢独处,在内乱之前,几乎没人注意到他。” “将军你可能不知道,雪族时常内乱,特别是三十年前雪族女巫爱上一为男子又遭背叛后,这几十年雪族内乱就没停过。” “旌一开始并不出众,几乎是所有上位者最不起眼的一位,没有背景没有追随者。” “直到八年前,他开始在内乱中使用全术法,收复大量优秀的单一术法青衣后,才正式锋芒毕露。” “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姞】一脉的后代,后来发现不是,他为人张狂诡谲,行踪不定完全查不出他是怎么会全术法的。” “所以,最后你最后是败给了他的全术法?” 司徒苍羽记得,当初见面时绥已开始和旌争夺族长高位。 “也不全是。”绥答。 “?” “将军既然能马踏雪国领土,应该已经清楚我雪族和中土之地异国不同。我们没有君臣之说,雪族人从出生起就把人分界线,上层术法族人和下层不同族人。” “嗯,本将知道。”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沉声开口 “不瞒前辈,这次出征,南边齐国、北边萧莜部落和卫国都有进入了雪国,现在正在将雪族下层百姓围堵至西部极寒。” 司徒苍羽原本以为绥早就身亡了,但是现在人还活着,所以对于逐放雪族百姓的事情,他也没打算瞒着。 “无妨,老夫要说的也正和这件事有关。”绥淡定开口。 “和下层百姓有关?” “嗯,雪族下层历代不沾染上层争斗,可是,旌上位夺权时打破了这一个格局。他用屠杀下层百姓为要挟,迫使所有争权者投降。” 屠杀百姓,是四周十国当权者最喜欢用的方式,用最低贱的百姓制造最动荡的混乱。 “千百年从未有过旌那样残暴的族人,他抓了一批下层百姓到上层地界,邀请所有上层族人前去观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跪地的下层族人用锋利的冰刀,一刀一刀砍下他们头颅。装入冰雕盒子里送给每一位上位竞争者。” “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是所有上层人想都想不到的做法。” 绥肉眼可见的气愤,声音带着颤抖 “许多竞争者不忍他再杀害下层百姓,主动放弃竞争,每退出一位竞争者他就会减少一批屠杀。” “我族本就受天恩者,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吾既已得为人,是一乐也,是天生上层者的信条。旌违背这一信条,并用它要挟下层者性命。” “作为天生上层者,怎能忍心看着下层惘苦,所以只能都退出争夺。” “你们都这样退出,他真的会收手?” 司徒苍羽没想到,雪族内斗居然是这样结束,不知道说他们天真还是仁慈。 绥点了点头,“旌坐上高位后,就没再对下层百姓施暴。当初的竞争者,这几年也都被他暗中杀害。” 嗯,这样的手段,很符合四周十国争权的思路,看来旌和珩靖一起学了不少四周十国谋权手段。 绥朝他无赖一笑,“老夫知道将军想问,为何老夫还活着。” 不等司徒苍羽答,绥吐出一口重气 “是甯救了我,让我乔装成南疆人留在他身边。” “内乱这近十年,旌把所有心思全用在消灭竞争者上,但是,四年前他突然变了,对我们监管松散了许多,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图霸四周十国上。” “也正是因为他松散,老夫当初才能在甯的引荐下见到将军一面。” 绥虽然想不明白四年前为何旌转了性子,但司徒苍羽心里十分清楚。 亲手谋划杀了自己的挚爱,也只剩下冰封四周十国,报复所有人这一件疯狂的事了。 司徒苍羽颔首,为今之计找到羽姐,救出小郡主,再让所有人撤离最紧要。 他沉思片刻,“前辈,以目前来看,甯前辈能撑多久?” “延缓时间秘术,入定守一最长两三年。” 司徒苍羽怔了一下,“用不了那么久,我救出一人就行,只是这个冰雕建筑安全吗?” 是旌幻化的,不得不防。 “将军放心,这座宫殿是老夫用术法构建,暂时不会受到旌的破坏。” 司徒苍羽想起进来时,士兵说得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主帅,这座山体我们都查过了没有别人。” 周岳对司徒苍羽说还要救人这件事上心。“要救谁?” “太子殿下嫡女玉絜小郡主。” 司徒苍羽沉声道。 “啊,小郡主今年不过七八岁,从西南到雪国千里路程,怎么可能?” 周岳震惊 “这冰天雪地,小郡主受得了吗?” “旌亲口承认的。” 司徒苍羽想到了什么,又问 “你搜山时见到幻羽小姐没?” 周岳仔细回想,最后答道 “羽小姐,她来了?没遇到啊。” “小瑶呢?” “哦,小瑶姑娘带着小十七去另外一个洞口了,她担心有人进攻甯前辈,所以守在那边。” 司徒苍羽想了一会儿,对着周岳和魏鹰扬吩咐 “周岳你继续守着两位前辈,魏鹰扬接替小瑶。本将带着小瑶去找小郡主。” 司徒苍羽见到小瑶第一句话 “见到羽小姐没有?” 不出所料,除了小琳谁也没碰见羽姐。 第353章 你别怕,我牵着你 “主子,是准备撤吗?” 小瑶问道。 “没,小郡主被带到了雪国。” “小郡主?” 小瑶顿了顿 “周副将说整座山体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别人。” 望着寒气逼人山体,司徒苍羽蹙眉想了想,让魏鹰扬把【绥】请来。 他不是不相信周岳,而是面对【旌】这样的敌人,是无法能用常规的经验方式,雪国、雪族人的一切,都远超与四周十国任何一个国。 他突然想起梁国祖训【夙愿】,从小奉为自己的毕生信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了,或许是祖父因为那桩婚事去世,亦或是卫国湖畔和珩靖靖第一次畅谈心中抱负半路中断的不甘。 时间太久了,他自己也分不清。 走雪国这一遭,本意是查出珩靖靖死因,可真相却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同时也是挫败不堪的。 【旌】可以肆无忌惮的用整个雪国,乃至整个天下作为背叛后的狂妄报复。 但自己不能,从小的教条,让他连多伤一位手下士兵都不忍心。 如果说珩靖靖让他第一次有了挫败,那旌就是他挫败后的重拳出击,伤的不是皮肉之躯,而是五脏六腑的锥心痛和无限放大的自我怀疑。 魏鹰扬把【绥】请来后,司徒苍羽让【绥】用他的方式重新探查一遍整座山体。 冰山体是平地而起的,这里面有什么门道,或许只有本族人才能看透一二。 【绥】受托,腾空而起仔细勘察整座冰山,因为被囚禁太久的原因,他的术法不能支撑太久,只能勘察完一小片,歇息片刻,再继续。 虽然四周十国江湖中也有功夫高深之人,但见到不用任何借力,凌空而上的【绥】。 魏鹰扬、小瑶和小十七震惊不已。 “主主帅,雪族人都这么倒反天罡吗?” “他飞得好高啊。”小十七感叹地,忍不住拽了拽小瑶的衣角,“小瑶姐姐,这是不是神仙。” 话传到司徒苍羽耳里,他看了一眼小十七。 这家伙,很多时候和小琳差不多。 他要是知道自家主子,会雪族所有的术法,上天入地,移山驭雪指不定会当场磕头叩拜神仙。 其实说起来,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一次见珩靖靖时,不也认为他像天外谪仙嘛。 司徒苍羽想到这些,不由自得嘴唇上扬。 过分忆往昔也不是什么好事,日子总是能搅动一个又一个瞬间,又在某一时刻,推翻所有美好 “主帅,按照【绥】前辈的说法,想要彻底把雪族赶到极寒,得先杀了【旌】。” 魏鹰扬开口想知道司徒苍羽的想法,毕竟旌的强大和可怕他在三场战役中有目共睹。 同时他也憎恨旌,想为冰谷下的十几万梁军亡魂报仇。 司徒苍羽的本意是想让把旌交给珩旭,因为出发前启鹤玉来信交代,擒获雪族族长后,一定要让珩旭审问过才能任由他处置。 不知道珩靖靖是雪族人是,他没推敲过启鹤玉这样做的深意。 但是,他很想知道,珩旭到底要审问什么。 按照时间推算,珩旭预计两天内就能赶过来,等他见过旌后,再处置也是来得及的。 “等珩旭见过再说,眼下找到小郡主最重要。” 司徒苍羽不想去揣测小郡主这件事,西南皇太子是怎样的心思,只是本能想救出,这位从出生就被亲生父亲当做诱饵的可怜姑娘。 话音落,他朝着小十七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一些。 “将军。” “小十七,你手里的青鸟能往别处送信吗?” 司徒苍羽挑眉问道。 “能,将军想往哪儿送信。” 司徒苍羽抬眸朝着某个方向了望,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西南边,送到梁国柯王爷手里。” “行,将军写好信了吗?属下现在唤青鸟过了。” 小十七刻不容缓开口。 司徒苍羽走到魏鹰扬面前,抬手撕了披风衣角,面无表情的咬破自己手指,淡定的把魏鹰扬后背当做桌案,写下一封血书。 写完后,他丢给小十七,促狭问道 “信比你青鸟还大,小青鸟叼得动吗?” 小十七一边折叠血书,一边朗声保证 “将军放心,使命必达。” 司徒苍羽扬眉一笑。 小青鸟叼着血书朝着西南放飞去,娇小身躯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小瑶不放心问道 “主子,就这么给柯王送信,会不会” “没事儿,柯王这辈子做人没什么原则,但对玉絜小郡主是实打实的上心。” “柯王爷也挺奇怪,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战功立了不少,他一样受封也没要。” 魏鹰扬忍不住接话。 司徒苍羽没出声,只是淡淡动了动嘴角。 约莫半个时辰,【绥】终于勘察完整座冰山体。 “司徒将军,整座冰山体向左右衍生数百里,老夫用术法勘察一圈,发现山体是用南疆秘术移了一整座山过来,然后又用术法把整个山体掏空,最后附上寒冰,铸建出一座无数小冰窖的冰山体。” 绥仔细说道。 魏鹰扬听完,难以置信问道 “前辈,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冰山体,是一整座山掏空后再在里面建了无数小冰洞?” 绥点头应答 “没错是这样的。”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吗?” 魏鹰扬刚发自肺腑自问,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找不道 “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是雪国。” “可是,周岳和我都查过,这座山只发现了现在这一出洞穴。” 小瑶不解开口。 “哦,姑娘有所不知,除了这个洞穴,其他的都被冰封藏住了洞口,所以你们没发现。”绥解释道。 司徒苍羽目光眺望远方,耳里听着几人对话。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绥前辈,有什么方法,能快速查到这些洞穴里有没有人?” 绥眉头紧锁想了想,片刻后抬眸看向司徒苍羽 “有,不过现在不行。” “什么时候行?” “要正午时分,得太阳如火球时老夫才能用术法勘探洞穴深处。” “可是,从我们进入冰川后,就很难见到太阳,若不是冰川宫殿被摧毁,现在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魏鹰扬说道。 “这座冰山体之所以看起来透亮如玉,沉雾遮天,看不见日光是术法作祟,老夫虽然无法驱散沉雾,但能算出几时赤日高悬,距离现在还有五个时辰,就是正午时分。” “所以,要等上五个时辰?” 司徒苍羽问道。 “是的,将军。” “那需要花多长时间勘察完所有洞穴?”司徒苍羽又问。 绥迟疑片刻道 “不敢确定,老夫术法日渐消退,且旌正值盛年时期,他的术法比老夫高许多,究竟整座山体是如何布局的,每个洞穴多深都无法预料。” 五个时辰太久了,不能干等着。 司徒苍羽听完,转身看向冰山,少焉后,他小瑶和魏鹰扬下令,“这个洞口不用守了,我们兵分三路,带人从西、南、北三面进行搜查。” 随即,他看向绥,“有劳前辈,帮忙把这三面的洞穴口打开。” 绥重新凌空而起,按照司徒苍羽交代,用术法打开冰封住的洞穴。 司徒苍羽、魏鹰扬,小瑶三人兵分三路,从山底开始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勘察。 —— “别怕,我牵着你。” 一个稚嫩又冷静的声音,回荡在雪窖冰天里。 第354章 有什么方法,能找到雪祭的地方? 抽泣声,掩盖了稚嫩的安抚声,哭嚎声被拉长,回荡在长长的冰窖里。 听得人全身毛发直竖。 小姑娘十分熟练的朝前走,嘴里嘟囔 “这里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只要往前走,就能见到爹爹。” “本郡主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冰房子,白白亮亮地,真好看” 说着说着,脸上挂起小小梨涡。 —— 隐蔽洞口被【绥】打开后,整座山犹如一个巨形蜂巢,密密麻麻全是洞口。 小十七站在司徒苍羽旁边,抬头望着整座蜂巢冰山,发出疑问 “将军,每个洞我们都要钻进去吗?” 洞高不过半人高,对于身量八尺的司徒苍羽来说,实在是卑躬屈膝,跟在一旁的食铁兽,压根进不去。 这或许就是旌说得礼物。 他挑了挑眉,抬了抬手指示意进洞。 冰洞里和外面一样两趟,除了弯腰前行,洞中没有任何异样。 司徒苍羽余光扫在小十七手上,愣了一瞬 “小十七,你拿着它作甚。” 小十七看了一眼手上的长戟,“将军,我喜欢这个长戟,不离身的。” 司徒苍羽无赖一笑,好好的近战死士,拿着两丈多长的戟,还做什么死士,做冲锋兵得了! 冰洞太长了,不知道走了多久。 反正,司徒苍羽感觉在走下去,弯着得腰都快断了。 冰洞里有岔路洞口,司徒苍羽遇到第一个岔路洞口时,已派随兵分开走。 然而越往里走,岔路洞口越多,近百号随兵,眼见快派遣完了。 司徒苍羽单手扶着后腰,朝身边随兵吩咐 “用斥候的方式,每道一个岔路口做上标记,最快的速度到达尽头,然后放消息过来。” 随兵领命,快速朝着无尽头的深处跑去。 司徒苍羽感觉身上的伤口微微发凉,好似要结冰霜似的。 他弯腰坐在地上,背靠靠在冰洞墙。 咬着牙撕手臂袖口,被鲜血浸染的纱布,赤条条暴露在外,伤口一直往外渗血。 他用指腹戳了戳纱布。 确实,被寒冰凝固了。 能清楚感受,全身每一处伤口,都在一下一下往伤口里灌冷冰,是一种刺骨的冷和痛。 “主帅,你的伤不能往前走了,我们折返!” 留在身边的最后一位随兵开口。 司徒苍羽扯下战袍衣角,迅速在浸红的纱布上饶了几圈,咬着牙绑紧,重新起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小小冰山洞,不在话下。”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坚定。 多年战役,锻炼出他有一颗强大的意志决心。 在困难中生长毅力,在黑暗中吸取前进的力量。 即便从冰谷裂缝出来,他就不适合继续战斗了,但不屈不挠的意志推动着他继续 这股强大的力量,不仅让他收复了乱世边城数国,还一路鼓励着他手下几十万梁兵。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探路的随兵传来消息。 顺着冰洞前行尽头是冰山体的另一面,司徒苍羽是从南边进入冰洞,然而冰洞的尽头是北边山体洞口。 司徒苍羽从北边洞口出来时,看着随兵递过来的司南盘,上面显示着北。 冻僵的指尖摩挲着司南盘,过了一会儿,“送消息进去,让魏鹰扬和小瑶都出来,再去把绥前辈请来。” 小十七坐在他身旁,用力一杵把长戟立在一旁。 长戟刺破冰土的声音,惊动了司徒苍羽,他目光随着看向长戟,突然想什么。 本能在腰间摸了摸,最后掏出那把价值连城的短匕,手腕轻轻一挥,短匕刀刃朝着冰洞口扎去。 “啪嗒。”一声,短匕掉在地上。 十七忙上前,捡起匕刃在袖口上擦了擦,最后双手呈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接过短匕,看了几眼,把短匕递到小十七面前,“你试试,让它扎进去,削一块儿冰下来。” 小十七一脸认真接过短匕,十足架势飞出短匕。 随即,清脆地 “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小十七依旧不死心,捡起短匕握紧想直接插在冰上。 冰和刀刃,谁都不服谁,都纹丝不动。 小十七使出全身力气,依旧不能把刀刃插进冰里。 “好了,小十七。” 司徒苍羽出声制止。 “将军,这冰有问题。” 小十七转头说道。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重新把匕刃收鞘,放在腰间。 【绥】先到。 “司徒将军,洞中有何蹊跷。”绥开口问。 司徒苍羽把一路下来,洞中详情说了一遍。 最后问道 “绥前辈,为何这座山体的冰和右边地陷下去的冰不一样?” 绥好奇,“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他一直被囚禁,根本不知道司徒苍羽所说的冰有什么不一样。 进冰川时,刀剑随意刺穿冰,和旌对战时,成排冰雕宫殿危如累卵坍塌,再到眼前冰山洞上刀枪不入的冰,司徒苍羽一一和绥说了一遍。 绥听完,踱步低头沉思。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将军,按理说,我们雪族驭雪术下的冰雪,和你们中土之上的冰雪没什么不一样,最多也就是比你们覆盖冰雪的时间长一些。” 他顿了顿,眉心突然拧成一团,犹豫开口 “嗯到时有一种情况,会出现眼前这种刀枪不入冰像。” “什么情况?” 绥迟疑片刻,低头说 “本族曾有传言,【生灵为祭,行驭雪之术,可铸就坚冰之躯,刀枪不入】。” 说完他解释道,“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言,因为太过违背天理,历代没人尝试过。” 司徒苍羽眸色一沉,声音带着笃定 “别人可能不会,但【旌】会。” 他几乎能断定,旌就是用了绥说的方法,才让整座冰山洞穴刀枪不入。 突然,联想到跟着江川的铁骑,至今毫无音讯。 “他——娘——的——禽——兽——” 厉声骂道。 小瑶和魏鹰扬几乎同时到达,恰巧撞见司徒苍羽怒火骂声。 这时候,谁都不敢上前答话,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司徒苍羽消气。 绥是第一次见到,满眼怒火,全身散发出强烈杀气的司徒将军,顿绝自审,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语气磕巴又小心开口 “司徒将军,是不是老夫哪里错了?”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重气,过了会儿才说 “和前辈无关。” 须臾,“有什么方法,能找到雪祭的地方?” 绥松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回将军,再等两个时辰,正午时分老夫定能给将军探出雪祭位置。”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问 “司徒将军,你怎么知道旌,一定用了雪祭?” 司徒苍羽闭上双眼,沉稳又冷静 “猜的。” 缓了好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扫了一眼杵在一旁的两人。 “有什么发现?” “主帅,属下在冰洞里遇见小珠姑娘了,她说在找羽小姐。”魏鹰扬上前一步作答,“小珠姑娘看上去很着急,属下想多带她一同见主帅,她不耐烦的甩开属下就不见了。” 第355章 老夫夙愿,望将军成全 小瑶震惊地看着司徒苍羽,“主子,羽小姐真在冰洞里?” 司徒苍羽颔首,“羽姐应该早就知道旌想抓她,但,她为何来这里,我也不知道。” “小琳碰见她了,还把擒获旌的方法告诉了小琳。” 小瑶迟疑片刻,“按小珠的性子,她势必会寸步不离地待在羽小姐身旁,怎么会单独找人呢?” 她想不明白,司徒苍羽同样也想不明白。 信号放出去了大半天,按照以前的性子,幻羽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他。 然而,不仅没来见他,反而还丢下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珠。 【几年不见,羽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猜了,先做正事儿。” 司徒苍羽开口。 “冰山体里太多岔路洞口了,单凭人力,就算把剩下的梁兵叫回来,也不够用。” 他轻咳两声,继续 “方才前辈说,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正午时分。” 两个时辰集中所有兵力,整顿歇息,两个时辰后,听前辈吩咐。 安排好后,魏鹰扬休整兵力,小瑶给司徒苍羽重新包扎伤口。 每一处伤口上的纱布,全都浸染了鲜血。 小瑶伸手解纱布,透着凉意的纱布,始终拉不开。 “主子,纱布好像结冰了。” 冰山上没有风,天是一片白茫,山也是一片白茫茫,但刺骨的冷冽,会往人心里灌,那是一种不寻常的寒。 司徒苍羽握着短匕的手停在半空,眉心微动地朝纱布扫了一眼,轻轻丢出两个字 “撕!” 染着鲜血的纱布被冻在一块儿,小瑶不敢用力,双手看似很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司徒苍羽把短匕放在腰间,抬手去扯纱布。 太过用力,冻住的纱布被他一整块拽起,纱布揭开一瞬,狰狞地伤口瞬间冒出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的痛。 小瑶麻溜的重新包扎伤口。 一旁的绥仿佛,感同身受地龇牙咧嘴, “司徒将军,这样会加重伤口,不如用烈火把纱布软化,再更换上药。” 小瑶迫不及待问 “冰山助燃的东西都没有,怎么能生起火?” “没有柴火,可以用衣布,从前主子最喜欢烧衣衫了,火焰燃得老高了。” 小十七抢先开口。 正准备休整的士兵听到,二话不说地纷纷割下身上衣角布料,丢在小瑶面前。 司徒苍羽根本没机会下令拒绝,就见到魏鹰扬拿起火星子,蹲在布料前点火。 留下来的梁兵过千,火焰一浪高过一浪。 司徒苍羽全身被烤得暖暖地,结冰的纱布顺利揭开,换药! 绥开口高赞 “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古语云:将心,心也;众心,心也。老夫今日算是亲眼所见,钦佩至极。” 须臾,感叹,“中土列国朝代更替连绵不绝,多是以兵变开始,又以兵变结束。” “百姓和皇帝,总是被绑在一起,皇帝新政百姓就会富足,皇帝昏庸无能百姓就会受辱。老夫以前认为,中土列国不如我雪族。” “今日见,梁兵割袍为将军取火,高义!上下同欲者胜,见将军如见中土列国英雄。” 他的话,带动了司徒苍羽其他思绪,“前辈谬赞,说起来,我有一事不明。” “将军请讲,老夫知无不言。” “前辈既为雪族上层者,为何起先我提到现在正在驱逐雪族人到极寒,前辈一点儿也没介怀,反倒有几分舒心之态?” 绥听司徒苍羽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又瞬间被淹没,“将军有所不知,我雪族本就适合居住在极寒之地,因此世代族长对北疆土地的觊觎,才逐渐形成了今日的雪国。” “老夫当年之所以想争一争那高位,就是打算带领雪族人返回极寒。” 他轻吐一口气,继续 “这些年,南来北往的通商买卖,各国之间建立商道、官道,这些都不是我雪族人擅长的。” “加上,我雪族人生来带有术法,这些术法本就是中土之地少见的,实在是不易和你们卷在一起。” 绥说得是实话,单一个旌,就能灭掉十几万士兵,这样的天方夜谭,传到四周十国滋生出来的贪欲,会形成新的恐慌、掠夺、硝烟战乱 “所以,这次前辈是打算带着雪族永居极寒。” 绥笑了笑 “老夫夙愿,望将军成全。” 两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绥先是腾空起身,立在半空俯瞰冰山体,然后让所有人去到到冰山体顶端。 司徒苍羽之前都在山底和山腰, 到山顶才发现,上面是一块儿冰封平底。 几位士兵纷纷开口,说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他们搜查山体时,明明山顶冰封陡峭,没有任何平底。 绥解释道 “几位小郎君别急,因为冰山体是术法幻化,他的形态和冰洞口一样,都被藏匿起来了。方才老夫破开洞口时,才将山顶真实面貌展现出来。” “司徒将军,你看这里。” 绥指着冰面上,拳头大小的红色。 “这是被血染后形成的冰面?” 司徒苍羽也不知为什么这么说,他是听到自己说完后,才反应过来。 绥点点头,“没错,而且是活人血。” 他顿了一下,“方才将军说有雪祭,老夫接着正旺赤日,用术法逼出了这带血的冰面。” “旌,真用了活人雪祭,他就是人间恶魔。” 绥激动又愤怒。 第356章 听说,你有一支踏平中土列国的铁骑 “前辈,你和旌都是雪族上层者,他当初屠杀雪族百姓,你们为何不联合杀了他?” 司徒苍羽和旌交过手,他清楚,若旌没有术法傍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绥和其他人都有术法加持,应该合力将他除掉,才是上策。 绥尴尬一笑 “不敢欺瞒将军,雪族上层者,还没有人能在旌手上活过三招。” 倏然,他好奇问 “将军和旌交过手?” 司徒苍羽点头,“嗯,他术法厉害,第一次交手十几招后就落了下风。” 绥面露惊喜之色 “将军披靡,将军没有任何术法能挡下十几招,可见将军功夫高深,不愧为中土之地列国将军之首。” 司徒苍羽心底一笑,好家伙,半天功夫,夸人还夸出了新境界。 “在高的功夫,在变化莫测的术法面前,都显得徒劳。” 司徒苍羽说道 “找到山体有人的地方没有?” “找到了,整座冰山体,好几处都有人。” 绥答话,然后又说 “因为雪祭,所以这座山体不是它本来的真面貌,老夫需要把山体真貌逼出来,有劳将军让所有士兵,在此处坐好,无论地动山摇也不要被震出去。” “好。” 司徒苍羽答。 随即,魏鹰扬熟练整顿士兵。 “前辈说山体会摇晃,那山体里的人会有危险吗?” 司徒苍羽担忧问。 “将军放心,老夫只是逼出山体真貌,山体里的人并不会有危险,就像我们重新给自己换一件衣袍一样,手上动静大,五脏六腑却安然无恙。” 绥解释。 待安顿好所有人,绥再次腾空而上,悬在半空,稍焉,天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抹日光穿过绥头顶,直直射在山顶梁兵身上。 紧接着,冰山体开始摇晃。 司徒苍羽有种又回到断崖和冰谷中的错觉,一阵强烈的不适蔓延全身。 经历过坠落冰谷的梁兵,手挽手席地而坐,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屏气凝神等着下一刻。 突然,“轰隆。”一声,响彻云霄。 所有人仿佛往下掉了一大截。 山体上,不断有白雾向上冒,很快将所有人罩在白雾下,整个山顶形成云雾一片。 过了一会儿,一缕阳光再次透过云雾,穿了进来,重新映在所有人身上。 渐渐白雾消散,日光变得灼热。 “主子,你看。” 小瑶先开口。“像不像你给过的那张图?” 司徒苍羽顺着小瑶手指方向,又朝山顶边走了几步,俯瞰整个山体。 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完全是照着,当初珩靖靖给自己那张羊皮画上样子描绘的。 那张画距离现在有六、七年了。 【难道,在那时,旌就开始谋划建造这座冰山体?】 【可是,他明明认识画卷上的那些字,为什么故意说不认识?】 还没来得及细想,绥落在了他身旁,打断了思绪。 “前辈,你脸色不太好。” 司徒苍羽明显察觉,绥的气色和之前差了一大截。 “没事儿,老夫年纪大,又多年没用术法,歇息片刻就行。” 他话音未落,整个身体朝后倒。 几位士兵眼疾手快接住人。 小瑶上前把脉察看 ,“主子,绥前辈脉象虚浮入丝。” 司徒苍羽摩挲着短匕上的宝石,片刻后下令 “把前辈带给周岳,让他好生照料。” “剩下的,该我们亲自上场了。” 说完他重新走到被血侵染的冰面,拳头大小的血色冰面,已变成了圆月大小,并且不断向外蔓延 司徒苍羽虽然不知道,小郡主和幻羽在冰洞什么地方,但自觉告诉他,肯定和这团红色冰面有关。 “撬开它。” 司徒苍羽下令。 锋利的铁剑插入冰底面,这次,很容易就刺了进去。 数十把铁剑把血色冰面围成了一个圈,众人一声怒吼,合力撬开冰面。 血色冰面,犹如一个暗道门,移开后是一个洞口。 几位斥候先下去探路。 “主帅,下面是一条冰道,和咱们今天进去的不一样,冰道顶很高,也很宽。” 斥候回禀。 “走,下去。” 司徒苍羽下令。 小瑶带着一半士兵开前,魏鹰扬则带了另外一半士兵断后。 小十七跟在司徒苍羽身边。 食铁兽体型过于庞大,在洞口蹭了蹭,最后一脸无辜退了回去。 “主帅,这条道中间没有任何岔路,冰面上发现有人经过这里。” 前锋斥候再次回禀。 “遇见两位姑娘,都不许动手。” 司徒苍羽下令 “还有,仔细查七、八岁大的孩子。” 不用歪腰驼背,这次所有人步伐都比较快。 倏然,想起嚣张张狂地笑声。 司徒苍羽心口一紧,虽然笑声有些远,但他立刻听出来。 【是旌,是他的笑声。】 传入耳边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顷刻间,山体突然一阵摇晃,所有士兵被摇得东倒西歪。 司徒苍羽把长剑插在冰底上,双手扣在刀柄上,稳如泰山直立,眼神带着杀意和一丝不安盯着前方。 摇晃的山体渐渐平稳。 一抹青衣出现在司徒苍羽眼前,及踝的红发,还扎着几道小辫儿,白色瞳孔加上白如雪的肌肤,显得整张脸格外诡谲魍魉,一点也不像活人。 “你把小琳怎么了?”司徒苍羽冷声质问。 对方冷哼一声,赤足朝他走来,声音尖又惑 “你猜啊,猜猜,那小丫头是死是活。” 不等司徒苍羽开口,他又继续 “你本事不小啊,看来我低估你了。” “以为你会在,上千个冰洞里转到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正洞穴。” 他的步子很慢,语气缓慢,像是一条毒蛇,朝着司徒苍羽慢慢爬来 “我问你话。” 司徒苍羽发出狼戾怒声,拔剑指向走来的人。 旌依旧漫不经心之态,故意不回答司徒苍羽得质问。 “司徒将军,你这将军做的不这样啊!” 旌停下脚,站在与司徒苍羽一米开外的位置 “这时候,只关心一个小丫头,都不过问一句你剩下的残兵。” 司徒苍羽双目通红,怒视着眼前人,紧握剑柄的手,瞬间布满青筋,一道寒光划过剑刃,长剑朝着旌袭去。 旌瞬间后移,再次做出不接招的姿态。 旌阴鸷一笑,“我带你吃点开胃菜,咱们再清算总账。” “听说,你有一支踏平中土列国的铁骑。” 旌转身,边走边说。 第357章 废物将军,我问你,好看吗? “主帅,撤退的军队会不会出事了。” 魏鹰扬大步上前,担忧问道。 司徒苍羽目光盯着朝前走的背影,“让斥候去打探。” 他顿了一下 “大军不会有事,关键是小琳。” 魏鹰扬应声,安排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旌毫无征兆到来,超出了司徒苍羽预料。 原本以为旌会想见珩旭,眼下看来,这座他亲手筑建的冰山体,是最重要的一窟。 “主子,让属下先行。” 小瑶挡在司徒苍羽前面说道。 司徒苍羽收起长剑,边走边说 “没事儿,现在打不起来。” 大步跟上旌。 两人并肩而行,若不是知道彼此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咋眼一看倒像是一道赏景的。 司徒苍羽扫了他一眼,冷嘲道 “本将倒是看不懂了,在冰谷底下穷凶极恶恨不得一刀要了本将的命,现在又装成不谙世事云淡风轻的模样。” 旌冷哼一声,“对付你这种,看上去正儿八经的骗子自然要用些手段。” “所实话,能在我手上扛过五招的人,目前为止就你一个。”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哦,还有那个红衣小丫头。” “她那身本领,可不一样。你现在就算再紧张也是回天乏术了” 语调一贯轻蔑有阴森,声音虽然不大,却能在长长的冰道内回荡。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用长剑挡住他厉声质问。 旌偏头看他,用手指抵在剑上,想推,被司徒苍羽内力压了回去。 “别紧张,我只不过是做了件好事,帮她把压制的术法解了而已。” 旌露出邪笑 “哦,她好像已经杀过人了。” “现在多好,她不在受到任何禁锢,可以大胆又自由地做自己了。” 说完他趁着司徒苍羽愣神之际,推开剑,嚣张又癫狂大笑朝前走。 司徒苍羽顿感后背冰凉,他太清楚旌说得意思了。 一旦小琳的弑杀之气没了禁锢,小琳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强忍镇定,“十七。” “将军何事吩咐属下。” “现在往梁国楚城送信,多久能送到。” 小十七掰着手指算了算,“一天半。” 司徒苍羽颔首,对着小瑶吩咐 “给幻聪传信,让他尽快赶到雪国,切记,一定要快!” 小瑶不清楚自家主子,为何听到旌说了几句小琳就这般紧张,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应声后带着小十七去送信。 “主帅,现在让幻公子来雪国,起码也得大半个月才到。”魏鹰扬不解提醒,毕竟半个月后战场上什么变化都无法预料。 “不会,最多三天。” 司徒苍羽肯定开口 。 魏鹰扬刚想问为什么三天能到,司徒苍羽早就大步朝前离开。 旌和司徒苍羽一前一后,经过了两个转角,最后下了冰雕台阶。 台阶是往下衍生的,全是寒冰所化,越往下走越冷。 司徒苍羽看着,薄衣赤脚地人,走得云淡风轻。 【真不愧是雪妖。】 走了好一会儿,旌突然开口 “你明知这是我的地盘,还敢跟着来,真的不怕死?你们这些中土之地上的小杂碎,不是最怕死吗,进庙烧香都是保佑长寿的,最好活得比万年王八还久。” 司徒苍羽实在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不骂人时已听起来十分欠揍,带上骂人的话更是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和你们雪妖没法比,不懂得什么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说完他冷哼一声,“更没听说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不等旌接话,他继续,学着旌的语调 “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从盘古开天地都没听说过,低贱的妖鬼懂人的高洁。” “你也就会点下飞飞雪,吓唬吓唬小孩。在我们梁国,你这样的刚出街就得被乱棍打死,抛到荒郊野外成为野畜生的口粮” 司徒苍羽模仿人有一套,学旌骂人的口气调调,晃耳一听就像是旌自己再骂自己一样。 他打算继续,毕竟,好久没开口学腔骂人了。 “你——闭——嘴——” 声音狠毒,一支冰剑朝司徒苍羽袭来。 “啪啪。”两声,冰箭被长剑击碎断裂。 “嚯,雪妖怪,发什么火。” 司徒苍羽露出十分欠揍的样子,“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妖怪,想要修成人,变成我这样的玉树临风,起码也得往后推个千八百年,最好不要生气,不然是做不成人的” 司徒苍羽依旧是学着旌的语气说话,逗得身后的士兵纷纷捂嘴憋笑。 又是几段向下走的台阶,只是台阶上的颜色,不再是蓝白透亮,而是渐渐变成秋叶黄,越往下走颜色越深,最后黄色变成了淡红红 司徒苍羽眉头紧锁,直到踩上第一节血红色冰阶,刚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这是什么?” 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但还是忍不住。 “你猜啊!”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丢出三个字。 及地的青色长袍,配上及踝的红发,赤足走在血红色寒冰台阶上,宛如地狱厉鬼毒蛇 司徒苍羽站在原地不动,“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走了。” 他知道,旌之所以现在没半分想动手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跟他走。 果然,这句话有用。 旌停下步子,回头仰头看他。 两人中间隔了一大段寒冰台阶,司徒苍羽有种居高临下的熟悉气场,仿佛要冲锋陷阵。 “我说了,你还敢走吗?” 旌鬼魅一笑。 “说。” 旌故作叹气,“雪族凡民身体里的鲜血。” 说完他狂笑,“怕了吗?” 司徒苍羽动了动眉心,抬脚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旌又开口 “你怎么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 “可是我想说。” “本将和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血色阶梯,上面的血是冰冻在寒冰下的,和山顶一样。 司徒苍羽见过边城乱象,比人血做台阶更加恐怖。 他清晨边城异族为何以人为食,却不懂旌为何用鲜血做台阶。 真在仔细揣摩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尖锐阴森 “不想听,那!就!看!!” 最后几个故意拉长尾音,一字一句,听得人全身不舒服。 司徒苍羽这才注意到是一个转角,看不到转角遮住的地方是什么。 跟着旌的声音,走了进去。 先看见旌,他正一脸满足的仰头看着什么。 司徒苍羽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上看,瞬间目光呆滞,感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他听到有人问 “好看吗?” 跟在身后梁兵,见到第一眼,吓得瘫坐一片,本能往后退 “废物将军,我问你,好看吗?” 又是一道可怖阴森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阵癫狂大笑,啊哈哈哈哈哈—— 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冰筑房内。 “傻 逼将军,你的士兵快吓 尿了,还不哄哄。” 第358章 主帅,旌的心魔是什么了? 司徒苍羽见过浮尸遍野,也见过硝烟尸山。 自从收复边城后,他自认为再血腥的战场,都不会令他动摇半分。 可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瞠目结舌。 他表面不动声色盯着冰顶。 冷冽银白地冰里禁锢着面目狰狞的人,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无一幸免,都被冰洞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之中。 无数张可怖凝固的脸,全是绝望狰狞 流出的鲜血, 染红了整个冰顶 旌的话又在耳边回响:雪族凡民鲜血 司徒苍羽没想到,旌能疯癫到如此地步。 当年边城十四番王的丧心病狂之举,也不及旌的万分之一。 场面可怖惊骇,士兵第一眼被吓得瘫软倒地,但听到旌嘲弄司徒苍羽,这是所有梁兵都不能忍受的。 重新起立排列,扬军威。 旌扫了一眼梁兵,狂妄至极 “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倒是比他们更适合冰裹横尸。” 说完,张狂大笑尤为过剩——啊哈哈哈哈 “你出生自带超然术法,比他们尊贵,不但没用术法护他们周全,反倒以之加害,不怕遭天谴。” 司徒苍羽声音带着冷冽又愤恨。 旌朝他走了两步,与他面面相觑,目光透着阴狠,“司徒苍羽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不是名扬四海的威名,也不是【姞】被你勾了去。” 旌恶狠狠瞪着他,“而是,你总一副惺惺作态的怜悯,蛊惑那边城异族宵小,也让【姞】因你的假模假样上当受骗。”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地冰地。 抬脚,走到旌面前。 “本将如何作态,都与你无关,你应该找他算账才对。” 他没什么表情,将军自带的威严,已让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了分量。 旌不怒反而大笑,“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地上血红冰面,冰顶上禁锢冰封的雪族人,一直延绵。 “主帅,还跟吗?”魏鹰扬问道。 司徒苍羽看了看血红的冰面,又看了看头顶可怖的冰封尸体,“跟。” 魏鹰扬迟疑开口 “可,继续跟怕是地面和头顶都是这样的。” “怕了?” 魏鹰扬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不是怕,是想起咱们攻边城时惨状。” “雪国始终与四周十国不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司徒苍羽冷静说完,也朝旌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条长长的冰道,不同的是,这条冰道地面是红色鲜血结冰而成,头顶是冰封尸体构建。 每走一步,仿佛都是通往血海地狱。 到底杀害了多少人? 司徒苍羽无法预估。 旌贪婪审视着自己的杰作,那神情和嚣张,与地狱恶魔无二。 宽阔的冰道上,越往前走,血红冰面没有之前坚固,开始变成薄冰,最后成了血红带碎冰的泥泞不堪。 一脚下去能听见冰被踩碎的声音,靴面上带出一片血红色。 越往前走,脚下踩碎冰吱吱声越响,仿佛踏进了无尽头的血色长廊。 又过了好一会儿,血泥路越走越难,地上的碎冰变成了冰血水,头顶开始滴答滴答落血滴,整个冰道似乎正在慢慢融化。 带血色的冰滴,落在士兵的头盔上、铠甲上、也落在手背上、脸颊上。 边城几十战的恐怖,是张扬肆意,明目张胆的弑杀之战。 而眼下,没有任何战火杀意,却让每个人都神经紧绷,每一滴打身上的血色冰水,都宛如看不见摸不透的强敌。 许多士兵因为过度紧张,看似慢慢崩溃,对着血红色的冰墙用力乱砍,企图消灭无尽头的血红。 一滴血红冰滴落在司徒苍羽高挺鼻梁上,他伸手用指腹抹了抹,又仔细看了看指腹上的血红色。 斜视了一眼旁边的人,“还要多久?” 旁边满头红发被血色冰滴又染了一遍,血水顺着湿漉漉发尾往下落,刚掉下一滴血红冰滴,发尾又形成一个血色小水滴,这个人看上去诡谲又阴森。 “还没见过,赶着想早死的人。” 司徒苍羽朝后摆了摆手,随即说道 “怪你见识太少了,不过也对,长成你这样,谁碰见了都以为自己下了十八层地狱最后入了畜生道。” “想不到,司徒苍羽除了人模狗样哄人,还会骂人。”旌阴鸷一笑,语气加重 “有你哭得时候。” 司徒苍羽眨了眨眼,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纨绔 “本将,只在珩靖的床上哭过。”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你——” 旌肉眼可见的愤恨倾泻而出,眨眼间,幻化出一把冰刃,朝司徒苍羽袭来。 司徒苍羽早有防范,用那把旌升恨的宝石短匕抵住冰刃,同时用手肘袭旌胸前伤口。 旌吃痛,上半身不由自主微微弓了一下。 司徒苍羽趁机板扣手腕,冰刃掉落在血水里,“你挨了我的刀,又被小琳揍了一顿,这座冰山体需要强大的内力术法。” “本将,若是没猜错,现在冰顶融化,冰面淌淤泥血水,都是因为你的术法出现了颓势,还敢近战,你真当本将废物。” 司徒苍羽沉声如雷,一手遏制住旌的手腕,另一手匕刃抵在他喉结。 话音未落,一脚踹在旌的膝盖上,被迫半跪在他面前。 魏鹰扬在司徒苍羽朝他摆手示意后,就开始把胆战心惊乱砍乱叫的士兵让人带了出去,把大部分梁兵都撤了出去,只留下一小队精锐跟着。 司徒苍羽刚制服旌,精锐兵就上前羁押。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魏鹰扬和精锐学着小琳的方法,五个壮汉精锐死死嵌住旌。 身形单薄的旌,成功拥有了五只粗壮挂件傍身。 他露出一抹阴笑,盯着司徒苍羽打趣 “想不到,你还细致入微啊,挺适合做老婆的。” 司徒苍羽偏了一下头,朝他挑了挑眉。 挂在身上的壮汉不乐意了,胡乱在地上抹了一把,将带血水的帕子塞进旌嘴里。 “主帅,还朝前走吗?”魏鹰扬问。 “走。” 司徒苍羽看了旌一眼,“他不以身入局诱我进来,岂能辜负。” 说着仰了仰下巴,五名壮汉带着旌往前走。 “主帅,他就这样被制服了?”魏鹰扬见识过冰谷下的旌,不禁怀疑这也太容易了。 司徒苍羽目光顺着前面人的脚印往前移,“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用冰封尸身和血冰制造恐慌,攻击我方士兵的防线。” 迈着步子朝前走,顿了一下,“同样,也能用在他身上。” 魏鹰扬是用兵一把好手,举一反三 “这么说来,前面三场,老寨、断崖、冰谷都是以击溃我方将士心里防线,制造恐慌紧张为主。” “雪族术法,本就不擅近战,若与我军正面抗衡毫无胜算。” 魏鹰扬恍然 “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用术法布局,让我军在还没正式开战时,身心瓦解。”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冰谷一战,虽然消灭了大批青衣,但十几万的将士葬身冰谷,这些死亡里面,多数是因为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景,内心升起的恐惧和绝望把人的意志淹没,从而乱了阵脚,忘了求生。” 提到冰谷一战,魏鹰扬噤了声,火烧尸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疑心生暗鬼,暗鬼如阎罗。”司徒苍羽冷静说道。 又往前走了一截,魏鹰扬像是想到什么,“主帅,旌的心魔是什么了?” 司徒苍羽看向旌的背影,眼神透着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没听见—— 第359章 乖乖玉絜,闭上眼,舅舅带你回家 “轰轰——”两声,前面的路突然断裂。 一道裂缝出现在五位壮汉眼里,逼得人往后退。 旌毫不在意自己眼下有多狼狈,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邪气。 司徒苍羽走过去,往下看了一眼,裂缝的深渊是深不见底的寒冰,地面上的血水顺着缝隙流进缝隙,红白交织,凛冽又惊悚。 倏然,头顶的血筑寒冰发出“咔嚓——”碎裂声音,血色冰块连同冰封的尸身,开始往下掉。 须臾间,所有人往后退。 一道凛冽的声音,穿过血色寒冰,不等壮汉反应过来,被禁锢的旌不见了。 冰道还在不停碎裂,反应过来的壮汉士兵,朝着魏鹰扬大喊 “红发魔头不见了。” 司徒苍羽停了步子,转身往回跑,“怎么不见了?” “刚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白烟,好像有人推了属下一把,然后” 一位壮汉士兵先说,其他几人遭遇皆相同。 寒冰尸体裹着冰块不断往下砸,司徒苍羽利落丢出一个“撤”字,然后继续往前奔,敏捷避开掉下来的冰尸和血红冰块儿。 刚裂缝的寒冰路对面,有明显的脚印。 司徒苍羽纵身一跃,跨了过去,又追着脚印跑了一段,寒冷碎裂和掉落冰尸渐渐减少,片刻后,一切回归平常。 从见到第一个脚印时,心就莫名颤了一下,以至于冰道慢慢平和后,他顿在脚印前呆愣很久。 魏鹰扬带着人跟过来时,他都没察觉。 “主帅,这脚印是男子的。”魏鹰扬以为他是分不清脚印是男是女。“想不到他还有同伙?” 司徒苍羽还是没说话,盯着血泥里的脚印出神。 这样的主帅,没见过的。 魏鹰扬自以为聪明的也弯腰蹲下,看着脚印分析 “年岁应该在二十六、七,从脚印上看,没用什么力道,换作平常也就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闲散公子,在这儿肯定是位术法高深的雪族人。” “唉,不对,雪族那些青衣蛤蟆,脚型可比这难看多了。” 魏鹰扬兴致见涨 “主帅,你看这脚印五指边缘,异常明显,一般人脚印都是脚后跟重力,这人明显是脚趾重力。” 司徒苍羽的话像是一颗一颗钢钉,把尘封已久的记忆打开。 【别别小小将军轻轻点】 那些春风满院,月光照床榻的旖旎时刻,犹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眼前。 【小侯爷,不讲理,又用玉趾勾我是不想睡了】 主帅还是一言不发,魏鹰扬有些急了,抓了把头发,提高了音量 “主帅!”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缓缓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脚印上没动。 “主帅。” 魏鹰扬又叫了一声。 司徒苍羽目光顺着脚印往前看,又环顾了一眼四周,像是才想起来这是哪里,他说 “走。” 两个简单的字,却和之前的任何号令都不同。 仿佛说出这两个字,用光了他全身力气。 魏鹰扬不敢多言,也不敢多问,把精锐分成两拨,一波为先锋,另一波为后卫。 前锋刚冲到司徒苍羽前面时,就听他淡淡开口 ,又是两个字。“不用。” 魏鹰扬这次没坚持,也没多问,而是默默把先锋兵退到了司徒苍羽身后。 走了一段,他发现,自家主帅,似乎对留下的脚印很感兴趣,而且每一步都盖在脚印上,用自己的脚印盖住了留下的脚印。 奇怪!主帅是在玩儿游戏 可看到司徒苍羽满脸阴沉,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是谁都能窥探到主帅在想什么。 “哇哇哇——”尖锐又刺耳的哭啼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本能朝四周望,除了满墙红血冰尸,什么都没有。 “主帅,是孩子啼哭。”魏鹰扬,他又补了一句 “是不是小郡主。” 司徒苍羽目光依旧追随着脚印,思绪仿佛才拉回来,仔细听了听,“应该是男孩。” “男孩?”魏鹰扬有点不相信,自有理分析 “以旌凶残,他不可能留其他活口,属下听就是小郡主的声音,小郡主从小跟着太子殿下上战场,胆魄和声音肯定也像铁血郎儿。” 话音刚落,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 “属下属下不是,不是说小郡主是铁血汉子” 司徒苍羽轻笑一声,“七八岁的小郡主要真成了特血郎儿,你们还有何颜面。” 顿了顿,“行了,赶紧去找声源。” 魏鹰扬带着人冲在了前,司徒苍羽眼睁睁看着脚印被踏得稀烂,有些不耐烦喊道 “走路都不会。” 都以为是主帅嫌他们动作太慢,又是一阵疾驰,地上淤洼一片 小孩哭啼声越来越近,魏鹰扬转过一个弯,突然停下,大喊一声 “主帅!” 哭啼声瞬间戛然而止。 司徒苍羽快步走上前去,就见到魏鹰扬双手张开,挡着身后的士兵,所有人都朝着前方看去,仿佛都被点了穴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小姑娘,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另一手捂着小男孩双目。 脚下是鲜血碎冰泥垢,头顶是寒冰尸海,狰狞可怖的尸体面目,犹如一具具厉鬼,盘旋在他们上方。 小姑娘一脸镇定的立在前方,与魏鹰扬他们四目相对,仿佛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无数次。 小男孩双肩止不住颤抖,两行鼻涕掉到了嘴边,用力吸了吸鼻头,鼻涕又掉了一坨下来。 滑稽,十分滑稽—— 司徒苍羽轻咳两声,试探开口 “玉絜小郡主。” 小姑娘微微点头,“是父亲派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比被吓退的一大群士兵还冷静,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语气。 司徒苍羽边朝她走过去,边开口 “我是司徒苍羽。” 小姑娘捂住小男孩双目的手一下子松开,眼睛明亮,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喊道 “苍羽舅舅。” 司徒苍羽莫名被这声舅舅怔了一下,走到跟前蹲下 “你知道我?” “嗯,母亲说过,苍羽舅舅在北,父亲在南,都是保卫梁国的大将军。”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多年前江川从西南带回来的消息,其中最让人揪心的就是,襁褓小郡主成了诱敌利器。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是在这里见到了这位苦孩子。 他伸手给小郡主抹脸上血红水滴。 “苍羽舅舅,我擦过了,总是擦不完,没关系的。” 稚嫩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剑,朝所有人心口最软地方扎。 魏鹰扬拿过两件披风,司徒苍羽用披风裹住小郡主把她抱在怀里。 另一个小男孩,魏鹰扬用同样的方式抱了起来。 司徒苍羽手心盖在小郡主眼睛上,轻声道 “乖乖玉絜,闭上眼,舅舅带你回家。” 第360章 这一拜,或许就是诀别 司徒苍羽抱着小郡主往回走,回去的路异常顺利,原本碎裂掉冰的冰道,似乎重新凝结过,没了血水往下滴,尸体冰块往下掉,脚下的碎冰血泥也重新成了厚实冰面。 “主帅,这不正常,看上去山体越来越牢靠了。”魏鹰扬抱着小男孩,紧跟在身后说道。 “冰山体本就是旌幻化,方才他不与我出手,是因为被小琳重伤了,所以山体内冰体才会融化。” 司徒苍羽把小郡主裹在怀里,后披风完全遮住她的双眼。 “这么说,现在冰不再融化,是因为旌功力恢复了。” 魏鹰扬有些惊讶 “这么快肯定是救他人帮了忙。” 司徒苍羽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血泥垢里的脚印出现在眼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加快步子,往外走。 魏鹰扬怀里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看似嘤嘤抽泣。 让他抱孩子还行,哄孩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刚一口,小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一位中郎将打趣,说他嗓门太大吓着小孩子了。 魏鹰扬没经验,夹着嗓子开口哄孩子,小男孩似乎特意跟他过不去,他说一句,小男孩哭声就大一分,逗着身后中郎将们,边走边笑。 “小郡主,这小孩你在哪儿捡的,哭个不停。”魏鹰扬无心开口,没想过真让同样是小孩的郡主回答。 “冰洞里遇到的,他是怕那些死人,才哭的。” 一个稚嫩又冷静的声音,从司徒苍羽怀里发出。 司徒苍羽垂眸,看了一眼怀里包裹严实的小丫头。 太冷静了,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他想起太子妃刚亡故不久,或许这丫头还不知道。 又想到这丫头重新回到太子殿下身边,这一生还会平添多少生死局 心中一阵闷气压着他难受。 很快,司徒苍羽带着小郡主出来,重新站到了冰山体顶上。 他掀开罩着小郡主的披风,双眼明亮又天真的看着他,“苍羽舅舅,我们是出来了吗?” 司徒苍羽点点头,“等会儿带你们去营帐,你五皇叔回来接你。” 说完,他吩咐小瑶护送小郡主回大营,又让中郎将去请绥。 冰山体太大了,现在只有绥,才能快速找到山体冰洞里,哪些地方有人。 小瑶一手拉着小郡主,另一手拉着小男孩。 实在是犯懒,押送犯人她倒是轻车熟路,但这两个孩子,该怎么照顾?眼底里全是手足无措。 不等他向司徒苍羽求救,看穿一切的主子揉了揉食铁兽的头,把它带到小瑶面前。 “让它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瞪着大眼睛,挣脱小瑶拉着的手,扑向食铁兽。 身量只有食铁兽腿的高度,两人一人抱着一只腿,脸在食铁兽黑色毛发上乱蹭,就像看见自家养的家宠猫咪一样。 食铁兽倒是比小瑶懂照顾小孩,低头咬住小郡主后背衣衫把人叼起来,丢到了背上。 紧接着小男孩、小瑶都被食铁兽叼起来丢了上去。 “果然是神兽,太灵性了。”魏鹰扬赞叹道。 司徒苍羽揉了揉食铁兽脑袋,看向小瑶 “沿途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管,把孩子送到大营,照看着。” 小瑶刚走,中郎将回禀,绥前辈还在昏迷中。 这代表,只能靠他自己把人找出来了。 司徒苍羽沉思片刻,开口道 “告诉周岳,让甯先生不用再布术法了,让他带着绥前辈,一起撤离冰山体。” “主帅,没有甯先生术法,恐怕旌的术法就会恢复鼎盛时期。” 魏鹰扬担忧开口。 其他几位中郎将也纷纷担忧。 战场上,司徒苍羽向来说一不二,虽然看上去他在听众人意见,但实际上,思绪已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须臾间,所有人静了下来,都知道将军主意一定。 一位中郎将去找周岳传达司徒苍羽口令,其余士兵纷纷往山下撤。 司徒苍羽只留下了魏鹰扬,周岳。 “你们二人带着士兵往外撤,见到珩旭后,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他处理。” 司徒苍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无数次发号作战指令一样。 “主帅,什么意思?我们梁兵都归珩旭将军调令?”魏鹰扬狐疑。 周岳补充道 “主帅,甯先生停了术法,现在旌还没杀掉,所有盘踞在雪国领土上将士都有危险。” “放心,旌不会有心思管这些,你们只需配合珩旭,把雪国下层百姓往极寒之地驱逐即可。” 司徒苍羽沉声开口。 两位副将听出了话的意思。 “主帅,让属下跟着你。”两人异口同声开口,话音未落,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开始力争自己留在司徒苍羽身边的好处。 司徒苍羽轻咳一声,两人立马噤声。 “都不用跟着,旌的术法你们去了也是送人头,况且他一直想找的人是我。” 他顿了顿,“冰谷之下,牺牲了多少我梁国将士你们都清楚,剩下的梁国郎儿,你们给本将好好护回边城。” 倏然,他提高音量,掷地有声下令 “魏鹰扬,周岳本将命你二人协同珩旭将军夺下雪国,瀚川嵬、断崖、冰谷这三地割分时,务必为我梁国禁地,设立纪念碑。” 二人跪地领军令,纵有万般不情愿,军令如山不可违。 两人抹泪起身,“主帅,还是” “军令之下,无有私情。” 司徒苍羽截住话说道。 “后续,南疆族人何去何从,让甯先生自己做主。” “幻公子要是来了,让他带着小琳回楚城。” “柯王爷无论问什么,一概都说不知道,朝堂的事太复杂,好好守住边城百姓。” 司徒苍羽的话,在将领中,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分量。 魏鹰扬和周岳不傻,再次跪地叩首。 这一拜,或许就是诀别。 他们虽然都是大老粗,但这些年,司徒苍羽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以前有江川在身边,猜出几分也会在酒后吐出一两句。 现在没了江川,他们越发看不懂自家主帅。 只是从出征起,就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让主帅心思放在了其他地方。 司徒苍羽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眼发酸,微微侧过身,背对着二人。 悬空烈日西下,染红了整个天际,远处是高耸雪山。 晚霞和雪山同时映在眼里,仿佛把眼底落寞可怜都遮了起来 第361章 主子?是小主子吗? 司徒苍羽撤走了所有人。 再次见到旌后,他才真正看清楚了旌的执念。 无论是多年前,开始的雪国内乱他的残暴,还是他登上雪国族长高位后边城骚扰,联合其他异国搅动梁国西南战事,亦或是老寨、断崖、冰谷和冰山里的万人尸骨 种种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报复自己,引诱自己进入雪国。 想来可笑,自己在边城布局多年,为得竟也是早日名正言顺进入雪国。 两个人,都在自己领土上为对方布下天罗地网,无数人惨死其中。 然而,这背后,并没有什么宏图大业,家国天下仅仅都因为一个人。 司徒苍羽望着冰谷的方向,那里埋着数不清的梁军亡魂 从来没有这一刻,让他为自己身为梁国将军感到可耻,自卑,自私 不远处的冰谷亡魂,脚下冰洞万人尸骨 突然让他生出来一种,他和旌并无差别的错觉,这种想法实在是侵蚀人的全身,仅仅只生出一瞬,他似乎就感觉自己已经站在深渊边上,微微吹来一阵风,自己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风没来,小十七先来了。 “将军。”一贯的清脆声音,仿佛没经历过世间疾苦。 司徒苍羽思绪被拉了回来,蹙眉看着他,十七手里还握着那杆五丈的长戟。 “你怎么在这儿?” “属下找主子。” 小十七回答干脆。 “他没在这儿,你跟着他们回大营先。” “不,属下知道,主子就在这儿。” 异常固执的小十七,又补了一句 “属下不是将军的兵,不用听军令。” 司徒苍羽被他逗笑,扯了扯嘴角 “你还懂什么是军令?” “那当然,我们做死士的,生死追随主子,以前是陛下骗属下,现在属下见到主子了,自然不会再听陛下的了。” 一口气,实在是说了几个重点。 “骗你?”司徒苍羽好奇。 “嗯,不止骗属下,还有其他死士和暗探,陛下说这辈子我们都见不到主子了,所以只能依照主子命令听陛下调遣,可是,现在我见到主子了,只要找到主子,以后都不用听陛下调遣了。” 小十七这口气,颇有几分不愿意听卫帝调遣的意思。 “怎么,卫帝让你们做的事情很危险?” 司徒苍羽边朝冰洞里走,边问。 十七跟在身后,摇了摇头 “不危险,陛下老让我去给他异国的红颜知己送信。” 司徒苍羽听完,愣了一瞬,又想起启鹤玉没继位前,就遍地红颜佳人,没想到登基后,把数一数二的死士当做传信大使。 【风流成性,真是难改,看来羽姐当年蹬了他,真是太英明了。】 两人并排而走,没走几步,司徒苍羽感觉不对,一把抓小十七,“抓紧我。”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开始摇晃,眼前冰洞不断变化,像是无数走马灯从眼前划过,只不过只有两种颜色。 白和红。 司徒苍羽拽着小十七,把他往自己身边带动。 片刻后,冰洞停止了摇晃。 原本笔直冰洞,变成了一座又宽又大的冰屋,比旌最开始的那间冰雕宫殿还大。 司徒苍羽松开小十七,从下开始,环顾四周,最后在冰屋房顶上定住。 小十七好奇也跟着也望了上去,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戟,目光盯到了司徒苍羽腰间上。 “将军,房顶的兵器,有我的长戟,也有你的火铳。” 房顶上的兵器,司徒苍羽太熟悉了,都是雄关大营铁骑的配器。 还有那把玄铁长剑,是是江川的。 兵器都被寒冰封在了房顶上,司徒苍羽几乎能看到,江川他们当时有多绝望。 司徒苍羽目光一直定在冰顶上,朝小十七伸手 “借你长戟一用。” 小十七乖巧递上长戟,懂事往后退了退。 司徒苍羽重心微微下沉,长戟向上,猛然发力,长戟瞬间脱手而出,如同蛟龙出海,刺破冰顶某处,带着凌厉的破风声,那把玄铁长剑随着刺破的寒冰一起落了下来。 司徒苍羽收回长戟,小十七接了过去,赞叹 “将军,好厉害,寒冰顶被刺了一道大口子。” 他弯腰捡起那把玄铁长剑,被寒冰封过的剑刃上还沾着一层薄冰。 司徒苍羽撩起袍摆,轻轻擦掉薄饼,让它彻底摆脱冰的束缚。 “将军,这是江大哥的玄铁剑。” 小十七说道。 司徒苍羽颔首,准备往前走,刚抬起脚,就被小十七拉住了衣角,他朝十七看去。 十七手指向不远处的冰面上,“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司徒苍羽目光追随看过去,一种莫名熟悉袭来,——冰封尸体。 和之前的不同,没有在头顶上,这次全都在脚下。 尸体被冰封在寒冰之下,白色寒冰和狰狞可怖的尸身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张张从地狱而来的厉鬼,即将破冰而出。 小十七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本就是死士的他,比之前的将士淡定许多。 他走上前,蹲在冰尸前,仔细查看着。 片刻间,有了自己判断,“将军,这些人是被活活冻死的,我们现在看到他们的表情,都是临死前留下的。” “而且,封他们的冰,只有薄薄一层,我们现在要是踩上去,十有八九都能踩到他们身体上。” 司徒苍羽望着铺满冰尸的冰面,陷入沉思。 【这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一批尸体。】 【旌杀过的人,比想象中多。】 【这些人全都是女子,为什么是女子?】 “将军,你看那里。” 小十七高喊道,同时朝着另一处空地冰面跑去。 司徒苍羽跟着过去,看清眼前冰面下是什么时,小十七不由得后退两步,真的吓到了。 【孩子,怎么全是小孩子?】 顺着冰面望去,冰地下全是小孩子的尸 体。 一个巨大冰葬场,一边是女子,另一边全是小孩子。 丧心病狂,惨无人道。 旌,应该是这世上,最该下地狱的恶魔。 “主子?是小主子吗?” 一个陌生又带着疑问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362章 小珠,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苍羽回头,身后的人朝他跑来,直接跪地行礼,“小珠,拜见主子。” “小珠,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苍羽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这些年,小珠和幻羽一直没有消息,唯一能确定的,当年小珠和幻羽一起消失了。 “回主子,奴婢是来找小姐的。” 小珠喜极而泣,“在路上就听说主子率兵攻打雪国,没想到真能见到主子。” “羽姐真在这儿?” 小珠点头,抹了抹眼角 “前些年,旌一直查探小姐下落,我们为了躲他,搬到了极寒。” 司徒苍羽蹙眉,“怎么不回梁国。” “额小姐小姐想去极寒看看她生母曾经居住的地方。” 司徒苍羽总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不过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等着,“你知道旌为什么要找羽姐吗?” “旌在整个雪族口碑都不好,是靠全术法夺得雪族族长之位,他以残杀同族百姓为乐。” 小珠顿了顿,“奴婢听小姐分析过,说旌之所以想要找到小姐,是想用小姐要挟小公子的商贸财路,和主子边城对战。” 幻羽一向看问题深远,司徒苍羽暗自佩服。 “我现在也是来找的,她大概就在这座冰山体里。” 司徒苍羽转身,重新看向满地冰封尸。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问小珠。 小珠看清地面全是小孩子冰尸,眼里浮现一片复杂,随即腿软跪在地上。 举动太过反常,司徒苍羽弯腰蹲在她跟前,“小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珠明显掩盖了几分换乱情绪,声音微微发颤,“主子,奴婢听闻,旌喜欢用幼儿和女子精血增进术法,他的全术法是后天修炼的,需要源源不断的精血滋养,这些孩子都是被抽干精血而亡” 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抓住司徒苍羽胳膊,“主子,我们得快点找到小姐,快点” 司徒苍羽以为她是担心羽姐的安危,顺道拉着人起身,目光朝前望去,“这些年,功夫可有落下?” “没,时常精进。” “好。” 司徒苍羽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小十七,“咱们就别从尸体踏过去了,借力墙体走壁穿过。” 说完,他先起身一跃,身子横卧脚尖点在冰墙上,双脚尖反复着力,往前移。 小珠和十七,紧跟而上。 半晌,才重回冰面。 “这些孩子都是雪国人?” 司徒苍羽回想起大片冰面下的孩童尸体,不由得对旌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大部分是雪国下层百姓,据说也有四周十国上的人。” 小珠边走边说,“听小姐说,南下比较多,都是通过奢比国进入雪国的。” “羽姐还知道这些?” 司徒苍羽疑惑。 “小姐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旌是所有雪族人的恶魔,小姐生母又是雪族女祭司,生前是为雪族上下祈福,驱逐恶魔的。所以小姐想为雪族驱逐旌,以告慰她生母在天之灵。” 小珠这样一说,司徒苍羽能明白为何这些年羽姐与家里断了联系。 “所以,羽姐这次来来是找旌的?” “额嗯。” 小珠磕巴应当,随即又补了一句,“本来说好一起的,结果小姐半路丢下奴婢自己跑了。” 司徒苍羽扯嘴一笑,这事儿确实只有羽姐能干的出来。 “你们这些年在极寒还习惯吗?” “还不错,名字听上去是凛冽严寒,其实极寒深处四季如春,很适合居住。” 司徒苍羽有些意外,原来极寒之地并非真正极寒。 三人又走了一小段,地面和冰顶又是一片血红色。 小十七这回倒是真拍了,一手紧握着长戟,另一手扯着司徒苍羽战袍衣角。 小珠以为司徒苍羽也是第一次进来,解释道 “旌的全术法需要时常更换新鲜精血,我们现在看到这些冰封住的血液,都是他更换出来得。” “他用活人祭法,这些尸体鲜血不仅能帮他巩固这座冰山如磐石牢固,还能震慑所有雪族人。” 司徒苍羽发觉,小珠作为一个异国人,居然比雪族绥、甯两位前辈知道的都多,这大概是因为跟了一个聪慧的主子。 又想起当年,小珠誓死追随羽姐的决心,想必这会儿小珠万分担忧,宽慰道 “放心,羽姐不会有事儿。” 小珠点点头,沉默不语,好像有比幻羽安危更重要的担忧。 司徒苍羽扫了她一眼,“小琳这丫头也来了,我准备让幻聪把她带到楚城去,临走前,你们应该能见上一见。”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继续,“不过,等你和羽姐回梁国后,也有的是机会见她。”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小珠双膝跪在了冰面上,抬头望着司徒苍羽。 “奴婢叩谢主子、叩谢长公主、叩谢侯爵爷,叩谢小幻公子,对小琳疼爱照顾小珠这辈子无以报答,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主子全家对我姐妹的恩情。” 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和眼泪都打着圈往外冒。 司徒苍羽把人拽起来,“小珠,你以前可没这么多废话,别哭了,咱们还得找羽姐。” 说话间,小十七耳朵伏在冰墙上,像是在听什么。 司徒苍羽走上前去,“怎么了?” “将军,这堵冰墙后有小孩哭啼声。” 小十七笃定开口。 “真的?” 小珠异常激动,“小姐一定也在。” 司徒苍羽朝冰墙两端扫了一眼,一眼望不到头,根本不能马上到达冰墙后面。 他看着小十七,“你能听出每段冰墙后声音大小吗?” 小十七点点头,“能,我耳力可好了。” “好,你找找哪里听得最清楚?” 小十七把长戟递给小珠,“姐姐,你帮我拿一下。” 说完飞速移动到冰墙边附耳仔细听。 片刻后,他站在不远处朝司徒苍羽挥手,“将军,这里。” 司徒苍羽走过去,确实声音清楚,不用附耳也能听清哭啼声。 “我们合力,从这里开凿一个洞口。” 他对着两人说道。 三人合力,朝着冰墙击去,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冰墙裂缝随即破出一个大洞。 小十七发挥死士本能,抢先钻了进去。 “将军,好多小娃娃。” 闻声,司徒苍羽和小珠也钻了进去。 整间冰屋全是小孩子,哭闹声此起彼伏,仿佛要一争高下。 “旌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轰隆一声,” 对面冰墙也裂了一道大口,冰块掉到在地,露出一个洞口。 第363章 漂亮姐姐,陛下寝殿里有你的丹青画像 一阵清脆环佩铃铛响起。 “是小姐。” 小珠惊喜朝着对面洞口跑去。 一位熟悉面孔从映入眼帘。 幻羽一袭异族装束打扮,上衣是用细密银线绣着繁复图腾,衣襟边缘镶嵌着细碎宝石。 长裙层层叠叠色彩斑斓,裙摆宽大飘逸,每一层布料与图案都不同,裙摆边缘装饰着细长的流苏与轻盈的羽毛,行走间,流苏轻摆,羽毛轻拂,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仙气。 长发散落,发尾小辫上系着花朵铃铛,每走一步,铃铛跟着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如同山间清泉轻拂过石面。 脸上挂着司徒苍羽无比熟悉的笑意,几年时间,仿佛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笑着朝司徒苍羽走来,“苍羽。” 只叫了一声。 顷刻间,司徒苍羽仿佛多年积压的某种情绪,排山倒海压了过来,眼眶红了,模糊了。 “姐羽姐” 他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幻羽,头埋在幻羽肩上微微发颤。 幻羽也像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后背,冷静又潇洒开口 “做将军的人,哭是要挨打的。” 司徒苍羽明显被逗乐,起身抹了抹眼角。 “欺负人,这么多年,不知道家里都想着你。” 幻羽挑眉一笑,好看的脸上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小样儿,升为将军,当着一帮毛孩子哭鼻子,丢不丢人。” 司徒苍羽这才发现,刚才还一争高下哭的带劲的小孩儿,这会儿都眼巴巴盯着他。 幻羽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们先把这些小家伙救出去。” 说完,她朝小珠递了个眼神,小珠立刻上前给小孩们检查身体。 “这是做什么?” 司徒苍羽狐疑。 “他们被旌送进来时,大多经络被毁。” 经络被毁,表示活不过成年。 幻羽边给小孩检查,边说道 “这座冰山体,相当于旌的身形化生,旌死冰山体即毁,旌生冰山体即在。” “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 幻羽望着他说道。 司徒苍羽明白其意,对着小十七开口,“长戟隔开两边,把小珠和羽姐分出来的小孩分开。” “羽姐,我们从山顶进来,这里出去比较远。有没有 更近的出口?” 司徒苍羽一边把幻羽给他的小孩朝小十七长戟隔出的空地放,一边说道。 “冰山体内像出口,跟着旌的心境转换,除了你们进来山顶的洞口不会受制于他,其他洞口都在不停变化。”她吁出一口气,“最安全只能走你们来时的路。” 小孩子实在是多,司徒苍羽也一起帮忙查验,但经络完好,半天也没挑出几个。 “苍羽,你和小珠先把人往外送。” 幻羽说完,又看向小珠,“珠珠,你就在外面守着,看住这些小家伙。” “可是小姐。” 小珠不情愿,指着小十七,“让他出去看着,奴婢在里面陪着小姐。” “他懂什么,能看住这些小家伙。” 幻羽声音透着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哦。” 司徒苍羽本想说,小珠也不懂看小孩,不过又一想,比小十七还是靠谱些。 “羽姐,不如你和小珠送他们出去。” 他始终惦记着,冰山体不安全。 “你轻功比我好,我来回一趟,你都能来回两、三趟了。” 确实如此,现在时间紧,司徒苍羽无法反驳。 于是只能乖乖听话,背上背着一小孩,两手臂各揽着一小孩和小珠一前一后出了冰洞。 几个来回就送出来七八位小孩儿。 小珠倒是会照看小孩,愣是没让一位小孩嚎啕大哭,司徒苍羽送人出来时,还打趣她,有贤妻良母的天赋。 “这十来个都太小了,一次最多只能带两个出去。” 幻羽看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孩。 “姐,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御寒兽皮,旌都要杀了他们,怎么还专门给他们穿这么好?” “旌需要的精血都必须是活人的,而且小孩的为上等,若是这些小孩被冻死了,对他而言也就没用了。” 幻羽说着,又蹲下给每位小孩系好防风帽。 “母亲还念叨,你这辈子最讨厌小孩,她要是见到你现在这样,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少贫嘴,赶紧送他们出去。” 幻羽扬眉一笑,朝着小十七眨了眨眼,“小孩儿,你也跟着一起出去。” “将军,能听漂亮姐姐的吗?” 小十七还知道该问问谁。 “当然。” 说完他附耳对着小十七低语说了什么。 “还当着你姐说悄悄话,长本事了。” 幻羽边打趣,边伸手示意他赶紧带人走。 司徒苍羽来回好几趟,全凭轻功开路,加上身上的伤口没好,体力逐渐慢了下来。 小十七一次只能带一个小孩出去,又没有受伤,动作自然比司徒苍羽快。 三、两下,司徒苍羽刚出发,小十七就重新回到冰洞中。 小十七刚抱住一个小孩准备往外走,幻羽叫住了他。 “漂亮姐姐,有什么吩咐?”小十七总觉得第一眼见幻羽就有一种熟悉感,刚刚听了司徒苍羽悄悄话,才想起为什么熟悉,因为在卫帝寝宫见过幻羽的画像。 “小孩儿,你是在卫帝身边当差?” “嗯。” 十七点点头,“属下是三公子珩靖靖的死士,公子走后,属下就到了陛下身边做事。” 幻羽有些迟疑,停了一会才问,“启你们陛下这些年怎么样了?” 小十七努力明白什么叫做怎么样了,抓了把头发,把一岁大的幼儿重新放下,“嗯陛下很好啊。” 又觉得回答得不算明白,补充道 “属下也不常在陛下身边,平日就给陛下送信,传信,他每回看到信后心情都好一阵,然后又很不好。” “送信?” “嗯!陛下有很多红颜知己,常年见不到面,只能用传信,属下就是专门传信的。” 幻羽听完,轻笑两声,便没再说话。 小十七察觉肯定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是哪一句错了。 出于骨子里的敬畏,他低声解释,“漂亮姐姐,陛下寝殿里有你的丹青画像。” 幻羽轻笑一声,像是没听见十七的话,温和开口,“小孩儿,咱们先把这些小家伙送出去好不好。” 第364章 【姞】说,他不想见你 司徒苍羽刚抱着两个一岁多的幼儿出来,“扑通”一声,面前跪了个人,看清面貌刚想开口骂人, 跪在跟前的人先开口,“主帅,你就算打死我,属下也不走” “属下本就没什么志向,脱了这身铠甲,做个扑通侍卫也乐意。” 司徒苍羽没好气踹了他一脚,“周岳,你打算死皮赖脸对。” “反正属下不走,不就是不做副将嘛,属下本也不贪图这些。”周岳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来,和魏鹰扬回去的路上,争了个死活才跑来的。 司徒苍羽把小幼儿交给小珠,冷脸看了一会儿周岳,“带了多少人?” 周岳忙高兴开口,“五百铁骑,都在山下等着,一声哨响就能上来。” “行,你配合小珠把这些孩子送出去。” 这是个变数,司徒苍羽想要尽快把幻羽和这些孩子送出去。 “孩子大约三十来个,一百名骑兵绰绰有余。”司徒苍羽说道,“剩下的四百人,有你带队,拿上我的皇令,直接把幻羽小姐送回梁都城长公主府。” 周岳没想到,他虽争赢了魏鹰扬前来保护主帅,结果主帅四两拨千斤,又把他打发出去了。 还想开口争取一下,又听司徒苍羽说,“要是没把幻羽小姐送进长公主府,你也就别回来了,自己去老侯爵跟前做个侍卫。” 说完,把一块御赐皇令扔给周岳,“我进去找羽姐,她出来后,你们立刻出发。” 司徒苍羽刚跃过成片冰骸骨,一阵刺耳又猖狂的声音传来。 【不好,是旌!】司徒苍羽快速朝幻羽方向跑去。 冰屋中间被砸成了一个大洞,洞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冰锥,冰锥穿透小孩身体,把冰锥染成了红。 就在刚刚,那些孩子还活灵活现的躲在他战袍下玩儿。 一切都发生太快了,旌赤脚站在冰锥上,幻化成冰藤的右手上,五、六个孩子被冰藤缠着。 司徒苍羽本领的匆匆扫了一眼,就四处找幻羽身影。 洞底没有,四周也没有。 他几乎疯了般,全身血液倒流充斥着怒火,“人,在,哪儿?” 他一字一句,站在洞沿,居高临下又怒火中烧瞪着旌质问。 “谁?” 旌鬼魅一笑,“哦你说那位女巫啊。” “她死了。” 旌轻飘飘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旌把右手冰藤上的孩子移到自己面前,形成移到抵挡屏障。 旌猖狂大笑后,“想杀我,你先杀了他们。” 看着被冰藤扼制喉咙的孩子,司徒苍羽理智恢复了一点。 【不对,以旌的行事,羽姐真落到他手上,他肯定会当成最得意的筹码,毕竟他最想见到的就是自己有多痛苦的样子。】 【羽姐肯定没事儿。】 孩子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旌似乎有些不耐烦,用冰封住了哭喊的嘴。 “啊安静了。” 旌轻叹一声。 “躲在小娃娃后面,算什么好汉。” 司徒苍羽冷声。 旌毫不在意是不是好汉,“不是啊!我不仅不是好汉,还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他似乎很满意,说完又是一阵癫狂又阴暗的笑声响起。 司徒苍羽觉得自己可能被气疯了,居然想和这种人讲礼义廉耻。 唰——一声,司徒苍羽抽出玄铁剑插在冰墙上。 冰墙果然比他预想中的牢固许多。 【看来,他的伤恢复了不少。】 旌笑声刚收了尾音。 司徒苍羽便再次开口,“救你的人是谁?” 心中几乎是已见到了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亲耳证实。 旌似乎很喜欢他这个问题,动了动右臂,把挡在前面的孩子挪开,露出一脸得意忘形。 声音慢有阴开口,“你猜啊” 他没给司徒苍羽猜的机会,而是又说,“没想到被你说中了,他真还活着。” “你看,他居然为了救我,还打伤了你的小喽喽们。” 话音未落,脸上得意忘形更盛,仿佛就是想让司徒苍羽见识见识,他才是胜利者。 从那句‘你猜。’开始,司徒苍羽就呆愣住了。 当年见到珩靖靖和储优在卫国湖畔,月夕弹琴那种欺瞒,背叛,抛弃的感觉再次袭来。 只是这次更加迅猛,更加锥心,有一种这些年的深情与固执都是一场笑话地难堪。 【是什么,让他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冰谷下死了几十万的亡魂,这座山体里布满了尸体,难道和旌比起来,真的一文不值。】 【还是说,旌做什么珩靖靖都会依着他,保护他?】 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智的,对于执掌兵权,领兵作战的将军来说,不仅理智还果断,有料事如神,绝胜千里之外的胆识。 司徒苍羽从不缺这些。 在没遇到珩靖之前,他没有任何扰乱心智的软肋。 现在,珩靖成了他牵动他所有的软肋,太过明显,几乎不用对手窥探,只需说出某人名字。 他的心神就会自动瓦解。 “他在哪儿?” 声音发出来时,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像他的声音,那样小声又那样胆怯。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次。 算了,也没比前一句好多少。 “【姞】说,他不想见你,你们那点儿事都是前尘往事,没什么见面必要。” 旌脸上满脸得意,眼里透着张狂和杀意。 “我不认识什么【姞】。”司徒苍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顿了一下,“我只认识卫国靖北侯,西侯府三公子,珩靖,让他出来见我。” 声音颤而抖,没想到,有一天会挫败到用一种称呼,去证明另一种称呼。 熟悉的陌生人,还是一直都是陌生人。 司徒苍羽只觉得自己无比可怜。 “好啊!”出乎意料的答案,把他拉了回来。 旌再次挥动右臂,冰藤把小孩儿移到司徒苍羽面前,“杀了他们,我让你见。” 孩子们脸上多出了一道道冰晶,眼睛又红又肿,眼底满是惊恐。 封在嘴上的冰被解开,霎时,乡起哭声一片。 “哥哥我害怕” “大哥哥大哥哥快救救我” 哭声叫喊声,小孩惨烈害怕的面孔映在司徒苍羽眼里。 “杀了他们,我不仅让你见到你【姞】。哦,不对,是珩靖靖,”旌声音透着阴沉和蛊惑,“只要你杀了他们,我让你见卫国靖北侯,西侯府三公子,珩靖。” 他学着司徒苍羽重复了那句话,阴鸷诱导着司徒苍羽。 握着火铳柄的手,被用力往里收,一道道青筋布起整个手背。 火铳缓缓抬起,指腹扣扳机。 “砰——”一声,火铳口冒起一缕青烟。 第365章 旌不见了,冰墙上的那把琥珀琅嬛匕也不见了 火铳穿过冰藤,击中了旌的膝盖。 他微微一颤,低头检查膝盖上的伤口,鲜血冒出来,立即被蔓延上来的冰霜凝固。 司徒苍羽趁机提起玄铁剑,斩断冰藤,一跃而起接住冰藤上的小幼儿。 长袍披风一卷,将小幼儿们围了起来,放在身后。 那一枪对旌伤害作用不大,他缓缓抬头,扯了扯嘴角,露出惯有的邪笑。 脚下的冰锥,不断往上生长,直到把旌从洞底托了上来,与司徒苍羽平视站立着。 被冰锥刺穿的小尸体还挂在上面。 旌抬起右臂,随意掰起一块血肉尸身。 司徒苍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手火铳,另一手玄铁剑,挡在小幼儿前面。 “别紧张,我最喜欢小朋友了——” 拉长的音调,犹如魑魅。 右手上的东西,随着他说话的音调一摆一摆地,摇摇晃晃,红色的血滴,滴滴答滴往下掉。 最后一个音调刚落下,右手上狰狞的血尸,打了个圈,稳稳落到了身后小幼儿面前。 五脏六腑都全摔了出来,是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恐惧,恶心地地步。 小幼儿被突如其来,砸在眼前,血浆染在脸上地阵仗吓得哇哇大哭,有两个直接吓晕了过去。 旌拍手叫好,又张狂大笑。 “真好听,小朋友就是哭起来,才是最有生命力的时候。” 司徒苍羽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拿着火铳的手再次抬起来,一连几发,回回都朝着旌的正胸口去。 只是,近在咫尺的弹药,转瞬间,都击在了冰墙上。 旌的身手实在明捷,行踪不定般的身手,司徒苍羽放下火铳,双手紧握玄铁剑,朝旌攻击去。 “怎么,是动怒了?” 旌手中化成一把冰剑,抵挡司徒苍羽的玄铁剑。 如果说,之前对旌的杀心是一百,那现在就是一百额外加他过去的七年岁月,四年苦愁。 他不要命,没有任何章法地朝着旌猛烈攻击,誓要拼个死活。 不明白,珩靖靖为何宁愿选这个杀人魔头,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 三年的情深,四年的苦思,再听到珩靖靖连面都不愿意见的那一刻,都化作了绝望心死。 身上的铠甲被冰刃刺破,威风凛凛的铠甲开始变得不完整,头盔被打落,露出满头如瀑白发。 心死的人,战斗力总是惊人,用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地打法,不给旌任何拉开两人距离的机会。 “你要是现在杀了我,所有人都得陪葬。” 旌被司徒苍羽骑在冰地上,火铳抵在正中胸口,习惯用术法的手,被玄铁剑插在手心,死死钉在冰面上。 这是两人几次对仗中,司徒苍羽唯一一次胜利姿态,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新伤、旧伤一同并发,红色战袍被伤口染了一遍又一遍,血水顺着衣袖口、衣摆滴答流了出来。 扳机扣动前,他清醒了过来。【羽姐,羽姐还在这里面——他现在不能死。】 旌尽管如此狼狈,依旧露出一贯的阴鸷得意,“有雪国前女祭司长女陪葬,我倒是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惜。” 软肋完全被旌握在了手里。 行,主动变为被动。 司徒苍羽垂眸,看着抵在正中心口的火铳。 眼神忽一沉冷意蔓延,一只手拔出怀中短匕,“琥珀琅嬛匕。” 他目光移向旌,“你说它是你的,我今天还给你。” 话音刚落,泛着银光的刀刃,朝着旌的脚筋、手筋而去。 阴鸷脸上布上一层惨痛神情。 “学列国君王手段,没学这一招把,这得跟君王后宫的妃子学,挑了你的手脚筋,把你装进陶罐里做人彘。” 司徒苍羽学着旌说话的腔调。 做完这一切,他在旌的衣袍上擦了擦刀刃,“还你了。” 短匕被直直插在旌头顶不远处的冰墙上。 司徒苍羽从旌身上起来,睥睨俯视,“你现在的痛苦,不及江川临死前千百倍,更不及冰谷和这座冰山体的万万亡魂。” 司徒苍羽转身,衣摆和袖口血滴也跟着转了身,落在雪白的冰地上,刺目又密密麻麻。 弯腰,把小幼儿抱了起来,走出洞。 刚走两步,额间冒起豆粒大的汗珠,紧接着,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有些站不稳,司徒苍羽靠着冰墙,用尽力气转了个身,抱着怀里的小幼儿顺着冰墙不断往下滑。 被他后背蹭过的冰墙,印上了一道道红色血迹,是从背面刺成烂衫的铠甲带出来的。 头很重很晕,同时心尖也像被什么一刀一刀不停的捅。 一时间,他不清楚是头更痛还是心快被捅烂了。 臀部刚着地一瞬,想到了什么,拼命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又是一口血,从喉咙里呕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看着怀里的小幼儿,他突然咧嘴一笑,“见惯了大场面,现在不哭了。” 手背想擦擦嘴角,结果擦完才反应过来,手背上的血渍更多。 披风围成一个兜,在后腰和后颈打了两个死结,完完全全把小幼儿护在胸前。 双手撑着玄铁剑,让自己站起来。 对于久经沙场的将军来说,站立是一件没有任何难度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时刻,司徒苍羽几乎耗尽了力气,才弯腰勉强站了起来。 朝着那条不争气的左腿看了一眼,一截小骨露了出来,一大道口子围着小骨不断往外渗血,像是洪涝决堤般。 撕了一截被血浸染的衣袍当做带子 ,十分粗鲁的把小骨按了进去,迅速缠上带子。 怀里的小幼儿异常乖巧,埋在司徒苍羽胸前不哭不闹,玄铁剑划过冰面发出‘吱吱’尖锐又刺耳声。 环绕在整座冰山上空,司徒苍羽一瘸一拐朝着出口方向走。 每走一步,身后就多出许多血滴。 到离出口还有几米距离,司徒苍羽解下披风把幼儿放了下来,然后躲到一旁,对着洞沿吹了个口哨。 这是他独有的哨声,片刻后,周岳果然带人下来,喊了几声司徒苍羽无人应答,于是抱着小幼儿出去了。 司徒苍羽再次返回那个冰屋。 看着战后冰红交加的场景,冷笑一声。 【果然,即便这样他还是——】 旌不见了,冰墙上的那把琥珀琅嬛匕也不见了。 望着冰墙上残留地刀印,无数把刀子划烂了五脏六腑,万念俱灰地奔了出来。 此时,站着的不是英姿飒爽的上御将军,而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 第366章 他,要杀我—— 过了好一会儿,托着最后一丝清醒,踏上了另一条路。 【要找到羽姐,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带着薄弱的意志,强撑着要找到幻羽的信念,不断提醒自己。 玄铁剑还在冰地上“吱吱”作响,洁白的冰道,染上了一条条红。 “羽姐” “羽羽姐” 司徒苍羽每喊两声,都要歇息片刻。 倏然,目光落在两边冰墙上,冰墙里有些不一样。 司徒苍羽本能走了过去,想看看真相。 刚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冰墙里封着一具具他十分熟悉的尸体——雄关铁骑兵的尸体。 是和江川同时消失的那一批铁骑。 铁骑兵尸体被站立放着封在冰墙下,就像一个个站岗侍卫。 身上的铠甲,兵器都还在,仿佛他们只是睡了过去一样。 和旌冰封的其他尸体完全不一样,没有狰狞可怖神情,也没有血泊遍地横尸场景。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江川出发前几日,他和江川都说了什么,是平时怎么都记不了来无关紧要的话,现在却异常清晰。 冰道好长啊—— 望着两边的骑兵,司徒苍羽第一次生出想要逃的心思。 他有点儿走不下去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他都濒临绝望边缘。 “羽羽姐——” 嘶哑带着血呛仰大喊一声,仅仅一声,几乎耗光了他力气。 “砰砰砰砰”很小地声音,传入司徒苍羽耳里。 察觉后,敏锐朝着声原寻去。 【墙体,声音从左边墙体传出。】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司徒苍羽在一具骑兵尸首旁,找到了声音源头。 是冰封在墙上幻羽用力敲击发出地声音。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都被彼此的情况吓了一跳。 特别是司徒苍羽,一头沾了血的白发,随意散落,脸上满是血迹,破烂如布条的铠甲,无一不是他满身伤的证据。 司徒苍羽用手比划,让幻羽躲到一旁他用玄铁剑好刺破冰墙。 如他料想那般,旌手脚筋断了,他的术法自然也退化不少,冰墙体再次恢复一击而碎地状态。 幻羽破冰而出,弯腰大口喘了气,手指向一旁。 司徒苍羽这才发现,旁边冰墙上封着小十七。 和幻羽能在冰墙里求救不同,十七一动不动,和那些骑兵几乎一样。 司徒苍羽用玄铁剑凿了几下冰墙,随即撬动一整块儿冰,小十七全身露了出来。 司徒苍羽喊了两声,依旧纹丝不动。 “我来。”幻羽缓过气,走近小十七,抓着胳膊,一把将他摔到地上,又抬脚在十七背部踹了几脚。 司徒苍羽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想,他离开这段时间,两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咳咳——”随着幻羽最后一脚重力,小十七终于有了反应。 趴在地上咳了几声,随即又开始大口呼气。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幻羽就转身看向他,骂道,“不要命了,你自己回头,看看地上都是什么。” 不用看,司徒苍羽也清楚,血快流干了,他是能感觉到的。 “姐——” 司徒苍羽刚开口一个字,嘴里的血就不断往外冒。 幻羽骂归骂,心疼也是真心疼,上前扶着司徒苍羽,声音温和了几分 “没事儿,有姐在。” 有姐在,从小司徒苍羽每次闯出天大祸时,幻羽总是拿这句话安抚他,虽然用处并不大,可能是从小听惯的原因,这会儿让他紧绷高悬的神情,突然松了下来。 不是濒临绝望边缘后,坠入深渊,而是,尽管从坠落,也有人接着他。 几乎是整个身体都倒在幻羽肩上,他比放心闭上眼,闭眼前最后一刻,他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朝冰墙上的骑兵指了指。 幻羽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道 “时间太久了,他们早就——” 小十七跟上前,扶着司徒苍羽另一只胳膊。 司徒苍羽听他说,“漂亮姐姐,我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救大魔头。” 绷不住,闷咳一声后,血又呕出一大口。 幻羽伸手给司徒苍羽擦嘴角血渍,声音带着几分哭腔,“闭嘴,先带苍羽出去。” 这样的音调是很陌生的,司徒苍羽几乎是仔细想了一下,才辨认出可能是幻羽的声音。 穿过一片雪白透亮冰道,就到了血红尸骸冰场。 一路上司徒苍羽都因为身心俱疲睁开不开眼,缓了一会儿,终于能睁开眼看看。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幻羽,放心的笑了一下。 【出了血红尸骸冰场,就到外面了。】 “呼——” 什么东西从身后朝他们飞来。 司徒苍羽本能想往后看,只是他伤得太重了,反应慢了许多,还没回头就听幻羽说,“扶苍羽躲到一旁。” 话是对小十七说的,司徒苍羽被拽到一旁的墙体后面。 十七手握长戟,站在他跟前。 全是冰裂、碎冰、冰撞击地声音。 司徒苍羽挪着上半身,想看一看。 “主子——”一声大吼,是小十七嘴里发出。 不是很大地声音,却震得司徒苍羽心跟着颤了一下。 十七握着长戟跑过去加入了战局,司徒苍羽一下子很慌,担心幻羽一打二没有胜算。 血迹斑斑地双手,摸着寒冰地面,竭力挪向墙体边缘,摸到墙沿后,手指抓着墙沿往上爬。 身体流出的血是热的,抓在寒冰上,瞬间和冰墙凝固一起,每换一下位置,手掌就会留一层皮在冰墙上。 顾不上手心被撕成血肉模糊,目光朝着不远处打斗场望去。 丹青画,活了过来。 司徒苍羽肝肠寸断四年地人,活生生映入眼底。 只是一瞬,司徒苍羽就从万般思念中醒了过来。 珩靖招招朝着要幻羽性命而去,小十七看着像是在帮珩靖,却一连帮幻羽躲开几个狠招。 “主子,你不能打漂亮姐姐,她是将军的姐姐。” “哼,不止打她,我还要杀了她。” “主子,主子,这是司徒将军的姐姐。”小十七以为珩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句。 巧茹灵蛇的攻击,又是一声冷哼,“今天杀的就是司徒苍羽。” 十七从帮珩靖,完全变成了帮幻羽。 珩靖地话,从电光火石打斗声中,一字不落,又振聋发聩传进了司徒苍羽耳里。 【他,要杀我——】 【他,居然,要,杀,我。】 第367章 不喝下去,今天咱们都别想走 司徒苍羽感觉全身发冷。 早就捅了千百次的心,也一同丢进了冰血骸骨里,寒冰穿过心尖,把热血都挤了出来,热血成了冰,心肝成了血泥。 是让人踩在脚下,或看上一眼,都十分鄙夷厌弃的地步。 他听见三人边打边说了什么。 很想听明白,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那一句,不断在脑子里回响,而且一次比一次响亮。 司徒苍羽不知道是怎么迈出第一步的,狼狈不堪,完全一副败将模样。 他从前总是很喜欢在珩靖面前,着一身红衣铠甲,那是得意勋章,大将英姿。 珩靖说喜欢他威风凛凛地将军气焰,为此,还专门做了几身红衣铠甲放在靖北侯府。 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入了戏,当了真。 “动手!” 他拖着遍体鳞伤,站在不远处,目光虚虚望着一袭青衣的珩靖。 是他没错,几乎和丹青画像的人一模一样。 十七和幻羽同时反应过来,朝着司徒苍羽反向而去。 珩靖动作比他们快,手里幻化成的冰飞刀,直直飞向司徒苍羽。 完全没有了要求生的欲望,那双冷眼已经被杀了好几遍。 一个人明明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却让司徒苍羽感觉无比陌生。 缓缓闭上眼,就这样! 七年岁月,瞬间,如走马灯般在心头掠过。 再次,睁开眼,心底的人和眼前人,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他。 不重要了—— 冰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带着凛冽的风,和那人满眼杀意。 司徒苍羽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再次闭上双眼,像一位等待死亡地囚徒。 “啪——”一声冰刃被什么东西打断了,紧接着似乎有一股风挡在他面前。 听到一个无比熟悉地声音,“带他出去。” 司徒苍羽心猛地颤了一下,犹如上一刻等待毫无求生的人,突然生出了活的意志。 睁开眼,一袭白衣的公子和青衣珩靖对峙,他也会术法,手里幻化出无数冰刃朝着青衣珩靖攻击,动作灵敏潇洒。 白衣公子背对着司徒苍羽,他向看清楚些,可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在一片血红冰场中对峙。 幻羽扶着司徒苍羽,朝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十七吼了一声。 小十七这次倒乖巧,没打算上前帮忙,两人扶着司徒苍羽往外走。 司徒苍羽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色,煞白地脸,配上满头白,若不是嘴角和脸颊还蹭着几处血迹,他和死人相差无异。 幻羽边扶着人,边开口说话,从边城上的兵,说到梁都城长公主和侯爵爷。 她声音越来越颤,很害怕司徒苍羽就这样睡过去了。 小十七这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抢了一句话插了进来,“将军,我们找到主子了。” 话音刚落,幻羽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对,要杀你的不是珩靖,白衣服的才是真正的靖北侯。” 这话果然有用,幻羽明显察觉到,闭上的双眼,眼皮微微动了动。 “漂亮姐姐,你怎么知道白衣服的是真主子?” 十七很困惑,看到青衣珩靖时,他本能上前,只是几招之间,对方连着他一起打。 越打越不对,好在幻羽告诉他,面前人是假的。 后面又来了一位白衣珩靖,长得和青衣珩靖一模一样。 他脑子更加混乱了,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他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帮谁。 “刚刚靖北侯挡在你前面,是他把飞来的冰刃击碎了。” “苍羽,你听见了吗——” “苍羽,靖北候——”话还没说完,幻羽摸到司徒苍羽掌心,被寒冰撕裂地皮肉,触目惊心。 “停下,不能再走了。” 幻羽哽咽道。 司徒苍羽背靠冰墙,坐在地上。 垂下头,双眼紧闭,身上的铠甲袍子全被血浸湿了。 红色,是鲜血最好地保护色,看不出到底伤在哪儿了,可是,只要轻轻一摸衣袍,手心就会染上血红。 幻羽撕下衣角,小心翼翼给他包扎手心伤口。 对着一旁十七说,“小孩儿,检查一下,他还有哪里受了重伤。” 十七观察力不错,见到司徒苍羽时就发现他有伤。 用手指在腿上按了按,按到膝盖侧时,司徒苍羽突然拧眉闷哼了一声,随即小十七手指上染了一道血迹。 扒开裤腿,狰狞血红小骨带着血肉完全暴露,已经肿胀通红整个膝盖大了一圈。 司徒苍羽之前粗鲁包扎的布带,早就不见了。 “漂亮姐姐。” 十七只知道如何杀人,不知道怎么照顾重伤的活人。 幻羽目光依旧在手心上,小心包扎,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很重的伤。 过了会儿,双手包扎好了。 小十七一连在司徒苍羽双肩,腹部,胸口找到几处重伤,身上的小伤口更是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 幻羽目光落在红肿膝盖上,又扫了一眼肩上地伤,伤口还嵌着冰刃。 倏然,想到了什么。 “小孩儿,给我凿几块冰出来,快。” 幻羽声音少了哽咽,多了几分干脆果断。 重伤膝盖,先用布条缠了一圈,又用寒冰覆在伤口,再缠绕一层布条。 其余几处渗血重伤,幻羽都是这样处理。 很快,司徒苍羽扭成绳的眉宇,慢慢松散。 幻羽给他包扎最后一道伤口时,他缓缓睁开了眼。 “姐” 声音又哑又低。 “嗯。” 幻羽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没事儿了。” 司徒苍羽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闭上了眼。 突然,他双眼被手遮住,紧接着一股血腥味袭来,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听见幻羽温声说,“用力吸。” 他没力气掰开挡在双眼上的手,但对幻羽是一贯信任,听话的用力吸了一口,刚感觉不对。 又听幻羽命令式道,“咽下去。” 对幻羽震慑,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喝下去的是血—— 用力挣扎。 却被幻羽扼制住下颚,掰开嘴,不给他任何逃避机会。 幻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不喝下去,今天咱们都别想走。” 第368章 我多杀一个他,你就受不了了 司徒苍羽哪怕重伤,脑子无法做过多思考。 但是知道幻羽不是随便说说,她向来是说一不二。 处于完全被压制下的司徒将军,只能被迫一口一口喝下。 过了会儿,终于结束了。 “漂亮姐姐,我能放下手了吗?” 小十七问。 幻羽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司徒苍羽身体好转了一些,思绪跟着清醒了一点,抬手打掉遮在自己双眼上的手。 他眨了一下眼皮,适应白亮地光,眼神逐渐清晰,率先去看幻羽。 幻羽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姐。” 司徒苍羽朝她喊了一声。 “嗯。” 幻羽轻声应了一声,还是没回头,“你伤得太重了,我们先出去。”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还是盯着幻羽。 片刻后,幻羽回过头,手腕上明显缠着一条布带,她有意把那只手往后藏,不过还是被司徒苍羽一眼就看到了。 “姐。” “没事儿,有姐在呐!” 幻羽眉宇间轻松了不少。 刚才那种强烈的害怕恐慌,许多年没出现了,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母亲去世前。 能拧出血水的衣袍,血肉淋漓地伤口,有让她有了那种无能为力几乎绝望的感觉,好在,并没发生。 “靖北侯,正拖住对方,我们先出去。” 幻羽过去扶着他。 司徒苍羽对这句话不太理解。 闭眼前,那双寒意又满是杀意的眼色,始终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茫然又麻木点了点头。 累了,真的累了。 好像心更累一些,仅仅是靖北侯三个字,他就感觉心在流血。 “我以为你不出来。” 青衣珩靖,拉开与白衣人距离,声音带着少有地低沉。 “看不惯。” 白衣人冷冷道。 青衣珩靖咧嘴一笑,宽袍在脸前扫了一下,露出一张不一样面容。 “【姞】,怎么,心疼了” 随着脸的变化,声音也跟着变化,尖锐刺耳,犹如阴沟毒蛇般。 “旌,多年前,我就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白衣人云淡风轻说道。 话音刚落,青衣人瞬间狂怒,一声露天咆哮,震得周遭血红冰体不断往下掉,冰封血尸,带着狞恶神情,砸在两人中间。 “和那个废物就是一路人,”旌恶狠狠瞪着他,“他有什么好,不就是在四周十国有个虚名罢了。” “他不是废物,” 停了一下,“就算是废物,也能挑断你的手脚筋,你多年精进也没长进多少。” 旌明显一愣,“你当时在场?” “没,我只是遇到你那位被抽干精血的亲信。” “他对你忠心耿耿,你却为了活,让他精血而亡。” 旌张狂一笑,“他是心甘情愿为我而死。” 眼里带着探究之色盯着对方。 “为什么要幻化成我的样子杀他?” 这句话不是云淡风轻开口,而是像极了暴雨前宁静。 “那你为什么当年抛下我?” 旌用力甩了一下青色衣袖,几乎是震怒吼道。 珩靖手里的冰剑化为无影,撩起白袍朝前走了几步,“那不是抛弃,只是我们选择了不一样的路。” 挡在两人间的血尸把路堵死,珩靖停下脚步。 “借口,都是借口。” 旌冷笑道,满眼透着一抹恶,“是因为他,他到了边城,你才抛弃我的,啊——” 宽广的冰场,头顶上冰体开始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地动山摇,滑体坍塌。 “你一直都这样,你从来都这样。” 旌用冰箭指着他,笑里透着不甘和绝望,“只在乎自己痛快,只关心自己得失,做什么都把自己摆在第一。” “当年一句话抛弃我,四年前也毫不犹豫抛弃他,珩靖,姞,立青君” 说着说着,大笑了起来。 “这十几年,我在雪国为所欲为,你看。” 旌指着遍地尸骸,“他们都因你而死,你本可以救他们,可你却一直充耳不闻,当做没看见。” “我多杀一个他,你就受不了了。”旌顿了一下,冷笑,“受不了,你四年前还诈死作甚?” “唰——”一把刀刃朝珩靖飞来,插在他面前血红冰面上。 “喏,其实他对你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在冰谷下他亲口说他憎恨,厌恶你。” 珩靖垂眸看了一会儿地上刀刃,弯腰把它拔了起来,柄上的宝石发着透亮的光。 这种亮色,只有长期被人拿在手里摩挲,日积月累才有的色泽。 “哪个孩子在哪儿?” 他抬头看着旌问。 “哪个孩子?我这儿小朋友可太多了。”旌张开双臂,左右环视一圈,像是故意要把人惹毛。 “旌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刚落,旌 踏着尸体,走向珩靖。 在离他半步距离停了下来,把手里的冰剑递给他,“用你教我的方式,杀了我。” “十六年前那夜,我就已经死了。” 旌边说边笑,眼里的不甘和绝望变成了其他东西,最后噙满了泪。 珩靖接过冰剑,剑抵在旌正中胸腔,眼神冷冽而深邃,仿佛能洞察旌内心一切。 冰剑刺破胸前衣袍,围着冰剑的衣袍迅速染成深色。 旌皱了皱眉,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盯着珩靖。 冰刃又往里进了几寸,鲜血开始滴答滴答往下掉。 “别,不许杀主人,不许——” 另一个声音从旌嘴里冒出来,整个身体开始挣扎着,额角青筋暴起,头不断摇晃。 仿佛身体里住着两个不同的人,在争夺身体。 “咚——”一声,冰剑断裂,同时,一掌袭在珩靖胸腔,因为毫无防备,所以珩靖被一掌击退几步。 “不许死——” 狂怒般地咆哮声,从旌身体发出,几乎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状态。 不等珩靖反应过来,整个冰体再次摇晃。 比刚刚猛烈,迅速。 咔嚓——砰砰——冰墙,冰顶开始坍塌。 摇晃血色冰地往下坠,尸骸、血冰、珩靖和旌也同时往下坠,整个冰山体似乎马上就会轰然倒塌,所有人都会被掩埋在冰体之下。 幻羽三人,还有几步就到出口。 突然间,整个冰道地动山摇,冰道断裂,大块儿冰墙朝着冰道上砸来。 一切都发生太快了。 “小——” 幻羽刚发出一个字,脚下的冰断裂,人跟着掉了下去。 司徒苍羽本能抓住幻羽的手,“姐,你抓紧我。” 话音刚落,自己脚下的冰“咔嚓”一声,也跟着断裂。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也跟着往下坠。 周遭全是排山倒海般冰块坠落。 “将军,别松手。” 是小十七的声音,他一手抓紧司徒苍羽右手腕,另一只手抓着长戟,长戟头勾着寒冰。 脚下是万丈冰崖,能清晰看到周遭尸骸、血色、白色冰块不断往下砸。 司徒苍羽左臂上的伤口再次被撕开,刚好止住一点伤的口子,再次往外渗血。 顺着手臂、指尖浸染在跩着幻羽的手心。 第369章 嗯,我主子,死了四年的卫国靖北侯 司徒苍羽血肉模糊的手心,受到重力拉扯,包扎布带很快被鲜血浸透。 冰体不断摇晃,勾着长戟的寒冰被震裂了一道口子,长戟上的钩子吱吱往下滑,三人跟着往下坠了一截。 冰山体确实要塌陷了,整个脚下成了万丈深渊。 这座冰山早就被掏空了,全是用寒冰组建,现在冰体坍塌,比整座山体塌陷更可怕。 幻羽的手心被血浆浸湿,手心有些滑滑地,重力不断往下坠,手指有了向下滑的迹象。 司徒苍羽双眸通红,声音沙哑哀求,“姐,坚持一下,抓紧我,抓紧我。” 幻羽眼神有些平静,完全没有悬在深渊前的惊恐,她的目光从司徒苍羽鲜血淋漓的手臂上,移到几丈之上的长戟。 “苍羽,——” 后面说了什么,被一阵坍塌声掩埋了。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问她说了什么,幻羽就抽出来手,带着笑意急速坠进了下去。 瞬息间,被巨大冰块淹没 ,消失在司徒苍羽眼里。 司徒苍羽手指不停颤抖,另一只手挣脱小十七,也跟着跳了下去。 震耳欲聋地坍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凛冽寒风从耳边划过,又像是从整个身体穿了过去。 司徒苍羽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寒意抢占了。 他从不怕死,但他怕他在乎的人死。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他太清楚了。 他不想,母亲、父亲、幻聪和司先生也经历那样的痛。 往下坠地每一瞬,他都死死盯着幻羽消失的地方,他坚信,能把人带回去—— 临近地方咫尺间,天塌地陷突然停了下来。 他重重落在了透亮冰面上。 除了司徒苍羽砸在冰面的那一块是平坦冰面,周遭皆是一片冰墟断,残破不堪。 幻羽彻底消失在冰面之下。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司徒苍羽来不及推敲到底发生了什么,摸出火铳,想要射穿冰面。 手不受控制发抖,双手紧握着火铳柄,依旧发抖。 “砰砰——”两声,冰面凹了一个浅浅口子,又是两声,那道口子深了一点。 司徒苍羽双膝跪在冰墙,不停扣动扳机,直到药弹再也发不出来。 “主子。”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姐呢?” 是小珠,和周岳送走小幼儿后,她死活不愿意走,山冰体坍塌时,她和其他周岳带着铁骑在对面残缺冰雕宫殿里搜索。 听到坍塌声时,就马不停蹄往这边赶。 眼见巍然屹立整座冰山,一步一步坍塌成一堆断壁残垣。 “主帅。” 周岳上前刚摸到司徒苍羽衣袖,就被湿哒哒的衣袍吓了一跳,抬手一看不是水,全是血迹。 “快, 把主帅送回营帐。” 几位骑兵小心翼翼架起司徒苍羽,准备往外走。 身体地移动,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侧头看向周岳。 周岳忙停下步子,微微弯腰,凑近司徒苍羽,“主帅?” “主子,小姐呢?找到小姐了吗?” 小珠带着哭腔,着急问道。 “冰。” 刚说出一个字,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周岳,冰体下,救羽姐。” 周岳和小珠同时反应过来,小珠一把抢过旁边骑兵火铳,朝着司徒苍羽刚刚的位置走去。 “主帅,放心。” 周岳,对着中郎将说道,“快带主帅回军营找军营,通知魏将军,派人来救羽小姐。” 司徒苍羽目光一直往后看,“砰砰砰”火铳声不断响起,离他越来越远。 好在从旌伤了小瑶逃走后,魏鹰扬带着大部队又折返了回来。 司徒苍羽被送进军帐后,触目惊心地伤口,直接吓慌了所有人。 脱下来的衣衫,能拧出血水。 依照周岳传信,要前去凿冰救人,几位将领谁都不肯挪步子,都想留在一旁守着司徒苍羽。 一把大老爷们,披着铠甲围在司徒苍羽床头抹眼泪,军医实在是头痛,仗着自己年纪大,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带着重器,赶到冰山体时,周岳和几百位铁骑,才凿出一道半尺深口子。 “这寒冰太硬了。” 周岳对着魏鹰扬说,“这要凿下去,不是办法,绥前辈醒了吗?把他请来。” “绥前辈已经去世了,甯前辈说他破开冰山体出口耗费了所有精血,在昏迷中去世了。” 魏鹰扬低头说道。 他还在担心司徒苍羽的伤,这场仗真的牺牲太大了。 看着司徒苍羽也昏睡了过去,他莫名不安起来。 “主帅,全身是伤。” 他补了一句。 半晌,周岳拍了拍肩,“主帅下令,救出羽小姐。” 一声令下,上万梁兵开始凿冰山体。 人多力量大,从凿出第一具冰尸,到后面越来越多。 ——一个晚上,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 周岳抬头伸腰,目光看到不远处小十七,狐疑开口 “那哪儿来的公子哥?” 魏鹰扬闻声抬头,随着周岳目光望去,看了一会儿,蹙眉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不到正脸。” 对方背对着他们,一袭白衣,从背面看,十足一副贵公子少爷姿态,与这尸山残骸之地格格不入。 “唉,小十七怎么还跪下了。”魏鹰扬不满。 “会不会是珩将军到了,小十七不是他的人嘛。”珩旭留下小十七那日,他也在将军府。 话音刚落,他朝着小十七方向边挥手,边喊珩将军。 白衣闻声,微微转身回头,看向周岳和魏鹰扬。 魏鹰扬看清对方相貌时,一瞬捂住周岳刚张开的嘴。“闭嘴,不是珩将军。”话音未落,就朝着对方跑去。 “在下魏鹰扬,见过侯爷。” 魏鹰扬拱手行礼,不等珩靖开口,他撩袍跪地。 他这一举动,吓坏了远处周岳和一众梁兵。 “法令有言,将不跪外官。今日我魏鹰扬明知故犯,只求侯爷救救我家主帅。” 珩靖眉心微微一动,“他不是很早就被送出去了吗?” 话很轻听不出一丝异样,目光从魏鹰扬落到小十七身上。 小十七慌忙一跪,摸不清是哪里惹到主子了,只能偷偷看着魏鹰扬。 “主子是在冰山坍塌后出来的,满身是伤,铠甲袍子都能拧出一盆血浆来,现在昏迷不醒,还发着烧,所有军营都不敢乱下药。” 魏鹰扬带着哭腔说完。 “在哪儿?” “就在冰川外营帐中。”魏鹰扬话音刚落,珩靖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巡视四周,有一种珩靖根本没出现的错觉。 可是小十七还跪在他旁边。 用手肘推了一下小十七,怀疑开口,“方才站在我们面前的白衣公子,是靖北候?” “嗯,我主子,死了四年的卫国靖北侯。” 小十七起身,抖了抖,嘟囔,“主子刚刚为什么生气?” 第370章 他...他不是主帅死敌吗? 一道白影破风闯入营帐,两位军医端着手中的药,在司徒苍羽床榻徘徊。 失血过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内伤五脏六腑全有损伤,外伤全发肿发红,清理全身伤口血迹就换了七八盆水。 外伤虽都上药包扎好了,但是内调,该怎么用药,都拿不定主意,煎好的汤药临到送入口前,又撤了回来。 珩靖撩袍坐在床沿。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哪儿的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珩靖目光在司徒苍羽伤口一一扫过,最后目光落在满头白发上。 “这位公子,你是谁啊?” 军医话音刚落,帐外士兵提着刀冲了进来。 珩靖落在司徒苍羽身上的目光一动不动,抬手挥臂,两位军医连同冲进来的士兵都被一股强大气体,挡了出去。 整个军帐像是被什么罩住了般,外面的人始终闯不进来。 他抬手勾起一撮白发,在指尖摩挲着。 目光又移向被包成粽子的双手。 他清楚记得,发现旌吸食了他亲卫精血,用对方体魄滋养共生后。 找到旌时,对方正易容成他的样子,对司徒苍羽下死手。 当时,司徒苍羽眼里透出的绝望,求生神情。 依旧,历历在目。 旌从精通雪族全术法后,这十几年又修炼不同程度的邪术,实力早就不是血肉之躯的人能抵挡了。 司徒苍羽找到他正心口的命脉,还挑断他手脚筋,这样的战斗力,普天之下应该没有将帅能做到。 珩靖用雪族特有的内力,给司徒苍羽调理内伤。 司徒苍羽实在是伤得太重,脉象犹如丝,珩靖不敢猛用内力,只能循序渐进。 内力调息,本就以快为佳。 这样如细流涓涓调理,不出一刻钟,珩靖额间开始冒细汗。 又过了一刻钟,他整个后背湿了一片,终于算稳住了。 他抬手朝帐外勾了勾手指,两名军医被强大气流吸了进来。 “犀角,生地黄,青黛三药煎服。” 他抬头看着两位茫然又警惕的军营,继续 “等脉象平和后,再换成补气调理外伤的药。” 说完,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听明白了?” 明明是短短几个字,声音也平静温和,却让两位军医感到一种强大地望而生畏气场,不自觉的抬手应答。 两人再次抬头,发现眼前人已经不见了,挡在外面的士兵,突然一下子全冲了进来。 军医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纷纷揉眼睛。 “杵着干吗?赶紧看看主帅有没有事。”留在军营的许副将,朝军医吼道。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军医把外脉,和白衣公子说得一模一样。 军医把刚刚进来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给许副将交代了一番。 许副将听到没大碍后,终于松了口气,又盯着军医抓药煎药,喂药 这一切做完后,他才想起来——唉,那位白衣公子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恰巧,魏鹰扬带着小十七急匆匆回来了。 不等许仰开口,魏鹰扬问他,“靖北候在哪儿?” 许仰一愣,认为他疯了,“卫国陵园。” 话音未落,就被小十七趴在他背上捂着嘴,“不许乱说,我主子还活着。” “是不是有个白衣公子来见主帅了?”魏鹰扬眼里透着急切。 许仰被捂着嘴,只能点头回答。 “在哪儿?他就是靖北侯。” 魏鹰扬着急问道。 小十七从许仰后背滑了下来,“我主子呢?” “走了。”许仰不确定看着两人,“一溜烟进来,又眨眼间不见了。” 魏鹰扬一把抓着许仰衣襟,骂道 “蠢货,你不知道小琳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能让侯爷走了,他能救小琳姑娘。” 许仰用力一挣,摆脱魏鹰扬抓着的衣襟,“老子蠢?他像一道魂一样,一下子进了主帅帐里,我们所有人都被挡在帐外,他一勾手指军医被勾了进去,军医还没开口,人影儿都不见了。” “要不到大白天,老子都以为撞见鬼了。” 许仰气恼又委屈,这分明就不是人能出来得事儿。 魏鹰扬想起在冰山体那一幕,顿时也没了质问人的气焰。 “兄弟,别介意,我就是太急了。”魏鹰扬没话找话,“主帅怎么样了?” “那白衣额靖北候看过了,现在脉象好转。” 许仰说完,拧眉倒吸凉气,才反应过来,“靖靖北侯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死。” “他他不是主帅死敌吗?” 不等魏鹰扬答话,他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什么,“小十七的丹青画就是靖北侯?” 他看着十七满脸不相信,“你你是靖北侯的人?” 小十七现在从见到珩靖后,心情就非常好,他耸了耸一脸得意点点头。 “w——c,伏寇在侧啊!”许仰看着小十七往后退了两步,“引狼入室。” 小十七完全不介意,一跃而起抓住飞来的青鸟。 取下信笺,他转身交给魏鹰扬。 “柯王和太子殿下一起来了,说是来接小郡主。” 说着他把信笺递给许仰,“小公子也朝雪国赶来了。” 许仰和魏鹰扬一样,都是司徒苍羽心腹。 虽然没听司徒苍羽亲口说小郡主为什么在雪国,但从司徒苍羽下令只让少数人把小郡主送往主营,就大致能猜出其中隐秘。 小十七跟着魏鹰扬去看司徒苍羽。 煞白的脸上,明显多了血色,虽然人依旧没醒,但从军医神情来看,没什么大碍了。 “小十七,你主子没和你说他去哪儿?” 魏鹰扬想起幻聪很快就来了,开始头痛。 “我主子,神通广大,他去哪儿怎么会告诉我。” 小十七得意道。 “嘿,就说不知道不行吗,非得夸你主子一遍。” 从二人一起从跪地起身后,只要魏鹰扬提一句珩靖,小十七总能换着新词夸一次人,魏鹰扬以前没发现,这小孩儿还有这副小人得志面孔。 算了,他不抱希望的想去看看小琳。 当日押送旌的路上,小琳用红色绸缎把旌四肢都禁锢住了,一路上旌没有丝毫反抗。 但是路过一处山洞时,小琳突然痛苦大喊一声,昏暗的山洞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火把点燃,上前查看时,绸缎被撕成碎片,旌不见了。 小琳瞳孔开始发红,脖颈被咬出一个牙印,上面还在流血。 样子十分痛苦,双手不停敲击自己头,对着魏鹰扬说,“魏哥哥,快快把我锁锁起来啊——” 小琳就这样被囚禁起来,四肢被铁链锁了起来。 从边城出发前,魏鹰扬问过司徒苍羽为什么不把小琳带上,她的武力在所有副将之上,能帮不少忙。 司徒苍羽当时把小琳弑杀之气的秘密告诉了他。 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把这么隐秘的事情毫无征兆告诉他,但从司徒苍羽让他带着小琳撤退时,他明白了。 “小琳,小琳。” 魏鹰扬在安全距离蹲下,轻声问,“我是魏哥哥,你还记得吗?” 第371章 羽姐呢? 【雪国地界】 司徒苍羽内伤让珩靖调理得很好,仅仅隔了一天一夜,他就醒了过来。 两位军医激动跪地感天谢地。 小十七靠在一旁,“你们最该谢我无所不能的主子,是他救了将军。” “” 司徒苍羽虽然醒了,但身体还是很弱。 一碗汤药,所有副将和中郎将盯着他喝完,仿佛没见过人和药似的。 他靠坐在床榻上,扫了一眼所有人,目光落到躲在其他人后面的周岳。 不用他多说什么,周岳被留了下来。 近三天时间,上万士兵,用上了所有重器,终于把那座坚硬冰墟破开。 “羽姐呢?” 司徒苍羽每发出一个声,五脏六腑都跟着痛。 周岳不知道该如何汇报,他怕刺激司徒苍羽,让伤势更加恶化,可是现在显然是瞒不住的。 这时他真心希望,司徒苍羽能再次晕过去,等养好伤再醒过来,不过,也只能想一想。 “扑通—”周岳跪在了地上,换了一种方式汇报。 “冰墟寒冰太坚韧,铁骑火铳弹药打完,重器石灰球这些也用了三分之二,才破开冰墟。” “底下压着许多尸骸,有老人、幼儿、女子还有还有江兄带领的那队铁骑——” 他还想往下说些别的。 被司徒苍羽不耐烦打断,“羽姐呢?” 说完后,他微微弯了一下后背,是伤被动到了。 周岳有些担忧,忙起身上前,给他舒缓后背。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一个眼神丢了过去。 周岳知道,今天问不出一个好歹,是走不出军帐的。 撩袍跪地,他不敢看司徒苍羽,低头请罪开口,“主帅责罚,属下无能,找到羽小姐时,羽小姐羽小姐——” 司徒苍羽心突然一沉,一脸陌生看着周岳。 “魏鹰扬!” 他大声喊道。 门外的人,闻声快步进帐。 “你说。” 魏鹰扬和周岳不同,单膝跪地,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主帅,属下们找到羽小姐时,她被倒三角的冰体压住,属下仔细查看过,冰体平稳一面正是主子掉下来得地方。” “整个冰体和其他冰墟不一样,就像”魏鹰扬语气慢了下来,看着司徒苍羽。 “像什么?” 司徒苍羽几乎能猜到,可是他不敢多想,一丝一分也不敢。 “就像就像从羽小姐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魏鹰扬说完,接着眼一闭补了一句,“小姐棺椁,用寒冰石棺,送回梁都城,遗容——” 他还没说完,司徒苍羽已经准备起身下床。 周岳和魏鹰扬忙上前劝阻,只不过根本没用。 最后几位将领抬着太师椅,把人带了过去。 棺椁缓缓被打开,一股寒气袭来,烈日当头的夏季,让人开棺椁的士兵,不禁打了个冷颤。 棺椁里的幻羽,仿佛只是睡了过去,面容安静放松,散落肩上的发尾小花铃铛还栩栩如生。 司徒苍羽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半个身趴靠在棺椁上,静静地盯着幻羽。 过了很久,他才注意到棺椁旁边还有一具棺椁。 “是小珠姑娘。” 魏鹰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说道,“羽小姐被找到后,小珠姑娘扑上去大哭了一阵,等我们再发现她时,小珠姑娘已经自尽了。” 又等了会儿,司徒苍羽还是一动不动趴靠在棺椁上。 “主帅,天快亮了,先回帐里行吗?” “” “主帅,柯王爷来信,说是太子殿下也一道来了。” 依旧,沉默。 “主帅,小公子估计今天就到了。” 司徒苍羽终于抬起头,裹着纱布的双手,紧握着扶手,微微转过身,他说,“去看看小琳。” 小琳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帐子里,里面放着一个巨大囚车,四肢被铁链禁锢着。 小琳完全没了意识,根本认不出所有人。 她瞳孔火红,好奇打量着太师椅上的人,托着铁链,走近了几步,“你伤得很重。” 这是她这几天,说得最温和的一句话。 司徒苍羽露出一抹苦笑,微微点头,递给她一只鸡腿。 小琳盯着他手心被染红的纱布看,“真的很重。” 司徒苍羽微微抬手,鼓励她把鸡腿接过去。 “主帅。” 魏鹰扬紧张大喊,他们这几日给小琳送吃食都是做好防范,深怕被小琳伤到,而司徒苍羽没有任何防范直接伸手递了过去,太危险了! 魏鹰扬一声大喊,小琳明显被激怒,露出一脸凶相瞪着魏鹰扬。 “别怕!” 司徒苍羽温声安抚。“你以前最喜欢吃鸡腿,忘记了?” 身后几位将领,心都提到嗓子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准备拔剑而起。 小琳目光重新落到鸡腿上,微微偏头看着司徒苍羽,谨慎又试探地夺过鸡腿,垫着脚跑开。 哗啦啦铁链声,格外响亮。 司徒苍羽看着她手腕被勒出的红印,小琳也边吃鸡腿边谨慎看着他。 发现司徒苍羽在盯着她的手看,以为他喜欢铁链,抬手冲他摇了摇手腕上的铁链。 司徒苍羽朝他招了招手,小琳鸡腿吃了一半,慢慢朝他走了过来,隔着囚车蹲在他面前。 “钥匙。” 司徒苍羽手心朝上,往后伸过去。 魏鹰扬把钥匙递给他,司徒苍羽对小琳指了指她手上铁链。 小琳一脸茫然伸出一只手,边吃着鸡腿,边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钥匙刚对上手腕铁链钥匙孔,小琳迅速收回手,躲到一边,露出警惕神色。 “会痛。” 司徒苍羽指了指手腕,又冲她摇了摇钥匙,“我给你解开链子,就不痛了。” 小琳盯着手腕上的铁链,又把四肢上的铁链都看了一遍,还动手扯了扯,仿佛在检查是否牢靠。 做完这一切,她摇了摇头。“不许打开。” 司徒苍羽拿她没办法,“谁让你们锁她的?” “主帅,小琳姑娘失去意识前,让属下锁住她,属下”魏鹰扬有些心虚,但又感觉没做错什么,是小琳自己要求的。 司徒苍羽回头,看着小琳又拿着一只鸡腿,坐在氍毹上吃得津津有味,还对着给她送鸡腿的侍卫笑了笑。 吁出一口气。 “主帅,小公子来了。” 一位中郎将冲进来高喊。 小琳突然抬头,看了过来,眼里透着一股明亮。 第372章 我想送姐去极寒,见见她信上说的【满春】 接到消息时,幻聪刚回到楚城。 他虽然功夫不差,但是当年在雪国大半年,没找到幻羽,让他在心里对雪国有一种莫名抵触。 收到信笺,上面只说让他去雪国接小琳,想来是战局已经稳定了。 小琳大多时候都是听他话的,但是唯一在一点上又偏执的执拗,那就是在保护司徒苍羽这件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小琳逃跑后,他没去追也没感觉到意外。 不过,这一点司徒苍羽却能拿捏小琳。 既然来了信,就说明小琳是听了司徒苍羽的话,愿意和他去楚城。 想到这些,幻聪又马不停蹄地往雪国赶。 从卫国回来时,他的便宜姐夫——卫国皇帝启鹤玉送了他两匹上好西极马,所以这次来雪国,比早出发的柯王还早到达。 幻聪刚踏入军营,就察觉一众将领神色异常,十分明显有意避着他。 司徒苍羽主帐里还弥漫着血腥味,幻聪刚进去就闻到了。 “哥,你受伤了?” 幻聪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的司徒苍羽,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拉开毯子。 身上全是纱布,隐隐还能看见染红的几处。 司徒苍羽推开军医递过来的汤药,刚想开口。 幻聪把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手也受伤了?” 从未见过司徒苍羽一次性受这么多伤,幻聪像个合格又好奇的大夫,把司徒苍羽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简直就是打碎重新缝合起来的零件人。 “人呢?” 幻聪气愤站了起来,“是谁把我哥打成这样的,我我要断了他财路。” 本想开口撂狠话,但话到嘴边,谨慎了一把,司徒苍羽都打不过的人,他才不会自不量力去送死 周岳刚进来,听到幻聪撂下得狠话。 “小公子,旌已经死了,被自己幻化的冰山压死了。” 话音刚落,他听见司徒苍羽轻咳了一声,马上闭了嘴。 幻聪没察觉这点细微变化,听到对方死了,犹如大仇已报。 又看向军医,“我哥没事儿?” “回小公子,主帅没什么大碍,只是刚醒过来,需要静养少思。” 军医话是对幻聪说的,却是在提醒帐外一众将领。 司徒苍羽刚醒来,就被他们抬来抬去,军医十分不悦。 听到这里,幻聪算是放了心,重新坐到司徒苍羽旁边凳子上,“是打算班师回边城了吗?在府上将养更好些。”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看向周岳。 周岳是有要事禀报的,冰山体破后,冰体下的尸体全搜了出来,堆成了几座小山。 除了那一批铁骑将士,送到【瀚川嵬】下葬立碑外。 其他尸骸还没处理,烈日炎炎夏日,这样久放着不行。 司徒苍羽听完周岳禀报完后,想了想,说 “旧地埋了,旁边冰谷设为里禁地,立碑!” 周岳应声告退。 军医看着司徒苍羽喝完最后半碗汤药,也退了下去。 幻聪听瀚川嵬下葬、禁地、立碑这些词时,就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回头看上疲态加病态的司徒苍羽,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哥,军医说你现在最需要休息,我先下去了。” 幻聪准备起身,让司徒苍羽赶紧静养着。 衣袖被扯住了,幻聪转身,看到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手心处的纱布开始渗出血。 急忙又坐下,边慢慢让司徒苍羽松手,边说,“哥,你松手,我不走,你手心伤口扯到了。” 司徒苍羽丝毫不在意,眸光黯淡地看着幻聪,抓着幻聪的手,力道又重了些。 自觉告诉幻聪,发生了大事。 “哥,是小琳出事了?” 司徒苍羽悲怆满眼,垂眸摇头,哽咽道,“是羽姐。” 找了几年的人,猝不及防听到了消息,但,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 片刻后,司徒苍羽和幻聪一起来到了幻羽棺椁大帐中。 一声撕心裂肺的“姐——” 响彻整个军营,幻聪放肆的趴在棺椁上嚎啕大哭,伸手去拉幻羽的手 ,触感冰凉,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气息。 一手拉着幻羽冰凉的手,另一手紧握拳头在棺椁上不停敲打。 大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放肆放声大哭,另一人隐忍默默流泪。 两种不同悲伤,却释放着同一种哀伤,宣泄心中源源不断地悲痛。 过了很久,幻聪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重新把幻羽的手放回棺椁。 眼睛在某处一定,他带着哭腔开口,“哥,这是什么?” 他从幻羽衣袖里抽出一个小锦囊,递给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用力抹了一下眼角,双目通红,和一个爱哭包没什么区别。 小锦囊上绣着洲岛海域。 两人对视愣了一会儿,司徒苍羽示意幻聪打开锦囊。 【苍羽吾弟, 若吾有不测之虞,尚有几事望汝相助。一者,莫使吾之义父义母知吾已逝,但言吾远游未归可矣。 二者,勿携吾之躯归梁都,愿引吾之灵返极寒之境,彼处有地名曰【满春】,景致常春,宛若仙境。 三者,吾有一子,乳名:小渊,若其尚在人世,望托付于珩靖。他日若有机缘,携小渊至梁都,使其得见义父义母之颜,以慰吾心。———幻羽亲笔。】 幻聪把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带着哭腔抱怨,“她倒是安排妥协,问都不问我一句。” 司徒苍羽用胳膊碰了碰他,“也没问我。” 两人又在棺椁前呆坐了一会儿。 倏然,幻聪像是想到了什么,“哥,姐说她有个儿子,能找到在哪儿吗?我想见见。”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 突然想起那个和小郡主一起的小男孩,当时觉着有种熟悉感,再次回想,小男孩眉宇间,和幻羽几乎一模一样。 他顿了瞬,抬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声音哑的不像话,“把和小郡主一起救出来的小男孩带过来。” 魏鹰扬应声告退,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主帅,要是遇到太子殿下” 遇到太子殿下,人估计就带不回来,魏鹰扬没胆和太子殿下剑拔弩张。 “无论是谁来,那孩子都必须给我带回来。” 司徒苍羽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 有了这句话,魏鹰扬出帐,点了一队精锐,又问周岳要了一队铁骑,朝着主大营方向而去。 “哥。” “嗯。” “我想送姐去极寒,见见她信上说的【满春】。” 幻聪认真道,“我要给她挑一处风景最好的地方。” “好——” 司徒苍羽满眼澿泪哽咽答道。 幻羽给他喂血的画面,两人在冰山体见面的场景从小到大无数个片段,如走马灯在面前来回播放。 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难受,发闷、无比痛快 第373章 侯爷说,他捡到的,让属下交给主子 幻聪准备提早送幻羽棺椁回极寒。 他带着鸡腿和在崖边上采的一束粉色小花,来到关押小琳的大帐。 两年前,回梁都城,司徒老爵爷就把小琳身上的秘密告诉了他。 当时就有打算带小琳去楚城,他也这样做了。 只不过,小琳固执得很,一股执拗要待在司徒苍羽身边。 从卫国回来,小琳擅自驾马跑到了雪国,他心里就有了坏结果。 不过,眼下,比老侯爵爷预想地坏结果,好上太多 “琳儿,” 幻聪直接打开囚车走了进去。 小琳虽然呆在囚车里,四肢上了铁链,但囚车的布置一点不输司徒苍羽主帐。 氍毹上放着降温的竹夫人,折扇,还有士兵们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虽然都知道离小琳太近会有危险,但平日和小琳跑马,过招的士兵,总会朝她囚车内丢些小东西给她玩儿。 白天太热,夜里又冷。 所以,小琳现在躺在囚车另一角竹夫人上,睡午觉,旁边是一大块寒冰,消暑正合适。 听到有人进来,她警惕睁开双眼。 看着幻聪打开囚车走了进来,她更是把眼睁得圆圆的,呆呆看着幻聪朝她走来。 “琳儿。” 幻聪朝她笑笑,又喊了一声。 小琳对这个称呼很陌生,她朝四周扫了一眼,没有其他人。 她被幻聪手里的小粉花吸引,红色瞳孔一沉,手里铁链迅速一挥,一卷,幻聪拿着小花的手被铁链重重抽了一下,花不见了。 小琳跪在他面前,手里拿着花,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手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花瓣。 幻聪看着她,不由自主勾了勾唇。 习惯性伸手,摸小琳的耳垂。 小琳很怕痒,以前幻聪每次逗她都会摸她耳垂,小琳就会歪头求饶。 “啪——”一声,手还没摸到耳垂,就又挨了一铁鞭。 “嘶——”幻聪吃痛出声,抬头去看小琳。 小琳依旧盯着手里的花,似乎那一铁鞭,和她没任何关系。 “琳儿,你下手太狠了,是要抽死你聪哥哥。” 本来没任何反应的小琳,听到最后三个字时,摸花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幻聪。 幻聪和她相对坐下,“喏,你喜欢吃的。” 他把鸡腿递了过去。 小琳迟疑接过鸡腿,目光落在被铁链抽了两道红印的手背上。 半晌,她说,“我也有。”她晃了晃手里的铁链,手腕上一道红色印记,是被铁链勒出的。 幻聪心口突然涌出酸涩,哽咽道,“琳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聪哥哥还记得吗?” “聪哥哥?” 小琳目光清澈,看着他重复。 “对,聪哥哥,你最喜欢的聪哥哥啊。” “聪哥哥” 小琳喃喃自语,霎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抓着囚车门。 用力晃动,大声喊,“聪哥哥,我要去找聪哥哥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找聪哥哥” 声音开始带着哭腔,脑袋不停往囚车门上撞 幻聪看着这一幕,十分揪心。 上前把小琳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抚道,“琳儿,聪哥哥在,我在” 片刻后,小琳情绪平复,从幻聪怀里挣脱出来。 双眸通红,面露杀气,气鼓鼓,“你不许抱我,只能聪哥哥抱。”说完动了动铁链,准备攻击。 幻聪不慌不忙,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银光刀刃出鞘,刀尖抵在自己喉结。 “琳儿,你要杀聪哥哥,聪哥哥自己动手。” 话音刚落,小琳脸上的杀意消散,铁链也跟着松了。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摆动双手,“不不要不要杀聪哥哥” 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一出,直接把外面的士兵看傻了。 心道,还能这样,早知道自己也拿把刀抵在脖子上。 幻聪得寸进尺,一边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边指着团蒲命令小琳坐下。 小琳虽然不记得他了,但对他要杀聪哥哥这件事,十分担心,这会儿幻聪让她做什么,她都乖乖照做。 坐在团蒲上,乖巧看着幻聪,眼里满是担忧和哀求。 幻聪又气又笑,心疼地蹲在她面前,一把把刀刃丢在地上。 小琳敏捷捡起短匕,又迅猛丢到帐外,差点误伤外面士兵。 幻聪摊开手掌,说,“手伸过来。” 小琳乖巧把手伸了过去。 幻聪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铁链上的开关。 依旧是钥匙刚塞进去,就被小琳躲开,“不许打开。” “为什么?”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打开就不能保护主子了。” 小琳眸色清澈,格外认真说道。 幻聪叹了口气,盯着她手腕上的红印看了一会儿,说,“不打开,我杀了你聪哥哥。” 小琳红色瞳孔睁大,盯着眼前人,神情十分纠结。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小琳把头侧过一边,闭上双眼。 幻聪轻轻笑了笑,随即转动钥匙,手链、脚链纷纷被打开。 “再不吃鸡腿,我吃了。” 帐外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魏鹰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食铁兽。 食铁兽轻车熟路般钻到了司徒苍羽主帐,似乎察觉到司徒苍羽受了重伤,顺从蹲在床沿边。 司徒苍羽刚想抬手揉它头,发现现在根本办不到,于是苦笑了一下 。 魏鹰扬走了进来,“请主帅责罚。” 一进来就跪地请罪,显然事儿没办妥。 司徒苍羽心神俱疲,陪着幻聪从幻羽棺椁帐出来后,他已经哑声了。 虽然开不了口,但眼神震慑力依旧很足,只是看了一眼魏鹰扬。 魏鹰扬就感觉全身有些冷,“属下带兵到大营时,太子殿下和柯王爷虽然还没到,但晚了一步,小男孩被被靖北侯接走了。” 他底气不足,话也回答得断断续续,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瑶当时在。” 小瑶进帐,看到司徒苍羽受伤模样,开口就问伤势如何,军医一一答复,她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跪地的魏鹰扬身上。 才想起正事儿,“回主子,侯爷说,小男孩生母是他故交,所以把人带走了,魏将军来时,侯爷带着人已经走了一天了。” 一旁周岳不明所以,“他说带走就带走,凭什么?” 小瑶像是看个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司徒苍羽有些不明白,在冰洞要杀自己的人,怎么转身又到大营救他,还和羽姐是故交。 只是刚开始想起这个人,头就有些晕。 心口又闷又紧,他朝着几人摆了摆手,示意都下去。 小瑶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她把那把价值连城的短匕放到司徒苍羽床榻旁的小案上。 “侯爷说,他捡到的,让属下交给主子。” 司徒苍羽看着小案上的短匕。 “琥珀琅嬛匕,苍芎山上的珠玉,帝王窟的翡翠,獠东异族的楼兰玄铁,海域深琵琶珠,是我的,是我的” 旌对他说得这段话,突然活了似的,不断在耳边响起。 他烦躁地把头转了到另一边,不去看小案上的短匕。 第374章 谁第一啊? 幻聪在军营待了两日,就带着幻羽的棺椁往极寒去了。 临行前,幻聪让小琳对着西面磕头拜别,那里有小珠的棺椁。 司徒苍羽给他拨了一队铁骑,护送幻羽、小珠棺椁去极寒。 有了食铁兽,司徒苍羽的伤好的快许多。 他其实也想跟着幻聪去极寒,但是雪国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走不了。 南边齐国军队,北方萧莜牧率领的部落,还有珩旭带了的卫军,都快到了。 雪国这盘菜,该如何分,四方君王只有定夺,但在定夺前,诸位前线将军的意见如何统一是至关重要的。 司徒苍羽从始至终对雪国领土没什么兴趣,他之所以想方设法要攻打雪国。 也只不过是想查珩靖死因。 结果,显然,超额完成,还获得了意外收获。 旌死了,绥前辈也去世了,雪族下层百姓被三方兵力驱逐到极寒,雪族上层人,这些年基本被旌祸害完了。 甯前辈和司徒苍羽道了别,带着南疆族人,也朝着极寒去了。 司徒苍羽站在辽阔的雪国疆土上,风里带着热气朝他吹来,刺目烈日,炙烤这大地。 心却感觉格外冷,一种徒劳,没意思的思绪不断往外滋生。 不远处,小十七拿着长戟和魏鹰扬过招。 司徒苍羽这些天一直在回忆,那日在冰山体血尸场里的事情。 每次回忆到珩靖满眼杀意,冰刀朝他飞来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怎么都记不全。 他起初想找小十七来问问,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 为什么会打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到小十七,就会联想到珩靖,和雪国发生的一切。 冰谷下的梁兵亡魂,他至今不敢过去祭拜。 每回想一次血尸场,冰谷下的惨烈就浮现一次。 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一意孤行,想方设法要伐雪国。 从前的四年里,他不惜一切,想要找到答案。 结果,江川死了、幻羽死了冰谷下埋着十几万梁兵。 这战场,没有意义。 答案,也同样没意义。 他感觉疲惫,心神俱疲,无所谓的,麻木的。 小十七突然朝他跑来,恭敬行了一个礼,“将军。” “去玩儿!” 司徒苍羽打发他走。 小十七心思简单,直白问,“将军,是不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从将军醒后,将军就有意避着属下。” 司徒苍羽以为自己做得不太明显,没想到小十七完全看了出来。 他眺望远方,没有焦点的望着。 又过了一会儿,坐在食铁兽背上,食铁兽是卧倒在地的,所以司徒苍羽当做一个团蒲坐着。 他回头,看着小十七,“你怎么不跟着你主子去?” “主子说,他还有要事不能带上我。” 司徒苍羽又陷入沉默。 小十七也跟着坐在旁边。 “那日在冰山里,还好主子来得及时,不然我就被那个冒充主子的坏人骗了。” 小十七这几天一直在内疚,那日在血尸场里,帮着旌对抗幻羽那几下。 虽然幻羽没受到什么伤,但知道幻羽死在冰山下后,他就一直内疚自责。 司徒苍羽本来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当冒充,坏人字眼出现时,他心口突然慢了一拍。 疑惑看着小十七,“你说什么,谁冒充谁?” 小十七挠了挠头,“将军,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叫旌的坏人,用术法变成主子地模样,在血红尸场堵我们。” 司徒苍羽面露怀疑,“什么?” “将军,你不会忘记了。” 小十七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般激动,音量提高了几分。 “当时你站在旌面前,他用冰飞刀刺向你,我和漂亮姐姐都没反应过来,还好主子神仙下凡般,突然挡在你前面,击落飞刀。” “然后,主子让我们带你出去,你忘了?” 小十七显然对司徒苍羽忘了这件事,有些不满意。 在他心里,珩靖当时出场,简直可以用天神下凡匹配。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司徒苍羽该忘掉的。 听着他的描述,司徒苍羽再次陷入回忆,好像记忆里,后面确实有两道身影,一白一青 再往后想就记不起来了,军医说过,是因为当时失血过多,大脑产生晕厥,自然无法感知和记住周遭一切。 “你主子当时穿一身白袍?” 小十七不满达到了顶点,司徒苍羽真忘了他主子当时有多飒爽英姿。 他点了点头。 可能是有主子撑腰,现在在司徒苍羽面前开始有情绪流露出来。 司徒苍羽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怎么知道青衣人是旌?” “我主子告诉我的。”小十七满脸得意,“主子说,你挑断了旌的手脚筋,但他有一个忠心不二的亲信,他吸了他亲信的精血,两人合二为一共用一个身体,所以旌才会再次有几位围堵截杀你。” “主子还说,旌就是想死在他手上,所以主子成全了他。” “冰山体之所以会突然坍塌,是因为坏人亲信幻化了戾气导致冰体崩裂。” 司徒苍羽听完,突然冷笑一声,过了会儿才说,“你主子可真厉害啊——” 小十七没听出这话里,带着别的意思,高兴颔首,“我主子,天下必须第一!” “谁第一啊?”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司徒苍羽闻声愣了一下,小十七高兴转头起身。 第375章 没,只是累了 珩旭出现在两人面前。 “二爷,你收到信了?” 小十七说得信,不是指司徒苍羽让他送得那些,而是告知他珩靖还活着的事。 珩旭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珩旭顺势坐在岩石上,远方天际,烈日慢慢染红了天边,广阔地面被笼罩在一层火红色下。 司徒苍羽依旧眺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珩旭把那幅丹青画像递给他。 司徒苍羽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需要了。” “是因为靖之骗了你?” 珩旭不知道在冰川发生了什么,只收到珩靖活着的消息。 所以,这一路上,他都担心,司徒苍羽因为这四年怨恨靖之。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又摇了摇头,眼里透出一抹暗淡,“没,只是累了。” 四年时间,一场骗局,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了。 对于执着几乎快疯掉的司徒苍羽来说,应该更难接受,珩旭理解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人,活着就好,不是吗?” 司徒苍羽像是在听又没再听,呆愣看着天边红霞。 红火晚霞渐渐褪色,成了乌云,天色暗了下来,冷风朝着四面八方袭来,吹得人无处藏匿。 司徒苍羽终于开口,“他是雪族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珩旭闻言,愣了一瞬,不确定反问,“谁?你说谁是雪族人?” 司徒苍羽回头,与他对视,认真说道,“靖北侯,西侯府三公子珩靖。” 珩旭双眼霎时间,变化不断,震惊,疑惑,哑然 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反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靖之怎么会是雪族人。” 司徒苍羽相信他真不知道,边往回走边说。 “他名字不叫珩靖,更不叫珩靖靖。” 语气透着风平浪静,“他原名为【姞】是雪族天生拥有全术法的高贵称呼。” “我一直追着打的雪族族长【旌】,是他的青梅竹马,四年前就是【旌】用傀儡术制造了那场婚房惨案。” “这些年,看似我想法设法要伐雪国,实际上【旌】为了杀我,早就在很多年前就为我设下了天罗地网。” 他指着远处,残断冰骸,“十八万七的梁兵埋在那片冰谷下。” 又转向另一边,平静说道,“江川和上千铁骑,埋在那边。” “若早知道,他如此手段,当初就算名声尽毁,我也不敢踏入卫国半步,更不敢去你西侯府招惹他。” 司徒苍羽说完,露出一抹苦笑。 声音平静又无奈,透着自不量力地嘲弄。 眼底是一片藏不住的万千黯然神伤,和凄楚。 珩旭站在原地,看着他寂寥背影,满头白发在夜里显得格外夺目,夜风吹起发尾在半空乱舞,寂静又落寞无比。 仅仅过了一天,齐国主帅赵彪,和萧莜牧都带着大部队到来。 雪国整片疆土辽阔,差不多有两个齐国大。 这次占领雪国,算得上是司徒苍羽一手打下来的。 除于无功另外三方,对这次雪国分割没任何意见,只要司徒苍羽给,无论多少,都是他们赚了。 齐国主帅赵彪,是一位年轻将军,对司徒苍羽仰慕已久率先说出真实想法。 司徒苍羽只把【瀚川嵬】和【冰川】方圆百里化为梁国禁地,其余什么也没要。 这是梁国皇帝的意思,这些年幻聪暗地帮着梁帝建立金库,深知在各国建立重点商道,比多拿下几处城池更有用。 况且雪国封雪这么多年,疆土早就寸草不生,开疆扩土一个边城已经把司徒苍羽扎在了北方。 要是再开垦寸草不生的雪国,又是无数人力,财力长年累月消耗。 所以,雪国疆土梁国不要,但在齐国、北疆建立更多商道是条件。 司徒苍羽接到梁帝旨意时,突然生出悲凉,是对【夙愿】。 三人听到这一消息都呆住了。 司徒苍羽身后站着是梁国皇帝,既然梁国皇帝都不要雪国疆土,那剩下三人,都在据理力争划分雪国疆土。 最后,雪国剩下的疆土,成了三分天下。 料理完雪国一切,司徒苍羽带着梁兵回边城。 出发那天,珩旭也跟着回卫国。 启鹤玉把珩旭力争出来得雪国三分之一疆土,送给了萧莜牧,所以雪国也没珩旭什么事儿了。 “陛下来信说,靖之回了卫国,还带了一个小男孩见了陛下。” 珩旭骑在马上,与司徒苍羽的食铁兽并肩而行。 他看了一眼,又继续,“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小男孩养在西侯府。” 司徒苍羽很想见一见幻羽留在这世上唯一血脉,不止想见一见,还想把小男孩带到梁都城,这也是幻羽的心愿。 听珩旭的话,他觉察着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是启鹤玉想把小渊养在西侯府,他有什么权利—— “孩子是我姐的,我得带他梁都城见我父母。” 司徒苍羽语气依旧平淡。 珩旭发现,从这次见司徒苍羽第一面起,这人说话做事都是一副神游在外状态,就像丧失喜怒一般。 “你姐的?”珩旭意外,虽然这段时间在军营听了不少关于这次战役的事情。 也知道司徒苍羽长姐死在冰川,随行丫鬟还自杀了,但也没听说有个孩子,还让珩靖带走了。 他脑子一时不够用,开始揣测珩靖和司徒苍羽长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底气不足地问。 “没,羽姐是把孩子托给了他,但孩子确实是我姐唯一血脉。” 司徒苍羽平静道,“所以,回到边城,我要和你一起去卫国接孩子回梁都城。”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无论是养在你西侯府,还是别的什么,都等孩子见了亲外祖母、祖父再说。” 不是在商谈,而是在陈述。 是无论如何,都要带人走的意思。 珩旭发现,司徒苍羽似乎都不愿意提起靖之,这太不对劲儿了。 从那日知道靖之是雪族人开始,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三弟也一无所知。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也无处下手帮忙开脱,他想起临行前卫帝交代,所以这会儿选择闭嘴最恰当。 回城很快,到了边城,司徒苍羽把部队交给几位副将。 跟着珩旭大摇大摆朝卫都城去了。 在过去四年里,他每回来卫国都是遮遮掩掩。 这次,他不仅不遮掩,身上还穿着将军红衣铠甲,骑着食铁兽,威风凛凛站在卫国街道上。 当年,披着满头白发,从卫都城地牢出来。 卫国,所有人都憎恨他,只因为他杀了卫国翘楚——靖北侯。 四年里,他在憎恨和怀疑中挣扎寻求真相,和唯一挚爱。 结果,到头来,皆是骗局一场。 他笑自己蠢,笑自己傻,也笑自己可悲,可怜,可恨—— “孩子和靖之都在宫里,陛下让你一同进宫。” 珩旭对着司徒苍羽说道。 司徒苍羽依旧面色平定,颔首,跟着珩旭一同朝卫国皇宫走去。 第376章 苍羽,四年未见,你就不愿看我一眼吗? 【卫国-卫都城皇宫】 珩旭和司徒苍羽在正殿见了启鹤玉。 梁国退出雪国领土割分的事情,传入卫国朝堂时,朝臣对司徒苍羽有了一点改观。 当得知雪国战役中,司徒苍羽损失了十几万梁兵,卫国士兵几乎没有伤亡。 加上靖北侯带着一个小男孩回到卫国。 卫国朝堂一片哗然,当初对司徒苍羽那些诋毁,不敬,愤恨都化成了歉疚难掩。 人人唾骂憎恨的将军,瞬间成了以德报怨的好将军。 朝堂上的官员,见到司徒苍羽就像街头少女见到美公子,挪不开眼。 他身后跟着的那只巨型神兽,更是震惊了所有人,窃窃私语奉为战神下凡。 若放到七年前,这种适合他耀武扬威的场合,指定骑着食铁兽风光无限一把,玩儿闹个痛快。 现在,他几乎心如止水如寺庙和尚。 他只想带着幻羽唯一骨肉,去梁都城见见父母,他至今还是不敢相信幻羽真的死了。 每当有念头冒出来,他就固执提醒自己,幻羽只是远处流浪了 卫国朝臣阿谀奉承,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的杵在那儿。 散朝后,珩旭借故有事儿,实则去见九公主,一溜烟就消失了。 启鹤玉带着司徒苍羽往后花园走。 屏退左右前,他看了一眼食铁兽,问 “内弟啊,你这神兽没威胁。” 司徒苍羽对这个称呼很陌生,同时又觉得诡异,羽姐好歹都和旁人有了血脉,启鹤玉还这样死皮赖脸攀关系不好。 “陛下折煞末将,它通人性。” 启鹤玉放心屏退左右,领着司徒苍羽往太子东宫方向去。 一路上,司徒苍羽沉默不语。 走了一段路,启鹤玉没话找话,“靖之刚回来,靖北侯府毁了多年,所以朕让他暂住宫里。” 以前珩靖也常住东宫,他每回都不乐意,有时甚至半夜溜进东宫把人扛回府。 现在再听到珩靖住东宫,竟然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在听一件不相干事情。 依旧沉默不语 启鹤玉略显尴尬,堂堂卫国皇帝,居然被人生生无视,不过他十分理解。 通情达理又说,“靖之死而复生,朕也吓了一跳,他做的太不对了,简直不像话,这么多年让大家为他伤心、特别是对你,太不应该了” 启鹤玉说着大白话,语气虽然带着几分气愤,实际上半个狠字都说不出口。 可能是被启鹤玉吵得有些烦,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 声音平和沉着,“陛下,末将只是来带小侄子回梁都城见父母。” 话音刚落,一阵荷香踏着夏末晚风而来。 稚嫩咯咯咯地欢笑声传来,“哇——好厉害,鱼鱼儿在脚下。” “我要一个这个” “这个叫莲蓬。”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灌入司徒苍羽耳里,心猛然漏了一拍。 “莲蓬。”稚嫩幼声跟着重复。 珩靖抱着小男孩,站在莲池中心地一株荷叶上,脚下群鱼攒聚,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晨曦洒在水面,也落在珩靖精致绝美五官上,光影顺着额头、鼻梁、嘴唇一路往下移,像是一个天然千里镜,一一括出每个部位。 他眼里带着笑意,用手指捏小男孩肉嘟嘟脸颊,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 司徒苍羽隔着一道中庭看向莲池。 心中仿佛也跟着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启鹤玉朝着他们大喊,“小延洲。” 珩靖和小男孩一同朝他们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瞬,司徒苍羽几乎忘了该往前迈哪只脚,只是一瞬,就躲开目光去看小男孩。 珩靖依旧十分直白盯着他看,四年时间在他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双方都朝着中庭走来,小男孩朝着启鹤玉欢快招手。 珩靖弯腰把小男孩放了下来,司徒苍羽目光也随着小男孩移动。 启鹤玉是个十分懂事的皇帝 上前抢先一步抱着起小男孩,又往莲池方向走,“小延洲,喜欢莲蓬” 司徒苍羽也想跟着追上去,他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筑起地平静和麻木,到珩靖第一眼开始全都土崩瓦解。 此刻,只想赶紧带着孩子逃离这里。 “唰——”一个身影,挡在他前面。 司徒苍羽低头,侧过身子,往另一边走。 又是一个身影闪来,挡在前面。 就这样来回三、五次。 看得远处小男孩疑惑不解,“师父和白发哥哥是在玩儿游戏吗?” 启鹤玉勾起单边唇露出一抹慈笑,“不是哥哥,是舅舅。” 随即,抱着小男孩跃到更远的湖心亭上躲清净。 中庭内,还在重复上演。 一个低头绕道,一个仗着本事明目张胆围堵。 一个眼神直白落在身上,另一个始终不愿抬头看一眼面前人。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司徒苍羽想开口,但发现刚张开嘴,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又是一个绕行,这次珩靖没挡在前面,而是伸手抓住司徒苍羽胳膊。 司徒苍羽被抓着的胳膊发麻发烫,有种想拽开又不想拽开的感觉,纠结之际,他听见旁边人轻声问,“伤,好些了吗?” 司徒苍羽动了动喉结,难受,发痒。过了一小会儿,甩开了珩靖的手,大步朝着莲池走去。 他四处环顾一周,启鹤玉早就不见踪影了。 “陛下很喜欢他,你要带他回梁都城,让陛下先和他待一会儿。” 身后传来声音。 四年时间,声音都没任何变化。 司徒苍羽有些恍惚,仿佛这四年只是一场梦,而这个梦里只有他能感受到,绝望、孤寂和背叛。 他想找个宫女,太监带他去找启鹤玉,才发现四周除了他俩,一个人影都没有。 珩靖走过来,正对着他站着。 司徒苍羽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该换药了,手心连着经脉,落下病根会影响弯弓执戟。” 声音依旧温和如旧日。 司徒苍羽等人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珩靖牵着。 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下意识轻咳一声,“不劳侯爷费心。” 话音未落要抽回自己的手。 珩靖借着他扯的力道,嵌住他手腕,不让他抽回手。 “苍羽,四年未见,你就不愿看我一眼吗?” 第377章 让孩子长大做屠龙少年,篡夺某国皇位吗? 【卫国皇宫-莲池】 司徒苍羽听到四年,这两个字,心像是被什么猛敲了一下。 闭上双眼,片刻后,他目光落在珩靖抓着他的手腕上,声音有些哑,“放开。” 两个简单,毫无情绪的字,换成旁人,早就形成一片震慑。 但在珩靖面前,没有任何威慑力,不仅没放,反而握得更紧。 司徒苍羽目光向上移动,最后对上珩靖双眸。 和四年前一样,还是那双让人看了就陷进去的秋水眸,勾人,摄人心魄。 仿佛时间凝固,周围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两人的无声交流。 曾经无数次,这双秋水眸,因为他泛红、落泪、情迷那些香艳画面,清晰又具体的浮现在眼前。 司徒苍羽喉咙有些发紧,想拉开两人距离,身体便往后退了两步。 珩靖顺势朝前走了三步,两人距离反倒更近了些。 “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得很,我抓自己夫君手,怎么会没意思。” 珩靖半分不让霸气开口。 “放手,谁是你夫君。” 司徒苍羽音量虽然高,却藏不住语调里带着的颤音。 “你啊——司徒苍羽,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还想抵赖。” 珩靖似乎又变成了,六年前那个张口就来的三公子。 司徒苍羽从认识珩靖开始,就没赢过一场嘴上功夫,现在依旧如此。 他清楚,这样扯下去,两人还没扯完,他就先发疯了。 倏然,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冷眼,看着珩靖,冷笑一声,“靖北候珩靖,珩靖靖,名苑楼立青君、青师敬之,青灼花魁,街头白衣姑娘,雅阁白衣女子,雪国全术法后人姞。” “到底哪个是你?”他直直盯着那双秋水眼,一字比一字重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 珩靖眼神透着一抹不明,抓着司徒苍羽的手,松了松,最后,慢慢完全放开。 司徒苍羽宛如重刑犯得到了释放,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开。 他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耗下去,尽管有无数个理由,让他远离珩靖。 对上那双眼,仿佛再多的埋怨和委屈都消失了。 他清楚,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永远留在雪国冰谷下是十几万梁国将士,瀚川嵬江川和上千铁骑,都是因为他一己之私造成的。 他能原谅珩靖对他所有欺骗和隐瞒。 但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一个人,害死了十几万出生入死的梁兵,和亲如胞姐的幻羽。 珩靖离开的四年,他丢失了作为梁国将军该有的一切职责。 瞒着梁国朝堂,给铁骑配置火铳,培养暗探,布局征伐雪国一切种种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过去的辉煌,让他太自信了,以为掌握雪国,就像当年征伐边城一样简单。 十几万骸骨永埋深渊,才让人幡然醒悟。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从莲池出来,艳阳渐渐往上爬,风还透着丝丝晨意,让人清醒许多。 找了一圈,最后在太监领路下,找到了卫帝。 启鹤玉正抱着小渊,喂他吃东西。 司徒苍羽实在不理解,怎么把别人的孩子当亲儿子养,他后宫有不少子女,抱自己儿子不比抱别人孩子顺心。 “陛下。” 启鹤玉抬头一笑,“内弟还没用早膳,来,一起吃。” 司徒苍羽内心别扭,对这个内弟,实在是全身不自在。 “陛下,末将打算今日就带小渊回梁都城。” 司徒苍羽拱手行礼说道。 “这么快?” 启鹤玉有些不悦,“朕听靖之说,小延洲的母亲去游历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他给小男孩边擦嘴角边继续道,“内弟,你放心,朕保证不去找她,只是问问,朕可以对天起誓。” 说着就抬手,准备向天起誓。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 【他没把羽姐去世的消息告诉启鹤玉。】 【这些年,启鹤玉外表看起来成熟稳重,一副贤明君王模样。碰到羽姐的事儿,还是一副老样子。】 【后宫养着大把妃嫔,现在抱着羽姐和别人生的儿子,也不知道该夸他还是可怜他。】 启鹤玉见他没出声,抬头看向他,眼里透着想要答案四个大字。 司徒苍羽不动声色躲开眼神,“陛下,羽姐性子你也清楚,末将要是知道就直接带她回梁都城了,家里一屋子人天天盼着。” 说完,他心里涌出无限悲伤,和幻羽从相见到永别都在一天内发生。 没有勇气继续回想。 更不想再卫帝面前失态,既然珩靖想瞒着就瞒着。 让世上多一个伤心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启鹤玉没有任何怀疑,回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露出一脸慈笑。 “对了,内弟,朕刚刚听你唤他【小渊】是乳名吗?” 司徒苍羽不确定是不是乳名,“是羽姐取得。” “哦,没事儿,朕赐了他一个表字。” 启鹤玉抱着孩子起身,走向一旁软榻,“【延洲】,启延洲。” 【启】是卫国天家本姓,【延】是卫国皇子名字里的排字,是会赐皇碟进太庙正儿八经的皇帝血脉,是身份和皇权化身。 卫国普通百姓都得避忌和皇子名讳相近,更何况小渊还是异国血脉。 司徒苍羽听完,头都大了,觉得启鹤玉可能疯了。 “陛下,这恐怕不妥,小渊这个名字是羽姐取的,换成其他可能——” “小渊。” 启鹤玉重复道,看着小人想了一瞬,“羽儿取这个名字也挺好。”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名字启延渊,表字延洲。” 说着开怀大笑,问怀里小人,“怎么样小延洲,以后你就叫启延渊,表字延洲。” 【疯了,启鹤玉肯定疯了。】 【赐平民孩子,这种大逆不道的寓意,是想让孩子长大做屠龙少年,篡夺某国皇位吗?】 【怎么能把小渊,名字,表字都挂上皇子排字,纵观四周列国,只有十分得宠的太子才会赐名字,表字都冠以排字,而且都是行成年冠礼才会受封。】 【小渊这么大点四岁半孩子,还不是亲血脉,启鹤玉一定是疯了。】 不等司徒苍羽措辞婉拒,又听见启鹤玉开口,自己杜撰美好,“洲和渊皆为水,广阔、无垠。朕和羽儿还是心有灵犀。” 司徒苍羽实在听不下去了。 【算了,顺他,先把人带走。】 “陛下,往后小渊定是常住卫国,不如先让末将带他回梁都城,早去早回。” 司徒苍羽特地加重最后几个字。 启鹤玉果然动心了,“行,卫国到梁国都城最多五日,十五日内必须把小延洲给朕送回来。” “陛下,你说的五日,是昼夜不停快马加鞭的信使,小渊还不到五岁。” 第378章 珩靖,你也放过我吧—— 【卫国-皇宫】 看着不到膝盖高的小延洲,启鹤玉瞬间担忧,“唉呀,梁国官道路崎岖陡峭,小延洲一路肯定有危险,不如,让长公主和侯爵爷来卫国,朕设驾鸾去梁都城接人。” 说完,启鹤玉觉着方法可太行了,当即要宣礼部前来商议。 那架势,是司徒苍羽一点都拦不住的。 要是真让启鹤玉派人去梁都城请人,起码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候幻羽去世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陛下,不行。”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干净又冷清。 “为什么?” “羽姑娘本意是让孩子去梁都城见长辈,若这一点我都做不到,羽姑娘肯定会把孩子带走。” 珩靖边走近,边说。 “陛下,你难得忘了当年,羽姑娘是怎么离开你的吗?” 启鹤玉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神情,现在变成了兴味索然。 司徒苍羽看向珩靖,四目相对瞬间,司徒苍羽本能想逃。 他听见珩靖说,“送小延洲去梁都城,我必须同行,司徒将军要是有意见,现在可以向陛下提出异议。” 司徒苍羽刚看向卫国皇帝,启鹤玉懂事避开眼神,对着一旁太监说,“走,朕要亲自去礼部,让他们给小延洲好好准备路上用的东西。” 抱着小延洲,顺道支走了所有宫女太监。 司徒苍羽再次陷入被动,他没办法和珩靖待在一个空间。 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内心一切理智就会不断崩塌,无数坠落冰谷的梁兵尸体重新浮现眼前。 理智和感性不断交叠,让人濒临发疯。 他清楚,回梁都城,一定不能和珩靖同行。 “你不能和我去梁国。” 司徒苍羽声音又成了一片嘶哑。 “为什么?就因为我比旁人多了几重身份骗了你?” 珩靖似乎对自己多几种身份,带给司徒苍羽的欺瞒,一点也不觉得是什么大罪。 “苍羽,你不是这种性子,我知道。” 司徒苍羽不想往两人关系上扯,他转身朝外面走,“梁国人不喜欢你。” 珩靖跟了上去,“我也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就够了。” 依旧是那副带着几分高傲又散漫的语气。 司徒苍羽听到喜欢二字,心猛烈跳了一下。 “我一介凡夫末流,侯爷何必呢?” “你、我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就算街边乞丐,都是我的人。” “行,那我现在要和离,和离,行了!” “想和离?陛下赐婚,和离你找陛下,只要陛下没同意,你就还是我的人。” 珩靖不止巧辩还霸道。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说要找陛下和离,话到嘴边,清醒过来。 【他娘的,启鹤玉能开口同意和离才怪。】 说不过,只能撤。 他朝趴在地上晒太阳的食铁兽打了个响指,食铁兽一跃就到了面前。 司徒苍羽翻身坐了上去,揉了揉食铁兽头,示意他跃出皇宫。 今天的食铁兽格外不听话,坐上去了片刻,食铁兽依旧不动。 司徒苍羽用手拍了拍它,还是不动。 场面有些尴尬—— 想下来,碍于刚吵完架,不能再丢面儿。 又朝食铁兽背脊拍了拍。 ——食铁兽稳如泰山。 倏然,背后一沉,腰被人从身后抱住。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清脆哨音从耳后响起,食铁兽一跃上了皇墙,破风疾驰中落到了西侯府后院。 珩旭正坐在绿意盎然的古梧桐树下,旁边坐着一位姑娘,看着两人十分亲密地坐在食铁兽背上。 一脸看戏摸样,促狭道,“哟,拜过天地就是不一样,欺瞒诈死也能原谅,重归于好。” 珩靖依旧搂着司徒苍羽腰间,司徒苍羽想掰开手指,奈何自己双手还受着伤,根本行不通。 食铁兽顺势趴在青石板上,双眼微微眯起,那意思,十分明显,没打算走了。 司徒苍羽心里直骂娘。 最后任命开口,“先松开,我要下去。” “哦。” “九儿,这位是名震四海的梁国将军,司徒苍羽将军,也是我珩家人。” 珩旭心情似乎很好,对着身边人介绍司徒苍羽时,语调换了好几种。 司徒苍羽刚站稳,理袍子的手听到珩家人几个字时,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和珩旭,眼神十分不友好。 珩旭冲他一笑,“苍羽,这位是九公主,当今陛下亲妹妹。” 司徒苍羽记起来,珩旭这个大龄男子,一直不成婚就是等传闻中的九公主。 抬手朝九公主行礼问安,接着看了一眼珩旭,补了一句,“珩将军从雪国带回来的美姬也在府上吗?我恰巧有事儿要问对方。” “美姬?” 司徒苍羽抢先开口,“回公主,美姬和美人是一个意思,珩将军带了好几位雪国美姬回卫国,说是要纳为妻妾,雪国女子天生容貌绝佳,美姬更是美若天仙下凡” “本宫今日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九公主起身,黑着脸往外走。 珩旭盯着司徒苍羽,咬牙切齿追了出去。 司徒苍羽看向珩靖,发现他正在笑。 其实,从司徒苍羽第一句整蛊珩旭开始,他就站在一旁偷笑了,九公主走后他才开始笑出声。 笑得依旧好看,依旧让人不忍挪开眼。 只是眨眼之间,他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迅速挪开眼,不去看珩靖。 动作太过明显,珩靖止住笑声,走了过来。 “四年前,包括七年前的事,你要想要知道我全都告诉你。” 声音又轻又低,一双秋水眸里透着无助和歉意。 在司徒苍羽记忆里,没出现过这样的声音更没出现过这种眼神。 他不习惯地往后退,珩靖就趁机向前。 司徒苍羽被抵在古梧桐树下,珩靖又说,“想先听什么?” 避无可避,司徒苍羽抬头望向葱绿的梧桐叶,四年时间,全耗在这上面了。 那层雾,只要点一下头,就能全部揭开。 可现在,却一点想揭开的欲望也没有。 风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光透过梧桐叶映出片片斑驳,落在两人身上。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固执想留在原地,只不过是刻舟求剑。” “四年了,我想放过我自己。” “珩靖,你也放过我——” 第379章 族人背叛,亲人被血洗,周围成人言语.... 【卫国-西侯府】 梧桐树下斑驳光影婆娑,随着日光,轻轻在两人衣袍上移动。 珩靖实在靠的过于近,司徒苍羽感觉呼吸都紧了些,往旁边挪了一下,与珩靖擦身而过。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 珩靖的示弱,比蛮横霸道更让人无法招架。 刚走出院儿,迎面撞上西侯爷。 司徒苍羽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西侯爷,一年前,他曾在珩氏陵园远远见过一面西侯爷。 原本还抱着执念相信珩靖没死,但看到西侯府出现在墓碑前。 那颗全靠执拗往下撑的心,突然就掉了一半。 所以回到边城后,他一把火点燃了边城与雪国相邻的牧场,加快梁帝对雪国讨伐进程。 他拱手朝西侯爷行了一个礼,准备朝外走。 刚走两步,突然被西侯爷叫住,并把他带到了自己院子。 恰巧是用午膳时辰,西侯爷邀他一起用午膳。 司徒苍羽实在没自信能和珩靖坐在一张桌子上,刚准备开口婉拒。 西侯爷淡笑开口,“就我和你,没有旁人。” 这样说了,司徒苍羽不在好婉拒。 整个用膳氛围很安静,司徒苍羽想不明白,西侯爷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一起吃饭。 揣测西侯爷可能想问些什么,结果到用膳结束,司徒苍羽想象中的问题,一个也没提出来。 夏日炎炎,蝉鸣声起伏延绵。 屋内,一盏解腻清茶放在司徒苍羽面前,茶汤清澈,茶香肆意飘散,让人突生出一种久远放松之感。 “听珩旭说,这次雪国之行,你受了很重的伤?” 出乎意料的开始,简单的问题,听得司徒苍羽微愣。 “嗯,有些重,不过有食铁兽在身边,伤口恢复得比平常快。” 司徒苍羽回答长辈问话一样,挑着好的说。 那只食铁兽,是跟着司徒苍羽一起进西侯爷院儿里的,这会儿正趴在廊下睡觉。 “你知道那只异兽,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你吗?” 西侯爷的问题有些偏。 司徒苍羽想起甯前辈曾说食铁兽慕强,但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实在诡异,毕竟西侯爷自己府上就有一位更强的。 于是耍了个心眼儿,装傻摇头。 西侯爷十分潇洒挥开折扇,笑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长者总把某些道理用故事包装起来,然后娓娓道来告知晚辈,让他们自己去悟。 司徒苍羽看着西侯爷,等着他的故事。 【“我年轻时,也爱和现在太上皇,当时的卫国皇帝四处游历,有次误入到了一望无际全是皑皑大雪的地方。 陛下收到了急报,要赶回卫都城,但他又很想知道,大雪覆盖深处有什么,于是让我带着几位随从替他去看看。 走到一半时,终于遇见了当地人,才知道这个地方叫【极寒】,四周常年冰雪,人烟稀少,没什么可看的。听到这些,我本打算回去复命交差,因为一路同行的随从,全都冻死在路上了。 朝着原路返回,刚走了一段,就碰到踏马而来的军队,来人是梁国驸马爷【司徒铭宇】。” “我父亲。” 听到司徒铭宇的名字,司徒苍羽反应过来。 这不是一个包装后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事件。 西侯爷点点头,“你父亲和我算是故交,陛下和梁帝在在琅琊阁修学时,我和你父亲也在。” “他带着梁国铁骑横跨万里到极寒,是为了救你母亲的手帕之交,雪族一位女祭司。” “当时,雪国地处极寒,外人闯入都会被他们用谎言骗回去,我就是那个被谎言哄骗,准备折返的人。” “听了你父亲此次目的,我带着好奇,也跟着去了。” “其实,极寒之地腹地特别美,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那时候,雪族正处于内乱,单一术法派系和全术法派系相互对立,整个雪族上层一片混乱。” “你父亲没能救出女祭司,但带救出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 【是幻羽和幻聪。】 “你父亲怕耽误下去有变数,所以,连夜带着那两个孩子走了。” “而我,当时对他们术法很感兴趣,就找了一户雪族下层百姓家住着。” “雪族上层每日腥风血雨,下层百姓却安稳度日,内乱就这样持续好几个月,大批全术法雪族人被屠杀。” “有一天晚上,我刚睡下,砰地一声,房顶被砸了一个大洞。” “一只异兽从房顶落了下来,它怀里护着一个婴儿,那猛兽护主的场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太震撼了。” “雪族下层人,一眼就认出婴儿是雪族上层全术法派系。我以为他们留下那个婴儿,是会好好照顾他。”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冰山体里成片的小孩尸首,“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用特有的方式,把小婴儿的事情告诉了雪族单一术法派系。” 司徒苍羽没想到,一直纯良的雪族下层百姓,实际一点也不纯良。“所以孩子被雪族上层人带走了?” “没有。雪族上层人来前,那只异兽叼着婴儿往外跑,我也跟了过去。” “于是,我带着小婴儿,从北疆一路逃到边城疆罣山脉一带,碰见了一群以【下弦月】为图腾的异族人。” 【是当年从雪国逃出来的南疆族人。】 “他们把我护送到了卫国边陲,疆罣山脉异兽多,那只保护婴儿的异兽也留在了疆罣山脉。” 西侯爷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看着司徒苍羽,好似在等他往下说。 司徒苍羽从听到【全术法】三个字开始,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猜想。 “所以,当年那个婴儿是他?” 西侯爷摇着折扇,微微颔首,又问,“还有呢?” “异兽是门外那只食铁兽?” “也没错。” 西侯爷肯定一笑,“所以,他亲近你,本能上是认定你和珩靖有联系。” 不太确定的问题,变成了肯定答案。 若是时光倒流,他想回到过去。 回到当着将军府所有人,嘚瑟自己驯服了一头食铁兽那天,狠狠让自己闭嘴。 【难怪刚刚在皇宫,食铁兽耳朵都开被扭下来了,他依旧纹丝不动,敢情是真主子没发话。】 西侯爷渴了口茶,继续,“为了让他彻底远离是非之地雪族,我把他养在府上,当做自己的亲生小儿子。” “除了我和陛下没人知道他是雪族人,原以为他能在我庇佑下,做个闲散世家公子,无忧无虑过一生。” “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司徒苍羽好奇问道。 西侯爷眼底泛起一片怜悯,吁了一口气,“他两岁时就能流利说话,我以为只是开智早。” “可是,有一天,我抱着他在书房看书,房中四下无人。他从我怀里下来,双膝跪地,告诉我,他从出生开始就有记忆,而且,周围发生的一切他不仅记得,也能听懂大人们说了什么。 “他亲生父母是如何惨死,他是怎样被异兽送到我面前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看在眼里,进入耳里,记在心里。” “太可怕,太残忍,族人背叛,亲人被血洗,周围成人言语种种皆是噩梦般存在。” “会缠着他一辈子,我和陛下商量,将他隐瞒下来,不让世人知道。” “他太聪慧,又太可怜了,我不愿看他被梦魇捆住一辈子。” 第380章 良久后,珩靖听到他说。“随你!” 【卫国-西侯府】 “随着,他渐渐长大,异于常人的本事,逐渐显露上到治国之道,下到文学之雅,不用教,自己就会。” “他和现在的陛下能玩到一处,二人常住在别院。” 司徒苍羽想起,珩靖曾说过,他小时候常和启鹤玉住在一起。 西侯爷,叹了口气,“我以为,有了同龄朋友,他就会淡忘那些痛苦。” “结果,后来才发现,他总是使用术法偷偷回雪族。” “极寒离卫国少说也有千里之远,他怎么回去?” 司徒苍羽无法想象,一个未成年小孩,怎么独自跨越千里。 “那时雪族已经不在极寒,他们占领大片北疆之地,和我卫国相邻,也就是现在你讨伐的雪国地界,所以他来回都很方便。” 西侯爷说。 【他难道,也是在那时遇到旌?他和旌都是内乱留下的孤儿,所以惺惺相惜彼此照顾,精进术法】 “等我发现时,他坦白说,中土之地小孩儿太蠢了,他不想和蠢货玩儿。” 说到这里,西侯爷捋了捋胡须,笑得十分开怀,“从小就是个高傲自大的家伙。” 司徒苍羽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珩靖处处透着高傲自大,目空一切。 同样,和旌对战时,对方也是带着高傲,还嘲笑自己是蠢货。 心中莫名泛出一丝异样。 【现在想来,确实是蠢。】 【既然蠢,为什么珩靖还故意招惹我?】 “看来,他当年造我谣,也只是想找个乐子。” 司徒苍羽许是过于放松,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往回找补。 西侯爷笑着,递给他茶点,“那你就错了。” 若是珩旭或者启鹤玉这样说,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听到西侯爷这么说,他突然想听听原因,“为什么?” 西侯爷摇着折扇,“他小时候在异国街头遇到过你,而且你也是他第一个派人查探底细的人。所以从那以后,我对你格外关注。” 是和珩旭、启鹤玉不知道的另一种答案。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仅仅街头一面之缘,竟然从此被卫国侯爵爷,和他的小儿子默默关注。 “为什么关注我?就因为我在街头行侠仗义了一把?” “我当时也问过他,他说,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又问他,别人是谁。但他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告诉我。” “我猜,可能是他雪族朋友。” 西侯爷思绪飘到回忆里,“后来,你年少成名,历代闭国的梁国,终于半开国门,你率军北上,把人间炼狱的边城收入梁国,镇守边城。” “和边城比邻的卫国朝堂和百姓,人人自危,都怕你真的攻入卫国。” “他心情却不错,后来我才知道,他时常去边城。” 司徒苍羽想起珩旭曾经的话,就是那个时候,他幻化成不同身份,不同样子到边城,只是现在依旧没猜出街头那个路人,可能是他, 西侯爷起身,双手扶背,缓缓踱步,“他和我另外两个孩子不一样,很多事情只要他不愿意说,就没人能知道,与其说他是我养大的,不如说他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他不到十岁时就有了天下归一的良策,太上皇只想做个平安皇帝,不愿卫国卷入战火,新帝也是如此。” “自古多少云巅上的高人,断鹤两翅鸣何哀,絷骥四足气空横。” “我想,他关注你,想方设法认识你,或许是因为,你身上优秀的品质感染着他。” “忠诚、仁爱,睿智、英勇这些东西,都是在他婴儿时,亲眼目睹被撕碎的东西,所以他会向往,会好奇,会想要靠近你。” 西侯爷的话,如午后涓涓细流,温暖又宁静,无声无息全流进了司徒苍羽心底,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其实,他已经猜到西侯爷为什么说这是一个故事。 不给它披上故事两个字,西侯爷自己讲不下去。 每一句小故事里,都是珩靖独自走过的路。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和他同行的人。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比他记得清楚,久远。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人迈出第一步起就是荆棘,血仇 或许,他曾以为【旌】是他的同行人 可惜,走了一段路发现,两人终点不是同一条路。 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 司徒苍羽想到这里,心中泛起异样。 【是不是四年前,珩靖也觉得自己和他不是同一条路?】 想法刚起,自己就给了答案。 【确实,不是同一条路,从出生起,梁国【夙愿】就是他唯一的路。】 “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 司徒苍羽问西侯爷。 “不为什么。” 西侯爷重新坐下,“或许,是因为我老了。” 西侯爷,似乎想到什么,看着他微微笑。 “四年前,我也以为他就那样离开人世了,虽然很伤心,但对他来说,这个世间让他留恋的事情太少了,离开或许是件好事。” “可我听珩旭说,你一夜白了头,每年在墓碑上写血文,我又觉得,有你这样一个人陪着他,他若能留在世上,也挺好的。” “前段时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叫我一声【老头儿】时,我真的好高兴,高兴他没有放弃这世间,更高兴他没彻底厌倦。” “所以,我希望他余生,都好好活着。”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承诺什么,也不是希望你出于教养对他关照。” “人生路很长,也很短,同行时,尽情享受路上风景,分开时,毫不留恋往前走。不后悔,勇往直前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我们无法窥探自己人生境遇,更无法替他人掌握人生道路。” 窗外一片火红夕阳,蝉鸣声渐渐稀疏。 桌上的茶盏空了,茶壶也亮了。 西侯爷早在一个时辰前,回房歇息。 司徒苍羽就这样枯坐了一个时辰,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他的发尾飞舞,有几根发丝打在脸上,有些痒。 他伸手把发丝拨开。 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楼廊下的灯亮起,宫里太监传旨让他入宫,他仿佛才从下午的故事里抽出来。 他木楞的跟着太监走出了西侯府,上了马车。 车碾声,伴随着銮铃声,一下一下,节奏均匀又嘹亮。 “呼——”一声,马车帘子被掀开。 一股熟悉的木质雪松香入鼻,珩靖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设宴,吃晚饭。” 这次换司徒苍羽直白盯着他,只半盏茶的功夫,珩靖就发觉不对。 扬眉勾唇一笑,“你宁愿听老头儿瞎扯,也不愿听我说,看来年长还是有些好处的。” 司徒苍羽收回目光,落到别处。 良久后,珩靖听到他说。“随你!” 第381章 回将军,侯爷和你住同一间 【卫国-皇宫】 启鹤玉设了宴,不过这场宴会只有司徒苍羽、珩靖外加启鹤怀里的小延洲。 小延洲已经成了卫帝身上的挂件。 司徒苍羽又想起了幻羽。 卫帝对小延洲的疼爱他看在眼里,如果幻羽选择另一条路是不是就不会死。 没有如果。 折翼雀鸟和天边雀,应该还是会选天边雀。 “内弟啊。” 启鹤玉猝不及防的一声,把司徒苍羽从思绪拉了出来。 “钦天监说,秋后凶狠,容易招灾病,所以赶在入秋前,你们今早上路,小延洲一路要用的物品朕都让礼部备好了,明儿早就出发。” 突如其来的大方,司徒苍羽虽然没弄明白,秋高气爽怎么就成凶狠了,但听到能明日出发,立马起身谢恩。 一碟【萝卜糕】放到他面前,顺着看去,珩靖朝挑眉一笑。 这顿赐宴吃得有些郁闷。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做高堂的卫帝,不知道抽什么风,说饮酒氛围不好,会影响小延洲,所以整顿饭,酒杯影子都没见着。 另一部分是珩靖,几乎是整个晚上,两眼全放在他身上了,虽然以前两人吃饭时,珩靖也是吃几口就看着他吃饭,但现在再被盯着,司徒苍羽感觉浑身不自在。 佳肴琳琅满目,但司徒苍羽没尝出任何味。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萝卜糕吗?” 珩靖凑近问他。 今晚拿碟萝卜糕司徒苍羽没动一筷。 “那是以前,人是会变的。” “哦~”珩靖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走。” “去哪儿?” “睡觉啊。” 珩靖勾唇一笑,“明早不是还要出发吗?” 司徒苍羽一天见了两次卫帝,现在才想起来,启鹤玉没给他安排住所。 卫都城的驿馆离皇宫有些远,从知道食铁兽原主人是珩靖后,他不太想搭理食铁兽代步。 堂堂功臣名将,现在很窘迫。 身旁无亲兵、脚下无坐骑,今夜没归处。 看着卫帝抱着小延洲往皇帝寝殿走去,他说,“你回,我不想去西侯府。” “大将军不回,我也不回,咱们去别处。” “你——” 司徒苍羽发觉,即便过了四年,还是拿这人没一点办法。 不等他往下说,珩靖拉着他脚尖亲起,两人往皇宫另一处跃去。 【还是从前一样,手冰凉。】 手被牵起来的一瞬,仿佛沉寂荒漠依旧的种子,突然破开荒漠沉沙而出,见到了第一缕晨光。 胸腔,好似万人击鼓,锣鼓喧天—— “怎么了?” 两人在太子东宫前停下,珩靖问他。 他向来在珩靖面前就不擅伪装,所以本能甩开对方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来这里干嘛?” “睡觉啊。” 珩靖十分擅长用答非所答来逗弄人。 “这里是东宫,你是卫帝儿子啊。” “他可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进去,陛下特许的。” 话音未落,太监上前行礼,“侯爷,司徒将军,寝殿已备好,奴婢带你们过去。” 珩靖俏皮朝司徒苍羽眨了眨眼,“司徒将军,请!” 说完,他自己先大步迈了进去。 两人被带到东宫一处偏殿,太监向司徒苍羽介绍了浴池、寝房、伺候的下人。 司徒苍羽倒是没所谓,只是看着珩靖大摇大摆进了自己寝房时,蹙眉问道,“你们侯爷住哪间?” “回将军,侯爷和你住同一间。” “什么?” 司徒苍羽莫名紧张,都破了声。 太监不明,“司徒将军,有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好嘛我怎么能和他和他睡住一间房。”激动又震惊,仿佛他是个黄花姑娘,遇到了偷香采花贼。 太监一脸疑惑,眉毛都耷拉成八字,“你和侯爷早就成了亲,本就该住一起,礼法上只有和离才能分房睡。” 一个太监,怎么还懂和离礼法,离了个大谱! “我们和离了,单给我准备一间房。” “啊——没听陛下下旨啊。”太监懂得比司徒苍羽想象中多。 “密旨,密旨你知道吗?” 司徒苍羽颤音大吼。 “将军息怒。” 太监规矩行礼,“陛下口谕,就让奴婢们备一间房给侯爷和将军,奴婢不敢抗旨。” 太监笑笑,“既然是密旨,那属下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将军早些歇息。” 话音未落,麻溜行礼,麻溜退了下去。 司徒苍羽看着逃跑的太监,心道,【卫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和启鹤玉一个德行。】 “明日早朝,陛下会下旨赐碟,小延洲名正言顺称为皇子,拜珩旭为师,养在西侯府。” 声音从房内传来。 司徒苍羽完全被怔住了,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 “凭什么,小延洲又不是他亲骨肉,他说是皇子就是皇子。” 司徒苍羽走进去,不悦问道。 “他是。” “是是什么——”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珩靖,“你说小延洲是启鹤玉和羽姐——” 珩靖脸上保持一贯冷清,点点头,眼神清明如皓月,“羽姑娘发现有了身孕,才抛下陛下藏到了极寒。” 四岁半,怀胎十月,难怪在冰山体时,小珠很会安抚小孩,见羽姐第一面时,她的目光是先打量房间里所有的孩子,一切都有痕迹,自己却没发现。 “南疆族人说,你在断崖下找人,当时是在找小延洲吗?” 珩靖冷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反手握住司徒苍羽手心,十指相扣把人拉到一旁软榻坐下。 十分顺畅又习惯的动作,司徒苍羽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坐下,珩靖的手也松开了。 “你还记得当年陛下去雪国找羽姑娘,接近一年时间毫无收获回了卫国。” 珩靖把小案上的汤药推到司徒苍羽面前,打开盖子。 司徒苍羽有些不习惯,“嗯。”了一声。 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但没什么事儿,是不喝药也能好的状况。 他还是把汤药端了起来。 “我当时收到了一封幻羽的来信。” 刚放到嘴边的汤药,停了下来,震惊看着面前人。 “先说好,不是我有意隐瞒的,是羽姑娘嘱咐不让你知道,也不让陛下知道。” 司徒苍羽目光收了一些,喝了一大口汤药,冷哼一声 “你瞒我的还少吗,在乎这点儿。” “唉,少阴阳我。” 珩靖语气透着高傲,一脸无辜神情,司徒苍羽受不了挪开了眼。 “羽姐找你干嘛?” 气归气,但幻羽的事情,他想全部都知道。 第382章 一个翻身,珩靖骑坐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沉入水底 “羽姑娘聪慧超然,她在信上说,知道我是雪族人,让我机会去极寒找她,说有事相托,并且一定不能让陛下和你知道。” 珩靖手肘杵在小案上,单手托腮看着司徒苍羽喝药。 最后一口药下肚,司徒苍羽刚放下碗,手帕就递到面前。 “所以你就瞒着我们,五年前就见了羽姐?” 司徒苍羽不自在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没,当时我手头事情太多了。” “可不就多吗,早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靖北侯,中午是清风明月立青君,下午是名苑楼逗乐馆小青师,夜幕还得屈尊化成玄女花魁接客赚钱。”司徒苍羽冷嘲。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拜过堂的俏娘子呐。” 珩靖拉长尾音故意娇声说道。 本以为无懈可击,结果又是一败涂地。 司徒苍羽迅速转了话题,“那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死后啊。” 珩靖答的轻飘,还加了一句,“成婚第二日,当时应该举国为我挂丧。”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司徒苍羽身上。 那双眸子,透出来的东西,让司徒苍羽心骤然一紧。 不自在问,“你你当时不是血都流干了,还能跑千万里到极寒。” 尽管时隔多年,红帐那一幕,依旧记忆如新。 “当时我中了傀儡术,是要在当夜杀了你。” 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司徒苍羽看得真切。 “但是,我是谁。” 又是一贯的唯我独尊口气,“小小傀儡术能捆住我。” “当时小延洲刚出生,我就在极寒住了一年。” 话题和事件都跳得很快,司徒苍羽总觉得有好些重点,他挑最重要问,“羽姐托你做什么事?” “羽姑娘让我做小延洲师父,说什么儿大不中留,她不想让小延洲跟着她长大,纵观四周十国,也只有我能教小延洲。” 司徒苍羽严重怀疑后半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你就答应了?” 珩靖没这么好说话。 “嗯,答应了。” 珩靖用手指勾起他白发,缠在指尖,“我不答应,羽姑娘就不给我解蛊术,当然得答应。” “什么蛊术?” 珩靖轻飘飘地说,“傀儡术啊,我当时中的傀儡术,是用蛊术,只有羽姑娘才能解。” “当时受伤重吗?” 司徒苍羽目光也落到,缠他白发的指尖上。 “还好,死不了,只是有点痛。” 珩靖勾唇一笑,其他他想说,【只是没来得及和你告别。】 当时他身上的血确实快流尽了,好在用仅剩的一点术法,将旌的亲信幻化成他的模样留在棺椁里,才有机会脱身去极寒。 到极寒边界就晕了过去,足足过了半年才醒过来,又过了半年傀儡术才彻底解除,【碎骨换血】刚开始确实痛,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珩靖选择避重就轻,“我欠你姑娘救命之恩,小延洲这个太子位当仁不让。” 这是什么逻辑,救命之恩就非得让她儿子做未来皇帝。 “羽姐 要是在,他不一定希望小延洲做太子。” “不。”珩靖看着他,认真道,“为了天下只有小延洲才能坐稳。” 他顿了一下,“这话是羽姑娘说的。” 印象里,司徒苍羽知道幻羽张狂潇洒,但这话也太狂妄了。 他身子往后微微仰,目光怀疑看着珩靖。 “启卫帝也知道了?” 司徒苍羽觉得尽管话有可能是羽姐说的,但毕竟涉及卫国千秋万代,启鹤玉不至于那么昏庸。 珩靖起身,跨坐在司徒苍羽身上,双手揽着他后颈,一脸纯真道,“知道啊,陛下不仅在小延洲回宫当日就拟旨传位给小延洲,甚至把后位已经留给羽姑娘了。” 司徒苍羽陷入幻羽去世的情绪里,压根没注意,眼下两人亲密举动。 “羽姐再也回不来了。”他抬头和珩靖四目相对,“瞒着他,也是羽姐提前打算好的吗?” 珩靖伸手抚在司徒苍羽眼尾,微微点头,细语道,“羽姑娘一直有自己打算,所以她的死,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司徒苍羽望着他双眸,眼底温柔一片,仿佛四月里的春。 “陛下第一次到雪国找羽姑娘时,就引起了旌注意,找到羽姑娘不仅能牵制陛下,也能牵制你。梁、卫两国是他灭十国最大的障碍。” 这是司徒苍羽第一次听到他亲口说出【旌】,没有任何情绪和异样,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 旌在冰谷和冰山体里的癫狂,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将他刺醒。 一瞬间,他猛然清醒,一把推开跨坐在身上的人,眼神复杂盯着对方。 最后说,“太晚了。” 起身朝着浴池走去。 漫天梁兵坠入冰谷,幻羽掰开他的手坠入冰墟,旌阴鸷嚣张笑声来回充斥在脑海。 解开铠甲,踏入水中,靠坐在浴池壁沿,掬起水洗脸,手掌贴在脸上时,才发现双手手心还缠着纱布。 他盯着手心看了好一会儿,双臂展开搭在浴沿上,最后重重吁出一口气,疲惫闭上双眼。 温热的水渗透进每一寸肌肤,一股舒适感瞬间席卷全身,水波一圈一圈从他身边散开,仿佛所有的疲惫与紧张都随着水波也散去。 不知是浴池太舒服,还是太累了,困意渐渐袭来。 良久,浴池似乎有了响声,似乎有人在动他手心,本能侧头睁眼。 朦胧间,看到有人在给他换手心药缠纱布,细长白皙手指逐渐清晰,顷刻间,整个人全清醒。 “谁让你进来的。” 司徒苍羽震惊又局促。 “我要沐浴睡觉,你不出来,那我就进来了。” 珩靖理所当然说着,手上的纱布也缠好了。 “伤口,进水了,将军。” 语调轻又暧昧,说话间,朝司徒苍羽贴过去。 “你你注意点儿啊!” 司徒苍羽仓皇往另一边移。 眼下,他实在没什么自信自持,毕竟不着寸缕的靖北侯有多勾人。 他某些部位,比他脑子还清楚。 “珩靖靖,咱俩是要和和离的,你你最好离我远点儿。” 浴池的水随着他仓皇逃跑,轻轻荡起小波浪。 珩靖嘴角勾笑,靠在浴壁上,用那双秋水眸静静看着他。 司徒苍羽迅速逃出浴池,正在四处打量浴袍放在哪儿。 倏然,脚踝被一只手握住。“砰——”一声,司徒苍羽被拽入浴池,炸出一池水花。 一个翻身,珩靖骑坐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沉入水底。 第383章 在想什么呢?一脸春心荡漾 【卫国-东宫后殿】 “珩靖,你——”话没说完,被灌了一口水,一片柔软贴上唇瓣,冰冰凉凉。 四年里,无数次灌在午夜梦回里,都让人一想起,甜蜜和心痛叠加的感觉。 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打湿。 珩靖缠绵又霸道的掠夺,将司徒苍羽仅剩的理智一一瓦解。 被安静又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一败涂地的理智湮灭一瞬,司徒苍羽手上回抱着对方。 浴池水波,被激起浪潮翻涌。 (成年人,要学会自己补脑g 月光透过天窗洒在浴池里,映出一轮池中月。 手心上的伤口,因太过用力被撕裂,鲜血浸染了纱布。 他前胸抵在珩靖后背,捏着珩靖后颈上的手,微微向下抚摸,一道血红色印在手刚刚移开的位置。 在白皙修长后颈上,格外醒目。 看着那片红,瞬间从旖旎沉沦中清醒过来,眼前浮现烈火焚烧骸骨场景。 转身朝着浴池岸走去。 前一刻还予取予求,后一瞬扭头走了。 珩靖一双秋水眼火光不断往外冒。 “将军这是年老了,力不从心了。” 也跟着上岸。 司徒苍羽穿上睡袍,心里和脑子里全是一团乱,现在更是后悔不已。 心里直骂自己不争气,没把持住,色令智昏 “方才是你趁人之危。” 司徒苍羽背对着他,底气不足说道。 珩靖也穿上了睡袍,赤足朝他走过来,半个身子往他身上倒,“跟你学的,你忘了。” 司徒苍羽兜起木屐,往另一面挪,不让珩靖往自己身上靠。 刚走两步,袍摆被人扯住,他本能回头看。 珩靖身上的睡袍穿了跟没穿差不了多少,蓝段睡袍衣襟敞开,其中一边挂在胳膊上,露出整块前胸和脖颈。 脖颈上的咬痕,胸前痕迹大小不一暴露在月光之下,就像一块白皙红玉,让人挪不开眼。 司徒苍羽手比脑子反应快,伸手去拉珩靖衣襟。 拉到一半时,手突然顿住了,脑子反应过来,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动了动喉结,转过身,“你把袍子穿好。” “怎么,将军大人现在知道羞涩了,刚才弄我那股劲儿呢。” 珩靖用脚尖去碰司徒苍羽小腿,“不好好看看自己杰作吗?” 声音如丝如魅,听得耳朵发烫,小腿似乎也在发烫。 他知道,珩靖向来说话大胆又风骚。 以前他招架不住,现在还是拿人没辙。 他一把甩开衣袍上的手,冷声道,“你闭嘴。”头也不回往外走。 看着富丽堂皇的寝殿,只有一张床,司徒苍羽想起多年前,在名苑楼两人争床的局面。 皱着眉,认命般搬开软榻上小案,抱着被子猫着身子睡在软榻上。 “手给我。”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司徒苍羽闭着眼,把手递了过去。 珩靖重新给双手上药包扎,包扎完后,司徒苍羽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 他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再次和珩靖四目相对,像是突然被抓到把柄,他本能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 珩靖坐在软榻边,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戳他脸颊。 刚戳到左边,司徒苍羽立马转向右边,手指碰到右边时,他立马扭到左边。 这样来回三、四次,司徒苍羽脸色越来越难看,珩靖却越笑越开心。 “晚上睡觉小心,别压着伤口。” 珩靖终于收手,起身离开。 房间的灯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斑驳影子印在司徒苍羽脸颊上。 他透过缝隙与空中月相望。 其实当年征伐边城,大小战役近百场,梁兵死伤无数。 被世人称为人间炼狱的地方,当年恐怖程度不亚于雪国冰山体。 那些战役和恐怖场景,从未在他心里留下任何阴影。 但这次不同,在雪国一共三场战役,场场都让他时常想起,重现 司徒苍羽自己心里清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盯着月光皎洁,又盯着月光远离,最后到天际泛白,晨鸟鸣声。 启鹤玉在某些地方算是十分妥帖,比如,给司徒苍羽安排了上好的简妆,和太医换药。 换上简装,司徒苍羽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透着一股英姿飒爽又纨绔气质。 “将军,在下给你换药。” 太医说道。 司徒苍羽刚把手伸过去,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用不着你,我给他换。” 珩靖一脸懒散又矜贵模样,衣襟半敞开,脖颈处青紫痕迹若隐若现,看起来让人浮想联翩。 司徒苍羽深怕从他嘴里冒出见不到人的污言秽语,帮起身挡在太医前,“对让他给我换,你退下。” “啊?” “啊什么啊,赶紧,走用跑的。” 太医刚走出门,司徒苍羽后背一沉,某人没骨头似的,直接趴在他背上,唇瓣抵在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来吗?” 司徒苍羽感觉耳朵要烧起来了,咽了一下喉,“来什么来,准备出发了。” 珩靖轻声一笑,慢悠悠离开后背,面对面看着他,“想什么呢?我是说换药来不来。” “将军啊,你心思不纯洁哦。” 珩靖一句话换了几个调地说。 我不纯洁,你倒是别乱来啊。 司徒苍羽快气炸了。 珩靖拽着人,准备换药。 “小延洲赐皇碟入皇谱,你去观礼,结束后带着小延洲到宫门,出发去梁国。” 珩靖边说边拆纱布。 “你不去?” “不去。” 司徒苍羽以为他说得不去是,不去梁国,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对了,陛下说小延洲拜师你二哥,不应该是你吗?” “我死而复生这件事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所以小延洲明面上是二哥徒弟,实际由我照料。” 司徒苍羽懒得去猜其中原委,目光落在珩靖换药的手上。 其实手心伤口基本都好了,只是昨夜渗水又过度用力,导致一两处口子重新裂开。 珩靖低头专注给伤口上药,上完药对着伤口轻轻吹起,动作温柔又小心。 司徒苍羽顿感眼睛发酸,移开眼去看别处。 脖颈上的几处牙印,变成了紫红色,十分暧昧又可怜。 不禁让人想起,昨夜浴池—— “在想什么呢?一脸春心荡漾。” 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边,思绪被拉回。 司徒苍羽打心底佩服珩靖,每一次开口时的调子,都能磨人踹人心窝,仿佛一位用语调蛊惑人的高手。 “关你屁事儿。” 司徒苍羽时时刻刻不忘反击,争取在言语上翻身做主人。 “粗俗~” 又完败 第384章 来做什么? 受封礼在正殿举行。 司徒苍羽被太监带去观礼。 从未有哪位皇子是坐在皇帝大腿上受封入皇族谱的。 司徒苍羽看着龙椅上的卫帝,抱着小延洲一脸慈爱,听着太监宣读诏书,百官操办。 仿佛眼下,同一个人正做着两件不同的事。 小渊,启延渊,字延洲,封号【承懿:有继承美好寓意】 既然是启鹤玉亲血脉,司徒苍羽便没了顾忌。 其实从幻羽让他把孩子交给珩靖起,他大约猜出几分幻羽的心思。 小渊要是跟他回到梁国,在梁都城长大,或许也会成为一位牢记梁国【夙愿】的梁国人。 幻羽是不希望自己孩子被束缚一辈子,这点上,卫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两代卫帝都是钟情于山水,喜欢潇洒走世间的主。 两代卫帝倒是比其他异国皇帝自在,对小延洲来说,做卫国太子未必是件坏事儿。 受封礼结束后,启鹤玉抱着小延洲去见了太上皇,然后把他交给司徒苍羽。 “内弟,朕的宝贝,卫国的未来,可都交到你手上了,不能少一根头发给朕带回来。” “除了见羽儿义父义母,旁人就不要见了,小孩子认生。” “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用不着你操心。” “对了,礼部备的礼也都在宫门口了,你们上车后就能一起出发。” 司徒苍羽才发现,原来皇帝也能这般啰妈啰嗦,连连应答。 又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卫帝觉得亲自送他们到宫门口。 一路上,司徒苍羽完全没参与感,都是启鹤玉在嘱咐小延洲。遇到奇形怪状的突发意外该如何 “哟,丑媳妇要见公婆了。” 珩旭撩开马车帘子,对着对面马车上的人说道,大有幸灾乐祸意味。 两人眼神一对,纷纷下了马车。 “二哥这是从九公主府回来,还是正打算去?”珩靖从马车上下来,靠在一旁。 珩旭摆手示意左右下人退下,也跟着靠在马车旁。 “刚回来,马上要动身了嘛。”珩旭已经向启鹤玉请旨,准备东征,这是在雪国时就惦记的事。 珩靖看向宫门方向,“提前恭喜二哥,拜候爵,娶佳人。” 珩旭挑眉一笑,眼里透着期许,他也跟着看向宫门方向。 远处,卫帝抱着小延洲,身后跟着司徒苍羽和一大群侍卫太监宫女,缓缓朝他们走来。 “靖之。” “嗯。” “你从小就比我和大哥聪明,从你执掌珩家开始,我们都听你的。” 珩旭声音沉稳有力。 珩靖闻声看向他。 珩旭继续道,“即便你四年前瞒着我们所有人,但二哥觉得,最伤心和一直留在原地等你的是他。”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白衣男子。 “陛下说,他要是再找不出你死因,可能就会真的撑不下去了,起初我还不信,但当我在变成望北楼的里见到全是你的画像,我就全信了。” “他对我说,你是雪族人时,好像只要碰一下他,整个人就会碎掉。名震天下的将军,背影比街巷乞丐还凄凉可怜。” 珩靖重新看向宫门,“当年是我过于自信了。 ”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不该瞒着你们。” “靖之,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和大哥的亲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珩旭吁出一口气,重新站直,“真心刨给你的人,要对他好,而不是你认为对他好。” 说完,珩旭又看了一眼宫门内,“我先走了。” 珩旭走了,卫帝仪仗出来。 在一阵声势浩大中,司徒苍羽终于时隔两天抱上了自己外甥。 上马车前,启鹤玉还想跟着把人送出卫国边陲,被一众礼部官员跪地乞求拦了下来。 看着十几辆马车跟在身后,司徒苍羽无奈摇摇头。 【启鹤玉这是姑爷想上丈母娘家的气势啊!】 马车刚挪动,珩靖就转进了马车,司徒苍羽一脸警惕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得来。” 珩靖朝着小延洲挑眉一笑。“陪你回梁都城啊!” 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今早自己想的过于多了些。 小延洲笑笑,冲着他指着司徒苍羽,声音奶萌地说,“师父,舅舅,苍羽舅舅。” 司徒苍羽刚冒出的火星子,被小延洲一声舅全浇灭。 “行,你跟着去也行,不过别坐这辆马车。”司徒苍羽刚声音提亮,又自觉降了下来,怕吓到小延洲。 “那我坐哪儿。” “坐食铁兽啊,你不是他主子嘛。” 司徒苍羽这话明显有些酸。 珩靖嫣然,斜靠在软垫上,一脸玩味看着司徒苍羽,半晌后才细语开口,“苍羽啊,你是不是嫉妒了。” “放屁。” 话音刚落,才想起要捂住小延洲耳朵。 “不就是头野兽,我嫉妒什么。” “哦,那既然这样,他长得吓人,吃得又多,你不要它,那只能把它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咯。” “谁说我不要了。”司徒苍羽再次嘴比脑子快,说完给自己找补,“它是灵兽,不能关地牢,这是倒反天罡,违背天道自然。” 【这他娘的,再乱说啥呀】 珩靖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司徒苍羽从这一声哦里,听出了各种调子,开始担忧接下来一路上该怎么办。 小延洲很乖很听话。 启鹤玉御赐的八驭舆,宽敞又豪华,马车内应有尽有,光是小延洲的玩具就有一大箱。 小延洲坐在司徒苍羽怀里玩金玉九连环,珩靖目光盯着司徒苍羽看。 司徒苍羽十分不自在,把头转向一边。 头痛,和七年前一样又痛又恼,关键一点办法也没有。 珩靖目光从司徒苍羽脸上,慢慢移向满头白发上。 思绪有些恍惚,从无数记忆碎片里,去抓那位黑发如墨的飒爽红衣将军。 倏然,回想起卫帝那夜对他说的话。 那是他带着小延洲刚回卫国那个夜晚,在皇宫莲池御亭下。 卫帝说,他其实早就知道司徒苍羽为何要征讨雪国,也知道司徒苍羽这些年把秘密培养的暗探都用来做了什么,让他去看看珩氏陵园那块墓碑桩桩件件都指向他。 “真心刨给你的人,要对他好,而不是你认为对他好。”耳边环绕着珩旭方才得话。 珩靖不由自主上前,坐到司徒苍羽旁边,把头依偎在他手臂上。 刚昏昏欲睡的人,猛然睁开双眼 第385章 苍天啊,谁来收了他.... 司徒苍羽皱着眉,动了动肩,“起开。” 肩上的人纹丝未动,怀里的小延洲睁着双大眼转头看向他。 “小渊渊,舅舅没说你哈。” 司徒苍羽忙哄道。 司徒苍羽又抖了抖肩,最后认命似的翻了个白眼。 昨晚一夜未合眼,实在是困意难消,随着马车咕隆声,再次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到了卫国边陲一家驿馆。 有了卫帝提前下旨,整个驿馆没有别的客人,驿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精兵把守。 珩靖带小孩,不像启鹤玉,从下马车时就让小延洲自强自立。 随行嬷嬷想上前伺候,都被他一一挡了下来。 司徒苍羽立在一旁,环绕四周精兵强将,“启卫帝把皇家亲卫都派上了,是怕四周十国不知道卫国太子在此?” 说道这里,他担忧吐槽,“还有,他后宫妃嫔无数,皇子公主没有过百也有七八十了,这不是明摆着把孩子往众矢之的推吗?” 自古皇权争夺都是踩着血亲尸骸坐上去的,司徒苍羽不怀疑启鹤玉对小延洲的疼爱,但他担心没生母庇佑的延洲,该如何面临众多兄弟姐妹。 珩靖走到他跟前,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声“大将军。”又娇又魅,喊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惊。 司徒苍羽知道,自己现在甩开手,珩靖肯定会开口胡乱诌。 他还想要脸,于是一手拽着人,一手抱着小延洲进了屋。 小延洲十分懂事自己掏出一本小人书,趴在氍毹上看。 “你堂堂靖北侯,有点脸行不行?”司徒苍羽咬牙切齿道。 “我怎么了。” 珩靖一脸无辜样。 “怎么,刚刚在外面,你就不该那样说话。” 司徒苍羽眼里全是火,想起刚刚珩靖一声下去,周围精兵全都看了过来。 “你在外面能不能正常说话。” 说完觉得有点儿不妥,又补了一句,“你是靖北侯,一言一行都彰显卫国风范,端庄,端庄懂吗?” “端庄。” 珩靖认真思索,“我没有。” “再说,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了解,要我听你的,简单啊。” 珩靖换着调子说,“你知道的,嗯” 司徒苍羽脑子更疼了,路上也就算了,回梁都城怎么办 “珩靖。”他刚开口喊出名字。 珩靖立马皱眉,一脸弃妇模样,“当年还叫人家珩靖靖,现在只剩下冰冷的珩靖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司徒苍羽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又被打散了。 【苍天啊,谁来收了他】 “过来,你该换药了。” 珩靖又恢复一贯冷清神情。 听到换药,小延洲先趴起来,“我来,我也会。” “行,你来给你舅舅换药。” 珩靖把小延洲抱在怀里,前面摆好了换药用得物品。 司徒苍羽也想逗逗小延洲,伸出手,摊开手心,让小延洲换药。 他没想过小延洲真会换药,包扎,虽然手法比不上珩靖,但步骤全对。 “小渊,你太聪明了。”司徒苍羽夸耀。 “是羽姑娘教的,他有一半血统是雪族大祭司,所以会比一般小孩开智早,学东西更快。” 珩靖答道。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了一下,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那他也记得出生后的所有事?” 珩靖抬头望向他,“老头儿这都给你瞎扯了?”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西侯府上下,就你最不诚实。” 珩靖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笑着看向小延洲,“他和我不一样,两岁才开始记事,也没有超强的感知,那些不好的,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说道不好的,司徒苍羽不想把话题往珩靖身上引,于是问道,“为什么小渊会被抓进冰山体?” “舅舅,我告诉你。” 小延洲很有坦白从宽的觉悟,稚嫩的脸色挂着几丝羞涩,“我偷跑出去抓蝴蝶,抓着,抓着就被只大青蛙抓住了,然后醒来就在一个冰洞滑体里。” 边说边比划着。 司徒苍羽被他逗笑,想来大青蛙应该是那些青衣人。 “其实,当时发现他被带走后,原本打算给你送消息的。” 珩靖认真说道。 “那为什么没联系我?” 司徒苍羽想,若是早点联系,或许幻羽就不会死。 “因为羽姑娘发现,梁国小郡主也被秘密带到雪国。”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羽姑娘说她信不过梁国太子,雪国离梁国西南边陲万里之远,小郡主能一路躲过重重盘查顺利带到雪国,简直是匪夷所思,而且,太子妃也刚刚去世。” 司徒苍羽想起旌说过的话,其实若真没把小郡主活着救出来,那么他就算在雪国立了天大的功,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他。 【原来,羽姐早就考虑到了。】 珩靖想到了什么,又说 “你从冰山体带回来的孩子,都交给我。” “凭什么啊,你们把小渊抢走也就算了,还想把那些小孩带走。” 司徒苍羽严词,“不行,我有别的用处。” “你用不了。” “?” 司徒苍羽冒火,“珩靖,你欺人太甚啊。” “舅舅,舅舅你别凶师父。”小延洲是懂得帮忙的。 司徒苍羽头疼,让嬷嬷把小延洲带了出去。 珩靖一脸坏笑看着他,“将军大人,消消气哦~” “人是我救出来的,凭什么全给你用。” 司徒苍羽气焰嚣张。 珩靖云淡风轻开口,“你好好想想,梁国小郡主是被谁接回去的。” 小郡主是太子殿下亲自接回去的,没走两日,连同留在大营保护小郡主的士兵也全部被太子殿下带回西南。 司徒苍羽知道,他们不会有活路。 “你救出来的孩子,有很多已经被旌下过毒了,是活不过十岁的,即便没有下毒的,凭西南那位多疑善妒的太子,能一直留着他们吗?” 珩靖的话一点都不假,那些小孩多活着一天,意味着太子殿下的秘密就会被暴露,一旦暴露,不仅他的声望会收到口诛笔伐,整个梁国也会卷入其中。 “行,你要全拿走。” 司徒苍羽气焰渐消。 “那还生我气吗?” 珩靖勾着对方脖子,跨坐在他身上,附耳问道。 第386章 亵渎的爱我不要 【卫国-驿馆】 司徒苍羽还是不习惯这样亲密距离,侧头说,“你起开。” 珩靖耍赖,双腿勾住腰,“我不。” 说完又朝立蹭了蹭,“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骂我?” “问你什么?骂你什么?” 司徒苍羽反问。 珩靖整个人趴在司徒苍羽身上,下巴支在肩上,“问我这四年,还有以前然后骂我,像话本里写得那样,歇斯底里,剑拔弩张,一边骂我骗你人骗你心,一边说你这些年多苦多想我,演绎出那种肝肠寸断,悲情又深情的痴情将军” 珩靖似乎越说越上头,双手扶着他脸颊与他对视,“然后气急败坏,大发雷霆说要惩罚我,用你的将军腰带,捆住我双手,想干嘛就干嘛,我处于内疚绝不反抗,一定乖乖地,任你” 司徒苍羽捂住他的嘴,“行了,你行行好,别说了行吗?” 珩靖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刚松开手,他又问,“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吗?要相信自己” “我不用试,也相信自己。” 司徒苍羽白眼快翻上天了。 珩靖重新趴在身上,下巴抵在颈窝,感受对方带来的热意。 片刻后, 司徒苍羽看着地板上两人倒影说,“七年前,我不懂你,我害怕你,但最终还是为你沦陷。” “四年前,我从地牢出来,抬头望着万里高空,感觉我的天空塌了。” 司徒苍羽声音沉又缓,像是一位老者,在诉说青葱岁月,可是也不过二十三岁。 “我开始企图想弄懂你,每往前走一步,就多知道你一分,我时常陷入怀疑,又在一次次怀疑中寻求,我可能在你心中有一点点不一样的证据。” “后来,我想明白了,即便你有无数秘密,即便我可能从未真正走入过你心里,即便你招惹我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没关系,至少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在我这儿都是真的,是我短暂岁月里的一抹异彩。” “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要强行让你喜欢我,那样的爱太没意思了,亵渎的爱我不要。” 司徒苍羽手扣珩靖腰上,轻轻抚摸,“我承认,旌的出现,让我嫉妒,让我发狂,他和你有那么多共同回忆。” 他从怀里捞起来,直视着双眼,顿了一下,“但我不想成为他。爱与被爱,皆是彼此自由。” 珩靖眼底已噙满泪,一双秋水眸,往外掉银线,他贴上司徒苍羽嘴唇,在滚烫的泪水中接吻。 “咚咚——” 传来叩门声。 司徒苍羽和珩靖分开一点,用指腹去抹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什么事?” “将军,魏哥哥送信来了。” 是小十七的声音,自从回到卫国后,他重新回到了珩靖身边。 司徒苍羽闻言,动了动大腿,示意珩靖下来。 前一刻还秋水澿泪一脸惹人怜摸样,这会儿霸道搂着司徒苍羽脖颈不肯下来。 他直直看着司徒苍羽,眼角的泪还未看,声音冷清开口,“进来——” “不许进。” 司徒苍羽大声呵斥,吓得小十七准备推门而入的手,放在门上不敢动。 “你干嘛,这样让人进来,看到像什么样子。” 司徒苍羽低声道。 “怕什么,他又不懂。” 珩靖又恢复了矜贵高傲模样,只是他做的事,一点都和高傲矜贵不沾边。 司徒苍羽轻拍了他一下臀部,然后起身,单手托着人走到门口。 门被开出一个小缝,司徒苍羽伸出手,小十七把信笺递了过来。 珩靖功夫高,即便司徒苍羽不拖着他,也能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司徒苍羽边走边打开信笺。 魏鹰扬来信说,小琳情况加重,现在不仅瞳孔是红色,头发也开始慢慢变红。 “将军——” 小十七还站在门口。 “嗯?” “给魏哥哥回信吗?” 小十七手里青鸟发出翅膀噗噗声。 “不用回了。” 是珩靖的声音,说完他又对着司徒苍羽说,“明天到边城,在将军府住几天再走。” 反正小延洲到手了,哪怕住几个月,司徒苍羽都乐意。 司徒苍羽点点头,重新坐回榻上,质疑看着他,“你是因为懒,才故意挂我身上对?” “对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懒。” 珩靖毫不否认,勾唇一笑。 司徒苍羽提壶倒茶,刚倒好一杯,挂在他身上的人,自己下来了,端起茶杯喝茶。 “小琳的情况,你有法子吗?” 司徒苍羽说着,把信笺递给他。 珩靖看过信笺后,沉思片刻,“有,但是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什么法子?” 珩靖放下茶杯,用少有的正经语气开口,“你知道旌是雪族单一术法派系,为什么会全术法吗?” 是一点都不懂得避嫌,司徒苍羽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个寻常凡人哪里会知道,这事儿,你该最清楚啊,从小和他一起修炼的青梅竹马之交。” 珩靖扬眉露出很好看的笑,“你猜猜嘛——” “没兴趣,少跟我提他。” 司徒苍羽冷眼又冷语。 “他也是天生带有弑杀之气,冰山体之所以有那么多尸骸,都是他弑杀之气打开后造成的。” 司徒苍羽想起他那头红发,现在小琳头发也开始变红,不由得心里一紧,“你是说,小琳也会像旌一样,控制不住要杀人嗜血?” 珩靖点点头,“小琳应该是去找你的路上就已经开了杀戒,所以才会幻化出红衣红绸带为利器,当年我教她的道法只能压制开杀戒后的意识,她现在这样,应该是旌从从他手里逃走时给她解了道法。” “旌当初之所以不杀整个军队和小琳,知道小琳失去意识后会动手灭了整支军队。” “但是他没料到,小琳在失去意识前,让魏鹰扬把她关起来。” 司徒苍羽补充道。“别扯他了,说说怎么救小琳。” 第387章 主子,不到三个月,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经脉重造。” 司徒苍羽跟着重复一遍,蹙眉问,“我只在古籍残页上见过,但没听说有人真会。” 珩靖朝他眨了眨眼,那神情好像就在说,我会。 司徒苍羽当然看出来了,倏然,他想起那日问小十七的话。 于是说,“在冰谷里,我把旌四肢筋脉都挑断了,他还能幻化成你的样子行动自如,也是因为经脉重塑?” “是也不全是。” “我猜你当时不杀他,是料想到冰山体和他共存亡,当时要是杀了他,所有人都出不去。” 司徒苍羽点点头,“当时还有几个小幼儿还有羽姐也没找到,就算我想将他千刀万剐,最后还是忍住了。” “其实,当时我和他都猜测你在冰山体,他绑走羽姐和十七,拿孩子要挟我,其实是想引你出来。而我,挑断他四肢也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救他,果然——” 他没往下说,虽不想成为旌那样的人,但当时发现旌连同那把匕首都不见踪影后,那种胸口发闷发痛都是真的。 “我没救他,当时我在地下几层找小延洲。” 珩靖露出一抹坏笑,“喏,刚刚谁一脸爱与被爱,皆是彼此自由的崇高模样。” “一码归一码,别瞎扯。” 司徒苍羽觉得就不能正经和他说上半句话。 “旌身边有个从小跟着他的亲信,对他既忠心又爱慕,我找到他时,他身体已经成为一具干尸。” “他将自己精血都注入给了旌,两人共用一个身体,山冰体突然坍塌,是因为身体里的亲信占据了主导,不愿旌死去所致。” 又是打开司徒苍羽新认知大门,“你这个意思是说,要救小琳,也得找一个心甘情愿抽干自己精血的人?” “那倒不是,小琳现在只是嗜杀之气外露,还没真正嗜血成性,所以,只需断掉她全身经脉然后重新塑养出新的经脉。” “过程很痛苦,而且——” ““而且什么?” 珩靖眼神一沉,“而且,重塑筋脉后她武功尽失,寿命也只有一般人的二分之一。” 司徒苍羽眉头紧锁,片刻后,问。“那你说五成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只有五成把握救她。” 珩靖直视着他,“若失败,她立马就会死。” 消息如晴天霹雳,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司徒苍羽低头看着茶盏里清澈透亮的茶汤,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若不治会怎样?” “随着她头发越来越多变成赤红色,她体内弑杀之气会逐渐增强,等到满头红发后,弑杀之气呈现最鼎盛之态,她会失去所有意识,只有不断靠弑杀打量的人来暂缓意识,直至她被人杀死。” 司徒苍羽听得后背发冷,更无法将旌的做派和小琳联想在一起。 可,又止不住去联想,因为那也可能是小琳最糟糕的路。 “能等一等吗?” 司徒苍羽打算用五成搏一搏。 “等?” “嗯,幻聪去送羽姐回极寒了,等他回来在开始给小琳治。” 幻聪临走前,特地嘱咐过他,无论要把小琳交给谁,都得等她回来。 “信上说,小琳头发已经开始变红了。”珩靖指腹摩挲着茶盏,“极寒到边城上千公里,来不及的。” 司徒苍羽一时纠结,他说,“明天回去看看再说。” 翌日,黄昏前。 边城上御将军府门前,罗列着十几辆马车,几十位随从下人,和一看就是身手极好的护卫。 多福高兴坏了,看着司徒苍羽抱着一个孩子下来,大惊喊道,“主子,不到三个月,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司徒苍羽踹了他一脚,“这是你小渊主子,羽姐儿子,本将外甥。” 多福闻言,笑着找不到眼,刚伸手去抱小延洲,就被一旁随行嬷嬷抢先一步,“还是奴婢来,别摔着我们小主子。” 抱着小延洲,上下打量多福一番,才往里走。 “主子,那嬷嬷看不上奴才,就是看不上主子你,打你脸呐。” 多福擅长拱火。 司徒苍羽用手背拍了一下,多福堪比十月怀胎还大的肚子,“你这样,是个人都能打你主子脸。” 刚想开口反驳,余光扫到身后马车下来的人,突然愣住。 珩靖朝他扬眉一笑。 多福像是被瞬间激活,高喊道,“三三公子,我的三公子,奴才奴才可想死你了~” 洪亮又谄媚的声音,惊动府中所有家奴。 一个个纷纷无视司徒苍羽,朝着珩靖跑去,那架势仿佛珩靖才是他们亲主子。 “三公子,多少年了,你一点儿都没变。” “奴才天天惦记你。” “三公子,你还记得奴才吗?” “这些年,你不来回来,将军老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过夜。” 【嘿,这群趋炎附势的家伙,长本事了,当着我的面都编瞎话。】 司徒苍羽看着一帮人围着珩靖卖笑,还顺道抹黑自己,十分不悦。 “怎得。你们是想抬三公子进府?” 一句非常明显的讽刺。 却让一帮家奴当了真,拿来太师椅,珩靖撩袍一座,家奴蜂拥抬着太师椅,浩浩荡荡进了将军府。 司徒苍羽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主子。” 头脑还算清醒的小瑶开口。 “嗯?” “刚刚城防官说,发现用大量卫兵精锐,乔装埋伏在边城。” 司徒苍羽想起来,应该是卫帝安排保护小延洲的,“让城防不用管,他们都是保护小延洲的。” 小瑶点点头,跟在司徒苍羽身后进府,犹豫道,“主子,” “想说什么就说。” “三靖北侯他——” 小瑶实在是问不出口,靖北候是不是以后就住将军府这种话。 “他是小延洲师父,跟着一路去梁都城。” 司徒苍羽打断他说道。 小瑶心思细腻,知道靖北候在梁国名声不好,担忧道,“梁都朝堂知道他没死,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靖北候。” “放心,没人知道。” 凭卫帝手段,能让珩旭做小延洲表面师父,那么珩靖没死这件事他也能漂亮瞒住天下人。 “小琳怎么样了?” 司徒苍羽边走边问。 “刚回府时,偶尔还能认出我们,现在完全不认识所有人,几乎不吃不喝,房间里的小摆件玩意儿都被她粉碎了,没人敢进去打扫。” “走去看看。” 司徒苍羽说着往小琳的院子走去。 第388章 这是,雪族特有的什么术法? 【边城-将军府】 小琳住的院子,整个院子都加了铁栏,所有房间墙面打通相连,门窗全用铁链和黑曜石加固。 这是当初司徒苍羽让十七给幻聪送信时,往将军府递送的消息,所以小琳回来后直接住了进去。 司徒苍羽看守家将,“几天没吃东西了?” “三天了,过了今天就四天了。” 家将回话。 “每日饭菜有按时送吗?” “回主子,都是按时送来,后厨嬷嬷都是专挑小琳喜欢的做,但是送进去,都一口没吃。” 司徒苍羽抬脚往院里走,对身后小瑶说,“就在这儿等着。” 独自走了进去。 透过窗缝看进去,房间里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好的。 司徒苍羽拿出钥匙,打开锁链上的铁锁。 晚霞顺着天窗照进房内,形成暖红一片,小琳蹲在破碎柜子后面墙角下,仿佛没察觉有人进屋。 左边靠窗的小桌上放着冷掉的饭菜,司徒苍羽瞥了一眼四周,除了那张小桌子,周围没一件完好无缺的东西。 “小琳。” 司徒苍羽走近,蹲在她面前喊了一声。 她的发尾已经已经红了一大截,连日不吃不喝,看上去整个人单薄了一圈。 小琳缓缓抬头,血红色的瞳孔像幽暗洞壑,仿佛要吸走目之所及一切。 司徒苍羽伸手揉她头,刚碰到一瞬,小琳面露凶相,迅速又猛烈将司徒苍羽踹翻倒地,又如猎豹捕猎般扑了上去。 血红色的指甲犹如厉鬼匕首,朝着司徒苍羽脖颈袭去。 一切都发生太快了,司徒苍羽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遏制住喉咙。 小琳大有要他命的架势。 “呼——唰——” 两声,一道白影,划过。 小琳被击倒在地,珩靖站在司徒苍羽面前,一脸冷清看着小琳,另一只手伸向身后,调皮地对着司徒苍羽摇晃手指。 司徒苍羽抓住那只调皮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小琳嘴角渗出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 “你那一掌,别把孩子打坏了。” 司徒苍羽看着小琳爬都爬不起,担忧道。 “她现在感知不到痛,即便上了骨头和脾肺,她也不会痛。” 珩靖轻描淡写道。 司徒苍羽有点不忍心,小琳从小没人这样受过打,准备上前看看,迈出第一步就被珩靖拦住了。 “她不认识你,你过去,她只想杀你。”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冷饭冷菜,“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吃点东西。” 珩靖拉着他往外走,“没用的,她没嗜血前就不会吃任何东西,只有新鲜血液能刺激她有意识和吃东西的欲望。” 出门上完锁,司徒苍羽心也跟着硬了起来,“不等了,你什么时候能给她治疗?” 刚正经没多久的人,突然秋水眸含情一笑,用手指去勾司徒苍羽腰间带,缓慢柔声,“上御将军这么急,还没谈报酬呢” 话音未落,门口的家将比司徒苍羽还害臊,脸红耳赤纷纷低头。 司徒苍羽觉得在这样下去,不超两日,自己在府上的将军威严就会荡然无存。 轻咳两声,假模假式道,“只要能给小琳治疗,报酬都好说。” 顺手扣住在腰带上乱动的手,低声警告,“注意点,有人。” “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珩靖贴脸开大,往人背上一跳,双腿圈住腰,双手环住脖颈,耍赖让人背。 跟在身后的小瑶,看着眼前一幕,愣在原地。 让人闻之色变的卫国权臣靖北侯,私底下是这样的 难怪,消失四年也能把主子拿捏死死的。 “你下来。” 司徒苍羽晃了晃,背上的人纹丝不动。 司徒苍羽背着人走了几步,突然吃痛一声。 “怎么了?” 珩靖闻言麻溜从背上下来,拽着人要检查一下。 司徒苍羽摊开手心,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好像伤口扯到了。” 珩靖低头仔细检查手心,“今晚让食铁兽睡在床边,伤口会好的快些。” 司徒苍羽看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徒生出一股暖意,“食铁兽不是留在西侯府了吗?” “没,一路跟着的。” 珩靖抬眸冲他一笑。“它是你的,自然跟着你走。” 暖意从心底不断向全身蔓延,心跳莫名加快。 司徒苍羽怕露馅,收回手大步朝前走。 【三公子】名号,在将军府地位犹如将军夫人一样高。 所以,当珩靖勾着手指,把一头巨型食铁兽带到将军府时,所有家奴、家将已经直接把珩靖当做,将军府当家人看待。 这样相貌俊美,有钱给主子花、又不介意主子乱带人回府、还送异兽给主子当家宠的公子,世上有几个。 主子,积了大德,才能遇到三公子这样的人物。 这次管家更懂事,直接没另收拾院子,把三公子领到了司徒苍羽住的院子。 “三公子,院儿里,和房间里都是主子平时喜欢的物件,你要是想添置什么,给老奴说一声,老奴给你安排好。” 老管家笑得眼都成了缝。 “三公子放心,现在咱们府上宽裕了,账上有的是银子。” 珩靖泯唇一笑,颔首,不客气开口,“把小琳院子中心的亭子和花坛草木都拆掉,周围顺着楼廊堆一圈两尺高的冰墙。” 老管家愣住看着珩靖,“都拆掉?” “对,明天傍晚前完成。” 珩靖说完,伸手拍了拍食铁兽,一起进了司徒苍羽院子。 楼廊下的灯已经点亮,院子里没有任何家奴,司徒苍羽坐在书案前,低头写东西。 院子花坛上稀稀落落散着枯黄花瓣,不用走近辨识,珩靖也能借着斑驳光影,看清花坛下是什么花瓣,花坛里种着什么。 他特地挑着最远的花坛绕道而行,看着满园的鸢尾株。 突然开始后悔,自幼就是一个无悔于心的人,突然开始升起悔意,是种奇特又陌生的感觉。 从哪里开始后悔? 四年前,借梁国使臣给司徒老太公报仇? 擅自替司徒苍羽谋划,坐稳梁国上将军位置? 用立青君、敬之、青灼这些身份接近他? 还是,用谣言之手,让他踏入名苑楼? 因为陌生,所以珩靖想不出是该从哪里后悔,只是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后悔了。】 司徒苍羽从书房出来,看着一人一兽,围着花坛转圈。 疑惑道,“这是,雪族特有的什么术法?” 第389章 看起来,没那么冷 【梁国边城】 司徒苍羽站在门廊前问他,“今晚想睡这儿?” 珩靖与他相隔两个花坛立着,摇了摇头,“我想去望北楼。” 望北楼是珩旭告诉他的,这四年司徒苍羽即便白天在府上处理公务,晚上也会回望北楼。 司徒苍羽眉心微了一下,说了一个字,“行。” 他刚刚听到珩靖安排管家搭建冰墙的事情,明晚应该开始给小琳治疗。 旌的行径他比谁都清楚,但珩靖到底有多大本事他不知道。 有些担心,这场治疗会不会对珩靖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珩靖说想去望北楼 ,他就陪他去,反正那座楼四年里都灌满了无限的思念与寄托。 “明天开始给小琳治疗?” 司徒苍羽手里提着一盏灯,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傍晚后,气温降低,冰溶解慢,最适合打散经脉。” 司徒苍羽看了他一眼,不自在问,“那那要多久结束?” “快则七天,慢则九天。” “这么久。” 司徒苍羽又问,“我内力全恢复了,能帮点什么忙?” 珩靖勾唇一笑,唤了调子,“体力都恢复了?” 司徒苍羽无语,这也能扯上 “说正事,你别瞎想。” “我说得难道不是正事儿?” 珩靖伸手去握他的手心,碰到纱布时,他松了松力,只是轻轻将手覆在纱布上。 “放心,即便只有五成把握,我也有自信把小琳救过来。”珩靖的温声细语,犹如羽毛扫过心尖。 司徒苍羽垂眸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他本想说,‘我是担心你。’ 话到嘴边,换成,“你和旌到底谁厉害?” 珩靖歪头看着他,眼里泛出疑惑,“你不是不愿提起他吗?” “我我是不愿你主动提起,但我可以。”司徒苍羽强词夺理。 珩靖冷哼一声,少焉缓缓开口,“他比我厉害。” “他是单一术法派弃子,我认识他时,他流落在雪族下层百姓街头,身边跟着一个小仆人。” “我一眼就辨认出他是雪族上层人,或许是同族原因,他比卫国小孩都聪明,我乐意和待在一起。” 珩靖轻握着司徒苍羽的手,声音低又柔,目光随着脚下步子往前移。 “我给他讲四周列国,他给我找雪族全术法秘要,虽然我天生拥有全术法,但是如果正确解析,术法还会影响我本身。” “有了秘要加持,我的术法解析得很快。旌只有单一术法,所以他很羡慕我。” “有次,我们在极寒老寨一处冰碑上,看到单一术法能转化全术法的方法,当时就按照方法试了,确实是有用的。” “后来,我每破一道术法解析,就会按照碑文说得方法给旌一个道新术法。” 司徒苍羽听到这,莫名停下脚步,认真看着珩靖,“是什么方法?” 他自觉,肯定不是什么让人听了高兴的法子。 珩靖一笑,“碑文很简单,就是用我的血炼制成冰,通过术法转入到他体内。” 活生生的血包,司徒苍羽眼底一沉,“所以你给他当血包了?” “没那么夸张。” 司徒苍羽突然想到什么,反手抓住他手腕,撩起手臂,一道浅又长的旧痕出现在眼前,“所以,当时我伤了你,伤口不能愈合,也和这件事有关?” 两人牵扯跨越性进步,都因这道伤开始。 查了多少年,也没查出为何伤口不能自愈?为何一定要去无涯山巅疗伤?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不错嘛,这都被你猜到了。” 珩靖没想到,仅凭几句话,司徒苍羽就能推断出他伤口难愈合的真相。 他看着那道伤痕,玩味一笑,“将军,它可是咱俩滚上床的红线呐。” 路边那一下,血淋又狰狞的伤口,仿佛穿越七年时空,重现在眼前。 一个小孩子是怎样心甘情愿做血包的,又是怎样独自往返卫国和雪国两地。 是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多孤独才会做这些 司徒苍羽不敢往深想,他只是心疼,心疼那个小时候的他。 盯着手臂上的伤痕,他眼睛发酸,没理由的将人搂在怀里。 珩靖愣了一瞬,双手环住腰间,不解又尝试理解开口,“你不会是想在大路上我倒是——” 话没说完,司徒苍羽微热的嘴唇堵了上去。 两人在众目睽睽街道上缠绵相吻,周围嘈杂又异样的目光,宛如喝彩,让两人忘情又痴迷缠绕着彼此唇、舌 良久后,珩靖眼神迷离看着司徒苍羽,坏笑,“你这么狂野,我以为你想在现场开干——” 司徒苍羽现在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大街上接吻,还吻得过于癫狂。 瞬间,无地自容,想找个石缝钻进去。 低头拽着人迅速离开,珩靖仰头冲路人挥手,“今儿没了,改天再来。” 快到望北楼,路上没了人,司徒苍羽才慢下步子,放开手。 珩靖贴脸开大,故意道,“怎么就这么心急?” “你是不是不瞎说,就烧得慌。” “只许你做,就不准我说。”珩靖顿了一下,换了调子,“果然,成婚后人就变了。” 司徒苍羽知道说不过,干脆闭嘴。 要是能倒回去,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我是疯了吗?在大街上就敢拽着人接吻。】 走到望北楼门口,司徒苍羽摸钥匙开门,“你还没回答我。” 珩靖这回倒是乖巧,“因为常年在寒冰下炼制血冰,加上他最后给我的秘要有错,导致我只要伤口见血,就很难自愈。所以一旦受了伤需雪山巅,或千年大树借万物力调养伤口愈合。” 司徒苍羽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他给了你错的秘要?” “对,我八岁那年破最后一道术法时,他修改了其中几处顺序,我是过了很久才发现的。” “他学会了所有全术法,后来我发现他开始修弑杀之气时,就打算和他断了来往,当时担心他对卫国不利,所以用借雪国内乱,将他绊住。” 珩靖推门走进去,边四处打量,边说,“我从出生起,亲眼目睹家族人都死在雪族单一派系下,所以旌修弑杀之气,杀死成千上万雪族人,想以此逼我回雪国,其实他错了,我没有怜悯之心。”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司徒苍羽却听得心口一阵一阵难受,从西侯爷那天那番话开始,他没有打算过问珩靖过去是怎样的。 今晚无意间挑起的话题,让他对他的过去,心疼不已。 他主动勾着他的肩,走到中庭花圃,月光洒在花圃上,好似给鸢尾花叶铺上了一层白霜。 “为什么最喜欢红色鸢尾?” 红色鸢尾是珩靖扮成立青君模样,送给他的第一株鸢尾花,让他在名苑楼一花登顶坐上玄女花魁位。 珩靖微微弯腰,摘下仅剩的一株红色鸢尾。 “看起来,没那么冷。” 第390章 扮成小姑娘,还想跟我回家 三层的小楼,烛灯一盏一盏被点燃。 四年里,司徒苍羽夜里几乎都待在这栋小楼里,却没有一次,在夜里点燃所有灯。 灯火通明,照亮着楼里每一处。 司徒苍羽顿感有些陌生,转角处的楼梯,楼廊下的青石板,斑驳倒影的窗户 似乎,这一刻才真正看清,这栋楼里有些什么。 中庭花圃里的花,尽管凋零只剩下绿叶,珩靖一眼就认出里面种得是什么花。 他像个熟来客,不等司徒苍羽介绍指引,自行撩袍直奔三楼。 打开三楼的房门,立在门外,不敢进去。 天窗皎月,把屋内照的清清楚楚。 满墙都是他的画像,从生疏笨拙构图,到妙笔生花高超技法,勾画出他过去岁月里一颦一笑。 “不进去断断吗?”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声音。 珩靖第一次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司徒苍羽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跨进门,另一只手随即掌灯。 银白月光和暖黄烛灯火,将整个房间染成朦胧又梦幻,墙上的丹青画,比方才还不真实。 仿佛踏入了一个专为他构建的梦里。 “也没别的,就是太想你了。” 司徒苍羽故作轻松,拉着人停在最不像的一幅画前。 “这是第一幅,当时跟着画师学了三天,才能握笔时稍微不抖,可心里想的和落笔的完全不一样。” 说完他冲着珩靖笑笑。 珩靖犹如牵线木偶,一言不发盯着墙上的画。 从第一幅面目全非,到后面栩栩如生,他由着司徒苍羽牵着他,听他讲每张画创作历程。 以前在靖北侯府时,珩靖喜欢画扇面,而且画得很好。 司徒苍羽总喜欢凑上来闹,借着学画画的由头,干着别的事,坐不住,是完全没性子学画画的人。 从一想之念,到落笔入生,对拿惯利剑长戟的将军来说,是多么大的转变。 司徒苍羽察觉他不对,按照以往,珩靖应该什么孟浪之词都往外倒,现在一言不发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说话?” 十指相交的手用力紧握。 珩靖回头,秋水眸泛上一层破碎的美,声音哽咽,“后悔了!” 三个字,轻又碎,司徒苍羽的心仿佛也揪了一把。 有些懵,不明白珩靖说的后悔是指什么,但莫名好像有知道一点,只是不敢确定。 “什么?” 他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 珩靖挣脱他牵着的手,双手搂上他的腰,将头埋在颈窝,声音又碎又颤,“我后悔了。” 司徒苍羽回抱着他,那点不确定逐渐加深。 他沉默不语的抱着对方,好似要将身体里的热融对方身体里,好让他以后都不会只在一株花上找温暖。 埋在颈窝的人,肩膀微微发颤,领口衣襟被澿湿,脖颈开始发热。 司徒苍羽的心仿佛也跟着放在烈火上烤着,。 七年时间,很长也很短。 他在没弄懂珩靖时,被他吸引,又义无反顾陷了进去,即便往后四年,孤独和思念占据了全部,依旧奋不顾身,小心呵护着满腔爱慕。 太子府那一夜,他就不怨珩靖了,即便看到他,还是会想起冰谷漫天火光。 但那都不是珩靖的错。 就像他对他的爱,是自由的,是独属于一个人的爱恋,不是强加意志下爱的囚徒。 门外的风灌了进来,吹着门扇吱吱响,也吹起司徒苍羽白色发梢乱舞。 伸手将人捞起,双手捧着泪迹斑斑的脸颊,勾唇一笑,“侯爷,爱哭撒娇也是雪族某种术法?” 珩靖眼睛泛红,水汪又可怜,看得司徒苍羽心尖发痛。 故意逗他,“早知道几幅画有这效果,当初就跟着你好好学了。” “苍羽,你真好。” 珩靖注视着他认真说,“早知道你这么好,那年在街头,我就跟着你回家了。” 司徒苍羽噗嗤一笑,“扮成小姑娘,还想跟我回家,想干嘛?” “懒着你,跟你一起长大。” 他顿了一下,无比认真说,“那样,我就不会走错路,也不会和你错过那么多年岁。” 其实,司徒苍羽对过去时光并没什么强烈的回忆,自幼在宠爱和赞美中长大,回忆起来全是美好。 但,珩靖的不一样。 从西侯爷,旌口中,拼凑出来珩靖,和所有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他突然想起那句,“他是自己养他自己。”心被戳了一个口子。 故作轻松,仰头朗笑,“那可不行。” 珩靖当真,“为什么?” 低头重新与他对视,脸色全是笑意,“你要是长在梁都城,肯定让陛下统一四周十国,说不定我现在还在某个异国战场,熬夜杀敌,日子可比现在惨。” 珩靖想起,第一次和他畅聊,就是贬低梁国【夙愿】开始。 确实有这种可能。 司徒苍羽用指腹抹开他眼角泪痕,温柔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当下就最好。” “我做这些只是我自愿的,不管是四年,还是四十年,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要因为我的行为,让自己陷入自责。” “其实我也想过,即便你真的不在了,亦或是你还活着,只是不要我了。虽然每次想一下就会恐慌很久,但还是止不住我做这些事情。” 司徒苍羽说得深情又诚恳,在珩靖即将完全沉迷其中时。 突然丢出一句,“他娘的,但我还是不爽旌那个癫公。” 第391章 埋汰我就埋汰我,扯什么梁国 翌日。 珩靖离开望北楼前,带走了那幅最拙劣的画像。 司徒苍羽立在一旁等他,一束光影在他背后,白发镀上了一层金,宛如神只。 一道利光,穿过层层酷寒点亮内心深处所有阴暗角。 那是他唯一的神明。 “这栋楼还留着吗?” 珩靖出门前,有些不舍的回望。 司徒苍羽给门上锁,跨下台阶,才慢悠悠开口,“留着,说不定那天你又跑路了,我还得用来怀伤悲秋。” 珩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嘴角上扬,“改明儿,给你建个大点的。” “得寸进尺啊,珩靖。” 司徒苍羽几乎没直呼过几次他的名字,以往都是气急败坏下的警告。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喊我的。” 珩靖声音里带着钩子,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往对方身上蹭。 司徒苍羽想起昨夜,情迷之际,珩靖故意吊着不给他,非得让他再次唤声靖靖才行。 带着急切气息,附耳低语,一声一声中,仿佛又回到过去。 叠字夹杂着尾音被司徒苍羽喊出了不一样的调子,他不喜欢别人那样喊他,因为司徒苍羽独属的。 用手肘杵了两下靠过来的身体,“青天白日,注意点。” “你当街抱着我啃就行,我离你近点都得注意,你们梁国都是些什么难规矩。” 珩靖又恢复巧辩。 从前,只觉得珩靖是性情怪张,善变只是他骄横下的一种常态。 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雪族术法里,有某种恣意放荡的鬼神附体。 司徒苍羽本能反驳,“埋汰我就埋汰我,扯什么梁国。” 珩靖眨眼间跑没影儿了,巡视一圈,在远处卖唐人的摊前看见了那一抹影。 “小郎君,来一个吗?” 摊主三两下勾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糖人,递给一旁小孩,问珩靖。 “丑。” 珩靖丢出一个字。 摊主撸起衣袖,刚想大骂,司徒苍羽掏出银子赔了不是,拉着人走开。 “就算丑,你也不必特意上前说一句。” 司徒苍羽想起他一脸嫌弃说丑时的样子,有些好笑。 “我要个好看的。” “好看的什么?” 司徒苍羽话刚落口,反应过来,“你说糖人?” 珩靖冷清的脸色,不动声色挑了下眉。 “行,你想要怎样的图案?” “要你。” 刚想捂嘴,察觉并未引人注意,松了口气,“先回府,我让人去买。” “为什么让别人去买?” 珩靖不太乐意。 司徒苍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难道不知道。 回府时,已是中午。 司徒苍羽让多福带上他的画像,去糖人铺子买糖人,得照着画像做。 “主子,你这是要不自己送进三公子嘴里啊。” 多福一脸坏笑 ,被司徒苍羽踢了一脚,赶了出去。 两人用膳时,小瑶前来禀报,小琳院子里开始搭冰墙了,只是秋老虎时节,冰砖融得快。 珩靖悠悠抬手,幻化出一片雪花。 司徒苍羽和小瑶同时震惊。 只是两人的点不一样,司徒苍羽惊骇他说暴露就暴露的术法,小瑶则是震惊他会雪国术法。 珩靖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接着雪花。 小瑶宛如一位虔诚信徒,双手合拢摊开掌心,小心翼翼看着雪花落入自己掌心。 “放在第一块冰砖上。” 珩靖散慢开口。 小瑶深怕雪花在自己手里融化了,沾着轻功跑了出去。 “你不能明目张胆当着外人用术法。” 司徒苍羽警告道。 “哦?我以为小瑶姑娘不是外人。”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他对小瑶绝对信任,只是担心珩靖毫不掩饰用术法的做派,会引起旁人注意。 “这不是重点。” “?” “你这样随手来一下,不仅吓到普通人,还会被居心叵测的知道。” 他操心的说道,“不安全,会被列国追杀的。” 珩靖高傲地耸了耸肩,“怕什么,我又是打不过。” “你倒是打得过,小延洲能抗揍吗?还有你要的那帮小孩他们经揍吗?” 好像有点道理,毕竟以后身边全是一群话都说不明白的孩子,还是得低调点儿。 他咬了一口芙蕖香酥,“行!” 司徒苍羽还是不放心,又问。“给小琳重塑经脉也会用到术法?” “这个可避不开,没术法我可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 “行!府上人我来安排。” 说完,司徒苍羽又察觉有些不对,“你一点功夫不会,以往和我过招全是术法?” 珩靖颔首,“在卫国没人和我过招,和旌一起都是以破解术法为主。” 倏然,露出一抹媚笑,换了调子,“司徒将军,你可是唯一和我动手的人——” 司徒苍羽脑子有点懵,像是含冤多年的人,终于沉冤昭雪。 “原来不是我技不如人,是咱们压根不在一条道上混。” 眉宇间全是喜色。 “?”珩靖疑惑不解。 “你不知道,那年和你第一次过招后,我十几年的功夫上的傲气全被你抹杀没了,一度怀疑自己就是个草包。” 他顿了一下,“卑躬卖好,全是被你武力淫威下给吓得。” “这不赖我,天生的。” “咱们商量个事儿。” “什么?” “到了梁都城,你不许使用半点术法如何?” “为什么?” 司徒苍羽脑子动得快,“你现在是卫国三公子,人傻钱多是你的人设,要是让梁帝和司徒宗族长辈,知道你是活着的靖北候,还是会变化莫测术法的雪族人。” 他装作卖惨,“不仅我重返族谱无望,咱们肯定会被拆散。” 珩靖想起当年为了成婚,司徒苍羽被废除司徒族谱成了孤家寡人,梁国最看重宗族,他虽不屑这些,但听得出,司徒苍羽是很想重归司徒宗族。 “好。” 刚说完一个好字,珩靖就换了口气,“听你的,我有什么好处?” 是一点亏都不愿吃! “你说。” 珩靖倒是仔细想了起来,“嗯,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现在没想好。” 珩靖给自己谋福利,“反正,只要我想好了,开口找你要,无论什么你都必须点头同意。” 司徒苍羽扬眉一笑,“行。” 有了那片雪花,燥热的秋阳也没将冰砖融化半分。 珩靖坐在凉亭下看着在房檐半空腾飞的食铁兽,背上拖着笑得咯吱咯吱的小延洲。 这小孩,从带他回卫国又到边城,一路上从未提过一句幻羽。 是当真不谙世事,还是过于铁血心肠。 “苍羽。” “嗯。” “小延洲在你面前提起过幻羽姑娘吗?” 司徒苍羽手抬头看向小延洲,沉思片刻,“没,他连启鹤玉也没找过。” 倏地,两人相互对视,又齐刷刷看向小延洲。 “怀了——” 第392章 三公子,糖人买回来了 【梁国-边城将军府】 卫帝启鹤玉,当真是疼爱这个宝贝,随行太医就有四、五位。 小延洲被围在软凳上,一个一个排着队给他检查。 司徒苍羽又找来一批边城有名望的医师,连同驻军的军医也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有什么病症,不敢马虎望闻问切全来了一遍。 什么问题都没有。 司徒苍羽和珩靖靖的眉头越拧越紧。 最后小延洲糯糯开口,“师父,舅舅你们生病了。”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蹲在小延洲面前,迟疑开口,“你你还记得为什么来舅舅这里吗?” 小延洲点点头,“父皇让我跟着舅舅去看外婆,外公。” 这是小延洲第一次开口称启鹤玉为父皇,司徒苍羽和珩靖都怔了一下。 还是不放心,又问,“那你记得为什么要跟着师父到卫国吗?” 小延洲稚嫩又灵动的脸上,瞬间暗了下来,低头糯糯道,“娘亲说,我长大了就得跟着师父回到爹爹身边。” 他抬头,泪眼汪汪看着司徒苍羽,“舅舅,我现在是长大了吗?” 司徒苍羽一时语塞,心痛不已抱着小延洲。 羽姐真是个狠人,早就做好了和所有人告别,还把小延洲教的这么好。 “嗯,长大了。” 珩靖在背后说。 小延洲眨巴眨巴了眼,豆粒大的泪珠落了下来,砸在司徒苍羽肩上迅速浸在衣袍里。 却听不到一点小孩哭声。 司徒苍羽记得,那日在冰山体里,小延洲哭得比谁都大声。 收了收情绪,司徒苍羽给小延洲抹泪。 小延洲霸气地用衣袖抹脸,“舅舅,我只是有点儿想娘亲,不是想哭,是眼泪自己要往外掉。” “没事儿,想哭就哭,舅舅在呢。” 小延洲摇摇头,“娘亲说想她时,要放在心里默默想,哭出来和别人说,她就感觉不到我在想她了。” 反应过来,小延洲没什么惊吓过度的后遗症,更没有得间接失忆症。 幻羽用了另一种方法教小延洲,如何在心里记住她。 默默地,没有任何痕迹的,只属于小延洲一个的想念和回忆。 她还是那么飒爽,看似飒爽又自由。 实际上考虑到了所有人。 在小延洲眼里,只是自己长大了。在启鹤玉心里,只是远去了。在长公主和司徒老侯爵心里,只是飞走了。 有时候,欺瞒也是最深的爱意。 司徒苍羽觉得有些不公,为什么也不欺瞒着自己,那场冰墟,她明明是可以避开的。 自责与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司徒苍羽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潮水掩埋直至窒息而亡。 珩靖察觉他不对,让嬷嬷带走小延洲。 司徒苍羽瘫坐在氍毹上,双手抱着头,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膝上。 周围是火光,火光尽头是成山骸骨,狰狞的表情,呐喊和弑杀声充斥在耳边。 幻羽挣开他手指的场景,江川头颅搭在鼖鼓上的样子整个人重新回到了冰谷、血淋漓的手指,鼖鼓,数万万梁兵残肢断节。 伸手去抓,什么都抓不住,嘴里不断重复 “别松手,别死,别松手,别死” 珩靖蹲在他面前,伸手将他头抬起来,双面赤红满是泪水,眼中全是绝望。 双手托着他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苍羽,你醒醒,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任何事,看看我。” 驿馆到望北楼,两人同榻而眠的夜里,珩靖都听见了司徒苍羽带着哭腔的梦呓,全是后悔。 等到将人安抚后,再把两人的枕头对调,脸颊贴在湿热的枕头上,珩靖第一次感觉心口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上面扎,很痛,很痛—— 司徒苍羽全身紧绷,巨大的恐慌和悔意完全将他淹没。 珩靖一连唤了几次,都无法将人从思绪中拽出来。 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是一尊即将破碎的瓷器,珩靖看的心又痛了起来。 边用手指抹掉泪,边覆上嘴唇吻了上去,发颤的嘴唇愣了一瞬,随即勾着他的腰狠狠吻住。 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跟着舌尖不断往前探寻,将珩靖倒在氍毹上,由着司徒苍羽欺身掠夺。 眼里的泪落在他脸上,睫毛、鼻尖最后整张脸都沾上了滚烫的泪渍。 感觉对方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带着不匀的气息,“苍羽,听得见我说话吗?” 身上的人没有应声,只是更加肆无忌惮,从耳垂滑到脖颈,最后头埋在颈窝处停了下来。 喘息声逐渐变了音调,颈窝处热泪侵染—— 珩靖双手搂着他的腰,窗外的云像一团白棉花,洁白又无瑕。 和他怀里的人一样。 珩靖望着那团云想笑,忽的又很想哭。 “三公子——” “主子——” 多福卖乖声,和有重量的跑步声。 司徒苍羽迅速从珩靖身上起来,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给珩靖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袍。 珩靖不在意这些,指腹摸在发红的眼尾,很在意,也很心痛。 “还难受吗?” 司徒苍羽拉衣襟的手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三公子,糖人买回来了。” 多福是中午出门的,现在快日落西山了。 手上抱着一个竹编篮子,欢天喜地来邀功。 完全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现在脸有多阴沉,直直捧着篮子到珩靖面前。 “三公子你看,都是找老手艺的糖人师傅照着画像做的。” 他摊开油纸,糖人一个一个摆在桌上。 “这一排是照着画像做的。” 他得意的指着另一排,“这些是我让师傅用白霜糖画的主子头发,是不是更像主子了。” 确实更像,珩靖轻挑眉,随手丢出一锭银子给多福,“办得好。” 收了银子,多福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主子,贱兮兮笑道,“主子,等三公子吃完糖人再招呼奴才去买。” 一个刀眼,多福滚了出去。 珩靖拿起一个小糖人,抿唇含笑,“看着我吃嘛。” 边说边贴了上去。 第393章 独守空房吧 【梁国-边城将军府】 司徒苍羽拿过他手上的糖人,环腰让人坐在他腿上。 “以前也不见你喜欢吃糖人啊。” 看着手上惟妙惟肖的糖人,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想吃糖人。 “不喜欢吃。” 珩靖眼里带秋水,“你比较好吃。” 不等司徒苍羽接话,他抬手摸了摸还发红的眼尾,“还难受吗?” 第二次问,司徒苍羽避无可避。 目光与他直视,眼底一片藏不住的暗淡,“难受。” 环腰的手紧了紧,两人贴的很近,抵着的胸腔能感觉到彼此强有力的跳动。 “冰谷里的大火,是我下令点燃的,羽姐的手我没牵住,还有江川和铁骑,他们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满意的悲凉,像一把利剑,往珩靖心里捅。 他摇头,用指腹抚平拧在一起的眉心。 “不是这样的,即便你不攻入雪国,旌也不会放过四周十国,雪族有术法加持四周十国难以敌众。” “幻羽、江川还有埋在冰谷下的梁兵这些都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更不是你的错。” “旌原本就计划在今年冬对北边列国和北疆部落下手,好在你提早在夏季攻入雪国,若不然到了冬天,边城以北,整个卫国、北疆以及再远的韩、许小国都会面临亡国之危难。” “幻羽姑娘自从知道旌在查她下落,就知道躲不过去,她生母是雪族女祭司,所以对抗旌也是她的宿命。她曾说,旌发动战乱时,就让我送小延洲去卫帝身边,她会拼尽全力保住卫国不受旌掌控。” “你选择攻入雪国的时机很对,正是旌术法最薄弱的时候,一旦他的术法用在强盛的冬季,不出半月四周十国和北疆部落,都将被冰封在大雪下,普通人根本撑不到来年夏季。” “你做的很棒,你不止救了梁国和卫国,还救中土之地上所有国家。” 他看着珩靖的眼神有些茫然,刚想开口问什么,珩靖捧着他的脸颊在唇边亲了一下。 “其实之前我对你说谎了,傀儡术幻羽姑娘给我解了整整一年才彻底根除。” 司徒苍羽目光一紧,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一年。” “嗯。”珩靖露出一抹安抚人的笑意,“虽然根除了,但我四肢和六识处于封闭中,需要重新解析全术法,唤醒四肢和六识。” 司徒苍羽虽然不懂其中有多难,但他清楚四肢不能动弹,六识无法听看、感知,和一具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他不敢去问重修术法会多苦,因为肯定很苦。 珩靖脸上依旧挂着淡笑,“我在极寒一处雪山之巅待了两年多才慢慢解析所有术法,我本来找到旌对四周十国的计划后就去找你,想让你联手卫国伐雪,结果,没过几个月,小延洲就丢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珩靖温柔的看着他,“你记得当时幻羽姑娘掉下冰墟时,崩塌的冰山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吗?”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看着他,雪族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法用常人解释的未知。 “是幻羽姑娘,她祭献了自己。这一切她早就预料到了,万里冰封只有幻羽姑娘能破解。”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不会怪你,你也不要苛责自己。” 说完,珩靖又吻上了他的唇,冰与热的触碰,一股木质雪松香卷入唇瓣中。 天渐渐暗下来,多福前来问晚膳什么时候开始。 司徒苍羽思绪被拉了回来,哽咽开口,“所以,羽姐早就准备祭献自己保住卫国,才会把小延洲交给启鹤玉。” “嗯,所以,那堆冰墟对伤害最少,能留住——” 珩靖顿了一下,“雪族女祭司,彻底献祭是会羽化的。是你先一步伐雪,才把她的伤降到最小。”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思绪不断往前翻,想去回忆里找找,幻羽的身影。 多福站在门外,探头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氛围,不敢上前打扰,踮起脚出了院子。 晚霞被乌云挡住,一片萧瑟吹了进来。 “为什么告诉我?” 珩靖双手搭在他肩上,指尖勾着白色发丝摩挲。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伐雪这场战役自责、懊悔。” “你太好了,明明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却怀着一颗菩萨心肠,把什么过错都强往自己身上揽。” “世人都在为你歌颂,你自己却在难过,我心疼。” 一个糖人被送到珩靖嘴里,司徒苍羽跟着也咬了上去。 甜腻的糖人在嘴里慢慢融化,最后只留下缠绵。 良久后。 司徒苍羽搂着人起身,准备朝寝房走。 “今晚不和你同榻。” 司徒苍羽怔愣片刻,珩靖从他身上下来,含笑道,“独守空房。” 手一挥,桌上的糖人被装在篮子里,珩靖提着篮子往外走。 “什么意思,想跑。” 司徒苍羽长臂一揽,勾着腰附耳问,“跑哪儿去?” 珩靖一脸正经,犹如品性极佳的君子,“身为将军应该以身作则,清心寡欲、洁身自好。” 司徒苍羽噗嗤一笑,松了手,“侯爷教训的是,那侯爷可要信守承诺,以身作则。” 珩靖的性子,别的司徒苍羽摸不准,但两人只要待在一处,就没见过他能独自待一晚的,司徒苍羽饶有兴致的放开人,想看看对方要玩什么。 直到,珩靖迈着步子去了小琳院子。 司徒苍羽才想起来,该给小琳重塑经脉了。 院子周围家将、家奴都撤走了,只留下小瑶一人。 她向来懂规矩,见珩靖进院儿,她行礼告退。 “小瑶。” 珩靖喊她,“你留下。” 小瑶一愣,听着吩咐上前,“候三公子有何吩咐。” “把这几个糖人,贴到冰墙上。” 珩靖把篮子递给她。 小瑶十分不解,为什么要贴主子的糖人像呢? 大人物做事,难猜,照做就是。 司徒苍羽的步子在外响起,“哐嘡——”两声,还没进院儿,门被关上了。 “怎么个意思,不让我看?” 司徒苍羽边拍门边调侃,“是怕我偷学?不至于这么小气” 小瑶想去开门,边听到珩靖说,“你主子不能进来。” 小瑶默默走到珩靖身后,随时听候差遣。 院里的冰墙比房檐还高,整个院子被围成一个冰体樊篱,小瑶跟着珩靖走到中心,全身顿感发凉。 “把小琳的房门打开。”珩靖清冷开口。 小瑶照做,打开小琳房门瞬间,她全身如同失去了控制,被一股强大气流带到一旁楼廊下,四周被一层薄冰挡住。 “好好看着。” 珩靖的声音透过薄冰传了进来。 小瑶乖乖坐着,听吩咐看着,虽然还不知道看什么,于是把目光落在珩靖身上。 须臾,小琳赤着脚,一半发色已经成了血红色,随意散开在肩上,血色瞳孔下,挂着阴鸷地笑,缓缓朝着珩靖走去。 “唰唰——”冰砖如雨滴,平铺在小琳脚下,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提前落一块冰砖。 离珩靖越近,小琳脸上的表情越狰狞。 “三公子,小心。” 小瑶话音未落,小琳已经扑了上去,血红的长指甲犹如利刃,缓缓刺入珩靖脖颈皮肤。 顷刻间,珩靖被遏制住的脖颈泛红、渗血 第394章 摇椅 顷刻间,被遏制住的珩靖,变成了司徒苍羽的样子。 小瑶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定睛一看,一道白影围绕小琳,速度如闪电般。 小琳跪坐在冰砖上,掐着脖颈的司徒苍羽消失无影无踪。 小瑶被吓得目瞪口呆。 一切发生太快了,犹如天外仙的幻化无穷,茶楼说书先生也编排不出来眼前这一幕。 冰墙上的糖人像,同时活了过来,幻化成九位一模一样的司徒苍羽,围成小琳盘坐。 围在小琳身边的白影,幻化成了珩靖。 小琳仿佛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一具空壳躯体,她垂头跪坐在冰砖上。 珩靖从冰砖上下来,捆住小瑶的冰体瞬间消失,“摇椅。” 小瑶虽还没从震惊中彻底清醒,但跟在司徒苍羽身边这些年,刻在骨子里的随侍听咐,本能给珩靖搬来一张摇椅放在珩靖身边。 她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位靖北候牵扯颇深,但这样近距离接触珩靖还是第一次。 虽说司徒苍羽的相貌在梁国是拔尖得,且扮成女子也是夺过天下第一花魁的。 可看着眼前这位侯爷,不仅面容俊俏,身上那股矜贵又清冷姿态,再加上方才那一幕,眼下让小瑶有种生在仙境,伺候飘逸出尘的谪仙之感。 “侯侯爷,您请!” 在司徒苍羽身边说话很少磕巴,现在却莫名其妙紧张又磕巴。 许是撤了院子上方的屏障樊篱,司徒苍羽在外拍门的声音逐渐清晰。 珩靖撩袍躺在摇椅上,示意小瑶去开门。 门被打开,司徒苍羽大步走了进来,刚准备开口,便看到院子正中心冰砖上九位一模一样的侍己围着小琳坐着。 “这——” 瞪着眼看着小瑶。 小瑶这回聪明,直接伸手请他问摇椅上的靖北侯。 “这又是什么雪族术法?” 司徒苍羽自认知道珩靖高深莫测,然而凭空捏造九个自己的实力,还是吓到本尊了。 “学钟馗捉鬼啊!” 珩靖云淡风轻答,脚踩在摇椅微微摇晃,十分自在。 司徒苍羽无语,冷哼一声,朝着冰砖上走去,看着小琳跪坐着,“要跪多久?” “好几天呐!” 珩靖说话勾着调子。 “不能躺着吗?” 他当小琳亲妹一样,实在有些心疼。 “不能。” 司徒苍羽又挨个看了看那九个自己,有种自己往那一坐也能成为第十尊像的错觉,赶紧走开。 “你回去休息。” 珩靖余光扫过他垂在身侧的双手。 司徒苍羽也垂眸看了过去,“明早能过来吗?” “不能。” 珩靖冲他露出一抹笑,干脆答,“傍晚。” 司徒苍羽挑眉,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然后懂事的点头走了。 一旁的小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瞧见自家主子犹如,小娘子模样姿态,整个人完全愣住。 真是,活久见! 司徒苍羽走后,院里针落有声般静了下来。 小瑶不知珩靖脾性,也不知该做什么,呆愣的站在一旁。 良久后,摇晃的摇椅停了下来,珩靖侧头看向小瑶,对着她打了个响指,“休息。” 小瑶反应慢了半拍,等珩靖重新转过头,她才答,“属下没事,跟着主子时,也常有夜里当差。” “歇息,你守着也没用。” 珩靖冷清又冷声说道。 小瑶心里一怔,想了想,确实也是,自己留下根本什么用也没有。 可,为什么又让自己留下呢? 握着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问,“侯爷,那为何要留着属下?” “看着。” 珩靖依旧冷淡开口。 小瑶不懂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于是朝着房间走去。 房间虽被小琳霍霍成一团乱,但床榻异常整洁,干净。 小琳在长公主府上时养成的好习惯。 皎月如银霜,悬挂在无垠浩瀚,映得院中冰砖洁白透亮。 一缕夜风带起珩靖宽袖衣摆,半磕着的双眼微微睁开。 他起身朝小琳走去,身后的冰砖随着他走动身影,不断变化。 等走到小琳面前时,冰砖自动形成了一把冰雕椅。 珩靖坐在冰椅上,伸出右手,隔空在左胸腔前慢慢推移,一股涌动的气流顺着推移不断移向左臂,最后到达左手五指。 五指上的气流合并成一股,一个摇手的动作,气流像是吸铁磁般直直朝着小琳而去。 宛如躯体般的小琳突然抬头,血红双眸凶狠瞪着珩靖站了起来。 那股气流在小琳面前分支,同时朝着她的上肢、下肢、头面、躯干十二经脉主干而去,整个身体仿佛被无数条线体牵引着,线的另一端是珩靖。 随着气流不断注入,小琳面部开始狰狞,呼吸开始急促,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珩靖左手上的力道开始收紧,气流分支在小琳身上逐渐加快流动。 “蹦——” 一声,一根气流分支犹如丝线一般断了,紧接着又是一根一根接着断。 随着气流分支不断崩断,小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她看向珩靖的眼神却越来越阴鸷,凶残。 珩靖微微蹙眉,右手幻化出三道冰,朝着小琳小腿袭去。 “扑通——”一声,小琳跪在冰砖上,恶狠狠地眼神在对上司徒苍羽的人像时,瞬间淡了下来。 她环顾一圈,最后眼神变得平和温顺。 断掉的气流分支重新恢复,小琳如孩童般,眼神故意避开司徒苍羽人像,乖巧坐在冰砖上。 良久后,皓月褪色,无垠天际出现一抹白。 珩靖收起左手上的气流,小琳瞬间倒在冰砖上。 宽袖一挥,司徒苍羽的人像便没了踪影。 起身时,身后冰椅跟着自动消失。 打着哈欠,往摇椅上一躺,大功告成般闭上双眼。 小瑶起身出来时,看到躺在摇椅上的珩靖,和趴在冰砖上的小琳。 九位主子不见? 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 走进房间拿出两条毯子,一条盖在珩靖身上,另一条准备给小琳盖上。 当脚踩在透心凉的冰砖上,小瑶有些犹豫,最后将另一条毯子也盖在珩靖身上。 秋风瑟瑟,要是冻坏了侯爷,肯定会受主子罚。 珩靖让他看着,她就一直看着。 一会儿看冰砖上的小琳,一会儿看珩靖,只是看珩靖时就会立马想起昨夜惊为天人的场景,瞬间挪开眼神。 晨阳破云照大地,一抹初晨映在珩靖美奂五官上,像是洒了一层薄金。 看得小瑶心生敬畏,想要叩首膜拜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等她准备膜拜时,就听到一个冷清又淡然的声音,“饿了。” “侯爷想吃什么?” 小瑶回神问,发现珩靖并未睁眼。 第395章 七日后,再来 “清淡菜粥,配一碟萝卜糕。” 珩靖没睁眼,懒散吩咐道。 小瑶迈出的步子顿了一下,迟疑开口,“府上后厨嬷嬷没人会做萝卜糕,属下去街上买可好?” 闻言,珩靖缓缓睁开眼,“以前的厨娘呢?” “主子打发她们搬出去了。” “搬出去?” 小瑶点点头,“主子四年前开始不喜吃萝卜糕,爱吃芙蕖香酥了。” 珩靖感觉心口突然猛击了一下,再次闭上眼。 小瑶见他没出声吩咐,便出了院子。 司徒苍羽吩咐不让人到小琳院子,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没来院子外瞧一眼。 他对自己的决断从不怀疑,就像现在他无比相信珩靖一样。 相信珩靖能将小琳救治好。 从晨曦到黄昏,小琳依旧一动不动趴在冰砖上。 珩靖坐在廊下摇椅上,面前六角桌上摆满了小琳带回来的点心、小吃。 他一向不太喜欢这些,难得对着小瑶露出一抹淡笑,“过来,吃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小瑶却听出了非吃不可的命令。 僵硬又紧张的坐在珩靖身边,埋头吃着桌上点心。 胆战心惊想,要是被自家主子发现,送来的东西都进了她的嘴里,主子会不会当场劈了自己。 还没等她想完后果,司徒苍羽挎着步子,一身干练窄袖短袍推门而进。 看样子应该是去了练武场,似乎还耍得十分尽心。 他没注意到小瑶慌张起身,因为趴在冰砖上的小琳太引人瞩目了。 三两步跨到冰砖上,蹲在小琳旁,看了半晌。“就这样放着?”语气里满是疑惑。 珩靖从他近院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这话明显是在问他,但他没作答,只是赤裸裸把目光放在司徒苍羽身上。 歪头看着小琳,等了半天没听见答话,于是疑惑转头看珩靖。 四目相对,珩靖那双秋水眸里仿佛一汪清泉,不断流向他心底。 珩靖总是这样,不分场合直白、炙热又坦荡。 以前在靖北侯府时,珩靖只要这样看他,他便上前搂着人,朝某处走去。 一切,恍如昨日。 一种本能冲动渗入脑海,他起身大步朝着珩靖走去。 仅有一步之遥时,余光扫到了一旁努力让自己成为透明人的小瑶。 司徒苍羽放慢步子,干咳两声,假模假式问,“她血红色发丝明显比昨日淡了些。” 小瑶闻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闷声行礼朝着小琳处跑去,与其说是看小琳的变化,不如说是躲避灾难。 珩靖瞪着摇椅,悠悠晃晃像是颐养天年的老头,只是那双摄人心魂的眼里全是欲。 “才熔了十二经络,切还早呐。” 司徒苍羽单手拽着摇椅,往楼廊下的梁柱拖。 珩靖嘴角微微上扬,秋水眸凝视着他。 摇椅靠在梁柱后,恰巧挡住两个人身体。 司徒苍羽双手撑在摇椅扶手上,弯腰俯视他。 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那样直白又炙热的注视彼此。 沟通是了解对方的基石。 和珩靖沟通,不需要眼神,他似乎也能从眼神里看见些别的什么。 倏地,珩靖微微起身,双手勾住他的后颈,似笑非笑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冰冷,柔软。 司徒苍羽想给这个吻染上炽热火焰,念头刚起就蹙眉清醒。 这里是司徒将军府,绝不可能染上靖北侯府时的毛病。 直起身子,移开目光,“别让小琳那样趴着,幻聪快回来了。” 珩靖又懒散地靠在摇椅上,一脸不悦。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抬起手,掌心朝着他晃了晃。 “好了?” 珩靖面露喜色。 “嗯。昨夜把食铁兽搁在床边了。” 珩靖伸手,司徒苍羽自然的把手递了过去。 一只手抓着他手腕,像是怕人跑了似的,另一只手指轻轻抚摸掌心上留下的一道道伤痕。 小心又仔细。 指腹摸过一道道痕迹,仿佛是摸在他久未愈合的心口上。 司徒苍羽垂眸看着珩靖专注的模样,徒生出一种能逐渐看清眼前人的感觉。 “古话有,掌纹断天命说法。” 司徒苍羽轻松一笑,“这下 ,老天也断不要我的命格了。” 掌心伤口都愈合了,却没有一处是完整无伤痕的。 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后的印迹,司徒苍羽不在乎这些,将军那有没不会留伤痕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知道眼前人心疼了。 看完两只手后,珩靖反手与他十指相扣,顺势将人拽到摇椅上。 堂堂大将军,就这样顺势的倒在他怀里。 珩靖十分霸道的环住大将军的腰,低头含着对方耳垂,声音低而魅,“不许动。” 嘴里的气息,顺着耳垂打在了司徒苍羽心底,激起翻江倒海的浪。 司徒苍羽保持仅剩的理智,用手肘杵了一下对方,小声警告,“有人。” 珩靖似乎没听到,冷而柔的唇瓣从耳垂不断向前攀延。 黄昏到夜幕,转息间。 蹲在小琳跟前的小瑶,眼见小琳的头发丝是红还是黑都看不清了。 可是,她一点也不敢动。 练武之人,别的可能差点,但察觉别人气息这事儿,比一般人灵敏数十倍。 司徒苍羽理智越来越薄弱,由着珩靖在他身上乱点火。 即将濒临爆发前,他提声清了清嗓子,故作冷静开口,“小瑶,去后厨给侯爷备点宵夜。” 小瑶如获大赦般,直接跃轻功逃出了院子。 一直处在被动的司徒苍羽,单手牵制着衣衫里点火的手,反手扣着腰,连同将人从摇椅上带起,两人位置对调。 “呵,这是想作甚?” 一边质问,一边用手将人往自己跟前带,动作间带着跋扈和惩戒意味。 他的一只耳朵挂着娇艳欲滴的红,脖颈上留着崭新的一排牙印。 必须得还回去! 贴上唇,肆意的探了进去,缠着舌尖侵略和报复意味明显,倏地,想到了什么。 原本粗鲁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变成了温柔缠绵。 正上头时,嘴角吃痛一下,随即被对方强硬分开。 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院外。 对方丢下一句,“七日后,再来。” 关上了院门。 司徒苍羽碰了一下嘴角,刺痛,流血了。 呆愣站了一会儿,讪讪然走开。 小瑶看着自家主子出来了,上前问,“主子,属下还去吗?” 司徒苍羽冷漠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 小瑶端着夜宵叩门,“侯爷,属下能进来吗?” 门被打开。 “侯爷,这是燕窝牛乳雪蛤你吃点养养胃。” 小瑶觉得技法如仙的靖北侯,根本不用吃什么也能长命百岁。 珩靖挑眉,撩袍坐下。 吃到一半时,他开口,“小瑶,为何你一直跟在苍羽身边?” 第396章 既然有了师父,自然唯师父命是从 小瑶不明所以,愣了一瞬,然后答:“父辈都是司徒氏族府上人奴才,到属下这里便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 珩靖抬眸打量她一番,慢悠悠道:“想嫁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也是根本没想过的问题,小瑶一时哑言。 “年岁多少?” “十九。” “在你们梁都城,女子年芳十三、四岁就该说亲了。” 珩靖舀了一勺燕窝,继续,“你这个年岁,苍羽还不放你回梁都城,说门好亲事。” 小瑶听他这么一说,慌忙下跪,“侯爷,属下不想嫁人,求侯爷别让主子赶属下走。” “哦~” 珩靖意味深长地说,“不想嫁?是想留在苍羽身边。” 小瑶反应过来,但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开口:“属下不想同寻常女子,相夫教子一辈子。” 珩靖再次抬眸,看向她。 小瑶深怕珩靖误会,解释,“天下女子生来就圈养在闺阁中,适年后婚配,然后相夫教子一生。可属下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属下跟着主子见过边城从人间炼狱变成如今百姓富足。” “里面掺杂多少主子的心血,桩桩件件属下都亲眼所见。属下虽不及主子万分之一,但也想做个像主子一样的人,守护边城数万子民。” 小瑶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怎么有胆量守护边城百姓,自己只是一个没官职的近卫。 她忙往回找补,“侯爷属下不是要觊觎属下只是想想” 珩靖冲她一笑,仰了仰下巴,示意她起身。 “只是想替苍羽守好如今的边城。” 他淡然开口,“你如今是苍羽的近卫,边城都府和几座军营,都会任你调遣,但你想过没有,即便你想替苍羽守着得来不易的边城,一旦他被调离或失势,别说你想守好边城,自己该当如何,都是未知。” 这是这两日,珩靖对她说得最长的话。 小瑶明白,自己那点心思,完全被珩靖看了个透彻。 珩靖放下白瓷勺,手指轻点着桌面,半晌,“想站稳全靠旁人无用。” 小瑶听出话意,跪地请教,“求侯爷教属下。” “打定主意,一辈子留在边城?” 珩靖反问道。 小瑶点点头。 “没人理解你,也没人相信你,哪怕陷入苍羽刚执掌边城是万人咒骂的局面,你还想这么选?” 小瑶没犹豫半分,“属下不怕旁人不理解,不信任,也不怕万人咒骂。当初主子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属下十分清楚其中的万阻千难。” 珩靖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懒散道,“敬茶!” 小瑶愣了一瞬,喜出望外斟茶,跪地双手呈上,“师父请喝茶。” 珩靖接过茶,抿了一口,看穿心思般,“想问什么就问?” 即便看着珩靖接了茶,也喝了,算正式认下她这个徒弟了,小瑶依旧感觉不真实。 “师父,为什么愿意收我为徒?” “想收就收了,你天资不错,作为我第一个徒弟,可不能给为师丢脸。” 珩靖语调懒散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第一个徒弟! 小瑶几乎原地爆炸,祖上肯定积了大福。 “那那主子那边?” 高兴完后,才想起自己有位老主子。 “没事儿,我会和他说。” 珩靖起身丢给她两本手记,一本是时政权术,一本是一本功夫术法。 “你待在这院子,这两本好好专研,小琳清醒那日,我再好好考你。” 小瑶犹如获得世外秘籍,小心捧在怀里,连连点头,“谨遵师命。” 她平时很一贯冷面且谨慎,这会儿再次露出一脸不辱使命的神情。 珩靖仰眉一笑,“下去!” 玉轮高挂,暮云收清寒。 珩靖盘腿坐在冰砖上,同样以心口血幻化为诱引,给小琳熔奇经八脉。 其实经脉重塑,对施救者要求极高功力,是全凭一己之力,将一个活生生的人, 抽经断脉后在重塑起来。 给小琳熔十二经络时,他已用掉了三成功力,今夜断脉,又耗了三成。 之所以让司徒苍羽七日后再来,除了七日后能看出小琳明显变化,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四年前,察觉自己中了傀儡术时他就不想,如今也是一样。 晨曦刚出时,小瑶给摇椅上的珩靖盖上薄毯。 明显察觉珩靖面色比昨日差很多,她昨夜太兴奋,同样一夜没合眼,以为是熬夜所致。 但看到冰砖上的一抹鲜血,还是起了疑。 不过那点疑惑,在看到小琳红发几乎快褪色成黑色时,瞬间就被打消了。 师父可是雪族全术法人,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了。 不敢打扰珩靖歇息,小瑶几乎是屏息飞出后院的。 要给珩靖准备膳食,昨日观察,她发现珩靖不喜甜腻食物,清淡原汁原味为佳,还有萝卜糕,从司徒苍羽这些年喜吃芙蕖香酥,她很快推断,自己师父是喜欢吃芙蕖香酥的。 等珩靖醒来时,六角桌前,准备了清淡爽口的膳食,还有一碟萝卜糕和芙蕖香酥。 珩靖洗漱完毕后,先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冰砖上的小琳。 想起司徒苍羽说幻聪快回来了,微微蹙眉走开。 小瑶在一旁专心拜读两本秘籍,见珩靖坐下,忙上前铺菜伺候,“师父,萝卜糕是原先的厨娘做到,师父尝尝口味有没有变。” 珩靖起筷,狐疑,“原先的厨娘?” “嗯,厨娘铺子离将军府不远。” 小瑶答,“芙蕖香酥也是厨娘做的。” 珩靖夹了一块萝卜糕,吃了一口,微微勾唇,味道没变。 他历来适应旁人伺候,所以对小瑶铺菜理所当然很习惯。 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伤了五成功力,实在没什么胃口。 余光瞥到昨夜因耗费内力湍急,内腹急损而吐出的鲜血,现在冰砖上什么也没有。 “你清理的?” 珩靖问得很轻巧。 小瑶愣了一下,知道问得是什么答话,“我起来时,血渍被冰水淡了许多。” 这冰砖根本不会融化,珩靖没拆穿她。 小瑶见他不说话,担忧道,“师父,你的伤?” “没事儿,昨夜用过太急。” 珩靖轻描淡写,“别和你主子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若不是珩靖现在嘱咐,她真打算等见到司徒苍羽,将此事禀报出去。 既然有了师父,自然唯师父命是从。 第397章 一抹光照了进来。 一连几天,珩靖都在午夜后给小琳重塑经络,黎明前夕结束。 小瑶从发现血迹那日,就一心想留在珩靖身边,虽然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但就是想陪着伺候。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珩靖两个字打发了。 第二日起身后,发现小琳规矩躺在冰砖上,不远处冰砖墙下,自己师父盘腿闭眸歇息。 拿着一条薄毯,在珩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犹犹豫豫把毯子盖在了双腿上。 珩靖这几日都在冰墙下歇息,醒来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等到第四日,珩靖戌时才睁开双眼。 一睁眼就看到小瑶捧着一本手记,坐在他不远处。 不知朝珩靖看了多少次后,小瑶终于见着醒过来的珩靖,忙起身上前,“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了?” 虽不懂雪族人和普通人有哪些不一样,但这几日异常,她断定师父肯定受伤了。 珩靖起身,没否认,“重塑经络本就会费些内力,小琳体内嗜血气过于霸道,伤了五成内力。” 五成内力! 等她反应过来,珩靖已经走开。 “师父,主子功夫算得上四周十国数一数二,不如让主子来帮忙?” 小瑶说得是实话,虽比不上雪族变化莫测的术法,但四周十国上,几乎找不到司徒苍羽的对手。 珩靖喝了口清茶,指腹晃动着茶盏。 “重塑经络以柔为主,你主子的功夫以刚为主,不仅不合适,还会对冲。” 小瑶功夫在司徒氏族府后院学的,教学地都是名门正派的拳脚功夫,后来跟着到边城也只是和军中将领切磋精进。 她的功夫,也只能说在一众将领中略胜一筹,与小琳和司徒苍羽都差一大截。 想不到其他办法,“有谁能帮忙?我去请。” 珩靖放下茶盏,清冷开口,“普天之下,没人帮得了。” “那那彻底治好小琳,师父会失掉多少功力。” 小瑶聪慧,所以看问题也比旁人敏锐。 珩靖微微一笑,并没感到意外,淡然答 “差不多六七层!” “即便我失了六、七层功力,这天底下也没人是我对手。” 一贯的自视清高姿态,让这话变得无比可信。 小瑶被他这番姿态震慑住,想说什么一时竟全忘了。 桌上的膳食,珩靖吃了一块儿萝卜糕后,便什么都没动了。 今夜天边是一轮上弦月,静谧而带着秋寒意。 “枝头袅袅上弦月,叶间瑟瑟带箭风。好意境!” 珩靖赞叹道。 小瑶不懂辞藻,既然师父说好,那便自然是好景致,也抬头看向天边弦月。 过了好一会儿,珩靖开口,“时辰不早了,歇息!” 明日便是第七日,小瑶记得,“师父,小公子昨儿已经回来了,明日” 珩靖望着天边月,事不关己问道,“你家主子这几日都在作甚?” 小瑶每日都会进出院子,每回都得到司徒苍羽面前回禀近况,从那日知道珩靖受伤后,每回见到司徒苍羽都心惊胆战,深怕被发现她在撒谎。 好在这些年在司徒苍羽身边留下老实靠谱印象,即便她说得有些过于离谱司徒苍羽都没半分怀疑。 “主子每日听完属下回禀后,都会带着小延洲去府营,这几日主子都在府上留宿。” 司徒苍羽有四年没在府上过夜,这对小瑶来说是件天大的事儿。 说完又想到什么,“哦,对了,主子今日说,珩旭将军已经出兵了。” “好。” 珩靖话音未落,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瑶一脸不可置信地,整个院子找了一遍,没找到人。 准备出院找司徒苍羽,刚踏出一步,醒悟过来。 自己简直是庸人自扰之,凭师父玄妙莫测怎可能有事儿。 她想得确实没错,珩靖根本不会有事儿。 转眼间,人到了往北楼顶。 月光如细碎银片,将湖面点缀得波光粼粼,宛如无数颗星辰在轻轻摇曳,又似一条流动着银光的绸带。 四下笼罩在黑夜之中,静谧一片。 门被轻轻推开,月色映瞒半间屋子。 从墙壁上的画,到书案上墨宝摆放,无一不是按靖北侯府陈设。 屋内桩桩件件都和他连着干系,他不是没感觉,没发现。 在见到第一眼时,心口就慢了下来。 不敢去问,为何堂堂将军府不住,偏要每夜拘在这个小屋子里。 也不敢过于表露震惊和动容,因为那样会折落和伤害他。 所以,听到小瑶说,司徒苍羽重新住回将军府后,便想毫无掩饰任何情绪来看一眼这里。 他把窗户都打开,由着夜秋风裹着寒意灌进来。 柜子里的衣袍全是宽袖长袍,好几件他很熟悉,因为都是他穿过的。 四年时间,即便再次相逢时。 司徒苍羽故意拉开距离,却没发出过任何质问和歇斯底里的怒骂。 这样美好的人。 默默守着满腔爱意,哪怕知道里面裹挟着欺骗、谎言。 依旧不求回报呵护着,那份一开始就不纯粹的爱意。 珩靖靖坐在团蒲上,窗外是幽静湖畔和半轮残月。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多少个夜里,司徒苍羽也是这样枯坐一夜又一夜。 寂落又可怜。 只要细细想,心口密密麻麻千万针扎。 夜秋风如冰刀,一遍一遍从身体穿过,他不怕冷,从来都不怕。 这样冷的夜里,司徒苍羽该有多冷,依旧试着想开头,便不敢往下细想。 他也这样枯坐了一夜。 想了很多,从小记忆好,不是什么好事。 从亲眼目睹亲人血溅、到卫国西候、再到与旌相识到决裂每一件事,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记得很清楚。 血淋淋,赤裸裸在眼前浮现,仿佛还能闻到母亲去世前的血腥味,和旌决裂时的愤恨。 什么都很清楚。 为什么,有关他的记忆却没那么清晰。 记不起异国街头,自己扮小姑娘时穿的什么,也看不清当时司徒苍羽挡在自己前面的神情。 和旌决裂那日,拼命跑回卫都城,可在城门前止步,无力和绝望充满全身,无法前行。 靠在墙壁上,想着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一抹光照了进来。 脸上洋溢着如晨曦初照时般笑意然后呢? 然后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看不清了 第398章 伤得多重? 翌日。 晨光熹微,司徒苍羽、幻聪便站在院子门口。 小瑶刚一开门,两人便夺门而入。 一个朝着冰砖上跑去,另一人朝着摇椅跑去。 “师父刚睡醒。” 小瑶上前小声开口,见司徒苍羽蹙眉,弯腰准备将人抱起来,又补了一句,“师父习惯睡摇椅。” 司徒苍羽“啧”了声,停手,看向小瑶。 两人往一旁走了几步,和珩靖隔开距离。 “他收你为徒了?” 小瑶这才反应过来,刚喊漏嘴了。 点点头,“师父说,属下是他第一个徒弟。” 第一个徒弟,分量不一样,即便主子不愿意,也为时已晚。 司徒苍羽皱着的眉,又深了,看了一眼摇椅上的人,又把目光落到小瑶身上。 不解道,“他比你长不了几岁。” “五岁。” 小瑶如实答。 “以后你得跟在他身边?” 司徒苍羽想不明白,珩靖靖手底有最好的暗探和死士,四周十国结交的人脉比比皆是,怎么会想到收小瑶这丫头为徒。 小瑶垂眸,点点头。 想不明白,估计问小瑶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道,“行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不远处幻聪急切喊着小琳名字。 司徒苍羽怕他把珩靖靖吵醒,脚底踩风上前一把捂住幻聪嘴,低声警告,“瞎叫什么,她现在听不见。” 小琳的红发已经完全褪回黑色,他用手指了指发尾。 幻聪这下才老实下来。 看着小琳一张惨白无血丝的脸,身体躺在厚厚冰砖上,眼里全是心疼。 “哥,我想在这儿陪她一会儿。” “行。” 司徒苍羽小声警告,“不准发出声响。” 幻聪朝廊下摇椅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见幻聪真的老实坐在小琳身边,才放心走到珩靖靖身边。 身上盖着一层薄毯,环顾一眼四周,见没人,于是便把整个摇椅架起来,放在梁柱后面,刚好挡住幻聪和院门。 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一只手顺着毯子伸了进去。 珩靖靖的双手即来都比旁人凉一些,以前不明白,现在想来大约是身为雪族人,特有的体质。 顺利找到一只手,指尖顺着手腕慢慢滑向手心,指尖划过指腹,最后十指相扣。 珩靖靖睡得很沉,手被牵住也没丝毫反应。 目光从额间,眉宇、鼻梁、嘴唇一一扫过,细致入微打量着。 四年时间,宛如一场大梦。 薄毯下握着的手又紧了紧。 还好,人回来了! 目光再次扫过嘴唇,泛白地唇瓣让眼神停驻下来。 司徒苍羽眉心微皱,慢慢松开手,朝着院外走去。 小瑶正在后厨学做萝卜糕,看着司徒苍羽面色阴沉走来,一下有些慌。 不等她开口,司徒苍羽冷声质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轰隆——”一声炸得小瑶脑子发懵,第一次师父嘱咐的事,就这样没办好。 想哭—— 犹疑的看着地面,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迟疑,现在她有了师父,不同了。 司徒苍羽语气里没什么耐心,声音冷又重。“怎得?刚拜完师就忘了旧主。” “不是。” 小瑶慌张,“师父师父不让说。” 司徒苍羽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替他瞒着我?” “他是我师父,属下” 小瑶越说越心虚。 司徒苍羽自然知道是珩靖靖打定主意瞒着他,倒吸一口气,问,“伤得多重?” 小瑶纠结怎么答。 便听到警告,“不说实话,这个师拜了也没用。” “伤了四、五层。” 干脆答,想着反正都曝了,又补了一句,“师父说,彻底治好小琳,要用尽六、七层功力。” 【六、七成。他的功力到底有多少根本不知道,四年前傀儡术他术法全失有没有全恢复。】 司徒苍羽心口向是停了下来,只字片语中,能想象到这四年里,他肯定受了不少苦。 【丢掉七层功力,会怎样?】 不敢细想,莫大的恐慌犹如一团巨型黑云,朝他压了过来。 小瑶见他面色十分难堪,解释道,“师父说,即便他只剩下三层功力,天底下也没有对手。” 司徒苍羽根本没听她说了什么,看了一眼没成型的萝卜糕,匆匆走开。 小瑶对自己师父还是十分自信,所以,即便看到主子神色异常,她也没什么担心,反正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 埋头专心学做萝卜糕,这是她从厨娘那拿回的方子。 司徒苍羽刚踏出院门,珩靖靖就醒了。 怔愣了片刻,才从摇椅上起身,斟茶时,余光看到冰砖上坐着的人。 对方许时过于出神,完全没注意到。 珩靖靖把摇椅转了个面,正对着冰砖上的人,手里捏着一只小茶盏,重新躺在摇椅上看着对方。 幻聪神情落寞看着小琳,肩膀下垂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立无援。 看着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司徒苍羽也曾这样孤独又无援地熬过无数日子。 在寒意夜风的望北楼窗前,珩氏寂静的墓园墓碑前亦或是一株鸢尾花前、一幅丹青像前,一卷旧书卷前 手中茶盏,莫名掉在石阶上,茶水沾上衣袍,茶盏碎片散落四处。 茶盏打碎声惊动了冰砖上的人。 珩靖靖垂眸看着脚下时,幻聪起身走了过来,躬手十分恭敬且礼节,“在下幻聪,司徒苍羽义弟,感谢侯爷救命之恩。” 珩靖靖缓缓抬头,面容一贯矜贵冷清,身子往后仰,靠在摇椅上,微微挑眉出露淡笑,“客气。” 幻聪这才看清这位名扬天下的靖北侯,莫名有种熟悉感,即便珩靖靖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凭借多年商贾结交,以及听到的虚虚实实。 眼前这位靖北侯,绝非等闲之辈。 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真真实实都远超过自家哥哥。 幻聪又施一礼,“小延洲是胞姐亲子,也是在下亲侄子。” 他顿了一下,“无论胞姐与侯爷有何故交,在下都叩谢侯爷对小延洲的照顾。” 说着撩袍跪地叩谢。 珩靖靖没拦着,由着幻聪叩谢后,才开口,“小延洲也是卫国未来帝王,我理当如此。” 听在幻聪耳里是晴天霹雳的消息,珩靖靖却是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什什么?” 幻聪满脸震惊,“小延洲是卫帝” “苍羽没告诉你?” 珩靖有些意外看着幻聪,“延洲是卫帝亲子,来梁国之前,陛下已把小延洲记入皇册,名正言顺的卫国皇子。” 须臾,又道,“当然,太子受封还没昭告,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 每一句话,都是惊天大事,幻聪根本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看着珩靖靖。 司徒苍羽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珩靖靖悠闲躺在摇椅上,幻聪呆若木鸡站在他面前。 “你醒了?” 轻声问道,目光不自觉去看他嘴唇。 珩靖靖勾唇一笑,眼底也是一片笑意,打趣道,“你弟不会吓傻了!” 司徒苍羽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幻聪,便下驱逐令,“幻聪,人也看了,先回去。” 第399章 没了司徒氏,你还有珩氏 幻聪被无情的轰出了院子。 “你没和他说?” “没,反正知不知道他对那孩子都十分宝贝。” 司徒苍羽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去看看她。” 珩靖懒散地朝冰砖递了个眼神。 司徒苍羽也顺着看了过去,没打算去看,而是问“还要几天?” “七天。” “这七天我还是不能来?” 司徒苍羽怔怔看着他。 珩靖靖想了想,最后说,“随你。” 司徒苍羽没想到真能同意,于是得寸进尺,“今晚我就搬过来。” “哼,搬你个鬼。” 珩靖靖勾着调子,“这院子被折腾得哪还能有地方睡觉。” “那晚上你回我院儿睡。” “好啊。” 珩靖靖爽快开口,须臾,“小瑶那丫头现在是我徒弟,以后得跟着我了。” 说到这个,司徒苍羽狐疑,“你以前也没过徒弟,为何现在要收她?” “因为没收过,所以收一个来看看。” 珩靖靖语调轻佻,“不止小瑶,从冰山体救出来的小幼儿,我都要。” “你可是卫国靖北侯,怎能后半生全围着小娃娃转,太不像你了。” 珩靖靖微微起身,平视看着司徒苍羽,“苍羽,靖北候已是过去的事情,这世上再无靖北候,只剩下卫国三公子。” “为何?”司徒苍羽虽理解现在不是公示他死而复活的最好时候,但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小延洲未来总是要登上高位的,我的身份尴尬,况且,我也不喜四周十国朝堂那点事儿。” “所以?” “所以,等小延洲见过你父母后,我会带着他去海域。” 司徒苍羽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海域?” “对,小瑶也回去。” 珩靖靖认真道,“几年前我用立青君身份,和你合作租赁人力的事情你还记得?” “当然。” “我在海域有一座岛屿,当初你手下的小卒就是去岛屿建筑宅邸。” 司徒苍羽没想到,当年盘问几番没结果的事情,毫无征兆有了答案,又问。“你要带着小延洲去岛屿居住?” 珩靖靖颔首,“没错。” “他还小,卫国皇宫并不适合他,且我也不便常待在卫国。岛屿上什么都有,环境也很好,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都适合。” 刚重逢,又要分开,司徒苍羽眼底的落寞掩藏不住,低头看着十指相扣的手。 过来一会儿,问,“所以你很久以前就想到要去海域生活了?” “嗯。” 珩靖靖声音极轻应了一声。 司徒苍羽心中说不出地酸涩,他不会去要求珩靖靖为他留下来,就像珩靖靖没开口让他在自己和梁国之间做个选择。 这个问题,七年前在,如今依旧在。 初阳破开云层,照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等你。” 这三个字,在从前岁月里,珩靖靖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震得司徒苍羽内心喧天。 司徒苍羽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报警,仿佛要将对方融进身体里,他低声道,“可能要很久。” 第一次给这个等,做了一个正面回答,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但他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现下,与边城相连的北疆由萧莜牧部落统领,卫、梁两国有太上皇交好口谕,边城百姓日渐丰裕,所以除了梁国太子你没什么要担心的。” 司徒苍羽压根没考虑过西南那位,既然仗打不起来,守好边城百姓就是最重要的事,听珩靖靖这样一说,徒什疑惑,“你是说,他还忌惮我?” 珩靖靖重新躺在摇椅上,语气难得认真,“在雪国,我找到小延洲时,那位太子已经到了,我亲眼看见他是怎样灌药给他那位掌上明珠的。” “枉顾发妻生死,利用亲女为饵,这样的人一旦登上高位,他怎会放过你。” 司徒苍羽垂眸,“雪族之战,旌也说过他把小郡主送入雪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置我于死地。” 顿了顿,“其实,我不在乎他拿我怎样,只要不对边城百姓施暴,就算得上是位明君了,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比比皆是,祖父去世那年,我就预料过自己下场。” 珩靖靖心疼不已,从小为梁国【夙愿】而活,为梁国将人间炼狱的边城治理为今日安居乐业景象,却早早在心得给自己留了一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所以,和司徒氏宗族断了血亲关系,也是你早就想好的?” “祖父去世后,我就想好要切割与司徒宗族关系,以免受到牵扯,当初你逼婚,恰巧促成了这桩事,所以即便这几年,陛下常提起要重返宗族血统,我都果断拒了。” 珩靖靖深情地看着这样美好的人,心底满是动容。 “没了司徒氏,你还有珩氏。” 珩靖靖勾唇含笑,“你别忘了,你司徒苍羽可是嫁入我卫国珩氏的。” 司徒苍羽被他逗笑,阴霾一扫而光,“既然咱俩是这种关系,你老实说,救小琳你自己耗费多少功力。” 珩靖靖仰头看天,实在不想回答,最后还是诚实交代,“差不多六、七成。” “不过,你别担心,只是短时间丢了功力,慢慢调息会恢复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叩门声,“哥,哥——我能进来吗?” 司徒苍羽不想搭理,门外又喊道,“哥,李然来了,太子殿下让他交出金库,快想想办法” 第400章 给,爽爽快快给他 “书房等着。” 司徒苍羽朝门外喊了一句,回头看着珩靖靖,“太子怎么知道李然就是【须卜凌云】。” 他这样问,显然是肯定珩靖靖知道幻聪和冯氏在楚城的作为。 “说什么来什么。” 珩靖靖顿了一下,“若我没料错,他和西南兹国的战争快到尾声了。” 司徒苍羽起身,见珩靖靖依旧坐着纹丝不动,“你不和我一道去?” “不了,你去。”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现在他的身份确实不宜露面太多。 到书房时李然和幻聪,一人斟茶,一人低头看手里的册子。 “属下参见将军。” 李然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你早就不在军中,还是随幻聪一样唤我兄长。” 李然从正式以须卜凌云身份,亮相四周十国商贸,李然这个身份也随之消失。 “怎么回事?” 司徒苍羽撩袍坐下,问道。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冒充海域商贾相邀谈买卖,等我到后才发现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让我把楚城和北疆上的商贸铺子都划给柯王,说作为封爵的铺路银子。” 说完,李然顿了顿,“他应该是没探出我的底细,以为我是北疆人,所以想用爵位换我手中的铺子。” “我当场否决了,太子殿下又说,铺子他可以不要而且等他登基后照例封我为侯爵。”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幻聪,才继续,“太子殿下想和我合作,帮他挖出幻聪手里的金库。” “他想探幻聪的底?” 司徒苍羽喝了口茶,目光看向幻聪。 幻聪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他,“这是瑀炜让送来的,太子也找过他。” 司徒苍羽接过册子一看,上面全是对冯氏后代的天恩皇赐。 “他真蠢还是假蠢,还没登基就敢赤裸裸的把这些东西写在明面上。” 幻聪气愤到,“想要我的库银,无非是想扩充军需。” 李然又继续补充,“来边城前,我去见过冯公子和余公子,余公子说,太子殿下是想切断将军私银。这些年虽然外人不清楚,但梁都城朝堂户部和陛下心里都清楚,边城能发展成今日这番欣欣向荣,幻聪每年给将军的银子,都用在了边城建设和边城军需上。” 司徒苍羽合上册子,冷哼一声,“也不全是你们给的,还有别人呐。” “哥,这些年往边城送银子,可都小心着,太子殿下怎么发现的。” 幻聪疑惑。 “这有何难,梁都朝堂有的是太子心腹,只需留意陛下和户部交涉就能推出来这些年边城大把银子从哪来。” 李然担忧问:“将军,为今之计该如何?表面上,我就是一个北疆异族商人,无论是在楚城还是在梁国任意一个地方都不可能逃出太子殿下遏制。” “他是不知道,我在给他老子建金山。” 幻聪口无遮拦开口。 司徒苍羽眉心微微皱起,手中册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桌案,“他能明目张胆要挟巨贾合作,是打定知道陛下百年之后,只有他能继承大统。” “只是,我有些好奇,他早晚都会登上高位,等继位后打压我不是易如反掌,为何现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多此一举。” “哥,当年贬低你那些谣言话本,西南地区传得最离谱,都是他的手笔。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边城的兵力也划给了他一半,还咬着你不防,他有毛病啊。” 幻聪对这位太子爷从小没什么好感,眼下没外人,更是放开了说。 司徒苍羽停下手中敲打的册子,看向李然问,“冯氏怎么说?” “冯公子没说什么,倒是余公子让我转告将军:御笔轻挥,定乾坤。”李然又看向幻聪,“余公子说,让你暂时别回楚城。” “御笔轻挥,定乾坤。” 幻聪重复道,“清河又让我别回楚城,什么意思?” 幻聪在商贾是一把好手,但对于带哑谜的官场越看越迷糊。 “余公子的意思是趁陛下还在位,让陛下给我一道定乾坤的保命符。” 司徒苍羽端起茶盏,又说,“让你别回楚城,意思是让你主动告老还乡,来个功成身退。” “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告老还乡。”幻聪不服,“再说,就算我撂挑子不干了,太子殿下想找李然麻烦,他手底下的商铺可远远大过冯氏和我手上的。” “你掌握着陛下的金山,就算你撂挑子,陛下也不会答应。” 司徒苍羽扬眉道。 幻聪反应过来,“是让我假装撂挑子,把去留抛给陛下?” 司徒苍羽颔首,“没错,虽然你手中握着陛下密旨奉命建造金山,但明面上你是个没皇家背景的商人。你向陛下撂挑子,陛下自然会想到这些年你为梁国做的丰功伟绩,只要昭告梁国百姓你是为天家做事,太子殿下就会收敛打压你的心思。” “确实如此,太子殿下这些年努力维持爱民如子形象,自然不会再联合商贾对你施压。” 李然补充道。“那我这边该如何?” “梁国上的商铺肯定不能给。” 幻聪斩钉切铁道。 “那就不给。” 司徒苍羽勾唇一笑,“给他北疆的。” “北疆?”幻聪反应更大,“我刚跟便宜姐夫和萧莜氏部落谈好买卖,全给他,他赚大发了。” “对啊,萧莜牧刚扩大雪国地界,和北疆部落深度合作也刚开始,这时候让给太子殿下,实在是一笔巨大亏损。” 李然这几年磨合得商人思维见涨。 “你们只管给,我保证太子殿下从北疆掏不出一两银子。”司徒苍羽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幻聪和李然相互看了一眼,完全不相信。 “哥,虽说你和萧莜牧有点交情,那也是为了伐雪共同逐利罢了。” 幻聪本着商人思维,“现在整个北疆,萧莜牧掌管着三分之二,他总不能为了一点交情,不管他北疆子民死活。” 李然点点头,补充道,“北疆商道,现在占了北疆百姓大半温饱。” 司徒苍羽笑笑,语气笃定,“你俩要是信我,就赶紧去做,不信,就带着疑问照办。” 两人低头想了一会儿,确实也没别的法子 “行,赌一把。” 幻聪对着李然说。 “赌个鬼。” 司徒苍羽挑眉朝小琳的院子递了个眼神。 幻聪瞬间明白,士气大涨,“我怎么忘了,咱们还有张王牌。” 激动对着李然道,“给,爽爽快快给他。” 第401章 你说呢?将军大人。 商讨好后,幻聪也打算先避避风头,借名去海域行商,躲在边城将军府。 小琳的治疗还未结束,那日司徒苍羽从小琳院子出来后,一连十来天整个院子重新被一道屏障隔开。 司徒苍羽和幻聪每日在院门外来返数出,双方只能大眼瞪小眼,谁都进不去。 秋叶泛红又泛黄,黄叶落地时,院门被打开。 院里的冰砖无踪无影,只剩下空旷寥寂的院墙。 小琳躺在屋里床榻上,半个月前那身可怖又阴鸷地神情不见了,睡意间满是稚嫩和纯真模样,样子瘦了好几圈,看得幻聪眼圈发红。 珩靖靖躺在摇椅上,微磕着双眸,白如玉的脸颊上带着疲惫和惬意。 司徒苍羽去房里看小琳,红发全然没了。 “师父说,小琳刚重塑经络体力消耗巨大,等她睡一阵子自然会醒过来。” 小瑶补充道。 司徒苍羽点点头,走到珩靖靖面前,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轻声道,“秋风躁,咱们回屋。” 珩靖靖没睁眼双手勾住后颈,把头埋在胸口,任由司徒苍羽抱着走。 小琳的院子离司徒苍羽的院子中间相隔好几落院子,抱着珩靖靖这一幕不到半个时辰,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你们见着没,主子抱着三公子回屋了——” “——主子一脸心疼样,上台阶都不看路,差点绊了脚。” “哈哈哈哈——那台阶主子日日走十几回还能被绊着?” “这你就不懂了,主子眼里只有怀中人,哪还顾得上看路啊。” “你们说,这三公子是不是转世菩萨,当年主子穷得吃野菜时,他往府里送银子,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为了救主子的亲卫熬心费力大半个月。” “可不是嘛,想起主子曾经背着三公子,往府里领人回来,就替三公子不值。” “唉,希望主子以后对公子好点,别再到处沾花惹草了。” 司徒苍羽在府中的风评,从珩靖靖来后,一天比一天差。 府中家将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敷衍,多福都直接在他面前摆脸子。 “小胖子,你现在是不是长反骨了,我让你给我备些茶点过来,你一脸苦大仇深摆脸给谁看?” 司徒苍羽叱喝道。 从三公子来府上后,多福自觉有了靠山,平时就有些胆大,现在看着三公子辛苦在房间歇息,自家主子还有闲心喝茶,顿时正义来袭,“你是主子,奴才哪敢摆脸子,奴才生来就这副臭脸,主子将就着看。” “呵,在我这儿你就一脸横肉往下夸,对着珩三公子就笑颜如花,方才在屋里你当我瞎啊。” 多福垂头嘀咕,“你可不就瞎嘛,到处惹花草。” “你——说什么?” 司徒苍羽刚想提高音量,突得又把音量降了下来。 “你听错了,奴才去看看三公子。” 说着准备朝房里溜。 “回来。” 司徒苍羽一把揪着人后颈上的衣襟,“你看看你这德行,肥头大耳。你三公子要是一睁眼就看到你,准得吓一跳,你滚出去,我去——” 多福头顶一团乌云,他着身形,明明三公子刚回来那天,还夸过自己敦厚可爱,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肥头大耳。 “你先下去照顾小小公子,主子这里不用伺候。” 小瑶说道。 “我倒想去照顾小延洲公子,可哪儿插得上手啊——” 多福蹙眉抱怨,“身边嬷嬷下人一大堆,连吃块儿糕点都四五个人伺候,细致入微堪比长公主跟前老嬷嬷。” 小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不好明说,于是开口提醒。“师父劳心费力半个多月,主子肯定要自己亲手照顾。” 言外之意就是这会儿司徒苍羽不想别人打扰。 说完,她进屋放好滋补汤和膳食。 出来是,多福还保持着一脸惊讶,磕巴问,“你你拜三公子为师?为什么?三公子功夫还没你厉害?” 小瑶边朝外走,边答话,“没为什么,以后师父去哪儿我去哪儿。” 多福跟在身后,“你不跟着主子,主子同意了?” “同意了,师训为大。” 小火炉上煨着老参汤,司徒苍羽坐在床沿垂眸看着熟睡的珩靖靖。 脸色没以往好,人也消瘦了不少。 七层功力到底对他伤害多大? 司徒苍羽陷入无端猜想,从揣测七层功力到中傀儡术后那几年里,他都是怎样独自熬过来的。 手不由自主朝着薄被伸进去,握着珩靖靖微微冰凉手。 司徒苍羽明显感觉,他的手心没有以往冰冷,微凉中明显有股热力,这似乎是个好兆头,但这样的想法刚出来,他就陷入沮丧和恐慌。 过去珩靖靖在完全没受伤状态下,他的肌肤总是带着如雪如玉冰,这样反常的热明显不对。 另一只手背贴他额头,脸颊。 热,很明显的热。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舌尖突然爆血的景象,恐慌,无措—— 准备起身找军医,刚抽出的手,又被珩靖靖抓住,同时嘴里呢喃着什么。 听不清,司徒苍羽俯身贴近耳朵。 “别别走别” 从未听过珩靖靖如此软绵又乖顺地语气,司徒苍羽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声音也跟着低了起来答:“不走,我不走。” 重新握住手,脱下鞋袜,翻身躺在珩靖靖身边,连同薄被将人搂在怀里。 他其实清楚,就算把天下好医师都请过来,对珩靖靖未必有效。 一次又一次。 总是背着自己做很多。 珩靖靖,我也是一方好郎儿,却处处让你替我担着。 往后日子,让我来担着。 半晌,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半磕着眼的司徒苍羽瞬间清醒。 “醒了吗?”手背贴着脸颊问道。 珩靖靖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月牙弧度地笑意。 “你发着热,怎么办?” 司徒苍羽焦急开口,手心捧着珩靖靖半张脸。 珩靖靖脸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活脱脱像只懒猫,他轻笑一声:“你说呢?将军大人。” 司徒苍羽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指腹摩挲着洁白无瑕的脸颊:“我这个凡夫俗子又蠢又笨。” “那些个军医,医师估计没什么用。” 他顿了顿,继续:“想来想去,只有带着你再上无崖山巅了。” 珩靖靖缓缓睁开眼,眼神明亮动容全是笑意:“你忘了?” 第402章 被瞎收徒弟,多了烦人 司徒苍羽一脸茫然:“忘了什么?” 珩靖靖感觉热,用脚把薄被踢开,重新闭上双眼,懒懒道:“你的家宠啊!” 犹如醍醐灌顶,司徒苍羽真想扇几个耳根给自己。 食铁兽,对啊,食铁兽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食铁兽从回到司徒苍羽府上,每天待在院子里,吃了睡,睡醒吃。 聪明得自己待着,日子比司徒苍羽过得还快活。 听到司徒苍羽口哨声时,刚打完盹。 懒洋洋起身,摔着大圆屁股,朝房间走去。 “几日不见,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这话是对食铁兽说的。 食铁兽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在珩靖靖身上。 慢悠悠走到床榻边,最后半个脑袋搭在司徒苍羽大腿上。 “就让它这样待着?” 司徒苍羽不确定问。 珩靖靖有些疲累,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苍羽悬着的心放松不少,但看到一颗大圆毛球脑袋贴在珩靖靖腿上,瞬间蹙眉。 重新把踢开的薄被拉了回来盖在珩靖靖腿上。 司徒苍羽发现,食铁兽看他的眼神,某一瞬间像极了多福方才的眼神。 反了天了,奴才和家宠现在没一个把他放眼里的。 有了食铁兽助力,珩靖靖睡得更沉。 一连睡了两天,醒来时是在第三天晨曦前。 窗外一片绚烂彩霞,仿佛无垠苍穹都被彩霞环入其中。 他微微一动,司徒苍羽立马跟着醒了过来。 “就这样稀罕?” 他看着司徒苍羽双臂环绕,好似呵护幼崽般抱着自己。 司徒苍羽扯起嘴角一笑:“稀罕得要命。” 接着又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 珩靖靖话音刚落,酣睡中的食铁兽一脚被踹了下去,接着是一句冷漠声音:“出去。” 卸磨杀驴展现的淋漓尽致。 食铁兽愤恨看了他一眼,破窗而出。 珩靖靖被这一幕逗乐,用膝盖去磨司徒苍羽大腿:“你跟它发什么酸。” “那只畜生趴你腿上好几天了。” 司徒苍羽用手去贴他的脸,又说:“热气消了很多。” “嗯。我想看日出。” “好。” 两人起身,一跃上了房顶。 彩霞如金纱帐落在两人身上,珩靖靖靠在司徒苍羽肩上,手里摩挲着如雪发丝。 一缕金色的光,穿过厚重彩霞也落在两人身上,渐渐地整个日光冲了出来,洒在整个东面大地。 秋风轻轻带起两人发丝飞舞半空,白色发丝和黑色发丝慢慢绕在一起,随风舞动。 “苍羽,你后悔过吗?” 珩靖靖手里还攥着那白发。 司徒苍羽闻言,垂眸看向他手上,怔了怔,覆手握了上去: “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 珩靖靖的声音极低,仿佛秋风在大一点,就能将声音带走。 司徒苍羽却听得很清楚,握着的手力道莫名紧了紧。 抬头看向东方日出:“日出而东,彩霞璀璨一瞬,它会后悔吗?” 不等珩靖靖开口作答,他便自答:“不会,因为日落西方,万丈晚霞在西面瞪着。只管前行就是。” 说完他回头,捏起珩靖靖下颚与他接吻。 东方第一缕日出和秋日晨风,是这个吻的见证者。 听说三公子醒了,多福堆着笑脸,死皮赖脸和小瑶抢了伺候珩靖靖的活。 司徒苍羽极其纳闷,为何在西侯府和靖北侯府时,珩靖靖对每一位家奴都是冷淡寡清,怎么偏偏在将军府一脸和煦慈祥。 多福在一旁狗腿似的盛汤又铺菜,比往日奴才更奴才,看得司徒苍羽白眼快翻上天了。 “公子,你都瘦了。奴才看着就心疼,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 多福马屁还没拍完,就被司徒苍羽截了话。 “身形都快赶上外面那头畜生了,还说吃不下。” 偏偏珩靖靖跟他反着来,抬眸看了多福一眼,认可似的点点头,“确实瘦了。” “你说大话,也有个度,小心遭雷劈。” 司徒苍羽无差别攻击。 珩靖靖还没说什么,多福先冒头:“主子,你怎么能这样跟公子说话。” “????” “公子看着就身子弱,才帮了小琳治理病症,你这样大声跟公子说话,实在是让人寒心。” 多福似有给珩靖靖撑腰的架势。 【身子弱?说话声音大?还寒心。】 【老子现在的心都寒透了。】 “滚滚滚——” 司徒苍羽朝着他吼。 换做往日,多福一溜烟儿,避难般躲了,今日倒反天罡般站在珩靖靖身边纹丝不动。 珩靖靖慢慢喝着汤,听着一主一仆闹。 “扑通。”一声旁边人跪地:“公子,你也收奴才为徒。” 司徒苍羽和珩靖靖同时一愣,齐刷刷看着多福。 “死胖子,你疯了?” 司徒苍羽骂道。 “公子,奴才会得可多了,养花除草、管理家奴、伺候梳洗” “停—— ” 不等他说完,司徒苍羽打断:“你给我滚出去。” 这回是真的怒了,多福眼巴巴望着珩靖靖。 “行了,你下去。” 珩靖靖和颜悦色道。 多福讪讪退下,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能认三公子为师父。 多福刚走,珩靖靖便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 司徒苍羽一脸不悦:“他们都朝你跟前凑,这都是什么毛病。” 小瑶刚准备上前铺菜的手,瞬间顿了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见珩靖靖只笑不说话,继续道: “你在卫国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去哪儿了?别有事儿没事儿对着他们傻笑,本将军府府规严明别把他们带坏了。” “我傻笑?” 珩靖靖抓着重点质问。 司徒苍羽收了声,摆手示意小瑶退下。 “没,你一笑生百媚,巧笑倩兮。就是因为你笑起来太好看,这帮家伙才老想望你身边凑,你看,多福那死胖子都能想出拜你为师。他这要是一拜,估计不用等到明天,全府家将家奴都得跪在你面前喊你师父。” 说话间,有揽腰将人抱在大腿上。 “别瞎收徒弟,多了烦人。” 第403章 入梁回娘家啊,上御将军难道想赖账不成? 【梁国-边城将军府】 小琳是在三天后醒来的。 如珩靖靖所言她功夫全废,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 看着自己院子被拆得四分五裂,哭闹着要找司徒苍羽做主。 司徒苍羽照理去巡视六大营,房间里只剩下珩靖靖在棋盘前独弈。 “你是谁?” 小琳疑惑地打量珩靖靖。 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比敬之哥哥还好看。 珩靖靖指腹摩挲着白子,缓缓抬头冲她一笑。 “哇——” 小琳感叹。 “不认识我?” 珩靖靖温声问道。 小琳愣愣摇摇头:“这是主子的院子,你是主子的朋友吗?” “不是你主子朋友,难得就不能来这院子。” 珩靖靖耐心问道。 小琳觉着这位公子说话语气莫名熟悉,又以为他是偷跑进司徒苍羽院子,于是上前坐在棋榻另一边,小声提醒:“你悄悄进来的,千万别让主子发现了,不然他会生气的。” “哦?” 小琳感觉这人有些傻,身子微微朝珩靖靖靠,低声解释:“主子从不让外人待在他的房间,后厨嬷嬷说只有三公子才能准许。”说完,十分谨慎的朝四周看看。 珩靖靖拿起一碟茶点,递到她面前,笑着问:“哦,谁是三公子。” “啊——” 小琳像是知道什么惊天秘密般,先吃了两口茶点,再开口:“三公子就是三公子啊,不过,我也没见过。” “后厨嬷嬷们以前说,主子这些年不成亲都是因为他心里只有三公子。” 说话间,又拿起一块茶点:“你见着主子那头白发了吗?” 珩靖靖手肘杵在棋案上,单手托腮看着她。 “主子的白发就是因为不能和三公子在一起,悲愤所致。” 小琳一副接头秘史的神情:“卫国的靖北侯你知道?” 珩靖靖懒散点点头。 “四年前他非要逼主子和亲,皇命不可违啊!主子心里念念不忘三公子,所以拜完天地后主子不仅一夜之间白了头,还杀死了靖北侯。” 小琳惋惜地连连摇头:“可惜啊!三公子身为一介平民,怎么敢得罪位高权重的三公子。即便靖北侯死了这么多年,三公子却再也没来过我们府上了。” 珩靖靖提壶斟了两杯茶:“喝口茶。”递给小琳一杯,另一杯自己端了起来微微在指腹间摇晃:“这么有趣的故事,谁告诉你的?” 小琳喝了口茶,重新端起装茶点的盘子:“后厨嬷嬷啊。可惜,当年三公子来府上时我在梁都城没见着他。” “怎么可惜了?” “他给府上所有人发了银子,送了好东西。这些我都没有。” 小琳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惋惜。“主子带那么多人来府上,嬷嬷们说就数三公子最好。” 小琳说得起劲儿,张口就来:“以前主子府上住了好多长相好看的公子,都是主子喜欢的。” 话音刚落,小琳余光看到窗户前站着个人,掩耳盗铃的低着头。 “醒了。要不要找军医瞧瞧?” 话是对一旁珩靖靖说得。 珩靖靖放下茶盏:“活蹦乱跳,挺好的。” 司徒苍羽从窗户外走进来,握着小琳手腕把脉。 除了功夫气息全文外,其他都好! 小琳动都不敢动,一想到刚刚背着主子说瞎话,还有当初偷跑去雪国的账还没算,心凉了大半截。 司徒苍羽放下她的手腕,小琳窜地一下站了起来:“主子,属下告退。” 又对着珩靖靖挥挥手,准备逃了。 “站住,谁准你走了。” 司徒苍羽撩袍坐下。 听口气,小琳心道完了,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小琳乖乖站在原处,两只脚不动声色朝珩靖靖方向移动,想寻求对方保护。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茶点碟子,目光定在小琳身上。 “知道犯什么事儿了?” 语气像极了大老爷审问小犯人。 小琳低着头,点头如捣蒜。 “知道是谁救了吗?” 司徒苍羽又问。 小琳本能点头,点完有觉不对,立刻摇了摇头。 “跪下。” 小琳乖乖跪下。 “你的命是三公子救的,从今以后你欠着他一条命。知道吗?” 话音刚落,小琳抬头,一脸无辜望着司徒苍羽颔首道:“三公子在哪儿?” “我啊,不像嘛。” 珩靖靖淡然一笑。 小琳反应过来, 忙叩首谢恩。 “小琳。” “公子请说。” 小琳转脸笑盈盈看着珩靖靖。 “你主子也说了,你欠着我一条命。”他顿了顿,“我现在可要收回来。” “啊——”小琳面色大惊,以为自己就此殒命,求助似的看向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帮腔决绝:“本将已经父亲、母亲说过了,你这条命以后就是三公子的了,从此之后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 话音未落,小琳两眼珠子泪水往外冒,一副可怜样。 司徒苍羽继续点火:“你好吃懒做,以前仗着功夫高,还算有用,现在功夫没了,将军府可不养闲人。” 小琳犹如五雷轰顶,原来从小到大的主子,这般无情,抽泣着对珩靖靖说:“公子你把命拿去,反正我现在没了院子,主子也不要我了。” 说完双眼一闭,一脸壮士赴死模样。 这一幕逗得珩靖靖直乐,故作姿态开口:“原本你这条命我得收了,但是有人花了大价钱把你买了去,银子我收了,以后你跟着他。” 闻言,小琳睁开眼先是高兴不已立马死了,又想到自己被卖了立马耷拉着满脸不悦。 果然,没点功夫傍身,谁都能欺负。 司徒苍羽同样憋着笑:“怎么不说话,不想知道被卖给谁了?” 小琳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关你什么事儿,我现在不是你属下了,别和我说话。” 语气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却嚣张得很。 “嘿,你个白眼狼。” “小琳,买你的人在院外,你自己去找他。” 珩靖靖被这两主仆完全逗笑,实在是憋不住笑。 小琳满脸委屈又一脸愤恨走了出去。 刚走,房间内就爆发出一阵阵肆无忌惮地大笑。 “上御将军,你家随从不怎么敬重你。” “她懂敬重?刚刚没动手算是看在你面子上。”司徒苍羽顿了一下继续:“梁帝准我返城,我和你们一道回梁都城。” “梁帝知道小延洲的事儿了?” “知道一部分,我只上奏小延洲是羽姐的孩子,羽姐死在伐雪之战中,遗愿就是让孩子见见我父母。所以陛下同意让我护送小延洲回梁都城。” “别的不说,梁帝在这点上比他儿子强。” 珩靖靖懒散点评。 须臾,司徒苍羽道:“卫帝派了那么多人,恐怕不便带去梁都城。” “乔装成我的侍从,豪世富贾出门多配点随从很正常。” 司徒苍羽想了想:“那也奇怪,你个卫国人带成百上千随从去梁国,太引人瞩目了,陛下肯定会查你入梁动机” 珩靖靖舒服朝后靠在软枕上,勾唇轻笑:“入梁回娘家啊,上御将军难道想赖账不成?” 第404章 长公主,你快看看,三公子来了 司徒苍羽带着珩靖靖和小延洲,浩浩荡荡出发回梁都城。 随行队伍除了小瑶和多福是司徒苍羽的人,其余全是珩靖靖带过来的。 多福有感而发:“主子穷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傍上富贵人家了。” 又问小瑶:“瑶姑娘,你说这三公子在卫国得有多富啊?能赶上当年名苑楼的阁主吗?” 小瑶像是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警告:“听说你想拜师父为徒?” 多福一看大师姐主动问起肯定有机会,赶紧点头:“师父他老人家还没同意,师姐你帮我说说好话。” 话音刚过,一把雪亮刀刃架在多福脖子上:“从今往后你要再敢骚扰师父求拜师,我直接抹了这脖子。” 多福吓得一惊。现在的小瑶可不是当初的小瑶了,没主子管着,真叫人害怕。 “好好好,师姐别生气。” 多福求饶。 “在叫一声师姐,舌头给你割了。” 多福还想多活几年,忙捂住嘴点头。 “按我说,咱们骑马更快,这马车要坐到何年何月才到来梁都城。” 司徒苍羽从征战开始,每次来回梁都城都是跑马,这会儿坐着考究软榻马车浑身不习惯。 “我不喜欢。” 珩靖靖抱着小延洲看画本。 “没事儿,我抱着你。” 司徒苍羽说着朝珩靖靖身边凑。 珩靖靖将小延洲往司徒苍羽怀里一搁:“这么想跑马,和延洲比比。” “他会跑马?” 司徒苍羽看着还没膝盖高的小延洲,满眼质疑。 “舅舅,我会。” 小延洲睁着大眼十分肯定。 司徒苍羽确严重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跑马是什么,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小延洲稚嫩开口:“我想试试舅舅的骇钰雪驹。” “口气倒不小。” 司徒苍羽抱着延洲出了马车。 牵来骇钰雪驹,小延洲被抱上马背,司徒苍羽正准备教他如何驾马,马缰一动鞭子一挥,骇钰雪驹和小延洲疾驰而去。 不足五岁的孩子驾着西极烈马,司徒苍羽吓得脸色发白,翻身上马去追赶。 其实他完全多虑了,小延洲不仅会跑马还能轻松驾驭烈马,毕竟在极寒时,幻羽饲养的马都是西极马中的翘楚。 小瑶进来送吃食,顺便汇报珩靖靖之前交代的事情。 “师父,樊卓信上说,从冰谷救出的孩子,稍大一些都活不过弱冠,只有羽小姐最后救出的婴幼儿们能保住命。” 珩靖靖将手里的画本放下,端起一盏清茶,须臾:“你别跟着我们去梁都城了。” 小瑶疑惑:“那我是要回边城?” “你去找樊卓。” “找樊卓?” “对,之前考核的你完成的不错。樊卓会带你去学更重要的东西,你顺道照看那些小婴儿,等长大些他们可都是你师妹师弟。” “师父,你的意思是要收他们为徒?” 珩靖靖颔首:“他们以后会成为延洲最忠诚的仆人,这也算是报答羽姑娘对他们的救命之恩。” “好,弟子明白。” 小瑶出了马车后,驾马朝着队伍反方向而去。 多福看着这一幕十分高兴,盘算着趁机拜师的事。 小孩子精力总是十分旺盛,小延洲一连几天跟着司徒苍羽跑马,眼见快到梁都城了才收好心思,安安稳稳坐在马车上入城门。 司徒铭宇和长公主早就知道司徒苍羽带着小延洲回来的消息,早早派江迭在城门口接人。 乔装随从的队伍,实在是过于庞大,从进城起纷纷引来围观。 梁国太子出宫都没这么多随从,没想到区区一位卫国世豪出门派头这么大。 珩靖靖掀开马车帘,眼看马车从司徒氏族门前驾驶而过,疑惑问:“这是要去哪儿?” 司徒苍羽抱着小延洲玩儿:“回我母亲那儿,长公主府。” “为何不回司徒氏族宅邸?” “我不方便回去,再加上宗亲多,怕小延洲被吓到。” “你父母的意思?” 珩靖靖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也不全是,我虽然被削籍出宗,但我那几位叔伯都对我很好,我担心以后祸起萧墙给他们惹来无妄之灾,索性现在断个干净。” 珩靖靖轻笑道:“谋定而后动,不愧为大将军。” 倏然:“你父母知道我吗?” 司徒苍羽难得在珩靖靖脸上看见一丝明显异样,促狭道:“怎么,还怕丑媳妇见公婆。” “没,你想多了。” 珩靖靖嘴硬:“我只是在想,该如何交到羽姑娘的事情。” 司徒苍羽怔了一下:“你只管交代你和羽姐的相识,其余我自有说辞。”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母亲见着长相好看的,心立刻软了大半,保准好说话。” “我听羽姑娘说过你母亲,梁国唯一一位长公主,年轻时和她母亲是手帕之交。” 他顿了一下:“其实,我还得感谢你父母亲,若不是当年你母亲让你父亲去雪国救羽姑娘她们,我恐怕也遇不上我家老头儿。” 司徒苍羽记得西侯爷说起过他救下珩靖靖的过程,当年还是襁褓下的孩子依旧记得那血淋漓的杀戮场景。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残忍的技能。 珩靖靖觉察到司徒苍羽流露出的某种神情,勾唇一笑,淡然开口:“别一副悲从中来的神情,我早就不伤怀了,一切自有定数,他们或死或生终究躲不过与单一派系一决高下的局面,这就是我们这个派系的命运。” 话音落,马车止步。 “三公子,主子,我们到长公主府了。” 多福在外喊道。 “多福叛变还能在明显些。” 司徒苍羽吐槽。 珩靖靖仰眉一笑:“我啊——就这么出众。” 司徒苍羽先一下车,就见到长公主等在府门前,他抱着小延洲,刚准备开口教延洲叫外祖母,就听到小延洲脱口而出:“外祖母,外祖母。” 挣开司徒苍羽,跑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到嘴甜又乖巧的小外孙,完全忽视司徒苍羽,满眼只有小延洲。 珩靖靖走进后,司徒苍羽还没开口介绍,多福抢先卖乖求功:“长公主,你快看看,三公子来了。” 话音刚落,目光一直在小延洲身上的长公主,抬眸看向珩靖靖。 第405章 三公子,是卫国人? 【梁国都城-长公主府】 “三公子?” 长公主面带微笑重复了一句,忽而又想起什么:“你就是给他府上送银子的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 珩靖靖微愣一瞬:“仰慕上御将军许久,送那点儿银子也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投石问路不对。” 长公主伸手牵着小延洲,另一手递给珩靖靖,示意他牵着自己:“你那是雪中送炭。” 珩靖靖再次怔愣一瞬,对长公主平易近人又自来熟实在有点没反应过来。 司徒苍羽将他的手放在长公主手心,长公主就这样一手牵着小延洲,一手拉着珩靖靖进了府。 “小主子,长公主很喜欢这位三公子。” 江迭中肯评价道:“他要是在府上多待些时日,指不定会被收为义子。” 司徒苍羽闻言一惊,那可不行。 忙跟着进府。 “三公子,是卫国人?” 长公主边走边问。 珩靖靖第一次被人这样牵着,脑子里到现在还有些懵愣。 “外祖母,师父和娘亲一样。” 小延洲声音软糯糯先开口。 “哦~他是你师父?” 小延洲点点头。 珩靖靖慢慢缓过神来:“我祖辈和羽姑娘祖辈为一脉,前些年羽姑娘救过在下一命,为了报恩替她照看小延洲。” 一句话里全是重要信息,原以为长公主会继续追问,没想到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走,去见见我们家侯爷。” 进到正厅后,司徒铭宇正襟危坐在主位。 原本一脸庄重严肃的表情,看到小延洲瞬间变了样,在小延洲开口叫外祖父一瞬,彻底变成了蔼然可亲。 伸手抱起小延洲,仔细看了看:“眼睛和羽儿一模一样。” “当然一样,我就是娘亲生的呀。” 小延洲双手托着司徒铭宇两腮笑盈盈答,逗得司徒铭宇十分开心。 “别没正行,还有一个呐。” 长公主说这话时,仿佛珩靖靖也是他们家一员。 司徒铭宇这才把目光移向珩靖靖,同时抱着小延洲坐到主位上,又疑惑看着长公主。 珩靖靖自小懂得如何应付长辈,刚准备开口,长公主抢先介绍:“卫国来的小郎君,就是当年给苍羽府上送银子那位。” 司徒铭宇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你养着边城府中上下,没想到还是位年轻俏公子。” 珩靖靖不免怀疑,当年三公子这个形象给两位长辈留下了什么印象。 刚准备躬身行礼,司徒铭宇就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坐下。 “你说你看上他什么,愿意为他养着府中一杆人,还什么都不图。”司徒铭宇仰了仰下巴看向门外又看向珩靖靖。 完全没料到,司徒苍羽的父母是这般开朗直白的性格,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家奴呈上热茶和茶点后。司徒苍羽进屋撩袍跪地,拜见自己双亲,十分规矩又礼节周全。 长公主和司徒铭宇正坐主位,受着司徒苍羽叩拜。 珩靖靖这才反应过来,比起他进府时两位长辈的随意和和蔼,司徒苍羽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才是礼节。 司徒苍羽起身后,没有立刻坐下依旧站着回话。 司徒铭宇从雪国大战到小琳如何被救治一一问了一遍。 司徒苍羽就站在把一一做了简短汇报。全程没有问到关于幻羽的任何消息,珩靖靖不免有些泛疑。 半晌,长公主抱着小延洲准备去后花园走走,临行前她吩咐多福带珩靖靖去歇息。 珩靖靖见司徒苍羽和司徒铭宇还有话说,于是起身跟着多福出了正厅。 司徒苍羽双亲对他的态度实在是过于随和又随意,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奇怪和陌生,以至于跟着多福到了房间依旧还在心底推敲。 多福一连叫了好几声,珩靖靖才抽回思绪。 “三公子,这是主子往日住的房间,你就在这屋歇息。” 多福说完好一会儿,珩靖靖才眼神环顾四周一圈,越看越不对。 “我睡这屋,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是长公主安排的。” 珩靖靖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清楚,怎么就被安排和司徒苍羽睡一屋了。 “江川这件事我替你瞒着江粤,为得就是你自己和他说。” 正厅里司徒铭宇对着司徒苍羽说道:“瀚川嵬那地方,陛下已经下旨并且会派一队守灵人世代守着江川和战士的将士墓碑。” “我想见见江粤。” 司徒苍羽至今想起江川,眼前依旧浮现着他被做成鼖鼓的样子。 “不急,你先和我说说那位三公子,不,应该是靖北侯。” 司徒铭宇面色平淡开口。 司徒苍羽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父亲,脑子里不断回溯,到底是在哪儿露出破绽的。 “你怎么知道?” “他生得那副模样,又能把小琳的弑杀之气完全消除,在卫国还有万贯家财,卫国却从未传出有这号人物。除了那位四年前权倾朝野的靖北候,谁还有本事让卫国皇帝把他藏的这般好。” “这事儿不是启鹤玉做得。” 司徒苍羽避重就轻答。 “我是在问他背后有谁吗?” 司徒铭宇拍着桌案质问。 司徒苍羽见瞒不过,直接全抖了出来:“当年那一夜他差点丢了命,后来是羽姐救回了他,我也是这次在雪国战场上知道他还活着。” “他回卫国也是因为小延洲,他答应过羽姐要好好抚养延洲长大成人。” 司徒铭宇听完后,脸色瞬间沉了不少,满眼写着幻羽和靖北候是什么关系的疑问。 司徒苍羽忙解释:“小延洲不是羽姐和他的。小延洲是卫帝启鹤玉的种。来之前,启鹤玉已经认延洲进皇册,赐皇碟了,是正儿八经的卫国小皇子。” “你说什么?”司徒铭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得知小延洲是卫国皇帝的儿子,还不如猜测是珩靖靖的种。 “羽儿怎么会认识启鹤玉?还和他有了孩子。” “五六年前,启鹤玉还是太子时外出游历遇到了羽姐。至于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孩子是启鹤玉的,这次送小延洲回来见你们,也是羽姐事先嘱咐过得。” “她倒是托大,这么多年一封信没有,一句影也没有,凭空送来一个孩子,还是和卫国皇帝生的,她不知道把孩子往宫里一送,到头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司徒铭宇语气多半责怪,但眼里藏不住的担忧。 启鹤玉登基短短几年,就有几十位皇子皇女,以后只怕更多。 “放心,启鹤玉百年后卫国继承大统的只会是小延洲。” 司徒苍羽笃定开口,他虽没十成把握信启鹤玉,但百分百相信珩靖靖能把延洲捧上卫国皇位。 司徒铭宇长吁一口气,像是看智障似的看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见他满脸不信,走进跟前低声道:“启鹤玉把立太子和皇位的诏书都交给靖北侯了。” 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哪有皇帝对待江山继承这般儿戏的。 司徒铭宇想了想,最后摇着头走了。 第406章 幻聪的请辞表是你教的? 【梁国都城】 都知道司徒苍羽率军伐雪一战,立下在四周十国史书上都会留下一笔的功标青史之功。 这一战,不仅让梁国稳坐四周十国之首,更是带动整个中土之地的商贾朝着梁国迁移。 梁国的商贸和梁都朝堂的影响力,成了四周十国的标杆,前来朝贺的列国和海域外异国使臣络绎不绝。 司徒苍羽的威望一下又回到了当年收复边城后的鼎盛时期。 见过自家老父亲后,司徒苍羽准备找江粤,把江川的事情告诉他。 还没派人去传江粤,宫里先是来了旨意。 传他去宫中赴宴,若是按照以往惯例功臣回梁都城,梁帝会大设皇宴昭告梁国百姓。 不过这次不一样,只在宫中设了皇宴,而且作陪的人只有几位位高权重的阁老,因为被司徒氏族削籍出宗若大设皇宴,司徒氏族宗亲必定会参加,可自古削籍出宗人不可与同族同台宴席,为避免双方都为难,所以梁帝就做了这番安排。 传旨太监边领着司徒苍羽进宫边解释。 太监说话小心谨慎,深怕得罪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 司徒苍羽倒没什么,从当年司徒老太公去世,皇太子这些年三番五次背后使小动作,他对这片从小无比忠诚又热爱的地方,产生了异样看法。 若不是雪国之战,万万计的梁国士兵留在了冰谷中,他心中那份异样会越发强烈。 到宫中后,几位阁老已列位就坐,梁帝坐在高位上威风凛凛,或许是这一仗实在是对梁国助力颇多,梁帝的神情和举止处处显得龙心大悦。 皇帝设宴、阁老作陪。 司徒苍羽自小在宫里混迹,依旧是那副带着轻佻又纨绔的模样。 该吃吃该喝喝,比在自家还随意,他知道身上的件件功勋,完全能让他在宫里肆无忌惮。 想起第一次北上破掉边城一处小城时,他还谨遵祖训功高不矜,现在想起来大可不必。 看不惯你的人始终看不惯,摆着虚怀若谷的模样,未必能比妄自尊大活的久。 皇宴散场后,梁帝单独把司徒苍羽留了下来。 以往每次回梁都城,梁帝都会问一问关于卫国前皇帝启鹤玉亲爹的事情。 司徒苍羽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出发前特地写信给启鹤玉问了太上皇近况,太上皇和西侯爷回梁都城后就进寺庙辟关了,估计得一年半载才出关。 “听说卫国太上皇回卫都城了?” 梁帝第一句果然如他所料。 司徒苍羽把启鹤玉告诉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梁帝。 梁帝听完后,沉默半晌,才出声问些关于伐雪之战的细枝末节。 其实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因为重要的早在大战结束后,司徒苍羽早就上奏清楚了,况且还有齐国、卫国和北疆萧莜部落亲使到访梁国。 一问一答闲谈了一会儿后,司徒苍羽拿出幻聪事先写好的请辞表。 梁帝接过请辞表看完后微微拧起眉,不等他开口,司徒苍羽撩袍跪地主动讨赏:“陛下,如今属下已是将帅之首,行赏行封早就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微臣斗胆请一赏,求陛下成全。” 闻言,梁帝本就拧紧的眉心越发深痕,他还没想好该如何给司徒苍羽行赏受封,没想到对方迫不及待主动讨赏。 果然,孩子长大了,总是不招人喜欢。 “成全?你想要什么赏,先说来听听。” 梁帝随手一丢将那本请辞表丢在案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 他没立刻叫司徒苍羽起身回话,显然对他有些不悦。 司徒苍羽恭敬答:“边城是属下带着将士们一步一步踏过来的,从出国门北上至今已有快十年了,当初的人间炼狱成了如今梁国富足一方疆土,微臣斗胆请陛下赏一旨约定:恩准微臣十年后卸甲归田,游历江湖。” “十年?”梁帝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十年后你才多大?都不足不惑之年就想卸甲归田了?” “是。” 司徒苍羽声音沉稳答:“梁国【夙愿】微臣不敢忘,眼下北上不再前一步,边城百姓安居乐业,四周十国乃至海域异族纷纷前来朝拜。虽没完成先皇留下的【夙愿】,但如今天下皆以陛下为首。微臣十来岁开始率兵出征,短短数十年身上新旧伤疾早就布满全身。” 说话间,他撕开自己上身衣袍,露出一道道伤疤。 “陛下知道,微臣不擅做官也不擅掌权,这些年把边城诸事交于微臣,都是因为对外甥的信任,其实能治理好边城的都是州府大小官员和边城六部副将。” 司徒苍羽打着沾亲带故幌子,死命把功劳往旁人身上推。 “舅舅看在外甥这些年劳苦功高,疼疼外甥下道旨意i,十年后任由外甥卸甲归田。” 里外话都说到这份上,司徒苍羽卖惨的低头垂眸看着自己身上一道道伤痕。 梁帝听完后,沉默良久后开口:“归宗族也不要了?” 司徒苍羽摇摇头:“不要了。” “你起来。” 司徒苍羽站起身后,走到梁帝跟前,摊开双手露出手心上狰狞可怖的伤疤:“这双手已经握不住长戟 ,弯不了大弓了。”他依旧赤裸着上半身,梁帝只要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能毫无保留的看到身上的旧伤。 梁帝这辈子没真正上过战场,看到司徒苍羽手心的伤疤,眼里泛着错愕,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准了。” 司徒苍羽叩谢皇恩,起身告退前,梁帝冷声问:“幻聪的请辞表是你教的?” 第407章 我又不是新入门小娘子,还怕公婆立规矩 司徒苍羽脚步一顿,不慌不忙说道:“回皇舅,和幻聪从小长大的小丫头患了重病他想带小丫头去海域治疗。” “断不了儿女情长,一辈子能有什么大本事。” 梁帝沉声道。 司徒苍羽没接话,其实从幻聪将商贸彻底办回楚城后,联合冯氏为梁帝提前填满金山后,梁帝对幻聪的态度转变十分明显,大有卸磨杀驴的影子在。 只是幻聪在商贾之道的天赋实在太高,眼下四周十国商贾很多都是冲着那两条商道来的,这些行商的来到梁国后,该如何安置和规范,让他们既能在梁国赚钱又能把银子留在梁国。这事儿梁都朝堂不能明着管,但得一个梁帝自己的人替他做这一切,冯氏树大根深,李然坐不下镇,唯有幻聪才成。 司徒苍羽心里清楚,梁帝是不会准了请辞表,于是说:“皇舅,幻聪经商天资卓越,他虽拜双亲义父义母,但性子始终和我们梁人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想想幻羽,她多少年没回都城见双亲了,就连亲生骨肉也是随意托给一位泛泛之交的朋友,就这样的脾性,退一步来讲幻聪要是撒手撂挑子,说不定已经开始准备去海域了。” 幻羽这一段他夸大其词乱说一通,反正当初请奏回梁都城,也是在册子上直言幻羽抛下小孩行踪消失,梁帝看在唯一皇妹面子上,才准许他带着小延洲回都城探亲。 经这么一说,梁帝面色虽有不悦,不过这事儿不能拿到朝堂议,毕竟金山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梁帝问他。 司徒苍羽故作思索,少焉答:“以前幻聪都是以普通商贾身份经商,如今他想脱手,不如给他一个不能脱手的身份。” “不能脱手的身份?” 梁帝重复后,说道:“赐他一个官职,先祖有训,凡梁朝臣不得擅自离梁。” 说完,他又觉着不对,行商买卖遍布四海陆地,若只把幻聪圈在梁国,实在是浪费人才:“不妥,官职对经商并无太大助力。” 司徒苍羽眼见时机已到,上前两步走到梁帝身边低声道:“皇舅,外甥有一妙招?” 梁帝见他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便知道他想得准是什么馊主意:“哦?说来听听。” “幻聪认了母亲为义母,母亲又是皇舅的一母胞姐。” 他眼里闪过一丝邪笑:“换句话说幻聪也是皇舅的外甥,只要你把这层关系透出去,并且下一道口谕传下去。” 比起行文在册的旨意,口谕的可操性实在是广泛,梁帝大意是懂了他的意思:“什么口谕?” “口谕嘛,就说他幻聪做买卖背后的靠山是你,只要他幻聪在梁国地界做买卖,当地官员都得配合。” 司徒苍羽露出几分无赖般的笑意:“这口谕传着传着只会愈来愈离谱,到时幻聪想撂挑子也没人敢接手,四海陆地的商贾也纷纷朝幻聪靠拢。” 梁帝面色舒缓, 他后背靠在龙椅上,打量着这位军事才干突出的外甥。 发觉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孩子,先是为了梁国甘愿和卫国权臣接亲,又在成亲当晚杀了对方。又为了梁国安稳率军彻底将雪族人赶到极寒之地。已经是梁国封无可封的重臣,却要讨一份卸甲归田的恩旨。 不愿认祖归宗,反手将视为亲兄弟的义弟卖的干干净净。 梁帝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对于司徒苍羽能这样决绝,深感意外。 他想,或许这样的人留到太子继位后,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当日司徒苍羽出宫,兜里揣着一份卸甲归田的旨意,脑子里还带着一份口谕。 珩靖靖坐在房间软榻上看书,见着司徒苍羽一脸春风得意神情:“看来有好事啊!” 司徒苍羽将圣旨递给他,端起珩靖靖刚沏好的茶:“我这个皇舅舅啊,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想起当年珩靖靖评判梁国历代君王时桀骜轻狂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当初的难听犀利言辞,仿佛都成了真。 或许本身就是那样,只是他现在才看懂,看清。 “十年,而立之年以上,不惑之年未满。上御将军甘心急流勇退?” 珩靖靖看完圣旨,放在小案上。 “听这口气三公子是替我鸣不平?”司徒苍羽将见底的茶添上新茶,气势磅礴道:“梁国是我国土,即便我卸甲归田,若他日遇到外敌欺负我梁国百姓,我司徒苍羽依旧能握剑杀敌。” 说完,他朝着珩靖靖扬眉一笑:“难道三公子收小瑶为徒,不是为了以后的边城铺路?” 无论是收小瑶为徒的目的,还是司徒苍羽卸甲归田的打算,两人都不曾细细讨论过,却有一种莫名的心照不宣。 司徒苍羽理解珩靖靖依旧不改旧志,处处为他考虑,而他悄无声息地卸甲归田,何尝不是为两人后半生打算。 这辈子注定是抛不下梁国百姓,这一点在伐雪一战后,他彻底看清了自己。 当然,身边这位他也不愿违心割爱。 自古万事难两全,顾此失彼的道理他懂,失而复得后他才明白,万事未必难两全,顾此也并非要失彼。 “边城是你十年心血,作为将军府当家人,本公子自然得尽心尽力。” 珩靖靖懒散向后一仰,靠在软榻上,勾着调子说话。 “侯爷就是不一样,,拿乔的派头十足十。” 司徒苍羽眼底满是笑意,和珩靖靖一同回梁都城,住在母亲府上,这是做梦也不曾梦见过的好事。 挪开搁在两人之间的小案,他脱掉长靴去勾珩靖靖宽袖长袍下的脚踝,像极了一位生疏的风月姑娘。 珩靖靖半磕着眼,目光看向长袍下的动静,噗嗤一笑:“上御将军在哪儿学得本事,很生疏啊。” 司徒苍羽丝毫没为自己生疏的调情感到难堪,反而蹭着脚踝往上:“对了,父亲知道你的身份了,今日有没有找你?” “没。” 须臾,珩靖靖补了一句:“不过用晚膳时,我看出来了。” 蹭在腿上的脚突然停住:“看出来了?” 珩靖靖一脸稀疏平常:“他向我说起年轻时在琅琊阁和我家老头儿的趣事儿,我当场就猜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有没有故意为难你?他说话不太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司徒苍羽十分了解自己父亲,动起嘴来哪怕是当今陛下也会毫不留情面。 珩靖靖缓缓睁开眼,身体朝前倒,顺势倒在司徒苍羽大腿上:“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新入门小娘子,还怕公婆立规矩。” 第408章 三公子,你等着我背你下无崖峰 【梁国都城-长公主府】 司徒苍羽真是服了这人,无论多正经的事,都能往另一条邪门路上带。 “说认真的,他有没有明嘲暗讽或者对你指桑骂槐?” 不论是西侯爷还是珩旭、珩栎哪怕是启鹤玉,他们对自己都算不错,同理,他也不希望珩靖靖在他家人面前受委屈。 “没。” 珩靖靖平躺在他腿上,手指绕着他的白发丝玩儿:“长公主和驸马爷对我挺热情的,晚膳时,驸马爷几次给我铺茶,碗都装不下了,饭后长公主还拿着我逛了一会儿后花园看她养的花。” 若不是从珩靖靖嘴里说出来,司徒苍羽完全不敢相信,从小到大在餐桌前不苟言笑的老父亲,给人主动铺菜还盛的碗都装不下,简直是天方奇谈。 “真的?父亲给你舔茶?” 珩靖靖微微颔首:“很奇怪?” “太奇怪了。” 司徒苍羽感叹:“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父亲除了偶尔给母亲铺菜外,还给第二人铺过菜。” 珩靖靖揉着一撮白发,想了想:“我这样才貌双全的郎君,驸马爷喜欢也不足为奇。” 呵,这辈子什么是谦虚珩靖靖大概永远不知道! 翌日,有关梁国长公主唯一义子,经年行走列国经商一路通顺,成为天下位居前三的富商,全因仰仗梁国皇帝背后大力支持的谣言遍布街头巷尾。 同一时间,梁国地界上的地方官吏纷纷收到八百里加急口谕【朕外甥幻聪,擅经商,诸臣皆协力。】 其实梁国各重要城池的官吏早在几年前就见过梁帝密旨,当然密旨是幻聪为了在当地好经商办事故意拿出来的,所以早见过密旨的官吏反倒觉得凭空多出了的口谕,猜不透天家心思。 至于其余官吏和四海异国来的商贾,知道这一消息后,纷纷备上厚礼差人前去楚城拜门头。 然而,凭空多出一位皇帝舅舅的幻大公子,这会儿正在边城将军府上陪着小琳捉秋后蚂蚱。 边城的州府早在多年前就用着幻聪支援的银子重建边城,所以眼下听到这样的口谕和传言,更是连连上奏,感念皇恩浩荡。 许知州得知幻聪住在将军府,一天三趟往将军府送自己亲手种的蔬果,只可惜菜果院子都被薅秃了也没听到幻大公子半分夸赞。反而收到一车品相极好的海域山珍,尝过后,许知州从此不再踏入菜果园子。 术业有专攻,他许知州这辈子就适合提笔写折子。 在边城待了小半个月后,幻聪带着小琳先去了一趟卫国见便宜姐夫,后准备绕道去北疆见萧莜牧,这次他是带着任务去北疆的。 珩靖靖出发前,给了他一封信是要交给萧莜牧的。 从李然答应皇太子把北疆的商户贸易都让出去后,皇太子能不能彻底吞下北疆的买卖,全看会不会得到萧莜牧的支持。 而当初幻聪痛快答应司徒苍羽把北疆商贸交出去,也是相信珩靖靖会成为萧莜牧支不支持的关键。 口谕和谣言双管齐下,幻聪背后站着梁帝的事情,皇太子自然是知道了,想拉拢其他商贾做空幻聪从而断了司徒苍羽军需支持的事情也只能被迫搁浅。 加之,各国商贾前去拜门幻聪的事情也一并传出,皇太子思来想去,明白过来。 放过幻聪并且登基后重用他,从此便不会为国库空虚而担忧。 和西南兹国的战役,没了雪国【旌】背后的助力,皇太子几次攻城后,势如破竹的气焰大涨,和梁军抗衡多年的兹国有了大厦将倾之感。 冯氏和李然借机安排话本书生做推手,将皇太子丰功伟绩大肆渲染,短短几日,梁国皇太子英明神武,天降真龙的各种离谱传言遍布四周十国。 皇太子虚荣心得到巨大满足,西南将士士气同样大涨,一鼓作气彻底将兹国拿下。 结束了长达近十年的西南战役。 司徒苍羽听到西南凯旋的消息时,正在和珩靖靖对弈。 他们在梁都城待了快两个月了,再过半月便是司徒苍羽生辰,所有打算过完生辰后返回边城。 “苍羽,你今年生辰太子爷高低得携厚礼前来。” 珩靖靖一只手肘杵在小案上,手心托着一边腮,语调懒散又勾人。 司徒苍羽执一枚黑子,迅速吃掉几粒白子,顺手将白子放入棋盒:“兹国一片狼藉,正是百废待兴时他不会回梁都城。” 他当年重整边城一连在边城吃了好几年野菜都没回梁都城,面对如今战后的兹国,千疮百孔之际,皇太子自然体恤苦民,与民共患难。 这种事在梁国百姓中堪比彪炳千秋的功勋,早年他就是一己之力重整边城,让整个梁国上下对他顶头膜拜,声望一时盖过太子和梁帝。 时到今日,时运到了太子殿下跟前,这波哪怕做做样子,声望也会水涨船高的买卖,哪怕太子殿下稀里糊涂不懂,梁帝也会按住他在西南。 珩靖靖看着自己丢失的棋局领土,抬眸含笑道:“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 司徒苍羽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问。 “就赌你今年生辰,梁国太子会不会带厚礼前来。” 司徒苍羽心里有十成十的把握,他用指腹摩挲着对方唇瓣问:“赌注是什么?” 珩靖靖就着他的指腹亲了一口答:“我若是赢了,我在上。” 司徒苍羽指腹往前探,伸近柔软:“要是我赢了呢?” “你赢了,无崖山巅雪地你想怎样都行。” 无崖山巅上做,司徒苍羽念叨了半个月,珩靖靖始终没答应。 这会儿,拿来做赌注,司徒苍羽立刻感觉全身血液倒流。 “三公子,你等着我背你下无崖峰。” 第409章 想不想重温纱裙戏红帐啊,哥哥—— 【梁国都城-长公主府】 小延洲从到了长公主府上后,每日衣食住行长公主很少从不假手于人,从卫国带来的嬷嬷她一个也看不上,亲自挑了宫中资历最好的掌事姑姑。 长公主带着小延洲见了梁国皇室宗亲,司徒铭宇领着小延洲逛遍了梁都城周边。 司徒苍羽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隔代亲。 就连往年必去的城郊别院,这次长公主和司徒铭宇临近出发前问了一句珩靖靖要不要同行外,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司徒苍羽。 “我发现你父母蛮奇怪的。” 送走长公主和驸马爷马车后,珩靖靖边往屋走边说。 “你是说他们出发前才邀你,显得特别不真诚?” 司徒苍羽还在耿耿于怀,两位父母大人连问都没问他。 珩靖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奇怪,他们既没问你羽姑娘下落,也没问我羽姑娘下落。” 须臾补充:“看他们对小延洲的宠溺,也能猜出他们是真的挂念羽姑娘。” 清晨秋露裹着风带着凉意,司徒苍羽伸手牵起珩靖靖冰冷的手心,虽然十分清楚他历来就是手脚都是冷冰冰的,但依旧想放在袖口里捂热。 “羽姐杳无音讯几年,这次让你带着孩子来见二老,我估计他们多半心里有了猜想。” 司徒苍羽拉着人跨过门槛:“不问,或许是不愿打破心中那点幻想,比起死亡,远走高飞没那么残忍。” “苍羽。” 珩靖靖突然喊他。 司徒苍羽侧过身子与他对视:“怎么了?” “我很喜欢你父母。” 珩靖靖真诚地说:“这段时间住在府上,长公主请宫中锦绣匠给我做新衣,带我散步、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驸马爷送我古籍字画,知道我不方便抛头露面,三天两头买梁都城小吃回来给我尝鲜。” 他伸手环抱着司徒苍羽,头埋在颈窝处,声音带着细微哽咽:“虽然这些东西在卫国我顺口一提就有人张罗料理,但你父母不仅给了我物件,还给了我从小丢失的双亲疼爱。” 他抬头看着司徒苍羽:“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每一刻都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西侯爷曾说过,珩靖靖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所有人都知他与众不同,都知他天赋异禀什么都能做好,其实他也不过是位二十三、四的小郎君。 他心疼地用力抱紧珩靖靖,温声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改什么口?” 被箍紧的人没反应过来。 司徒苍羽促狭一笑:“当然是改成母亲、父亲了。” 他动情道:“你忘了,我们已经拜堂四年了。” 怀里的人转悲为喜,不答话,拽着司徒苍羽衣襟亲他的脖颈和喉结。 司徒苍羽住的院子位于府中最后侧,从两人住进来后,长公主就让所有下人都撤走了。 眼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矜贵清冷的三公子,如饿狼扑食般抵着上御将军往窗沿靠,一处旖旎风光就着窗扇的摇晃上演在青天白日之下。 司徒苍羽向来都是实干派,平日里都受不住珩靖靖满口孟浪之词,颠鸾倒凤过头时,珩靖靖爽更是淫词浪语逗弄他,每每到这种地步时,司徒苍羽极力闷声挥戈征伐,骁勇无比 (成年人,自己补长短) 两人一直胡闹到中午才结束。 司徒苍羽想带珩靖靖出府逛逛,其实珩靖靖早就想去走走,只不过不忍心看着长公主和驸马爷生出莫名担忧,也就打消了念头。 “现在二老都走了,你换身女装,扮成俏娘子,咱们正大光明上街溜溜。” 司徒苍羽至今好奇,他是怎样装扮成青灼和接头白衣女子的样子,包括立青君、敬之。这几人虽都是相貌上等,却各有各的气韵,且男、女均差异明显。 “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一批专业易容师,才能在当初把我骗的团团转?” 司徒苍羽伸手去捏被自己啄得红肿的唇。 珩靖靖唇角轻启,眼尾还留着微微红晕,精致的脸犹如一张一戳就碎的冰瓷美艳而充满魔力。 “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小琴师敬之动过真心。” 八百年前的事,没想到这会儿被翻出来,想起往昔一袭女装,从名苑楼五楼到七楼来来回回,为得就是多看两眼敬之,这会儿想死的心都用。 避开珩靖靖追问的目光,伸手端起一杯茶喂他,希望就此堵住对方的嘴。 珩靖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茶后,仍旧继续:“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时在名苑楼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 司徒苍羽闻言,抓到重点:“你看,你都说了,我当初是看你的眼神。” 轻咳了两声:“而且,你就是敬之,敬之就是你的一个小分身,我对你的分身有想法,其实也就是对你有想法。” 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落下风,于是趁热打铁:“你还好意思提敬之,你现在和我好好说说,那时你扮成敬之,口口声声的青梅竹马俏情郎到底是谁?” “还有,当年我住进名苑楼第一天,你就扮成姑娘在床榻上撩拨我,后来我回边城后敬之、青灼、立青君换着身份跑到府中勾我,你现在好好交代,当时存了什么坏心思。” 一翻旧账,珩靖靖自知理亏且遍地是罪证,因而想就此打住:“在不换衣出门,天就黑了。” “天黑了怕什么,大不了咱们看梁都城夜景。” 司徒苍羽实在是好奇:“你今天不说清楚,今晚你休想睡觉。” 珩靖靖一听,浑身一激灵,英勇无比的将军实在是让人腿软。 他坐在软榻上,生无可恋的仰着头:“当时俏情郎瞎编的,他是我随从亲卫樊卓。” 这一点,其实司徒苍羽早就猜到了秦之和当年对接小卒租赁的樊卓是同一个人。 司徒苍羽挨着他坐下,把人头掰起来,双手揉着他精致的脸颊:“他当时就对你百依百顺,是不是对你有所图?” 现在想起来秦之在逗乐馆中的体贴入微,仍旧有几分不悦。 “我这样的,天下所有男女对我生出歹念,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珩靖靖唤了腔调,声音带着极致魅惑,听得司徒苍羽心尖儿发麻。 话是狂妄自大,却也是事实。 司徒苍羽极度想确认一下独占欲,朝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又问:“你当初为什么既男又女,换着法子撩拨勾搭我?” 珩靖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追着问为什么,像极了地牢被审问的犯人,只不过他等着他的酷刑是亲嘴,熊抱和做。 想清楚这一点,反而起了逗乐的心思。 于是附到司徒苍羽耳边,低声蛊惑:“想不想重温纱裙戏红帐啊,哥哥——” 第410章 我不扶除三公子以外的人 司徒苍羽有些庆幸珩靖靖生为男子,若是女子褒姒和妲己都得靠边站。 珩靖靖朝着司徒苍羽耳畔呼了口气,语气像把勾魂的刀子:“用帐中绸把将军四肢绑起来,任由将军恼怒也只能看着我胡作非为。” 话音未落,司徒苍羽耳根迅速泛红,反手嵌珩靖靖伸向里衣的手。 “别想糊弄我,你老实交代,当初是不是就是把我当成个乐子,给你解闷儿。” 珩靖靖像是没骨头似的,直接趴在他身上,耳畔裹着热气传出酥酥麻麻的调子:“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别提了,伤感情。” 司徒苍羽算是彻底明白了,仰天对着上苍鸣不公。 趴在身上的人被逗笑了,翻起身背对着司徒苍羽站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回眸,珩靖靖面容变成了多年前白衣女子。 实在是惊世骇俗,即便见过雪族人驭雪的通天本事,眼下他还是目瞪口呆。 直到珩靖靖走过来坐到他腿上,魂魄似乎才正式归位。 “你走开。” 司徒苍羽缓过神一瞬,毫不客气扒开坐在大腿上的人。 “嗯?” 珩靖靖愣怔看着他,眼里充满疑惑:“什么意思。” “你你你。” 对着一张既陌生又半熟的女子面容,司徒苍羽实有种被姑娘占便宜的错觉,洁身自好开口:“她不能这样。” 珩靖靖更加不解:“她?” 这里除了他和司徒苍羽哪还有别人。 脑子里不断重复幔帐和破窗画面,司徒苍羽难以接受珩靖靖现在的样子,急切道:“换回来,赶紧换回来。” “这个样子出府不好吗?” 司徒苍羽两眼一闭说:“这张脸太惊悚了。” 他说的惊悚和珩靖靖以为的惊悚完全不一样。 所以当珩靖靖开口说好了的时候,他没有防备睁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满意?” 珩靖靖以为术法出现了异样,便走到铜镜面前仔细看了看:“没什么不一样啊——” 他说后一句话时,连着声音都变成了昔日青灼姑娘的调子。 知道他易容成不同的样子,和转瞬间变成另一人的样子,完全是不同程度的冲击。 司徒苍羽感觉从小到大的学识,此刻也不抵街头讲滑稽戏的小贩编撰的故事顶用。 “你别说话,声音和相貌都给我变回来。” 司徒苍羽声音发颤喊道:“我那么迷人骄矜的三公子呢?把他弄哪儿去了,赶紧还给我。” 珩靖靖听闻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个意思。” 宽袖一挥,矜贵又冷清的三公子总算回来了。 司徒苍羽这才放心松了口气,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劫后余生般:“太吓人了,这要是在床上,我当场就不行了。” 珩靖靖斟了杯茶递给他:“往日你可是当人家妹妹,这会儿倒是嫌弃上来。” 他说话时依旧是青灼的声音。 司徒苍羽听得浑身不自在,求饶道:“小祖宗,你行行好,别玩了。” 珩靖靖偏要和他反着来一个转身,面相换成了琴师敬之的相貌:“将军,这可喜欢?” 司徒苍羽一口热茶生生咽了下去,感觉浑身发热。 那张脸相隔了这么多年,依然和七年前没什么变化,细看,眼神里的冷清和珩靖靖历来的清冷炎凉如出一辙。 这样明显的变化,当年却未曾发现半分。 珩靖靖见他瞧得仔细,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异样,上前跨坐在他腿上:“怎得?时隔多年还是喜欢小琴师。” 话刚出口,两人对视后,不约而同大笑。 这算什么事儿,两个人的故事非插进来一人。 司徒苍羽犹如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跨坐在身上的人稳稳当当摔在氍毹上。 “哎哟,好痛。”珩靖靖故意用敬之说话的调子开口。 司徒苍羽伸出手准备扶,听到声后,像躲瘟疫般迅速收回手,身体不自知朝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距离。 这一幕,看得珩靖靖哑口无言,他坐在氍毹上大有不扶他便不起身的架势。 怔愣后,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这避嫌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没头没脑。 若是放在平日,哪怕是路人摔到他也乐意伸手扶一把,不过此时他却犹豫了,看着顶着敬之相貌的珩靖靖,始终有种背着偷 情的感觉。 这是洁身自好的将军,不该有的心思。 于是,一个不扶另一个不起,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后。 司徒苍羽开口:“求你,把三公子我的靖北侯还我。” “你先扶我起身。” 珩靖靖摆谱朝他伸手。 司徒苍羽看着伸过来的手又看向顶着一张敬之的面容,最后狠心扭过头:“我不扶除三公子以外的人。” 信了个邪。 珩靖靖有种说不上来感觉,梁国好男儿都是这般恪守男德。 算了,都是自己种下的果子,酸甜苦口都得自己来。 他起身重新换回司徒苍羽念叨的那张面相,把司徒苍羽扭到后脑勺的脸掰了过来。 “你这是吃哪门子闷气,不都是我嘛。” “反正,反正我受不了你变成青灼、敬之或其他样子。” 司徒苍羽犹犹豫豫道:“总让我生出背着你偷|情的错觉。” 珩靖靖噗嗤一笑:“扶一下也不行?” 司徒苍羽垂眸,委屈道:“旁人可以,但是你身上背着的那几张皮一概不行。” 好嘛,自己给自己立忠贞牌,也是服了! 珩靖靖抬手抚平拧成麻绳的眉心,轻轻覆上一吻:“好了,不逗你了,你带我出府逛逛。” 司徒苍羽像个昏君一样被哄得立马雨过天晴,牵着人准备往外走。 “不行,你这个相貌太引人瞩目了。” 还是不放心,司徒苍羽盯着他想了想:“不如,变成其他姑娘。” “生面孔?” 司徒苍羽点点头:“生面孔,也别太出挑了,容易招人。” “这会儿又行了?不感觉在偷!情了?” 珩靖靖不明所以问。 第411章 “那你给他们金子作甚,钱多烧得慌 珩靖靖的术法堪比世外仙,随意变化相貌更是信手拈来。 由于当年司徒苍羽前有和流苏郡主婚约,后又受辱牵扯出与卫国靖北候亲事,两件事都没完美善终。司徒苍羽的婚事仿佛成了梁国的禁忌,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所以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回梁都城都是形影单只,梁都城的显贵也没觉着意外。 反倒,今日他一身简装出现在梁都城街头,,身边多了一位清秀少年郎,犹如春池惊雷纷纷猜测议论。 “苍羽,你没发觉他们既想上前与你打招呼,又满是顾虑吗?”珩靖靖看着街道上盯着司徒苍羽的淳朴百姓,梁国百姓上前打招呼的带着质朴含蓄,实在过于憨厚。 “我们梁人心思单纯内敛,不像你们卫国人,见着人老远就大喊起来。” 司徒苍羽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我还记得当初我在卫都城驿馆,楼外街上全是少男少女,整日整夜守着,就是为了见一面威武霸气的大将军。” “你们卫国人可真是活的不顾别人死活。” 珩靖靖勾唇一笑:“那是自然,你看看卫国当朝皇帝。” 司徒苍羽想了一下,确实:“上梁不正下梁歪,启鹤玉这样的皇帝四周十国也是独一份。”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遭,随意找了个小茶馆雅座。 梁国自从司徒苍羽彻底拿下边城后,历代半开的国门彻底打开了,几年的发展和广交四海,如今的梁都城商贸虽没楚城繁华,但也不输其他异国京都。 小茶馆不仅天南地北的珍品都有,还搭了高台唱戏、说书一应俱全。 司徒苍羽很多年没进过茶馆听书喝茶了,高台上说书先生醒目一拍,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 说书起源于卫国,以往只是作为唱戏中途活跃气氛的调剂,那年卫国上空飞满了他的谣言,说书先生这一项最重要的推波助澜下,彻底把说书这个行当传向了四周十国,这里面最大的功劳当属珩靖靖背后的名苑楼,和幻聪砸金子下的书生。 茶香四溢,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讲边城将军一夜白头的故事。 说之前,茶馆里的掌柜认出了司徒苍羽,还特地上前问司徒苍羽介不介意,司徒苍羽告诉他不介意。 梁都城的说书先生和街头百姓一样含蓄又婉约,与其说是说书兜故事,不如是将司徒苍羽当年在卫都城的遭遇重新复述了一遍。 司徒苍羽像是听旁人的故事,总觉得讲得没卫都城的老茶馆讲的刁钻尽心,召唤一旁小厮拿来纸笔,写下自己给说书先生强化故事的建议。 珩靖靖倒听得仔细,当年那夜后,他托着半条命前往极寒,启鹤玉和珩旭也曾含糊提过那夜后司徒苍羽落了什么下场,只是再次见面时,还是被满头白发惋惜。 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每一句似乎都将他拉进了那间昏暗的地牢,他仿佛看到了满头乌丝逐渐变成白发的过程,是让人绝望痛心疾首的。 边城白发将军的故事完结,高台上又另起了一个新故事。 珩靖靖回头看着低头写编撰故事技巧的人,不自主的伸手去摸白发。 司徒苍羽熟悉了他这一习惯,只要两人在一起,珩靖靖手永远攥着他的头发,所以眼下他没抬头也没出声,仍旧仔细思考着如何提高说书先生瞎编故事的方法。 “我会那么多术法,没一样能把这白发给你换回来的。” 珩靖靖指腹摩挲着白色发梢,语气里满是遗憾。 “你努努力,说不定哪天真被你悟出来了。” 司徒苍羽顺着他的话接:“幸好不是一夜红发。” 本是随口一说,珩靖靖却真的开始琢磨,或许真有换发色的术法,回去得好好钻研试试。 司徒苍羽把自己的心得交给小厮,让他转交给说书先生,争取把梁国的说书发扬光大。 “你这些跟谁学的?” 珩靖靖好奇,他对编排故事还有心得。 “久病成医嘛,看多了自然明白这写好故事也是有路数的。” 司徒苍羽端起茶盏,挑眉一笑。 说话间,几位显贵走了进来,两人没带亲随,加上进来的人又都是司徒苍羽自小认识的显贵公子,自带着从小相识的情分,大摇大摆走进来打招呼。 这些人以往很少主动往司徒苍羽面前凑,因为司徒苍羽功勋傍身,浑身散发的气场让这些闲散公子感到压迫。 今日之所以专程来打招呼,就是想看看司徒苍羽身边多了什么人,毕竟敢跟在司徒苍羽身边又让司徒苍羽主动带出来的人,还是有一个,简直称得上梁都城的惊天大事。 几人刚打完招呼,珩靖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眼里透着居高临下的神情,似笑非笑开口:“你们好啊,我乃卫国三公子,专程陪苍羽回梁都城,就是怕他被你们这些其貌不扬的给盯上。” 几位公子瞠目结舌看着珩靖靖,有种被诽谤无处伸冤的错觉,个个都摆手解释,对司徒苍羽没半分歹念和宵小。 司徒苍羽心道:完了,不出一天,整个梁都城都知道他带回来了一位卫国悍夫。 珩靖靖也不为难几人,像是打发门口要饭的乞丐,伸手朝着几人扔下一袋金子,让他们滚。 梁国的显贵公子和其他异国公子不一样,被家里看得紧加上梁国【夙愿】加持,所以没几位真正有多少银子傍身。 故而,见到一袋金子时,眼睛都瞪大了。 没想到这小郎君还是个大富商,拿着金子迅速撤退。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时,人早就溜出茶馆了:“你给他们还不如给我。” 可惜,一袋金子就这样没了。 “将军爱财?” 珩靖靖莞尔道。 司徒苍羽这辈子好的东西,和过得最奢侈挥霍的日子都是在名苑楼时,银子对他来说永远不嫌多,比起给这些吃饱喝足的公子哥,还不如送给边城百姓改善伙食。 “你给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话。” 司徒苍羽提醒。 “谁要他们好话了。” 珩靖靖满不在乎答。 “那你给他们金子作甚,钱多烧得慌。” “我得让他们知道,即便你司徒苍羽不做梁国大将军,我这个卫国闲散公子也能养得起你。” 司徒苍羽心突然慢了一拍,完全理解他为何这样做。 “你等着,不出明天晚上,梁都城街巷全是夸你有钱。” “再有钱也抵不过梁帝,四周十国上位列前三的富豪都是梁国人。” 他话说得随意,司徒苍羽却谨慎多想了起来。 “你你不会是想打陛下的主意?” 司徒苍羽虽然觉着不可能,但任何事情放在珩靖靖身上似乎都有可能发生。 他低声警告道:“别乱来,羽姐可救过你的命,小延洲是你爱徒,你要是打了陛下主意,幻聪就得再奋斗几十年。” 第412章 你别惹它,脾气臭 果然,司徒苍羽从边城带回一位相貌俊秀小郎君的事情,第二日早朝当成大事议论纷纷。 他这次是带着探亲假回梁都城,所以梁帝免了他每日早朝,他自然不知早朝上发生了什么。 当传旨太监出现在公主府时,他还抱着珩靖靖暖暖地躺在被窝里。 传旨太监被领到他们住的院子后,等了好一会儿,司徒苍羽才开门出来接旨。 老太监见他一人,提醒道:“将军,陛下是让你和那位小郎君一道皆旨。”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算彻底醒了过来,怔愣片刻:“陛下怎么知道?” “哎哟喂,我的上御将军呐,你是不知道,今早朝中言官全是弹劾你带回卫国小郎君,不遵国训,私通滥交、败坏国威。” “?” 司徒苍羽脑子里回想着老太监的话,咂摸这些言官是不是都疯了。 老太监见他不为所动,手里的圣旨实在烫手,于是又提醒:“上御将军,咱们先把那位小郎君请出来皆旨。” 司徒苍羽朝身后房间看了一眼说:“直接宣旨,他还没醒。” 老太监知道这是位得罪不起的主,便不再强求,三两下宣读完圣旨,算是完事儿。 司徒苍羽一直不在意他在梁帝和朝堂官吏怎样评价他,但牵扯到珩靖靖多少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于是问正准备走的老太监:“皇帝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无需担忧,那些个言官向来都是咄咄逼人,陛下没打算要如何,只是想要小郎君入宫见上一见。” 老太监说完,朝司徒苍羽身后看了一眼。 司徒苍羽抬手将所有随从都打发了出去。 老太监上前两步,离司徒苍羽更近一步的距离,低声道:“将军的亲事一直不顺遂,梁都城这些个胆小的都不敢宵小,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上奏说是要给将军与奢比国公主保媒。” 老太监说了两件事,都没说陛下什么态度,司徒苍羽心里明白,陛下要见过珩靖靖才会下决定。 “多谢公公。” “将军大人客气。”老太监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太子殿下来信说是小郡主患了重病,需要回都城调养,陛下准了。” 司徒苍羽手里握着圣旨,低头想着到底要不要带珩靖靖入宫。 “呼——” 一道白衣从窗外而入,稳稳当当落到床沿边。 雪鹰?白色羽毛,灰白相间羽翅。 司徒苍羽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只鹰。 珩靖靖醒了,睡眼惺忪撩开薄被下床,光着的脚差点踩到雪鹰。 他仿佛没看到雪鹰一样,揉了揉眼问:“什么圣旨?” 司徒苍羽目光还停留在呆萌的雪鹰被他主人嫌弃的视线里:“这小家伙看起来好可爱啊。” 不由自主想伸手摸一摸。 雪鹰的反应比他快,窜的一下躲开,司徒苍羽确定自己从它眼里看到了戾色和嫌弃,只是再一看,雪鹰依旧一副呆萌模样。 “它刚刚好像朝我翻了白眼。” 司徒苍羽控诉。 珩靖靖拿过他手里的圣旨打开说道:“你别惹它,脾气臭。” 司徒苍羽看着那张无辜呆萌模样,又陷入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梁帝有意思,还没搞清楚我是谁,就邀我入宫。” 珩靖靖看完圣旨轻哼一声:“不知梁国宫中的厨子手艺如何?” 司徒苍羽从逗雪鹰的心思中抽了出来:“你打算去?” “你都接旨了,难道想抗旨。” “你不想去就不去,就算抗旨也不会怎样。” 珩靖靖起身挑了件淡蓝宽袖长袍,让本就雪白如玉的肤色显得更加白润细腻,宛如羊脂白玉雕琢而出的画中公子。 “去,我想尝尝御膳。” 他说话间,伸起手臂肘,雪鹰呼的一下落到他手臂上。 司徒苍羽凑上前去摸,“啪——”的一下,被雪鹰羽翅扇开。 “嚯,脾气真不小哈。” 珩靖靖朝着浴房去洗漱,司徒苍羽也跟着过去,靠在门柱上说:“你赢了,太子真会赶回来给我过贺寿。” 雪鹰在珩靖靖洗漱时,就乖乖蹲在一旁看着自己主子。 司徒苍羽只要伸手过去,保准会被羽翅狠绝打开,几次逗弄下,司徒苍羽觉着这家伙实在是一点都不可爱。 洗漱完毕后,饭菜已备好。 珩靖靖撩袍坐下时,雪鹰就自动圈在他大腿上,温顺得活像只家养狸猫。 “你是怎么知道太子一定会回梁都城?” 司徒苍羽继续问心中疑惑。 “其实也不难猜,小郡主在雪国的遭遇你是知情人之一,他那么在乎自己名誉,自然会想法设法去掉你这个雷。” 珩靖靖喝了小口米粥,又说:“边城是你的地盘,他自然不会冒险,但梁都城可不是。” “在梁都城他虽不能直接要了你的命,但想必也不会给让你痛快回边城。”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可不嘛,第一份痛快已经在陛下龙案前了。” “?” 珩靖靖歪头看着他。 司徒苍羽如实说道:“刚刚传旨的公公说,太子上奏要替我和奢比国公主保媒。” 话音刚过,珩靖靖重新低头喝米粥。 司徒苍羽见他不答话,以为是生气了,开始表忠心:“他想得美,就算赐天外仙女我也不会答应。” 珩靖靖喝了几口米粥后,缓缓抬头:“所以梁帝想见我,要么是想用皇帝威严吓退我,要么就是想验证你是否真心。” 司徒苍羽点点头,叹了口气:“我这个皇帝舅舅,这辈子都活在矛盾中。” “哦?怎么说。” “他年轻时与卫国太上皇要好,既想要像对方那样做个阔达君王,又做不到对方那样释权。他既希望我能完成梁国历代夙愿,又担心我功高震主挡了太子殿下的道,既希望普天之下没有饥荒恶疾,又不能完全做到爱名如子。” 这些年的成长和历练,让司徒苍羽知道,在伟大的夙愿也要靠执政者无可撼动的决心才能领着所有人一道前行,这一点上,梁帝做不到,梁国太子依旧做不到,珩靖靖对梁国皇帝和朝堂的断言依旧如磐石。 “其实梁国先祖初心是慈悲又宏大的,梁国开国前几代君王都不称得上你口中的执政者。” 珩靖靖轻声道:“上古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朝代更迭的君王,都是命数罢了。” “梁国没有大统的天命,这就是命数。” 司徒苍羽颔首,现在他不想去想别的只在乎眼下,拉回思绪问:“那你打算怎样面对梁国皇帝?” 第413章 让小苍羽与蜀国公主、韩国公主联姻 珩靖靖一袭湛蓝宽袖轻纱长袍,上好的羊脂琥珀腰带作配,整个人自带一股脱俗凡尘意味,看得长公主府中随从一愣一愣。 司徒苍羽把那把珠光宝玉短匕挂在他腰间时,珩靖靖问他:“能带进去?” 司徒苍羽不说话,只是朝着他笑了笑。 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外,两人一道出公主府时,司徒苍羽察觉不远处有异样。 司徒苍羽朝那方看了一眼,对着珩靖靖说:“你同我过去一下。” 傍晚时分,两层楼的茶楼客人并不多,司徒苍羽带着珩靖靖直奔茶楼二楼包间。 刚走到门口,门便从里面打开。 司徒苍羽拉着珩靖靖跨门而进后,小厮唤了声小主子后立马闭门退出房间。 房间茶座前席地而坐着三人,同时看向两人,目光直白的又同时落到两人牵着的手上。 珩靖靖历来一副冷清面容,即便被这样直白的盯着看,他也没感觉任何不适。 反倒一旁司徒苍羽露出略显尴尬地笑意,带着人上前。 先拱手行礼一一对着珩靖靖介绍:“这位是我二叔司徒铭睿、三叔司徒铭逸,四叔司徒铭皓。” 又准备介绍珩靖靖时,突然顿了一下:“这是这是卫国三三公子。” 没提前编好姓氏名谁,太大意了。 司徒苍羽介绍得磕磕巴巴,珩靖靖却一脸淡然开口:“在下立青,见过二叔父、三叔父、四叔父。” 此话一出,房中四人神情相互来回对视,一时哑然。 司徒铭睿先反应过来,忙朝着两人招手,笑盈盈道:“来,先坐下。” 坐下后,一旁小厮给两人斟茶。 目光停留在珩靖靖脸上,微微点头,露出一脸满意神情。 司徒铭皓则朝发愣的司徒苍羽打了个响指,促狭道:“小子,傻愣什么呢?” 司徒苍羽没料到几位叔父前来,更没料到珩靖靖张口就来的改口称呼。 “没,叔父们不该来的。” 司徒苍羽极力撇清和司徒氏族联系,就是怕有朝一日祸起萧墙。 “你个不孝子,不归宗族也不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头子,怎得是怕我们沾了你大将军的光。” 司徒铭逸不悦开口教训。话虽难听,但司徒苍羽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 “我们今日来主要是听到一些传言,不放心。”司徒铭睿把昨日街巷谣传,和今日早朝上的情况全说了一遍。 “本来我们没打算来,可听到陛下召你两入宫,还是趁入宫前来嘱咐你们几句。” 司徒铭逸话是对着两人说的,目光却留在珩靖靖身上。 这位小郎君,不错,勉强配得上我家小子。 “朝中见你执掌边城多年,眼红想夺你兵权的一直找不到时机,这次你带这位小郎君来梁都城,恰好给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机会。”司徒铭睿抿了口茶,沉声道:“太子殿下收复了西南,他这次主动给你保媒,就是动了要找你麻烦的心思。” 他看着珩靖靖又说:“我这个侄子,我是了解的,若非真心相待之人他是不会大摇大摆带入梁都城,你怎样待他且得看往后日子,但今日入宫,你需得帮他,助他。” 说完,司徒铭皓补充道:“若今日这小子能全身而退,你就是我司徒氏族恩人。” 司徒苍羽心道,不就是入宫见一面,怎得被三位叔父说得上刑场般:“叔父们放心,不至于的。” 珩靖靖察觉不对,便问道:“是有什么比太子保媒更重要的事情?” 司徒铭逸眼神闪出一丝欣慰,又转而为叹:“他今日入宫,陛下是奔着赐婚去的。” 他顿了一下,面露难色:“而且是两位。” 珩靖靖不解问道:“三叔父,据我所知,如今梁都城没哪家权贵世豪愿意与苍羽接亲,怎会一下子敲定了人选,还是两位?” 司徒铭逸对这位张口闭口叫自己叔父的小郎君甚是喜欢,解释道:“朝中有人作祟,让小苍羽与蜀国公主、韩国公主联姻,而且两位公主秘密已经到了梁都城,太子殿下保媒只是个幌子。” “什么?这事儿为何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司徒苍羽鲤鱼打挺起身,大声喊道。 “这事儿做得太隐蔽了,推测应该是你伐雪时有人谋划了这件事,并且得到陛下的默许。” 司徒铭睿摆手示意他坐下。 “既然如此隐蔽,几位叔父又是如何知晓?” 珩靖靖总是能迅速找到关键点问。 三人同时一愣,又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都不说话。 这样的默契和这样怪异的行为,珩靖靖瞬间明白:“既然如此,三位叔父更不应该冒险见苍羽。” 司徒苍羽附和道:“叔父们确实不该来,若今日在陛下面前显得有备而来,陛下肯定生疑,事后无论结果如何,陛下肯定会将其中一笔账算到叔父们头上” “我们有我们该担的责,你别多管。” 司徒铭睿打断他的话,又看向珩靖靖:“今日一见小郎君,老夫断定小郎君绝非池中物,你既叫我一声叔父,看得出是对我家小苍羽动了真心思。” “他与卫国接亲,又或许与蜀、韩两国接亲。其中意图都只有一个,是有人想拿走他手中兵权。我司徒氏族虽不是贪恋权柄之辈,但小苍羽手中兵权即便是交也不是现在。” “所以,这次你们二人入宫与陛下博弈,往小的说是争你二人情谊,往大的说是博梁国江山社稷不受奸人害害。” 话音落,三人起身,朝珩靖靖施礼后重新坐下。 珩靖靖没推托,因为他明白这是三位老梁人对梁国的。 司徒苍羽还没从气恼中缓过来,不悦道:“不如让我把四周十国上的公主、太子都娶进梁国,皆是天下归梁,皆大欢喜。” “又说胡话。” 司徒铭皓朝他扔了一粒花生米,又对着珩靖靖说:“立青啊,等会儿入宫你多看着他。” 他的一声立青,让珩靖靖和司徒苍羽瞬间都愣住了,随即,司徒苍羽拍腿大笑起来。 这个称呼,实在是过于新奇。 他这种随意张扬的性情,从小被几位长辈看在眼里,以前倒觉得随性率真。 眼下,看着端庄静坐儒雅的珩靖靖,再看看笑嘚仰天叹地的司徒苍羽,三位叔父顿感颜面扫地。 珩靖靖勾唇扮乖,说:“三位叔父无需担忧,即便梁帝想让苍羽娶,也得看卫国朝堂愿不愿意。” 第414章 比我想象中还有种,好喜欢! 三人相互对眼,满眼疑惑。 司徒铭睿:“此话怎讲?” “二叔父可还记得,苍羽可是卫国百里红妆娶过去的。” 珩靖靖看了一眼司徒苍羽,莞尔继续:“如今卫国国力仅次于梁国,即便梁帝一意孤行赐婚,卫国朝堂看来是苍羽鸾胶再续,伤了卫国颜面,必定会向梁帝讨要说法。” “话虽如此,但当初小苍羽和那靖北候也不过是一场两国博弈下的局面,双方没感情,更何况那靖北候去世多年,卫国对小苍羽的态度也只是在这次伐雪之战中,稍稍有所缓和而已。” 司徒铭逸边推敲边说:“卫国朝堂不会为了旧日一段孽缘与梁、蜀、韩三国为敌。” “事在人为嘛,三叔父也无需考虑过细。” 珩靖靖轻声道:“万物皆在瞬息间,越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如万物皆有可能。” 三人连连点头,这位小郎君真是越看越喜欢。 有了珩靖靖的定心丸,他们没在茶楼待个太久,临走前三人一再嘱咐珩靖靖多看着点司徒苍羽。 一旁全程无参与感的人,仿佛才认识自家叔父。 “看,你要是生在梁都城,保准我这些叔父从小拿你跟我做比较。” 司徒苍羽嘟囔道。 珩靖靖把手上的一盒茶点交给他,扬眉一笑:“你叔父们都不好奇我,看来是很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司徒苍羽莫名被夸,接过茶点,一脸自信:“那时,我从小挨打,都是祖父和叔父们护着我。” 说完,他看向珩靖靖,声音低了些:“回边城前,你陪我去看看祖父。” 珩靖靖伸手握住他手心:“好。” 上了马车后,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手里拿着一盒点心。 “带这个,是怕在宫里吃不饱?” 珩靖靖故作高深:“是也非也!” 马车是宫里安排的,若再提及茶楼的事,实在不妥当。 于是珩靖靖眨了眨一双含情秋水眸,突然变了调子:“将军啊,我好怕,你快抱抱我——” 司徒苍羽顺势搂着他,轻咳两声,一副色令智昏模样高声道:“我的小心肝儿,别怕,来让给本将香一口。” 马车外,两位驾马车的太监,听得面红耳赤。 下车时,司徒苍羽愣是被珩靖靖按在马车上,乱来一通后,才边整理凌乱的衣袍边下车。 【梁国皇宫】 这边太监领着两人朝宫宴厅走。 另一边梁帝就收到了两人出发前去了茶楼,又在马车内的孟浪行径。 梁帝眸色一沉:“朕倒要看看,是生了一副怎样的相貌,能把一位克己复礼的将军勾成这般恣意妄为。” 一旁老太监:“陛下,司徒将军在边城都是一手遮天,早就恣意妄为惯了,和男子在马车内行苟且,就是藐视皇权天威。” 闻言,梁帝眼神越发阴沉:“朕准了他十年之约,难道还不够嘛。” “陛下,现在的边城百姓只知上御将军不知梁帝,再过十年,奴才都担心边城独立为国了。” 梁帝手里的折子被捏出一道痕,冷声问:“准备好吗?” “回陛下,都妥了。” 梁帝起身,眼里划过一丝异样:“走,赴宴。” 司徒苍羽和珩靖靖入座后发现,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几位阁老和都察院的朝官。 按照礼志,宫中夜宴非重大节日,非皇族贵亲,普通朝官无需做陪,几位阁老都是沾染皇族自然算不上普通朝官,但都察院各个都是寒门出生,出现在夜宴中,实在是非比寻常。 司徒苍羽把这件事告诉了珩靖靖,戏谑道:“那帮人估计就是来和我吵架的。” “你这个皇帝舅舅,真是心比女人细。” “且多变。” 司徒苍羽调皮补充,有珩靖靖坐镇,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面临什么处境。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引来其他人侧目和面露不悦。 这些在珩靖靖眼里基本化为零,一会儿搂着司徒苍羽胳膊,一会儿趴在他肩上,什么让人恶心他来什么。 片刻后,殿外响起:“陛下驾到——” 所有人跪地参拜,唯有珩靖靖站如一棵松,一脸冷清看着梁帝坐在龙椅上。 “大胆狂徒,见到陛下还不快快跪地参拜。” 老太监大声叱喝。 司徒苍羽心道:比我想象中还有种,好喜欢! 梁帝一副和蔼面相:“诸位爱卿平身,今日给爱侄庆功,无需多礼。” 等朝官起身坐下后,他才看向珩靖靖。 珩靖靖一脸淡漠冷清拱手行礼,然后撩袍坐在司徒苍羽旁边。 这一幕,不仅震惊了梁帝,也彻底激怒了尊卑有序的都察院朝官。 “哪来的野蛮村夫,竟敢藐视天威,对陛下大不敬。” 一位都察院朝官开口斥责:“来人,将这个野蛮之人拖下去杖毙。” 珩靖靖单手托着腮,像是在想什么,他甚至都没看对方一眼。 梁帝对这一幕感到意外。 不辩解,不理会。 他仔细打量珩靖靖,姿态松散、肤白如雪,面容犹如精雕细琢的冰山美人,气韵冷清又孤傲矜贵,是个不寻常的公子。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司徒苍羽。 简直没眼看,堂堂梁国大将军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双眼痴汉的盯着身边人。 都察院的朝官纷纷起身先是弹劾珩靖靖藐视天威,又接着弹劾司徒苍羽助纣为虐,甚至用上了祸乱朝纲,祸乱梁国的大罪。 然而,罪孽滔天的两人,依旧旁若无人暗送秋波。 片刻后,梁帝挥袍摆手,宴厅瞬间静了下来。 须臾,司徒苍羽和珩靖靖眼神双双看向高坐的梁帝。 梁帝面露慈祥,看着珩靖靖说道:“这位小公子,能否介绍一下自己,朕第一次见你,很是喜欢。” 第415章 怎么不见那两位异国公主? 对宴厅里的朝官来说,梁帝不仅没下令治罪,还慈眉善目给足对方面子,简直是仁慈化身。 朝官纷纷看向珩靖靖的下一步动作。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珩靖靖没起身回话,更没行叩拜之礼。 依旧随意端坐在司徒苍羽旁边,朝梁帝微微点头,然后淡然开口:“世间谣传陛下你宽仁大度,胸襟容纳百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句话堵住梁帝的口,在座的都察院官吏却不乐意。 正准备群起而攻之时,梁帝面带笑意道:“小公子可知,对朕失礼可论罪处理。” “我何罪之有?” “何罪?你个大胆狂徒,见我朝陛下不行叩拜之礼其为一罪,陛下问话,你顾左右而言它其为二罪。” 都察院主官疾言厉色道。 他说这番话时,珩靖靖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淡然看着高位上的梁帝。 梁国是以礼教兴邦,天子龙颜不可直视,是历来规矩。 朝官都习惯避开梁帝的目光,唯有珩靖靖坦诚直白与梁帝对视,这让梁帝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惊讶。 “我在卫国时,见到当今卫帝也不曾行叩拜之礼,太上皇也从不曾让我对他行叩拜君王之礼,故而从小未曾有人教如何给君王下跪。” 珩靖靖嘴角微微带笑,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说完后还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司徒苍羽拿不准他想干嘛,也没打算阻止,而是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看着。 短短一句话道出了这位小公子非寻常人也,朝官再次鸦雀无声。 “小公子和卫国太上皇是什么关系?” 梁帝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太上皇是我父皇,卫国当朝皇帝是我兄长。” 此话一出,不仅梁帝和朝官哑然,就连隔岸观火的司徒苍羽都有些不淡定了,低声道:“瞎编有个度,这话也太假了。” 梁帝正襟危坐看了一会儿珩靖靖:“卫国太上皇有九位皇子,你是其中哪位皇子?” “陛下,你错了。” “朕哪儿错了。” 珩靖靖含笑道:“我父皇一共有十位皇子,其中九位养在卫国,而这剩下一位养在别处。” 完了,越编越离谱。 司徒苍羽开始在脑子里想法子,争取把错得离谱的谎话扼杀掉。 “朕与卫国太上皇曾是好友,怎没听他提起过,有你这样一位皇子?” 梁帝语气里带有笃定。 珩靖靖嫣然一笑,从宽袖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朝一旁太监丢过去,语气里透着洒脱:“这是父皇亲赐的金镶白玉碟,整个卫国只有两枚,一枚在当今卫帝身上,这是另一枚。” 太监慌忙接住,又双手呈递到梁帝面前。 司徒苍羽没想到,他还准备了小道具,低声说:“这明明就是启鹤玉赐给小延洲的玉碟。” 珩靖靖冲他微笑,手轻轻握着他手腕,眼里满是得意。 梁帝拿着那玉碟仔细看了看,抬眸看向珩靖靖的眼神多了几丝和善:“没错,这确实是卫国太上皇亲手所刻,没想到这另一枚居然在你身上。” “我从小在海域外长大,又爱四处游历,四周十国不知我乃属正常。” 珩靖靖一副原谅一众朝官的做派。 梁帝让太监把玉碟送还给他,含笑说道:“不知十皇子”刚开口觉得这个称呼不妥,便改口:“十王爷,怎会与苍羽结识?” “江湖上都称我一声立青君。” 珩靖靖朝梁帝微微拱手。 十王爷没人知道,立青君的名号早就传遍四周十国所有官场,哪怕在清廉的官吏,都听闻过天下第一楼名苑楼的阁主立青君。 名苑楼在最鼎盛时,不仅让相隔千里的异国官吏乔装入卫,只为在名苑楼住上一晚,更是以去过名苑楼为荣,成为同僚间谈资。 只是没想到,天下第一妓馆是卫国皇子开设的,难怪在卫国独大多年。 “这么说来,立青君与我朝上御将军结识多年?” 梁帝对司徒苍羽换了称呼,明显有其他考量,珩靖靖如何作答,直接能抓住司徒苍羽是否很早就存在私通外邦之罪。 珩靖靖冷笑一声:“陛下是想问苍羽是否通敌叛国吗?” 过于直白的话,问得梁帝一愣。 在座的朝官虽对司徒苍羽有所戒备,但通敌叛国一旦从某位朝官嘴里说出来,必定会传入梁国百姓口中,势必会招来百姓唾骂,而朝官和当朝皇帝一样,都是极其爱惜声望的。 “立青君多虑了,朕只是好奇,你二人是如何结识的,上御将军是梁国头等功勋之将,朕自然对他万分相信。” “哦~” 珩靖靖轻飘飘吐出一个字,然后一只手搭在司徒苍羽肩上,看上去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对方身上,语气带着几分高傲:“也没多久,当年他和靖北候成亲时,我瞧见一眼,很是喜欢,于是就瞒着身份缠着他呗。” 说话间,他一双秋水眸含情看着身边人,埋怨道:“只可惜他一直不搭理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他下了蒙汗药,生米做成熟饭才勉强依了我。” “陛下要是治他通敌罪就赶紧治,我卫国正好缺位大将军。” 珩靖靖话说得娇声又无礼,却也是实话,要名正言顺削掉司徒苍羽的兵权,通敌叛国这一项,就会引起其他异国君王多疑,况且如今的梁国还不能没有司徒苍羽。 “立青君说笑了,朕今日招你二人前来,是听了一些传言。” 珩靖靖装作不知,重复道:“传言?” “没错,现在梁都城街头巷尾都在传上御将军身边多了位,随手执金子的富贵公子。” 梁帝听了一下,沉声道:“上御将军是我梁国第一将军,所言所行都关乎梁国朝堂官僚。” “立青君不是我梁国人,朕无权干涉你的言行,但既然你与上御将军相识,还望多为他考虑一二。” 话音刚落,不等珩靖靖反驳,便提高音量道:“摆延。” 这里的摆宴并不是宫宴菜肴,而是乐师上场,奏乐添舞。 珩靖靖冷笑一下,对着司徒苍羽说:“你这个皇帝舅舅,明摆着是说我把你给带坏了,现在他要拨乱反正。”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高坐的梁帝,又转头看向珩靖靖:“怎么不见那两位异国公主?” “怎得?这就惦记上了?” 珩靖靖伸手摸到他大腿上,用力一掐,司徒苍羽差点露馅。 第416章 跟我抢男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宫宴上,乐师演奏着梁国传统乐调,舞姬跳着梁国传统舞蹈。 一曲终毕,舞姬退场,又交叠着上来另一批舞姬,白纱漫舞充满异国风情。 司徒苍羽好歹也是在第一楼当过玄女花魁,看了几眼舞姬舞姿,便对低头对珩靖靖点评:“和名苑楼舞姬差点儿。” 珩靖靖拿着筷子吃东西,闻言抬眸看了看,又把目光移向梁帝。 奇怪,梁帝的视线有些怪异。 舞姬跳到一半时,乐师伴奏的曲子突然一变,柔和的曲调换成了缠绵又节奏快的调子,两位蒙着面纱穿着锦绣罗群的女子,被一众白纱舞姬簇拥而来。 虽遮着容貌,但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曼妙身姿,一眼便能瞧出与旁的舞姬不同。 珩靖靖明白过来什么原因,单手托起酒盏摇曳,一派商风月的贵公子模样。 司徒苍羽对这些舞姬毫无兴致,除了舞曲开始时多看了两眼外,这会儿脑子完全游离在外。 其中寻找梁帝身边哪些是叔父们的人就占了一半脑子,剩下的一半,还在想珩靖靖说得晃要怎么圆回去。 操心的事情实在多,多到有人执酒杯喂他喝酒,都没反应过来是谁。 等到两三杯酒下肚后,旁边猛然靠多了两位女子,他才幡然清醒。 不等他向珩靖靖解释,就听到高位上的人,开怀大笑道:“朕这个好外甥,从小就是克己复礼,虽然木楞些,但有佳人作陪时总能给朕惊喜。” “诸位爱卿可有看见,两杯佳酿可是一口都不带犹豫的。” 梁帝话音刚落,宴上响起阵阵称赞声。 将军配贵胄、英雄揽佳人好事成双。 司徒苍羽无比后悔方才观察宴厅中亲卫、太监和宫女太投入了。 看着左边坐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珩靖靖,右边坐着两位衣裙单薄的蒙面舞姬,再看看坐在高位上龙颜大悦的梁帝,一时间竟不知先对谁开口。 “上御将军,这两位美姬可还喜欢?” 不等司徒苍羽答话,梁帝紧接着补了一句:“不许假意推辞,朕和诸位爱卿可看的真真切切,美姬人手一杯的佳酿你可都一饮而尽了。” 呵,你都替我答了,我还能说什么。 司徒苍羽起身行礼,准备回绝的词到了嘴边,却被梁帝大手一挥打断:“两位佳丽,我朝第一将军,朕的亲外甥,可还满意?” 司徒苍羽眼睁睁看着两位蒙面舞姬起身,走到宴厅正中央,恭敬跪地后取下面纱,露出非比寻常的气韵。 完他娘的蛋,这是哪门子舞姬,分明是 “多谢陛下成全。” 异口同声答话。 话音落,似乎预示着一锤子买卖结束了,梁帝当场下旨:“拟旨,蜀国长公主冰雪聪明才貌双全,韩国六公主灵动讨喜,乖巧温顺——” “陛下,万万不可。” 司徒苍羽大步走到厅中,撩袍跪地。 梁帝对他这一动作并未感到意外,而是对着两位公主说道:“你二人有何看法?” “回陛下,梁国有女子抛绣球选夫习俗,在我蜀国挑杯择夫也是旧俗,上御将军喝了我的杯中酒,犹如接了女子绣球。” 蜀国公主刚说完,一旁韩国公主立马附和:“韩国虽远在极东,但也有担酒喂夫的习俗,今日殿中陛下准我们二人自行选择是否嫁给上御将军,我二人都是愿意的,上御将军既饮了我二人的美酒必定也是心甘情愿的。” 什么时候最南边和最东边国家的俗约成了一样,司徒苍羽心道骗我多读几年圣贤书,不对,圣贤书上不教这些。 【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仙人跳!!!】 三观有些炸,什么时候起,梁国朝堂开始走江湖路线了。 司徒苍羽见梁帝没有要松口的意味,便朝座位上的珩靖靖使眼色。 珩靖靖双眸闪着看热闹的神情,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明明在叔父们面前信誓旦旦答应的,这会儿怎么出尔反尔了——】 【唉,靠不住,谁他娘的都靠不住!】 司徒苍羽正准备强行拦下旨意,倏地,听到旁边传来冷清又随意的腔调:“苍羽不能娶。” “立青君,看在卫国太上皇的面儿上,朕一再纵容你数次无礼。”梁帝声音透着一股帝王般的君临天下之态:“如今还想插手我朝将军婚事,即便你是卫国皇子在梁国你的手伸得过长了。” 语气没了之前的虚假笑意,全彰显着天子威严不可撼动的冷漠。 此话一出,宴厅中鸦雀无声,都知道天子动怒了,端坐的朝臣纷纷匍匐跪地,请求天子息怒。 珩靖靖依旧盘腿散漫坐在位置上,像是完全没受到天子之怒的影响。 他身子微微朝着高坐的梁帝,一双秋水眸泛起一层寒意,同样冷声道:“四年前苍羽和我朝靖北候是拜了天地入过洞房的,即便陛下如今让他娶女子,也能有个先来后到。” “什么拜天地,明明就是靖北候用了下作手段迫使将军大人。” 一位搁到拍案而起大声叱喝:“再则那靖北侯都死了四年,怎得还想让我朝将军替他守一辈子贞洁。” “阁老,都是男子,贞洁这玩儿谁惯得住。” 珩靖靖语气轻佻,带着一丝玩味:“苍羽私底下和我日日睡在一张榻上,哪儿还有什么贞操啊!” 此话一出,羞得在场人纷纷垂下头。 从未见过这般不知廉耻之辈! 梁帝本以为对方是皇子,不会做出过分行径,所以才大胆当众给司徒苍羽下旨赐婚。 心照不宣的东西,突然公开挑明了,即便是位普通女子也难以接受未来夫婿—— 两位公主虽说都是带着和亲重任而来,但眼下心底一万个不愿意。 “放肆!” 梁帝呵斥。 “陛下,我从小就这般放肆。” 珩靖靖起身,将手中酒杯随手丢在酒案上,打翻了没喝完的半壶美酒。 他目光疏离又矜贵的看着梁帝,缓缓走到韩国公主面前,两根手指抬起对方下巴,表情带着几分轻佻,语气里透着一副纨绔:“跟我抢男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417章 皇帝哥哥喜欢成人之美 【梁国皇宫】 一张接近妖孽的面容,用冷如寒冰的调子发出警告,小小的韩国公主吓得慌乱闭上双眼。 珩靖靖见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便松开了手,挪了步子走到蜀国公主面前。 蜀国来得是位长公主,气韵和神态都比韩国公主稳扎很多,面对珩靖靖如寒冰的眸子,妥帖的对视一笑。 “长公主蕙质兰心啊,若是男儿身,蜀国现在的皇位那还有你那位皇弟什么事。” 珩靖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他故意放慢眼神,朝着蜀国公主上下打量,处处透着轻蔑意味。 最后一把抓住蜀国公主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两人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看去就像是在交头接耳。 珩靖靖的确也在交头接耳,他凑在蜀国公主耳边低声道:“你来梁国,余清河知道吗?” 话音落,他松开手。 霎时,稳扎的蜀国公主无比震惊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宽袖一挥,潇洒的转身看向梁帝,同时一只雪鹰如闪电一般,落到他肩上:“陛下,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若不然,今日谁也别想朝苍羽屋里塞人。” 说话间,雪鹰顺势躺在手臂被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抚摸着雪鹰羽翅,缓缓踱步:“我朝珩旭将军正在攻打极东小国,韩国公主今日要赶应下这门婚事,明日就能收到韩国灭国的消息。” 他语气里透着绝对的自信和冷漠:“我和司徒苍羽日日躺在一张床上,虽说起初是我逼迫他的,可这床笫之欢干多了,趣味也就来了,如今我两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是分不开的。” 最后几个字转了几个调子,听得在场人浑身不舒服。 司徒苍羽低着头,咬紧牙关深怕自己不小心笑了出来,坏了珩靖靖演戏好时机。 “陛下想必知道,我那皇帝哥哥不比我父皇,他可是位好战的主儿。” 话音刚落,怀中的雪鹰呼的一下飞了出去。 等梁帝反应过来要拦截时,只听到御林军回禀:“数百支弓箭齐齐拦截,也还是让雪鹰飞走了。” “你是让雪鹰送信给卫帝?” 梁帝眼里透着怒火。 珩靖靖则轻飘飘勾唇一笑:“对啊,我都说了我那皇帝哥哥是位好战的主儿,眼下正是好时机。” “什么好时机?” 一位阁老开口。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眼下苍羽将军不在边城坐镇,与之相隔百里的卫国当然好时机了。” 珩靖靖冲着阁老轻佻一笑,阁老气愤得纷纷低头。 “边城驻守着数万铁骑和梁兵精锐,卫国几代君王不曾伐战,光靠启鹤玉好战有什么用,没有雄兵依旧是赤手空拳。” 珩靖靖仰天轻狂大笑,朝着梁帝走近了几步:“陛下,别活在自己世界里了,睁开眼看看外面。” 顿了顿:“告诉你一个秘密,北疆部落首领萧莜牧,曾是靖北侯一手调教出来的良才。” “我那皇帝哥哥登基后,便开始扩充兵力,我卫国如今数万计的铁骑,你知道是什么马吗?” 珩靖靖轻笑几声:“全是马中翘楚,一抵十的西极马,边城铁骑在厉害,能比得上西极马吗?” 此话一出,几位阁老脸色一片阴沉,方才火力全开的都察院众官吏纷纷面露惊恐。 整个中土之地的烈国,都知道西极马的战力和耐力,哪怕是寻常小兵被百人围攻,只要身边有一批西极马助力也能突破重围,这些年列国纷纷派人前往北疆,都希望能购买西极马,却从未有人能得手过。 如今听到卫国战马均为西极马,梁帝心中顿感阵阵危机。 他盯着珩靖靖看了一会儿,最后把目光转向一直跪地的司徒苍羽,温声道:“你先起来。” 这老头子,果真是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 “所以,阻止朕给苍羽赐婚,只是卫帝征战的一个幌子?” 梁帝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想。 珩靖靖缓步走到酒案前,重新坐下,扶起酒杯给自己添酒:“不,只要你不逼苍羽将军娶,卫国便不会出兵。” “启鹤玉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梁帝不敢置信,堂堂一介天子能这般儿戏。 “皇帝哥哥喜欢成人之美。”珩靖靖一脸春心荡漾的盯着司徒苍羽:“靖北候的就是我的,只要我待在苍羽身边,皇帝哥哥是不会破坏姻缘的。” 骚的在场官吏恼羞成怒,珩靖靖一脸自得的独酌。 梁帝明白,眼下拿这位卫国皇子没辙。 若真开战西极马能踏平边城,说不定还能直奔梁都城,无论是担忧梁国百姓还是看在卫国太上皇份上,他都没法去冒这个险。 此刻,响起一个柔弱的声音:“能能放过韩国吗?” 这是韩国六公主的声音。 珩靖靖像极了十足的坏蛋,手里摇晃着酒杯:“你猜。” 单单两个字,韩国公主却吓得不轻,不管不顾跪到珩靖靖面前:“只要卫国放过韩国,这辈子我都离上御将军远远地。” 她来梁国联姻,也是为了能得到卫国助力,只是刚听那句韩国灭国,一下子任何攀附助力的心思都没了,国要是没了,嫁个司徒苍羽又有什么用。 珩靖靖放下酒杯顺手抽出腰间那把宝石短匕,另一只手肘杵在酒案上,单手托腮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 “砰——”一声,短匕刀鞘碰倒一旁瓷碟,散出一片片瓷片在六公主面前。 “你不是会说嘛,割了舌头,我绕过韩国。” 珩靖靖轻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韩国公主怔怔看着她,豆粒大的泪珠不断往下滚,最后伸手捡起地上碎裂瓷片,双眼一闭往自己舌头上扎。 “啪嗒——”一声瓷片被打落在地,司徒苍羽一把将她拉起身,又对着珩靖靖说:“别为难一个姑娘。” 珩靖靖耸耸肩,调戏道:“真是心慈的小宝贝儿。” 说完朝司徒苍羽嘟了嘟嘴。 诸位官吏受不了这妖艳贱货,高坐的梁帝更受不了,没想到苦心搭的台,就被这样一位没皮没脸的给搅乱了。 “苍羽,你怎么想的。” 司徒苍羽转身重新撩袍跪地,恭敬答:“回陛下,我虽与靖北候拜过天地,却为行夫夫之实。” 说完这一句,不禁在心里给自己鼓掌,果然跟什么人混久了,就会染些什么毛病。 “我与立青君,虽说是他强行与我,但久而久之,我与他的确有了情谊,他向我父母奉了茶改了口,父母亲也认了这门亲。” “什么?已经奉茶改口了。” 梁帝明显感到震惊,本想接着皇妹两夫妇去了郊外,趁机定下旨意,没料到还有这回事儿。 “母亲很喜欢立青君,他在卫国没任何实权和官阶,对梁国或对边城都无半点危险,所以父母亲都准了。” 司徒苍羽依旧睁眼说着瞎话。 珩靖靖十分懂得气人,起身朝着梁帝拱手行礼:“见过皇帝舅舅。” 梁帝差点七窍生烟。 第418章 你把余清河搬了出来? 这次宫宴,对司徒苍羽和珩靖靖二人来说,简直可以用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形容。 唯独空腹喝了烈酒,胃烧得慌,好在回府路上还能有盒点心垫肚子。 回来时,司徒苍羽谢绝了宫中马车相送,两人捧着一盒点心,边吃着边往公主府走。 “方才见蜀国公主看你的眼神不对,你拿什么吓唬她了?” 司徒苍羽手中半块糕点塞入嘴前问道。 珩靖靖得意一笑:“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个名字。” “名字?”司徒苍羽重复后,灵机一动:“你把余清河搬了出来?” 珩靖靖点点头:“清河当年虽设计假死骗过天下人,但与他近亲的几位血亲是知道他还活着。这次蜀国公主擅自密谋前来和亲,其目的是巩固小皇帝的地位,然而她也知道清河留在蜀国的势力并不少,忌惮是应该的。” 司徒苍羽又拿出一块糕点,喂到珩靖靖嘴边,等对方咬一口后,剩下的一半放进来自己嘴里。 梁都城和卫都城不一样,即便现在是四海内外朝拜的大国,落锁宵禁一样不少,这会儿街上铺子早就闭门,只剩下一盏盏黄灯照着光滑的石板路面。 梁都城的夜秋风比不上北边的厉色,风中夹杂着一丝揉,很像今夜在宫宴上的珩靖靖,看似张牙舞爪大杀四方,实际没对任何人下去手。 司徒苍羽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伸手握住微凉的手心:“今日在宴厅你的说辞,陛下未必全都当真,私下定会派人去查。” 他还在担心珩靖靖乱认爹和哥哥的事情。 但凡传到西侯爷或是启鹤玉耳里,都是一场可大可小的风波。 愈想愈担忧:“还有,你拿着小延洲的玉碟行骗,也是出息了。” “我没骗,这玉蝶真是我的。” 说着珩靖靖再次掏出玉碟:“小延洲那块儿是启是卫帝自己的,我这一块儿真是太上皇赐的。” 尽管珩靖靖一副无不诚恳的模样,司徒苍羽歪着头打量片刻,依旧不敢相信,迟疑发问:“太上皇真是你亲爹?” “哪能。”珩靖靖白了他一眼:“他和我家老头一样,把我当做儿子。”指腹抹着玉碟:“我家老头带我回卫国后,恰巧启鹤玉也刚出生,于是把两块儿玉分别给了我和启鹤玉。” “后来,我七八岁时,我偷偷夹纸条在老头上奏的折子里,卫帝不想大统四方,但准了我个恩赐。” 司徒苍羽当下明白过来:“他准你打着他亲儿子名号行骗?” “这怎么能叫行骗,明明就是名正言顺。”珩靖靖说完,小声补充:“若说行骗,顶多把义子两个字抹掉了。” 既然是真的,司徒苍羽也少了担忧,便好奇道:“所以,启鹤玉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哥哥?” “那倒不是,他小我一个多月。” 继续吐槽:“你这个皇帝舅舅,今日我算是彻底开眼了。” 司徒苍羽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早就习惯了梁帝的脾性,以往从未质疑过,第一次产生质疑是祖父去世后开始的。 现在听到珩靖靖这般评价,便想听听他是怎样看待梁国明君的。 “他今日本想见见是什么不入流的跟着你,若真是位小兔子,他必定虚假的把人哄得团团转,说不定不久后还能成为他的探子。” 珩靖靖轻哼一声,自得道:“可惜他遇错了人,本公子样样不如他的意。当他得知我有卫国皇子身份时,就想把你我二人彻底隔开,这才着急忙慌下旨——” 说到这儿,珩靖靖突然停住脚,看着司徒苍羽:“你今日那两盅酒,喝得可欢乐,你是没长脑子还是被美色迷了心智?” 当时两位公主喂他喝酒时,珩靖靖白眼都快怼上房檐了,司徒苍羽眼神迷离的完全没了焦点。 “唉,不是。” 司徒苍羽坦诚否认:“我当时在想你胡乱认爹的事情被发现该怎么办,一时想入神了。” 天地良心,四月可鉴。 “哼——” 珩靖靖冷哼一声,甩开手自顾自走了。 司徒苍羽追上去,事后诸葛找话:“今日给我赐婚,肯定是抓住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府上。” “我要是真娶了两位公主,肯定年尾就办婚宴,然后顺势留在梁都城了。” 珩靖靖置若罔闻朝前走,夜风吹起衣摆,飘如若仙,司徒苍羽心生悸动,一把握住微凉手心,大步朝前跑去,三两步后,一跃上了房顶。 浩瀚夜空下,皎月如银霜,两道身影穿梭在梁都城房檐上方,惊扰一片巡防士兵。 “去哪儿?”珩靖靖眼看两人已过了公主府,便开口询问。 司徒苍羽回眸出露一抹坏笑:“带你去追月。” 微凉的手心渐渐发烫,珩靖靖看着白发如雪的少年郎,牵着自己越过一道又一道房檐,仿佛是在越过这七年的岁月。 他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庆幸,庆幸四年孤寂的日子里,他还等着自己。 司徒苍羽真的拉着他追了一场月,那夜梁都城所有的房檐都被人踩了一脚,巡防的士兵风风火火一整晚也没抓到贼人。 拂晓交班时,两队巡防士兵对司徒苍羽打完招呼后,就开始抱怨昨夜的贼人有多狂。 两人对视后,纷纷低头暗笑。 司徒苍羽带着珩靖靖在街头吃完早点,再慢悠悠回公主府。 一夜未合眼,刚准备歇息,便接到宫中传来口谕,让他在梁都城多住一个月再回边城。 珩靖靖得知后,嗤笑道:“不就是想扣着我,看看我说得是真是假。” “那怎么办?” 司徒苍羽蹙眉:“除了能知道珩旭东伐所用的战马外,其他的也非一时半刻都能弄清楚,况且,我担心陛下查得越仔细,小延洲的身世越容易暴露。” 珩靖靖趿拉着木屐上床:“我给启鹤玉递了消息,他儿子在我们手里,肯定比我们还急。” 得,瞎操心。 司徒苍羽眉眼舒展,跟着上了床。 两人都有些累,相互依偎磕着眼。 片刻,珩靖靖感觉身边的人开始不老实,不断用舌尖磨耳垂,眼尾、眉心娇艳欲滴,暧昧又晕热。 第419章 别说话,亲我—— 那日进宫面圣后的第三天,韩国公主在驿馆自缢了。 消息传来时,珩靖靖正在喂池塘锦鲤。 长公主府中的水榭池塘没种荷莲,清澈见底的浴池里,波光粼粼这一道道金红鱼影,楼台旁黄叶落在水面上,凭空生出一副锦鲤戏秋叶的景象。 “这事儿是冲着你来的。” 司徒苍羽虽不常在朝堂上,但这点儿不寻常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珩靖靖当日在宫宴上对韩国公主的折辱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么肯定?” 珩靖靖出乎意料的问。 司徒苍羽见他不慌不忙往锦鲤池丢鱼食:“难道你猜到了?” 珩靖靖丢出手中仅剩的鱼食,用帕子擦着手:“二哥东伐的消息梁帝应该是知道了。” “珩旭东伐,四周十国迟早都会知道,我只是不明白陷害你的理由。” 珩靖靖看着夺鱼食的锦鲤簇拥一团,激起一层层白水花:“很简单,有人想做局,复刻你四年前在卫国的境遇。” 一提点,司徒苍羽即时明悟,一夜之间,从洞房花烛夜变成了阶下囚一夜白头,卫国上下举国愤恨,所有人都想将他千刀万剐。 “没这么简单。”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若是单想搅弄卫、韩两国矛盾,眼下珩旭正在伐韩,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且,就算把韩国六公主死的事情钉在你头上,梁国朝堂也没权没立场对你问责。” 司徒苍羽思量得周祥。 “且看着。” 珩靖靖毫不在意道。 话虽这么说,但司徒苍羽却异常上心,即使清楚珩靖靖有能力完全脱身,可他不愿珩靖靖在梁都城听到一句莫须有的污蔑。 半天时间,长公主府外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大理寺执法,另一队是满含怨气的异国使臣,不用多问就能知道是韩国的亲使队。 长公主府两队人马没擅自进府的权利,站在府门外等了半刻钟,司徒苍羽才让人把大理寺少卿传进府。 “什么大事儿,让少卿大人亲自前来。” 司徒苍羽一脸纨绔的翘着腿吃着新鲜秋梨。 这位少卿是由都察院转为大理寺的,骨子里带着督察官吏的刚正不阿:“大理寺接到状告案子,韩国六公主被立青公子杀害,现本官奉命缉拿人犯立青公子。” 说完他提高音量:“望将军不要阻拦大理寺办案。” 司徒苍羽这人,从小吃软不吃硬,面对冷眼又冷言的少卿,脸色阴沉了不少。 他慢悠悠吃完一整个秋梨,又用帕子擦干了手,然后同样冷眼冷声:“刚有人状告,立青公子就成了你口中人犯,没有证据就敢胡乱栽赃,你们大理寺就是这样断案的。” 司徒苍羽很少这样对人说话,将军气场逼人,少卿大人怔怔愣了一瞬,清了清嗓子才答:“人证、物证俱在,将军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走一趟。” “嚯,这是要将本将军一块儿押入大理寺地牢?” “将军莫要欲加之罪。下官的意思是将军若存疑 ,可亲自前往大理寺旁听。” 司徒苍羽从果盘里拿出一个圆鼓鼓的秋梨,在手上来回倒腾着玩儿:“你倒是说说,这人证,物证都有些什么。” 话音刚落,珩靖靖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秋梨。 少卿看着珩靖靖发怔,一直到珩靖靖坐下咬了口嘎嘣脆的秋梨,他才缓过神:“将军,你说询问事关乎未受理的命案,无关紧要的人不该旁听。” 珩靖靖嘴角轻启,淡淡道:“怎会无关紧要,我可是主犯。” “你你是立青公子?” 少卿大人恍然看着珩靖靖,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司徒苍羽眉心微蹙,眼里透着不悦:“通常羁押嫌犯都是狱掾职责,让你这位大理寺二把手亲自前来,想必就是这一遭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走一趟对?” 少卿大人重新看向司徒苍羽:“本案虽不涉及梁国子民,但被害人和嫌犯都在梁国,陛下有令立青公子审讯由大理寺和宗人府共同协理。” 闻言,司徒苍羽扬眉:“少卿大人你知道为什么要大理寺和宗人府协理?” “圣意难测,下官只管听差办事。” “实话告诉你,这位不是什么立青公子。他是卫国皇帝的弟弟,你们诬陷他是凶犯,头上的乌沙数着日子带。” 说完,司徒苍羽起身,把手伸向珩靖靖,两人牵着手一同往外走。 “我要坐囚车吗?还有镣铐和枷锁还没尝试过。” 珩靖靖跃跃欲试的话语,落入发愣的少卿大人耳边,瞬间全身一震。 两人牵着手走出长公主府时,门外两队人马都愣住了。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和清风霁月般的清冷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凶犯,更没人敢上前给珩靖靖戴他跃跃欲试的镣铐。 司徒苍羽冷眼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带有怒气的男子身上:“你是韩国亲使?” 那人刚和他对上眼,逃命似的挪开眼,指着旁边作伴的其他使臣:“我我们都是。” 司徒苍羽刀眼飞过,冷哼一声:“那就走。” 牵着珩靖靖下石阶,两边人马自动让开路子。 跟班狱掾见少卿出来,忙上前问:“大人,凶犯的手被上御将军握着,这镣铐还带吗?” “戴个屁,赶紧跟上。” 少卿大人这一趟有些窝囊,没想到刚上任受理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异国皇子和异国公主的凶案。 梁都城头一回,凶犯坐着豪华马车进大理寺旁边还有第一将军作陪。 司徒苍羽握着微凉的手吐槽:“你说他们有没有脑子,这么白痴的栽赃都有人信。” “去看看。我觉着挺好玩儿的。” 珩靖靖语调轻快,仿佛是去踏春景儿。 司徒苍羽还是有些担忧:“这可不是在卫国,我担心一不小心真把你关进地牢。” “你不也被关过嘛。” 珩靖靖嘴角轻启。 “那不一样,我这个皇帝舅舅——” 司徒苍羽话还没说完,就被唇堵住嘴。 “别说话,亲我——” 两人下马车时,珩靖靖眼尾泛着红,司徒苍羽嘴角破了口子和庄严肃穆的大理寺格格不入。 第420章 想屈打成招自个拿本事出来 大理寺卿见着司徒苍羽跟着一起前来,顿感这位凶犯不一般。 宗人府官员有皇家宗亲担任,宫宴虽说没到场,但消息都传了出来,知道这不是位简单的主儿。 大理寺卿和宗人府宗令齐齐而坐,司徒苍羽和珩靖靖无所畏惧站在堂下时,突生出一种这二人是来旁听的错觉。 “来人,给将军看座。” 大理寺卿开口给旁听的司徒苍羽安排座位。 等司徒苍羽撩袍坐在一旁时,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官威外露:“大胆狂徒,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此话一出,坐在他旁边的宗令面露看笑话的神情,与此同时司徒苍羽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大理寺卿是个官场老手,淡定扫了一圈,发现异常。 少卿大人忙上前附耳,大理寺卿听见珩靖靖是卫国皇帝血亲的事情后,眼神停在他身上怔愣片刻。 珩靖靖则一手握着竹扇,一手扶背眼神冷清又高傲的回看大理寺卿。 “梁国审案,我不懂。” 珩靖靖朝大理寺卿仰了仰下巴:“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在吗?” 大理寺卿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嚣张的嫌犯,况且怔愣间,一旁宗令提醒他这位在宫宴上当着陛下不仅没行叩拜之礼,而且还摔碗碟。 从未有人敢对陛下大不敬,这会儿大有一副为国就义的精神。 惊堂木一拍,大声道:“来人。” 一众衙役齐喊了一声:“在。” 后,握着佩剑站了出来。 大理寺卿指着珩靖靖叱喝道:“狂徒不知礼法,给他上刑。” 官威展现得淋漓尽致。 宗令不动声色观察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一副事不关己看着,衙役一拥而上准备对珩靖靖用刑。 离珩靖靖半步之遥的距离,蜂拥而上的衙役脚下像是被灌了铅,无法更进一步,双手怎么也抓不到珩靖靖。 大理寺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睛,惊堂木又一拍:“来人,给我钳住他。” 又是一批衙役上前,只是都在珩靖靖面前止不停手停脚。 这一幕对堂上所有梁人都过于惊世骇俗。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宗令看向司徒苍羽温声道:“上御将军,这里是大理寺,由你朋友这般胡来会耽搁审查进度。” 司徒苍羽扬眉一笑,身子微微一斜十分纨绔地说:“想屈打成招自个拿本事出来。” “将军不要血口喷人。”大理寺卿反驳:“这凶犯藐视公堂,就是对陛下大不敬,本官只是矫正蛮横无理之徒。”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对着宗令说:“干我什么事,本将就是来旁听的。” 目光一变看向大理寺卿:“你倒是矫正啊。” 大理寺的衙役官差堵了一堂,眼下再想矫正,只得大理寺卿自己下堂动手。 “哪儿来的江湖下作,妄想用下三滥的障眼法。” 大理寺卿怒骂道。 珩靖靖嘴角微微上扬:“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 他朝着大理寺卿走了过去,一旁宗令立马避开。 “大人,我这儿案子你审不了,请你们梁帝来。” 珩靖靖俯瞰着大理寺卿,声音轻又缓,听得人浑身发冷。 就连一旁宗令也感受到无穷的压迫。 若真把陛下引来,事儿就不好办了。 宗令朝珩靖靖握拳,示意抱歉:“公子别误会,大理寺卿也是为了断案,只是方法过于激进。” 他笑着继续:“你看这样如何,先放了这些衙役,我们把人证物证一一传上来,双方对峙如何?” 珩靖靖冷眼睨了他一眼:“还是你会办事儿。” 转身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堂的衙役瞬间被解了封禁。 大理寺卿完全没了要矫正珩靖靖不守礼法的气焰,文人书生遇到绝对的牵制大概就是现在这副摸样。 不甘情,很震怒,却又不得不忍着。 堂上重新恢复,宗令主动接过主审之权。 又命人搬来椅子,让珩靖靖坐着候审。 “立青公子。” 宗令正襟危坐开口:“昨日宫宴上,你与韩国六公主起了冲突,且要挟对方割舌,是否属实?” 珩靖靖后背往后一靠,面容依旧淡定自若:“没错。” 轻飘飘答完两个字,还主动爆料:“不仅如此,蜀国公主我也不喜欢,也警告她了。” “呃”宗令愣了一瞬又继续问:“据我所知,你与两位异国公主都是第一次见面。” 珩靖靖微微点头:“没错。” “至于我为何警告她们,你应该去问问梁帝,他才是始作俑者。” 没人敢这样非议梁国皇帝,话音未落,一旁咬咬切齿的大理寺卿,恨不得扑上去一决生死。 “这这倒不必。” 宗令扫了一眼司徒苍羽,又重新看向珩靖靖:“宫宴的事情本官略有耳闻,我们先传物证。” 物证被传上来,宗令指着物证问:“立青公子,可还认得这个?” 珩靖靖记忆非比寻常,仅用余光瞥了一眼,就认出,所谓的物证,正是宫宴上自己打翻的碎裂瓷片,而且还是韩国公主拿在手上的那一块。 “认得。” 珩靖靖抬眸问:“韩国公主就是用这个自缢的。” 宗令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命人传人证。 人证一下子来了好几位,都一副苦大仇深盯着珩靖靖。 宗令指着最左边的人证说:“你先说,你们公主从宫宴回到驿馆后发生了什么?” “扑通。”一声有人跪地,并伴随着抽泣:“回大人,公主回驿馆后,就神情恍惚像是丢了魂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死字。” “奴婢伺候公主换衣洗漱时,才发现她手里攥着打碎的瓷片,手心都被划出血了。” “伺候公主睡下后,她一直睡得不安稳,反复惊醒每次惊醒都说得罪了大人物,大人物要她死。” “从宫宴回来后,公主茶饭不思,夜夜被噩梦惊醒。” 说完,跪地的婢女哭得梨花带雨,其他几位婢女也纷纷跪下:“六公主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为敌,在韩国没一人说她不好,更没与人发生冲突,只有宫宴被他欺负,还胁迫公主割舌。” “对,都是他,是他害了我们公主。” 几位婢女纷纷指向珩靖靖,嫉恶如仇盯着他,又在他看向几人时,纷纷低下了头。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六公主自缢了?”宗令又继续审问。 “回大人,我们公主不是自缢,是被他杀害的。” 说话的是人证里的随从侍卫。 第421章 七皇舅,我做都做了 其余几位随从纷纷指向珩靖靖:“公主每晚梦魇都喊着立青公子别杀她,白天更把门窗都紧闭着,门外稍有一点声响,公主就会吓得缩成一团。” “发现公主被杀害时,她脖颈上的瓷片就是当日逼迫她割舌的瓷片。” 随从指认间,又呈上物证,是那夜宫殿上打碎的所有瓷片。 “一共三十九片瓷片,每一片都插在公主要害之上,残忍至极。” 闻言,司徒苍羽微微蹙眉,事情好像比他们想象中复杂一些。 【看来,韩国六公主自缢的消息,是故意放出了扰乱视线的。】 三十九片瓷片,每一片都被鲜血染了多半,红白相间,格外刺眼触目。 “立青公子,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话说?”宗令问道。 “大人,你还没审完呢?” 珩靖靖轻声道:“那位公主是什么时辰殒命的,这些证人可一句也没说。” “这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仵作你来说。” 宗令招来仵作。 “回两位大人,韩国六公主是在丑时三刻。” 仵作顿了一下,补充道:“驿馆住着各国来朝的使臣,加之又是深夜,所以没人第一时间发现。” 宗令身为皇族,听完仵作的话觉察蹊跷:“公主就寝,当有婢女和奴才门外守夜,你们怎么会过了一个时辰才发现?” 跪在地上的婢女随从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没人敢答话。 “啪——”一声,宗令手中敬堂木一响,吓得几人震了一下。 “你来答。” 他随意指着一位随从。 “回回大人,连日来公主昼夜不眠,奴才们也跟着没敢歇息,昨夜昨夜太累了,就就倒在门外睡着了。” “天明后又心疼公主连日没歇息好,所以一直没敢进屋打扰。” 随从说完后,查案的寺正补充道:“属下带人查过,屋内外门窗皆是从里面反锁,除了丫鬟进屋叫人外,并未发现其他人为踪迹。” “立青公子在宫宴上明目张胆要挟在前,结合方才他把大理寺所有衙役都牵制不得动弹为的实据,下官认为韩国使臣断言韩国六公主被立青公子杀害属实。” 另一位寺正补充:“能将近百位大理寺衙役压制不得动弹,悄悄打晕六公主随从和丫鬟简直是轻而易举。” “两位大人,人证物证均在,这位立青公子就是杀害韩国六公主的真凶。” 这番话下来,司徒苍羽算是明白,方才大理寺卿为何那般牵强要动用刑具,原来是故意的。 他轻咳两声后,扯了扯单边唇,露出一抹邪笑:“公堂之上,你方有人证物证,我方也有。” 都以为他只是旁听,没想到克己复礼的司徒将军,会亲自下场做证人。 宗令和大理寺卿对看了一眼,然后宗令开口:“乖外甥,此事牵扯韩、卫两国你别瞎掺和。” 司徒苍羽起身:“七皇舅,你这话就不对了。” 停了一下:“舅舅可能不知,那日在宫宴上,三公子可是亲口叫了皇帝舅舅。” 话音落,一声七皇舅,猝不及防传来。 珩靖靖起身,面带笑意看着宗令。 宗令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地眼神,在珩靖靖和司徒苍羽两人中来回蹦跶。 半晌,确认是面容冷清的立青公子开的口,拍案厉色:“公堂之上,岂能无礼。” 转而对着司徒苍羽:“你身为梁国大将军,背负着梁国先祖【夙愿】,怎可这般堕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你别想着做什么人证,连口都别开。” 宗令气得不轻:“若今日我由着你开口,百年后我都没脸见司徒老太公和列祖列宗。” 司徒苍羽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七皇舅,会因为珩靖靖一声皇舅大发雷霆。 刚想准备开口反驳。 “唰——”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是宗令拔出了腰间佩剑。 “啪——”的一声,出鞘的佩剑摆在公案上,宗令依旧满含气焰,厉声:“这把剑,我今日就摆在这儿。” 说着他指向司徒苍羽:“你,司徒苍羽,想要旁听就闭嘴,若不然,你但凡吐出一个字,我就用这把剑当着皇姐的面儿捅死自己。” “好提早去见列祖列宗,也去找司徒老太公告你这个不孝子。” 话说到这份上,司徒苍羽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看了一眼珩靖靖。 珩靖靖淡然冲他一笑,一副笃定的神情,立刻安抚了想要帮忙的人。 “七皇舅何必动怒,我——” 珩靖靖话还没说完,就被宗令强势打断:“别无论你是卫国小民还是卫国皇子,到我这里都一样。” “你犯没犯罪,说实话本王并不关心,若非职责所在,我也不愿与你打交道。”宗令冷声道:“七皇舅这个称呼,本王只认宗亲血亲。” “你也别想着抓着他不放。” 宗令手指一旁司徒苍羽,带着警告意味:“我梁国好男儿,多的是,但,他不行。” 宗令一顿气恼输出,珩靖靖听闻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摊开手掌,看起来颇为无赖。 司徒苍羽却听不得这番话,刚想开口,就被宗令提起案上的剑朝他扔了过去,示意警告。 稳稳接住剑后,司徒苍羽叹了口气,把剑重新放回公案上,宗令紧皱的眉,才微微松了些。 “七皇舅不让苍羽说,那我来说。” 珩靖靖霸气开口:“这声七皇舅我今儿就喊定了,王爷能受就受着,不能受也得受着。若不然你现在一刀砍死我,看看卫国如何以国之力找你算账。” 他声音冷又厉,带着矜贵的强者气焰,让所有人对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 宗令眉间的印更深了,他眼里带着火盯着珩靖靖。 僵持剑,大理寺卿开口:“立青公子,案件桩桩件件都指向你,你还有何可说。” 珩靖靖冷哼一声:“当然有的说。” 微微踱步:“这几日我都住在长公主府,府中家奴皆可做证。” “你功夫了得,夜里避开家奴轻而易举。” “啧,夜里嘛,我和苍羽求欢好还来不及,怎会费功夫干别的——”话还没说完,堂上气得冒烟的宗令,扔出一沓案卷大骂道:“你住嘴,青天白日如此下作孟浪,污言秽语不准带上他。” 宗令口中的他,自然是指不能开口的司徒苍羽。 “七皇舅,我做都做了,不让说,故作掩耳盗铃,有何意趣。” 珩靖靖云淡风轻点火。 第422章 锁上 【梁国-大理寺】 “泼皮无赖行径,简直不可理喻。”宗令七王爷胡子都气得快炸起来了。 惊堂木一拍,冷声开口:“案件存疑,嫌犯羁押入地牢,择日再审。” 此话一出,司徒苍羽先憋不住了,大步上前辩解:“七皇舅,案件存疑同样也不能给三公子定嫌犯之罪,一路听过来,都是韩国公主自己人作为人证,你不让我开口做证,那今日也休想带着他。” 司徒苍羽给梁都城长辈们,一贯留下的印象都颇好,此时他强硬的态度让大理寺卿和七王爷都愣住了。 上前准备羁押珩靖靖的差役,有了之前那一幕,现在也只能握着刀柄虎视眈眈看着珩靖靖,没人敢进一步上前。 珩靖靖用手中竹扇扒开挡在他前面的司徒苍羽,不紧不慢道:“七皇舅,你是讨厌我想把我关进地牢还是得了指令硬要把我关进地牢。” 手中竹扇噗地一声展开:“皇舅可想好了,这地牢我进去容易,想让我出来可就难。” 不等宗令开口,司徒苍羽先急了:“不行,地牢暗无天日又阴暗潮湿你不准去。” “反了天,司徒苍羽,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梁国的臣子,梁国的将军。” 宗令气无可气,手中惊堂木拍了一下又一下。 “七皇舅,身为梁国臣子的责任,这些年我在边城做的足以说明。” 司徒苍羽看着珩靖靖:“我与他早就有了夫夫之实,你怎样对他我便怎样对自己。”说话间,司徒苍羽将腰间佩剑卸下握在手上:“这把剑是陛下所赐,今日我就做回不忠臣子。” 话音未落,他把佩剑放在公案上,转身拉着珩靖靖往朝地牢方向走去。 宗令和大理寺卿反应过来时,人早没踪影了。 走到地牢门口时,狱役长看着不怒自威的大将军牵着一位矜贵公子走来,吓得手中的佩刀差点掉地上。 “愣着什么,开门。” 司徒苍羽走到一间昏暗的牢房前,冷声道。 “将军开什么门?” 狱役长和身后一群狱役都没反应过来。 司徒苍羽正在气头上,一个刀眼飞过去,狱役长差点魂都没了,慌慌忙忙打开牢房门。 不带多问,司徒苍羽牵着人走了进去,冷声道:“锁上。” 狱役长虽惧怕司徒苍羽威严,但这会儿警醒了一瞬,知道这要是锁上就是没公文羁押了大将军,罪过大了。 “上御将军,没收到羁押公文,属下不该擅自上锁。” 狱役长讨好继续:“你稍等,属下命人去取公文。” 说完也不等司徒苍羽答没答应,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出大事了,上御将军跑到地牢主动要关押,这是要人命。 司徒苍羽理了理干草然后脱下外衣铺在干草上:“过来坐。” 珩靖靖四下打量地牢构建,与卫国昏暗阴森地牢不同,这里地面干爽还有一处十米高的天窗口。 “梁国的牢房大多都是这样的。” 司徒苍羽边说,边把人往怀里带:“太祖皇帝开国时,曾有一愿景,希望天下少囚徒,所以建朝至今地牢不仅数量少,而且牢房看管都比较整洁。” 珩靖靖坐在他腿上,莞尔笑道:“布局倒是讲究,不过亡命之徒并不会心存感激。” “梁国到我这一辈才半开国门,经年历代都是梁国百姓,世世代代守着本分,所以进大牢的罪犯并不多见。” 司徒苍羽顺着他的眼神,一道望向上方天窗。 珩靖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那位宗令七皇舅,为何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后,反应如此激烈。” “七皇舅和我母亲是双生胞弟,出生后经人算出双生子对梁国储君不利,所以便把他过继给司徒氏族老太公养育。听说当年的储君太子没活过及冠就殒命了,后来才立了现在的梁帝为太子。” “梁帝继位后,重新给七皇舅归了族谱封了王爷。”司徒苍羽顿了顿:“他住在司徒府时就十分疼爱我,后来我入军他和梁国所有百姓一样,期盼我能带领梁军完成历代君王【夙愿】。” 珩靖靖点点头,亦有深意的发出一个哦字:“所以,他得知你被我祸害后,感觉梁国的【夙愿】和未来都塌了。” 须臾:“你就是他眼中的纯洁善良乖宝宝,我就是毒蛇心肠迫害你的坏人。” “哈哈哈哈——,这话倒是没错。” 司徒苍羽爽朗开口。 “你今日这一出,就不怕他真的提着刀在你母亲面前自尽。” 珩靖靖虽讨厌七王爷,但想到会牵扯长公主,莫名有些担忧。 “放心,你别看他疾言厉色要生要死,但私下还是怕我母亲。” 说到这里,司徒苍羽觉着有些蹊跷:“你有没觉得,这桩案子明摆着不能断你是凶手,但所有证据都把你引向推动韩国公主身亡的关键。” 珩靖靖手握折扇,一下一下拍着自己手心:“我也没想到韩国公主是被瓷片致死。对方大费周章就是想探探我的虚实。” 司徒苍羽眸色一沉:“你是说,这事儿是——” 话还没说出口,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后,珩靖靖起身走到牢房门前。 来人是七王爷和大理寺少卿,身后还跟着狱役长等人。 “司徒苍羽,你给我滚出来。”七王爷先看见一脸淡然的珩靖靖,脸上阴沉越发明显。直接越过珩靖靖走向司徒苍羽:“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司徒苍羽盘腿坐在干草垫上,大有一副不为所动的架势:“七皇舅,我都说了,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一旁大理寺少卿跟着劝解:“将军,三公子还有案子在身,你呆在这儿是阻碍大理寺和宗人府断案。” “断案?” 司徒苍羽狐疑反问:“少卿大人,梁国律法里可没有一条写着异国皇家子弟涉案未断决前将其羁押地牢的。” 话音未落,他转向七王爷又道:“七皇舅,你是气糊涂了还是得了什么令?你今日关了他,明日或许卫国皇帝就举兵南下进攻我梁国地界。” “休得风声鹤唳,梁、卫两国历代交好,卫帝怎会为了他起兵。” 七王爷说着,面露得意,故意提高音量:“我梁国兵强马壮,南、北开疆扩土多年,难道还真怕了年久不战的卫国。” 司徒苍羽无语:“行,那你就等着看。” 停了一下,又补充:“这地牢我坐定了,你什么也别说。”说完,司徒苍羽倒头躺在干草上,翻身背对着他们。 司徒苍羽流露出来的这份叛逆,七王爷全算在珩靖靖身上了,怒发冲冠盯着他:“来人。” “在。”狱役长听差。 “迫害韩国六公主嫌犯在此,好生看押,待韩国使团上报后,交由韩国处理。” 七王爷冷声下令,眼里快瞪出火星子后,才拂袖而去。 “将军,将军。” 大理寺少卿没敢走,一连喊了几声司徒苍羽,对方动都没动一下。 珩靖靖踱步走了过去,坐在干草上,似笑非笑看着。 大理寺少卿觉着这样的眼神,有被冒犯到,于是讪讪然转了个身,背对着珩靖靖站着。 珩靖靖轻笑拍了一下司徒苍羽后背道:“太碍眼了。” 司徒苍羽动了动身子,翻身坐了起来,冷声说:“有话快说。” 第423章 陛下,司徒将军相思成疾,再拖下去恐生成癔症 大理寺少卿忙转身,拱手行礼:“将军,今日之事,与大理寺无干系,羁押人也是七王爷自个主意,算不得律法条例。” 司徒苍羽冷笑道:“所以呐?” 少卿看了一眼珩靖靖,讪讪然答:“王爷也是一时冲动,所以,下官请两位先回府,择日在开堂审理案情。” 司徒苍羽抬眸,一片凉意盯着他:“大人,你方才没听清楚七王爷下令嘛,他扣着人,你却要放走人,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七王爷的。” “当然是听梁国律法。” 少卿答。 “晚了。” 司徒苍羽丢出两个字,须臾:“进来容易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少卿见没商量余地,于是行礼退下,临走前嘱咐狱役长,不许看管,更不许上锁。 狱役长在听谁的命令前犯了难,最后被少卿大人用梁国铁律给堵了回去。 安静后,司徒苍羽问:“现在怎么办?” 珩靖靖后背靠在墙壁上,说:“这事儿冲着我来的,不过解法在千里之外,现下唯有等。”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也跟着靠在墙壁上。 “梁帝注重国体尊严,当日我在宫宴上那般做派加之有毁了你婚事,他定是要找回颜面。” 珩靖靖侧头看向他:“我猜测,梁帝查清楚我是否是卫国皇子后再决定送那条路给我。” “一条路若我是卫国皇子,他就会把我交给韩国,若不是,他便以欺君之罪杀了我。” 司徒苍羽伸手刮了下他鼻梁:“都是因为我。” “苍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梁帝始终都在为太子铺路。” 珩靖靖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梁帝不想你与我牵扯,就是担心你手中兵权和边城疆土。” 司徒苍羽这才想明白,即便自己表决心十年后了然一生奉上手中兵权和边城执掌,依旧抵消不了梁帝心中猜忌。 一个珩靖靖就能把他真实想法探出来,看来这么多年那些字字珠玑为国为民的空话,都只是帝王心术罢了。 终究早看明白了,也没觉得很难过。 司徒苍羽伸手握着珩靖靖微凉手心,仿佛透过手心有股强有力的暖意直达心里将凉意尽数驱散。 天窗的光,渐渐暗了下来,狱卒点了通道上的烛灯,灯火照着两道影子相互依偎着,像极了皮影戏里的一隅。 翌日。 梁帝下旨,以西南重建,司徒苍羽协理为由,命他每日上朝。 没办法,司徒苍羽只得重新换上朝服,每日晨起上朝议政。 珩靖靖白日在地牢中独自对弈,夜里一闭眼就躺在司徒苍羽床榻上,待破晓时再闭眼回到地牢。 司徒苍羽怕他无聊,笔墨砚台、古籍野史、琴棋书画都给他搬到地牢里。 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六天。 韩国使团上奏,要求引渡珩靖靖到韩国,梁帝表面为难不已实则大笔一挥同意了对方请求。 司徒苍羽得知后,差点直闯宫门。 幸好被珩靖靖云淡风轻的一句揽了下来:“我要让天下人看看卫国实力。” 韩国使团得意洋洋刚把珩靖靖从地牢押出来,“咵拉——”一声,结实的囚车被踩得稀烂,一只巨型神兽睥睨众生的俯瞰着所有人。 一声狂怒,把所有人震退倒地。 继而,神兽匍匐在珩靖靖脚下。 与此同时,梁国朝堂收到边城魏鹰扬急报:卫军打着营救卫国皇子旗号,率五万西极马铁骑直奔边城临界点。 卫国珩旭将军,大破韩国雀城,韩国危亦。 西极马的战力在四周十国所向匹敌,谁拥有了西极马就等于掌握了中土之地列国生死。 珩靖靖当日壮言正在一一实现,梁都朝堂阁老和朝官纷纷启奏,放了立青公子与卫国重交好。 梁帝坐在高位上,脸色阴郁不已。 司徒苍羽一副事不关己立在朝堂上,心里想着找机会让边城铁骑和卫国铁骑比比高下。 朝堂议论纷纷,大理寺少卿匆忙启奏。 异兽震碎囚车,匍匐为立青公子坐骑,大理寺地牢前无人敢上前的事情上禀,又引来朝堂哗然一片。 朝中没人敢主动趟这摊混水,梁帝一脸阴沉看着司徒苍羽,最后下令让他随大理寺少卿前去处理,并将韩国即将灭国消息告知韩国使团。 至此,梁帝如意算盘彻底打翻。 司徒苍羽赶到时,地牢门外只留下一片破碎囚车和瘫坐尿裤在地的使团和衙役。 惊世骇俗的一幕,无法比拟的惊恐和害怕。 “人呢?” 司徒苍羽问道。 一旁狱役长声音颤抖答话:“飞飞走了。” 说话间似乎又想起方才画面,眼神露出无限恐慌:“将军,神兽,神兽下凡” 司徒苍羽扫了一眼韩国使团,丢下一句韩国即将灭国的消息走了。 没找到人,更查不到踪迹,大理寺少卿回禀梁帝时,梁帝脸色愈发阴寒。 魏鹰扬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卫国西极马骑兵已兵临城下,是战是和要梁都朝堂拿主意。 司徒苍羽从珩靖靖不见踪影后,上朝下朝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梁帝和朝堂官吏都指着他回边城应战,他却神志不清的问东答西。 气得梁帝宣太医给他诊治,想看看是不是在装病。 结果太医诊断后回禀:“陛下,司徒将军相思成疾,再拖下去恐生成癔症。” 此话一出,不仅梁帝被惊住了,七王爷和司徒苍羽几位叔父纷纷上奏,请求派人找珩靖靖下落。 梁国固若金汤的北方,随即成了摇摇欲坠之城。 前来朝圣的列国使臣,纷纷寻借口回国避难,梁国列国之首的国威,正在一点点流逝。 梁帝未曾想到,一个区区卫国皇子,能把整个梁国搅得天翻地覆,他此刻才反应过来,司徒苍羽坐镇北方,才是梁国最好的保证。 第424章 说实话,我为梁国江山后继无人担忧 【梁国-长公主府】 快生癔症的司徒将军,得了旨意在府中休养。 司徒苍羽仰天躺在房檐上,惬意地看着夕阳西落,旁边颈侧躺着消失已久的立青公子。 “边城急报,卫国西极马骑兵已破了幽谷峰相连的边城询崖城池,彻底切断了从边城到韩国的路。” 司徒苍羽望着天空染透了的晚霞。 “卫军是让梁帝把我交出来?” 珩靖靖半磕着眼问。 “可不,现在整个梁国都在找你。” 司徒苍羽打了个哈欠:“启鹤玉和陛下没什么交情,除了把你交出来这一条,什么都不听,西极马把边城临界地面都快踏平了。” “你这个皇帝舅舅,做井底之蛙太久,被世人歌颂了几句天下之最,还单纯的当了真。” 珩靖靖轻飘飘道,须臾问:“你留着边城的副将不率领六大营应战吗?” “这么没应战,驻守在询崖城池外的中部大营,被骁勇的卫国铁骑踹翻了,故而才将询崖城池丢失。” 司徒苍羽从征战边城到执掌边城,这次算是边城的第一场败仗。 “陛下思量我的病症会影响边城将士士气,只得瞒着边城一杆副将,让他们只守不攻。” 司徒苍羽顿了顿:“我猜,陛下应该想请太上皇出面。” “太上皇和启鹤玉虽说都闲云野鹤,但两位帝王有一点不同。” 珩靖靖起身坐着。 司徒苍羽跟着也坐起身问:“哪一点不同?” “启鹤玉崇尚绝对的压制,这种压制欲望才促使他短短几年,给卫国建立起所向匹敌的西极马骑兵,他可以不战,但,不能没有。” 司徒苍羽头倒在珩靖靖肩上,轻叹一声:“还好,启鹤玉没想着一统天下。” 晚霞云层从火红变成深灰,阵阵凉意迎面而来。 司徒苍羽虽然不怕冷,但靠在珩靖靖身上,莫名就耍起了兴致,脑袋不断往他脖颈处蹭。 “你二哥真要灭了极东那几个小国?”司徒苍羽倒不担心边城会不会失守,反而好奇珩旭为何要东征。 “极东以韩国为代表的一众小国,虽说与卫国仅隔着帘佢山脉,但小国地势山林为主,土地贫瘠以狩猎为主,卫国若是划过来,不仅对卫国没助力,反而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买卖不划算启鹤玉不会做。” 司徒苍羽起身,抖了抖衣袍,手伸向珩靖靖,狐疑道:“既然不打算彻底收复,那珩旭这一仗直逼韩国灭国,是为了什么?” 珩靖靖搭着他的手起身,两人一跃而下,从天窗进了屋子:“这些年,浮于国和许国联姻,两国关系十分密切,这两国又时不时在帘佢山脉地界作乱。” “启鹤玉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麻烦,加之二哥想受封成婚,所以他需要立功。” “君王有意,将领有心,所以二哥提出彻底压制韩国后,又扶持韩国坐上东极小国中首位,启鹤玉当然爽快答应。” 司徒苍羽给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端在手上,思索片刻:“这招不错,韩国经历这一仗,肯定会对卫国俯首称臣。” “帘佢山脉问题得以解决,珩旭受封迎娶九公主,卫军一举进入列国强国。” 司徒苍羽手中茶一饮而尽,豪迈到像是饮了杯烈酒:“启鹤玉真他娘是做皇帝的料。” 珩靖靖摇晃着手中茶盏,轻飘飘道:“启鹤玉自幼喜藏拙,所以即便一举闻名天下,他也只会让卫国居于第二,枪打出头鸟,他聪明得很。” 话说到这里,司徒苍羽倏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所以,西极马骑兵犯边城,给你出气在明,故意示弱退居第二在暗。” 珩靖靖勾唇一笑:“聪明。” “卫军攻占了边城的询崖城池,未对百姓没造成半点威胁,这些都是为了后面示弱做得准备。”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突然有点心疼梁帝:“就这一点,估计整个梁国朝堂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梁国民风淳朴,憨厚这是梁国历代闭国的长处,同样这也铸就了梁国朝堂夜郎自大,上至皇帝下至地方官吏都带有莫名的自不量力看待四海列国。” 珩靖靖直白道:“如同井底之蛙望向掌控所见的整片天空,但殊不知,井外还有浩瀚的苍穹。” 说着,珩靖靖放下茶盏,温柔道:“苍羽,你和他们都不同。梁帝之所以现在被启鹤玉牵着鼻子走,一部分原因是少了君王该有的胸襟。” “当年你拿下边城时,他应该果断命令挥师继续北上,从韩国雀巢一路征伐到整个北疆,把卫国收入囊中轻而易举,然,他以妇人之仁念记旧情错失了先机。” “你拿下边城后,边城重建全依仗你出钱出力,边城日渐好起来,你声望水涨船高,梁帝却再次妇人之仁为太子铺路,三番五次想卸你兵权,这样的帝王,注定只能被胸襟宽阔的帝王牵着鼻子走。” 司徒苍羽垂眸,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你说得这些我何尝不明。君王有君王的重担,臣子有臣子的责任,我从未觉得把边城治理好是多大功勋,我也不指望边城异族百姓念我一声好。” “我生于梁,为梁国尽忠是我的天命。无论今后路怎么走,边城的十年我都会守瞒期限。” 司徒苍羽从出国门那日起,早就将生死度外。 他曾想过,若没遇到珩靖靖,大概这辈子就会守着边城一辈子。 失而复得,又重新给他安排了另一条路。 “那你打算何时出现?” 珩靖靖露面预示着边城撤兵。 “你何时病愈?” 珩靖靖反问。 司徒苍羽想了想:“就这两日,快到生辰了,母亲和父亲也该带着小延洲回来了。” “那就你生辰当日。” 珩靖靖嘴角上扬,露出得意之色。 “嗯。今年生辰应该不会大办。” 司徒苍羽考虑到自己还有病在身,梁帝肯定希望他低调。 “在低调,我估计太子爷都会前来。”珩靖靖颇为兴趣:“说实话,我为梁国江山后继无人担忧。” 司徒苍羽嗤笑一声:“滚蛋,别瞎诅咒我大梁朝千秋万代祖业。” 珩靖靖反而来劲:“说不定,等小延洲长大后,亲自挂帅,扫平四周十国,独霸天下。” “珩靖,你脑子抽风啊,孩子还那么小,你就敢做春秋大梦。” 司徒苍羽突然担忧起小延洲今后被珩靖靖教育的苦日子。 第425章 表兄,你们睡一张床? 两日后,皇太子带着小郡主从西南回梁都城。 耗尽十余年的西南战事完结,礼部操持凯旋仪仗从宫门一直排到了城门外。 司徒苍羽躲在长公主府养病,珩靖靖化作一副生面孔,前去凑热闹。 看着小郡主坐在四开着的轿辇上受人瞻仰和膜拜,心里徒生出怜悯。 礼部在太子回都城前,做足了噱头,大赞特赞太子骁勇善战。 皇太子回都城当日,梁都城街巷赞颂太子到达了鼎沸。 高头战马上的皇太子,一路风光无限,受到梁国百姓前所未有敬仰。 当晚在宫中举办了接风宴,听说司徒苍羽染了病。 翌日,一大早便带着补品登门。 多福来敲司徒苍羽房门时,司徒苍羽正抱着怀中人睡得正香。 考虑到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司徒苍羽硬是拖拖拉拉到中午才起身。 皇太子也是不见人不死心的主,在正堂喝完一壶又一壶热茶,熬到中午才等到管家回禀。 人,终于起身了。 珩靖靖换了一张脸,跟着一道前去,说是要见见太子尊容。 司徒苍羽露出一副伤肝断肠神情,耷拉着双肩走到太子面前,唉声叹气问了安。 皇太子见神采奕奕的红衣将军,变成了愁眉苦脸的怂货,眼里的喜悦之前藏都藏不住。 司徒苍羽至问安后,便坐下垂着头,一言不发。 皇太子幸灾乐祸主动找话:“听父皇说,卫国侵扰边城是为了一位卫帝的私生皇弟。”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得嗯了一声。 “都说他和苍羽表兄关系不一般?” 皇太子懒得掩饰,直白继续:“你们是那种关系?” 一连两个问题,实则一个答案即可。 司徒苍羽扮着阴郁神情抬眸,愣愣盯着他,一言不发。 盯得皇太子心里发麻。 依旧不甘心:“表兄,你们睡一张床?” 堂堂未来储君,等了一上午,只为探究表兄房中人,实在是荒谬。 司徒苍羽心里直翻白眼,差点开口骂人。 不答话,反而激发皇太子浓厚兴趣,试图非要搞清楚两人关系。 “表兄,你要是真和他有了什么,咱们得负责。” 他善解人意道:“本宫去向父皇求情,让他下旨,给你和那那人赐婚。” “你放心,凭我大梁朝今日地位,四周十国,你看上谁本宫都能助你如愿。” 得,这次不仅是井底之蛙还是个夜郎自大的蠢货。 司徒苍羽忍受不了了,于是起身,恭敬朝他行礼:“多谢殿下。” 皇太子从这一句多谢殿下,读出了好几种意思,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两人真搞在一起了。 只要这事儿是真的,那司徒苍羽上御将军,梁国第一主帅的兵权该易主了。 得了准话,皇太子高兴得午饭都没留在府上吃。 一脸心满意足回了东宫。 珩靖靖在一旁见证了梁国储君的天真无邪,进屋后,捂着肚子在软榻上笑了好久。 皇太子固然招惹厌,但看到珩靖靖毫不掩饰的嘲笑,司徒苍羽闭着眼睛找补:“他他以前不这样没” 实在是找不出好话往回拉,最后认命似的一屁股坐在紫檀凳上,喝茶疏肝解气。 珩靖靖笑够后,双腿盘坐着:“我猜想,现在他肯定后悔这些年对你用尽心思。” “怎么个后悔?” 司徒苍羽递了杯茶过去。 “他嘛,肯定懊恼,若早知道你是痴情种,他定笼络四周十国美男子送到你跟前,用一招美男计撤了你的兵权,毁了你的一世英名。”珩靖靖恣意又洒脱说道。 他乐得开心,司徒苍羽心里却不是滋味。 莫名想起珩靖靖那句玩笑话,他现在是真为梁国后继江山担忧。 珩靖靖又围绕着皇太子打趣半天,司徒苍羽说不过,只得坐在一旁干生闷气。 傍晚时分,多福进屋禀报,说是长公主和驸马爷回府了。 快大半个月没见着小延洲,司徒苍羽丢下珩靖靖自行跑前院去接人。 司徒铭宇抱着小延洲进府,司徒苍羽见状刚上前张开手准备抱小延洲,就被司徒铭宇一句话挡了回去。 “你四叔说你犯癔症了?” 病是假的,但信以为真的梁帝却封了太医院的口,不准泄露半句,所以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司徒苍羽收回手:“四叔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他怎么知道,你只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司徒铭宇冷声开口,说完察觉口气重了些,轻声安抚怀里的小延洲:“哦,别怕,别怕,外公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司徒苍羽知道,对他老子,迟早都得说真话。 于是他动了动心思,真假半掺:“大理寺和宗人府要羁押三公子,我一时气急攻心就犯了。” 他说得隐晦,犯了,犯了什么没说清楚。 司徒铭宇不理朝中多年,现在就是一位闲散的驸马爷,但好在有几位靠谱的兄弟,所以听到司徒苍羽得了癔症,自然也听说了神兽大理寺门前护主的传言。 他抱着小延洲往自己院儿里走:“我不管你闹得哪出,边城是梁国的疆土,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司徒苍羽立在远处,呆愣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惆怅。 倏地,一个小毛茸茸小脑袋从肩头冒了出来,冲他一笑,糯糯开口:“舅舅,舅舅——” “边城出了乱子,皇兄还不派你回去?” 身后传来长公主声音。 司徒苍羽扯嘴一笑:“怎么也得过完生辰在回去。” 长公主轻叹一口气:“也好,你已经好多年没在梁都城过生辰了。” 说完又觉着惋惜:“唉,你被除了宗谱,司徒氏族宗亲也不能前来,只能在府中过个简单生辰了。” 司徒苍羽宽慰:“母亲,去宗只是形式,我生死都是司徒氏族人。” 长公主朝他摆摆手,从司徒苍羽接手边城后,她便不再管这个十分有主见的儿子了。 “你想什么时候回边城无所谓,洲儿得留下。” 闻言,司徒苍羽感觉脑袋都大了。 小延洲再待下去,说不定启鹤玉真能挥师南下躲亲生崽。 罪过就大了—— 第426章 四年前的靖北侯不是个好东西,他活该死的早—— 金秋十月,北方已是黄叶落寒溪,南方依旧秋蝉逗晚风。 皇太子回都城后,原本朝堂内外围绕着司徒苍羽转得人,都朝着皇太子簇拥而上。 卫军又占领了边城一座小城池,依旧是打着口号交出立青公子的名号。 边城虽是梁国疆土,但从始至终都是司徒苍羽一手打下来又一手带着边城异族百姓脱贫致富。 所以,即便边城被攻占了两座城池,梁帝也并未真正上心多少。 他一边派人查珩靖靖下落,一边快马加鞭送信给卫国太上皇。 太上皇在寺庙闭关,所以论旧情这张牌算是作废。 只得加大力度寻找珩靖靖下落。 这样一来二去就到了司徒苍羽生辰,十月初九。 梁帝和长公主、七王爷三人是一母血亲,加上司徒氏族宗亲众多,依照往年,司徒苍羽的生辰得办的整个梁都城人尽皆知。 但如今,司徒苍羽断了宗亲,又带病在身。 长公主只命人在府中简单操办,虽说是简单操办,但从早上开府门起,皇宗和显贵都纷纷差人送贺礼,就连梁帝也差人赏赐。 司徒苍羽打算在今日彻底痊愈,一大早换了新衣,簪了新发冠,意气风发进宫谢恩。 早朝后梁帝和皇太子在勤政殿议事,听传司徒苍羽来了。 梁帝是真怕他得了什么癔症,宣人进来时,发现这小子人模狗样精神头比往日还足,揶揄道:“这是将人忘了,还是脑子转过弯了。” “回陛下,得了消息,这相思自然就好了。” 梁帝吁出一口气,刚要开口斥责他轻浮,就反应过来问:“立青人找到了?” 司徒苍羽不紧不慢颔首。 “表兄,边城危矣,既然找到人就赶紧让他在卫军面前露个脸。” 皇太子煽风点火道。 “你身为梁国第一将军位列帅将之首,边城的事儿你打算如何解决?”梁帝沉声。 司徒苍羽原本只是来谢恩,没想到三言两语间,边城的事就丢给了自己。 “卫帝不过是想确认立青在我梁国是否安稳。” 他清了清嗓:“微臣想办法劝说他给卫帝写一封报平安的信笺。” 答案就在明面上,梁帝点点头,命他尽快办理。 “父皇,卫国猖狂挑衅边城,一连破了两座城池。依照儿臣所见,卫军只不过是趁表兄不在边城,才敢如此猖狂。” 皇太子恭维的话说得密不透风。 司徒苍羽和梁帝都反应过来,这话里还有话。 “你说说,边城该当如何?”梁帝看着他问。 皇太子正义秉然:“依儿臣看来,该命表兄点兵率将,直接对卫军发起进攻,将他们从边城赶回卫国,扬我大梁朝国威。” 梁帝虽好面儿,但也是真的爱民:“你想让边城两座城池陷入狼烟战火?” “父皇,区区两座城池扬我大梁朝。”皇太子顿了顿:“韩国即将灭国,极东小国也都是唇亡齿寒,一旦卫国拿下整个极东疆土,那四周十国第一强国的名号就属卫国了。” “别的不说,就看看眼下,刚来梁都城朝拜的使臣,现在各个都逃命似的离开梁都城,还不是因为卫国。” 司徒苍羽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今日怎么掰扯,这仗都非打不可了。 梁帝沉思片刻,深邃的眼眸看着司徒苍羽:“你觉得呢?” “表兄肯定不想开战,毕竟毕竟表兄是真的心悦那位,怎会忍心——” 皇太子丝滑补刀。 司徒苍羽朝他扬眉一笑:“微臣认为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就该给卫国皇帝看看我梁军实力,灭灭卫军气焰。” 他大义凛然:“我梁国才是四周十国第一大国,卫国想推翻重来,先得问问我手中长戟。” 霸气侧漏的主帅气焰,仿佛一出宫门就能骑上战马去找卫国皇帝扬国威。 十分出乎意料的回答,太子殿下和梁帝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梁帝眸色微变,声音也跟着稳了许多:“朕与太上皇是故交,能不打最好别打。” 这是什么话,能不打,就是可以打。 司徒苍羽斩钉截铁:“微臣虽倾慕立青,但也不能容忍卫国染指我国疆土,损陛下和梁国威严。” 说话间他撩袍跪地:“请陛下下令,微臣定能挥师扫除卫军宵小。” 在外等候宣召的七王爷,听到司徒苍羽这番激情为国,不顾礼节直接冲了进来。 “皇兄,就该让他去,最好直接把卫国给灭了。”七王爷从当年靖北候求娶司徒苍羽时,就一直心怀不满,走了一个靖北候,现在又来一个立青公子,他越想越火大。 梁帝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正襟危坐,摆出君临天下之态,准了司徒苍羽的请求。 司徒苍羽叩首谢恩后,准备回府。 七王爷确没打算放过他,当着梁帝的面拽着他:“皇兄,你今天给他再下道不准抗旨的令。” 司徒苍羽蹙眉,疑惑看着七王爷:“七皇舅,这是何意?” 七王爷冷哼一声:“何意?今日我来找皇兄,就是要断了你和那北方侉子断个干净。” “四年前的靖北侯不是个好东西,他活该死的早——” “七皇舅。” 司徒苍羽大声制止,即便珩靖靖真的没死,他依旧无法死这个字和珩靖靖连在一起。 七王爷完全没在意他,反而声音更大了些:“还不让我说,哼,现在又来一个,怎得,都梁国就没好男儿了,你偏的和那般侉子搅和到一块儿。” 说完,七王爷对着梁帝说:“皇兄,你今儿就给他下道旨,让他和那侉子断干净,再给他赐桩婚。” 少焉,继续:“这小子不是不喜欢女子嘛,那就在梁都城中挑个好小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梁帝:“这是臣弟筛选出来梁都城世家未婚的小公子,皇兄你随便给他赐一个,也比那北方侉子强。” 司徒苍羽没想到,阻止他和珩靖靖的,居然是一心只图他上进的七皇舅。 梁帝仔细看着册子,司徒苍羽深怕真给他赐个世家小公子。 “皇叔,古语令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老人家何苦棒打鸳鸯。” 皇太子赶在司徒苍羽开口前出声。 司徒苍羽若和梁都城世家门阀接亲,再加上司徒氏族庞大后盾,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表兄也不小了,这些年征战北方,劳苦功高,好不容易遇到心悦之人,若强硬拆散说不定表兄真会犯癔症。” 皇太子,顿了一下:“本宫听闻那卫国公子本领出奇,还有神兽相助,若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直接让神兽吃了赐婚的人家,良成大祸就得不偿失了。” 七王爷肉眼可见的气恼,说什么也不放开司徒苍羽,大有今日梁帝不给司徒苍羽赐婚,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梁帝看完册子,重新合上。 “太子说得没错,韩国九公主只不过在宴席上喂了一杯酒给他,转眼就殒命了,这事儿先不议。” 梁帝驳了七王爷,起身带着太子走了。 七王爷还拽着司徒苍羽,两人大眼瞪小眼。 “哼,走。” 七王爷怒气冲冲拉着他往外走。 “去哪儿?” “去公主府,给你过生辰。”七王爷答的干脆,语气却没半分温情。 行,这个生辰宴,指定得鸡飞狗跳。 第427章 羽姐的事,你和母亲都知道了 生辰宴晚上开始,但白天长公主府上中家奴便开始忙着收礼登记清点,这些礼品由长公主府代收,最后都会留在长公主府中库房,既成了所有世家门阀情,又不算司徒苍羽拉帮结派。 七王爷拽着司徒苍羽到公主府时,长公主和司徒铭宇正在后院陪小延洲荡秋千。 “皇姐,这就是苍羽送回来的小娃娃?” 七王爷看着模样乖巧的小孩,气也消了大半。 “什么小娃娃,是你外孙子。” 长公主笑道。 外孙子,逗乐了七王爷:“还别说,眉眼像极了幻羽那丫头。” 见七王爷松开了手,司徒苍羽借机往院子外溜。 “回来。” 七王爷本着教训大逆不道的态度:“皇姐,这事儿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可管了。” 闻言,司徒铭宇抬头,看了一眼司徒苍羽对着七王爷说:“甭客气,打死算我的。” “亲爹,你还是我亲爹嘛!” 司徒苍羽都一阵无语。 驸马爷毫不在意,长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往两人身上落,全心全意都在小延洲身上。 “皇姐,你怎么能由着他自甘堕落,和北方侉子混在一处。” 七王爷大喊。 “你小声点,别吓着洲儿。” 长公主说这话时,同样递了个意味警告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他要是跟卫国侉子在一起,这辈子就完了,我大梁彪炳千秋的第一将军,就此陨落了。” 说着,他走向司徒铭宇:“百年后,你有什么颜面见你家老头子。又怎么去向列祖列宗交代。” 司徒铭宇祸水东引:“我就是个闲散驸马爷,俗称吃软饭的,你要问责去找那位。”朝着长公主方向扬了扬下巴。 七王爷心里再有不痛快,也不敢招惹长公主,叹了口气,把司徒铭宇和司徒苍羽叫到一边,打算好好说道说道。 三人围着石桌坐下后,不待七王爷开口,司徒铭宇便说:“韩国六公主之死嫁祸个立青,是谁的主意?” “你不是在别院嘛。”七王爷反问,同时一点也不想答。 “王爷,我是在别院,不是在地府。” 司徒铭宇声音沉稳,仿佛在好笑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得不好笑。 “卫国正攻打韩国,只是顺手的事儿。” 七王爷没明说:“况且,那卫国侉子在宫宴上太狂了。” “王爷,你别一口一句侉子,人家有名有姓。” 司徒铭宇沉声道。 喝了口清茶,又继续说:“人家和这小子相识多年,当年边城一片废墟,百废待兴,朝堂拨下去的银子杯水车薪,这小子带着府中人吃了一年多的野菜,人家白花花银子送上府时,你这个亲舅舅做了什么。” 闻言,司徒苍羽心底生出一股暖意。 一直以为,边城这些年,没人看到,原来声色俱厉的父亲一直都知道。 “这这”七王爷确实没话说,边城他没去过,当年偶有听闻边城艰苦,他也认为只是对司徒苍羽的历练。 吃野菜,朝中拨银两少,这都是第一次听说。 “这当时西南战事吃紧,朝中顾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他看向司徒苍羽:“但,咱们也不能因为人家有银子,就跟人家好。” “七皇舅,父亲是说立青对我有情有义,让你出口对他客气些。”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再则,我是心悦他,不是心悦他口袋里的银子。” “哼,心悦?”七王爷急眼:“你知道你心悦他,会给你惹多大麻烦,手中兵权不要了?边城执掌权不要了?四周十国第一将军头衔不要了?还有还有梁国你也不管了——” “王爷。”司徒铭宇打断他:“你别给他扣帽子,他只是一介将军,梁国的未来你得找你皇室后代血脉。” “他,是司徒氏族的种,现在脱了宗族连司徒氏族的责任他也不用背,司徒氏族宗亲没急你急什么。” 司徒苍羽感觉心中热血翻滚,被无限暖意包裹,他静静看着司徒铭宇毫不客气对七王爷的神情。 记忆中,父亲永远是冷声冷脸,或是疾言厉色从未像现在这般,完全站在他这边。 “好。”七王爷重重放下茶杯起身,厉色道:“好,司徒铭宇你就是这般纵容他的,你儿子的前途被你毁了,完全被你毁了。” 说着气冲冲朝门外走。 石桌前只剩下他们两人,司徒苍羽给他重新斟了杯茶:“你不怪我了?” “当年你祖父去世,靖之逼你嫁卫和亲的事,他都告诉我和你母亲了。” 司徒铭宇缓声道。 “啊?” 司徒苍羽没料到,珩靖靖毫不掩饰自己身份,开诚布公把四年前的秘密讲了出来。 “说实话,以前我对你的期望和现在的七王爷一样。” 司徒铭宇吁出一口气:“这些年你在边城苦着过来,朝廷没出什么力,我这个父亲更别说了,做得还不如你几位叔父好。” “父亲。” “通过小羽儿的事情,我和你母亲都想明白了。”他看着司徒苍羽认真说道:“人生是你们自己的,你,司徒苍羽生为梁人,也不是生来只做梁人。”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行止无愧于天地之间。未来的路,你怎么选都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 司徒苍羽眼睛发胀,喉咙莫名难受,半晌,哽咽道:“羽姐的事,你和母亲都知道了。” 他其实想说别的,最终还是改了口。 司徒铭宇拍了拍他的肩:“你们都是我们养大的,能瞒得住什么。” 他抬头了望远方:“洲儿以后没机会来了,你告诉启鹤玉洲儿还得住一年半载再说。” 司徒苍羽顿时哑然,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愣愣点点头。 一泼火红染红了天际,夜幕将至。 司徒苍羽看着父亲抱着小延洲,母亲正和珩靖靖说话。嘴角不由得上扬起一个漂亮弧度。 第428章 不想要生辰礼了 晚间。 梁帝、皇太子和七王爷纷纷登门而至。 当看到长公主身边站着珩靖靖时,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皇妹,你可知他是什么人?”梁帝冷声道。 长公主笑笑,牵起珩靖靖的手,温和说:“小郎君可是贵客,我请来的。你们不准欺负他。” 说话时,看向一旁七王爷。 七王爷白天在司徒铭宇面前吃了不痛快,现在又听到长公主这番话,心底憎怨珩靖靖的情绪,愈来愈明显。 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皇太子是第一次见珩靖靖,见到珩靖靖容貌,心里感叹连连,仿佛看见了司徒苍羽卸兵的一天。 构陷韩国公主的事情,除了皇太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有都默契的避而不谈。 晚宴到一半时,七王爷实在是受不住坐在对面的司徒苍羽和珩靖靖,过于亲昵的举止,当着梁帝的面儿,摔袖而去。 “立青公子,卫帝在边城连攻占两座城池,叫嚣,问朕要人,你觉得朕该当如何?” 梁帝放下玉筷,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问道。 “陛下想让我如何?” 珩靖靖边吃着菜边问,丝毫没顾及对方是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这位公子,父皇问话,你怎可这般无礼。” 太子殿下带着十分的斥责意味。 珩靖靖闻言,手里眼里都在菜肴上,淡淡道:“我向来无礼,改不了了。” “你!” 珩靖靖抬眸,冲恼怒的皇太子一笑:“太子殿下,听闻小郡主记忆有偏差,我认识一妙手神医,介绍给你?” 此话一出,恼怒的皇太子,脸色瞬间煞白,眼里露出惊恐,同时又警惕看了一眼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全场充耳不闻,捧着长公主亲手做的长寿面,大口大口吃着。 “英儿病了?”梁帝关切问。 皇太子动了动嘴角,心虚掩饰:“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过度思恋她娘亲了。” 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孩子还小,又没了娘亲,可怜的乖乖。” 皇太子担心珩靖靖在兜出其他什么,顺着长公主的话安抚了几句,匆匆跳过话题。 回看珩靖靖时,对方一脸挑衅看着他。 宴席上,梁帝看在长公主份上,没在追问珩靖靖。 临走前,专门把司徒苍羽叫到他跟前,五分告诫五分追问。 最后在司徒苍羽坚定立下口头军令状后,才满意离开。 从珩靖靖提到小郡主后,皇太子言行均低调得像个规矩的小厮,就连告辞时,也只同长公主、司徒铭宇打了招呼。 “我们去看看洲儿。” 长公主说完就和驸马爷回了自己院子。 “你是不是告诉父亲,小延洲和羽姐的事儿了?” 司徒苍羽想起白天父亲的话,问珩靖靖。 宴席上,珩靖靖吃得太饱,现在正吃着长公主命人送来的酸酪,闻言抬头:“嗯?” “父亲好像都知道了。” 司徒苍羽又说。 珩靖靖放下白瓷勺:“所以今晚生辰宴,没把小延洲带出来?” 司徒苍羽颔首:“应该是,父亲做事一向谨慎,考虑周全。” 说完他坐下,补充道:“父亲想让小延洲在梁都城住上一年半载。” 珩靖靖重新拿起白瓷勺,挖了一勺酸酪:“那就住呗。” “住?” 司徒苍羽蹙眉看着他:“启鹤玉能答应,你别忘了这府外十里之内,都藏着启鹤玉的精锐。” “傻将军,你读过兵书吗?” 司徒苍羽感觉被挑衅,伸手捏住对方脸颊:“你说什么?” 双唇微微张开嘟起嘴,透出撒娇和天真气息,司徒苍羽心神一动,把人拽到大腿上,大手锢着窄腰,用力吻了上去。 酸酸甜甜的奶酪,在两人唇舌间来回被掠夺,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暧昧不清的水声和一片氤氲。 司徒苍羽大半个身子压在对方身上,勾起单边出,大手一轻一重揉着圆润:“还取笑我吗?” 珩靖靖眼红,耳也红,凌乱暧昧的气息像是羽毛挠手心:“将军都是这样解决质疑的。” “对别人不是,你就吃这招。” 司徒苍羽说话的气息洒在脖颈,酥酥麻麻。 “哼,吃啊——” 珩靖靖调子勾人。 司徒苍羽受不得,翻身把人往自己身上揽,让对方跨躺在自己身上。 “不想要生辰礼了。” 珩靖靖声音似水,人更似。 “不。就,要,你。” 恨不得将人融进自己血骨里。 “起来,我有东西给你。” 珩靖靖缓缓起身,眼底还泛着魅,美得惊心动魄。 司徒苍羽倒是想继续,奈何只得举起双手投降。 收拾好后,已是夜半,楼廊下的烛灯随风摇曳着不停。 出门前,司徒苍羽拿出一件披风给珩靖靖,他早就知道珩靖靖从不怕冷,却还是忍不住,起冷风时想给他添衣,伸手握着他微凉的手心。 “去哪儿?” 司徒苍羽拉着人往外走。 跟在身后的珩靖靖,一个漂亮又迅速的转身,挡在他前面,双手抱着他的腰,附耳低声:“闭眼。” 司徒苍羽本能的闭上眼,刺耳戾风不断从耳边穿过,整个人仿佛陷入巨大旋涡之中。 片刻后,戾风消散。 耳垂被亲了一下,他听到:“到了。” 司徒苍羽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域,他听到海浪呼啸而来的浪花拍打声。 他们到了海域,眨眼间的功夫,从梁都城到了千里之外的海域。 恍然做梦,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颇为得意之态,拉起他的手指向他身后。 司徒苍羽跟着朝身后望去,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古树和丛林,仔细一看能清楚看见丛林里是一栋栋形态别致的房屋。 海风清凉又狂热,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司徒苍羽还发在愣,珩靖靖便牵着他朝丛林走去,细软的沙滩,踩在脚下宛如踩在天间白云上,一深一浅,那是比美还美的路。 走到最近的门前,候在门外的人,恭敬朝两人行礼:“主子,司徒将军。” 一声将军,司徒苍羽醒了大半,定睛一看:“你,你是那个琴师?” “在下樊卓。” 说着,将门打开。 不等司徒苍羽反应过来,珩靖靖已经拉着他进了屋。 这间屋子很怪,没有楼廊也没有照壁,进门后就是一道道石梯。 走了一段路,司徒苍羽算是明白过来:“地下室?” “嗯。”珩靖靖嫣然一笑:“比地下室漂亮。” 越往下走,司徒苍羽越感觉冷意剧增,走了大约半刻钟,石阶到了尽头。 珩靖靖打了个响指,原本暗淡的前方,霎时间,光亮照亮四周。 司徒苍羽发现,他们现在居然在海底。 第429章 把这里当做生辰礼,会不会好些? 随着光亮看向四周,细腻而深邃的海蓝,神秘又静谧。 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如同海底雨林,群般簇拥而生。 游弋着各种形态各异海中精灵,鱼群成群结队地在珊瑚间穿梭嬉戏,时而聚集成绚烂的彩球,时而又分散开来。 看得人眼花缭乱,司徒苍羽好奇用用手去抓近在咫尺的银蓝色鱼,手指刚要触碰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原来和鱼群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障。 “这些是琉璃制作的。”珩靖靖说道:“透明的同时,坚固无比,可以抵抗任何海中生物撞击。” “琉璃。” 司徒苍羽重复了一句,想起这东西当初在名苑楼也曾见过:“从名苑楼搬过来的。” 闻言,珩靖靖莞尔一笑,笑得明媚又动人:“傻将军,这都是定做的。”说着拉着司徒苍羽朝前走。 硕大的海龟从他们头顶游过,小海马卷尾懒洋洋贴在琉璃上,鱼群猛然奔来,又蜂拥散开,目不暇接。 司徒苍羽感觉置身于梦境中,他像个第一次逛庙会的小孩,见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伸手去碰一碰,明知道隔着琉璃,却依旧乐此不疲。 两人走到一处弧形的琉璃台前,旁边放着两张摇椅。 摇椅随着身子晃动,惬意十足,珩靖靖示意他抬头看。 无垠蓝色勾勒出幽深而宁静的海,倏地,一抹不同寻常的轮廓映入眼帘,一头巨型鲸从头顶上方缓缓游过,鲸鱼游动越来越慢,最后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 “呼——”一声巨响,它的身躯彻底停止游动。 “一念成山,一念成海,鲸落十里,万物重生。” 珩靖靖看着不远处的鲸,柔声开口。 司徒苍羽还在咂磨万物重生为何意,便看见身躯庞大的生物朝他游过来。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方才没见着?” 珩靖靖指着庞大的生物一一介绍:“这是鲸鲨,巨螯蟹,酸浆鱿,棱皮龟,后面臂展很长的是巨型章鱼。” “他们是要群攻这头巨鲸吗?” 司徒苍羽察觉此刻巨鲸几乎一动不动。 珩靖靖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停下了。” 庞大的生物纷纷在巨鲸身边停了下来,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味。 这让司徒苍羽更加好奇,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片刻后,成群结队的鱼群,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些鱼群先是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止步不前的巨型生物,然后又迅速穿梭在巨鲸身躯四周。 “它们,它们是在巨鲸身上找食物吗?”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方才珩靖靖说得那句:鲸落十里,万物重生。 扭头看向他:“鲸落是不是代表这头鲸死了?” “鲸生于海,死于海。”珩靖靖看着被鱼群生物包裹着巨鲸:“它的身躯能共这些海中生物为食数年。” “你可知那些巨型生物为何止步不前吗?” “为何?” “它们虽不是人,却比人懂得什么是殉道之敬和敬畏之心,自然法则比我们同人性。” 听完这些,再回看眼前鲸落的场景,心底猛然涌起一股怅然若失。 珩靖靖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主动凑过去把头埋在他胸前:“难受了?” “嗯。” “是为它难受还是为自己?” 司徒苍羽感觉心停了一下,然后老实答:“为自己。” 珩靖靖双手勾着他后颈,唇瓣贴在他嘴角上,用无比动情的声音开口:“把这里当做生辰礼,会不会好些?” 两人自热气息相互交汇着,宛如他们现在亲昵的动作。 “送我的?” 珩靖靖点点头:“这片溟海,从今以后都是你的了,喜欢吗?” 司徒苍羽和他分开一点,动情回望着他:“喜欢,不过,最喜欢你。” 珩靖靖心头一热,搭着腿直接跨坐在身上,同时嘴唇贴了上去。 光从海面照了下来,形成一束束光柱,幽蓝的海底变得斑驳又柔和。 珩靖靖赤条躺在司徒苍羽赤裸的胸膛上,眼尾泛着情后留下的红,微磕着眼望着无垠如神迹的前方,噗嗤一笑:“这会儿长公主和驸马爷是不是发现我们没在府。” 带茧的指腹,顺着大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白皙的脊背,微微扯了起单边嘴角,嘴角上刚刚被咬破的的地方,因扯动又开始往外冒鲜血,却丝毫不影响现在司徒苍羽昏庸般的好心情:“发现不了,他们肯定顾着逗小延洲了。” 光柱愈来愈多,海底也渐渐打开光亮。 虽然只有彼此在,但看着四面八方遨游的海中物,司徒苍羽有种被围观的惶恐,徒生羞涩捡起散落地上的衣袍,盖在珩靖靖身上。 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 若是在府中,司徒苍羽定会抱着人沐浴洗净后,给人换好干净内衫。 但此刻,他扫了一眼四周,除了数不尽的偷窥生物,整个房间除了两张摇椅便没其他了,想起外面还守着一位樊卓。 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出去。 “你这地方,没别的了?” 珩靖靖眯着眼勾唇一笑:“有我还不够嘛。” “我是说,咱们怎么出去。” “走出去啊,或者你想我抱你出去?” 司徒苍羽脑子大了,他清楚,珩靖靖还真能这样大摇大摆出去。 珩靖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音:“真想我抱你出去?” “袍子都被你扯破了,抱着也出不去。” 珩靖靖微微睁开眼,朝地上瞄了一眼,确实扯破了。 “做得时候狂如野狼,怎么这会儿扭捏成小媳妇儿。” “你闭嘴。”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穿梭的鱼群:“现在我感觉四面八方全是偷窥狂。” “哦。” 珩靖靖来了兴致:“那岂不正好,咱们给它们演一场。”说着,一手往下探去。 “别”司徒苍羽警惕制止。 偏不随他愿,又用上了另一只手,同时身体也往前蹭不断点火。 司徒苍羽眉心快拧成麻绳了,始终感觉数以万计的目光盯着他身上,羞得满脸通红。 少焉,珩靖靖动作一停,一脸疑惑看着他:“苍羽,你,完全不行了。” 第430章 美人儿,满意否。 面对数以万计,四面八方的目光。 司徒苍羽吓得确实硬不起,听到珩靖靖这般挑衅,更是气得嗓子冒烟。 “我我” 珩靖靖双手捧着他脸颊,重重地在他冒着血的唇上啄了一口,随后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走,羞涩小媳妇。” 司徒苍羽做贼般,捡起地上的衣袍,往身上套。 看着珩靖靖赤条条往外走,吓得忙追上前,将人拉住,声音也莫名变小了:“你,你给我套上衣袍在出去。” 珩靖靖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衣袍,露出一抹坏笑:“弄脏了,我不要。” “脏了,也比你赤条出去好。” 说着展开衣袍,往他身上套。 珩靖靖偏要反着来,丝滑躲开,并借着自身术法,往外冲。 “你这个疯子,给我回来——” 司徒苍羽咬牙切齿低声喊,囫囵把外袍往身上套,也顾不得靴子还掉在远处,大步流星跑去抓人。 他丢不起这人。 珩靖靖那副矜贵冷清的面容,和他狂放豪迈的做法完全对立,特别是在两人情事上。 司徒苍羽向来都是在极致欢愉,迷离时才能狂妄说出几句粗语,事后还会在心里批判自己很久,然后对方却不同,除了平日明目张胆随口即来孟浪之词,床榻上,更是专挑露骨,下流的话来。 有时,司徒苍羽甚至会怀疑,名苑楼那些小倌,舞姬的调情调子是不是他一手调教的。 临近出口时,司徒苍羽才逮到人。 “你敢开门,我我就和绝交。” 司徒苍羽后半句,明显没什么底气。 珩靖靖顺势往他身上蹭,本就松散凌乱的外袍,没蹭两下全散开,肌肤贴着肌肤,司徒苍羽伸手托着臀,将人挂在自己身上。 没了海中物的窥探,珩靖靖只是用唇瓣轻轻扫一下喉结,司徒苍羽那里立马精神抖擞。 “将军好威武,啊——” 最后一个字是,故意拉扯尾音托着调子吮着对方耳垂。 司徒苍羽受不了诱惑,托着臀,让他后背抵在冰冷墙体上,冒着血的唇侵略十足咬在脖颈上。 珩靖靖很会出声,往往一声呻吟能拉着调子换几个音,听得人全身血脉翻涌。 伴着水声气息,在逼仄的石阶上,托着臀,压着、捏着宛如将人四肢桎梏,惩戒对方。 呻|吟伴随着极致水声,由近到远,最后回荡在空旷狭长的石阶道中。 良久后,看着瘫软如泥的怀中人,司徒苍羽有些懊悔,再从脖颈一直往下一一扫过,牙印,暧昧紫痕不计次数,懊悔更盛。 衣袍更是惨不忍睹,完全拼不出一块能遮羞的,简直懊悔不已。 珩靖靖眼泪澿着一层薄雾,冲他露出一抹笑:“推开。” 司徒苍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明所以伸手推了推旁边的琉璃球。 “咯吱——”一声,厚重的墙面,缓缓打开。 司徒苍羽睁大眼望去,里面是间活水浴池。 惊讶之余,抱着人往里走。 进去后,看着同样的琉璃球,伸手一推,门被关上了。 激动的亲了一口珩靖靖脸颊,赞赏道:“宝贝儿,你太未卜先知了。” “难道不是,未雨绸缪。” “绸缪。” 司徒苍羽笑着重复:“是筹谋已久了。” 说着抱着人踏进浴池,浴池里的水温热舒适,驱散着疲惫。 司徒苍羽双手搭在浴沿边,看着珩靖靖,露出贪恋又痴迷的笑意。 少焉,才挪了目光看向四周。 房间里应有尽有,司徒苍羽看着那张和西侯府一模一样的黄金床问:“那也是定做的?” 珩靖靖半磕着眼,瞥了一眼:“原先那张。” “不错。” 司徒苍羽莫名来了一句:“该省省,该花花,侯爷有持家天赋。” “天赋,我做什么没有天赋。” 珩靖靖仰着头,声音里带着钩子:“舒服——” 司徒苍羽猛得咳嗽两声,然后故作镇定:“这里好像是个岛屿,四周的是汪洋,怎会有活水。” “我是谁,有什么办不到的。” 语气一贯高傲。 得,白问。 司徒苍羽也不打算操心,泡了一会儿,起身挑了套窄袖短袍换上,顺手给对方拿了宽袖长袍。 两人再次推门而出时,迎面是白色沙滩和碧蓝汪洋。 “主子,苍羽将军,午膳已备好了。” 樊卓上前行礼询问:“是在天台用膳还是在棕树厅?” “天台。” 珩靖靖回答时,司徒苍羽再次看向樊卓,即便过了六、七年他还是好奇:“当初和江川、小瑶对接小卒士兵的,都是你?” 樊卓一愣,随即点头。 “名苑楼蓝衣琴师,他乔装敬之时口中的相好秦之也是你?” 樊卓看了一眼珩靖靖,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低头沉默。 “啧。” 司徒苍羽陡生出悔意,他看着珩靖靖:“这么大的漏洞,当初怎么就没察觉。” “只能怪你,被美色迷了心智,七窍尽失。” 珩靖靖露出暧昧一笑。 司徒苍羽怕他又口无遮拦:“饿了,饭菜在哪儿?” “将军这边请。”樊卓领着人往前走。 昨夜匆忙,司徒苍羽只能大概知道这是一座岛屿,却不知它究竟有多大。 青天白日看去,除了一栋栋高低不一的楼房外,岛屿的两端根本望不到头,随着不断往楼上走,司徒苍羽看向远方的距离也越远,岛屿也比他想象中大太多。 四周种满了巨大的古树,所以即便是日照当头也并未感觉到热意。 到了天台,顶上的遮阳是无数藤蔓滋生缠绕而成,坐在任何一方,都能眺望一望无际的海。 司徒苍羽绕着天台看了一圈,发现这岛简直可以用一处小国来比喻,远处山丘还有楼房,街道明显是常有来往的。 摆好饭菜后樊卓带着下人离开,珩靖靖懒散往藤蔓椅上一靠:“美人儿,满意否。” 美人这个词,很久没听过了,司徒苍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花钱雇我小卒,真是建房子啊。” “送美人的,喜欢吗?” “哪个美人?” “梁国第一将军,你认识吗?” “巧了,我也是位将军,不如弃他选我。” 司徒苍羽勾唇坐到他身旁,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你啊——” 珩靖靖情迷般看着他:“脱了,看看多大。” 司徒苍羽如鲤鱼打挺起身:“青天白日,收敛点。” “我怎么不收敛了,是某人思想龌龊了——” “”司徒苍羽倒吸一口气,自知不是对手,无言走到饭桌前。 盘算着晚上扳回一局。 第431章 所谓:源洁则流清,形端则影直 听着海浪,两人用完午膳。 珩靖靖带着司徒苍羽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司徒苍羽走近才发现,街道和楼房比远处看到的壮观。 “那边是港口。”珩靖靖指着不远处停靠着的船只说道。 司徒苍羽在港口旁边的凉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珩娘子?” “是她,这边建好后,她就来帮忙了。” 司徒苍羽回头看向装横考究的花楼:“你这岛上经营什么营生?” “什么赚钱做什么。” 珩靖靖潇洒展开手中折扇:“来这里的贵客,都是要验资的,雄厚的财力和渊博学识一样都不能少。” 闻所未闻,做买卖的还能挑客人。 “四周汪洋大海,客人能找到你这地方吗?” 珩靖靖带着笑意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来回的客人都由我们亲自接送,他们在这里的行程完全保密,海域岛主,异国君王,列国富贾权贵这世间站在顶端的一小撮人,都以来过这里为荣。” “就像和当年的名苑楼一样?” 司徒苍羽反应过来,珩靖靖是在岛屿上开了家高端妓馆。 说到名苑楼,他突然想起什么:“名苑楼你卖了?” “半卖半送。”珩靖靖带着人朝前走:“名苑楼现在的老板是当年玖玖客栈的公子,他算我半个野徒弟,名苑楼是中土列国上第一楼,所以来这里的部分尖客,也是通过名苑楼引荐的。” “野徒弟?徒弟还有分野生和家养。” “他算得上有点聪明,那时我没打算收徒,所以偶尔点拨他一两句,一来二去他就唤我师父,我便当他野徒弟。” “嚯,你这野徒弟跟你一样,心眼多,不诚实。” 珩靖靖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查你下落的时候,向他打探过你。” 闻言,珩靖靖心口像被什么往后拽了一下,他停住脚回头看司徒苍羽。 海风吹着银色发尾在半空乱舞,深邃明亮的双眸映出自己清晰的身影:“如果如果四年前我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带着笑意的眸子,划过一丝慌乱。 两人就这样沉默看着彼此,良久后,司徒苍羽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声音透过温热的气息,传入珩靖靖耳朵里:“当时坚信你还活着,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念头。我想过可能要找你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但,我不敢去深想你真的不在了。” 热带炽热的午后,烤得人衣袍发烫,却抵不过珩靖靖心里滚烫灼热。 司徒苍羽感觉怀中人微微颤抖,他将人搂紧了几分:“一路走来,辛苦了。” 简单一句话,像是撬开了某种决堤,不仅没将人安抚,反而让怀中人发出抽泣声。 是啊,从襁褓到如今,整整二十四年,多少个日夜,又多少个春秋。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有几个配为人。 记忆不好是所有人的天性,除了他自己,云端之上,孤影自怜。 若没遇到此人,或许自己都忘了,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若倒换过来,自己或许都不会生出那样的念头,一开始便奔着十年去。 两人在岛屿上待了一天,司徒苍羽终于弄清楚了,这座岛屿是珩靖靖十岁时用术法骗过来的,因设了幻术结界,海盗和其他海盗部落都不敢靠近。 岛屿以生人勿近的姿态黄分近十年,然后才有了租赁小卒,在岛屿上开垦建造房屋。 几年发展下来,这座岛屿成了海内外高端人士身份象征,私密庄园,风月楼阁,诗词歌赋,结交人脉,探听消息凡是上层人需要的,这里都有。 而珩靖靖就是这座神秘岛屿背后的东家。 司徒苍羽打趣他,说他是海内外最大的老鸨子。 珩靖靖反驳,认为这样的荣誉珩娘子当之无愧。 夜幕后,岛屿上灯火通明,司徒苍羽在漫天星辰下闭上了眼,再次睁眼时,身处长公主府后院房间里。 司徒苍羽呆呆站立了半天:“不会是做梦吗?” 珩靖靖把一串挂着海星的钥匙串放到他手心:“生辰礼。”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 多福提着灯走了进来,看着两位主子静静站在那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啊,有有” “有这么英俊潇洒的鬼嘛。”司徒苍羽呛声。 多福吁了口气,慢慢爬起来:“主子,哪儿了。” 便说着,便朝外面招手,示意下人进屋掌灯:“白天,宫里来宣旨了,找不到你人,最后是长公主替你接下了圣旨。” “什么旨意?” 司徒苍羽问。 多福看了一眼珩靖靖,走到两人跟前,小声开口:“陛下下旨,让你攻打卫军,收回丢失的两座城池。” 说完,多福往珩靖靖跟前移了两步,贴心安慰:“公子,你别难过。” “?” 多福继续:“就是主子真和卫国兵弑杀起来,我们将军府也不会因为你是卫国人而疏离你的。” 珩靖靖挑了一下眼神,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大颗珍珠丢个多福:“我不难过。” 多福捧着珍珠,笑得眼睛缝都没了:“多谢公子,公子万福,公子活菩萨,公子长命百岁。” “见钱眼开的家伙。” 司徒苍羽觉着丢脸,骂道。 多福装作没听见,谢完后,又问了一大堆,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明日想吃什么 最后被司徒苍羽拎着丢了出去。 “梁帝动作够快。” 珩靖靖冷笑道。 “早晚得事,反正启鹤玉也想借机示弱,正好。”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两天,圣旨都下了了,久留会遭朝堂非议。” “梁都朝堂是非真多。”珩靖靖评价道。 “哪个朝堂是非不多。” 司徒苍羽虽烦这些事,但自觉所有朝堂都是这样德行,没什么好抱怨的。 “所谓:源洁则流清,形端则影直。吾人立志于青云之上,必当修身以洁其源,矢志于国家之兴,必当正心以端其形。” “水流源头清澈,水流自然清澈,一个人品行端正的人行为必然正直。追求高远志向,必定坚持不懈培养自己品性,修养自己德行。矢志于国家之兴为己任,前提要做到保持正心,正念,这样才能使国家自上而下清明共兴盛。” “不是所有朝堂都差不多,是梁帝这个源头本身出现了问题,所以梁国太子和梁国朝堂都是一片污浊。” 珩靖靖犹如天神判官,四两拨千斤的言语间,将梁国朝堂根源理了个清楚。 司徒苍羽再次庆幸启鹤玉没有一统天下之野心。 他调节气氛似打趣:“所以,启鹤玉这个源头是清澈见底的?” 第432章 改口茶 翌日, 早朝上以太子派系为首的官员,纷纷穿针引线把议论朝堂之事重点,转向司徒苍羽收复边城丢失的城池之事上。 久未上朝的司徒苍羽,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做:源若污则流浊,形若斜则影歪。 从讥讽卫国皇帝蛮横,到直接明嘲司徒苍羽不检点有通敌卖国之嫌。 司徒苍羽也不惯着,直接撩袍跪地,脱下官帽,请求梁帝褫夺封号,让自己卸甲。 一副,老子不干了的架势摆在朝堂之上。 原本各抒己见的声音,霎时间鸦雀无声,都知道北方边城将士和百姓,都是司徒苍羽一手带出来的,除了他没人能接下着摊子,再者,他要是真卸甲了,卫国西极铁骑说不定取边城犹如探囊取物。 梁帝没想到昨日才领了圣旨,今日就成了这样,一言不发看着他。 “父皇,上御将军镇守边城数年,劳苦功高,儿臣虽不及将军骁勇,然,西南过半的兵力都曾来自边城。” 说着太子撩袍跪地:“不如这次让儿臣带上御将军前去收复城池,一来让表兄在都城多陪陪家人,二来也让儿臣属下属下北边地界。” 意图十分明显,皇太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司徒苍羽手中的兵权。 司徒苍羽动了动嘴角:“臣附议。” 一众太子党羽也纷纷附议,梁帝依旧一言不发稳坐高堂。 半晌,梁帝沉声:“择日再议。” 散朝后,司徒苍羽在宫外看见公主府马车,撩开帘子,发现珩靖靖正坐在马车内,闭着眼补觉,手里捧着一袋萝卜糕。 上马车的动作,珩靖靖醒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想吃这个,就出来了。” 说着拿出一块冒着热气的萝卜糕。 司徒苍羽怔了一下,才接过萝卜糕。 “太子想替我出征。” 司徒苍羽浅浅咬了口萝卜糕,久违的味道熟悉又充满回忆。 珩靖靖也跟着咬了一口:“哼,他可真勤劳。” 马车缓缓朝前移动,珩靖靖靠在司徒苍羽胸口:“你打算如何?” 司徒苍羽脱下官帽,又松了松紧致衣襟:“我当然愿意他去了,现在就等陛下怎么想。” “梁帝没当场表态?” “没,说是择日再议。” 珩靖靖直接将头枕在司徒苍羽大腿上,一双秋水眸泛着早起的倦怠:“你都打算出发了,他这个择日,明摆着犹豫了,想让太子去。” 司徒苍羽把他怀里的萝卜糕袋子拿起来搁到一旁茶案上:“你的意思是,陛下会改口让太子去?” “嗯。梁帝虽对你有几分情,但和太子殿下正统比起来,他必定更偏向太子。” 司徒苍羽想了想:“也是,若不然,这些年又何必明里暗里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珩靖靖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温柔似水问:“难过吗?” 司徒苍羽眸色微变,过了一会才如实说:“有点难过。” 须臾,“我不清楚是因为舍不得边城难过,还是因为陛下的做派让我难过,总之,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珩靖靖就这样望着他,手指轻轻抚平他阴郁的眉宇。 马车缓缓向前,进入闹市,热闹纷杂的人声响起,打断了沉思中的人。 “如果陛下当真派太子去边城,我可能会被留下梁都城。” 司徒苍羽抬手将珩靖靖的手覆盖在手心之下贴在脸上:“你先回卫国,陛下和太子本就有敌意,留在这里不好。” 珩靖靖本想说自己根本不屑,但考虑到长留在这里,势必会给司徒苍羽留下无穷无尽话柄,便眨了眨眼:“听你的,等会儿回去就和你父母告辞。” “也也不用这么急。” “哦?” 珩靖靖调皮一笑:“那可不行,晚了我定舍不得。” 这话说到司徒苍羽心坎里,从两人再次重逢后,司徒苍羽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恨不得用根链子牢牢将人锁在视线范围内。 倏然,司徒苍羽拉过他手指,虔诚的吻了每一根手指,然后认真问:“那你晚上在用术法来可好?” “瞬息千里,也不是时时都能行,每用一次都会消耗大量气元。” “啊?”司徒苍羽想起他救治小琳,心疼的将人往怀中带:“那还是别了,我心疼。” “皇太子这次去边城,让他好好见识二哥训练的铁兵。” 珩靖靖挑眉一笑:“我要打到他屁滚尿流,回梁都城告爹。” 司徒苍羽噗嗤一笑:“先说话,不得伤边城百姓。” “好。” “边城士兵也要减少伤亡。” “行。” “夺城池后,卫兵不得入百姓屋舍。” “这两次也没进啊。” “哦,那当我没说。” 司徒苍羽勾唇一笑,眉间阴郁尽数消散:“对了,攻占的城池,以后都要还给我。” “你不都要卸甲了吗,还管那么多作甚。” “不一样。” 司徒苍羽认真道:“梁国朝堂是梁国朝堂,边城是边城,我这辈子大概能为梁国做嘚就这件事了,我不想看着它毁了。” 珩靖靖看着这个认真的男人,心动涟漪四起,双手环上后腰头埋在腹部上:“都还你,启鹤玉还等着在你面前示弱呐。” 司徒苍羽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好奇道:“你当着他面儿也叫他启鹤玉?” 话音落,马车停了下来:“主子,到府了。” 珩靖靖起身正坐:“卫国太子在我手上,我想怎么叫都行。” 司徒苍羽闻言一笑,顺手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袍:“走,到回家了。” 正是吃早膳时候,长公主见着两人一同进屋:“早朝卯时起身,你还让靖之陪你,不像话。” 司徒苍羽盯着珩靖靖,示意对方说句公道话。 他听到某人温声细语说:“不要紧的,马车上也能补觉。” 不等他喊冤,他的老父亲开口:“什么坏德行,靖之你别惯着他。” 六月飞雪,也不抵司徒苍羽此刻心中冤屈。 索性摆烂:“放心,他今儿就走了,以后想陪我上朝也没机会了。” “走了?” 长公主和驸马爷异口同声。 珩靖靖没打算瞒着,把两人在马车上商议的都说了出来。 司徒铭宇放下手中筷,轻叹道:“朝堂多变,靖之久留确实不妥。” 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小延洲回头问:“洲儿得留下?” “留下,我回去跟卫帝解释。” “那就好。”司徒铭宇稍宽慰点头。 “好什么好,昨日才下了旨,这才不到一天就打算推翻作废,我看皇兄老糊涂了,哪有什么一言九鼎的真龙天威。” 长公主心直口快到不满。 “你小声些,这还只是推断而已。”司徒铭宇安抚道。 “哼,谁稀罕了。” 话落,长公主看向珩靖靖惋惜道:“靖之,这一遭,估计你以后也不便来都城了。” “我想来便来,长公主无需担忧。” 长公主温和一笑,抬手撤了房间里的家奴:“靖之,你的身份我们也都知道了,四年前那杯改口茶我们没喝到,如今能得愿吗?” 慈祥温和的语气,如沐春风照进珩靖靖心底。 他起身跪地,双手端起茶盏,恭敬递司徒铭宇,带着颤声:“爹爹请喝茶。” 又双手呈递一盏送到长公主面前,声音更加颤抖:“娘娘亲请喝茶。” 长公主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应答,又觉着不够。 于是,在司徒铭宇身上扒拉两下,把一块翡翠羊脂玉扣递给珩靖靖:“别的没什么贵重,这玉扣开祖传下来的当年我成亲时太祖赐个他,现在我传交到你手中了。” 眨眼之间的功夫,改口茶也喝了,爹妈也认了,司徒苍羽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太魔幻了,太奇异了 直到珩靖靖起身,司徒铭宇亲自将玉扣系在珩靖靖腰间,司徒苍羽整个人依旧呆愣着。 “父亲,母亲,是不是过于随性了些。” 司徒苍羽始终觉得过于轻率,当年他去卫国时,可是红绸囍灯从西侯府一路架到了城门外。 第433章 骇事亦成寻常谈 午后, 南方温热秋意,带着珩靖靖坐上公主府马车,高调出了梁都城。 两个时辰后,宫里传旨,以司徒苍羽朝堂主动请辞为由,暂缓他回边城,由皇太子代为北上迎战。 七王爷气不过,又上长公主府,把司徒苍羽骂了一顿,骂他临阵脱逃,不作为。 司徒苍羽趁他骂人的功夫,翻墙去了司徒氏族府。 几位叔父宽慰他,同时劝解他不可真的放弃边城,如今的梁国看似强盛霸道,其实多半都因司徒苍羽在边城镇守多年,又凭一己之力踏了整个雪国才震慑住了四周十国。 梁帝虽没听信他勾结外邦卖国的谗言,但命他在府中好生歇息陪同长公主夫妇,实则不不准他上朝。 司徒苍羽并不在意这些,整日不是陪着司徒铭宇垂钓,下棋就是偷跑到司徒氏族府中,找几位叔父。 倒也乐得清闲。 “今日早朝,边城知州急报,说卫军得知太子殿下率兵收复,一夜之间又攻占了一座城池。”司徒铭逸喝着茶说道。 “卫国这位新皇帝,登基不过几年,居然能东伐时还能抽出兵力攻打边城。” 司徒铭逸感慨。 司徒苍羽在一旁看着司徒铭皓装订龙鳞装,偶尔递递工具。 “苍羽啊。” 司徒铭逸叫他。 “啊?三叔怎么了。” 司徒铭逸犹豫开口:“上次见的那位小郎君,真是卫帝亲兄弟?” “是啊,卫帝可看中他了。” 司徒苍羽走过去,坐在两位叔父旁:“当初他同我回都城,卫帝暗中派了御用亲卫暗中保护。” “唉,陛下改口让太子北上,是有意提前撤你兵权。”司徒铭睿顿了一下:“你俩当真在一起,必定陷入四年前重蹈覆辙境地。” 司徒苍羽提壶斟茶:“叔父,不必担忧,当年和如今又大不相同,况且他没封王也没实权,又久居海域,对边城没什么威胁。” “嚯,你小子,你二叔是担心他威胁梁国吗?他是担心你手中兵权被撬走,帅将没了兵权,犹如砧板鱼儿,任人宰割。” 司徒苍羽手里摇晃着茶杯:“侄儿回来时,已经向陛下求了旨意,边城我在守十年,十年后卸甲归隐。” 三人同时愣住,异口同声:“十年归隐?” “嗯。陛下都准了,圣旨都给我了。” 凉亭静了下来,过来一会儿司徒铭睿开口:“也好,有终有点,打消他们猜忌,你也能趁机培养新人。” “我才不管什么新人。” 司徒苍羽懒散道:“以太子的性子,就算我有意举荐,他必定也不会重用。” “如此看来,这次临时换帅,陛下是有意试探边城镇守难度。” 司徒铭逸说道。 “这事儿其实简单,卫国皇帝就想看看弟弟是否安好,把人交出去就得了。”司徒铭逸放下手中没完成的龙鳞装,坐在几人旁边:“嘿,咱们陛下还偏不,非要扬国威。让苍羽去也行,毕竟在雪国时他和卫国打过交道,不至于闹得多难看,偏偏太子来横插一脚。” “我看呐,这事儿跟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滚越大。” 司徒苍羽不太想继续聊这些,便说:“几位朝堂命官,私下妄议天家,可是要论罪的。” “嗐,你私下还论得少了。”司徒铭逸打断他。 “好了。” 司徒铭睿看向司徒苍羽:“你既然有了归兵权的计划,那眼下边城你有何打算?” “立青已经出发回卫国了,至于卫帝撤不撤兵归还城池,从目前来看估计对方不会。” 司徒苍羽挑了挑眉:“现在我被圈在都城,边城的事只能看太子殿下手段,和陛下决断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只要不伤到边城百姓,我没什么可急的。” 司徒铭皓点点头:“这时候越沉住气,对你越有利。” “对了,三位叔父,今日侄儿前来,有件要事相求。” 司徒苍羽起身躬身行礼。 “嗯?” “什么事?” “你但说无妨,只要叔父们能办,一定尽全力给你办。”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从今以后三位叔父在朝中,时不时向陛下进言,让陛下撤了我封号亦或是调离边城这些事。” 司徒苍羽想了想,又道:“反正就是些对我不好的进言,不光你们,也让氏族宗亲其他官吏也提提。” “这是为何?” “你可知,谣言说多了,也能成真。” “你已被去了族谱,若再让族人进言,岂不是落井下石。” “各位叔父,即便这次边城和我都度过危机,也难保这十年之中不会生出其他变数。” “我和立青定然是要长长久久的,以后关于我通敌卖国的言论在朝堂上只会越来越多。” 司徒苍羽起身拱手:“所以,在更糟糕的言论还没出来前,我要用新的言论占据优势,叔父们偶尔参一参我,久而久之陛下和朝臣便习以为常。” “骇事亦成寻常谈。” 第434章 驾着骇钰雪驹大摇大摆入了卫都城 转眼已是深秋。 启鹤玉的卫军一连攻占边城几座城池,当初那句见人撤兵的话,也随着秋风成了笑话。 双方都没兑现诺言,皇太子整合兵力,挥师北上企图一口气将卫军占领的城池夺回来,然而,如当初珩靖靖说过的话那样,城池不仅没夺回来,反而因好大喜功匆匆入战,多丢失了两座城池。 若卫军再拿下几座城池,边城的一半城池便都落入卫军手里。 困在梁都城的司徒苍羽,不用上朝更不用操心战事,日子过得悠闲恣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珩靖靖走了快一个月了,想念得紧。 枯木上最后一片黄叶掉地时,一场寒霜示意初冬悄然而至。 北方的战役实在难打,梁都朝堂开始换了说辞,梁帝也担心这仗和西南一样,一打就是十年之久。 本想在熬一熬,但听到卫国将军珩旭攻破韩国都城,韩国皇帝手捧玉玺向卫国称臣时,梁都朝堂不再淡定,让司徒苍羽挂帅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 此时,反而司徒氏族朝官,一个劲反对司徒苍羽名曰:卖国之嫌,谨慎又诈。 卫国攻破韩国后,却没让对方称臣更没灭对方的国,反而将某位王爷嫡女嫁去了韩国,这一番操作,让四周十国都摸不准卫国皇帝意欲何为,越摸不准越忌惮,卫国的威慑力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梁都城第一场小雪到来时,一阵从北方的谣言也顺着小雪带入了梁帝城。 皇宫勤政殿,几位阁老和梁帝表情凝重比屋外的飞雪还冷。 “陛下,坊间传言,卫国即将取代梁国,成为四周十国第一强国。” “攻打韩国的珩旭即将班师回朝,卫帝必定会命他率军加入边城战局。” “昨日各异国探子传来消息,说北疆萧莜牧去了卫国,要是他与卫国联手,边城怕是保不住,若边城失守,梁都城恐有危机。” 梁帝拧紧眉心神情阴冷听着,良久他冷声开口:“以诸位阁老所言,该当如何?” “老臣认为,现在该派上御将军前去对战卫军,他镇守边城多年,对边城情况十分了解,况且况且他和卫国某位王爷还说不定能谈和。” 阁老最后的话隐晦,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其中意思。 另一位阁老补充:“陛下若担心他有叛国之嫌,不妨让他立下军令状,上御将军虽脱了宗族,但生父生母都还在都城。” “臣附议。” “臣附议。” 其实让司徒苍羽出征的折子,在皇太子丢第一座城池时就已经有大臣上奏了,如今龙案上已经摞了好几摞这样的折子。和这些折子不相上下的还有另外一堆,是谏言不让他出征的,理由无非是叛国,通敌之类种种。 启鹤玉霸气的态度和手中兵力的强势,终于让梁帝认清了,这位卫国新主和旧主的镜花水月完全相反。 丢了边城事小,若把祖宗基业都丢了,那就是天大罪过。 梁帝看着龙案堆成小山的折子,沉思半晌,命人宣司徒苍羽入宫。 宫中来人时,司徒苍羽正在用少的可怜的雪,给小延洲堆雪人。 长公主是个有脾气的,司徒苍羽被圈在都城她本就对梁帝不满,现下知道请他入宫,便猜到是为何,直接将太监挡在门外,最后还是驸马爷命人去通知了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没说什么,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没有。 入宫见驾后,梁帝旁敲侧击问他对边城战事看法,司徒苍羽来回都以不熟卫军为由给挡了回去。 最后,梁帝带着人进了皇家宗庙,这里供奉着从梁国开国皇帝的每一位君主,司徒苍羽很久以前也来过,他曾在这里听梁帝对他说先祖的夙愿,也曾在这里听梁帝说他是梁国夙愿希望曾经,他也一度那样认为,只是进十年的春秋,他不再是当初那只在井底的蛙了。 他恭敬跪在庙堂前,一言不发听着梁帝讲开国皇帝夙愿故事。 从前的身以委任,热血洒疆土的壮志,如今却能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司徒苍羽开始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这些,他明明没身处在朝堂纷争中,为何比纷争半身的朝臣还厌恶。 是幻羽第一次告诉他太子不堪大任,是知道祖父的死是梁帝一手逼迫,还是知晓皇太子三番五次的耍计调他边城兵,是梁帝为太子铺路一边算计自己又一遍假仁慈 倏然,司徒苍羽发现,自己不爱这个国了,不对,不是不爱梁国,是不爱梁国的政权。 若他日梁国陷入危机,他必定身先士卒,只是对梁国朝堂做不到这份虚假坦荡。 梁帝说了很多,他也想了很多。 其实他并未听进去梁帝说了什么,只是在最后沉默中,他化身顾全大局的臣子,立了军令状。 南方初雪犹如北方寒霜,实在是误了初雪这个名号。 然,北方就不同了,从初雪开始,大雪皑皑便逐渐成型,高山银装素裹,小溪在冰底流淌,仿佛把秋的躁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立了军令状第二日,司徒苍羽便单枪匹马出梁都城。 赶往边城途中,遇上折返的皇太子一派。 司徒苍羽这才发现,原来早在五日前,命太子回都城的旨意就下来了,边城兵权由边城几位副将共同执掌,看着急忙回都城的皇太子在他面前装都不想装了,司徒苍羽能想象出来,他在对仗中吃了多少瘪。 回到边城府中,当晚一众副将和边城知州大人纷纷到府。 不等他开口,众人纷纷大倒苦水,先是知州府诸位大人抱怨皇太子随意挥霍军粮,铺张浪费,边城屯粮数年,短短几个月被他糟蹋了一半。 后是几位副将汇报战局,太子刚愎自用,战场上随意乱改战法,导致不该伤亡的士兵接连加大伤亡。 司徒苍羽扶着额听完了一轮又一轮,心里问候把宗庙高祖统统问候了一遍。 北方冬季风雪不断,常常封山又封路,出门都困难,更何况大雪纷纷中两军作战。 司徒苍羽把皇太子折损兵力、兵器各种辎重一一汇总,上报梁都城,并附上严冬不易开战的折子,将战事延至到了明年春雪融化时。 卫军虽攻占了边城七八座城池,但除了用兵掌管城池外,其余城池中的大小事一律不管,交给原有官吏。 现下不打仗,除了守城兵的戎装不一样外,边城百姓并未觉着有多大变化。 冬至前夕,卫国皇帝启鹤玉邀司徒苍羽赴卫都城和谈。 消息传到梁都朝堂,草木皆兵的司徒氏族朝臣们,纷纷上奏要求传唤司徒苍羽回都城,并收了他手中兵权,将通敌的苗头彻底扼杀。 然,以太子为首的朝臣,纷纷支持司徒苍羽入卫和谈。 梁帝大笔一挥,准了司徒苍羽赴卫和谈。 冬至后,司徒苍羽披着大氅,驾着骇钰雪驹大摇大摆入了卫都城。 第435章 恭喜,得偿所愿 【卫国-皇宫】 “你还真敢来?” 卫帝启鹤玉眼里透着掩不住的火。 司徒苍羽狐疑:“不是陛下让我前来和谈吗?” “哼,和谈,把儿子跟朕送回来。” 司徒苍羽抿唇不语,小延洲的去留,他压根没说话的份儿。 “怎得,不说话几个意思?” 启鹤玉不悦道:“延渊是要回卫国过除夕的,要是再不送回来,朕亲自去梁都城。” 司徒苍羽尴尬一笑:“陛下,你要是真去了,我估计小延洲彻底回不来了。” 启鹤玉闻言,拍案而起,指着司徒苍羽,朗声质问:“威胁朕?” 司徒苍羽拱手行礼,缓声道:“双亲已知道延洲是陛下的血脉,已经气得不行。” 启鹤玉闻言,睁大眼:“朕这样的佳婿都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陛下后宫佳丽位居列国之首,膝下皇子公主众多。” 司徒苍羽顿了一顿:“两位老人担忧小延洲 一没生母护,二年纪小交给旁人不放心。” “朕,朕哪些都是虚设,延渊才是朕唯一的儿子。” 启鹤玉拧着眉:“这是不打算把延渊还给朕了?” 司徒苍羽扮无辜:“这事儿你得问靖之,都是他和两位两人商量的。” 启鹤玉闻言,冷哼一声:“他啊,从梁都城回来就没影儿了。” “没影儿?”司徒苍羽虽这段时间没见着珩靖靖,但雪鹰常有送信。 “神出鬼没,若不是找不到他,你以为朕愿意千里迢迢召你前来谈和。” 司徒苍羽觉出味儿来,绕这么大一个弯儿,原来只是为了小延洲。 四周十国评价启鹤玉深藏不露,雷厉果断。司徒苍羽感慨,人啊,还是得亲自接触才知道。 “陛下,小延洲在梁都城一切安好。” 司徒苍羽停了一下,继续:“我父母也知道,陛下既认了延洲,往后他再入梁就不可能了,所以才想着留他在梁都城多住些日子。” “羽姐很多年没回家里,两位老人日日盼着。” 司徒苍羽想起幻羽,心中一片闷酸:“年岁大了,见不到分离。” 说完,启鹤玉没出声,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声重重叹息打破长久沉默:“你是知道延渊未来的路。” “知道。” 启鹤玉朝他摆了摆手。 司徒苍羽出了宫门后,厚雪包裹下的卫都城,人烟稀少,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 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朝司徒苍羽扬了扬眉。 司徒苍羽走近,掀帘而入:“大将军啊,专程等我?” 那人提壶斟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送喜帖。”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金丝红绸的喜帖递给他。 司徒苍羽接过喜帖,没打开看,直接收了起来,道贺:“恭喜,得偿所愿。” 马车轮子把雪地碾出两道车轮印,銮铃在静谧的街上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司徒苍羽喝了口热茶驱寒,背后往后仰舒适地着,问:“春雪后,这仗你还打吗?” “我不打,我们家公主不喜欢打打杀杀。”珩旭嫌弃般:“太血腥了。” “差点让韩国灭国的人,现在嫌弃战场血腥。”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你还要不要功勋了。” “要那玩儿意干嘛。陛下才封了我爵位,成婚后我又有我家公主养着我。” 珩旭双手扣在后脑勺,靠着马车:“后半辈子,我就是个吃软饭的闲人,别再和我提什么打打杀杀。” “你想娶九公主就是为了后半辈子吃软饭?” “瞎说什么大实话。” 珩旭满脸笑意:“她承诺封爵后娶她,她答应养我下半辈子,有来有往嘛。” 司徒苍羽嗤笑:“这买卖划算。” 须臾,才问:“去哪儿?” “上侯爷家,总不能让你去住驿馆。” 珩旭瞥了他一眼。 司徒苍羽想了想:“还是送我去驿馆,人多眼杂。” “你就放心,陛下现在暗网,比当年靖之手中更盛,从你踏入卫国起,身后的尾巴全解决了,就算你现在脱了衣袍裸奔,梁都城也不会收到丁点儿风声。” 司徒苍羽拉了拉大氅:“没必要。对了,靖之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 司徒苍羽摇了摇头。 珩旭促狭:“你这心眼儿,这辈子注定被他吃的死死的。” 司徒苍羽不可否认:“他本事大,在下自愧不如。” 珩旭被逗乐:“啧啧啧,听听,这话该让四周十国奉你为神的将军们听一听。” “少瞎扯,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珩旭挑眉:“你以为我是你。” 司徒苍羽眼里透着期待,等着,等了一会儿,只听到珩旭低声道:“我我当然不知道。” 邪性,这人以前不这样啊。 两人回到了西侯府,司徒苍羽拍着大氅上的碎雪花,准备见西侯爷。 “蹦讲究了,老头儿不在。” 珩旭说道。 “不在?” “嗯,半个月前去寺庙了。” 司徒苍羽脑子有点乱:“你不是说是侯爷请我过来吗?” “是啊。” 珩旭手指着自己:“侯爷本爷。” 司徒苍羽翻了个白眼:“所以,府上就你我二人?” 珩旭摇了摇手指,又指着他:“不,就你一人。我不住这儿。” “嗐,府中家主都不在,独留客人算怎么回事儿?” 珩旭充耳不闻般,朝外走。 老管家上前:“将军,你不算外人,二公子还有事儿要忙,府中得你坐镇。” 司徒苍羽正郁闷,压根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 既来之则安之,当晚便在西侯府歇下。 启鹤玉虽是把他骗来的,但和谈还是得继续下去。 翌日,独自用完早膳后,司徒苍羽打算回驿馆写折子,郑重其事上奏和谈。 出府前,却被一干府中老奴拦下,劝解风雪大,又是府中无人最后司徒苍羽也没出府,反倒是放在驿馆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 下午,天空放晴,日光洒在银雪上,半空挂着一道道七彩,司徒苍羽坐在书案前埋头写着折子。 老管家:“将军,有人上门。” 司徒苍羽头也没抬:“家主都不在,找我也没用。” “二公子说了,府中都听你的。” 老管家犹豫道:“你得去见见。” 司徒苍羽抬头,疑惑盯着他:“听我的?我还得去见见?” 老管家点点头:“很棘手。” 第436章 我是司徒苍羽,你认识吗? 司徒苍羽满脸迟疑打量着老管家:“西侯府我能做主?” 老管家笑笑:“能,侯爷时常夸将军比几位小主子都可靠。” “行。头前带路。” 司徒苍羽想了想,西侯府三位世公子,确实没一个能有他靠谱。 老管家走在身侧带路,走了一小段他迟疑开口:“将军,对方这事儿你能全拿主意,就算错了,侯爷也不会怪罪你的。” 司徒苍羽瞥了他一眼,莫名感觉有些不妙,但听到西侯爷不会怪罪便打消了多虑。 来到正堂,司徒苍羽撩袍上座,家奴沏茶上点心,大有西侯府家主派头。 “将军,你稍等,人马上就来。” “老侯爷早与闲人断交,怎得会有人上门拜访?” 西侯府一年到头除了宫中人拜访登门,其余闲人想要登西侯府全部谢绝,这是规矩是从隐瞒珩靖靖身份开始的。 “将军,你先见见。” 老管家欲言又止。 司徒苍羽刚端起茶盏,就见家奴领着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进门。 满脸黑黝黝的脸颊遮住了五官,但一双乌黑眼眸熠熠生辉,面对装横高门的侯府一点也不胆怯。 司徒苍羽扭头看向立在身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弯腰低声道:“这小家伙来几次了,说是世子的亲儿子,奴才们不敢随意认领。” 老管家顿了顿:“二公子说,他近来忙让将军你给断断,这小家伙是去是留。”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算是总算明白珩旭昨日为何那般殷切,冒着风雪非要把他接到西侯府了。 敢情这么大一个坑,等着自己。 “你是何人?为何满头白发?看相貌也不是老爷爷。” 小乞丐瞪着炯炯有神盯着司徒苍羽,好奇问道。 司徒苍羽单手搭在桌案上:“我是这里当家人,你是何人?” “骗人。” 小乞丐往前走两步,坚定道:“你头发虽白了,但我祖父必定不是你。”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司徒苍羽朗笑。 “哼,我找西侯爷,你让他出来,我没什么话和你说。” “嚯,小子,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司徒苍羽端起桌上茶点递到他面前:“尝一块儿。” 小乞丐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所以我不尝。” 一旁老管家插话:“将军,给他吃食、棉衣和银钱他都不要,执意要见侯爷。” 司徒苍羽指尖轻点桌面,饶有兴致:“西侯爷外出了,现在府中是我当家,你不说明来意即便老侯爷回府你也见不到。” 小乞丐听完后,耷拉着脑袋低头嘀咕:“我就是想见见祖父,为什么不让我见。” 说着便朝外走。 司徒苍羽回头看着老管家:“棘手的事?” “将军,老奴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这小儿和大公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第一日来时,二公子就想把他留在府中,无论是不是大公子亲子,这么冷的风雪天让一个娃娃留宿街头迟早会冻死的,可这娃娃什么都不要,就想见侯爷一面。” 老管家说着叹了口气:“你看他耳朵和双手都起了冻疮,那件破草鞋哪能挨得住这大雪天。” 司徒苍羽看着披着破破烂烂麻衣小乞丐,耷拉着脑袋往外走,眸色微动,起身跨着大步挡在小乞丐前。 “你真是珩栎的儿子?” 小乞丐一副不耐烦模样,点点头,绕过侧身继续往外走。 司徒苍羽挑眉倒退着跟着他往外走:“你母亲是霞云姑娘?” 小乞丐脚步一停,抬头看着司徒苍羽:“你认识我母亲。” “我不止认识你母亲,还和你母亲很熟。” 司徒苍羽记得珩靖靖曾说,珩栎和霞云身旁他都安排了人,眼下突然冒出一位亲子,着实有些不应当:“你擅自来找西侯爷,你母亲知道吗?” 小乞丐灵动的眼神,在听到后半句时,骤然闪出慌张。 司徒苍羽就着旁边楼廊围栏坐下,像极了年长哥哥抓住调皮捣蛋的弟弟:“偷跑出来的?” 小乞丐鼓着脸瞪了他一眼,继续快步往前走。 “我等会儿就写信给你母亲哦。” 司徒苍羽故意拉长尾音,语气十分贱嗖嗖。 落跑的小乞丐停了脚步,重新走到他身边,没什么威胁的威胁他:“不准告诉母亲。” 司徒苍羽相当好说话:“行啊。”他掉下围栏,居高临下看着小乞丐:“我最擅长替人保守秘密了,不过嘛得有条件。” 小乞丐撅了撅小嘴,一脸不服:“什么条件?” “我问什么你都老实交代。” 司徒苍羽勾唇一笑:“你要是表现好,我能带你去见老侯爷。” 小乞丐充满敌意的眸色淡了几分:“真的?” 司徒苍羽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乞丐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拉钩,盖章。” 司徒苍羽挑眉:“盖章。” 两人来了一场十分正式的拉钩盟约后,司徒苍羽扫了扫他全身:“沐浴更衣后咱们再说。” 小乞丐撅着嘴,跟着家奴下去沐浴更衣。 司徒苍羽拍拍手:“也不是很难解决啊。” 老管家笑笑:“还是将军有办法,二公子第一次见这小儿,小儿朝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知道珩栎现在在何处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世子在何处,这事儿才难办。” “他有没有说为何要见老侯爷?” 老管家:“没,来了几次就这次和你说话最多。” 司徒苍羽朝正堂走:“先问问,一个孩子吃穿也用不了多少,若不是世子的骨肉,我带回边城大营也能养他长大。” “将军,心慈。” 司徒苍羽在正堂小坐了一会儿,小乞丐被洗的干干净净,也换上了暖和的棉袍。 几位老家奴见他相貌,十分肯定就是世子亲生骨肉。 司徒苍羽让他坐到火炉旁,又将那碟茶点递给他,小乞丐这次到拿起一块儿茶点,不过没立马往嘴里放,而是问:“你是谁?” 司徒苍羽翘着腿,扯嘴一笑:“我是司徒苍羽,你认识吗?” 小乞丐鲤鱼打挺窜起身:“你是大将军。” “你认识我?” 小乞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在苗国时,常在听书生先生讲你的故事。” 司徒苍羽想起近十年,四周十国上关于他的谣言话本只多不少,越编越离谱,便没打算多问。 “你从苗国自身跑到卫国来?”他顿了顿:“路途相隔万里之遥,途经四五个异国,你不到十岁如何前来的?” 第437章 将军,二公子说你要给主子去信? 【卫国-西侯府】 小乞丐似乎对司徒苍羽这个名号,多了信赖,手中茶点先咬了一口,然后坐下说道:“走商道,一路朝北最后从齐国入将军管辖的边城,再到卫国。” “嚯,你小子可以啊,还知道商道、管辖。” “这有什么难。” 小乞丐把剩下半块茶点塞嘴里:“我就是想见见祖父。” “所以你就偷跑出来了?” 司徒苍羽问。 小乞丐看了一眼旁边家奴,小声道:“让他们走心吗?” 司徒苍羽大手一挥,家奴纷纷离场。 “老实交代。” 小乞丐再次确定:“真能带我去见祖父。”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 小乞丐迟疑:“见祖父最好,实在见不到祖父找你也行。” 司徒苍羽愣了一瞬:“小子,我虽头发白的,但可不是你祖父一辈的。” 小乞丐摇了摇头:“我舅舅把母亲和父亲带走了,我来找祖父是求救的。” 司徒苍羽眸色微沉,仔细打量着小乞丐,他记得珩靖靖曾说过霞云是江湖人身手也不错,况且身边还有暗中保护的人。 “你舅舅是谁?” 小乞丐小声:“苗国大皇子。” 司徒苍羽愣住了,看着小乞丐一脸认真模样,竟分不清到底他是傻还是小乞丐看他傻。 小乞丐又拿了一块茶点吃了起来。 司徒苍羽咂摸半天:“你舅舅是苗国大皇子,那你母亲是?” “你傻啊,我母亲当然是苗国公主了。”小乞丐:“我们在苗国边陲住了好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今年初夏我在树上摘野果睡着了,一群人官兵朝着我们住的房屋去把母亲和父亲带走,我亲耳听见母亲管带头的人喊皇兄” 小乞丐一脸淡定说完,丝毫没父母亲被抓走的紧张感。 “现在都冬天了,你你” 司徒苍羽不想直接捅破伤害小孩。 小乞丐单纯看着他:“你是担心他们有危险?” 说完便自问自答:“放心,舅舅虽然抓了他们但不会伤害他们。” 司徒苍羽越听越糊涂:“你母亲是苗国公主,现在被你皇舅舅带走了,然后你偷跑出来找你祖父求救?” 小乞丐听完认真点了点头。 “那那你说你父母没危险又是什么意思?” 小乞丐凑到司徒苍羽耳畔说起了悄悄话:“因为我舅舅想让母亲做苗国女皇。” 司徒苍羽满脸疑惑看着小乞丐,然后起身叫来老管家去找珩旭回府,现在不是他相不相信这小家伙,而是这事儿无论真假,都不是他身为梁国将军该管的。 “你不相信我吗?” 小乞丐转头问他。 司徒苍羽摆了摆手指:“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珩霖,滴滴春霖透荔枝的霖。” 小乞丐答。 司徒苍羽拍了拍珩霖臂膀:“这件事得让你亲叔来才行。” “你说珩旭吗?”珩霖不以为然:“听母亲说你和三叔都拜过堂了,你也是我叔,你怎么就办不。” 司徒苍羽伸手刮了他一下鼻梁:“小子,这也知道。” “我打算先找祖父,若不成再去边城找你,苗国将军都怕你,只要你去他们定能放了父亲和母亲。” 司徒苍羽闻言乐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嘛,还都拍我。” 珩霖笑着:“你是大将军,四周十国第一大将军。” “好了,别拍马屁,你先好好在府中住下,我找到你二叔、三叔商量好再说。” 说着朝外面唤家奴进屋带珩霖下去歇息。 珩霖一改之前高冷小乞丐模样,化身司徒苍羽小尾巴,扯着司徒苍羽衣袖:“三叔真的没死?” 司徒苍羽揉了揉他的头:“你母亲倒是什么都说。” 说着将他往外推,由着家奴带了下去。 司徒苍羽回到书房写好和谈折子,又回到后院生火煮茶。 珩旭回来时,天都快黑了。 “珩将军,你还记得你有个家在西侯府吗?” 司徒苍羽揶揄道。 “我忙,你最好有正事儿。” 珩旭撩袍坐下。 司徒苍羽见他面色急冲,也知道他快成亲了,眼下事多,便简接把珩霖的事情说了一通。 珩旭听闻沉默片刻:“没想到大嫂居然是苗国公主。” “苗国历来有女皇继位习俗,珩霖的话太片面,即便苗国大皇子找霞云是为了继位,也难保两人不会有危险。” 珩旭喝了口热茶,才想起来解下身上大氅:“大嫂我见过两次,为人仗义聪慧,当年她强行让大哥辞官抛爵想必也是因为这个。这些年他们夫妇游历在江湖,想必也是没打算坐那位置。” 稍作停顿,又道:“卫国离苗国,相隔数个异国,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贸然行动。” “我也是这么想的,最好让靖之来处理。” 司徒苍羽补充。 “你赶紧找他回来,我现在事儿多。” 说着,珩旭起身,拿起大氅准备朝外走。 “喂,你去哪儿?” 司徒苍羽想要截住他:“你亲侄子还在府中,不看一眼。” “那小家伙机灵鬼一个,不急一时。” 说着便朝外走。 司徒苍羽算是发现了,这西侯府除了主人家留不住,谁都留得住。 小十七带着青鸟走了进来:“将军,二公子说你要给主子去信?” “你知道你主子去哪儿了?” 小十七摇摇头,举着青鸟:“它知道。” 司徒苍羽吁出一口气:“成。” 写了信笺让青鸟带走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好好的一个异国战乱和谈,生生变成了处理西侯府宅院事务。 珩霖很听司徒苍羽的话,从吃饭到睡觉,都由着司徒苍羽安排。 司徒苍羽躺在棋榻旁,旁边放着火炉,听着屋外大雪压翠竹地声音沉沉入睡。 睡梦中,感觉一抹软软冷凉贴上了唇瓣,他本能躲开,骤然间,脖颈覆上一抹冰冷,被惊醒时,眼睛刚想睁开看清些,一只冰冷的手盖着双眸的同时,冰冷的嘴唇如狂风暴雨般压着他的唇重重探了进去。 只怔愣了瞬息,司徒苍羽就辨认出熟悉的气息,双手回搂着对方,翻身将人抵在身下,化被动为主动,用炙热滚烫去包裹那微冰凉的躯体。 第438章 陛下似乎很笃定 屋外,大雪持续不断,翠竹在重压下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像极了除夕节气时路边爆竹声。 屋内,棋榻上两道剪影重叠交织,如鱼得水之乐呻|吟,宛若要与爆竹声争高下。 夜间云逐渐散开,缕缕微光从天际而来,雪花无声的落下,火炉中泛着倔强的微光。 棋盘,棋子散落一地,棋榻上两人盖着羊皮毯子贴在一起,周围散发着暧昧热潮,轻而易举抵散了风雪冷风。 司徒苍羽一手捏着圆润,借着微光看着身边水灵灵的人。 “雪压竹好听还是我好听?” 司徒苍羽重重拍了一下,然后仰着脖子大笑起来。 “翠竹寒消雪未收,双栖梦醒更何求。” 珩靖靖声音清而柔,和屋外的竹雪如出一辙。 司徒苍羽大手向上移到腰间,带茧多的指腹揉着窄腰:“此君腰不折。” 说完故意加重了力道:“三公子折还是不折。” 珩靖靖同样摸到对方腰间,在刚添了新牙印的腰间处同样揉了揉,那处是极为敏感的地方,次次能迅速激起性趣,此刻只是轻轻揉了两下,司徒苍羽明显耐不住,伸手按住手,不让他继续怎会如愿,珩靖靖贯会反着来。 两人就这样在棋榻上胡闹到天蒙蒙亮才相拥睡下。 鹅毛大雪,誓要将整个北方变成素裹银装,街道行人寥寥,一辆马车从皇宫驶出缓缓朝西侯府而来。 司徒苍羽趿拉着木屐在火炉旁生火,像极了贤惠的农家娘子。 “嚯,这不是朕的小舅子嘛,怎么跑到人家院子生火。” 身后传来卫帝启鹤玉带着十足促狭声。 司徒苍羽一回头,便看见一众奴才伺候着卫帝换鞋卸大氅。 “参见陛下。” 司徒苍羽躬身行礼。 启鹤玉趿拉着虎皮靸鞵进屋,目光朝着散乱的棋榻扫了一眼:“好精力啊,小舅子。” 司徒苍羽骚的慌,干脆装不明白,默不作声收拾着昨夜残局。 启鹤玉坐在火炉旁,几位太监在一旁伺候着。 司徒苍羽在众目睽睽下收拾着东倒西歪的棋榻垫子,散落四周的棋子,棋盘。 虽难堪,但心中庆幸毯子和秘油这些昨夜都一并带回了寝房。 “快,快去给将军帮忙啊。” 启鹤玉看乐子似的,使唤太监们帮忙。 司徒苍羽犹如被当场捉奸,昨夜颠鸾倒凤的棋榻,这会儿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陛下冒雪前来,可有重要事?” 司徒苍羽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开口。 启鹤玉吃着宫中带来的果脯:“来观小舅子战后事儿,算大事嘛。” 司徒苍羽没想到这样无耻的话,从堂堂帝王口中而出。 压着仅剩的羞耻,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在下的折子陛下可否看过?” 启鹤玉捻了捻指腹,旁边太监上前跪地拿着帕子伺候着擦手,完毕后,启鹤玉眸色微动,一众太监推至院外。 “折子,朕看过。” 启鹤玉带着笑意开口:“让你前来和谈也是真心,但,如今边城与以往大不同,南通梁国各个主干商道,北连接列国贸易往来,十足的香饽饽。” “当初只是想借机扬扬国威,没想到梁国太子外强中干。” 司徒苍羽听出话外音:“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不愧是朕的小舅子。” 启鹤玉笑得十足老谋深算,看得司徒苍羽心里一惊。 “说实话,八座城池香饽饽朕可以原封不动归还你。” 司徒苍羽知道有后招等着:“条件是什么?” “朕要你一个承诺。” 启鹤玉收敛笑意,帝王风范展露。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片刻重复:“我的承诺?” “对,不是梁国皇帝承诺,是你司徒苍羽的承诺。” “要我承诺什么?” 说完,司徒苍羽脱口而出:“叛国损梁的事我不会答应。” 启鹤玉眼里重新泛起笑意:“小舅子言重了。” “陛下先说说看是何种承诺。” 司徒苍羽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历往,没找出自己身上有何特殊之处可以作为城池交换的筹码。 “你也知道,延渊以后是要登上高位的。即便你父母知道他是谁,在往后他成长的岁月里,朕不希望他与梁国牵扯过多。” “朕允许他知道外祖父外祖母是梁国人的事实,但其余的,在他没坐上高位前,朕都不愿他知道过多。” 司徒苍羽直视着对方眼睛:“陛下口中的过多,是指在下?” “不是你,还有远在楚城的幻聪。” “陛下,小延洲如今快五岁了,孩童三岁便有记忆,况且我和幻聪他都见过。” “见过不假,朕也无法像梁国太子那样生猛给他灌药下去让他忘了你们。” 启鹤玉眼里透着帝王的威严:“朕希望他这次从梁国回来,你和幻聪在他成年前都不要在与他见面。” 司徒苍羽费解:“为何?” “为国之道,必须扶之以仁义,示之以威信,可慈不可仁。” 坚定威严的语气,仿佛穿透皑皑大雪直达另一个繁花似锦。 司徒苍羽心里一震,明白了最后一句‘可慈不可仁’的含义。 火炉上的茶壶,噗噗冒着热气,打断了惊人思绪,他伸手将茶壶移开,半晌缓声问道:“若到那时,我和幻聪真与小延洲兵戎相向呢?” “帝王者,岂能妇人之仁。” “所以陛下这个承诺,是提早帮他戒断。” “熟悉和陌生,择简单的。” 启鹤玉执起茶盏:“大厦将倾,逆风扶摇也。” 司徒苍羽心里五味杂陈:“陛下很笃定。” 启鹤玉带着无比清晰的眼神看着他,反问:“梁国皇太子对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一种映射吗?” 司徒苍羽垂眸不答,火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那是烈焰之后,日暮西山的写照。 启鹤玉见他沉默不语,开口继续:“梁国尚且如此,四周列国除了卫国还有那处一片清明,敢开口逆风扶摇直上。” 启鹤玉坚定无比的语气,透着气吞山河的霸气。 良久,司徒苍羽抬眸:“陛下似乎很笃定。” 第439章 甜的,尝尝 屋外飞雪,透过窗沿缝隙飘了进来,落在火红炭炉上,还没来看清便消失无影无踪。 冬天真好,所有的明暗斗狠全被藏匿起来,好似世间只剩下一片雪覆山河一抹白。 边城和卫军的仗是和是打,启鹤玉这个最不像皇帝的皇帝,处处计算着对卫国最大的好处。 他和珩靖靖当着司徒苍羽的面,毫不避讳地谈论其中筹谋。 此刻,司徒苍羽才知道,珩旭率军东征的骑兵,除了有西极马绝对的助力外,更重要的是,所有骑兵都配备里改良后的火铳,弹药更多,射程更远。 除此之外,卫国所有兵种,除了自身武器外,全都配备里火铳为第二预备武器。 绝对强壮的西极马配上最优良的武器,身后还有最厉害的卫国暗探网,即便珩靖靖消失了四年,如今再来细数,梁国也好,他一手调教起来的铁骑暗探也罢,和卫国相比,国力依旧相差一大截。 珩靖靖总喜欢用道法自然来归因一切,所以当他和启鹤玉在一旁布局着二三十年后的事情时,司徒苍羽从最初闻言十分不悦,到渐渐变得平和无惊。 即便他对顺应时势的布局认同一二,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看到衰败不忍。 元宵节后,便是珩旭和九公主大婚。 启鹤玉给他封了爵,赐了宅子,正如珩旭自己所说,成婚后便不会打打杀杀,所以卫国名震天下的珩旭将军即将卸甲吃软饭。 谈论到这儿时,启鹤玉突然转向司徒苍羽,问:“上御将军,你觉得珩将军退隐后,卫国哪位将军能堪大任?” 司徒苍羽摆烂似的,仰着脖子:“陛下,你觉得和一位敌国将军谈论任命哪位主将与之对仗,合理吗?” 启鹤玉咧嘴笑道:“咱别这么生分,你可是朕货真价实的小舅子。” 司徒苍羽很怕他一口一句小舅子,因为每提一句,他便不自觉想起幻羽,更怕那天没忍住,直接将幻羽去世的事情脱口而出。 这世间少一个伤心人,总归是好的。 珩靖靖手中团着个雪球玩:“陛下,二哥即便要卸甲,也可让他暂理军中要务,出去和边城这一战,未来十来年内不可能卫国不会再起战事,十年时间,足够培养出优秀将领。” 启鹤玉点了点头:“如今军中能成气候的不少。” 说着他冲司徒苍羽挑眉:“上御将军,不如咱们先别谈和了,开春后,让将领们一一向你挑战,就当做给他们见识见识第一将军厉害。” “陛下,言而无信非君子,上午我才答应你一诺千金言,下午你就推翻再加码。” 司徒苍羽觉得启鹤玉擅长下套和朝令夕改。 “唉,小舅子,这那是推翻加码,你身为四周十国第一将帅,天下仰慕你的英雄比比皆是,你在战场上给他们过两招,不仅让卫兵见识你厉害,还能为梁国太子丢掉的颜面重新找回来,两全其美。” 启鹤玉巧舌如簧。 司徒苍羽直起身子,拆穿道:“陛下想让我陪练就直说,何苦绕一个大圈。” “开春后,仗还是要做做样子,梁帝本就介怀你与我的关系,若你来一趟卫国就让陛下撤了兵,往后数年猜忌你通敌只会越来越多。” 珩靖靖将手中雪球抛向屋外,撞在古梧桐上,啪的一声雪球碎散落在厚雪地上。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算是答应了这场做给世人看的陪练。 启鹤玉在后院待到傍晚才离开。 飞雪无声下了一整天,钦天监断言大雪还要连续落上半个月,司徒苍羽为了避嫌得赶在冰雪封路前回边城。 司徒苍羽望着鹅毛大雪出神,回去,该回边城了。 “俏将军,想什么呢?” 腰间多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司徒苍羽拉回思绪,先将珩霖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问他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珩靖靖搂着人重新坐到火炉旁:“带小崽子们。” “嗯?” 珩靖靖往他怀里坐,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你忘了,我手上可还有堆小幼儿。” “你你照顾小幼儿?” 司徒苍羽匪夷所思,完全想象不出来珩靖靖顶着一张矜贵冷清的脸,如何应对嗷嗷待哺的小幼儿。 “算不算照顾,我只不过让人给他们找了奶妈,命人专门照顾着。” 珩靖靖半磕着眼,懒散道:“后面由小瑶负责,等稍大些我在亲自教导。” “你老实交代,哄着小瑶拜你为师,是不是早算好让她过去给你看孩子?” 司徒苍羽徒生出同情。 “小人之心。” 珩靖靖头往他胸口蹭了蹭:“我徒弟,志向远大着呐。” 倏然,司徒苍羽突然想起珩霖:“你大嫂真是苗国公主?” 珩靖靖胡乱点了点头:“当年大嫂带着大哥走第二年,我才查出大嫂真实身份。” 须臾:“苗国虽小,但向来立贤不立长,立贤不立尊,到大嫂这一代,几位皇子都想做闲散王爷。” “想必,过去几年里迟迟没选定这才费尽心思找到大嫂。” “那你打算怎么做?” 珩靖靖起身,一双秋水眸带着一丝狡黠:“什么都不做。” “?” 司徒苍羽不明所以:“珩霖可是独身跨越万里,一身破烂乞丐求上门的。” “这事儿,我管不了,大嫂做不做这个女皇,都得她自己决定。” 珩靖靖起身:“我能把大嫂从苗国宫里救出来,也能让苗国皇室永远找不到她,但大嫂能不能真的做到归隐山林,余生对苗国无牵无挂,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嫂没做出选择前,我救了她也是害了她。” 珩靖靖站在桌前吃果子,边吃边问:“你还记得当年大嫂逼着大哥辞官弃爵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查出她身份时,以为只是江湖侠女厌恶权贵,可当我知道她真实身份时,我便知道,大嫂迟早都会回去的。” “你现在知道,她为何要留在苗国边陲归隐数年了。” 说着,朝司徒苍羽抛去一个软红柿:“甜的,尝尝。” 第440章 小舅子,朕的驾鸾可不能被你们圬糟了 大雪纷飞,司徒苍羽提着一盏灯再次走在卫都城。 和很多年前那个夜没多大变化,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房檐下的红灯笼上覆着厚厚白雪。 人烟稀少的街巷,脚下每往前迈一步,便会跟着带出“吱吱”的踩雪声。 一团雪带出另一团雪,是司徒苍羽乐此不疲的小爱好。 看着身边人和自己颜色不一的大氅,他有点儿懊悔没带上当年珩靖靖准备的那两件一模一样的大氅。 成双成对,总比颜色各异登对。 “还记得这里吗?” 珩靖靖望着不远处问。 司徒苍羽勾唇:“怎会忘记,和你一较高下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意气风发,犹如鸡蛋碰石头,却依旧不退不让。 从街头一路到边郊湖畔,从打得不可开交,到围坐火炉旁。 七年时间,真的很长,也真的很短。 司徒苍羽突然想去看看那座破败的楼,于是说:“听曲儿?” 珩靖靖一震,眼里泛出不易察觉情绪,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一同前往。 鹅毛大雪的夜也没抵消风月巷子的莺莺燕燕,姑娘,小倌们穿的保暖又勾人,司徒苍羽想,大约再过几十年这里依旧一成不变。 穿过揽客的巷子,一座崭新又红楼满客的楼出现在眼前。 司徒苍羽以为走错地方了,本能朝四周扫视。 什么都没变,唯独那座被火烧后的破楼不见了。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止住了向前迈的步子,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身边人:“你知道吗?” 珩靖靖抿着唇,像做错事的孩子,移开审视的目光,微微点头。 司徒苍羽闭上眼,喉咙像是被利刃划了一道:“还活着吗?” “我是在断崖见到他们的。” 当时,珩靖靖接到幻羽消息,赶到旌的地盘找小延洲踪迹时,他发现了已经被冰封成冰雕的小姑娘和老者。 司徒苍羽想起来,旌对他的报复,无微不至到了细枝末节。 “苍羽,这不是你的错。” 珩靖靖看他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司徒苍羽把这事儿一分不差全算在自己身上了。 “就是我的错。” 司徒苍羽直视着他,眼底一片悲凉:“若不是每次我来卫国时都来这里,旌怎会注意到他们。” 梁都城的宗亲,旌没办法将人悄无声息带到雪国,但毫无背景的一老一小卖艺的,不费吹灰之力。 珩靖靖伸手将他手中的灯笼拿了过来,用微凉的手去握他的手:“我们回去好不好。” 司徒苍羽望向灯火通明的楼,心底像是被什么凿了个洞,整个卫国上空的风雪都往里面灌。 过了很久。 氅帽上全是白雪,睫毛和眉毛被雪花打湿又结冰,即便五官冻得通红,他也全然不觉得冷,因为心底那块儿窟更冷。 “哈欠——”声,把人从洪水般的自责思绪中拉了回来。 手中的灯芯闪着微弱的光,珩靖靖鼻头冻得通红:“苍羽,我好冷。” 司徒苍羽看着他愣了一瞬,转而认真道:“你逗我?” 珩靖靖微微扬眉,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好像得风寒了。” 司徒苍羽手背贴在他额头上,珩靖靖身体比常人体温低,额头明显发热。 “走,回去。” 司徒苍羽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将人打横抱着,轻启脚尖,踏着风雪回了西侯府后院。 “都怪我。” 司徒苍羽一边自责一边号脉。 珩靖靖半躺在床榻上,眼眸微微半磕,看着面前人忙中有序。 “睡一觉就好了。” 司徒苍羽半信半疑,将人裹在被子里:“你先好好睡,我去让珩旭串太医。” 珩靖靖一把拉着他手腕,轻轻摇了摇头:“不用。” “?” “你陪我一起。” 司徒苍羽眼底泛着疑,随即很快又消失,脱下靴袜解下衣袍,跟着上了床。 经历这么多,他知道,珩靖靖说的总是存在莫名正确。 吹灭烛灯,将人圈在温暖怀抱中,想起明日便要出发回边城,眼下怎么都睡不着,手中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边城?” 司徒苍羽唇瓣贴着耳边温声。 珩靖靖闭着双眼,气息轻又静仿佛真的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现在不行,二哥大婚,珩霖的事都得处理。” 司徒苍羽想了想又问:“不如你晚上来,白天再回去?” “瞬移术法每用一次都需要调息几月恢复,上次去海岛走一遭,还得再养几月。” 司徒苍羽想起从前他也是不太惯用术法,原以为是为了藏拙,现在才知道亏损厉害。 “嗯,那还是好好养着。” 司徒苍羽用下巴在头发上轻轻摩挲:“你在卫国也别太操劳,凡事都还有启鹤玉。等冰雪融化后,你领个闲职前来观战好不好?” 带着呢喃的一声“嗯”后,珩靖靖沉睡了。 七年时间,很多东西仿佛昼夜不停地在变,又有很多东西亘古未变。 司徒苍羽搂着怀中人,庆幸着,无论什么都在变,唯有赤城义无反顾的真心没变。 屋外雪静悄悄,偶能听见翠竹啪嗒一声,那是雪压竹。 司徒苍羽指腹从耳垂,额头、眉宇、鼻尖、唇瓣一一抚摸而过,指腹生出一股痒意,就像一位痴迷的画家技痒难耐,恨不得画出成千上万张丹青图。 翌日,珩靖靖在滚烫的怀中醒来。 正如他所言,睡一觉就好了,风寒一夜之间消散无踪。 用过早膳后,司徒苍羽准备启程回卫国,临行前他把和卫国和谈的结果写成折子,快马加鞭送往梁都城。 卫帝冒着风雪,一路将他送到了城外,并一口一句小舅子好话连带着威胁,提醒他年后将小延洲赶快送回来。 这事儿,司徒苍羽做不了一点主,只能看着珩靖靖。 一想到又得两地分离,司徒苍羽赖在马车内半天也不肯下车,头还靠在珩靖靖肩上,一副难舍难分。 启鹤玉实在没眼看,提醒道:“小舅子,朕的驾鸾可不能被你们圬糟了。” 第441章 生在雪国,长在梁都城,爱在卫都城,归在极寒中 望着大氅红衣驾着骇钰雪驹踏着风雪而去,珩靖靖撩起帘子,直至看不到踪影,听不到马蹄声后才不舍得放下帘子。 启鹤玉手里捧着暖炉,正襟危坐在驾鸾正中,挑眉道:“雪全飘进来了。” 珩靖靖浅笑一声,转身重新坐在一旁,驾鸾转头缓缓朝城内前进。 “靖之啊。” 启鹤玉先开口,语气比方才柔了不少:“延渊回来后,先让他在朕身边呆一两年在跟着你。” 珩靖靖眉心微动,一双秋水眸带着笑意:“陛下,羽姑娘的主,微臣可做不了。” 一提到幻羽,启鹤玉丝毫没了帝王之威,耷拉着双肩犹如被抛弃的孤家寡人,可明明他处于正盛之年。 珩靖靖这四年里,除了昏死过去那段日子,剩余一半的时间里幻羽都在他身边,他懂幻羽的性子也明白幻羽对启鹤玉的心,所以,也看不得眼下英明卓群的卫帝满眼黯淡无光。 “陛下,小延洲的未来是天下枭雄霸主,你和太上皇两代君主安然守旧,尚可保持卫国在列国之间根基。” 珩靖靖往他身边移了移,又说:“如今,你既觉得立小延洲挑起重担,那他这一生注定无法过得你这般轻松自在。” 卫帝无光的眼底,泛起丝丝心疼,半晌,他看着手中暖炉:“朕何尝不知渊儿注定走得是一条披荆斩棘的路,可可朕还是想他能多陪陪朕。” “在梁都城时,司徒铭宇和长公主曾分别问过我。” “问你什么?” “问我能不能不要让小延洲坐上那位置。” 珩靖靖目光坚定看着他:“两位老人都知道那位置没那么好坐,一旦坐上去就是孤零零一人走完下半辈子,他们想把小延洲养在身边,做个简简单单的富家公子,平安顺遂过一生。” “可你我都知道,他承了卫国皇家血脉,这一生注定无法做个普通人。四周列国只知卫帝红颜遍天下,后宫子嗣众多,却不知陛下至今只有羽姑娘一人,血亲也只有延洲一人。” “陛下长情,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他,可也要看他接不接得住,一旦接不住那就是反杀他的利器。陛下溺爱小延洲,除了想把他留在身边外,更多的是想再见见幻羽姑娘。” “这么多年了,她若真想见你,陛下又怎会来回雪国数次无果。” 珩靖靖很少认真严肃说这么多话,他其实就是想让启鹤玉断了对幻羽的心思,用培养未来枭主的心思去培养小延洲。 启鹤玉握着暖炉的手心随着他的话,越收越紧。 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又难听刺耳,倘若换做旁人,他早就将人拖下去掌嘴了,可这人是珩靖靖,即便再难听他也得受着。 过了好一会儿,启鹤玉松开手中暖炉,把它放到一旁小案上,看着珩靖靖深深吁出一口气。 “你老实告诉我,伐雪大战中,羽儿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珩靖靖几乎来不及思索,是在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 心里起了一层浪,表面却波澜不惊,目光直视对方反问:“陛下何出此言?” “伐雪的仗,珩旭率领的卫军虽说跟在司徒苍羽身后捡好处,但梁国折损几十万兵力天下无人不知。” 启鹤玉说出自己猜想:“你当初在战场上找到渊儿,他那么小怎会去战场,还有暗探消息说梁国小郡主也是在战场上找到的,这其中种种是不是牵扯到了羽儿。” “她放心把渊儿交给你抚养,又安排渊儿去梁国见她双亲,凡皆种种,朕无法不多想。” “靖之,你告诉朕实话,羽儿是不是出事了?” 启鹤玉身子微微向前,没了帝王威严,宛如一个乞求环生的弱者,掌管他生死全凭眼前人点头亦或是摇头。 珩靖靖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帝王,眼前浮现出和在极寒之地时,他和幻羽在浩瀚星空下畅饮。 幻羽身着韩国异族,长发小辫上永远挂着小铃铛,微微摇头或摆动身体,小铃铛便会发出如清泉般的悦耳声。 看似温婉脱俗的女子,手中兽皮酒囊中装着最烈的酒,举止间洒脱恣意有人天边雁。 “靖之兄,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羽姑娘但说无妨。” “我家小子以后到他父亲身边后,倘若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云游四方了。” 幻羽嘴角上扬,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语气带着无暇自在。 世间女子多,但幻羽这般仅她一人。 “你真打算让小渊去那皇城高墙中?” “古语云三岁观老,小渊是启鹤玉的种,天生那股帝王气藏不住。” 幻羽笑得很好看,眼里没有悲伤也没有不舍,好似他生下小渊为得就是这一刻。 “羽姑娘这般恣意洒脱之人,忍心送他去坐那孤寒高位?” “我们生下来都有自己的命数,我幻羽生在雪国,长在梁都城,爱在卫都城,归在极寒中这是我的命数。小渊他天生帝王命数,若凭他一己之力能护佑芸芸众生,他有怎可为了贪图一时之乐不去坐那高位呢?” 幻羽仰头看着无边星辰,手中摇晃着烈酒囊。 那一刻,珩靖靖感觉启鹤玉这辈子走了大运,又同时倒了大霉。 “好,我答应你。” 珩靖靖扬起手中酒囊,两人相视一笑。 “那那他呢?” 幻羽很轻的笑了一下,良久:“若有缘自会相见,若无缘当我去流浪便好。” 珩靖靖还记得那夜星辰如海,皎月如玉。 幻羽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结局,而他作为旁观者被动的做了见证。 “没有。” 珩靖靖从那场对饮中抽离出来,斩钉截铁道:“羽姑娘的性子,陛下应该最清楚。” 启鹤玉被他无比笃定的话怔了一下,少焉宛如从泥潭中挣了出来重获新生,连连点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朕忘了,她向来说一不二,当初走得那般决绝又怎会 愿意再相见。” 君临天下的君主,此刻话语间充满了委屈。 “是朕见到渊儿后高兴过头了,是朕想多了想多了” 第442章 岛屿要怎么去? 这个冬季,对卫国来说喜事连连。 先是卫国九公主和西侯府二公子的御赐大婚,后有卫国皇帝昭告天下立储之位。 天下列国作何感想没人考究。 反正,卫国举国同欢同庆。 街面上张灯结彩,百姓喜笑颜开纷纷猜着太子爷到底是哪位后宫娘娘所出。 传文太子爷不过垂髫之年,更是让百姓越发想目睹一眼这位未来君主。 只是,这位未来君主正在梁国驸马爷怀里呼呼大睡,丝毫还不知自己在卫国百姓心中呼唤多高。 “想不到启鹤玉来这招,他这么早把渊儿身份亮出来,再回卫国后宫得招多少明枪暗箭。” 长公主十分不满卫帝这番做派。 “靖之是渊儿的师父,不用担心。”司徒铭宇轻拍着小延洲后背低声道。 “我就是担心他太小了。” “渊儿性子沉稳,聪慧过人。又有靖之照看着,你放放心心。” 驸马爷向来不舍得对长公主用重语气。 长公主俯下身子,看着小延洲一脸酣睡可爱的模样,心领神会的露出笑意,于是用手戳了戳司徒铭宇,小说道:“夫君,年后我们亲自送渊儿去卫国。” 司徒铭宇蹙眉 :“不行,一旦有人发现我们去卫国,渊儿的事必定起疑。” “唉,我就是舍不得。” 长公主略感惋惜:“我就是想带带孙子,你儿子是指望不上了,聪儿估计还有两年,开春后渊儿就走了。” 司徒铭宇看着怀中的小外孙也舍不得,想了想:“等渊儿回到卫国后,咱们四、五月的时候在出梁,一路游山玩水去边城,然后悄悄去卫国看渊儿。” 长公主听完眼睛都亮了。 司徒苍羽回到边城后,整顿兵力,把雄关大营配备火铳的铁骑全都卸下了火铳,重新保留之前的长戟。 “将军,火铳是我军中铁骑最紧要的,为何要卸用。”魏鹰扬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总领雄关大营时,火铳的事他知道多少?” 司徒苍羽不答反问。 “回将军,太子殿下到边城的第二日,就命人彻查了铁骑大营,火铳的事没瞒住。” 周岳撩袍跪地请罪。 司徒苍羽往地上瞥了一眼,继续问:“和卫军应战时,对方使用何种兵器?” “回将军,卫军骑兵、步兵人手配备一把火铳,火铳射程范围、命中以及弹药都比我军火铳优质。” 雄关大营中郎将答道。 “就是因为这个,太子殿下不敢强对应战,卫军才一连破了我们多座城池。” 魏鹰扬说着呈递上一把卫军火铳:“这是对方占领城池后,卫军将领送给知州大人的。” 司徒苍羽没去接那把火铳,他早就见过珩旭身上佩戴的火铳,比眼下这把更加精巧。 “太子殿下回都城后,上奏了边城兵力、战役种种,却没提半句火铳,诸位将军知道这是为何?” 司徒苍羽端坐在将军案上,朗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不满。 一堂副将、中郎将面面相觑,都是些直言莽夫,压根儿想不到政权中的弯弯绕绕。 “主帅,你就直说,让我们猜,天黑都猜不出所以然。” 一位副将直言道,众人纷纷点头。 “人蠢就要多读书。”司徒苍羽看着跪地的周岳:“你说。” 周岳抬头:“西南骑兵均以长戟为主器,短刀为辅器。太子殿下到边城第二日便彻查雄关大营,是提前得了消息,知晓了铁骑用火铳作辅器,心中定然不满。然,与卫军对战时发现对方所用的火铳更加精进。” 说到这里,周岳停了一下:“属下大胆推测,太子殿下将火铳一事故意隐瞒,是为了他日用火铳之事参主帅与卫军勾结。” 司徒苍羽手中的琥珀琅嬛匕倏然杵在案上,眉心上扬:“知道多读书的用处了。” 说完,他抬了了抬手指,示意周岳起身。 诸位将领还在琢磨皇太子如何参勾结之事时,司徒苍羽看向魏鹰扬:“想明白了吗?” 魏鹰扬似懂非懂,先是点头再摇头。 司徒苍羽叹了口气:“周岳,你说说。” “太子北上,本着立功而来,然,连连受到卫军逼迫丢了城池,不仅没立功反而折了太子威严。” “若主帅和卫军对战,将丢失的城池收复,太子一党必然会参殿下私下和卫军共用火铳一事,坐实殿下勾结敌军,私自换兵器又更改梁国军令之嫌。” 司徒苍羽颔首,并补充道:“太子北上,我被困在梁都城,实则是想让我将边城兵权转交给太子殿下。” 说完,诸位将领,满脸不忿。 司徒苍羽继续:“此次和卫帝和谈,对方所提的条件过于苛刻,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明年春,和卫军的仗是避无可避。” “如周岳所言。这仗怎么打,诸位都回去仔细想想。” 一位中郎将,带着满腔愤恨:“将军,打赢了参你通敌,打输了以军令状定你罪。里外都是罪,当我们边城梁兵是什么,主帅边城是你带着我们一手打下来又安定的,如今朝堂这般作为,真叫人寒心。” 说完,剩余将领纷纷附和,宛如要撩袍提袖为司徒苍羽打抱不平。 “停。” 司徒苍羽开口制止:“本帅是让你们回去好好琢磨如何破局,不是让你们满腔热血不过脑子的抱怨。” “魏鹰扬协助周岳查出雄关大营里的奸细。” 司徒苍羽说完,冲着周岳仰了仰下巴:“奸细找到后带到瀚川嵬去,以儆效尤。” 吩咐完后,司徒苍羽手中的琥珀琅嬛匕摆了摆,示意所有人退下。 这次回边城,司徒苍羽前所未有感觉安静。 没了江川、小瑶、小琳人啊,习惯是最可怕的事情。 飞雪越下越大,似乎永不会停息。 司徒苍羽望着被覆盖白茫茫一片的花圃,有种卫国钦天监说了大空话的错觉。 鹅毛大雪,冰封官道、商道。 卫都城刚回来就开始想念,想念珩靖靖此刻在做什么,想念他微凉的手心会不会变得更冷 外海域岛上的那夜,仿佛一场梦。 司徒苍羽摸了摸怀中,那把钥匙还在,就是真的。 珩靖靖在岛屿上建了个小王国,小瑶带着那帮小幼儿必定也在岛上。 等小延洲回卫国后,正式由珩靖靖教导,想必也会去岛上,说不定长待卫都城好去,但岛屿要怎么去? 司徒苍羽越想越不敢往下想,那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他至今也不知道生在何方。 若珩靖靖待在岛上,那往后的岁月里,该如何相见? 第443章 这就是答案 雄关大营内的太子奸细被揪了出来,把人送去瀚川嵬后做成了鼖鼓。 司徒苍羽让人把这一消息传到了皇太子耳边,太子本就是外强中干,听到这一事后,整个新春前夕便没在朝堂上给司徒苍羽的边城军使绊子。 破太子殿下提前布好的局,司徒苍羽没指望那帮直白糙汉。 趁太子殿下静默时期,先发制人将卫军优质的火铳交到了梁帝面前,并派周岳前往梁都城,在宽阔的皇家猎场,亲自示范火铳威力。 两声火铳声,惊起林中冬鸟,也震惊围观的朝中大臣。 皇太子和卫军兵戎相见时,都是坐在开外的观战楼上,压根儿没亲自见识卫国火铳威力,就被吓得连丢了数座城池。 彻查雄关大营时,铁骑火铳的实力一度让他眼红妒忌,如今亲眼见到卫军手中的火铳威力,侥幸没和卫军死磕。 卫国的火铳,梁帝越看越喜欢,眼底的嫉妒和不安即便故意藏匿,也会让有心人窥探几分。 “陛下,末将还有一把火铳,请陛下过目。” 周岳恭敬将他用了几年的火铳,双手呈递上前。 这是司徒苍羽特地交代的,两把火铳的优劣之分实在是明显至极。 梁帝和朝中臣只需打眼一瞧,便能咂摸出其中差距,皆是周岳只需将边城军私自锻造火铳的事情,转为对抗卫军的计划,这件事便能平安度过。 事情也确实如此,两把火铳差距甚大,周岳将锻造火铳的艰难逐一说得刀山火海,感染了在场所有大臣和梁帝。 卫帝戏谑和谈,强兵利器,巧妙的将司徒苍羽拨弄到陷入困境的状态,是皇太子乐意看到的,也是朝中某些大臣喜闻乐见的。 周岳在梁都城纠缠数日,便冒着风雪回了边城。 回来后,带着沾满寒雪的大氅朝着司徒苍羽扑通一跪,大有强人所难的意味。 司徒苍羽伏案作画,意味不明的蹙眉看他:“犯事儿了?” 周岳摇摇头。 司徒苍羽放下笔,手肘搭在扶手上:“准备犯事儿了?” 周岳点点头。 司徒苍羽挑眉:“自己说。” “属下听陛下说,主帅只镇守边城十年,十年后便不会过问边城生死,也不过问梁国朝中事,是与不是?” 周岳双耳冻得发红,头发上的落雪随着房间地龙升温,不断冒着热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冒着热气人形蒸笼。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为何还来问我?” 司徒苍羽没想到他特地求梁帝保密的事,被梁帝随口说了出来,周岳这个外派副将都知道,那么梁都城的朝官是不是都知道了?还有觊觎梁国的其他列国朝堂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为何?” 周岳眼里带着决然不解:“十年后,主帅不过三十四,五岁,古有将帅耄耋之年出征,主帅怎可刚过而立之年便想着卸甲。” 司徒苍羽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团热气,连带着地面也染了一片水汽,蹙眉道:“起身,去偏院换身行头再来。” 闻言,周岳纹丝不动,眼里的决然更盛。 司徒苍羽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这位从参军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副将,征战边城数百场战役,没有缺席过一场,一路走来,在废墟中帮他建立起了强悍的铁骑,睿智又恪守分寸,这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你想要一个答案,还是一个结果?” 司徒苍羽目光锐利且直白。 周岳明显一愣,他似乎没搞清楚这两种之间有何区别,就听见耳边补上一句:“只能挑一个。” 结果是什么?没弄明白,那就选答案。 司徒苍羽向后依靠后背贴在椅背上,余光扫了一眼家奴,房间和楼廊下的家将都自行屏退。 他没有直接给周岳想要的答案,而是开口问:“这趟去梁都城,感想如何?” 周岳眼里透着不解,却也如实答道:“朝中浑浊一片,太子一派看上爱民如子,实则每一本折子都打着增赋税的点子,清流一派吹毛求疵专找软柿子捏,朝中阁老们身居高位却不作为,将朝中搅弄得越发浑浊。属下是不给跟在末端上了几日朝,便浑身不自在。” 司徒苍羽帮他总结:“所以,还是边城好?” 周岳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再浑浊,和八、九年前的边城比如何?” 周岳想了想,答:“边城人间炼狱上百年,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你从人间炼狱踏过,怎会怕小鬼小妖?” 周岳感觉胸前被踢了一脚,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反驳道:“主帅,边城是你带领着大家把人拉出来的,梁都城却不然。” 他顿了顿:“梁都城百姓安居乐业,没有炼狱也没有烧杀掠夺,有的只是朝堂中的搅弄是非。” “属下见识短浅,看不到那样的朝局能带梁国走向何种夙愿,陛下如此,太子犹盛。” 周岳眼里带着悲:“若主帅撒手不管,任由这般下去,大梁国百年之后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司徒苍羽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不过每次答案都是一样,顾好眼前。 “周岳,比起梁国代代人为之奋斗的夙愿,边城一方百姓和边城兵性命更重要。”这是司徒苍羽的答案,若他不主动卸甲,未来的变数,除了他自身落得个走狗烹下场外,边城百姓和手底下的兵均捞不到好处,别的不说,眼下跪着的周岳,最轻也会落得个流放下场。 “什么意思?” 周岳聪明,实际已经听懂了,只是不敢信。 司徒苍羽手中把玩着那把璀璨华丽的短匕,悠悠然开口,丝毫没有话题本该严肃的气息:“西南调兵,金甲卫的死,小郡主出现在雪国,太子殿下请缨北上这其中桩桩件件都指向太子所谋。” “从边城得手后,陛下便把边城执掌权统统给了我,试问四周十国,古往今来有哪位出征将军有如此大的权利?” 司徒苍羽起身,绕过书案立到他面前,倚在书案沿边:“边城疆土有两个三分之二大,这些年商贸来往边城稳步上升,粮仓、兵马皆有,试问哪位君王能安心入眠?” 话,说得直白不能再直白了。 即便周岳相信自己的主帅没自立为王的心思,但久盘踞于此,也有人给他扣上这顶帽子。 周岳抬头怔怔看着司徒苍羽,没有话说,也找不到话说。 他知道,主帅不在乎自己生死,但在乎他亲手拉出来的边城百姓和一路走来的边城梁兵。 “这就是答案。” 司徒苍羽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周岳像是被解封了穴:“主帅让属下去梁都城,除了送火铳还有何意?” 第444章 漫天大雪输了,输在小小的方寸庭院中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 眼前的热气笼子,比他想象中聪明很多:“就说嘛,爱读书的人难骗些。” 司徒苍羽看着渐沉下去的天色,补充道:“换身干爽行头再过来。”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了,周岳没理由在驳了意。 将军府偏院常备着副将们的简单衣袍,司徒苍羽不常在将军府夜宿的那几年,几座大营将领,每月轮番留宿在将军府,这里俨然也成了他们半个家。 风尘仆仆扫尽后,周岳又回到了司徒苍羽的书房,心里藏着一个答案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茶案上放着小火炉,煮着热茶。 司徒苍羽见他来了,扬了扬眉示意他坐在茶案另一边,自己提壶给他斟茶。 “除了江川,你是一众副将中我最看重的。” 这次,司徒苍羽开门见山。 周岳心底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可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种从内心深处徒生起来的压力宛如潮水般袭来。 热茶还来不及上口,便撩袍跪地:“主帅,末将难堪大任。” 司徒苍羽也不急,抿了口热茶,嘴角上扬:“既然如此,小瑶只能嫁给魏鹰扬了。” 话音刚落,周岳脸色又惊又慌的神态藏都藏不住:“主主帅,什么意思?” “小瑶拜高师,她以后的夫君是能是镇守边城的统帅。” 司徒苍羽惋惜:“这丫头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周岳瞬间慌了,忙解释:“属下属下能行堪大任当得起。” 司徒苍羽茶盏,朗声大笑:“周将军,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让你失了方寸。” 顿了顿:“依我看,边城这担子,你挑不起。” 周岳急了:“小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属下钦慕已久,原以为她跟着三公子便不再回来,所以属下才想着” 后面的话没法往下说,怕翻了老账,司徒苍羽真的将小瑶许配给魏鹰扬。 司徒苍羽笑声渐低:“让你去梁都城,就是让你亲眼看看朝局,我虽是十年后正式卸甲,但往后这些年我会逐步退出边城治理。” “小瑶是个难得好苗子,身为女子却是一把治理边城的好手,她拜师珩三公子,是想拥有更大的力量守护边城,你和她喜结连理,可保边城无忧。” 小瑶拜师的真正目的,珩靖靖没说过,小瑶也没说过他自己更没问过,不过凭借对小瑶的了解,他断定一定是珩靖靖鼓励她这样做,丰满自己的羽翼,主动出击守护边城。 嫁给边城未来统帅,会为她想做得事情加码。 “有小瑶姑娘助力,末将定能守护好边城百姓。” 周岳宛如立下生死状的决心,谁能想到,变脸之快,全在一女子身上,这样逗乐的事,司徒苍羽准备存着,下次讲给珩靖靖听。 心里的疑虑都解决了,即便还跪着,周岳眉宇间的喜色溢于言表。 “十年卸甲的事,陛下还告诉过谁?” 周岳认真回想后,答:“应该没同其他人说,当时陛下是屏退左右后再告诉属下的。” 司徒苍羽颔首:“看来陛下是有意培养你为边城统帅。” “还有十年,不急的。” 周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主帅,小瑶姑娘何时回来?” “等着,你什么时候能挑起担子,她什么时候就回来。” 司徒苍羽咧嘴笑道。 北方的严冬,万里银白,让司徒苍羽想起冰封下的雪国,偶有会不经一震,带着几分庆幸,幸好雪国那头恶魔死掉了。 飞雪虽未曾停歇,但丝毫不影响边城新春的喜色。 列国商贩和边城独有的异族风情,让这片辽阔的北方地界上,长出了许多鲜活生命。 异族百姓不再低头咒骂他这个霸道强势的梁国将军,街巷除了本地商贩,也多了四通八达的异国商贩,有种司徒苍羽曾经暗自艳羡的卫国街头观景。 商贩老板冒着大雪指挥工匠挂彩楼,妇孺们手提着大红灯笼,捧着红纸春联,耳边时不时传出爆竹声。 司徒苍羽感觉许久没好好看看边城街头,从前很忙,忙着张罗边城百姓温饱,后来又忙着找人 望北楼房檐,楼台、庭院覆上了一层白茫茫。 司徒苍羽手里握着大门上冰凉的铁锁,是他开门时便一直握在手心的,不为别的,只觉着铁锁上的凉意有几分相像。 屋子墙上的丹青画,又多了几幅。 是从卫国回来这些日子闲下来画的,盯着画看了一会儿。 根本起不到望梅止渴,只能讪讪叹了口气,走到窗边观雪。 这里没有翠竹,听不到雪压竹的风雅声。 略感惋惜,眼神不自主朝庭院四周张望,企图找出一处能栽翠竹的空地。 “咯吱——”一声,楼下大门被推开。 一把红色油纸伞伞映入眼帘,从上往下俯瞰,除了伞头根本看不见伞下何人。 “来者何人,私人地界,不设观光。”边城这些年新修缮了许多旧楼阁,寺庙,允许过路商人,旅客游览或歇息。 楼下人却没有退出的打算,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司徒苍羽眼见那把红伞快到鸢尾花圃中,也顾不上先礼后兵。 “唰——”一下从高楼跃下,挡在对方面前:“请离开。” 语气充满敌意。 红油纸伞微微往后一仰,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秋水眸,矜贵冷清的面容展露在眼前,声音勾着调:“真的吗?” 上一瞬的敌意,瞬间化为浓烈喜言:“你怎么来了?” 对方不答话,揪着方才的问题:“请谁走?” 司徒苍羽一把夺过红伞,大手勾着细腰,将人抱了起来,大笑得连转数圈。 放下人时,任觉不够,又重重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刚松开的人,双手迅速攀上了他的后颈,微凉的唇瓣贴上了滚烫的唇。 浓烈的欲,犹如燎原的枯草,只需微细星子就能在寒冰严冬中燃出一片炙热火焰。 手中伞,跌入雪地。 珩靖靖身上的大氅跟着也落了下来。 落在两人鼻尖飞雪,总是在没停留稳当时,就被滚烫的气息融化掉了。 雪片如席,是司徒苍羽抱着人跌入雪地时冒出的想法。 世上绝对的炙热,在漫天纷飞雪中,对抗严冬最寒的冰雪。 珩靖靖常年微凉的身体,在冰雪天中,感受到了强烈又霸道的热。 极致的碰撞,予取予求的缠绵,严丝合缝又难分难舍。 司徒苍羽感觉自己强得可怕,徒生出了某种天赋异禀。 漫天大雪输了,输在小小的方寸庭院中。 第445章 我们明天去看码头吧! 楼阁画室,墙面整齐挂着不同样式的丹青画,地面氍毹上,凌乱衣袍散落满地,玉枕上搭着白皙如雪的脚踝,丝绒被褥被碍事似的丢开。 司徒苍羽手里拿着一支中书君,笔头上蘸着朱砂红,从脚踝一直往上点画。 刚褪去的热浪又在笔头的一笔一划中不断滋长,以肌肤作画简直是一幅活灵活现的春宫图。 珩靖靖眼眸晕散,像是被撞碎的瓷瓶,只稍手指轻碰一下便洒落,司徒苍羽感觉心里有团烈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焦了。 笔尖的每一处触碰,都能把人身上激出一层薄汗。 肤如凝脂的腿根上一朵红鸢尾栩栩如生,看得作画的人喉咙发紧,抓住脚腕的手不禁用了力道,中书君一挥,手中用力一拽,带着强硬又隐忍依旧的气息,扑了上去 雪,无休无止的飘落在楼外每个露天角落,庭院雪地被祸害过的斑驳印记,逐渐被新飘落下来的雪填满。 雪是静的,房中的缠绵声惊起刚落在房檐上的冬鸟。 良久后,那朵红色的鸢尾旁多了绯红的牙印,暧昧又浪荡。 珩靖靖仰躺着,满头黑发和旁边的白发如胶似漆,就像他们现在的姿势一样。 “珩旭成完亲了?” 司徒苍羽手搭在鸢尾花上轻轻摩挲,舍不得挪开半分。 “还没。” 珩靖靖嗓子哑得不像话。 “你不是说新春前后忙吗?” 即便两人从庭院到楼阁房中闹了大半天,他依旧有些恍惚,深怕是场梦。 珩靖靖翻了身,面朝着他,目光定在脖颈上的几道鲜红印记,嘴角悄然动了动:“太上皇出关了,二哥的婚事他老人家要亲自操持。” 司徒苍羽愣了一瞬:“太上皇如此器重珩旭,殊荣怕是卫国头一份。” “算是,不过,太上皇也只是动动嘴,下下令。他和我家老爷子提早出关就是为了喝喜酒。” 说完,珩靖靖用脚趾碰了碰身边人小腿。 司徒苍羽心领神会起身,像个忠诚仆人端了碗热梨汤过来,极为称职的一勺一勺喂进嘴里。 梨汤喝完后,珩靖靖嗓子明显有所缓和,司徒苍羽其实还有好几个疑问,但心疼的按住不提。 珩靖靖用泛红的秋水眸瞧他,宛如春日阳,看得人心头一晃。 说出来的话确实十足调侃:“方才弄的时候不顾死活,饿狼扑食,这会儿扮什么无辜样。” “歇会,是不是嫌我不够力。” 只有两人的时候,司徒苍羽偶尔也顺着对方搭上两句。 珩靖靖微凉的手掌,从丝绒被褥中划过,点火意味十足的在对方胸膛上游荡:“画上瘾了?” 话音未落,一把拉开被褥,跨坐在司徒苍羽腰上,一双秋水眸带着极致的魅惑声:“我给将军画一幅。” 也不管司徒苍羽答不答应,手指轻轻一抬,被丢在不远处的中书君仿佛有了灵信,起身、蘸墨水最后落到珩靖靖手中,一气呵成。 司徒苍羽嘴角上扬,脸上带着贪欢后的餍足。 珩靖靖极爱他宽肩窄腰和漂亮皆是的腹肌,手掌不停在腹肌上游走,另一只手上的笔尖十分自然的拿在舌尖舔了舔,本就娇艳红润的唇沾上一抹朱砂红,蛊惑人心。 “美人儿,想让我画什么?” 珩靖靖手指捻在某处动作强势,声音却极致柔情。 这样一副香艳近在咫尺,他有种乐极生悲,一只手从脚踝移到腰间以一种较量之态禁锢着细腰。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的对视了一会儿,直到一滴墨滴在了腹肌上,司徒苍羽才动了动嘴唇:“你。” 珩靖靖微微歪头:“什么?” “画一个你。” “画我?” 珩靖靖好看的秋水眸透着不明所以。 司徒苍羽的手往上走,摸到耳垂停了下来,轻轻捏着耳垂,眼里划过一丝委屈:“画个你,我找师傅雕青下来。” 这样漂亮的腹肌上,雕青这一个自己画像,珩靖靖光想想都难以接受:“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司徒苍羽急了。 珩靖靖把手中笔随意一抛,语气带着几分强势:“做得正欢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画像我怕吓得萎靡。” 闻言,司徒苍羽仰头大笑。 珩靖靖耸了耸肩,手指在胸前用力一拧,笑声停止了。 “为什么想要雕青?” 司徒苍羽握着人手腕,用力一拽,珩靖靖倒在了他身上,随即耳边带着温热气息:“你想过以后吗?” 珩靖靖眼神一愣,明白了其中何意。 不等他开口,司徒苍羽继续:“十年,这十年我必须镇守边城。你要教导延洲还有羽姐救下来的那些小幼儿,肯定不会在卫国,更不会在边城。” “那座岛屿好远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怎么去找你。”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一沓一沓流淌,话语间的无奈和委屈强的可怕。 “苍羽。” “嗯。” “我有想过。” 司徒苍羽摸在腰间的手,停了下来,眼里带着期望和好奇看他。 “我收小瑶为徒,是想让她替你守护边城。知道边城是你的心血,梁国太子登基对你动手势必会以边城相要挟,之前不知道你打算镇守边城十年,所以擅自想了把小瑶留在边城,若太子真对你下手我就强行带着你走。” “岛屿离边城不远,我在幽谷峰外的建了一个私人码头,那里常年放着船只专为你一人准备,你想什么时候来就有人带你去岛屿。” “我的瞬移术法会慢慢精进,只要术法允许我都来找你,你在边城把往后统帅培养好等到合适的时候,让小瑶嫁个他,小瑶是你亲信和你一样对边城有深厚感情,即便十年后你卸甲,边城也会一直好下去。” 司徒苍羽眼里的好奇逐渐变成惊喜,等珩靖靖话音落,他搂紧对方:“靖之,你为我建了私人码头,还安排了小瑶,你知道吗,对小瑶的安排我和你想得一样。” “所以,你想好了培养谁?” “周岳,他是副将中最优秀的,同时他喜欢小瑶好多年了。” 司徒苍羽眼里清明喜色一片,抬起对方脸颊与他对视:“我们明天去看码头!” 第446章 他们不想重新给你带上快要挣脱的桎梏 还是那条逼仄幽谷河道,从当初发现这里能直通海域后,这里的监管在卫国就异常严谨,这一片地区早就被乔装成农户的卫军把守多年。 一叶小舟,顺着凿开结冰的河流缓慢向前,两个时辰后,河里的冰渐渐融化,司徒苍羽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从逼仄阴冷的幽河到开阔明媚的大海外,只用了一瞬光阴。 司徒苍羽有种强烈错觉自己进入了梦里。 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远处立着一座孤岛,珩靖靖指给他看:“知道那儿是哪儿吗?” 太远了,司徒苍羽无法辨认是否就是那座岛屿,还是本能开口:“你那座岛?” 珩靖靖摇了摇头:“还记得萨左晔吗?” 萨左晔这个名字太久远了,不过司徒苍羽几乎没细想:“我还想找他。” “找他?” 珩靖靖回头看着他,小舟随着海浪徐徐向前,却不是朝着远处的岛屿去。 “我查到,成亲那日他也来了。” 司徒苍羽实话实说:“他和储优都去了,准备挨个都找。” 即便两人和好如初,也没有任何芥蒂与心,但每每看到墙壁上的丹青画,院里的鸢尾和司徒苍羽不经意说起这四年,珩靖靖心里莫名会涌上一阵酸涩。 时光这东西,既残忍无情又让人心存感恩戴德。 司徒苍羽似有察觉到眉宇徒生出的阴郁,朝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喂,那地儿是萨左晔老巢?” 老巢两个字,逗乐了旁边人:“算萨氏其中一处管辖地。” 珩靖靖目光看向两人刚出来的洞穴,不起眼的洞外停靠着数艘船只上面还有渔夫在结网:“他们都是我的人,以后我从这里出来乘那艘最大的船,他们会送你。” “他们会功夫吗?看起来和普通渔民没什么区别。” “都是死士,樊卓安排他们在这里很多年了。” 茫茫大海除了远处那座岛,司徒苍羽环视一圈也没见到其他岛屿:“岛呢?” 珩靖靖仰头,示意他顺着小舟往前看。 前方尽头海天一线,根本没什么岛屿。 东方晨曦不断向上攀延,海面被照的波光粼粼一片,珩靖靖抬头看了看高阳,垂眸对他说:“正午时分时,岛屿四周迷雾散开,你再仔细看看。” 司徒苍羽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海天一线的不远处,果真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岛屿。 “岛屿四周常年迷雾笼罩,所以很难被察觉,从幽谷峰过来,半日就可抵达。” 司徒苍羽激动得站了起来,越来越清晰的岛屿浮现在眼前,白沙滩,棕榈树密林楼阁即便来了一次,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回头时余光瞥向刚才那座岛屿方向,又是一望无际的海天一线,狐疑:“那座岛呢?” “小舟进入迷雾中是看不见那座岛的,这些迷雾就是天然屏障,将这座岛和外面海域隔开了,在外面看不懂这座岛,进入迷雾中也看不见其他岛屿。” 司徒苍羽听完,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这术法很厉害哦!” “哦个鬼,这是天然形成的。” 珩靖靖看傻子似的:“就因为多了迷雾这层神秘,被萨族人视为不详久而久之荒废了这里,才让我捡着了这宝贝。” “羡慕。”司徒苍羽没由来吐出两个字。 “羡慕什么?” “羡慕你和启鹤玉从小四处游历,见多世上千奇万象,才会知道梁国历代的【夙愿】本就是一场空大笑话。” 司徒苍羽眼里带着空洞:“而我梁国后辈包括我自己,在这样的夙愿洗刷下从出生到老。” “没见过世间千奇万象的人,妄图执掌万千就是闭门造车,井底之蛙辈。” 他垂眸苦笑:“我大梁子民已经做这井底之蛙已经祖祖辈辈了。” 换做以往,珩靖靖定会趁火打劫,将梁国先祖夙愿贬得一文不值,虽然在他心中也确实如此。 然而,看到那个明媚眼里有光的将军,眼神落寞又黯淡,仿佛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苍羽,国之所兴在顺民心,国之所亡也在逆民心。梁国先祖之所以提后世定下夙愿,就是深知民心之重,用【夙愿】给梁国世代编造了一个大梦,在这个梦里,只要君王无大过无一己之私,闭门锁国的梁国依旧是坚不可摧的。” 他蹲在司徒苍羽身旁,仰头看着他:“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他伸手摸着司徒苍羽脸侧:“然,梁国没拿下边城前仅仅是一方闭门锁国的小国,这些年你守着边城又有冯氏和幻聪在楚城为梁帝敛财。” “梁帝君主思维停留在闭门锁国前,梁国太子继承了这样偏激的想法。所以他容忍不了了,更无法带着梁国冲出井底之困。” 这些道理,司徒苍羽何尝不明白,从当年见到珩靖靖时,他从小坚定的信念便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动摇,迸裂出缝隙,然后照进来不一样的光。 他伸手反握住珩靖靖的手:“我只是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 珩靖靖说完,不等他开口,又继续:“是替什么也不知道的梁国百姓难过,还是替你自己难过?” 司徒苍羽愣了一下,过来一会儿才说:“我也是梁国芸芸之中一人,我替我自己难过也是替他们难过。” 他拉着人坐在怀里,手搭在腰间:“你说,是不是一直待在梦里也挺好?” “是挺好,梦里没有对未知的痛快和恐慌,也没有想要去看千奇万象的想法,从出生到死去都围着一件事转。” 说完,珩靖靖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可是,人来世上一朝,活得如家禽牛马,又有何种趣味。” “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你看梁都城,别的不说,就说你那几位叔父,违逆支持你,事事想着你。” “他们就是梦醒得人,只是醒来太晚了,脱不开生,他们对你的期许也带着你能替他们活出另一个样。” 司徒苍羽从未想过几位叔父对他支持背后的另一种深意。 是啊,从祖父去世到去除宗族再到如今自己不愿归宗,桩桩件件背后都有几位叔父鼎力支持,哪怕冒着欺君之罪也没带一丝犹豫。 “他们从未对我说过。” 珩靖靖笑笑:“他们不想重新给你带上快要挣脱的桎梏。” 小舟稳稳当当停在浅滩白沙滩上,艳阳依旧炙热,司徒苍羽心中却感觉有些冷,他用力握着珩靖靖的手:“我应该带你去看看祖父。” 珩靖靖莞尔,轻声道:“我见过了。” 第447章 预示着厚积薄发,有龙蛇之变意味 “从梁都城回来前,我去见过。” 珩靖靖重复道。 司徒苍羽眼睛定了定神,自己只是提了一句,没想到都记着,眼底那点阴霾也随之消散。 两人下了小舟后,司徒苍羽再次环视一圈,一座海中孤岛。 “边城现在冷,也不打仗,咱们住几日再回去。” 珩靖靖伸手拉着人朝前走。 司徒苍羽本想问什么,到嘴的话看着远处张灯结彩的新春氛围又忘了。 “那些都是珩娘子让人安排的。” 珩靖靖笑了笑:“你知道的,她很会这一套。” 软绵的细沙如毯,正阳散在身上,从久违的严寒中挣脱,让人如梦如幻。 “岛上有外人进出,延洲住这里安全吗?” 司徒苍羽刚脱口而出的话就后悔了,怎么会不安全,哪里还有比这座岛屿安全的地方。 不等对方给他解惑,他自己先自问自答:“这里比卫国皇宫还安全。” 珩靖靖扭头看他,随后噗嗤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珩靖靖摇了摇头,拉着人继续往岸上丛林走。 金丝楠木做梁柱,镶嵌琉璃墙体,明媚艳阳下丛林中的一栋栋独楼墙体上倒映出绿荫。宛如碧绿宝石般美轮美奂。 “建这座岛花了不少银子?” 司徒苍羽虽不懂海域,但从四面环海的地方把南下的烟雨阁楼和数百成千的珍贵木材,运到此处都是一笔庞大的费用,更何况,这座岛屿几乎重建了一番。 “是花了不少。” 珩靖靖放慢脚步:“放在四周十国,能买下十国中的三、四个小国。” 虽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能买下三、四个小国,司徒苍羽又重感叹,自己是穷苦日子过多了。 一副很懂的样子:“难怪你到了海域还开妓馆。” 珩靖靖勾唇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勾栏手段,俏美人不是早就试过了。” 说着,一把抓着对方衣襟,微凉的唇瓣贴了上去。 正午阳光照在背脊上,微凉的唇瓣刚贴上来就让他生起本能的热腾,直到后背生出一层薄汗,珩靖靖像个合格的嫖客般,放开他时,还顺手摸了把脸。 司徒苍羽反握着对方的手,忍不住问了一个有些蠢的问题:“你和幻聪比,谁比较有钱?” “我。”珩靖靖想了想,不谦虚道。 “那和冯氏呢?”司徒苍羽不死心。 珩靖靖挑了下眉:“应该还是我。” 冯氏到底多有钱司徒苍羽不知道,但幻聪给梁帝建造的那几座金山是实打实的,迎着海风他仰头感叹:“穷了半辈子,也算嫁到富贵人家了。” 珩靖靖笑出了声:“喜欢银子?” “喜欢。” 司徒苍羽自幼对银子没什么欲望,即便拿下边城后,百废待兴的城池等着银子开锅,他也没对银子产生强烈的欲望。 若说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对银子起了欲望,那应该是第一次踏入名苑楼时,富贵迷人眼的红楼和他身后饥不饱腹的边城百姓,他第一次强烈产生了对银子的渴望。 也正是那股渴望,他才东凑凑,西拼拼缝缝补补把边城建立成如今梁国北方不可忽视的重要疆土。 “这岛上四季如春,热带果子常年对外出售。” 珩靖靖说着指向远处高楼:“那边红楼每日流水过千万,还有旁边的小楼贩卖消息为主,一笔消息能养活一队兵马。” 珩靖靖看着司徒苍羽张着的大嘴和瞪着的大眼,云淡风轻开口:“你挑一处,当做嫁妆。” 闻言,司徒苍羽没带犹豫,连连点头后反问:“生辰送我的那栋楼,也能营生吗?” 大将军掉进钱袋子里了,一心想着捞银子。 “不行。” 珩靖靖嫣然:“鱼水之欢的密室,我还没玩儿够。” 司徒苍羽想了想,能对着海中万物弄,耳根不禁开始发烫。 两人说在海岛上过春,便日日在海岛上转悠。 有日,傍晚,两人迎着满天霞光走到了几座红楼附近,遇到了珩娘子,过了六、七年脸色明显多了皱纹,然而头上依旧簪着一朵芍药花,嘴角上扬游刃有余的招待来客。 “东家好,将军好。” 几乎没任何停顿,珩娘子自然而然开口称呼。 司徒苍羽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珩娘子就走开了。 岛上来访客人虽不及名苑楼门庭若市,但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海内外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不怕被发现,所以每位客人派头都足,往往一位大人物身后跟着几十,上百的随从。 派头也是一种对他人的宣示。 “她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司徒苍羽看着珩娘子不卑不亢的与一位异域王子攀谈,疑惑开口。 “头发啊。” 珩靖靖手心隆起银发:“这世上,年轻相貌一头白发独你司徒苍羽一人。” 银发顺着海风从指尖缝隙划过:“珩娘子迎来送往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儿没有,说不过去。” 司徒苍羽点点头:“乔装成女子她也知道?” “这个估计不知道。” 珩靖靖嘴角上扬:“名苑楼多忙,她没看出你是真,主动送你银子也是真。” 说起送银子,司徒苍羽仍然感觉当初离开名苑楼时,珩娘子带着一帮人送他的一箱箱珠宝银钱,以及离开半年后该他的分红只多不少的送到了边城。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知道,边城凭着这些银子度过了一个没有那么寒冷的冬。 “珩娘子是个好人,你得多给她分些红。” 司徒苍羽提醒旁边人。 珩靖靖笑笑:“你现在是老板,你说了算。” 说完又补充道:“她富着呐,不缺你那三瓜两枣。” 司徒苍羽噘嘴不满,倏地想起什么:“靖之,当年名苑楼暮晨馆那些废人都去哪儿了。” 之所以称为废人,是因为暮晨馆的人整日除了吃喝就是专研些没用的东西,偏偏待遇是名苑楼最好的,当年司徒苍羽反应过来查名苑楼时,发现这些人也跟着走了。 这几日,司徒苍羽也去了几处红楼,却一个也没见着这些人。 “他们可不是废人。” 珩靖靖撩袍坐下,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海被染成了红,诗人爱写残阳的落败之美,珩靖靖却认为日落西山预示着厚积薄发,有龙蛇之变意味,所以他很喜欢陪着残阳藏在天际外。 “暮晨馆的人,都是世间大才碰上郁郁不得志之年而已,从名苑楼出来,我替他们找了适合归处。” 第448章 俏将军,说说看,一个人时都是怎样疏导 四季如春的海岛,日出从海面升起又从海的另一面落下。 短短一旬,司徒苍羽学会了游泳,辨别各种海中物。 这是他二十多年里,活得最轻松恣意的时刻。 即便到了垂垂暮年时,他和珩靖靖坐在风化白崖边看潮起潮落,眼前依旧会浮现出,初学游泳时有人坐在海中,他从海中抬头时被浇了一捧咸海水。日出两人踏浪对决水上轻功时,珩靖靖会耍赖再半路中跳到他背上。 在这里,任何烦心事都变得渺小,任何大事都变得无关紧要。 “三月初,冰雪开融,万物复苏我该回去了。” 司徒苍羽坐在蔓藤缠绕的摇椅上,姿态十分懒散和他刚说出去的话南辕北辙。 “这一仗迟早要开的,早打边城早点安定。” 珩靖靖手中拿着一把蒲扇,颇有世外高人口气。 司徒苍羽觉出味儿来:“你不跟我回去?” 珩靖靖用蒲扇隔空点了点他脖颈上的痕迹,坏笑道:“我跟你回去,你还能起床教训卫军将领?” 海域炎热加上没有礼节教条束缚,两人衣衫都是敞开袒露胸肩的薄短打半衫,外袍脱了上半身随意系在腰间,看上去狂放不羁又气韵独特,美中添彩的还有两人身上那一道道青紫暧昧痕迹。 “你真不去啊?” 司徒苍羽又问了一句,他实在是不想分开。 “我打算带延洲回趟极寒。”珩靖靖语气温柔,淡淡道:“五岁的年纪,能记得很多东西,羽姑娘不让我说得,我不会说,但作为延洲的师父,我得带他去一趟。” 司徒苍羽想起司徒铭宇说得话,老人能看明白,小孩未必不会懂。 “等我一起。” “你也去?” “去啊!” 司徒苍羽伸手将人揽入环住,下颚在肩膀上胡乱蹭:“羽姐说那里四季如春,我也想去看看。” 珩靖靖仰着头靠在他身上,绿荫遮日下斑驳光影落在他脸上、清冷的面孔看起来多了一丝柔和:“你答应启鹤玉的事儿呢?” 司徒苍羽埋着头,闷声道:“几个将领,能耽误多久?” 珩靖靖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心道轻敌是大忌。 海风透过层层树浪,带着温热从两人耳畔、脸颊拂过绕起一些异样情愫,司徒苍羽舌尖微微探出,从脖颈往耳垂一下一下舔舐,像极了爱不释手的狂徒,温柔又贪婪。 半晌,珩靖靖带着低声呢喃:“也行” 司徒苍羽没想到这么顺利答应他,身上的动作随着喜悦加大,裤袍一扯就脱了下来。 他对这栋属于他的林中小楼已经非常熟悉,抱着人往独面琉璃墙走去,琉璃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和血红色的夕阳,染红的海面如同此刻他滚烫发红的肌肤。 其实两人中,他是那个稍微一弄就会全身泛起红的人,若加上迷离澿雾的眼潮,比起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更像是受欺负的小娘子。 硕大的琉璃墙,两人迎着夕阳肆无忌惮的侵占、掠夺房间里的氤氲好似夕阳周围的那团火烧云,火烧云转息间能聚散无双,但房间内的两人却比火烧云更漫长。 低吟,粗喘,交欢声似乎高过了外面海浪声。 夕阳隐入海底,换作月亮从海面升起。 一条蜀毯将两人裹在一起,司徒苍羽伸手将窗户打开,房间灌入风的瞬间,珩靖靖哑着嗓子打趣:“余香绕梁啊!” “俏美人,你同我睡过多少回了,怎么还是一点就着。” 房间气味确实太过司徒苍羽耳根又红了,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便大胆反驳:“又不是我一人的。” “那是,这事儿一个人也不好干。” 珩靖靖煞有其事道:“这四年里如何想我?”声音如羽毛扫过,让人心尖酥酥麻麻。 司徒苍羽现在脸也跟着红了,都是男人,有些话哪怕只有两个人,他依旧开不了口。 珩靖靖没打算放过他,微凉手心像是在团着雪球玩,一重一轻。 司徒苍羽丢了场子,咬着下嘴唇难受的忍着。 “嗯?” 眼见趋势明显。 司徒苍羽咬着唇,依旧摇了摇头,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难以启齿。 海风从另一边吹了进来,两人裹着的蜀毯被风吹起一大片,珩靖靖身上本就微凉,只有两人强烈契合时,司徒苍羽身上那股热流才会往他身上蔓延一二,此刻,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一个全身微凉,另一个犹如火中碳烧得正旺。 濒临溃败前,海风拯救了他,浑身燥热正适合风给降降温。 珩靖靖没玩够,转身单手搂着人,几乎严丝合缝贴着对方。 欲滴的舌尖在耳仓周围舔舐,蠕动。 手跟着风追逐,风将两人发梢扬起又在垂落前缠绕在一起,一黑一白的发梢,相得益彰 司徒苍羽余光看着缱绻在一起的发梢,心里生出一种对这头白发很满意的想法。 “俏将军,说说看,一个人时都是怎样疏导?” 声音魅惑又勾人。 现在咬着下唇也不顶用了,身体比脑子里的观念更诚实,本能靠近企图掠夺。 珩靖靖贯会拿捏人,即便现在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依旧躲着他贴上来的唇:“不说,是没有奖励。” 一字一句,声音柔却比审问犯人还管用。 一个追着要,一个躲着不给。 司徒苍羽的终是败了下来,头埋在珩靖靖颈窝,满脸通红如良家小媳妇,低声嘟囔:“都是看着你的画像” 对着满屋子丹青画像,在无数个思念成疾的夜里 其实,那样的疏导,他做的并不多,比起片刻短暂的意想发疯,清醒后孤独冷清的自己,更让他感觉可怕恐慌。 “看着我的画像,然后呢?” 珩靖靖不依不饶。 第449章 你在我身上弄湿的还少吗? 两人,昨夜围着‘疏导消解’问题,胡闹了一整晚。 天上的星河从明亮到暗淡,天边破开一道白光时,两人才搂着一起睡下。 要计划去极寒,所以司徒苍羽原本想拖着打的仗,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解决完。 事情说得简单,但如何瞒住梁都城确不容易。 司徒苍羽是个遇事迎难而上的人,虽然眼下没想好如何应对,但他坚信事急从缓总有法子。 在床上,司徒苍羽虽说墨叽,但若是披袍入战只要他想,兵贵神速就是最好的形容。 当日,用过午饭后,他和珩靖靖就乘坐专门为他打造的船,朝幽谷峰方向去。 珩靖靖其实在岛上还有些事要处理,奈何司徒苍羽像个魅主的妖精,硬是把所有事情都往樊卓身上推,让珩靖靖陪着自己回边城。 仅仅隔了一道甬道河流,从滚热的热带海浪蜕变成了北方凛冽的寒风。 司徒苍羽拢了拢衣袍后,本能的将唯一的大氅给珩靖靖披在身上。 他大概是忘了,驭雪的人怎会怕冷。 珩靖靖没拆穿他,只是将大氅的另一半披在司徒苍羽身上,两人依偎在一起。 回到边城将军府时,多福和老管家正对着满屋子的新春贺礼发愁。 往年,司徒苍羽基本都在边城过除夕贺新春,会留几日给边城几座大营将领们同贺岁,剩下的时间会和知州府诸位大人一同到边城各地方微府暗访。 几年下来,这已是边城军营和知州府的习惯。 然而,今年,除夕前夕执掌边城的主心骨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句:今年改规矩了。 至于这规矩怎么改,武将和文官都没弄明白。 琢磨了好几天,一位外派文官以过往经历解析:将军此言深意为反意,其中的反意就是往年行不得的今年都准,往年行得通的今年统统不许。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给司徒苍羽准备新春贺礼。 许大人看着自家菜园子里凄凉一片,又回想起这些年上御将军对边城的鞠躬尽瘁,菜园子再多菜也配不上大将军的丰功伟绩。 铁心铁意,瞒着自家夫人将祖传的宝玉送到了将军府。 许大人给诸位武将和同僚开了个好头,从简单送礼一下升华成了礼越贵对将军的敬重更盛。 老管家多年没收过除了幻聪和三公子以外的厚礼,又在几位文官巧舌如簧攻势下,勉强替司徒苍羽把礼的收下了。 但没司徒苍羽开口,这些礼哪怕往后院库房搬都不行,最后只能堆在正堂众。 边城这些年欣欣向荣一片,百姓安居乐业,当初对他存在敌意的异族百姓也淡化了仇视,年轻小辈会识字读书,比老辈更敬仰,听说将军大人今年收礼,一传十,十传百的从边城各地赶来,从送鸡鸭到珍贵古籍玩物,什么都有。 司徒苍羽一向主张府中人对边城百姓有求必应,所以这些东西老管家也没敢擅自谢绝。鸡鸭养在院子里,厚礼也统一搬进了正堂。 “主子再不回来,这正堂就堆满了。” 多福挺着大肚子看着院里的鸡鸭不能吃,心里感到可惜。 “今日又送来一大车,送来的人还是赶着牛车从五十里外来的农夫。” 老管家看着家将看着农夫刚送来的新谷,同样发愁。 当年野菜吃多了,现在看着新谷一心想往府中谷仓堆。 “商道上的雪泥路还没干,五十里过来真不容易。” 多福在雪泥路上驾过马车,感慨道。 “可不嘛,我让马夫送了一匹马给他回去路上兴许好些。” 两人正惆怅着,就听到门将起身开口:“主帅回府,三公子回府。” 齐声开口的气势,似乎要让府中所有人都听到。 一胖一老同时回头,又同时躬身行礼。 “三公子好。” 然后才开口:“主子,你回来了。” 司徒苍羽微微蹙眉,看着院子被竹框拢起来的鸡鸭鹅兔:“后厨被掀了?” “哪能啊。” 多福上前,站到珩靖靖身旁:“这都是孝敬主子你的。” “孝敬我?”司徒苍羽疑惑扫了一圈笼中活物:“许大人今年养得家禽可不少。” “主子,许大人送的贺礼在屋子里,这些都是边城地方百姓送来的。” 老管家含笑开口。 “呃?” 司徒苍羽匪夷所思的看着老管家:“造谣讹言不用了,换成上门投毒了。”走到鸡笼旁边蹲下:“还养得这么好。” 他从不介意边城百姓如何当面或在背后造谣咒骂他,从进入边城地界那一刻起,历年下来他听了太多太多异族百姓对他的编排咒骂,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只是看到这一笼一笼家禽,有点搞不懂这些小老百姓为何还是揪着他不放。 “唉,主子,投毒都是暗悄悄的,这些是能远郊农夫自家养得,特地送给你的新春贺礼。” 多福话是对着司徒苍羽说的,笑脸却是朝着珩靖靖的。 司徒苍羽还没反应过来,老管家指着家将肩上扛着的一袋新谷:“主子,这是五十里外一家农夫送来的,说是让你尝尝他自家丰收的第一批新谷。” 司徒苍羽扭头看着家将把新谷扛进正堂,正堂门口堆了不少类似的袋子,大大小小。 他起身看了看院中家禽,又看向不远处正堂门口,脚步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整间屋子都被堆了满了,农家米袋旁边放着金丝楠木盒子,硕大南瓜身边立着弯弓大刀一看就很贵重的,一眼就能瞧出的山货。 贵贱高低一目了然,格格不入却又相辅相成。 珩靖靖察觉他眼里泛了红,吩咐众人退下。 “感动了?” 珩靖靖走上前,手贴在他后背,轻轻抚摸。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宛如多年冤屈突然沉冤得雪,转身抱着珩靖靖头埋在肩上微微颤抖。 珩靖靖见过司徒苍羽各种样子,这般带着委屈的抽泣还是第一次,有些陌生又有些心疼。 在过去很多日子里,他见过太多次边城百姓肆无忌惮咒骂司徒苍羽时候的狰狞恶相,往往这些恶语相向时刻,乔装后的司徒苍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后,抽泣声渐渐变小,珩靖靖肩上浸湿一片,司徒苍羽是有所感抬头,哄着鼻子哑声认错:“把你衣袍弄湿了。” 珩靖靖勾唇一笑,带着挑衅意味:“你在我身上弄湿的还少吗?” 第450章 说,你看上我了 一句孟浪之词,将怀中人逗乐。 珩靖靖帮他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痕,温声开口:“心中明镜,照见万象。” 司徒苍羽冲他一笑,眼底一片暖阳。 珩靖靖知道,那是从无数谩骂中走出来的暖阳。 “你看这块上好翡翠玉,是上百年深坑的冰种。” 珩靖靖随手打开一个精美盒子说道。 司徒苍羽对这些不了解,听珩靖靖这样说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 看了半晌,揉了揉鼻梁:“这应该是城中商贾送来的。” “收吗?” 珩靖靖问他。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还是不收了太子殿下正愁没机会上奏。” 其实他很想收,倒不是真的贪财,在梁都城时,司徒氏族府亦或是长公主府他从小什么没见过,之所以看着银子就眼红,都是待在边城这些年给养成的抠搜习惯。 司徒苍羽命管家拿来册子,将送来的贵重礼品统统退了回去并附带上一份谢礼,百姓农夫送来的粮产他一一收下,并且命人用三倍的价钱作为回礼。 看着账房先生拨弄算珠分发银钱,司徒苍羽恹恹靠在珩靖靖身上:“唉损失了好大一笔。” 账房先生安抚道:“主子,没多少银两,咱们账上有的是钱。” 司徒苍羽白了他一眼。 “忘了,你现在有座会下金蛋的楼。” 珩靖靖提醒他。 说起那栋海域岛上的红楼,想起每日流水,司徒苍羽顿觉活了过来。 “召集六座大营将领,明日到府中讨论战略。” 把几座城池收回来,就能去极寒了,司徒苍羽擦拳擦掌,恨不得明天开战,将卫国将领一一嵌住与马下。 听珩靖靖要去梁都城,多福这个刚回来不久的胖家奴,也想跟着去。 每日围着珩靖靖转悠,比伺候自个主子上心百倍。 没能成为三公子徒弟,能侍奉左右也是高兴的。 “都退下了,你还杵在这儿作甚?” 司徒苍羽屏退左右家奴目的是想着和珩靖靖腻腻歪歪,哪曾想五次有三次多福都杵在一旁不肯走。 “奴才给公子和主子沏茶。”多福怀里捧着陶瓷茶壶,宛如捧着护身符。 “无需你沏茶伺候,下去。” 最后两个字时,司徒苍羽语气明显带着不悦。 多福知道再狡辩主子就真的动火了,讪讪然放下茶壶,依依不舍退下。 “你老凶多福作甚他多可爱。” 珩靖靖躺在摇椅上,坐在明堂前,面前的火炉上烤着花生、碧根果、红薯 司徒苍羽把竹椅拖到他旁边坐下:“肥成了猪哪里可爱。” 银裹素装的的雪融进了青石路子里,院里的蓝楹树枝垭有冒春芽的迹象,风依旧冷但只需闭上眼细品就能察觉风里是春的味道。 珩靖靖头转到他那一面,莞尔一笑。 司徒苍羽感觉心里的春池炸了起来,伸手把对方的手放进自己衣襟里:“明日上元节,我们去看花灯。” 伸在衣襟里的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人却淡如菊开口:“过了上元节准备开战了?” 上元节后开战,是司徒苍羽这两日和诸位将领商量好的。 启鹤玉想培养的一众将领,原本在卫都城过着新春闲散日,接到卫帝下令后只能匆匆往边城赶。 卫国能叫的上号且真正上过战场的也就只有珩旭一人,奈何珩旭如今成了准驸马爷不再出征,这让一众将领更加担忧,如何与天下第一将对峙还能不输阵。 “速战速决,我已经写折子递到梁都城了。” 即便暗地和梁都朝堂较着劲,但司徒苍羽没半分要僭越的意思,明面上该怎么办,一件不落的办得规规矩矩。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延洲?” “你开战后。” 司徒苍羽蹙眉:“你不留多几日观战,看看启鹤玉选的将领?” 他本意是想留住人,看不看将领什么压根儿不重要。 “算了!” 珩靖靖手指一勾,茶壶倒茶,茶盏装茶汤一气呵成,若是初次见,定会瞠目结舌。 “启鹤玉自己就是治军好手,我干涉过多,反而让他讨了清闲。” 论偷懒,珩靖靖有自己的一套窍门。 只要自己不动,总有人替他先动起来。 “也不一定非要干涉。” 司徒苍羽耷拉着头倒在他腿上:“你看看我,看本将军雄姿英发。” 四周十国上,多少文人墨客以司徒苍羽战场英姿为原型,创造诗词歌赋,闲谈话本无数司徒苍羽自认为这是能单拎出来炫耀的事。 珩靖靖手掌盖在对方额头上,看着院中花圃里快化作春泥的鸢尾枯叶,目光好像透过枯叶回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嘴角上扬:“九年前我就见过了。” 九年前,司徒苍羽还没彻底拿下边城,边城犹如人间炼狱,除了异族人,根本没有外界愿意踏入边城。 场场战役,除了双方弑杀,根本找不到一个无辜的局外人,他突然想起珩旭和珩栎曾说:喜欢乔装去边城 猛然起身,目光热切看着珩靖靖:“在哪儿见过?” 珩靖靖也跟着半起身坐着,眼里带着笑意:“从你破第一座山匪起,每场战役我都在场。” “你率兵围剿山匪,雷霆手段收复十四座番邦地,带着怜悯将做成肉铺的尸首一一埋葬,带着士兵重建边城” 珩靖靖把那两年里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或许是太久远,越说越能勾起当初躲在一旁偷看的乐趣:“你肯定没察觉,因为我除了用术法,还易容乔装成各式各样的人” 珩靖靖还想说,司徒苍羽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生出将人揉入骨血的冲动。 “为什么?” 其实第一次听珩旭说起这些时,他就想问,以前没机会,现在人就在怀里,势必要个满意答复。 珩靖靖闷头大笑,慢悠悠抬头:“觉着你傻呗。” “好好说。” 司徒苍羽不满这样的答复,手中力道紧了紧,一只手捏着人下巴,让对方直视自己:“说,你看上我了。” 第451章 你这是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那一屋子的礼,似乎成了司徒苍羽资本。 以往走在边城大街上,多多少少都会乔装一二,以免被人认出,他倒不是怕被人行刺或咒骂,主要是不想因为他人别人不痛快。 今日去游街,准备不打算乔装了。 他换好一袭褐色兽纹窄袖短袍,束发用的是一顶玉雪金冠,是珩靖靖从海岛上带来的,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闪着金光的发冠,打趣这是全身最贵的一件物品。 珩靖靖一袭宽袖灰袍,半发髻上簪着一根刚从蓝楹树上拔下来的枝垭,整个人素雅清淡如山中修仙人。 “你要是喜欢,让工匠多给你做几副。”珩靖靖下巴搭在他肩上,目光看向铜镜。 金子,司徒苍羽当然喜欢,同意之前还严谨了一把,问:“金子你出哦。” 珩靖靖冲着铜镜笑了起来,微凉的唇瓣顺势去贴他的耳垂。 被贴上去的那只耳朵,迅速泛红发烫,司徒苍羽感觉耳根快要烧起来了,转身正准备做些什么时。 一声:“公子。” 打断了他想胡作非为的心思。 多福挺着大肚闯了进来,他现在完完全全当珩靖靖是他名副其实的主子,事事都想着珩靖靖,就连称呼两人也是把珩靖靖放在前面。 “公子,可以出发了,再晚就赶不上游花灯了。” 多福是地地道道的梁国人,梁国上元节游花灯是最重要的活动,他自己早就想去了。 “马车就不用了,人多,不方便。” 珩靖靖转身,面含笑意道。 多福点了点头,认为珩靖靖说得有理,同时看向自家旧主,发觉对方眼里带着刀子瞪着他。 又怎么了,谁惹他了。 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就笑嘻嘻上去说:“公子,你身子这般单薄,路上人多奴才担心被人你磕着碰着,不如多带些人?” 珩靖靖没开口拒绝,站在他身后的旧主子厉声开口:“带什么带,有本将军在你们瞎凑什么热闹,一个都不许跟着。” 多福:“” 威武霸气的上御将军带着仙风道骨的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府。 “主子是不是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多福有感而发。 身边一位家将接话:“可不嘛,昨日我多瞧了一眼三公子,主子就将我从正院调到了大门口。” “嗐,你这算什么,前日我给公子舔茶,将军进屋就呵斥我别在公子面前晃悠。” “你们说,主子脾气暴躁成这样,公子还愿意跟着他,图啥啊” 家奴们纷纷替公子感叹命运不公,惋惜珩靖靖遇人不淑 然而,暴躁将军和遇人不淑的三公子,此刻手拉着手,情意绵绵的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自从环从南北的商道盛行后,边城来往人流多,四面八方的习俗冲击,倒把边城异族那些旧癖给慢慢改掉了。 上元节,已经在边城盛行数年,商贾们来各国各地,离乡思亲,节日犹盛。 所以如何把自儿家乡的习俗摆弄到边城,就成了商贾们暗自较劲的节目,有的人从初冬就开始准备,势必要在上元节为自个人国家长脸。 祭太一神、燃灯表佛、百戏歌舞、假面派对、花灯游街、猜灯谜、耍狮子、走百病花样百出。 司徒苍羽在一处售卖假面的小摊前,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假面。 这个假面他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是在珩靖靖西侯府的后院中,第二次见是在四年前两人拜堂当日,第三次见是在小瑶当年带回来的族志上。 司徒苍羽不由自走到小摊贩前,拿起那面独特的假面,朝身边人晃了晃。 “喜欢?” 珩靖靖勾唇一笑。 “没想到会出现在这儿。” 司徒苍羽实话实说,当年查这幅图并没查出个所以然,至今仍旧不懂这东西和珩靖靖的关联。 珩靖靖掏出一锭银子朝忙碌的小贩喊了一声,随即将银子抛了过去。 “走。” 司徒苍羽手里拿着那副假面,思绪还留在过去,他问:“这面相上的人是不是你先祖?” 珩靖靖眼里泛出一丝疑惑看着他,倏然,噗嗤笑了起来,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街上人多,珩靖靖笑得弯了腰,司徒苍羽怕被人撞到,立刻将人揽入怀中。 “你被点了笑穴?” 司徒苍羽完全想不到,什么能让矜贵清冷的三公子能当街大笑。 珩靖靖笑得有气无力,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缓了缓,才慢慢淡了笑意。 司徒苍羽一头雾水看着他。 珩靖靖拿过假面,慢慢直起身子:“这是我杜撰。” “杜撰?”司徒苍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珩靖靖一双秋水眸,带着漫不经心地笑意:“小时候去北疆小地方,见着那里的人蠢笨至极,就随口杜撰了一位。” “啊?” 司徒苍羽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这也能杜撰。 他有些同情那些把伏地魔、凌霄客写入族志、画像贴在门上,塑像虔诚膜拜的信徒。 倏地,比起这些,他想到更值得同情的事:“咱俩当初拜高堂时,你让我对着你杜撰的画像拜高堂,不就是对着你自儿拜 ,你什么意思?” 珩靖靖尴尬一笑,指着前面几丈高的花灯:“好漂亮,走,去看看。” 不管不顾往前冲。 徒留司徒苍羽在后面大喊:“你给我说清楚——” 不等司徒苍羽细细拷问,顶着一头白发的上御将军,很快被人认了出来。 大人往他手里塞各种各样灯会上的小玩意儿,小孩扯着他衣摆围着他转。 司徒苍羽深深感受了一把什么是备受尊崇,名声在外。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以防出现踩踏,司徒苍羽最后带着满满的厚爱轻身一跃,跳到了房顶。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司徒苍羽俯瞰着满城热闹景象,双手抱拳:“灯火阑珊,福满人间。” “开心吗?” 两人坐在望北楼房顶上,远处是星海和皓月,珩靖靖转头问他。 司徒苍羽把人搂在怀里,眺望远方,眼里泛着光亮:“开心。”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拿下边城这些年,我曾扪心自问很多次,值不值得。最初那几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时,我都会用【夙愿】二字警示自己咬牙切齿往前走快十年了,从今夜起,我多了很多新的理由。” 珩靖靖抬眸看向他,会心一笑,过了一会儿掰着对方下巴,唇贴着唇,温声道:“你这是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一句话,柔里带着钩子,活菩萨不带犹豫的深吻了上去。 第452章 小表弟,别气啊 呼啸凛冽的风,带着严冬最后的念想。 柳条吐新芽,高山破寒冰。 询崖城池外,司徒苍羽一袭红衣铠甲手持长戟,脚踏骇钰雪驹,身后是严整待发的雄关大营铁骑。 启鹤玉调配来与他对战的卫国将领,各个年轻气盛,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俯视这位名震天下的将军。 “陛下有令,致师获胜者封为上将军。我看这司徒苍羽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同样一个鼻子两只眼,他那副小身板还没我精壮。” 城墙上的少年对这位白发将军,多少有些不服气。 “我看也是,传言司徒苍羽十二岁开始领兵,十四岁率兵征伐边城,依我看也就是梁国蛮荒之地没人了,才让他捡了便宜。” “司徒苍羽名号在四周十国都响亮,我们还是不要轻敌为好。” “听长辈说,边城以前是吃人得地儿,他能把边城料理如今这般模样,想不绝非浪得虚名。” 城墙上的将领,都是卫国武将后生,也是启鹤玉专门挑出来给司徒苍羽调教的。 “主帅,墙上的小郎儿们都在瞎瞧什么,到底应不应战?”魏鹰扬嘟囔道。 在司徒苍羽左侧的周岳,闻言看了他一眼:“卫帝这是小瞧咱们,派些小郎儿来。” 说着,他对司徒苍羽介绍:“主帅,城墙上右侧第三和正中间的这两个,就是当初太子殿下对战过的,其余五位应该是新来的。” 司徒苍羽撑着手肘,斜坐在马背上,眼神懒散散的向城墙上瞟了一眼:“难为人啊!” 片刻,城门缓缓被打开。 率先出来的是周岳方才介绍的那两位将领,骑着高头西极马,铠甲戎装派头十足,少年将军模样。 “致师。” 少年郎高声道。 魏鹰扬闻言,愣了一瞬,扭头对司徒苍羽说:“主帅,他们想致师,让末将上,打他个屁滚尿流。” 司徒苍羽瞥了他一眼:“口气这么大,当着太子时怎像个缩头乌龟?” 魏鹰扬尴尬笑笑:“这这不能怪我,太子殿下有自己的打法,末将在跟前还不如小厮。” 司徒苍羽手中长戟,破风般立在地面上:“这场致师还得本帅受苦。”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方叫阵:“司徒将军请致师!” “我方主帅,岂能与你等将领致师。” 周岳勒了勒战马缰绳,准备上前与之单挑。 “区区手下败将,本爷可不予你打。” 少年郎讥讽道。 周岳眼里冒火,心里喊冤,之所以成了对方口中的败将,一切都归结于当初在皇太子英明领导下打了一场窝囊仗,现在有了司徒苍羽,他没在怕,势要把丢掉的颜面重新找回来:“主帅,他一个区区将领不配与你单挑,让末将去。” 说完又像是立誓般补了一句:“定不会输。” 司徒苍羽轻轻打马往前走,杵在地上的长戟也没带,赤手空拳的上前。 “主帅什么意思?” 魏鹰扬问周岳:“对方除了手里的长枪,腰间还挂着两把火铳。” “这帮小孩太猖狂了,主帅这是给对方上教训。” “火铳唉,主帅再厉害也是皮肉之躯。” 魏鹰扬担忧看着前方。 骑着高头西极马的少年将,看着司徒苍羽骑着同样的西极马一步一步逼近,他骤然感觉,司徒苍羽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一股无形的压迫朝他袭来,这是在年前哪位躲在士兵身后的太子爷身上感觉不到的。 方才城墙上那些豪言,此刻仿佛有信口开河的趋势。 他不自然的回头向后望了望,想开口的助力的话到了嘴边。 “你是卫都城哪家公子?” 司徒苍羽在离对方两米不到的距离勒住了马缰,语气宛如问路边小孩家在何处一样。 “珩氏,西侯府侯爷是我表叔父。” 少年将脱口而出答了话,等回答完才懊悔,方才太没气势了。 司徒苍羽挑起单边眉,似笑非笑道:“珩靖的表弟,这么说来咱们也沾着亲。” “放屁,表兄被你害得,我今天替他报仇。” 提到了珩靖靖,少年郎一改刚才的怯生,拔出长剑对准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在心里感叹珩靖靖还有这般好表弟。 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目光如炬,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看着少年将怒气冲冲朝他袭来。 长剑即将刺到他胸口前,司徒苍羽微微动了动马缰,随即轻身一跃,单脚踩在对方马头上,一手握着少年郎握剑的手腕,一拧长剑掉在了地上。 不等少年将反应过来,司徒苍羽已经坐在马背上与他同骑一匹马。 “咔嚓,咔嚓——” 几声,火铳被卸成了一块一块废料,掉在长剑旁边。 一切发生在瞬息间,仿佛一阵迅风在少年将周围绕了一圈,然后散得无踪无影。 风无踪影,但人有。 此刻的迅风已经重新坐在自己的骇钰雪驹马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惊愕失色的少年将。 “你你偷袭胜之不武。” 方才是怯生,现在还变成了结巴,少年将又气又恼。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小表弟,别气啊。” 司徒苍羽勾起单边唇,一副纨绔样:“呐,我来教你,这两军对战致师,不能太客气,太客气就会输。” 少年将眼里带着疑,心道谁跟你客气了。 司徒苍羽身子微微朝前,一只手肘撑在大腿上,看起来不像好人。 “首先,撂狠话,放屁二字你得改成艹你他娘的屁。” 司徒苍羽很有心得继续说:“敌方问你什么,都得带着对方祖宗十八代回答,气势要足” 司徒苍羽还在正经教学,远处的魏鹰扬疑惑道:“主帅怎么还和人家聊上天儿了?” 第453章 司徒苍羽,放了他们 “你看那小子,还发懵呐,估计是被主帅给吓傻了。” 司徒苍羽刚刚丝滑操作,不仅镇住了单挑的少年将,背后的几位副将也是看的五体投地。 想起之前在太子手心吃瘪受气,感叹还得跟对人。 “身后那几位少年将蠢蠢欲动,看样子是不服啊。”旁边一位副将说道。 “论单挑,主帅收拾他们不跟逗鸟一样容易。” 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你少在这儿拿乔,还需要你教。” 少年将从哄堂大笑中醒来,端正双方态度。 司徒苍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歪头看向他身后,十分流氓的吹了声口哨:“让你身后的小兄弟们一起上如何?” “一起上?”少年将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的人除了一匹西极马和腰间上贵气逼人的短匕外,没任何防身抵御的武器。 他自己的火铳和长剑都成了马下废,但身后其他几位手中、腰间都是实打实的火铳加各式各样的兵器。 “怎得?”司徒苍羽扬眉:“怕了不成。” 少年将冷哼一声:“我们手里的火铳可不长眼。” 司徒苍羽摇头啧啧两声,一副为人师表的讨厌样:“刚教了,又忘了。” “你” “你什么你,老子先调个令在收拾你们这帮小崽子。” 司徒苍羽完全一副流氓样,缓缓抬起一只手,手指微微摆了摆,身后数万梁军整齐划一向后退到百米开外。 “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将狐疑发问。 司徒苍羽扯着嘴角:“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上不能为君主分忧,下不能拿体恤黎民百姓。” 少年将气不过:“我们七人一起上,小心你的狗命。” 司徒苍羽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说完还好心提醒对方,重新寻两把火铳。 周岳懂了司徒苍羽的意思,队伍退到百米开外后,拿着千里镜看到淡定自若的司徒苍羽,当即下令击战鼓。 一声战鼓,军旗迎风扬起。 梁军齐声高喊三声:破!破!破!震耳欲聋的士气,紧接着嘶吼的战马声此起彼伏,宛如大战一触即发。 司徒苍羽一脸得意正坐在马背上,双臂展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几位少年将面面相觑,被梁军锐不可当镇住。 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年前顺利拿下几座城池,并不是梁兵差劲,是梁军真正的实力王者没登场。 司徒苍羽犹如坏透的灰狼,一脸邪性看着面前的小白兔们,勾了勾手指,高喊道:“赢了我,一夕天下知。” 天下知,让所有上进的小白兔动了心。 不管不顾掏出腰间火铳,对着司徒苍羽齐发。 驾着高头西极马冲了上去,司徒苍羽瞬间被围在正中,众人拔出兵器合力朝他刺去。 司徒苍羽垫脚一跃,刺向他的兵器成了他落脚的这落点,蜻蜓点水般把每人兵器都临幸后,重新跳回骇钰雪驹背上,打马飞奔。 身后的少年将们,迅速将兵器换成火铳,打马追击。 火铳声愈来愈密集,两方观战将士也越发紧张。 魏鹰扬手里还拿着司徒苍羽丢下的长戟:“要不要给主帅送上去?” “要送你送,估计你送过去,主帅还得护着你。” 周岳看着千里镜里如风幻影避开火铳的司徒苍羽,真心觉得这会儿上前纯属添乱。 “这群小子,玩命儿射击,好像和将军有什么血海深仇。” 一位副将啐了痰说道:“他们这打法就错了,应该一上来,率领士兵骑着西极马扛着火铳迅猛攻击我方,咱们火铳配置不如他们,战马更是差一大截,说不定正能给我们吃个棒槌。” “是啊。” 另一位副将颔首附和:“致师,不是找死嘛。” “我看呐,还是太年轻了,想着走捷径博个少年英雄的名号。” 魏鹰扬接话:“我可听说了,卫帝下令只要能赢了咱们主帅,回去就能拜将封侯” 梁军看戏似的议论纷纷,几位少年将追得气喘吁吁。 同样的西极马,相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眼见火铳弹药都用完了,硬是没伤到司徒苍羽一根头发丝。 “比着他的马四肢射击。” 追赶的少年将里,不知道谁开口说了一句。 接着,众人心领神会的朝着骇钰雪驹四肢射击弹药,骇钰雪驹虽快,但四肢马蹄频率却比司徒苍羽更好掌控,三、五次后,骇钰雪驹的一只后腿被击中。 骇钰雪驹只是仰头嘶吼了一声,脚下依旧生风狂奔。 又是一阵火铳声后,骇钰雪驹被打中的那只后腿明显踉跄了一下,跛跨着朝前跑。 司徒苍羽察觉出异常,翻身背朝前坐在马上,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火铳都对着骇钰雪驹四肢,心中顿时升火,腾空而跃朝着几人扑去。 没有武器,近战对他最有利。 如灵蛇般扑上前缠在其中一位少年将后背上,夺过火铳的同时坐在对方马背上。 不足三招的拳脚对击,少年将闷哼一声,掉在地上。 剩余六名少年将,反应迅速,将火铳重新对准司徒苍羽。 又因离得太近,发射火铳担心伤到同伴,纷纷拿着火铳犹犹豫豫不敢真扣动火铳阀。 司徒苍羽抓紧时机,从马背上跳到另一匹马上,用同样的方式,迅风般将对方制于马下。 就这样来来回回三、四次眼见司徒苍羽胜利在望。 此刻,其中两名少年将打马朝着受伤的骇钰雪驹而去,四支火铳,同时对准骇钰雪驹胸口、脖子、流血的大腿和头。 “司徒苍羽,放了他们。” 少年将高声道。 司徒苍羽扼制对方的手突然停了,看了一眼骇钰雪驹大腿上不断往下冒的血,目光移向那位高喊的少年将身上。 “你放了他,我们放了你的爱驹,今日当做平手,改日再战。” 少年将说完,手微微偏了一下,火铳弹药稳稳射击在地面上,一阵浓烟后地面冒出一个黢黑的孔。 司徒苍羽眸色微动,一把将扼制住的少年将扔下马,拍了拍手:“行。” 指了指地上的五位少年将,补充道:“他们都没资格。” “一言为定。” 说完,那位少年将举着火铳朝天空发射火铳,几声后,他收起手中火铳,打马走了过来,又命人把地上的几位少年将扶了起来。 司徒苍羽翻身下马,走到骇钰雪驹身边,牵起马缰朝回走。 “怎么停了?” 远处看不清形势的将领发问。 周岳放下千里镜,沉声下令:“收兵回营。” 第454章 啧,珩靖你丫的 “主帅,几个毛头小子怎么不一起收拾了。”魏鹰扬打马上前说道。 “让兽医来看看,雪驹伤到了。” 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吩咐。 若是放在过去,别说一匹马受伤,就算是一支铁骑应战殒命,该乘胜追击司徒苍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魏鹰扬搞不懂,几个毛头小子明显落了下风,怎么就收手了。 周岳翻身下马,接过司徒苍羽手中马缰,命人传兽医。 司徒苍羽亲眼看着兽医给雪驹包扎伤口,开药方,确认雪驹没伤到要害后才放心把骇钰雪驹交给了府中马奴。 “主帅,卫帝这是什么意思,派一帮毛头小子与你单挑,到底是想输还是准备输?” 这场致师,周岳看得最清楚,既摸清了卫军将领的功夫底子,也明白了两军差在哪里。 论单挑别说司徒苍羽亲自上阵,就算顺便从一座大营里拧出一位中郎将,一对一也完全有胜算。 司徒苍羽缄口不言,双手扶背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魏鹰扬从方才就没搞懂:“主子,我查过,这几名毛头小子,各个背景显赫,不是公卿就是将侯之后,不过,卫国已经两三代君王没外战过了,将军侯爵都是没上过战场虚空之辈。” “卫帝这一代,也只有珩旭真刀真枪上过战场,如今他做了驸马爷,卫国缺一位实至名归的大将军,那几个小郎君怕是指着打败将军,讨个侯爵位。” “当初就是太子殿下太怂了,被西极马和火铳给吓到了,才让那小儿得了便宜。” “魏兄,谨言慎行。” 司徒苍羽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到了书房后才问:“围着雪驹的那两人,是卫国哪家的?” 周岳答:“回主帅,是西南东极王亲外甥,自幼跟在东极王身边,算是几位少年郎中见过外敌的人。” 西南东极王,实际称为东极王,是启鹤玉的弟弟,因年少时去过抚雅东极便以镇守卫国北疆为志向,受封亲王时,亲自求了西南东极王这个封号。 卫帝疼惜这个弟弟,虽让他镇守一方与北疆相邻的边陲,但大小战役从不准他亲自上阵。 司徒苍羽记得前年珩旭闲聊时,说这位东极王上奏准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跟着王妃姓,被启鹤玉当场扔掉了折子。 “外甥?东极王妃姓什么?” 司徒苍羽脱口而出问道。 “姓君,祖上是卫国文清一派,学识渊博,父辈更是以清谈闻名。” “难怪。”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少焉,指尖敲了敲书案:“下一份战贴,若再想与本帅单挑,每输一局退兵十里,三局连败归还一座城池。” “啊——” 周岳和魏鹰扬同时瞪大眼睛,这不明摆着逼对方起兵应战。 “就这么发给对方,是挑还是打随他们选。” 司徒苍羽说完,后背靠在椅背上懒散摆了摆手。 周岳和魏鹰扬告退后,满身横肉的多福进了院儿。 珩靖靖去梁都城,没带上他,其中原由他反复推敲后认为凶手是自家阴晴不定,脾气暴躁的主子,所以这几日,他都不爱往司徒苍羽跟前凑。 司徒苍羽懒懒散散瞧了他一眼,语气阴阳:“哟,这不是三公子的胖小厮嘛,三公子都走了,你怎么还厚着脸皮赖在这儿。” 多福撅着小嘴表不满,倏然拱手行礼:“奴才前来有要事禀报。” 司徒苍羽冷笑一声:“没要事你是不是恨不得绕着我走。” “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语气却透着完全敢的架势。 司徒苍羽手指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示意多福直接说。 “公子的雪鹰回来后一直围着食铁兽玩儿,奴才们都不敢上前,公子的信笺,主子得自个取。” 敲扶手的手指停在半空,眼里带着笑意起身:“雪鹰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日。” 多福说完补了一句:“你出府去军营那日。” 闻言,司徒苍羽刚迈出的步子,停在了多福跟前,扭头看他:“都三日了,信笺说不定都被糟蹋成渣了,一只食铁兽你们都怕,白养了一帮废物。”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书房。 多福挨了骂,心道那可是神兽,还是上古的,是个人都怕好嘛! 食铁兽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雪鹰在它身上啄毛,满口黑白毛看得出玩得十分开心。 司徒苍羽坐在围栏上,冲雪鹰吹声口哨,雪鹰展开羽翅落在他臂膀上,展开一只翅膀,露出一截拇指大小的玉器书筒。 取下书筒,雪鹰吐了吐舌头,从司徒苍羽身上蹦蹦跳跳下来地。 哪儿像鹰,活脱脱一只肥鸡。 珩靖靖信上说要带着长公主和驸马爷去海岛玩一圈,让他与卫军的对战可放缓进行。 司徒苍羽拿着信笺呆愣半天,想不通珩靖靖能用什么本事在梁帝眼皮底下,师出有名的将父母亲带走。 而且,珩靖靖这次去梁都城是乔装易容的,无名无背景,皇太子又在都城,梁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的。 雪鹰在梁帝面前暴露过,再用它传递信笺恐生变数。 珩靖靖在信笺中说,这次去海域走南边水路,是绕一个大圈的路程,司徒苍羽没去过,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多远,但凭对珩靖靖了解,信中所说的缓慢进行似乎真的得很缓慢才行。 “啧,珩靖你丫的。” 本来对方独自去梁都城他都难舍难分了,现在一纸信笺过来,对方直接不回来了。 一边帮启鹤玉调教这毛头小子,一边孤枕难眠犯相思。 司徒苍羽坐在围栏上,望着灰扑扑的天空,越想越委屈。 有种弃妇盼郎归的苦日子上头。 第455章 靖之带着延洲和我父母去了海域 不到一旬,司徒苍羽收到了卫军小将战贴。 单挑,城池为主。 司徒苍羽当日提下的要求,卫军小将统统应下。 同时还提出了小将若赢了司徒苍羽,司徒苍羽需割让边城一半的土地给卫国。 “主帅,卫国小子,还真是敢想。”魏鹰扬吐槽道。 “行了,下去点兵,早打早完事儿。” 司徒苍羽急不可耐的想打完仗,让一众副将摸不准为何。 自从皇太子来边城搅弄一番后,铁骑、集中步兵大营以及暗探都受到了不少限制。 司徒苍羽回来后,一没有重塑军威,二没扩张招兵。 若是往年,每年开春前早就把今年军中要招多少兵、训练任务、辎重分配都规划好了。 司徒苍羽的反常副将有所察觉,但也只能是察觉,司徒苍羽没推进的事情,副将们在不越权的情况下悄悄料理着。 三月垂柳枝,四月燕纷飞。 询崖城池外,两军数万士兵都在好奇谁会赢。 虽说没有群战,但双方气势派头十足,特别是卫军,或许是上次对战前军威气势落了下风。 今日询崖城墙上两边扬着卫国彩旗,战鼓号角一样不少。 周岳骑在马背上,打趣道:“就差点烽火台,挂狼烟了。” “多好玩儿,这个年纪的小将,正是图新鲜的时候。” 魏鹰扬补充道:“周兄,咱们像他们这年纪的时候,都跟着主帅平边城土霸王山匪了。” 说话间,询崖城门打开。 那日的两位少年将率先骑着西极马出来,身后跟着另外五位少年将。 司徒苍羽从接到珩靖靖信笺开始,心情一直不算好,今日对战也是兴致缺缺,他甚至连铠甲都没换上。 这群在温室里长大的狼崽子,被养成了小猫,启鹤玉愿意以铁骑作依托,大张旗鼓培养这些小狼崽,想必卫国是真的渴望出良将。 司徒苍羽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打马上前。 双方走到决战中心地后,少年将见他兵器、铠甲都没穿,感觉自己被侮辱到。 司徒苍羽男的理对方:“小孩,你家卫帝都得让我两三份,三局三胜,但凡你俩和我打个平手都算你们赢。” “满盈则亏。” 司徒苍羽撩起眼皮,定眼一瞧:“还蛮有学问哈。” 话音未落,一跃而起,整个人虚虚漂浮在半空,骇钰雪驹识趣走开,不给主人添麻烦。 司徒苍羽以将才闻名天下,世人都以为他善用兵法,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他的功夫在碰到珩靖靖之前,就没遇到过对手。 少年将被这极好的轻功怔住了,普通人轻功再好也需要脚下借力,像这种完全不需要借力的轻功实在是太吓人了。 即便吓人,两人也只是愣了一瞬,手中火铳扣动却迅速麻利。 司徒苍羽今日穿了一身窄袖短袍,闪动火铳弹药敏捷又干练,他一边闪一边吹着口哨,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什么流氓浪子在调戏良家妇女。 待弹药消耗差不多时,司徒苍羽没什么表情出击近战,拳脚迅猛,招招比着对方要害去,只是每次到最后一招前,都会手下留情。 第一天,从晨曦到傍晚,刚好三场,两位少年将完全累得不想打了,最后在三胜三中,司徒苍羽收回了第一座丢失的城池。 一连半个多月,司徒苍羽都以同样的方式收回丢失的城池。 卫军一退再退,眼见就再丢一座城池就彻底回卫国了,七位少年将个个忧心忡忡,之前的趾高气昂全变成了老实乖巧,深怕卫帝治罪。 不过,卫帝可没想这些,背地里送信给司徒苍羽,质问他延洲什么时候送回卫国。 司徒苍羽和卫国对战,表面是梁国处处占了赢面,司徒苍羽重新扞卫了自己在梁都朝堂的威信,实际上如卫帝筹谋那般,提高了卫国在四周十国的地位,又让一众后生长了教训还能继续扮猪吃虎。 梁国太子当初在边城丢的面子,都让司徒苍羽再次扬名挣回来了。 这下四周十国都知道边城非司徒苍羽不可,有司徒苍羽在梁国哪怕太子草包,依旧是天下第一强国。 彻底把边城所有城池收回来时,已到了三月末。 梁帝大加赞赏,赏赐了不少贵重之物送来。 司徒苍羽兴致了了,将边城大小事务交给洲岳后,乔装去了卫国。 珩靖靖快一个月没来信了,他打算先找启鹤玉一趟,然后从幽谷峰去海域。 “哟,这不是朕得亲舅子嘛。” 启鹤玉刚下朝就看到司徒苍羽靠在宫殿旁的石柱上。 “陛下。” 司徒苍羽拱手道。 启鹤玉屏退左右后,边走边说:“你把朕的未来人才都打哭了,回来大半个月了有的做梦还被你打。” “我已经很注意了。”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陛下,培养他们不如壮大卫军铁骑更有保障。” “嚯,一下抓到了关键。” 启鹤玉说完,停下脚步,看着司徒苍羽:“不如小舅子你来卫国,朕也给你封天下第一将军。” 司徒苍羽知道他在说笑,索性也接了话:“行啊,宅邸我也得要最好的,俸禄必须比卫国宰相还高。” “行啊,朕即刻拟旨。” 说完,启鹤玉才想起正事儿问:“你来朕这儿到底干嘛?” “哦,我要去海域找靖之。” “他回海域了?”启鹤玉突然高声:“朕的儿子呢?还在梁都城?” “靖之带着延洲和我父母去了海域。” 司徒苍羽冷静答:“我来就是想告诉陛下一声。” “告诉什么?” “靖之可能要带延洲去西极。” 司徒苍羽顿了顿:“嗯你知道的,他是雪国人,还是想回去看看。” 启鹤玉觉得理解,不由自主点头,倏然,他眸色明亮看着司徒苍羽:“羽儿救他也是在极寒,说不定羽儿现在还在西极。” 司徒苍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他开口,他听到卫帝自信开口:“朕也要一同前往。” 启鹤玉是绝对不能去的,司徒苍羽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陛下,你去西极怕是不合适。” 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现编:“卫国在四周十国面前刚立了国力,这会儿要是你走了,怕是影响朝纲。” “朕有西极良驹,去极寒几日就能到,花不了多少时日。” 启鹤玉眼里带着期许,是帝王本不该有的神色。 第456章 嚯....他还操这份儿心 幻羽的死,梁都城双亲已经知道了。 珩靖靖能将两位老人带出来,意味很明显,两位老人也会跟着去极寒。 启鹤玉能不能去,该不该去。 司徒苍羽无法做一个卫国皇帝的主,更没可能直接拒绝。 从知道启鹤玉从始至终只有小延洲一个亲生孩子,司徒苍羽有些话如鲠在喉。 “从海域去极寒必定要途径卫国,陛下不妨先等着,我前去接他们,然后在一同前往。”说完,司徒苍羽又补了一句:“我父母还未见过陛下,想必他们也会一道过来。” 现下,卫帝手中确实有许多事绊住脚,他对珩靖靖的海岛没什么兴趣,根本没打算和司徒苍羽一同前去,哪怕去极寒,若不是想再见一面,他这辈子也没打算再踏出卫国疆土一步。 年少游历四方,在惊世骇俗的美景,奇事也抵不过那年在野花满山的韩国小镇。 司徒苍羽只在卫国待了一晚,便动身去海域。 冰融后的河道比上次快很多,出了河道就换上了大船,不用他多言交代,船夫熟门熟路的朝海中驶去。 从茫茫迷雾到逐渐清晰的海岛全貌,司徒苍羽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穿过一条暗道河流,坐着船去往一座和自己喜欢人相关的岛屿,是过去岁月里从未设想过的事情,是即便假想做梦,也想象不出,梦不到的事情。 司徒苍羽到达海岛上后,先去了之前和珩靖靖住得那栋琉璃小楼,以丛林做装饰的一排排独栋小楼,都是不对外的,所以这里除了珩靖靖过来住时会安排专门家奴伺候,平日除了外围看守的侍卫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琉璃小楼里没有人,楼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有人住过。 第二栋、三栋依旧不像有人在住。 按时间推算,四人应该到了一段时间了。 司徒苍羽朝着岛得另一端走去,途中问看守家将,都说没见着珩靖靖回来。 樊卓先看见他,在老远的地方朝他挥手,走近后才问:“将军,你怎么来了?” “你主子呢?” “哦,他坐着萨少主的船去萨族岛屿了。” 樊卓如实答。 “萨少主?” “对,萨左晔萨少主,祖上是海域萨主一霸。” 司徒苍羽想起来了,当初在名苑楼几位相交的公子都说是立青君的半个徒弟,但从珩靖靖身份彻底暴露来看,冯珍珠、余清河以及萧莜牧三人,对靖之的事知之甚少,然而,萨左晔和储优两人明显不同。 当初查下落时,也是这两人一直查不到踪迹。 想到这里,司徒苍羽莫名有些烦躁,问:“就他一人?” “不是,还有小太子和将军你双亲。”樊卓答话。 闻言,那股烦躁莫名消了大半,蹙眉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又问:“船离开多久了?” 樊卓想了一下:“应该快两旬,二十日了。” “啧,这么久,还不回来。” 樊卓察觉司徒苍羽有些不满,忙解释道:“主子这趟是跟着萨少主的船回来的,船只路过我们这儿附近没靠岸,估计是想带小太子去长长见识。” 没靠岸,这就是说从南出发,珩靖靖就一直跟萨左晔同行。 那股烦躁莫名又起了。 司徒苍羽朝着远处停靠在岸边的船只扫了一眼:“知道萨左晔的地儿吗?” “知道。” 樊卓回答得很快,说完又接着补充道:“不过萨族岛屿众多,至于他们会去哪座岛,就不一定了。” “有多少?” “岛屿吗?” “嗯。” “五百多座独立岛屿。” “多少?五百多座,这样的岛?” 司徒苍羽简直不敢相信,海中一霸远比小时学究说得还多。 樊卓不明所以愣了一下:“萨族岛屿虽多,但每座都隔着海,实际能支配的疆土面积不均匀,且分散海上各处,岛上居民生活不如中土之地便捷。” 司徒苍羽现在没什么兴趣听萨族人历史,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快速从五百多座岛屿中找到珩靖靖。 “岛上有青鸟吗?”他问。 “有,不过萨族为了防海商,所以常年在岛屿四周设下了捕网,防止海商暴露岛屿地点。”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司徒苍羽心里直骂娘。 “将军若想传消息给主子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樊卓停了一下,说:“主子的雪鹰是曾在萨少主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它去送信应该没问题。” 樊卓轻声细语,确让司徒苍羽突遭了五雷轰顶。 靖之的雪鹰,萨左晔凭什么能养? 珩靖靖不老实,前有为他大杀族人的旌,守诺的萧莜牧,现在又出来一个替他养鹰的萨左晔。 也不知道,那位储优公子又为他做了什么? 司徒苍羽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铁青,樊卓以为是烈日毒辣被晒得,好心脱下自己的遮阳帽,生疏笨拙地给司徒苍羽戴上。 一抹阴遮了下来,司徒苍羽抬眸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帽檐,清了清喉问:“除了雪鹰还有其他办法吗?” 两人移步到了旁边观景亭里,樊卓摇了摇头,撩袍坐下:“我虽来岛上好几年了,但也不太熟悉萨族,他们鲜少与外界交际,唯一能打交道的就是接送萨族权贵来岛消遣。” “萨少主,眼高,我就没见过他对主子以外的人另眼相看过。” 樊卓话赶话,继续:“半年前,萨少主来岛上玩儿,齐国王爷朝他答话,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他对主子倒不错,主子去世中毒头一年,萨少主也以为主子不在了。见我们还在扩建,直接拉了两船萨族人过来帮忙,还嘱咐我们好好守护主子心血。” “嚯他还操这份儿心。” 司徒苍羽一把扯下遮阳帽,语气冷脸色更冷。 第456章 嚯....他还操这份儿心 幻羽的死,梁都城双亲已经知道了。 珩靖靖能将两位老人带出来,意味很明显,两位老人也会跟着去极寒。 启鹤玉能不能去,该不该去。 司徒苍羽无法做一个卫国皇帝的主,更没可能直接拒绝。 从知道启鹤玉从始至终只有小延洲一个亲生孩子,司徒苍羽有些话如鲠在喉。 “从海域去极寒必定要途径卫国,陛下不妨先等着,我前去接他们,然后在一同前往。”说完,司徒苍羽又补了一句:“我父母还未见过陛下,想必他们也会一道过来。” 现下,卫帝手中确实有许多事绊住脚,他对珩靖靖的海岛没什么兴趣,根本没打算和司徒苍羽一同前去,哪怕去极寒,若不是想再见一面,他这辈子也没打算再踏出卫国疆土一步。 年少游历四方,在惊世骇俗的美景,奇事也抵不过那年在野花满山的韩国小镇。 司徒苍羽只在卫国待了一晚,便动身去海域。 冰融后的河道比上次快很多,出了河道就换上了大船,不用他多言交代,船夫熟门熟路的朝海中驶去。 从茫茫迷雾到逐渐清晰的海岛全貌,司徒苍羽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穿过一条暗道河流,坐着船去往一座和自己喜欢人相关的岛屿,是过去岁月里从未设想过的事情,是即便假想做梦,也想象不出,梦不到的事情。 司徒苍羽到达海岛上后,先去了之前和珩靖靖住得那栋琉璃小楼,以丛林做装饰的一排排独栋小楼,都是不对外的,所以这里除了珩靖靖过来住时会安排专门家奴伺候,平日除了外围看守的侍卫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琉璃小楼里没有人,楼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有人住过。 第二栋、三栋依旧不像有人在住。 按时间推算,四人应该到了一段时间了。 司徒苍羽朝着岛得另一端走去,途中问看守家将,都说没见着珩靖靖回来。 樊卓先看见他,在老远的地方朝他挥手,走近后才问:“将军,你怎么来了?” “你主子呢?” “哦,他坐着萨少主的船去萨族岛屿了。” 樊卓如实答。 “萨少主?” “对,萨左晔萨少主,祖上是海域萨主一霸。” 司徒苍羽想起来了,当初在名苑楼几位相交的公子都说是立青君的半个徒弟,但从珩靖靖身份彻底暴露来看,冯珍珠、余清河以及萧莜牧三人,对靖之的事知之甚少,然而,萨左晔和储优两人明显不同。 当初查下落时,也是这两人一直查不到踪迹。 想到这里,司徒苍羽莫名有些烦躁,问:“就他一人?” “不是,还有小太子和将军你双亲。”樊卓答话。 闻言,那股烦躁莫名消了大半,蹙眉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又问:“船离开多久了?” 樊卓想了一下:“应该快两旬,二十日了。” “啧,这么久,还不回来。” 樊卓察觉司徒苍羽有些不满,忙解释道:“主子这趟是跟着萨少主的船回来的,船只路过我们这儿附近没靠岸,估计是想带小太子去长长见识。” 没靠岸,这就是说从南出发,珩靖靖就一直跟萨左晔同行。 那股烦躁莫名又起了。 司徒苍羽朝着远处停靠在岸边的船只扫了一眼:“知道萨左晔的地儿吗?” “知道。” 樊卓回答得很快,说完又接着补充道:“不过萨族岛屿众多,至于他们会去哪座岛,就不一定了。” “有多少?” “岛屿吗?” “嗯。” “五百多座独立岛屿。” “多少?五百多座,这样的岛?” 司徒苍羽简直不敢相信,海中一霸远比小时学究说得还多。 樊卓不明所以愣了一下:“萨族岛屿虽多,但每座都隔着海,实际能支配的疆土面积不均匀,且分散海上各处,岛上居民生活不如中土之地便捷。” 司徒苍羽现在没什么兴趣听萨族人历史,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快速从五百多座岛屿中找到珩靖靖。 “岛上有青鸟吗?”他问。 “有,不过萨族为了防海商,所以常年在岛屿四周设下了捕网,防止海商暴露岛屿地点。”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司徒苍羽心里直骂娘。 “将军若想传消息给主子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樊卓停了一下,说:“主子的雪鹰是曾在萨少主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它去送信应该没问题。” 樊卓轻声细语,确让司徒苍羽突遭了五雷轰顶。 靖之的雪鹰,萨左晔凭什么能养? 珩靖靖不老实,前有为他大杀族人的旌,守诺的萧莜牧,现在又出来一个替他养鹰的萨左晔。 也不知道,那位储优公子又为他做了什么? 司徒苍羽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铁青,樊卓以为是烈日毒辣被晒得,好心脱下自己的遮阳帽,生疏笨拙地给司徒苍羽戴上。 一抹阴遮了下来,司徒苍羽抬眸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帽檐,清了清喉问:“除了雪鹰还有其他办法吗?” 两人移步到了旁边观景亭里,樊卓摇了摇头,撩袍坐下:“我虽来岛上好几年了,但也不太熟悉萨族,他们鲜少与外界交际,唯一能打交道的就是接送萨族权贵来岛消遣。” “萨少主,眼高,我就没见过他对主子以外的人另眼相看过。” 樊卓话赶话,继续:“半年前,萨少主来岛上玩儿,齐国王爷朝他答话,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他对主子倒不错,主子去世中毒头一年,萨少主也以为主子不在了。见我们还在扩建,直接拉了两船萨族人过来帮忙,还嘱咐我们好好守护主子心血。” “嚯他还操这份儿心。” 司徒苍羽一把扯下遮阳帽,语气冷脸色更冷。 第457章 或许吧,毕竟我除了喜欢靖之,没什么情场经验 司徒苍羽现在打心底不喜欢萨左晔。 奈何,这里是海域地界,五百多座海岛的少主,即便是陆地上最霸道的将军,面对茫茫大海也是束手无策。 得赶紧让雪鹰送信。 然而,即将授予大任的雪鹰,此刻正在边城将军府后院和食铁兽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只能青鸟送信回边城府换雪鹰来。 算着日子,雪鹰过来得半日,找到萨左晔具体位置又得花费些时日。 一想到,萨左晔围在珩靖靖身边,司徒苍羽恨不得自己能立马找到珩靖靖,将人带回来。 当晚,司徒苍羽在独栋小楼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甚至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把五百座岛逛个遍才回来,他完全相信这种事珩靖靖是干得出来的。 烦躁不安,透过落地琉璃窗望着海上月,一种难以抵消的惆怅涌起。 趿拉着木屐下楼,顺着轮月方向踱步。 夜晚的岛上,一分为二。 司徒苍羽住的地方属于私人地界,夜里除了能听到海浪拍打声外,四处万籁俱寂。 然而,岛得另一端完全相反,沿路灯火通明,花腔声、奏乐捣鼓声此起彼伏。 司徒苍羽披着一件单薄衣袍,看着圆月哀叹自己独守,看着路边连理枝高树感慨自己单只无论看到什么都能往自己此刻烦闷的心情上扯。 活脱脱成了哀怨满腹的小媳妇。 既不洒脱又不磊落的心思,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惴惴不安反复揣测和珩靖靖相关的所有男子。 想到这里,司徒苍羽突然笑了起来,笑着自嘲:“多少年了,碰到他,依旧没半分长进。” 回答他的是抓不住的海风,从耳边呼啸,狂又快! “呼——”一声很长的象牙笛声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海面上一艘挂着灯的商船缓缓驶来。 司徒苍羽怔了一下。 岛四周围着迷雾,除了每日引来送往的船只,根本不会出现其他商船。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船上所挂的旗子。 怔愣间,船上又响起两声象牙笛声。 “将军?” 恰巧经过的樊卓,看到司徒苍羽大半夜还没睡,十分意外。 司徒苍羽回头,看着同样没歇息的樊卓狐疑道:“出什么事儿了?” 樊卓愣了一下,走上前道:“没,幻公子来了。” “幻公子?” 樊卓不解点头:“将军的义弟,幻聪,幻大公子。” 面露意外:“难道幻公子没和你说?” 确实没说,从幻聪带着小琳后,为了不引起皇太子猜忌,两人许久没联络过了,司徒苍羽甚至不知道幻聪到底去哪儿了。 “你认识他?” 比起幻聪从哪来,司徒苍羽更好奇这两人为何会认识。 樊卓不好意思低头,说:“主子和幻公子的生意往来,都是我代为操办,合作很多年了。” 说完,怕对方误会,接着又说:“不过,幻公子至今也不知幕后之人是主子。” 司徒苍羽霎时明白过来,没继续追问为何要瞒着幻聪,而是露出浅笑说:“一起,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樊卓屏退了随从,他和司徒苍羽一人拎着一盏灯,踏着石阶小道向下走。 两人刚到码头时,幻聪的商船也同时靠岸。 从船仓里出来时,还没彻底清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 “幻兄,许久不见。” 樊卓将手中烛灯递给一旁小厮,笑盈盈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离甲板最近的位置。 幻聪揉了揉眼睛,面晗笑意答:“多年未见,有劳樊兄亲自迎接,叨扰” 最后一句话只说了两个字,被樊卓身后的人吓得瞪大眼睛,不确定地又揉了揉眼睛。 “樊兄我好像看见鬼了——” “啊?” 樊卓不明所以四处张望:“幻兄大半夜可别乱开玩笑。” “真的。” 幻聪不确定往前走,目光看向司徒苍羽:“就在你身后。” 樊卓本能往后看,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道冷而低沉声音:“幻聪,你咒谁呢?” 樊卓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司徒苍羽:“将军昨日刚到。” “他不” 幻聪震惊又好奇,他和樊卓合作往来许多年,对方不是个好结交的商人,怎么一下子和自家哥哥攀上关系了,还请他来这么私密的地方。 幻聪指着司徒苍羽:“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我哥?你真是边城司徒将军?” 一连三问,完全无法相信司徒苍羽会出现在这儿。 见着亲人,今夜愁绪阴霾消了大半。 “司徒苍羽本人,幻大公子看清了。” 司徒苍羽把手中烛灯提起来,俊秀五官清晰可见。 “樊兄,你和我哥很熟吗?” 幻聪问樊卓。 樊卓摸了摸鼻梁,模棱两可答:“算——” “算?” 幻聪不解:“你都邀他来你神秘小岛住了,咱们合作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主动提起,你都没邀请我。” 感觉多年合作下来的情谊,排在司徒苍羽后面,心里顿感不平。 樊卓尴尬一笑,扯开话,说道:“幻兄,码头风大,咱们先回岛上歇息。” 幻聪这才想起来,回头边吩咐下人卸行李,边朝船舱走。 “他们住哪儿?” 司徒苍羽问道。 “住琉璃小楼。” 樊卓答完,又接了一句:“主子吩咐的。” “靖之的吩咐?” “嗯。”樊卓颔首:“幻公子很久以前就想来海岛看看,当时没主子下落也不敢冒然答应,后来主子得知后吩咐按我的名义邀幻公子,而且特地留了一栋小楼给幻公子。” 司徒苍羽没想到珩靖靖能安排到如此细致,从延洲到幻聪。 珩靖靖看似冷清对什么都淡然之态,实则,把他身边所有人都挂在了心里。 司徒苍羽感觉今夜前半夜灌得冷风,这会儿都冒着热气。 心里暖暖的—— “幻兄,这是” 樊卓语气带着迟疑问。 幻聪微笑轻声道:“睡着了,我们声音小点儿。” 打横抱着一女子,许是怕被海风吹着,特地在对方头上戴了一顶挡风帽。 从舱仓出来,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步子迈得太大,吵醒对方。 樊卓忙安排码头小厮一路引灯,让幻聪先行。 同时,整个码头默契静默一片。 眼见往上走,上百步石阶,抱着人肯定吃力,司徒苍羽说:“给我——” 幻聪冲他露出一抹假笑:“我自己来。” 说着,十分熟练的抱着人上了石阶。 樊卓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解:“将军,外界都说幻公子商场、情场都是高手。” 指着幻聪背影问:“这也是展现高手的一种方式。” 司徒苍羽挑了挑眉:“或许,毕竟我除了喜欢靖之,没什么情场经验。” 第457章 或许吧,毕竟我除了喜欢靖之,没什么情场经验 司徒苍羽现在打心底不喜欢萨左晔。 奈何,这里是海域地界,五百多座海岛的少主,即便是陆地上最霸道的将军,面对茫茫大海也是束手无策。 得赶紧让雪鹰送信。 然而,即将授予大任的雪鹰,此刻正在边城将军府后院和食铁兽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只能青鸟送信回边城府换雪鹰来。 算着日子,雪鹰过来得半日,找到萨左晔具体位置又得花费些时日。 一想到,萨左晔围在珩靖靖身边,司徒苍羽恨不得自己能立马找到珩靖靖,将人带回来。 当晚,司徒苍羽在独栋小楼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甚至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把五百座岛逛个遍才回来,他完全相信这种事珩靖靖是干得出来的。 烦躁不安,透过落地琉璃窗望着海上月,一种难以抵消的惆怅涌起。 趿拉着木屐下楼,顺着轮月方向踱步。 夜晚的岛上,一分为二。 司徒苍羽住的地方属于私人地界,夜里除了能听到海浪拍打声外,四处万籁俱寂。 然而,岛得另一端完全相反,沿路灯火通明,花腔声、奏乐捣鼓声此起彼伏。 司徒苍羽披着一件单薄衣袍,看着圆月哀叹自己独守,看着路边连理枝高树感慨自己单只无论看到什么都能往自己此刻烦闷的心情上扯。 活脱脱成了哀怨满腹的小媳妇。 既不洒脱又不磊落的心思,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惴惴不安反复揣测和珩靖靖相关的所有男子。 想到这里,司徒苍羽突然笑了起来,笑着自嘲:“多少年了,碰到他,依旧没半分长进。” 回答他的是抓不住的海风,从耳边呼啸,狂又快! “呼——”一声很长的象牙笛声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海面上一艘挂着灯的商船缓缓驶来。 司徒苍羽怔了一下。 岛四周围着迷雾,除了每日引来送往的船只,根本不会出现其他商船。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船上所挂的旗子。 怔愣间,船上又响起两声象牙笛声。 “将军?” 恰巧经过的樊卓,看到司徒苍羽大半夜还没睡,十分意外。 司徒苍羽回头,看着同样没歇息的樊卓狐疑道:“出什么事儿了?” 樊卓愣了一下,走上前道:“没,幻公子来了。” “幻公子?” 樊卓不解点头:“将军的义弟,幻聪,幻大公子。” 面露意外:“难道幻公子没和你说?” 确实没说,从幻聪带着小琳后,为了不引起皇太子猜忌,两人许久没联络过了,司徒苍羽甚至不知道幻聪到底去哪儿了。 “你认识他?” 比起幻聪从哪来,司徒苍羽更好奇这两人为何会认识。 樊卓不好意思低头,说:“主子和幻公子的生意往来,都是我代为操办,合作很多年了。” 说完,怕对方误会,接着又说:“不过,幻公子至今也不知幕后之人是主子。” 司徒苍羽霎时明白过来,没继续追问为何要瞒着幻聪,而是露出浅笑说:“一起,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樊卓屏退了随从,他和司徒苍羽一人拎着一盏灯,踏着石阶小道向下走。 两人刚到码头时,幻聪的商船也同时靠岸。 从船仓里出来时,还没彻底清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 “幻兄,许久不见。” 樊卓将手中烛灯递给一旁小厮,笑盈盈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离甲板最近的位置。 幻聪揉了揉眼睛,面晗笑意答:“多年未见,有劳樊兄亲自迎接,叨扰” 最后一句话只说了两个字,被樊卓身后的人吓得瞪大眼睛,不确定地又揉了揉眼睛。 “樊兄我好像看见鬼了——” “啊?” 樊卓不明所以四处张望:“幻兄大半夜可别乱开玩笑。” “真的。” 幻聪不确定往前走,目光看向司徒苍羽:“就在你身后。” 樊卓本能往后看,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道冷而低沉声音:“幻聪,你咒谁呢?” 樊卓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司徒苍羽:“将军昨日刚到。” “他不” 幻聪震惊又好奇,他和樊卓合作往来许多年,对方不是个好结交的商人,怎么一下子和自家哥哥攀上关系了,还请他来这么私密的地方。 幻聪指着司徒苍羽:“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我哥?你真是边城司徒将军?” 一连三问,完全无法相信司徒苍羽会出现在这儿。 见着亲人,今夜愁绪阴霾消了大半。 “司徒苍羽本人,幻大公子看清了。” 司徒苍羽把手中烛灯提起来,俊秀五官清晰可见。 “樊兄,你和我哥很熟吗?” 幻聪问樊卓。 樊卓摸了摸鼻梁,模棱两可答:“算——” “算?” 幻聪不解:“你都邀他来你神秘小岛住了,咱们合作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主动提起,你都没邀请我。” 感觉多年合作下来的情谊,排在司徒苍羽后面,心里顿感不平。 樊卓尴尬一笑,扯开话,说道:“幻兄,码头风大,咱们先回岛上歇息。” 幻聪这才想起来,回头边吩咐下人卸行李,边朝船舱走。 “他们住哪儿?” 司徒苍羽问道。 “住琉璃小楼。” 樊卓答完,又接了一句:“主子吩咐的。” “靖之的吩咐?” “嗯。”樊卓颔首:“幻公子很久以前就想来海岛看看,当时没主子下落也不敢冒然答应,后来主子得知后吩咐按我的名义邀幻公子,而且特地留了一栋小楼给幻公子。” 司徒苍羽没想到珩靖靖能安排到如此细致,从延洲到幻聪。 珩靖靖看似冷清对什么都淡然之态,实则,把他身边所有人都挂在了心里。 司徒苍羽感觉今夜前半夜灌得冷风,这会儿都冒着热气。 心里暖暖的—— “幻兄,这是” 樊卓语气带着迟疑问。 幻聪微笑轻声道:“睡着了,我们声音小点儿。” 打横抱着一女子,许是怕被海风吹着,特地在对方头上戴了一顶挡风帽。 从舱仓出来,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步子迈得太大,吵醒对方。 樊卓忙安排码头小厮一路引灯,让幻聪先行。 同时,整个码头默契静默一片。 眼见往上走,上百步石阶,抱着人肯定吃力,司徒苍羽说:“给我——” 幻聪冲他露出一抹假笑:“我自己来。” 说着,十分熟练的抱着人上了石阶。 樊卓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解:“将军,外界都说幻公子商场、情场都是高手。” 指着幻聪背影问:“这也是展现高手的一种方式。” 司徒苍羽挑了挑眉:“或许,毕竟我除了喜欢靖之,没什么情场经验。” 第458章 挺好的! 没什么经验的两人,一路为幻聪这个情场高手保驾护航,看着人安安心心把怀中人送到小楼。 司徒苍羽对樊卓说:“太晚了,你回去歇息。” 樊卓和幻聪打过招呼后,便回房歇息,他和珩娘子分管着岛上的白日和昼夜,每日一睁眼事情只多不少。 司徒苍羽坐在楼下院子,看着西去的高月,听着海浪破石声。 半晌后,幻聪轻声轻脚下来了。 “哥。” 司徒苍羽熟练的给他倒了杯热果饮,嘴角挂笑:“不打算回楚城了?” 幻聪端起果茶喝了一口:“过段时间,反正现在都是李然在管。” 说完,顺道问:“哥,你怎么会认识樊兄?” “我和樊卓不熟。” 司徒苍羽顿了顿,眼里露出几分得意:“我认识他主子。” “啊?他还有主子。” 幻聪惊讶地看着他,满脸不信:“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了,没听说他还有主子。” 司徒苍羽笑而不语看着他。 “真的?” 幻聪脑子里过了一遍和樊卓合作的画面,完全找不出那次合作他还得请示人的,完全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 司徒苍羽眼里得意更盛,望向远处的月,淡淡开口:“珩靖。” “啊——” 幻聪感觉脑子轰隆响了一声。 感情自己从进入卫国开始,就和卫国靖北候合作生意,太离奇太诡异了。 “那那这座小岛也是珩靖北侯的?” 司徒苍羽回头点头答:“没错,名苑楼那批优秀的琴师花魁,都在这里。” 幻聪虽是第一次来登岛,但这座岛的传闻他早有耳闻,非富贾权贵皇亲不接,他很久之前就想来此结交人脉,奈何一直收不到对方邀约。 反倒,冯珍珠收到过帖子,奈何余清河不让对方来。 这次来这里也是半年前得知岛主是樊卓,这才死皮赖脸递了信过来。 早知道这岛是靖北候的,问启鹤玉谈西极马生意时,直接让卫帝这个真姐夫给安排了,现在想想为了来岛上,前后写了多少封信给樊卓。 “哥,你算是嫁入豪门了。” 幻聪笑着说:“樊卓手头的生意偏不海内外,是真正意义上的富贾全天下。” 别人不知道,但幻聪在商界打拼多年,凭着蛛丝马迹早就察觉到,四周十国的首富压根儿不是冯氏,而是藏匿在所有富豪榜身后的珩靖。 他当初扩充海域外生意时樊卓搭桥的,冯氏很多产业的合作方多多少少都有樊卓的身影。 当初他和余清河在发现这一真相时都无比震惊,直到听到樊卓花大价钱买了座海岛,才断定对方或许不是四周十国人,也才松了口气。 今日得知樊卓幕后主人是珩靖,震惊过后还是震惊。 梁国是四周十国公认的兵力天下第一,巨贾天下第一。 谁会料到,真正的天下第一,不着痕迹的躲在身后,犹如功成名就的高人,手拿扫帚看小丑哗众取宠。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知道珩靖靖有些钱财,但离富贾全天下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幻聪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司徒苍羽。 最后总结道:“比起我们梁国世代君王组建的金山,珩靖北侯手里的那才叫真的金银山。” 司徒苍羽想起珩靖靖曾说过,自己手里的银子买一两个小异国都绰绰有余。 卫国去年才在四周十国面前亮出了兵力,为了不坐第一,才故意输到和梁国的对战。 如今,财力上,珩靖靖的财力早就超过了冯氏和幻聪,那么也就是说,卫国的财力早就超过梁国。 这一刻,司徒苍羽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以德配天,什么是乃命于帝庭。 梁国历代君主灌输的【夙愿】拉着梁国黎明百姓从出生到死,都围着这一条奉献,然而,真正的君主,从不把自己的野心强加在黎明百姓身上。 百姓的生与死,也不必围绕着君主奉献。 卫都城的百姓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夙愿】,就像梁都城的百姓从来不知道卖菜可以去敲王侯府门。 人,终究都会有一死,但,活着的时候确实千差万别。 一种莫名地悲犹如礁石上的海浪,溅到全身。 梁国的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见到海上月和浪花石了。 “哥,你怎么了?” 幻聪见司徒苍羽半天不说话。 “没。”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本意是想笑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说:“挺好的!” 幻聪以为他是说珩靖手里的财力挺好,有些不悦道:“好什么好,珩靖的财力就是卫国的财力,便宜姐夫一手西极马铁骑,一手巨贾财力,真比起来我们梁国都得往后排。” 司徒苍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赶了一路,早点歇息。” 转身出了院子。 天快亮,司徒苍羽才勉强睡过去。 醒来时已快到中午了,派出去的青鸟送了信回来,府中人说雪鹰不见了。 得,这下不用找了,压根儿没处可找。 司徒苍羽手里捏着信笺,双手手肘搭在围栏上,一脸心如死灰眺望远方大海。 “聪哥哥,好看吗?” 一声悦耳又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司徒苍羽撇头看过去,女子一袭淡粉色纱裙,笑颜如花的在某人面前转圈,裙摆和发梢随着转圈飘动起来,明媚又欢乐。 “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 另一个男子声音里带着一半真诚一半谄媚,脸上的笑意和眼神却很真。 司徒苍羽翻了个身,背靠着围栏,煞风景的朝着不远处喊道:“喂,这么快主子都忘了。” 不远处的女子停下转圈的步子,因为转圈太多引起了头晕,男子顺势上前把人揽在环中,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主子!” 女子头趴在男子胳膊上,冲司徒苍羽喊了一声,又冲身边人说:“聪哥哥,主子也来了。” 幻聪宠溺笑笑:“看着了,当心,先做好。” 说着准备扶女子坐下。 女子挣开怀,边跑下楼,边冲身后人喊:“聪哥哥,我去找主子了。” 幻聪一脸气恼的瞪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歪头看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的无赖表情。 第458章 挺好的! 没什么经验的两人,一路为幻聪这个情场高手保驾护航,看着人安安心心把怀中人送到小楼。 司徒苍羽对樊卓说:“太晚了,你回去歇息。” 樊卓和幻聪打过招呼后,便回房歇息,他和珩娘子分管着岛上的白日和昼夜,每日一睁眼事情只多不少。 司徒苍羽坐在楼下院子,看着西去的高月,听着海浪破石声。 半晌后,幻聪轻声轻脚下来了。 “哥。” 司徒苍羽熟练的给他倒了杯热果饮,嘴角挂笑:“不打算回楚城了?” 幻聪端起果茶喝了一口:“过段时间,反正现在都是李然在管。” 说完,顺道问:“哥,你怎么会认识樊兄?” “我和樊卓不熟。” 司徒苍羽顿了顿,眼里露出几分得意:“我认识他主子。” “啊?他还有主子。” 幻聪惊讶地看着他,满脸不信:“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了,没听说他还有主子。” 司徒苍羽笑而不语看着他。 “真的?” 幻聪脑子里过了一遍和樊卓合作的画面,完全找不出那次合作他还得请示人的,完全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 司徒苍羽眼里得意更盛,望向远处的月,淡淡开口:“珩靖。” “啊——” 幻聪感觉脑子轰隆响了一声。 感情自己从进入卫国开始,就和卫国靖北候合作生意,太离奇太诡异了。 “那那这座小岛也是珩靖北侯的?” 司徒苍羽回头点头答:“没错,名苑楼那批优秀的琴师花魁,都在这里。” 幻聪虽是第一次来登岛,但这座岛的传闻他早有耳闻,非富贾权贵皇亲不接,他很久之前就想来此结交人脉,奈何一直收不到对方邀约。 反倒,冯珍珠收到过帖子,奈何余清河不让对方来。 这次来这里也是半年前得知岛主是樊卓,这才死皮赖脸递了信过来。 早知道这岛是靖北候的,问启鹤玉谈西极马生意时,直接让卫帝这个真姐夫给安排了,现在想想为了来岛上,前后写了多少封信给樊卓。 “哥,你算是嫁入豪门了。” 幻聪笑着说:“樊卓手头的生意偏不海内外,是真正意义上的富贾全天下。” 别人不知道,但幻聪在商界打拼多年,凭着蛛丝马迹早就察觉到,四周十国的首富压根儿不是冯氏,而是藏匿在所有富豪榜身后的珩靖。 他当初扩充海域外生意时樊卓搭桥的,冯氏很多产业的合作方多多少少都有樊卓的身影。 当初他和余清河在发现这一真相时都无比震惊,直到听到樊卓花大价钱买了座海岛,才断定对方或许不是四周十国人,也才松了口气。 今日得知樊卓幕后主人是珩靖,震惊过后还是震惊。 梁国是四周十国公认的兵力天下第一,巨贾天下第一。 谁会料到,真正的天下第一,不着痕迹的躲在身后,犹如功成名就的高人,手拿扫帚看小丑哗众取宠。 “什么意思?” 司徒苍羽知道珩靖靖有些钱财,但离富贾全天下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幻聪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司徒苍羽。 最后总结道:“比起我们梁国世代君王组建的金山,珩靖北侯手里的那才叫真的金银山。” 司徒苍羽想起珩靖靖曾说过,自己手里的银子买一两个小异国都绰绰有余。 卫国去年才在四周十国面前亮出了兵力,为了不坐第一,才故意输到和梁国的对战。 如今,财力上,珩靖靖的财力早就超过了冯氏和幻聪,那么也就是说,卫国的财力早就超过梁国。 这一刻,司徒苍羽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以德配天,什么是乃命于帝庭。 梁国历代君主灌输的【夙愿】拉着梁国黎明百姓从出生到死,都围着这一条奉献,然而,真正的君主,从不把自己的野心强加在黎明百姓身上。 百姓的生与死,也不必围绕着君主奉献。 卫都城的百姓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夙愿】,就像梁都城的百姓从来不知道卖菜可以去敲王侯府门。 人,终究都会有一死,但,活着的时候确实千差万别。 一种莫名地悲犹如礁石上的海浪,溅到全身。 梁国的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见到海上月和浪花石了。 “哥,你怎么了?” 幻聪见司徒苍羽半天不说话。 “没。” 司徒苍羽扯了扯嘴角,本意是想笑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说:“挺好的!” 幻聪以为他是说珩靖手里的财力挺好,有些不悦道:“好什么好,珩靖的财力就是卫国的财力,便宜姐夫一手西极马铁骑,一手巨贾财力,真比起来我们梁国都得往后排。” 司徒苍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赶了一路,早点歇息。” 转身出了院子。 天快亮,司徒苍羽才勉强睡过去。 醒来时已快到中午了,派出去的青鸟送了信回来,府中人说雪鹰不见了。 得,这下不用找了,压根儿没处可找。 司徒苍羽手里捏着信笺,双手手肘搭在围栏上,一脸心如死灰眺望远方大海。 “聪哥哥,好看吗?” 一声悦耳又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司徒苍羽撇头看过去,女子一袭淡粉色纱裙,笑颜如花的在某人面前转圈,裙摆和发梢随着转圈飘动起来,明媚又欢乐。 “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 另一个男子声音里带着一半真诚一半谄媚,脸上的笑意和眼神却很真。 司徒苍羽翻了个身,背靠着围栏,煞风景的朝着不远处喊道:“喂,这么快主子都忘了。” 不远处的女子停下转圈的步子,因为转圈太多引起了头晕,男子顺势上前把人揽在环中,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主子!” 女子头趴在男子胳膊上,冲司徒苍羽喊了一声,又冲身边人说:“聪哥哥,主子也来了。” 幻聪宠溺笑笑:“看着了,当心,先做好。” 说着准备扶女子坐下。 女子挣开怀,边跑下楼,边冲身后人喊:“聪哥哥,我去找主子了。” 幻聪一脸气恼的瞪着司徒苍羽。 司徒苍羽挑眉一笑,歪头看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的无赖表情。 第459章 这里躺着一位有趣女子 傍晚,幻聪带着小琳到礁石上捡海物,小琳非要司徒苍羽陪着。 从小琳让珩靖靖治好弑杀之气后,小琳的记忆停在了年少时,这样也很好,她不记得雪国战场上的血腥,也不会记得自己被关在囚车里发疯,小珠只是去执行任务了。 司徒苍羽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肆意快快的闹,有幻聪陪着,凭幻聪的财力,这辈子足以保她衣食无忧。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从吃饭时,幻聪就察觉眉宇紧皱。 司徒苍羽想说没有,但如今这份上也没必要瞒着幻聪,实话实说:“靖之去接延洲时,顺道把父母也带出来了,跟着萨左晔不知道去了哪座岛。” 幻聪这几个月带着小琳四处游山玩水,压根儿不知道义父义母被也出了梁都城,按梁国拟旨,长公主是不能出国门的。 又一想,珩靖能做成也不奇怪:“你是想去找他们吗?可萨族岛屿众多。” “你也知道萨族?” 幻聪笑了笑:“知道啊,很多热带蔬果都是和萨族合作的。” 须臾:“不过萨族行事低调,于外通商都是萨族岛主统一管理,外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萨族普通岛民。” “你对萨左晔了解多少?” “嗯不熟,只听过此人名字。” 幻聪好奇:“他和靖北候关系很好吗?” 司徒苍羽眼底多了一丝阴郁:“应该还不错,听樊卓说建这座岛是他还出了力。” 幻聪看出来自己兄长哪里不对,这明显就是酸了—— “你是边城守将,擅自离开是要治罪的,靖北候玩累了自然会回来,你不如先回边城。” 从知道皇太子暗地里的手段,幻聪对梁都朝堂越来越无法信任,他一介商贾没什么,但司徒苍羽不一样,手握重兵把守北边,多少人盼着他出错。 “没打算回去。”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靖之说要带着延洲去极寒祭拜羽姐,我准备跟着去。” “啊——” 幻羽是幻聪亲自带到极寒入土的,他知道那地方可比梁、卫两国远多了,司徒苍羽只要走,肯定会被发现。 “哥,你活腻了。”幻聪确信他雄霸天下的将军哥哥,真的疯了:“你不怕死活,梁都城还有义父义母,还有司徒宗族。” 司徒苍羽见他急了,反而不打算解释,赖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幻聪都怀疑,这还是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兄长吗? “陛下能宽宏一二,等太子继位后,他想整你,整司徒宗族还不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幻聪虽不是司徒宗亲人,但从小在司徒府长大,早就把司徒宗亲当成了亲人:“哥,你不能因一时任性,让所有人陷入危难。若老姐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同意你胡来。” 说着,幻聪看向远处海天一线:“极寒很好,山花烂漫是姐喜欢的地方。” 司徒苍羽看着他,突然感觉幻聪长大了,又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常在信上说,最让人省心的就是幻聪。 “放心,我有数的。” 司徒苍羽揉了揉他的头,露出淡笑:“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言,幻聪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以后,他确实有打算,只是没想到会被司徒苍羽看出来。 小琳赤着脚,一手提着裙摆,在礁石上抓浪花,晚霞红似火,洒在海里也洒在小琳身上。 幻聪回头,看了一瞬,如梦如幻出了神,良久,他说:“哥,小时候我觉得【夙愿】好伟大,能为之奋斗我或许更能像一位合格的梁国人。” “后来,陛下看到我有经商天赋,让太傅教我为商之道,那时候我感觉我离成为真正梁人又进了一步,后来,陛下让我组建金山,我当时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真正的梁人了。” “可这些年,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不懂陛下,更不懂如何算得上称为一个真正的梁人,或许,因为我本就不是梁人,所以才有这样的困惑。” “给羽姐立碑那日,我看见师傅在墓碑上刻出:‘这里躺着一位有趣女子’。我当时才觉醒,这么多年来,真正活过,毫无顾忌为自己活了一回的只有她。” “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我不愿意去掺和,更不愿意小琳见着那些。” 说着,幻聪眼里泛着光亮,看着远处抓浪的姑娘。 “我打算把生意交给李然,然后带着小琳和先生归隐极寒。” 说完,他看向司徒苍羽,像是在征求某种认可。 司徒苍羽一直静静地听他说着。 是啊!一路走来,他曾也是以那个伟大的夙愿开始,后来怎么就都变了—— 残阳半隐在海天一线,司徒苍羽眼见他不动声色全掉进了海里。 他欣慰一笑,说:“好好照顾先生和小琳。” 海浪声越来越多,天色越来越沉。 樊卓踏着轻功而来,看上去有些急。 不等司徒苍羽开口,樊卓露出喜色道:“将军,主子回来了。” 司徒苍羽能清晰听到自己胸前不寻常地跳动声:“在哪儿?” 仅仅三个字,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船快到码头了。” 樊卓又说:“将军,去接吗?” 这不是废话嘛,话音未落,司徒苍羽已经朝码头飞奔而去。 幻聪一把抓住樊卓,一直没抓到机会,现在得好好审审:“樊老板,你可太不厚道了,咱们认识十年了,你也骗了我十年。” 樊卓面露尴尬,幻聪算是他单独料理生意的第一个合作对象,这些年两人见面不多,但生意上彼此都很信服对方,他知道幻聪是真拿他当朋友了。 从认识开始就被骗,任谁都得生气。 他冲幻聪一笑,把商人那套搬了出来:“主子不让,做下属的哪敢。”他顿了顿:“再说,咱们这些年合作,幻兄可是稳赚不赔。” 这话倒不假,幻聪能打通海域商贸,很大一部分得力樊卓背后助力。 其实他没打算真的找樊卓算账,只是好奇靖北候和自家兄长关系。 别看司徒苍羽名扬天下,但论逗心眼完全不是靖北候对手,方才听他跟着靖北候去极寒,幻聪明显感觉,将军哥哥真真上心了。 “原谅你也行。” 幻聪拿足派头:“你得实话告诉我” 樊卓不明所以问道:“告诉你什么?” 第459章 这里躺着一位有趣女子 傍晚,幻聪带着小琳到礁石上捡海物,小琳非要司徒苍羽陪着。 从小琳让珩靖靖治好弑杀之气后,小琳的记忆停在了年少时,这样也很好,她不记得雪国战场上的血腥,也不会记得自己被关在囚车里发疯,小珠只是去执行任务了。 司徒苍羽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肆意快快的闹,有幻聪陪着,凭幻聪的财力,这辈子足以保她衣食无忧。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从吃饭时,幻聪就察觉眉宇紧皱。 司徒苍羽想说没有,但如今这份上也没必要瞒着幻聪,实话实说:“靖之去接延洲时,顺道把父母也带出来了,跟着萨左晔不知道去了哪座岛。” 幻聪这几个月带着小琳四处游山玩水,压根儿不知道义父义母被也出了梁都城,按梁国拟旨,长公主是不能出国门的。 又一想,珩靖能做成也不奇怪:“你是想去找他们吗?可萨族岛屿众多。” “你也知道萨族?” 幻聪笑了笑:“知道啊,很多热带蔬果都是和萨族合作的。” 须臾:“不过萨族行事低调,于外通商都是萨族岛主统一管理,外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萨族普通岛民。” “你对萨左晔了解多少?” “嗯不熟,只听过此人名字。” 幻聪好奇:“他和靖北候关系很好吗?” 司徒苍羽眼底多了一丝阴郁:“应该还不错,听樊卓说建这座岛是他还出了力。” 幻聪看出来自己兄长哪里不对,这明显就是酸了—— “你是边城守将,擅自离开是要治罪的,靖北候玩累了自然会回来,你不如先回边城。” 从知道皇太子暗地里的手段,幻聪对梁都朝堂越来越无法信任,他一介商贾没什么,但司徒苍羽不一样,手握重兵把守北边,多少人盼着他出错。 “没打算回去。” 司徒苍羽顿了一下:“靖之说要带着延洲去极寒祭拜羽姐,我准备跟着去。” “啊——” 幻羽是幻聪亲自带到极寒入土的,他知道那地方可比梁、卫两国远多了,司徒苍羽只要走,肯定会被发现。 “哥,你活腻了。”幻聪确信他雄霸天下的将军哥哥,真的疯了:“你不怕死活,梁都城还有义父义母,还有司徒宗族。” 司徒苍羽见他急了,反而不打算解释,赖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幻聪都怀疑,这还是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兄长吗? “陛下能宽宏一二,等太子继位后,他想整你,整司徒宗族还不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幻聪虽不是司徒宗亲人,但从小在司徒府长大,早就把司徒宗亲当成了亲人:“哥,你不能因一时任性,让所有人陷入危难。若老姐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同意你胡来。” 说着,幻聪看向远处海天一线:“极寒很好,山花烂漫是姐喜欢的地方。” 司徒苍羽看着他,突然感觉幻聪长大了,又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常在信上说,最让人省心的就是幻聪。 “放心,我有数的。” 司徒苍羽揉了揉他的头,露出淡笑:“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言,幻聪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以后,他确实有打算,只是没想到会被司徒苍羽看出来。 小琳赤着脚,一手提着裙摆,在礁石上抓浪花,晚霞红似火,洒在海里也洒在小琳身上。 幻聪回头,看了一瞬,如梦如幻出了神,良久,他说:“哥,小时候我觉得【夙愿】好伟大,能为之奋斗我或许更能像一位合格的梁国人。” “后来,陛下看到我有经商天赋,让太傅教我为商之道,那时候我感觉我离成为真正梁人又进了一步,后来,陛下让我组建金山,我当时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真正的梁人了。” “可这些年,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不懂陛下,更不懂如何算得上称为一个真正的梁人,或许,因为我本就不是梁人,所以才有这样的困惑。” “给羽姐立碑那日,我看见师傅在墓碑上刻出:‘这里躺着一位有趣女子’。我当时才觉醒,这么多年来,真正活过,毫无顾忌为自己活了一回的只有她。” “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我不愿意去掺和,更不愿意小琳见着那些。” 说着,幻聪眼里泛着光亮,看着远处抓浪的姑娘。 “我打算把生意交给李然,然后带着小琳和先生归隐极寒。” 说完,他看向司徒苍羽,像是在征求某种认可。 司徒苍羽一直静静地听他说着。 是啊!一路走来,他曾也是以那个伟大的夙愿开始,后来怎么就都变了—— 残阳半隐在海天一线,司徒苍羽眼见他不动声色全掉进了海里。 他欣慰一笑,说:“好好照顾先生和小琳。” 海浪声越来越多,天色越来越沉。 樊卓踏着轻功而来,看上去有些急。 不等司徒苍羽开口,樊卓露出喜色道:“将军,主子回来了。” 司徒苍羽能清晰听到自己胸前不寻常地跳动声:“在哪儿?” 仅仅三个字,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船快到码头了。” 樊卓又说:“将军,去接吗?” 这不是废话嘛,话音未落,司徒苍羽已经朝码头飞奔而去。 幻聪一把抓住樊卓,一直没抓到机会,现在得好好审审:“樊老板,你可太不厚道了,咱们认识十年了,你也骗了我十年。” 樊卓面露尴尬,幻聪算是他单独料理生意的第一个合作对象,这些年两人见面不多,但生意上彼此都很信服对方,他知道幻聪是真拿他当朋友了。 从认识开始就被骗,任谁都得生气。 他冲幻聪一笑,把商人那套搬了出来:“主子不让,做下属的哪敢。”他顿了顿:“再说,咱们这些年合作,幻兄可是稳赚不赔。” 这话倒不假,幻聪能打通海域商贸,很大一部分得力樊卓背后助力。 其实他没打算真的找樊卓算账,只是好奇靖北候和自家兄长关系。 别看司徒苍羽名扬天下,但论逗心眼完全不是靖北候对手,方才听他跟着靖北候去极寒,幻聪明显感觉,将军哥哥真真上心了。 “原谅你也行。” 幻聪拿足派头:“你得实话告诉我” 樊卓不明所以问道:“告诉你什么?” 第460章 你还知道回来啊,萨少主没跟来 幻聪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兄长对你主子的心思,不是一厢情愿?” 樊卓笑笑:“当然不是。” 说着指向不远处的琉璃小楼:“你看那栋楼是主子特地建好送给将军的。” 幻聪瘪嘴:“岛都是他的,一座小楼有什么特别。” “幻兄,你有所不知,主子送给将军的那栋楼能直通达海底,随时观看海底世界,是岛上唯一的。” 樊卓顿了一下,又说:“建这栋楼,比那边几栋红楼造价高出好几倍。” 樊卓不明白幻聪为何会怀疑两人感情,这些年,珩靖部署的桩桩件件事情,都和司徒苍羽有关。 “主子对将军,绝对是实心实意。” 幻聪半信半疑:“你们主子真看上我兄长了?” “幻兄,这是什么话,他们四年前拜过天地,早就是一家人了。” 樊卓早就将司徒苍羽视为第二主。 幻聪行商多年,江湖上的传言他比谁都清楚。 即便过了七八年,至今四周十国街头依旧流传着司徒苍羽的各种话本故事,四年前的成亲他一直以为是一场假戏,原来一切全是真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兄长会一夜白头,又为何在过去四年里不肯住府上非要躲到望北楼里,还有顶着死罪跑到楚城找冯珍珠一切种种,原来答案如此简单。 樊卓见对方发愣,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幻兄,你还没见过主子真容?” 幻聪一愣,心道:难道当初在边城府中见到的不是侯爷真容? 不等他细想,又听樊卓说:“走,一起去接主子。” 樊卓边走边说:“忘了告诉你,你现在住得那栋小楼,主子说以后就是你的了,想住多久都成。” 幻聪本就富甲一方,虽不缺一栋小楼,但听樊卓这样讲,心里对珩靖多了几分好感。 司徒苍羽头一回在岛上使用轻功,那种迫不及待简直比脚下生风还急切,船还没靠岸时,他踏着海浪直接上了甲板。 长公主和小延洲正在甲板上用珍珠当棋子玩儿。 小延洲抬头看着刚站稳的司徒苍羽,高兴朝他跑去:“苍羽舅舅——” 司徒苍羽一把抱起小延洲,往里走。 “你怎么会在这儿?” 长公主面露惊讶,身为边城守将,擅自离开是重罪:“偷跑来的?” 司徒苍羽冲她一笑:“母亲别紧张,没人知道我来此处。” 许是听到甲板动静,司徒铭宇和珩靖靖也相继出来。 二人看到司徒苍羽,同样愣了一瞬,不过司徒铭宇的反应比较大一些:“你你跑来前,想过梁都城待你如亲子的叔父们没有?” 说实话,确实没想过。 司徒铭宇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即便司徒苍羽没入宗族,但如今他和长公主没在梁都城,一旦司徒苍羽擅自离城的消息走漏风声,司徒氏族府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珩靖靖笑笑,走到司徒苍羽跟前,温声道:“父亲,不用担心,边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他看向司徒苍羽,说:“苍羽出城当日,小瑶就已经易容成他的样子守在将军府了,不会有什么意外。” 还有这事儿?司徒苍羽半信半疑的看着珩靖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司徒铭宇对珩靖靖的实力有了清楚认识,已经突生出一种珩靖靖能看上司徒苍羽,完全是司徒苍羽上辈子做了大好事的错觉。 既然珩靖靖这样说了,司徒铭宇也不再说什么。 船靠岸时,幻聪带着小琳也来了。 从小琳去除弑杀之气后,长公主和驸马爷还没见过小琳,两位老人围着小琳,恨不得全身检查一遍。 他们把小琳、小珠同样当半个女儿看,自从猜到幻羽去世后,两位老人自然也知道小珠跟着去了,如今,见到小琳还好好的,心中感慨又酸涩。 人啊!上了年纪,总带着见一面就少一面地紧迫感。 “你还知道回来啊,萨少主没跟来。” 司徒苍羽自觉走在最后面,跟着珩靖靖并肩而行。 珩靖靖看着他,低笑一声:“谁说没跟来,人家就在船仓里。” 司徒苍羽突然感觉脚上灌了铅,寸步难行,片刻,他把怀里的延洲丢给珩靖靖,转身往船仓里走。 苍羽舅舅怎么了?” 小延洲开口。 珩靖靖笑笑,抱着他继续往前走:“你舅舅去找酸醋了。” 司徒苍羽抱着一腔火,翻遍了船仓内所有房间,根本没找到萨左晔身影,这次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长公主和驸马爷见到幻聪和小琳格外高兴,甚至把司徒苍羽抛到了脑后。 小琳主动揽了樊卓的活儿,主人翁似的把长公主和驸马爷带到了自己隔壁的小楼,还像模像样的介绍岛上有什么,这段时间幻聪都带他去哪儿玩了。 幻聪在一旁沏茶,长公主和驸马爷坐在一旁听小琳讲一路趣事儿小楼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珩靖。” 司徒苍羽十分严肃喊道。 珩靖靖眨了眨眼,把小延洲放下,说:“这才多久,俏将军把人家名字都忘了。” 司徒苍羽刚硬气的架势,被一句细语调子给打到倒了。 他伸手在延洲头上揉了一下:“去找幻聪舅舅玩儿。” 小延洲抱着一盒鸽子蛋大的珍珠,屁颠屁颠的下了楼。 司徒苍羽伸手把人拉到怀里,顺势坐下。 珩靖靖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揽着他脖颈,似笑非笑开口:“酸醋好吃吗?” 司徒苍羽一只大手解开他腰间带,手掌隔着内衫摸到后腰上:“难吃死了你以后别和什么岛主来往,我看他们就是羡慕我们地貌广阔。” 后一句话是司徒苍羽发酸胡乱瞎编的,但他没料到,珩靖靖居然就这个问题认真和他讨论起来。 “你只见过萨左晔一次,怎知道他动了别的心思?” 珩靖靖额头抵着他额头,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 司徒苍羽开始心神不定,完全无法想问题,胡乱开口:“见过一次,也能看清他不是好人” 说着,腰间的手力道莫名加重,鼻息带出来的气息一路向下游走。 第460章 你还知道回来啊,萨少主没跟来 幻聪迟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兄长对你主子的心思,不是一厢情愿?” 樊卓笑笑:“当然不是。” 说着指向不远处的琉璃小楼:“你看那栋楼是主子特地建好送给将军的。” 幻聪瘪嘴:“岛都是他的,一座小楼有什么特别。” “幻兄,你有所不知,主子送给将军的那栋楼能直通达海底,随时观看海底世界,是岛上唯一的。” 樊卓顿了一下,又说:“建这栋楼,比那边几栋红楼造价高出好几倍。” 樊卓不明白幻聪为何会怀疑两人感情,这些年,珩靖部署的桩桩件件事情,都和司徒苍羽有关。 “主子对将军,绝对是实心实意。” 幻聪半信半疑:“你们主子真看上我兄长了?” “幻兄,这是什么话,他们四年前拜过天地,早就是一家人了。” 樊卓早就将司徒苍羽视为第二主。 幻聪行商多年,江湖上的传言他比谁都清楚。 即便过了七八年,至今四周十国街头依旧流传着司徒苍羽的各种话本故事,四年前的成亲他一直以为是一场假戏,原来一切全是真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兄长会一夜白头,又为何在过去四年里不肯住府上非要躲到望北楼里,还有顶着死罪跑到楚城找冯珍珠一切种种,原来答案如此简单。 樊卓见对方发愣,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幻兄,你还没见过主子真容?” 幻聪一愣,心道:难道当初在边城府中见到的不是侯爷真容? 不等他细想,又听樊卓说:“走,一起去接主子。” 樊卓边走边说:“忘了告诉你,你现在住得那栋小楼,主子说以后就是你的了,想住多久都成。” 幻聪本就富甲一方,虽不缺一栋小楼,但听樊卓这样讲,心里对珩靖多了几分好感。 司徒苍羽头一回在岛上使用轻功,那种迫不及待简直比脚下生风还急切,船还没靠岸时,他踏着海浪直接上了甲板。 长公主和小延洲正在甲板上用珍珠当棋子玩儿。 小延洲抬头看着刚站稳的司徒苍羽,高兴朝他跑去:“苍羽舅舅——” 司徒苍羽一把抱起小延洲,往里走。 “你怎么会在这儿?” 长公主面露惊讶,身为边城守将,擅自离开是重罪:“偷跑来的?” 司徒苍羽冲她一笑:“母亲别紧张,没人知道我来此处。” 许是听到甲板动静,司徒铭宇和珩靖靖也相继出来。 二人看到司徒苍羽,同样愣了一瞬,不过司徒铭宇的反应比较大一些:“你你跑来前,想过梁都城待你如亲子的叔父们没有?” 说实话,确实没想过。 司徒铭宇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即便司徒苍羽没入宗族,但如今他和长公主没在梁都城,一旦司徒苍羽擅自离城的消息走漏风声,司徒氏族府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珩靖靖笑笑,走到司徒苍羽跟前,温声道:“父亲,不用担心,边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他看向司徒苍羽,说:“苍羽出城当日,小瑶就已经易容成他的样子守在将军府了,不会有什么意外。” 还有这事儿?司徒苍羽半信半疑的看着珩靖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司徒铭宇对珩靖靖的实力有了清楚认识,已经突生出一种珩靖靖能看上司徒苍羽,完全是司徒苍羽上辈子做了大好事的错觉。 既然珩靖靖这样说了,司徒铭宇也不再说什么。 船靠岸时,幻聪带着小琳也来了。 从小琳去除弑杀之气后,长公主和驸马爷还没见过小琳,两位老人围着小琳,恨不得全身检查一遍。 他们把小琳、小珠同样当半个女儿看,自从猜到幻羽去世后,两位老人自然也知道小珠跟着去了,如今,见到小琳还好好的,心中感慨又酸涩。 人啊!上了年纪,总带着见一面就少一面地紧迫感。 “你还知道回来啊,萨少主没跟来。” 司徒苍羽自觉走在最后面,跟着珩靖靖并肩而行。 珩靖靖看着他,低笑一声:“谁说没跟来,人家就在船仓里。” 司徒苍羽突然感觉脚上灌了铅,寸步难行,片刻,他把怀里的延洲丢给珩靖靖,转身往船仓里走。 苍羽舅舅怎么了?” 小延洲开口。 珩靖靖笑笑,抱着他继续往前走:“你舅舅去找酸醋了。” 司徒苍羽抱着一腔火,翻遍了船仓内所有房间,根本没找到萨左晔身影,这次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长公主和驸马爷见到幻聪和小琳格外高兴,甚至把司徒苍羽抛到了脑后。 小琳主动揽了樊卓的活儿,主人翁似的把长公主和驸马爷带到了自己隔壁的小楼,还像模像样的介绍岛上有什么,这段时间幻聪都带他去哪儿玩了。 幻聪在一旁沏茶,长公主和驸马爷坐在一旁听小琳讲一路趣事儿小楼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 “珩靖。” 司徒苍羽十分严肃喊道。 珩靖靖眨了眨眼,把小延洲放下,说:“这才多久,俏将军把人家名字都忘了。” 司徒苍羽刚硬气的架势,被一句细语调子给打到倒了。 他伸手在延洲头上揉了一下:“去找幻聪舅舅玩儿。” 小延洲抱着一盒鸽子蛋大的珍珠,屁颠屁颠的下了楼。 司徒苍羽伸手把人拉到怀里,顺势坐下。 珩靖靖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揽着他脖颈,似笑非笑开口:“酸醋好吃吗?” 司徒苍羽一只大手解开他腰间带,手掌隔着内衫摸到后腰上:“难吃死了你以后别和什么岛主来往,我看他们就是羡慕我们地貌广阔。” 后一句话是司徒苍羽发酸胡乱瞎编的,但他没料到,珩靖靖居然就这个问题认真和他讨论起来。 “你只见过萨左晔一次,怎知道他动了别的心思?” 珩靖靖额头抵着他额头,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 司徒苍羽开始心神不定,完全无法想问题,胡乱开口:“见过一次,也能看清他不是好人” 说着,腰间的手力道莫名加重,鼻息带出来的气息一路向下游走。 第461章 小丫头,最近过得好吗? 其实,当时和萨左晔一同出发,也单纯是想让两位老人见见海域风光,毕竟在海域地界没有比萨族更厉害的族群。 只是这次见萨左晔,珩靖靖察觉这人变了不少,尤其是对陆地领土的艳羡之心。 索性在游玩了两座岛后,珩靖靖婉拒了对方其他邀约,带着老小直接回了岛屿。 听着海浪,一夜缠绵到天亮。 司徒苍羽感觉珩靖靖就是抚慰他疑心的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再多无边猜忌,只要他一出现,哪怕不说话,只冲他笑笑,所有的疑虑都随着莞尔一抹荡然无存。 翌日。 幻聪带着小琳登门答谢,之前在将军府虽说口头道了谢意,但如今又莫名其妙收下对方一座小楼,在商界以出手阔绰出名,实在不像话礼必须得送。 司徒苍羽在楼顶上,早就看到幻聪一手提着礼盒一手拉着小琳走来。 所以,幻聪刚准备扣门时,门同时从里面打开。 “这是?”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他手里价值不菲的礼盒问。 “我找候爷,他醒了吗?” 来得确实够早,除了长公主和驸马爷出海看日出外,幻聪算是起得第二早。 “没,一大早找他作甚?” 司徒苍羽面露不爽。 “也没什么,就是来感谢侯爷送了一栋小楼和” “什么?他送了你一栋楼?”不等幻聪说完,挡在门前的人明显带有怀疑。 “是啊。”幻聪指着相隔不远的小楼:“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那一栋,侯爷说送给我们了。” “真的?” 司徒苍羽以为就自己得到了特殊,现在幻聪也在岛上有了独属小楼,心里不是滋味:“不用谢了,滚——” “啊——” 幻聪看着连门都不让自己进去的兄长,说不出的陌生和怪异:“不是,哥,我是谢侯爷,谢与不谢得他说了算。” “谁好人答谢,一大早登门的。” “啊——?” 不是早上登门更显诚意?幻聪愣了一下,说:“没事儿,我和琳儿在一楼等着,等侯爷醒,等侯爷有空见。” 诚意得体现在细枝末节。 其实珩靖靖早就醒了,此时正坐在楼顶藤椅上。 楼下互不相让的局面他听得一清二楚,心道没料到俏将军还有这毛病,缓缓起身伏在围栏望向看,正好对上小琳一双清澈双眸,小琳冲他笑笑,然后听到他说:“小丫头,上来看海。” “哥,你骗我!” 幻聪听到珩靖靖声音后,一副谴责之态。 司徒苍羽白了他一眼,让出半道门。 幻聪拉着小琳跨过门一路小跑上了楼,临到楼顶几步之遥,幻聪停了下来,让小琳给他整理整理衣冠,深呼一口气后,步伐淡定走了进去。 “小丫头,最近过得好吗?” 珩靖靖半躺在藤椅上,毫无礼仪之态,让见惯大场面的幻聪也愣了一下。 “我和聪哥哥去了好多地方。” 小琳笑嘻嘻地跑了过去,站在藤椅后说:“公子,我给你摇。” “好啊。” 幻聪和珩靖靖不熟,此刻站在一旁显得过于拘谨,倒不是他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而是珩靖靖气场太足,即便懒散地坐在那里,也让人凭空生畏。 “随意坐。” 珩靖靖扬眉一笑,对幻聪说,目光在他抱着的礼盒上扫过。 “侯爷,樊兄说你把我们住的小楼送给了我们。” 幻聪抱着礼盒,拘谨坐下,继续:“你救了小琳,又养育延洲,对义父义母,兄长和我” “紧张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被刚上来的人打断,司徒苍羽一副得意模样:“不是上赶着来献宝吗,怎么说话还磕巴。” “谁磕巴了。” 幻聪本能反驳,以前也没觉着这么欠揍。 司徒苍羽走过去,坐在幻聪身旁,仰了仰下巴道:“什么宝贝,打开给哥瞧瞧。” 完全不顾幻聪一脸哀怨看着他。 珩靖靖被小琳推着荡秋千玩儿,完全不过这边焦灼局面。 “给侯爷,你看什么看。” 仗着长公主和驸马爷在岛上,幻聪对他说话也不带客气了。 司徒苍羽翘着腿,一脸得意神色:“你还不知道,候爷的就是我的,你给他献宝不就等于给我献宝。” 咧嘴一笑:“打开看看。” 曾经在梁都城以克己复礼闻名的兄长,此刻厚着脸皮的样子与小人得志无二。 幻聪有些怀疑,这还是他光明磊落的将军哥哥? 司徒苍羽见他迟疑,故意逗他:“不信?你问问侯爷。” 幻聪转过头看向珩靖靖。 能和小琳玩得不亦乐乎,没有半点江湖传言中的可怕和不好相处,幻聪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赤脚卧榻懒散样的靖北候,真的会是曾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靖北候? “聪哥哥,要一起玩儿吗?” 小琳边笑边问。 幻聪跟着也露出笑意,摆了摆手:“你们玩儿。” 然而,他话音刚落,珩靖靖便让小琳自己玩儿,他起身,走到司徒苍羽身边直接坐在了对方腿上。 司徒苍羽顺势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摸着对方脖颈,趁机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这一幕,惊得幻聪下巴差点掉地上了都都明目张胆发展成这样了??? 片刻,司徒苍羽朝他开口:“要说什么赶紧说完滚蛋——” 最后两个字让幻聪从震惊中醒过来,努力平复自己过于震惊的表情,抱着礼盒走上前:“侯爷,我知再贵的东西到你这儿也如等闲,你对我的恩这辈子都不敢忘,这是我送羽姐回极寒时,在一位雪族商贩手中买下的,你当做个小摆件收下。” 礼盒是一般普通木材所制,上面连漆面也没有,实在不符幻聪一贯大手笔做派,司徒苍羽好奇伸手想去接,幻聪本能把礼盒往怀里退。 这一幕,滑稽又好笑。 “噗嗤——”一声,珩靖靖笑着把头从司徒苍羽怀里抬起来:“多谢,我收下了。” 说着伸手接过礼盒。 看着两人腻歪在一起,幻聪感觉自己实在多余,拉起小琳匆匆告辞了。 终究,这场大谢,只有他一个人当回事儿。 “打开看看。” 司徒苍羽开口:“要不是好宝贝,我去削他。” 盒子旧而沉,表面还有蛀虫留下的虫洞,劣迹斑斑是放在路上乞丐或许都不会碰的东西。 珩靖靖用手轻轻摸了摸,司徒苍羽感觉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怎么了?” 他问。 没说话,只是抬眸与他对视时,眼里澿着泪。 司徒苍羽放在腰间的手,将人搂紧,刚想开口问,就见珩靖靖低头扣动暗扣,轻轻将礼盒盖子打开。 第461章 小丫头,最近过得好吗? 其实,当时和萨左晔一同出发,也单纯是想让两位老人见见海域风光,毕竟在海域地界没有比萨族更厉害的族群。 只是这次见萨左晔,珩靖靖察觉这人变了不少,尤其是对陆地领土的艳羡之心。 索性在游玩了两座岛后,珩靖靖婉拒了对方其他邀约,带着老小直接回了岛屿。 听着海浪,一夜缠绵到天亮。 司徒苍羽感觉珩靖靖就是抚慰他疑心的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再多无边猜忌,只要他一出现,哪怕不说话,只冲他笑笑,所有的疑虑都随着莞尔一抹荡然无存。 翌日。 幻聪带着小琳登门答谢,之前在将军府虽说口头道了谢意,但如今又莫名其妙收下对方一座小楼,在商界以出手阔绰出名,实在不像话礼必须得送。 司徒苍羽在楼顶上,早就看到幻聪一手提着礼盒一手拉着小琳走来。 所以,幻聪刚准备扣门时,门同时从里面打开。 “这是?” 司徒苍羽看了一眼他手里价值不菲的礼盒问。 “我找候爷,他醒了吗?” 来得确实够早,除了长公主和驸马爷出海看日出外,幻聪算是起得第二早。 “没,一大早找他作甚?” 司徒苍羽面露不爽。 “也没什么,就是来感谢侯爷送了一栋小楼和” “什么?他送了你一栋楼?”不等幻聪说完,挡在门前的人明显带有怀疑。 “是啊。”幻聪指着相隔不远的小楼:“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那一栋,侯爷说送给我们了。” “真的?” 司徒苍羽以为就自己得到了特殊,现在幻聪也在岛上有了独属小楼,心里不是滋味:“不用谢了,滚——” “啊——” 幻聪看着连门都不让自己进去的兄长,说不出的陌生和怪异:“不是,哥,我是谢侯爷,谢与不谢得他说了算。” “谁好人答谢,一大早登门的。” “啊——?” 不是早上登门更显诚意?幻聪愣了一下,说:“没事儿,我和琳儿在一楼等着,等侯爷醒,等侯爷有空见。” 诚意得体现在细枝末节。 其实珩靖靖早就醒了,此时正坐在楼顶藤椅上。 楼下互不相让的局面他听得一清二楚,心道没料到俏将军还有这毛病,缓缓起身伏在围栏望向看,正好对上小琳一双清澈双眸,小琳冲他笑笑,然后听到他说:“小丫头,上来看海。” “哥,你骗我!” 幻聪听到珩靖靖声音后,一副谴责之态。 司徒苍羽白了他一眼,让出半道门。 幻聪拉着小琳跨过门一路小跑上了楼,临到楼顶几步之遥,幻聪停了下来,让小琳给他整理整理衣冠,深呼一口气后,步伐淡定走了进去。 “小丫头,最近过得好吗?” 珩靖靖半躺在藤椅上,毫无礼仪之态,让见惯大场面的幻聪也愣了一下。 “我和聪哥哥去了好多地方。” 小琳笑嘻嘻地跑了过去,站在藤椅后说:“公子,我给你摇。” “好啊。” 幻聪和珩靖靖不熟,此刻站在一旁显得过于拘谨,倒不是他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而是珩靖靖气场太足,即便懒散地坐在那里,也让人凭空生畏。 “随意坐。” 珩靖靖扬眉一笑,对幻聪说,目光在他抱着的礼盒上扫过。 “侯爷,樊兄说你把我们住的小楼送给了我们。” 幻聪抱着礼盒,拘谨坐下,继续:“你救了小琳,又养育延洲,对义父义母,兄长和我” “紧张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被刚上来的人打断,司徒苍羽一副得意模样:“不是上赶着来献宝吗,怎么说话还磕巴。” “谁磕巴了。” 幻聪本能反驳,以前也没觉着这么欠揍。 司徒苍羽走过去,坐在幻聪身旁,仰了仰下巴道:“什么宝贝,打开给哥瞧瞧。” 完全不顾幻聪一脸哀怨看着他。 珩靖靖被小琳推着荡秋千玩儿,完全不过这边焦灼局面。 “给侯爷,你看什么看。” 仗着长公主和驸马爷在岛上,幻聪对他说话也不带客气了。 司徒苍羽翘着腿,一脸得意神色:“你还不知道,候爷的就是我的,你给他献宝不就等于给我献宝。” 咧嘴一笑:“打开看看。” 曾经在梁都城以克己复礼闻名的兄长,此刻厚着脸皮的样子与小人得志无二。 幻聪有些怀疑,这还是他光明磊落的将军哥哥? 司徒苍羽见他迟疑,故意逗他:“不信?你问问侯爷。” 幻聪转过头看向珩靖靖。 能和小琳玩得不亦乐乎,没有半点江湖传言中的可怕和不好相处,幻聪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赤脚卧榻懒散样的靖北候,真的会是曾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靖北候? “聪哥哥,要一起玩儿吗?” 小琳边笑边问。 幻聪跟着也露出笑意,摆了摆手:“你们玩儿。” 然而,他话音刚落,珩靖靖便让小琳自己玩儿,他起身,走到司徒苍羽身边直接坐在了对方腿上。 司徒苍羽顺势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摸着对方脖颈,趁机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这一幕,惊得幻聪下巴差点掉地上了都都明目张胆发展成这样了??? 片刻,司徒苍羽朝他开口:“要说什么赶紧说完滚蛋——” 最后两个字让幻聪从震惊中醒过来,努力平复自己过于震惊的表情,抱着礼盒走上前:“侯爷,我知再贵的东西到你这儿也如等闲,你对我的恩这辈子都不敢忘,这是我送羽姐回极寒时,在一位雪族商贩手中买下的,你当做个小摆件收下。” 礼盒是一般普通木材所制,上面连漆面也没有,实在不符幻聪一贯大手笔做派,司徒苍羽好奇伸手想去接,幻聪本能把礼盒往怀里退。 这一幕,滑稽又好笑。 “噗嗤——”一声,珩靖靖笑着把头从司徒苍羽怀里抬起来:“多谢,我收下了。” 说着伸手接过礼盒。 看着两人腻歪在一起,幻聪感觉自己实在多余,拉起小琳匆匆告辞了。 终究,这场大谢,只有他一个人当回事儿。 “打开看看。” 司徒苍羽开口:“要不是好宝贝,我去削他。” 盒子旧而沉,表面还有蛀虫留下的虫洞,劣迹斑斑是放在路上乞丐或许都不会碰的东西。 珩靖靖用手轻轻摸了摸,司徒苍羽感觉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怎么了?” 他问。 没说话,只是抬眸与他对视时,眼里澿着泪。 司徒苍羽放在腰间的手,将人搂紧,刚想开口问,就见珩靖靖低头扣动暗扣,轻轻将礼盒盖子打开。 第462章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清晰可见的画面,犹如昨日重现。 记忆太好,也并非是好事。 他从出生起,所发生的一切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四年前,尚在襁褓中的他,亲眼看见血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场景。 雪族单一术法派和全术法派争斗多年,最终在他出生那年决出了胜负。 珩靖靖看着风烛残年的盒子里装着一张同样风烛残年的兽皮卷,眼底的动容终究藏不住。 二十多年,他看清了四周十国君主那点儿手段,也看清了人性恶的本质,看多了,看清了只道皆虚妄,所以冷清又傲视的性子便也就这样养成了。 司徒苍羽察觉他明显情绪不对,一只手摸上他后颈轻轻捏了捏:“怎么了?” 他虽这么问,也并非一点也猜不出,盒子内壁上隐约有雪族专属的文字和图腾,盒子虽陈旧,但幻聪不是个小气人,想到这两点,司徒苍羽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想。 珩靖靖盯着盒子里的兽皮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出来,小心翼翼摊开在桌上。 兽皮上画着山脉图腾,像极了中土之地的山河图,只是上面没有山脉走势,看起来诡谲又神秘。 “苍羽。” 珩靖靖指腹在兽皮上划过,停在某处,说:“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司徒苍羽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图腾标识便再无其他,又细一看,此处图腾比其他地方都大一些,不等他细想,又听珩靖靖开口:“不过这地方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具体在哪儿?” 雪族有移山改道的本事,这一点司徒苍羽领教过。 血亲被杀,家族被毁,连废弃遗址都消失了,是多残忍的事情。 偏偏这一切都让珩靖靖记得清清楚楚,司徒苍羽第一次生出对术法的凭空讨厌。 若没有这些,靖之应该也是一位由双亲陪伴长大的小郎君,他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结婚生子司徒苍羽这样想着,想着。只是想到对方结婚生子又凭空生出一股酸味儿。 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力道重了重,他把下巴搭在对方肩上,说:“不用去找,因为他们一直在你心里。” “你看,四周十国山河万万里,山脉河流也会随着日新月异悄然变化,平民用顽石搭建房舍,贵胄用黄金构建墓穴,都想用他们认为牢靠的东西留下痕迹,可是,千百年后,顽石会风化成无垠地风,墓穴会坍塌成新的良田。辛劳致死,其实什么也留不下。” 珩靖靖回头看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这样看着我,是我哪儿说错了?” 司徒苍羽问。 “没。” 珩靖靖摇摇头:“你说得很好。” “这是雪国以前的容貌吗?” 司徒苍羽问他。 “不是,是全术法派系的居住地。” 珩靖靖答。 接着说:“有图腾的地方都是全术法派系族人居住的地方,我出生后家里人知道我过目不忘,于是常抱着我四处走,还给我讲都是什么地方。” “只是,这些地方还没走完,派系争争就开始了。” 雪族内斗的凶残,司徒苍羽从多少都知道些,他不愿珩靖靖再次去回想,即便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依旧固执的将兽皮卷折叠起来,重新放回盒子:“今天看够了,改日再看。” 说着,两只手托着对方大腿根将人转了个身,面朝面抱在怀里。 见珩靖靖眼里阴郁一片,司徒苍羽心疼无比,逗弄他说:“等会儿我得打幻聪一顿。” 珩靖靖愣了一瞬,随即勾起笑了起来:“不要怪他,他送得这份礼我很喜欢。” 他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自己也找过但没找到,幻聪能找到估计费了不少功夫。” “好,看在你给他说情份儿上,我这回绕过他。” 司徒苍羽见他脸色神色好了许多。 珩靖靖像个挂件儿一样,躺在司徒苍羽身上。 司徒苍羽抱着人半躺在藤椅上,早上的太阳带着温和晒得人全身暖洋洋,远处是接憧而来地海浪声,他们这样相互依偎着,晒太阳,听海浪。 珩靖靖发觉自己心底那片尘封多年的血腥记忆,并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在藤椅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长公主和驸马爷出海看日出顺道带了稀有鱼虾蟹,这些东西在梁都城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怎么吃,好在岛上的厨子最擅长做海鲜,两位老人好奇心切,硬生生盯着厨子做完了一桌海鲜大餐。 一桌人上桌时,司徒苍羽才想起来,便问:“你是怎么让梁帝同意双亲出梁国的?” 不等珩靖靖开口答,长公主说:“我进宫说了一声,皇兄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司徒苍羽难以置信,按理说,把长公主和驸马爷留在梁都城才是最好拿捏他的把柄,就算梁帝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任性一会儿,但朝中大臣必定会全力阻止。 “其实也不简单。”司徒铭宇接话:“只是朝中大臣阻止时,我们已经出城了。” “啊——” 司徒苍羽拧眉:“这样不就做实了你们要跑路,陛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司徒苍羽自行咂摸,他们都出来几个月了,也不见梁都城有什么动静,太奇怪了。 “别想了,陛下早就派人盯着你边城的一举一动了。” 司徒铭宇打断他思绪说道:“你以为你边城就是铁桶一块儿,陛下早就安插了人。” “边城府中有眼线?” 司徒苍羽自信府中家奴、家将一片忠心,断然不会背信他,若非如此,这七八年单凭他暗地往返卫国多次,早就被发现了。 “不止你府中,你边城几座大营里也有陛下安插进去的人。” 司徒铭宇不慌不忙说道。 “什么?” 司徒苍羽犹如鲤鱼打挺窜起身,六大营可是他毕生心腹,即便在皇太子接管时,军中大小将领依旧对他忠心无二,怎么会有梁帝的人。 司徒铭宇接着说:“我都说了,叫你小子不要乱跑,你这一下出来,陛下肯定会知道。” “朝中上下,正愁抓不到你把柄,你现在是亲手给人送上去。” 司徒铭宇说得风轻云淡,幻聪却坐不住了:“义父,你说得是真的吗?”、 第462章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清晰可见的画面,犹如昨日重现。 记忆太好,也并非是好事。 他从出生起,所发生的一切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四年前,尚在襁褓中的他,亲眼看见血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场景。 雪族单一术法派和全术法派争斗多年,最终在他出生那年决出了胜负。 珩靖靖看着风烛残年的盒子里装着一张同样风烛残年的兽皮卷,眼底的动容终究藏不住。 二十多年,他看清了四周十国君主那点儿手段,也看清了人性恶的本质,看多了,看清了只道皆虚妄,所以冷清又傲视的性子便也就这样养成了。 司徒苍羽察觉他明显情绪不对,一只手摸上他后颈轻轻捏了捏:“怎么了?” 他虽这么问,也并非一点也猜不出,盒子内壁上隐约有雪族专属的文字和图腾,盒子虽陈旧,但幻聪不是个小气人,想到这两点,司徒苍羽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想。 珩靖靖盯着盒子里的兽皮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出来,小心翼翼摊开在桌上。 兽皮上画着山脉图腾,像极了中土之地的山河图,只是上面没有山脉走势,看起来诡谲又神秘。 “苍羽。” 珩靖靖指腹在兽皮上划过,停在某处,说:“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司徒苍羽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图腾标识便再无其他,又细一看,此处图腾比其他地方都大一些,不等他细想,又听珩靖靖开口:“不过这地方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具体在哪儿?” 雪族有移山改道的本事,这一点司徒苍羽领教过。 血亲被杀,家族被毁,连废弃遗址都消失了,是多残忍的事情。 偏偏这一切都让珩靖靖记得清清楚楚,司徒苍羽第一次生出对术法的凭空讨厌。 若没有这些,靖之应该也是一位由双亲陪伴长大的小郎君,他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结婚生子司徒苍羽这样想着,想着。只是想到对方结婚生子又凭空生出一股酸味儿。 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力道重了重,他把下巴搭在对方肩上,说:“不用去找,因为他们一直在你心里。” “你看,四周十国山河万万里,山脉河流也会随着日新月异悄然变化,平民用顽石搭建房舍,贵胄用黄金构建墓穴,都想用他们认为牢靠的东西留下痕迹,可是,千百年后,顽石会风化成无垠地风,墓穴会坍塌成新的良田。辛劳致死,其实什么也留不下。” 珩靖靖回头看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这样看着我,是我哪儿说错了?” 司徒苍羽问。 “没。” 珩靖靖摇摇头:“你说得很好。” “这是雪国以前的容貌吗?” 司徒苍羽问他。 “不是,是全术法派系的居住地。” 珩靖靖答。 接着说:“有图腾的地方都是全术法派系族人居住的地方,我出生后家里人知道我过目不忘,于是常抱着我四处走,还给我讲都是什么地方。” “只是,这些地方还没走完,派系争争就开始了。” 雪族内斗的凶残,司徒苍羽从多少都知道些,他不愿珩靖靖再次去回想,即便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依旧固执的将兽皮卷折叠起来,重新放回盒子:“今天看够了,改日再看。” 说着,两只手托着对方大腿根将人转了个身,面朝面抱在怀里。 见珩靖靖眼里阴郁一片,司徒苍羽心疼无比,逗弄他说:“等会儿我得打幻聪一顿。” 珩靖靖愣了一瞬,随即勾起笑了起来:“不要怪他,他送得这份礼我很喜欢。” 他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自己也找过但没找到,幻聪能找到估计费了不少功夫。” “好,看在你给他说情份儿上,我这回绕过他。” 司徒苍羽见他脸色神色好了许多。 珩靖靖像个挂件儿一样,躺在司徒苍羽身上。 司徒苍羽抱着人半躺在藤椅上,早上的太阳带着温和晒得人全身暖洋洋,远处是接憧而来地海浪声,他们这样相互依偎着,晒太阳,听海浪。 珩靖靖发觉自己心底那片尘封多年的血腥记忆,并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在藤椅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长公主和驸马爷出海看日出顺道带了稀有鱼虾蟹,这些东西在梁都城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怎么吃,好在岛上的厨子最擅长做海鲜,两位老人好奇心切,硬生生盯着厨子做完了一桌海鲜大餐。 一桌人上桌时,司徒苍羽才想起来,便问:“你是怎么让梁帝同意双亲出梁国的?” 不等珩靖靖开口答,长公主说:“我进宫说了一声,皇兄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司徒苍羽难以置信,按理说,把长公主和驸马爷留在梁都城才是最好拿捏他的把柄,就算梁帝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任性一会儿,但朝中大臣必定会全力阻止。 “其实也不简单。”司徒铭宇接话:“只是朝中大臣阻止时,我们已经出城了。” “啊——” 司徒苍羽拧眉:“这样不就做实了你们要跑路,陛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司徒苍羽自行咂摸,他们都出来几个月了,也不见梁都城有什么动静,太奇怪了。 “别想了,陛下早就派人盯着你边城的一举一动了。” 司徒铭宇打断他思绪说道:“你以为你边城就是铁桶一块儿,陛下早就安插了人。” “边城府中有眼线?” 司徒苍羽自信府中家奴、家将一片忠心,断然不会背信他,若非如此,这七八年单凭他暗地往返卫国多次,早就被发现了。 “不止你府中,你边城几座大营里也有陛下安插进去的人。” 司徒铭宇不慌不忙说道。 “什么?” 司徒苍羽犹如鲤鱼打挺窜起身,六大营可是他毕生心腹,即便在皇太子接管时,军中大小将领依旧对他忠心无二,怎么会有梁帝的人。 司徒铭宇接着说:“我都说了,叫你小子不要乱跑,你这一下出来,陛下肯定会知道。” “朝中上下,正愁抓不到你把柄,你现在是亲手给人送上去。” 司徒铭宇说得风轻云淡,幻聪却坐不住了:“义父,你说得是真的吗?”、 第463章 小瑶术法如何?会不会穿帮啊? 司徒苍羽倒不担心被发现后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边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若真被发现,替他隐瞒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哥,要不你赶紧回去。”幻聪担忧道。 长公主看了一眼司徒铭宇又看向司徒苍羽,说:“别听你父亲的,他是吓你的。” 闻言,司徒苍羽明显不信,他父亲可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他转头看向珩靖靖,只见珩靖靖极为耐心地看着小延洲自己吃饭,他只是看着,不添菜也不帮忙。 察觉司徒苍羽看向自己,于是抬眸冲他一笑:“放心,我让小瑶回去了。” “你让小瑶回边城了?” 司徒苍羽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接着他又听到珩靖靖不紧不慢说:“你虽要了镇守边城十年圣旨,但梁都朝堂未必会放过来,既然不放必定会有所行动,这次带二老出来一方面是带他们出来看看山水,另一方面就是想让梁都城的人露出马脚。” 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这事儿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倒想告诉你,但边城的谍网被破坏了,我不敢冒险送信给你。” “什么意思?”边城的谍网暗探是司徒苍羽手把手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是除了卫国外最厉害的暗探。 “你的暗探皇太子当初到边城对战卫军时,就已经被替换掉了。” 珩靖靖顿了顿:“他这两年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位老先生是很厉害的暗探头子,当初你被圈在梁都城,他到边城暗中将你的谍网暗探人全部换掉。” “这些事也是我出发到梁都城才发现的。” 司徒苍羽一直认为打仗全靠躲和赖的皇太子是草包,从始至终都没将对方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草包居然能破掉自己引以为傲的谍网,且一直没被自己发现,想到这些,他后脊生出一丝丝凉意。 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还要如死敌一般提防着他。 饭后,长公主和驸马爷带着小延洲睡午觉,幻聪见两人有事儿商量,也带着小琳离开。 憋了一肚子的话,真到该问的时候,司徒苍羽又不知该从哪儿开始。 珩靖靖递了一个青椰子给他:“椰子水,刚从树上摘得。” 司徒苍羽低头咬着荷叶茎吸了两口,清香甘甜。 “好喝吗?” 司徒苍羽点点头,然后抬眸问:“父亲说安插的人,是真是假?” “是真的,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 “我听你说过,你让周岳去梁都城就是给梁帝送人的。” 莫名提起周岳,司徒苍羽警觉:“周岳说过陛下有意栽培他。” “周岳就是梁帝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珩靖靖不慌不忙喝了口椰汁说道。 “不可能,周岳性子我清楚,他不可能背叛我。” 司徒苍羽十分笃定,不仅是周岳,六座大营其余副将和中郎将,他都信得过,且有绝对把握不会背叛他。 “这么有把握?” “我的人,我了解。” 司徒苍羽见他不紧不慢的调子,瞬间反应过来他那句:既真又假的意思。 “周岳是假意靠拢梁都城?” “俏将军,还挺聪明嘛。” “少打趣,好好说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苍羽心里虽有了大致猜想,但还是想听珩靖靖,暗探这些不是明面上的事情,即便专研多年,和珩靖靖还是相差一大截。 “你出边城,皇太子的谍网应该就往梁都城送信了。” 珩靖靖认真道:“我发现边城谍网被替后,便让小瑶回边城帮你,只是我一路走水路消息收到也不及时,等通知到小瑶时,你已经去了卫国,皇太子早就将你擅自离守的事情禀报给了梁帝。” “空口无凭,梁帝命人送信给周岳和你府上多福时,信被我手下人截获了。” “梁帝让周岳和多福收集你擅离职守的证据,争取人证物证都到手,削兵权和治罪一并并罚。” 多福,怎么会是多福? “陛下怎么会想到用多福?” 多福自幼跟着他,除了吃和顶嘴外没什么大本事,完全做不出卖主子的勾当。 “你为数不多几次回梁都城,多福都跟着,梁帝找他最可靠。” 珩靖靖顿了顿,看着他:“天威加巨大诱利面前,谁会不动心。” “这些事儿,我怎么都没察觉。” “你没离开边城之前一切都没发生,自然毫无察觉。” 司徒苍羽想到了什么,问:“所以雪鹰没在将军府,是送信到你哪儿了?” 珩靖靖点点头:“本来还打算带着二老去海域异国转转,但收到小瑶送来的消息,知道你会来海岛所以提前回来了。” “三公子,你怎么这么好。” 司徒苍羽阴霾一扫而光,把头埋在对方胸口蹭了蹭:“我临走前以为都打点好了,没想到会是最大的纰漏。” “也不算纰漏,小瑶现在会幻术,这段日子她易容成你的样子留在将军府。皇太子的人一旦察觉你没离开边城,势必会重新上报,对方担新你有所察觉,定然会重新更换谍网的人。届时,小瑶会将你的人安排进去重新掌管边城谍网。” 天衣无缝的安排,司徒苍羽抬头看着珩靖靖,眼里露出膜拜之意:“好手笔啊,三公子。” “不过,这样一来,多福会不会有危险。” 他并不担心周岳,毕竟周岳手中掌管着兵权,梁帝即便想抹掉暗查痕迹,但也不会轻易动周岳,但多福就不一样了,好吃懒做的家奴有什么用。 “这这就不好说了。” “啧出来时,应该把死胖子带上。” 多福叛不叛主另说,司徒苍羽不想他死倒是真的。 “既然担心,不如回去看看。” 司徒苍羽愣了一下,瞬间露出笑意:“不回去,你都把人安排好了,我回去岂不浪费了你一片苦心。”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又问:“小瑶术法如何?会不会穿帮啊?” “应该不会,她跟着你这么多年,你平日里如何为人处世做派,没人比她清楚。” 第463章 小瑶术法如何?会不会穿帮啊? 司徒苍羽倒不担心被发现后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边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若真被发现,替他隐瞒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哥,要不你赶紧回去。”幻聪担忧道。 长公主看了一眼司徒铭宇又看向司徒苍羽,说:“别听你父亲的,他是吓你的。” 闻言,司徒苍羽明显不信,他父亲可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他转头看向珩靖靖,只见珩靖靖极为耐心地看着小延洲自己吃饭,他只是看着,不添菜也不帮忙。 察觉司徒苍羽看向自己,于是抬眸冲他一笑:“放心,我让小瑶回去了。” “你让小瑶回边城了?” 司徒苍羽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接着他又听到珩靖靖不紧不慢说:“你虽要了镇守边城十年圣旨,但梁都朝堂未必会放过来,既然不放必定会有所行动,这次带二老出来一方面是带他们出来看看山水,另一方面就是想让梁都城的人露出马脚。” 司徒苍羽才反应过来:“这事儿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倒想告诉你,但边城的谍网被破坏了,我不敢冒险送信给你。” “什么意思?”边城的谍网暗探是司徒苍羽手把手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是除了卫国外最厉害的暗探。 “你的暗探皇太子当初到边城对战卫军时,就已经被替换掉了。” 珩靖靖顿了顿:“他这两年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位老先生是很厉害的暗探头子,当初你被圈在梁都城,他到边城暗中将你的谍网暗探人全部换掉。” “这些事也是我出发到梁都城才发现的。” 司徒苍羽一直认为打仗全靠躲和赖的皇太子是草包,从始至终都没将对方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草包居然能破掉自己引以为傲的谍网,且一直没被自己发现,想到这些,他后脊生出一丝丝凉意。 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还要如死敌一般提防着他。 饭后,长公主和驸马爷带着小延洲睡午觉,幻聪见两人有事儿商量,也带着小琳离开。 憋了一肚子的话,真到该问的时候,司徒苍羽又不知该从哪儿开始。 珩靖靖递了一个青椰子给他:“椰子水,刚从树上摘得。” 司徒苍羽低头咬着荷叶茎吸了两口,清香甘甜。 “好喝吗?” 司徒苍羽点点头,然后抬眸问:“父亲说安插的人,是真是假?” “是真的,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 “我听你说过,你让周岳去梁都城就是给梁帝送人的。” 莫名提起周岳,司徒苍羽警觉:“周岳说过陛下有意栽培他。” “周岳就是梁帝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珩靖靖不慌不忙喝了口椰汁说道。 “不可能,周岳性子我清楚,他不可能背叛我。” 司徒苍羽十分笃定,不仅是周岳,六座大营其余副将和中郎将,他都信得过,且有绝对把握不会背叛他。 “这么有把握?” “我的人,我了解。” 司徒苍羽见他不紧不慢的调子,瞬间反应过来他那句:既真又假的意思。 “周岳是假意靠拢梁都城?” “俏将军,还挺聪明嘛。” “少打趣,好好说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苍羽心里虽有了大致猜想,但还是想听珩靖靖,暗探这些不是明面上的事情,即便专研多年,和珩靖靖还是相差一大截。 “你出边城,皇太子的谍网应该就往梁都城送信了。” 珩靖靖认真道:“我发现边城谍网被替后,便让小瑶回边城帮你,只是我一路走水路消息收到也不及时,等通知到小瑶时,你已经去了卫国,皇太子早就将你擅自离守的事情禀报给了梁帝。” “空口无凭,梁帝命人送信给周岳和你府上多福时,信被我手下人截获了。” “梁帝让周岳和多福收集你擅离职守的证据,争取人证物证都到手,削兵权和治罪一并并罚。” 多福,怎么会是多福? “陛下怎么会想到用多福?” 多福自幼跟着他,除了吃和顶嘴外没什么大本事,完全做不出卖主子的勾当。 “你为数不多几次回梁都城,多福都跟着,梁帝找他最可靠。” 珩靖靖顿了顿,看着他:“天威加巨大诱利面前,谁会不动心。” “这些事儿,我怎么都没察觉。” “你没离开边城之前一切都没发生,自然毫无察觉。” 司徒苍羽想到了什么,问:“所以雪鹰没在将军府,是送信到你哪儿了?” 珩靖靖点点头:“本来还打算带着二老去海域异国转转,但收到小瑶送来的消息,知道你会来海岛所以提前回来了。” “三公子,你怎么这么好。” 司徒苍羽阴霾一扫而光,把头埋在对方胸口蹭了蹭:“我临走前以为都打点好了,没想到会是最大的纰漏。” “也不算纰漏,小瑶现在会幻术,这段日子她易容成你的样子留在将军府。皇太子的人一旦察觉你没离开边城,势必会重新上报,对方担新你有所察觉,定然会重新更换谍网的人。届时,小瑶会将你的人安排进去重新掌管边城谍网。” 天衣无缝的安排,司徒苍羽抬头看着珩靖靖,眼里露出膜拜之意:“好手笔啊,三公子。” “不过,这样一来,多福会不会有危险。” 他并不担心周岳,毕竟周岳手中掌管着兵权,梁帝即便想抹掉暗查痕迹,但也不会轻易动周岳,但多福就不一样了,好吃懒做的家奴有什么用。 “这这就不好说了。” “啧出来时,应该把死胖子带上。” 多福叛不叛主另说,司徒苍羽不想他死倒是真的。 “既然担心,不如回去看看。” 司徒苍羽愣了一下,瞬间露出笑意:“不回去,你都把人安排好了,我回去岂不浪费了你一片苦心。”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又问:“小瑶术法如何?会不会穿帮啊?” “应该不会,她跟着你这么多年,你平日里如何为人处世做派,没人比她清楚。” 第464章 ???恩还能换个人报? 边城得事情可以高枕无忧了,司徒苍羽懒散的性子开始暴露。 白日吹着海风喝椰汁儿,夜晚拉着珩靖靖道海底世界大搞特高,日子快活如神仙。 幻聪打定要去极寒隐居,和长公主、驸马爷商量好后,便带着小琳返回楚城。 楚城从名不经传的小地方,一跃成为四周十国首屈一指的商贸重地,这样的成就,幻聪和冯氏用了五、六年时间,其中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儿时的夙愿,原以为要花一生,没想到提前达成。 幻聪没有想象中的感慨和惋惜。 人生是一直向上走的过程,是不断推翻过往认知和重新认识人的过程,他不后悔呕心沥血替梁帝筹谋多年,也不后悔看清人心后生出的那股悲凉。 现在他只想为身边人活,琳儿、先生、养父母 至于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打算把手中所有的买卖都转交给李然,然后写一封辞呈送往梁都城,无论梁帝准予否,他都会带着小琳和先生去极寒。 司徒苍羽将启鹤玉也要去极寒找幻羽的事情,告诉了珩靖靖。 毕竟是卫国皇帝,去与不去他做不了主。 幻羽的死,长公主和驸马爷是自己猜到的,启鹤玉那么聪明,或许也会猜到。 这一观点,珩靖靖却不认同,他认为启鹤玉永远不会猜到,就像当初司徒苍羽一直不相信他去世一样。 为了避免启鹤玉同行,珩靖靖打算带着人从韩国海域上岸,途径许国、浮于国、北疆到达极寒。 不仅能带着两位长辈游历一番异国风土人情,也能让小延洲多见见世面。 只是,这般计划去极寒的时间必然会很长。 司徒苍羽想历练周岳和小瑶,自然不急着回去。 驸马爷倒有些莫名担忧,毕竟司徒苍羽是擅离职守,但也仅仅是担忧,因为长公主一个眼神递过去,五人一同从韩国靠岸的事情算正式落成了。 一行人,沿着卫国背脊走了一圈。 边游玩边赶路,到夏末尾才到达北疆箫莜氏部落。 萧莜牧几乎掌控了整个北疆,疆土面积是一众南边小国之和。 商贸和兵马同时壮大,真正做到了兵强马壮,穰穰满家,摆脱掉了草原部落看天吃饭的命运。 珩靖靖算萧莜牧半个启蒙师父,虽说两人年纪相仿,但萧莜牧对他的处处尽显尊敬。 征讨雪国时,司徒苍羽手底的兵折损最多,瓜分雪国时,他北疆却比梁国拿得多,这份恩情,萧莜牧没记在梁帝头上,专门记在了司徒苍羽头上,并承诺若他日司徒苍羽遇到任何困难,北疆都倾尽全力帮忙。 司徒苍羽不是个让人报恩的主儿,他刚要开口否了这天大的承诺,就听到身边人抢先开口:“莜牧,苍羽不是图报之人,他承你这份心,但诺必定不会要。” 司徒苍羽满含笑意看着他,果然,还是靖之最懂我。 “既然他不要,不妨给我。” 不等司徒苍羽感慨完,就听到珩靖靖没说完的话。 “???恩还能换个人报?” 司徒苍羽错愕地看着主动要恩情的珩靖靖。 萧莜牧也愣了一瞬,随即道:“全凭侯爷做主。” “那好,延洲是苍羽亲外甥,也是卫国未来天子,卫国和北疆比邻而居,今日莜牧对苍羽的恩情就留给延洲如何?” 珩靖靖面不改色开口,四两拨千斤似的将硕大的恩情拨给了卫国。 算盘珠子都没他打得响。 萧莜牧心道:不愧是卫国权谋之巅,这么早就开始替卫国未来天子谋划。 但是,一心向梁的司徒苍羽能答应? 萧莜牧看向司徒苍羽,只见对方嘴角轻启:“这倒是个好主意。” 方才还大义凛然什么都不要,眼下就开始赞叹主意好。 果然,司徒苍羽能坐四周十国帅将之首,并不是表面看到那般单纯。 二人回到帐内,司徒苍羽不明所以问道:“延洲太子身份就这么暴露,会不会太草率了?” “有什么好担心,天下人迟早会知道。” 珩靖靖一贯淡然开口:“我们小延洲长大是要做天下共主的。” 从未见过有人说大话说得这么狠的,完全不留退路。 司徒苍羽有点心疼小延洲,只怕孩子还没长大,他想坐天下共主的野心就会传遍四周十国。 无形中树敌千万。 小延洲,你可得多学点本事保命。 “到了极寒,你打算让延洲见羽姐吗?” 司徒苍羽至今拿不准,小延洲到底察觉没察觉幻羽已经不在了。 珩靖靖靠在虎皮椅上,双脚搭在小案上,懒散开口:“见——” 原以为当初说祭拜,只是珩靖靖随意开口,没想到对方真是带小延洲来祭拜的。 司徒苍羽坐在小案上,面对面看着他,迟疑开口:“要是见了,启鹤玉那里还能瞒得住?” 这几个月,启鹤玉想方设法送来信,都是大骂特骂他不讲信用,霸占自己儿子,不让自己见丈母娘的各种话语,完全没有帝王该有的气概,活脱脱当司徒苍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尽管如此,司徒苍羽依旧想守着当初的承诺,不让启鹤玉知道幻羽去世的事情。 “放心,我们小延洲不会告诉他的。” 珩靖靖自信开口。 让不到六岁的孩童保密,司徒苍羽觉得珩靖靖是在逗他。 到达极寒边境。 刀子般刺骨寒风扑面而来,大雪纷飞,罩着眼前白茫茫一片。 司徒苍羽开始怀疑,怀疑幻羽说极寒四季如春是真是假,厚雪盖到西极马腿腕,疾驰的西极马此刻也只能步履维艰。 五人在马车内,摇摇晃晃进入极寒。 “这地方不会一直冰天雪地?” 司徒苍羽发问。 “舅舅别怕。” 小延洲在他怀里,仰起头,安慰道:“极寒之地最外层是冰天雪地,越往里走气候越来越暖和,极寒中心可漂亮了。” 司徒苍羽又想起小延洲是来祭拜的,心中顿然升起闷意,他轻轻摸了摸延洲的小脸,笑笑说:“舅舅不怕,在睡会儿,睡醒我们” 话终究说不出口,他听见怀里的小人儿用稚嫩声音开口:“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了。” 话音落,马车内出奇的静。 长公主眼里泛红,把身子转到一遍,司徒铭宇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她后背。 “那你想想,见到母亲要说些什么。” 珩靖靖打破沉静,对小延洲说。 “好!” 说完,小人儿朝司徒苍羽怀里钻了钻,乖乖闭上双眼。 第464章 ???恩还能换个人报? 边城得事情可以高枕无忧了,司徒苍羽懒散的性子开始暴露。 白日吹着海风喝椰汁儿,夜晚拉着珩靖靖道海底世界大搞特高,日子快活如神仙。 幻聪打定要去极寒隐居,和长公主、驸马爷商量好后,便带着小琳返回楚城。 楚城从名不经传的小地方,一跃成为四周十国首屈一指的商贸重地,这样的成就,幻聪和冯氏用了五、六年时间,其中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儿时的夙愿,原以为要花一生,没想到提前达成。 幻聪没有想象中的感慨和惋惜。 人生是一直向上走的过程,是不断推翻过往认知和重新认识人的过程,他不后悔呕心沥血替梁帝筹谋多年,也不后悔看清人心后生出的那股悲凉。 现在他只想为身边人活,琳儿、先生、养父母 至于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打算把手中所有的买卖都转交给李然,然后写一封辞呈送往梁都城,无论梁帝准予否,他都会带着小琳和先生去极寒。 司徒苍羽将启鹤玉也要去极寒找幻羽的事情,告诉了珩靖靖。 毕竟是卫国皇帝,去与不去他做不了主。 幻羽的死,长公主和驸马爷是自己猜到的,启鹤玉那么聪明,或许也会猜到。 这一观点,珩靖靖却不认同,他认为启鹤玉永远不会猜到,就像当初司徒苍羽一直不相信他去世一样。 为了避免启鹤玉同行,珩靖靖打算带着人从韩国海域上岸,途径许国、浮于国、北疆到达极寒。 不仅能带着两位长辈游历一番异国风土人情,也能让小延洲多见见世面。 只是,这般计划去极寒的时间必然会很长。 司徒苍羽想历练周岳和小瑶,自然不急着回去。 驸马爷倒有些莫名担忧,毕竟司徒苍羽是擅离职守,但也仅仅是担忧,因为长公主一个眼神递过去,五人一同从韩国靠岸的事情算正式落成了。 一行人,沿着卫国背脊走了一圈。 边游玩边赶路,到夏末尾才到达北疆箫莜氏部落。 萧莜牧几乎掌控了整个北疆,疆土面积是一众南边小国之和。 商贸和兵马同时壮大,真正做到了兵强马壮,穰穰满家,摆脱掉了草原部落看天吃饭的命运。 珩靖靖算萧莜牧半个启蒙师父,虽说两人年纪相仿,但萧莜牧对他的处处尽显尊敬。 征讨雪国时,司徒苍羽手底的兵折损最多,瓜分雪国时,他北疆却比梁国拿得多,这份恩情,萧莜牧没记在梁帝头上,专门记在了司徒苍羽头上,并承诺若他日司徒苍羽遇到任何困难,北疆都倾尽全力帮忙。 司徒苍羽不是个让人报恩的主儿,他刚要开口否了这天大的承诺,就听到身边人抢先开口:“莜牧,苍羽不是图报之人,他承你这份心,但诺必定不会要。” 司徒苍羽满含笑意看着他,果然,还是靖之最懂我。 “既然他不要,不妨给我。” 不等司徒苍羽感慨完,就听到珩靖靖没说完的话。 “???恩还能换个人报?” 司徒苍羽错愕地看着主动要恩情的珩靖靖。 萧莜牧也愣了一瞬,随即道:“全凭侯爷做主。” “那好,延洲是苍羽亲外甥,也是卫国未来天子,卫国和北疆比邻而居,今日莜牧对苍羽的恩情就留给延洲如何?” 珩靖靖面不改色开口,四两拨千斤似的将硕大的恩情拨给了卫国。 算盘珠子都没他打得响。 萧莜牧心道:不愧是卫国权谋之巅,这么早就开始替卫国未来天子谋划。 但是,一心向梁的司徒苍羽能答应? 萧莜牧看向司徒苍羽,只见对方嘴角轻启:“这倒是个好主意。” 方才还大义凛然什么都不要,眼下就开始赞叹主意好。 果然,司徒苍羽能坐四周十国帅将之首,并不是表面看到那般单纯。 二人回到帐内,司徒苍羽不明所以问道:“延洲太子身份就这么暴露,会不会太草率了?” “有什么好担心,天下人迟早会知道。” 珩靖靖一贯淡然开口:“我们小延洲长大是要做天下共主的。” 从未见过有人说大话说得这么狠的,完全不留退路。 司徒苍羽有点心疼小延洲,只怕孩子还没长大,他想坐天下共主的野心就会传遍四周十国。 无形中树敌千万。 小延洲,你可得多学点本事保命。 “到了极寒,你打算让延洲见羽姐吗?” 司徒苍羽至今拿不准,小延洲到底察觉没察觉幻羽已经不在了。 珩靖靖靠在虎皮椅上,双脚搭在小案上,懒散开口:“见——” 原以为当初说祭拜,只是珩靖靖随意开口,没想到对方真是带小延洲来祭拜的。 司徒苍羽坐在小案上,面对面看着他,迟疑开口:“要是见了,启鹤玉那里还能瞒得住?” 这几个月,启鹤玉想方设法送来信,都是大骂特骂他不讲信用,霸占自己儿子,不让自己见丈母娘的各种话语,完全没有帝王该有的气概,活脱脱当司徒苍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尽管如此,司徒苍羽依旧想守着当初的承诺,不让启鹤玉知道幻羽去世的事情。 “放心,我们小延洲不会告诉他的。” 珩靖靖自信开口。 让不到六岁的孩童保密,司徒苍羽觉得珩靖靖是在逗他。 到达极寒边境。 刀子般刺骨寒风扑面而来,大雪纷飞,罩着眼前白茫茫一片。 司徒苍羽开始怀疑,怀疑幻羽说极寒四季如春是真是假,厚雪盖到西极马腿腕,疾驰的西极马此刻也只能步履维艰。 五人在马车内,摇摇晃晃进入极寒。 “这地方不会一直冰天雪地?” 司徒苍羽发问。 “舅舅别怕。” 小延洲在他怀里,仰起头,安慰道:“极寒之地最外层是冰天雪地,越往里走气候越来越暖和,极寒中心可漂亮了。” 司徒苍羽又想起小延洲是来祭拜的,心中顿然升起闷意,他轻轻摸了摸延洲的小脸,笑笑说:“舅舅不怕,在睡会儿,睡醒我们” 话终究说不出口,他听见怀里的小人儿用稚嫩声音开口:“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母亲了。” 话音落,马车内出奇的静。 长公主眼里泛红,把身子转到一遍,司徒铭宇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她后背。 “那你想想,见到母亲要说些什么。” 珩靖靖打破沉静,对小延洲说。 “好!” 说完,小人儿朝司徒苍羽怀里钻了钻,乖乖闭上双眼。 第465章 师父,娘亲旁边是小珠姑姑? 黑色鬃毛的西极马附上了雪,除了马蹄踩进雪里的声响,周围再无其他声音。 小延洲在司徒苍羽怀里乖巧睡着。 或许是想到即将见到什么,马车内一直静默不语。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时辰。 西极马甩了甩头上积雪,随即嘶吼一声。 司徒铭宇掀开车帘,眼前出现覆雪林木,破冰小溪涓涓声。 随着马车缓缓向前,雪停了,山川河流褪去了冰的桎梏,和方才一望无际冰雪天形成极大反差。 “快到了吗?” 长公主开口。 “嗯。” 珩靖靖颔首应答。 司徒苍羽沉默地看着窗外犹如四月天般景色,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几个时辰前寸步难行的大雪天。 当初中了傀儡术又术法全废,靖之是如何从万里之外的卫国到这里的。 他从不去过问,珩靖靖过去那些一次次跌入海底窒息般的日子。 对于记忆很好的人,再次回忆就等同于再次经历。 他突然很感谢幻羽,也感谢二十多年前母亲毅然决然让父亲到雪国救人。 一切仿佛都有着某种冥冥之中定数 “想什么——” 旁边传来一声问和。 司徒苍羽抬眸刚好和珩靖靖四目相对,司徒苍羽扯起嘴角脸色挂着笑意:“只是觉得雪族人住在这里很好。” “外面常年冰雪,一般人很难走到雪停的地方,算得上避世之所。” 长公主像是想起什么,自顾自又接着说:“我年轻时听锦姑说起过这里,她说这里是雪族人瑰宝之地。唉没想到——” “锦姑。” 珩靖靖好奇猜测:“是幻羽姑娘的生母?” “嗯,我与锦姑是手帕之交,她年少时在梁国爱上一男子,不顾族人反对带着男子回了雪国。” 长公主轻叹道:“一走我们就断了消息,等再收到消息就是她向我求救。” “铭宇率军赶到的时锦姑已经被害了,留下羽儿和聪儿。” 长公主看向司徒铭宇眼里还带着几丝不悦:“都怪你,去太晚了——” 驸马爷也冤枉,当年他到的时候,锦姑已经被内乱杀害, 这一切都是拜当年她不顾一切带到雪族的男子所赐,男子到了雪族得知锦姑是女巫,受雪族百姓敬仰,一边哄骗锦姑给他生儿育女,一边打着女巫丈夫旗号染指雪族少女,还借着女巫名义骗取信徒钱财。一直暗流涌动的内斗借着契机彻底爆发,打着女巫行骗的名号,大肆发动内乱。 那一战,珩靖靖血亲以及全术法派系灭绝,锦姑被人毒害。 马车外开始出现窸窸窣窣人声,睡了一路的小延洲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师父,我们回来了吗?” 珩靖靖冲他点了点头。 小延洲从司徒苍羽怀里下来,手脚灵活地朝着马车门走去。 打开马车门一刹那,两匹西极马停住脚。 “这里气候好,下去走走。” 珩靖靖说。 小延洲率先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往前走。 长公主担心道:“快跟上他,别让他走丢了。” “放心!这地方他熟。” 珩靖靖下了马车,补充道:“他从出生就在这里,几个月大时就整日在街上。” 这里的确可以用四季如春来形容,路边花草和林中飞禽比人还多,仿佛是人们误入了自然丛林世界。 “以前这里人更少,现在雪族百姓搬迁到这里,街上看起来才有些人烟气。” 珩靖靖在这里住了几年,对这里自然不陌生。 “唉这地方虽不错,但想起羽儿自己生产,自己带着孩子生活,我这心就难受。” 长公主语气里充满心疼。 说完又想起什么,问司徒苍羽:“小珠呢?她不是一直跟着羽儿的吗?”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幻羽是如何去世的,两位老人没问,司徒苍羽便也没说,所以小珠自缢的事情长公主和驸马爷自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说:“跟着羽姐去了。” 小珠自幼喜欢跟在幻羽身边,当年从卫国到韩国一路追随幻羽脚步,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闻言,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都是些乖孩子。” 她看向珩靖靖:“靖之啊,你给我说说羽儿在这里的生活。” 珩靖靖点点头,边走边说:“幻羽姑娘住在一望湖泊前,周围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小延洲出生后大多数都是小珠照顾,幻羽姑娘性子洒脱,喜欢骑马打猎,偶尔还带着小延洲去外面看雪,亦或是登山巅观日落” 一行人边走,边听珩靖靖娓娓道来,讲述着幻羽在这片鸟语花香之地故事。 说着说着,几人就到了珩靖靖口中的湖泊前。 湖泊清澈见底,四周绿荫成片,山野小花随风微拂,一颗古玉兰树旁是一处小木屋,院子里还放着马鞍、马鞭、弓弩,古琴,长箫几件裙衫挂在衣架随着风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主人家就会从房里走出来。 一阵阵细碎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 司徒苍羽对着司徒铭宇说:“父亲,这里是羽姐生前住所,你陪母亲去看看。” 随即和珩靖靖寻声而去。 小延洲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墓碑上不断抽泣,豆粒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掉在石面上,打湿了一小片。 墓碑上虽刻着一句简短的话,但墓地周围都是花了大价钱建造的,石牌坊、石象生、石雕、甬道两边古松柏对比四周滋生野花草,这处显得庄重又生机勃勃,像极了幻羽的一生。 “小渊。” 司徒苍羽上前轻声开口,顺势蹲下将人抱在怀里。 看着泪如雨下的小延洲,司徒苍羽鼻子也跟着酸了。 幻羽在冰山体里和他匆匆见面那一刻,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伸手给小延洲抹去泪痕斑斑小脸,喉咙卡了一下,才开口:“怎么到这儿来了?” 幻羽去世的事情,从未对小延洲讲过,而墓碑上也没留下名字,小延洲是如何找到这里,还哭得满面泪来这一趟,司徒苍羽原本是打算瞒着小延洲,没写名字的墓碑瞒住一个五岁小孩,是很荣誉的事情。 但没想到,他自己居然先找来了。 司徒苍羽不确定的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点了点头,说:“这孩子,聪明。”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稚嫩声问:“师父,娘亲旁边是小珠姑姑?” 第465章 师父,娘亲旁边是小珠姑姑? 黑色鬃毛的西极马附上了雪,除了马蹄踩进雪里的声响,周围再无其他声音。 小延洲在司徒苍羽怀里乖巧睡着。 或许是想到即将见到什么,马车内一直静默不语。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时辰。 西极马甩了甩头上积雪,随即嘶吼一声。 司徒铭宇掀开车帘,眼前出现覆雪林木,破冰小溪涓涓声。 随着马车缓缓向前,雪停了,山川河流褪去了冰的桎梏,和方才一望无际冰雪天形成极大反差。 “快到了吗?” 长公主开口。 “嗯。” 珩靖靖颔首应答。 司徒苍羽沉默地看着窗外犹如四月天般景色,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几个时辰前寸步难行的大雪天。 当初中了傀儡术又术法全废,靖之是如何从万里之外的卫国到这里的。 他从不去过问,珩靖靖过去那些一次次跌入海底窒息般的日子。 对于记忆很好的人,再次回忆就等同于再次经历。 他突然很感谢幻羽,也感谢二十多年前母亲毅然决然让父亲到雪国救人。 一切仿佛都有着某种冥冥之中定数 “想什么——” 旁边传来一声问和。 司徒苍羽抬眸刚好和珩靖靖四目相对,司徒苍羽扯起嘴角脸色挂着笑意:“只是觉得雪族人住在这里很好。” “外面常年冰雪,一般人很难走到雪停的地方,算得上避世之所。” 长公主像是想起什么,自顾自又接着说:“我年轻时听锦姑说起过这里,她说这里是雪族人瑰宝之地。唉没想到——” “锦姑。” 珩靖靖好奇猜测:“是幻羽姑娘的生母?” “嗯,我与锦姑是手帕之交,她年少时在梁国爱上一男子,不顾族人反对带着男子回了雪国。” 长公主轻叹道:“一走我们就断了消息,等再收到消息就是她向我求救。” “铭宇率军赶到的时锦姑已经被害了,留下羽儿和聪儿。” 长公主看向司徒铭宇眼里还带着几丝不悦:“都怪你,去太晚了——” 驸马爷也冤枉,当年他到的时候,锦姑已经被内乱杀害, 这一切都是拜当年她不顾一切带到雪族的男子所赐,男子到了雪族得知锦姑是女巫,受雪族百姓敬仰,一边哄骗锦姑给他生儿育女,一边打着女巫丈夫旗号染指雪族少女,还借着女巫名义骗取信徒钱财。一直暗流涌动的内斗借着契机彻底爆发,打着女巫行骗的名号,大肆发动内乱。 那一战,珩靖靖血亲以及全术法派系灭绝,锦姑被人毒害。 马车外开始出现窸窸窣窣人声,睡了一路的小延洲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师父,我们回来了吗?” 珩靖靖冲他点了点头。 小延洲从司徒苍羽怀里下来,手脚灵活地朝着马车门走去。 打开马车门一刹那,两匹西极马停住脚。 “这里气候好,下去走走。” 珩靖靖说。 小延洲率先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往前走。 长公主担心道:“快跟上他,别让他走丢了。” “放心!这地方他熟。” 珩靖靖下了马车,补充道:“他从出生就在这里,几个月大时就整日在街上。” 这里的确可以用四季如春来形容,路边花草和林中飞禽比人还多,仿佛是人们误入了自然丛林世界。 “以前这里人更少,现在雪族百姓搬迁到这里,街上看起来才有些人烟气。” 珩靖靖在这里住了几年,对这里自然不陌生。 “唉这地方虽不错,但想起羽儿自己生产,自己带着孩子生活,我这心就难受。” 长公主语气里充满心疼。 说完又想起什么,问司徒苍羽:“小珠呢?她不是一直跟着羽儿的吗?” 司徒苍羽眉心微动,幻羽是如何去世的,两位老人没问,司徒苍羽便也没说,所以小珠自缢的事情长公主和驸马爷自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司徒苍羽说:“跟着羽姐去了。” 小珠自幼喜欢跟在幻羽身边,当年从卫国到韩国一路追随幻羽脚步,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闻言,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都是些乖孩子。” 她看向珩靖靖:“靖之啊,你给我说说羽儿在这里的生活。” 珩靖靖点点头,边走边说:“幻羽姑娘住在一望湖泊前,周围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小延洲出生后大多数都是小珠照顾,幻羽姑娘性子洒脱,喜欢骑马打猎,偶尔还带着小延洲去外面看雪,亦或是登山巅观日落” 一行人边走,边听珩靖靖娓娓道来,讲述着幻羽在这片鸟语花香之地故事。 说着说着,几人就到了珩靖靖口中的湖泊前。 湖泊清澈见底,四周绿荫成片,山野小花随风微拂,一颗古玉兰树旁是一处小木屋,院子里还放着马鞍、马鞭、弓弩,古琴,长箫几件裙衫挂在衣架随着风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主人家就会从房里走出来。 一阵阵细碎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 司徒苍羽对着司徒铭宇说:“父亲,这里是羽姐生前住所,你陪母亲去看看。” 随即和珩靖靖寻声而去。 小延洲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墓碑上不断抽泣,豆粒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掉在石面上,打湿了一小片。 墓碑上虽刻着一句简短的话,但墓地周围都是花了大价钱建造的,石牌坊、石象生、石雕、甬道两边古松柏对比四周滋生野花草,这处显得庄重又生机勃勃,像极了幻羽的一生。 “小渊。” 司徒苍羽上前轻声开口,顺势蹲下将人抱在怀里。 看着泪如雨下的小延洲,司徒苍羽鼻子也跟着酸了。 幻羽在冰山体里和他匆匆见面那一刻,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伸手给小延洲抹去泪痕斑斑小脸,喉咙卡了一下,才开口:“怎么到这儿来了?” 幻羽去世的事情,从未对小延洲讲过,而墓碑上也没留下名字,小延洲是如何找到这里,还哭得满面泪来这一趟,司徒苍羽原本是打算瞒着小延洲,没写名字的墓碑瞒住一个五岁小孩,是很荣誉的事情。 但没想到,他自己居然先找来了。 司徒苍羽不确定的看着珩靖靖。 珩靖靖点了点头,说:“这孩子,聪明。”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稚嫩声问:“师父,娘亲旁边是小珠姑姑?” 第466章 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极寒之地】 小珠的墓碑在离幻羽墓碑后右侧方,就像她一贯跟在幻羽身后一样。 司徒苍羽点点头,揉了揉小延洲的头,温声说:“去给小珠姑姑说说悄悄话。” 小延洲从小由小珠照料,久而久之养成了爱和小珠说悄悄话的习惯,从前珩靖靖在极寒住时,刚和小延洲讲了一件他未听闻过的事情,转头就悄悄告诉小珠,珩靖靖偶尔故意在他和小珠说悄悄话时咳嗽一声,小延洲立马变得紧张兮兮,小手窝在对方耳边低语,那样的画面着实很美好。 小延洲吸了吸哭红地鼻头,从司徒苍羽怀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朝着小珠墓碑走去。 先是恭敬叩拜,然后就着跪拜的姿势望着墓碑。 “小姑姑,你不是很想念外公外婆吗?他们来了外婆带我住城郊别院,别院有野柿子红彤彤可甜了” “小姑姑,我还见着父皇了,他人还不错,你别再讨厌他了好不好” “师父说,我要开始用功读书了,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稚嫩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司徒苍羽耳里,他回头看着幻羽的墓碑有些发愣。 “不用顾忌小渊,他什么都懂,他比你想象中勇敢。” 珩靖靖抬手指腹拂过他眼尾,隐忍下的热泪很合时宜地落在了他指腹上,滚烫又冰冷。 珩靖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也和她说说话。” 十二岁领兵,十二年时间,经历千难万阻,多少梁兵血肉从他身边消失。 纵使雪国几十万梁兵天坑导致他险些发病疯掉,也没如今看到眼前墓碑这般崩溃。 本来还能强忍镇定,但当珩靖靖微凉指腹拂来,所有的隐忍都随之崩塌,他不是不能接受死别,他只是接受不了一生爱自由的幻羽,最终还是带着束缚而死。 “羽姐,我很好,大家都很好。” 司徒苍羽声音低有沉,仿佛每一字都往回拽。 良久后,他起身,看着墓碑上一句简短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不远处,小延洲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司徒苍羽看着小小一团人儿,蹲坐在墓碑前,从刚才的哭腔声到现在连说带手比划,讲得兴致勃勃。 “小渊好像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 珩靖靖握着他的手,微凉与滚烫十指交叠在一起:“他对只对小珠话多。” 说完,停了一会儿:“小渊很聪明。” 司徒苍羽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站着,风微微从身边穿过,感觉不到任何凉意,反而带着玉兰花特有的淡香。 “靖之,我想长命百岁。” 司徒苍羽望向不远处清澈见底的湖泊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怄气。 珩靖靖没去问他为什么,而是脸上挂着笑意,说:“好,我陪你。” 小延洲突然向后看过来,然后说:“苍羽舅舅,师父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和小姑姑说会儿话。”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就被珩靖靖一把往回拽,同时冲小延洲微微笑了笑。 “赶你走,你还上赶着过去。” “赶我走?” 司徒苍羽边走边回头,只见小延洲小小一团背影:“五岁孩子,有秘密了?” 几步路,回到了小木屋。 这次来极寒为了避开众人,没有带多余家奴,司徒铭宇做起了称职驸马爷,打扫房屋、生火烧水,整理床铺 等两人进屋时,便看见悠闲喝茶的长公主和勤劳的驸马爷。 “母亲,羽姐的墓碑就在屋后面不远处。” 司徒苍羽小心翼翼说。 长公主手里的茶杯颤了一下,声音略显哽咽开口:“过几天——” 少焉又问:“渊儿怎么样了?” “他在小珠墓碑前说悄悄话。” “这孩子,鲜少露真性情出来,回到这里能让他松快松快,别看他太紧反而能让他多露真心情。” 长公主放下茶盏,目光看向院外的那棵古玉兰。 玉兰花期短,按照四周十国节气,现在不是玉兰开花时节,但那古玉兰开得肆意又毫无忌惮,有种怒盛之感。 “这地方,比梁都城好多了,羽儿会选地方。” 见驸马爷还在卖力打扫,两人不好久待,寻了借口到了隔壁小院儿。 司徒苍羽只需一眼,便看出这是珩靖靖曾住的地方。 翠竹小扇,素色长衫,随处散落的手记无一不彰显着这间屋子主人的随意散漫。 “你住这里?” 司徒苍羽问珩靖靖。 “嗯。这里原本是空地,为了方便给我疗伤,幻羽姑娘抓来十几个壮汉盖了这座小房子。” “抓来?” “对啊,听说当时幻羽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弓弩,只要有人敢跑,她手中弓弩立马开动,吓得壮汉们没人敢瞎跑。” 这些都是后来他醒后,听小珠断断续续说的。 “不愧是羽姐,找人帮忙都带着匪气。” 司徒苍羽总结道。 两人边说着幻羽在极寒的辉煌事迹,边整理房间。 良久后,长公主过来叩门,说:“靖之啊,我们有点儿事儿和你商量。” 司徒苍羽俨然成了局外人,但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四人坐在院子石凳上后,司徒铭宇看了看司徒苍羽,最后把目光落在珩靖靖身上,说:“靖之啊,我们打算就留在这里了,你看能行吗?” “啊——” 反应最大的人,鲤鱼打挺般起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双亲。“不是你们出来玩儿一圈就已经是高危了,现在还想留在这儿?” “你嚷嚷什么。” 司徒铭宇微恼:“我们在和靖之商量,有你什么事儿。” 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司徒苍羽疑惑看向双亲。 对方连多余眼神都没留给他,而是继续问珩靖靖,两人能否真的留下来。 “梁都城那地方,我们待了半辈子,皇兄年轻时性子多少带着抱负大义,现在人渐老多了疑心不说还连着皇太子也没教好,现在的梁都城越看越糟心。” 长公主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所以我和铭宇商量了一下,想留在这里。” 珩靖靖没司徒苍羽那么大反应,眼里带着笑意,声音带着温和:“这有何难,你们只管放心住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司徒氏族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三人一言一句,商量着留下来事宜,完全没人管司徒苍羽死活。 直到事情商量完成后,司徒苍羽耷拉着肩被珩靖靖拉进了房间。 “这事儿好事,你为何反对?” 第466章 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极寒之地】 小珠的墓碑在离幻羽墓碑后右侧方,就像她一贯跟在幻羽身后一样。 司徒苍羽点点头,揉了揉小延洲的头,温声说:“去给小珠姑姑说说悄悄话。” 小延洲从小由小珠照料,久而久之养成了爱和小珠说悄悄话的习惯,从前珩靖靖在极寒住时,刚和小延洲讲了一件他未听闻过的事情,转头就悄悄告诉小珠,珩靖靖偶尔故意在他和小珠说悄悄话时咳嗽一声,小延洲立马变得紧张兮兮,小手窝在对方耳边低语,那样的画面着实很美好。 小延洲吸了吸哭红地鼻头,从司徒苍羽怀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朝着小珠墓碑走去。 先是恭敬叩拜,然后就着跪拜的姿势望着墓碑。 “小姑姑,你不是很想念外公外婆吗?他们来了外婆带我住城郊别院,别院有野柿子红彤彤可甜了” “小姑姑,我还见着父皇了,他人还不错,你别再讨厌他了好不好” “师父说,我要开始用功读书了,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稚嫩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司徒苍羽耳里,他回头看着幻羽的墓碑有些发愣。 “不用顾忌小渊,他什么都懂,他比你想象中勇敢。” 珩靖靖抬手指腹拂过他眼尾,隐忍下的热泪很合时宜地落在了他指腹上,滚烫又冰冷。 珩靖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也和她说说话。” 十二岁领兵,十二年时间,经历千难万阻,多少梁兵血肉从他身边消失。 纵使雪国几十万梁兵天坑导致他险些发病疯掉,也没如今看到眼前墓碑这般崩溃。 本来还能强忍镇定,但当珩靖靖微凉指腹拂来,所有的隐忍都随之崩塌,他不是不能接受死别,他只是接受不了一生爱自由的幻羽,最终还是带着束缚而死。 “羽姐,我很好,大家都很好。” 司徒苍羽声音低有沉,仿佛每一字都往回拽。 良久后,他起身,看着墓碑上一句简短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不远处,小延洲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司徒苍羽看着小小一团人儿,蹲坐在墓碑前,从刚才的哭腔声到现在连说带手比划,讲得兴致勃勃。 “小渊好像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 珩靖靖握着他的手,微凉与滚烫十指交叠在一起:“他对只对小珠话多。” 说完,停了一会儿:“小渊很聪明。” 司徒苍羽回头看他,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站着,风微微从身边穿过,感觉不到任何凉意,反而带着玉兰花特有的淡香。 “靖之,我想长命百岁。” 司徒苍羽望向不远处清澈见底的湖泊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怄气。 珩靖靖没去问他为什么,而是脸上挂着笑意,说:“好,我陪你。” 小延洲突然向后看过来,然后说:“苍羽舅舅,师父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和小姑姑说会儿话。” 司徒苍羽刚想开口,就被珩靖靖一把往回拽,同时冲小延洲微微笑了笑。 “赶你走,你还上赶着过去。” “赶我走?” 司徒苍羽边走边回头,只见小延洲小小一团背影:“五岁孩子,有秘密了?” 几步路,回到了小木屋。 这次来极寒为了避开众人,没有带多余家奴,司徒铭宇做起了称职驸马爷,打扫房屋、生火烧水,整理床铺 等两人进屋时,便看见悠闲喝茶的长公主和勤劳的驸马爷。 “母亲,羽姐的墓碑就在屋后面不远处。” 司徒苍羽小心翼翼说。 长公主手里的茶杯颤了一下,声音略显哽咽开口:“过几天——” 少焉又问:“渊儿怎么样了?” “他在小珠墓碑前说悄悄话。” “这孩子,鲜少露真性情出来,回到这里能让他松快松快,别看他太紧反而能让他多露真心情。” 长公主放下茶盏,目光看向院外的那棵古玉兰。 玉兰花期短,按照四周十国节气,现在不是玉兰开花时节,但那古玉兰开得肆意又毫无忌惮,有种怒盛之感。 “这地方,比梁都城好多了,羽儿会选地方。” 见驸马爷还在卖力打扫,两人不好久待,寻了借口到了隔壁小院儿。 司徒苍羽只需一眼,便看出这是珩靖靖曾住的地方。 翠竹小扇,素色长衫,随处散落的手记无一不彰显着这间屋子主人的随意散漫。 “你住这里?” 司徒苍羽问珩靖靖。 “嗯。这里原本是空地,为了方便给我疗伤,幻羽姑娘抓来十几个壮汉盖了这座小房子。” “抓来?” “对啊,听说当时幻羽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弓弩,只要有人敢跑,她手中弓弩立马开动,吓得壮汉们没人敢瞎跑。” 这些都是后来他醒后,听小珠断断续续说的。 “不愧是羽姐,找人帮忙都带着匪气。” 司徒苍羽总结道。 两人边说着幻羽在极寒的辉煌事迹,边整理房间。 良久后,长公主过来叩门,说:“靖之啊,我们有点儿事儿和你商量。” 司徒苍羽俨然成了局外人,但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四人坐在院子石凳上后,司徒铭宇看了看司徒苍羽,最后把目光落在珩靖靖身上,说:“靖之啊,我们打算就留在这里了,你看能行吗?” “啊——” 反应最大的人,鲤鱼打挺般起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双亲。“不是你们出来玩儿一圈就已经是高危了,现在还想留在这儿?” “你嚷嚷什么。” 司徒铭宇微恼:“我们在和靖之商量,有你什么事儿。” 什么时候成了外人? 司徒苍羽疑惑看向双亲。 对方连多余眼神都没留给他,而是继续问珩靖靖,两人能否真的留下来。 “梁都城那地方,我们待了半辈子,皇兄年轻时性子多少带着抱负大义,现在人渐老多了疑心不说还连着皇太子也没教好,现在的梁都城越看越糟心。” 长公主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所以我和铭宇商量了一下,想留在这里。” 珩靖靖没司徒苍羽那么大反应,眼里带着笑意,声音带着温和:“这有何难,你们只管放心住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司徒氏族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三人一言一句,商量着留下来事宜,完全没人管司徒苍羽死活。 直到事情商量完成后,司徒苍羽耷拉着肩被珩靖靖拉进了房间。 “这事儿好事,你为何反对?” 第467章 我们活到一百岁。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四周十国上的臣子从出生到死亡,都给自己拷上了这样一句。 以至于司徒苍羽听到双亲不打算回梁都城,本能开口阻止。 只是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 为何一定要回去? 司徒苍羽想想,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人进屋后,珩靖靖翻身将人抵在墙上,单手捏着对方下颚,声音魅又柔:“是太过震惊?” 司徒苍羽顺从地微微颔首。 明暗交叠的光影从缝隙透进来,落在司徒苍羽肩头和珩靖靖白皙手腕上,澄澈的目光相会交织,不用对方多一个动作,彼此心里猛生出了什么,都心下了然。 气息明显重了许多,垂在两侧的手不知不觉搭在了珩靖靖腰间。 稍一用力,对方撞了个满怀,捏着下颚的手也瞬间没了力道。 “我只是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会冒着风险也要留在这里。”温热的气息洒在珩靖靖脸颊,两人在逼仄的门后角,感受彼此气息和不言而喻的爱意。 司徒苍羽用手勾起珩靖靖下颚,与之对视,在昏暗又明亮的地方接了一个漫长又炙热的吻。 珩靖靖最终也没替司徒苍羽解惑。 司徒苍羽细想稍微细想便能明白,双亲虽归位梁国长公主和第一驸马爷,但除了名号再无任何实权,随着皇太子日渐走入朝堂,梁帝需要长公主助力的事情也越来越少。 至于司徒氏族府,司徒苍羽虽说世袭为候,但驸马爷不设朝堂是历来梁国规矩,司徒铭宇除了名义上的驸马爷贵称,对司徒氏族后辈无任何助力。 两人留在梁都城,反倒成了束缚司徒苍羽的链子,皇太子继位后势必会对司徒苍羽动手,这一点司徒苍羽能想到,长公主和驸马爷自然也能想到,两人选择不回去,也是决心斩断那条链子。 想明白这些,司徒苍羽再也没开口问过。 小延洲就像珩靖靖和长公主夸赞的那样,很聪慧很难对旁人流露出真性情。 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幻羽和小珠墓碑前,他没在带着哭腔掉眼泪,而是像平常一样要么拿一本安静靠在墓碑前看,要么把新抓来的野飞虫讲给小珠听。 司徒苍羽担心,特意跟踪过去故意找话,然而都被小延洲一脸天真模样打发:“苍羽舅舅,你别老跟着我。” 现行抓包的司徒苍羽背地感叹:“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像涉世未深的五岁小孩。” 珩靖靖则会懒散又矜贵地开口:“天下共主,自然不同。” 这里每日都是微风和煦,鸟语花香真的是四季如春,长公主和驸马爷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们在湖畔旁开垦了一片荒地准备种蔬果。 然而真到动手时,谁都不会种。 一筹莫展时,珩靖靖云淡风轻走过来,收起手中竹扇,挽起衣袖十分熟练的刨地种菜,看得另外三人傻了眼。 “以前在卫都城时,西侯府院子也有一片菜园,我常帮着老头儿打理。” 深藏功与名的人淡淡开口。 原本打算等到玉兰花凋零时离开,然后这棵古玉兰一连过了两旬都未掉一片花瓣。 在小木屋住了快一个月,司徒苍羽、珩靖靖带着小延洲离开了极寒之地。 离开前,小延洲不哭不闹在幻羽坟前行了叩拜礼,然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司徒苍羽怀里走了。 回去路途没打算在绕大半个卫国走,而是直接从北疆翻过卫国抚雅东极直达卫国都城。 司徒苍羽心虚,在抚雅东极二人分开回了边城。 珩靖靖带着小延洲回了卫国皇宫,快一年没见到亲儿子的卫帝,一脸老泪纵横抱着儿子不撒手,完毕还专门请来太医问诊,深怕这大半年小延洲受了什么大苦。 小延洲在卫国皇宫住了小半个月,就被珩靖靖带走了。 从此,四周十国皆知,卫国皇帝登基不过五年便立了五岁皇子为太子。 然后,一晃十二年,却始终没人再见过小太子,传闻变成传言,就连卫国朝臣都不免怀疑,十年前陛下立的太子还在不在世 某座海域岛上,一位长相俊美的少年,对着碧蓝高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道嘶吼声划破天际,随即一只通体白色雪鹰头朝下,直直坠入海浪里淹没得无踪无影片刻后,一只雪鹰顺着浪潮而出,沾着海水的羽翅扑闪两下便飞向半空,金色鹰爪擒获着一只比雪鹰还大的海中鱼。 “云辞,这条鱼拿去给后厨。” 少年将鱼递给身旁侍卫说道。 “主子想怎么吃?” 身边侍卫接过鱼问道。 “清蒸,师父喜欢清蒸。” “主子,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在岛上。” 侍卫云辞,也是少年的师兄和其他师门派系不同,他虽是少年的师兄也更是少年的贴身侍卫。 “又不再。” 少年是有不满,抖了抖雪鹰浸湿的翅膀边走边说:“中土之地快到春天了。” “是的,主子是要回卫国了吗?” 云辞顿了一下说:“师父前些日子又收到陛下问责的书信了。” “先替师父办件事再回。” 梁国都城,刚举办完花灯游船一个月。 半辈子霁月光风,德高望重的司徒将军,被卫国世子登门挑衅大骂特骂短短数日,有关司徒将军不堪入目的谣言遍布街巷。 当所有人都等着看司徒将军如何自证时,十几位身着喜服的少年闯入司徒府,一场大火将整个司徒府化为乌有。 司徒将军和那十几位少年一同葬入火海,举国同悲,传言是卫国皇子报仇所致。 然而,梁帝没加以追究久而久之,人们开始淡忘了那位十二岁领兵,十四岁北上破解边城人间炼狱的司徒将军。 “怎么样,我教的徒弟。” “厉害,我那点残留名声,全被他一把火扬了。” 落日余晖下,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 “苍羽。” “嗯。” “我们活到一百岁。” “好——” 至此:《剧终》 从去年11月到今年10月。 我曾在敲打键盘时为珩靖靖孤寂的灵魂落泪,也曾为司徒苍羽满腔简直感动,更为江川的死哭得撕心裂肺,亦为幻羽追逐自由欢呼 我在下班时穿梭在人潮中设想给司徒苍羽一个怎样的结局,也在某个欢呼或者悲伤时设想他的结局。 后来,他慢慢有了自己的结局,书中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的生命路线走去。 人生的形式有很多,愿所有人都不会提前给自己戴上桎梏—— 第467章 我们活到一百岁。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四周十国上的臣子从出生到死亡,都给自己拷上了这样一句。 以至于司徒苍羽听到双亲不打算回梁都城,本能开口阻止。 只是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 为何一定要回去? 司徒苍羽想想,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人进屋后,珩靖靖翻身将人抵在墙上,单手捏着对方下颚,声音魅又柔:“是太过震惊?” 司徒苍羽顺从地微微颔首。 明暗交叠的光影从缝隙透进来,落在司徒苍羽肩头和珩靖靖白皙手腕上,澄澈的目光相会交织,不用对方多一个动作,彼此心里猛生出了什么,都心下了然。 气息明显重了许多,垂在两侧的手不知不觉搭在了珩靖靖腰间。 稍一用力,对方撞了个满怀,捏着下颚的手也瞬间没了力道。 “我只是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会冒着风险也要留在这里。”温热的气息洒在珩靖靖脸颊,两人在逼仄的门后角,感受彼此气息和不言而喻的爱意。 司徒苍羽用手勾起珩靖靖下颚,与之对视,在昏暗又明亮的地方接了一个漫长又炙热的吻。 珩靖靖最终也没替司徒苍羽解惑。 司徒苍羽细想稍微细想便能明白,双亲虽归位梁国长公主和第一驸马爷,但除了名号再无任何实权,随着皇太子日渐走入朝堂,梁帝需要长公主助力的事情也越来越少。 至于司徒氏族府,司徒苍羽虽说世袭为候,但驸马爷不设朝堂是历来梁国规矩,司徒铭宇除了名义上的驸马爷贵称,对司徒氏族后辈无任何助力。 两人留在梁都城,反倒成了束缚司徒苍羽的链子,皇太子继位后势必会对司徒苍羽动手,这一点司徒苍羽能想到,长公主和驸马爷自然也能想到,两人选择不回去,也是决心斩断那条链子。 想明白这些,司徒苍羽再也没开口问过。 小延洲就像珩靖靖和长公主夸赞的那样,很聪慧很难对旁人流露出真性情。 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幻羽和小珠墓碑前,他没在带着哭腔掉眼泪,而是像平常一样要么拿一本安静靠在墓碑前看,要么把新抓来的野飞虫讲给小珠听。 司徒苍羽担心,特意跟踪过去故意找话,然而都被小延洲一脸天真模样打发:“苍羽舅舅,你别老跟着我。” 现行抓包的司徒苍羽背地感叹:“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像涉世未深的五岁小孩。” 珩靖靖则会懒散又矜贵地开口:“天下共主,自然不同。” 这里每日都是微风和煦,鸟语花香真的是四季如春,长公主和驸马爷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们在湖畔旁开垦了一片荒地准备种蔬果。 然而真到动手时,谁都不会种。 一筹莫展时,珩靖靖云淡风轻走过来,收起手中竹扇,挽起衣袖十分熟练的刨地种菜,看得另外三人傻了眼。 “以前在卫都城时,西侯府院子也有一片菜园,我常帮着老头儿打理。” 深藏功与名的人淡淡开口。 原本打算等到玉兰花凋零时离开,然后这棵古玉兰一连过了两旬都未掉一片花瓣。 在小木屋住了快一个月,司徒苍羽、珩靖靖带着小延洲离开了极寒之地。 离开前,小延洲不哭不闹在幻羽坟前行了叩拜礼,然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司徒苍羽怀里走了。 回去路途没打算在绕大半个卫国走,而是直接从北疆翻过卫国抚雅东极直达卫国都城。 司徒苍羽心虚,在抚雅东极二人分开回了边城。 珩靖靖带着小延洲回了卫国皇宫,快一年没见到亲儿子的卫帝,一脸老泪纵横抱着儿子不撒手,完毕还专门请来太医问诊,深怕这大半年小延洲受了什么大苦。 小延洲在卫国皇宫住了小半个月,就被珩靖靖带走了。 从此,四周十国皆知,卫国皇帝登基不过五年便立了五岁皇子为太子。 然后,一晃十二年,却始终没人再见过小太子,传闻变成传言,就连卫国朝臣都不免怀疑,十年前陛下立的太子还在不在世 某座海域岛上,一位长相俊美的少年,对着碧蓝高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道嘶吼声划破天际,随即一只通体白色雪鹰头朝下,直直坠入海浪里淹没得无踪无影片刻后,一只雪鹰顺着浪潮而出,沾着海水的羽翅扑闪两下便飞向半空,金色鹰爪擒获着一只比雪鹰还大的海中鱼。 “云辞,这条鱼拿去给后厨。” 少年将鱼递给身旁侍卫说道。 “主子想怎么吃?” 身边侍卫接过鱼问道。 “清蒸,师父喜欢清蒸。” “主子,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在岛上。” 侍卫云辞,也是少年的师兄和其他师门派系不同,他虽是少年的师兄也更是少年的贴身侍卫。 “又不再。” 少年是有不满,抖了抖雪鹰浸湿的翅膀边走边说:“中土之地快到春天了。” “是的,主子是要回卫国了吗?” 云辞顿了一下说:“师父前些日子又收到陛下问责的书信了。” “先替师父办件事再回。” 梁国都城,刚举办完花灯游船一个月。 半辈子霁月光风,德高望重的司徒将军,被卫国世子登门挑衅大骂特骂短短数日,有关司徒将军不堪入目的谣言遍布街巷。 当所有人都等着看司徒将军如何自证时,十几位身着喜服的少年闯入司徒府,一场大火将整个司徒府化为乌有。 司徒将军和那十几位少年一同葬入火海,举国同悲,传言是卫国皇子报仇所致。 然而,梁帝没加以追究久而久之,人们开始淡忘了那位十二岁领兵,十四岁北上破解边城人间炼狱的司徒将军。 “怎么样,我教的徒弟。” “厉害,我那点残留名声,全被他一把火扬了。” 落日余晖下,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 “苍羽。” “嗯。” “我们活到一百岁。” “好——” 至此:《剧终》 从去年11月到今年10月。 我曾在敲打键盘时为珩靖靖孤寂的灵魂落泪,也曾为司徒苍羽满腔简直感动,更为江川的死哭得撕心裂肺,亦为幻羽追逐自由欢呼 我在下班时穿梭在人潮中设想给司徒苍羽一个怎样的结局,也在某个欢呼或者悲伤时设想他的结局。 后来,他慢慢有了自己的结局,书中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的生命路线走去。 人生的形式有很多,愿所有人都不会提前给自己戴上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