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假千金不想当对照组》 第1章 一只云早早 凛冬将至,窗外的树干光秃秃的矗立着,枯黄的落叶落了一地。 市医院三楼住院部301病房。 年轻娇俏的护士俯身将床摇高,轻轻为病人掖了掖被角,又仔细检查了缚在病人小腿上的夹板,温和的笑了笑道:“这两天就可以拆夹板了,拆完回家好好的养上个十几天就差不多了啊。” 病床上躺着的少女像是在发呆,闻言长而浓密的鸦羽轻轻一颤,转而回神,轻轻地应了声。 见状,护士想起上午发生的那场闹剧,再看看眼前的女孩神不守舍的样子,她可能还不会知道自己回家会面临什么,这样想着,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同情。 声音不由变得更加温柔:“你这伤到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不要乱跑好好地休息上半个月,等腿上疼痛减轻再进行后续的调养,强度高的运动就不要再做了。有条件的话,尽量多补充些营养,看看你家人能不能找些大棒骨头,熬成汤喝了恢复的会更快些。” 这几天来探望的那家人看上去条件不错,住院这几天,每天到了饭点就有人来送饭,看上去也是个家里人疼着宠着的人。 所以哪怕出现这种情况,应该也不舍得让着女孩走。 特别是——— 床上躺着的姑娘长得实在晃眼。 巴掌大的小脸,额头饱满有福,鼻梁挺直秀气,眼睛是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大而亮眼尾轻微向上扬,比起娇俏来说又多了股莫名的风流肆意,红唇水润而有光泽。 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好生护着,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美得这般晃人,却又让人生不出丝毫不喜,让人瞧着就想和她多说几句话,逗得那张美人脸上只出现开心幸福就好,这样的美人,只要保护的好,不愁找不到好的婆家。 护士眼底传来的怜悯和同情丝毫不加掩饰,云早早自然没有忽略。 她眸色微闪。 红唇微勾,神色便展露出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笑颜,视线由原先的平视微微转为变化幅度不大的仰视,眼神水润而无害,语气期待地问道:“姐姐,我家里人是要来了吗?这么晚怎么还没有见人,平时这个时间哥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的,现在还没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这样说着,原本软糯娇甜的声音带了点轻微的哭腔,神色焦急,像是担心到了极点。 她目光牢牢锁定在护士的脸上,不放过她的任何神色变化。 心里止不住嘀咕,不会被自己说中了,真出了什么事? 护士一愣,安慰道:“不要乱想,能出什么事,估计今天就是家里有事要处理,给耽搁了。来,咱试着抬一下右腿,怎么样能不能受得住?” 护士避开云早早落在脸上的视线,看这情况,云早早更能确定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语气带点难过的说道:“哥哥他们是不是嫌我烦了?” 声音不大,却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自厌,像是对自己都已经失望了。 护士正想安慰她几句,让她别胡思乱想,病房门“砰——”地一下突然被推开。 “哥哥??!”云早早抬头,她这个大哥平时最是稳重,就算是要关心自己也是面带严肃,语气严厉,今天这么急躁,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泽视线扫过她还绑着夹板的小腿,本就难看的脸色沉了沉,转头问一旁的护士:“早早腿多久能好?没好的话先不急着出院多住几天再观察一下。” 云早早神色警惕,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赶紧抢过话问道:“大、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腿,娇声道:“护士姐姐已经给我检查过了,这两天就可以拆线了,只要回家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而且我也想家里王姨做的翡翠豆腐汤了” 云泽没说话,看着拉着自己手撒娇的云早早,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事实。 怎么就一个早上,云早早竟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了呢? 事情还得从今天早上那场闹剧说起。 本来今天是云母给早早送饭,但是团里有点事,便让他媳妇来给小妹送饭。结果刚到医院门口有个人突然冲出来,撞的她媳妇连人带饭的摔倒在地上,按她这暴脾气,当然是爬起来指着鼻子和人吵起来。 这一吵可了不得,撞到她的女孩和她婆婆那眉眼像了个九成,可把她媳妇吓一跳。 而且左手手腕还有个胎记。 林芳当场就傻眼了,像是被雷劈了样半天楞那说不出话。 长得像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巧合,但是眼前这个女孩左手手腕上的胎记 想当初,小妹才三岁就被丈夫那不靠谱的叔叔带着到街上玩,没想到这一趟把孩子给丢没了。等公婆反应过来,这畜生竟然也不回来找人,反而和着朋友一路小跑去了株洲。 可以的话,林芳实在不愿意回忆那段日子。 小妹人找不到了,公婆平时多稳重的人,几乎一夜白了头,看着都老了不少。 后面就是动用了几乎所有能找的关系寻小妹,也好在老天爷有眼,拐走小妹的人贩子也没把她卖太远。 听丈夫说,小妹被接回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像只干瘪的小猴子,胳膊腿上没一块好皮肤,全是连片的青紫。 额头上还有道没有好全的疤,见人了也不敢叫,悄悄的缩着身子站到边上,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 因为左手手腕有胎记,再加上小孩子一年一个样长得也快,其他信息都符合,云家也没怀疑。 从此,公婆对这个丢了又找回来的女儿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走哪恨不得都要揣兜里。 对着两个儿子调皮不听话那就是棍棒都不带犹豫的,对小妹向来是捧在手里都怕给摔着了,更是他们要求不管去哪里,绝对不能让小妹单着,身边必须要有个人护着。 小姑娘也算是有福,家里人全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宠着,这样下来自然是长了一身娇气病,怕苦又怕累,但是心是好的。 和别家针眼里长了颗心,处处跟嫂子不对付的小姑子比,云早早对她和姐妹都不错,对自己侄子侄女也大方,老实说,林芳挺喜欢自己个小姑子的。 谁知道这送一次饭,竟然给发现了个这么大的秘密。 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不说,眼前这个姑娘看样子也实在可怜,而且自己已经见过她了,这哪天要是跑到她公婆面前把这事情抖出来,她这成什么什么人了,公婆又得怎么想她? 可是说,唉! 这可咋开口啊。 难不成要她回去说:“妈,我今天给小妹送饭,医院门口见了个跟长得特别像你的姑娘,这姑娘可能才是你亲女儿,这些年咱可能一直在替别人家养孩子?”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林芳正纠结着,谁知道婆婆朱琳正朝这边走,她下意识喊了声:“妈!”那女孩一听她的称呼,也不跟着她吵了,激动地朝着往这边走的婆婆跑了过去,边哭边喊道:“妈,是你吗?你是我妈妈吗?!” 林芳:救命!!! 这要不是早有预谋,她把她头拧下来当球踢! 云泽想到家里乱成一麻团的事脸更黑了,他对云早早不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实在接受不了。 对上妹妹期待的眼神,云泽一时找不到自己该说什么,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早早乖,妈最近团里演出多,爸和我们部队里事也不少,回家了没人照顾你我们不放心,你就在这里再住几天,等事都忙完了,我们一起接你回家,好不好?” 云早早脸上原本温柔无害的笑容僵了僵,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这家都不让她回了,难道是这几天她哪里漏出了破绽,让他们看出来了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已经不是他们的女儿了,而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幽魂?不直接质问,是想等时机合适趁机把原主找回来? 可是她自己都不清楚原主究竟现在在哪里,来这里之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穿过来之前她正好在等红灯期间接到导师的电话,让她确定好下次组会要讲的内容,等接完电话绿灯亮起正准备过马路,突然听到一阵令人心悸的汽车轰鸣,就看到到前方一辆汽车横冲直撞的开过来,周围人尖叫着四处跑散。 她本来也要朝着相反的方向躲开,但是旁边站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和家人跑散的小女孩呆立在原地,像是屏蔽了周围的哭喊着让她快跑的声音。 看这那个小姑娘,云早早咬咬牙转身抱着她向一旁推去。 等到她想要躲开最终还是没来的及,汽车撞上自己身体的那一刻,云早早感觉自己像只破布娃娃,抛向高空最终又无力坠地。 唯一的感受就是真疼啊有种五脏六腑全都换了个地,周围的怒骂声、尖叫声、哭喊声慢慢随着意识的消散而变小直至消失。 也许是回光返照,咽气前的时间里一桩桩事走马观花般的像电影般闪现而过。 她这二十几年过得不算差,从小父母恩爱对她也宠爱有加。可惜在她十几岁那年两人在去国外取景的途中遭遇空难,等她浑浑噩噩的在亲戚们的帮衬下给爸妈料理完了后事。大伯一家看她还小,合计着让她收拾收拾东西搬去他们那住着。 也没有狗血抢占遗产的事情发生,等她平复好心情就到带着她去公证处办理好手续,等她一成年她爸妈留下的所有资产都转交给她。 所以在毕业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是一枚小有资产的富婆。 也可能是受爸妈的影响,选专业原报了服装设计。总之,除去偶尔有些想爸妈外,云早早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还是非常舒心的。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想到一睁开眼就到了这,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每个人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心都不似作假。 她也不好直白给大家明说你们眼前的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她害怕一说完直接被拉走带到手术台当小白鼠去研究了。只能默默苟着,小心翼翼的和同病房的病人套话,了解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时代。 至于原主去哪里了,她占着这幅身体是否会有心虚的感觉。 云早早承认,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奇幻,从她接收到的记忆里大概能有感觉原主或许已经不存在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的,但现在说着些也没有用了,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这些日子,她依靠着记忆把原主的行为语气模仿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到底有没有被发现她现在是真的不清楚 也或许,自己回不了家的原因是家里真的出了别的事? 第2章 两只云早早 云泽和护士交代完之后就要走,云早早心里藏着事,也没太敢跟着撒娇卖乖。 小护士见云早早那小脸藏不住的失落,又想了想她现在还什么事都不知道,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云早早:“既然你大哥都说了在医院再待一段时间,你就安心的这,也省的乱跑腿再给碰着儿了。 多漂亮的一张小脸啊,快别耷拉着了。姐给你讲个事儿,你听着乐呵乐呵,解个闷,前阵子我大舅爷家的邻居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这亲生的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事,给找上门了,那闹的是一个沸沸扬扬” 云早早: 她要是还听不懂这波暗示,那她就是给各位穿越前辈们丢脸了。 这护士的暗示就差直白说了她云早早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大舅爷邻居家那个被白养了十几年的假儿子! 难怪平时那么稳重的大哥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难怪每天都来看自己的妈妈也没来,感情是她不是这家人的女儿了??? 这该怎么办? 看情况云家亲女儿已经找上门了,能自己上门找的说明在家里待的绝对说不上称心,或许可呢个会更糟 云早早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拳头因为攥的太紧而微微发白。不管了,就先当不知道,可以的话她一定厚着脸皮赖在云家。 其实她知道,现在云家的亲女儿已经回来了,就算能留在云家,她肯定过不了什么顺心的日子,前世自由称心的小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比起回原主亲身父母的那个家里,看点别人眼色又算什么难事? 要不 要不等自己腿好了,收拾点东西干脆跑路? 但是现在这地毕竟对她来说还是一片陌生的,就算知道这是个遍地是机遇的时候,她也不能莽冲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相信自己等适应后绝对能有法子养活好自己。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能让云家人把她留下来! 来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事实,本着来都来了,那不好好得施展拳脚,大干一番,谁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到头来她竟然还是个冒牌千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叹一句她云早早或许天生没那个享福命。 “养了这十几年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乌龙事啊,不过就是那猫猫狗狗养个几年感情也养出来了,何况是个从小团子养大的孩子呢?这要是送出去,我看是把这心头肉剜了也不过如此!” 护士见云早早神色呆愣,没再接着说,她这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后面事情的结果就看个人造化了! 却听云早早突然出声:“姐,您是不是知道点我家里的事啊,能告诉我不?我这心里实在是有点慌。” “” 护士顿了顿,边收拾东西边说:“能出啥事啊,我这不是想着给解解闷说个逗趣的事儿让你别皱着那小脸了么。 再说你哥刚不也说了,你这家里长辈都有事忙,暂时不放心你回家养。你啊,就安心的在这待着养病!”说着便往旁边的病床走去。 小姑娘的大哥刚才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说明早上发生的那件事不是碰瓷的,估计就是真的。 她就是看这姑娘乖巧惹人心疼,才一时心软给透了个底,更多的她也不好说,终归也是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不闹人心么。 万一惹着人哭了,影响到病房别的病人,主任肯定得好好教育她一顿,怪她多嘴。 云早早见状也没缠着问,舔了舔唇,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姐,你那故事我听明白了,你是想提醒我大哥他们不让我回家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是云家的亲女儿了是不是?” 下一秒那双眼就含了一窝儿泪。 护士:“” \"这事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就看到云早早那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了泪水。 小护士吓了一跳,赶忙走到床边,连连劝道:“你这别哭呀!” 原本安静的邻床也不躺了,够着脖子满脸诧异:“不是亲生的啊,那可真没想到,你住院这段时间,床边就没少过人,不过是摔了腿,家里每天给你又带肉又带鱼的。”话说完顿了顿,像是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妹子,这不是亲生的你咋知道?” 云早早别过脸,像是悲伤到了极点的样子,手在脸上胡抹了两把,哽咽道;“前阵子,在和平饭店和大哥一起吃饭听到这么一耳朵,当时也没在意,要不是今天听刘姐姐给我提醒,我这也想不起来啊!” 原主记忆里根本没这回事儿。 但是摔伤前确实和大哥去和平饭店一起吃过饭。 这样说也是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等有人怀疑也能有个说辞应付。 既然刘护士都提这个醒了,那她就索性把这话头引出来,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不过听护士的意思是那个亲女儿主动找上门来的。 这样的话 她还能留的在云家吗? 刘护士在医院待的久,大大小小的离奇事儿也没少见。一听这出真假千金还有不知道的前情当即惊诧道:“嗐!我说呢,那姑娘怎么在医院门口晃悠了老半天,一见到你妈妈都不带犹豫的就扑上去了,感情她这是心里明清的啊!” 看到云早早像是被惊到瞬间瞪圆的眼,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说漏嘴了。 她尴尬的朝云早早笑了笑。 云早早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既然想要认亲直接上门不就好了,何必还要在医院门口晃悠半天堵人。 那位亲女儿费这么大力气,图的到底是什么? 云早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本就布着淡粉的眼周瞬间变得通红,轻轻的拉着刘护士袖口的衣服:“护士姐姐,你说,妈妈她今天没来,哥哥也不让我回家,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啊?” 带着泣音的哭腔听得人心里发软。 \"原来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我真的觉得好幸福,爸妈疼我,哥哥嫂嫂向来护着我,我还那么任性,爱和爸妈他们闹脾气,还动不动欺负哥哥他们,这样想我真的太坏了,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下次见面,我还能叫妈妈吗?呜呜呜\" 说到最后,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云早早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发出低低的哭声,让屋里几人听得心里也发酸难受。 大家安慰了一会儿,云早早突然坐起来,不顾腿上的伤,挣扎着就要往床下走,惊得众人赶紧七手八脚的拉住她。 她眼眶哭的通红,抽噎着说道:“我想回家找妈妈,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接受,我现在就想见见她。” 刘护士想劝她几句,但看那泪汪汪的眼,咬的死紧的唇,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得将医院里的轮椅推来给她。又怕她一个人回家路上出事,便专门向主任请了半天假送云早早回家。 云早早面上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心里却止不住感慨:“怎么不算幸运呢,虽然未来的事难以预测,但目前来说她身边遇到了足够多的好人。如此看来,自己之后怎样也能好过一些?” 将家里的住址告诉刘护士,听到地址后的刘护士明显怔愣了片刻。 她知道这姑娘家里应该条件不错,但是没想到比她猜测的要更加优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前面路口右转,巷口旁边停下就行。” 云早早心里想着一会儿回家之后要怎样才能多打听点消息,一时忽略了旁边刘护士欲言又止的表情。 到了家门口前,她向刘护士道谢并想邀请到家里喝杯茶再走,怎么说也是她来这十几天帮了自己不少忙,刘护士心里明白这姑娘回去还有场大战等着呢,连连摆手说不用。 云早早也没勉强,再次道了谢。 心想着等处理好目前这些乱事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一下这个好心的护士姐姐。 云家屋里,云父表情严肃的坐在沙发正方向。 云泽和妻子坐在云父的右侧,,云母朱琳拉着朱招娣的手一脸泪容的坐在对面。 像是一条楚河分界线般将不大的客厅一分为二。 朱琳搂着宋招娣的身子,左一个“女儿啊,真的是受苦了你!“右一口:\"妈妈真的好难过,快让妈妈好好看你\" 她朱琳的女儿明明一生下来该是享尽荣华富贵,在他们的宠爱下长大的,畜生东西偷走,让她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伤害。 想到这,朱琳顿时痛像是刀子在剜她心口,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布了满脸。 宋招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所以,你这是要认下我吗?” 不像在医院门口那会儿的无助可怜,声音反而有些冷淡,但是配上她微颤的唇瓣,任谁看都能明白眼前的女孩在故作坚强。 她不等云母回答,继续说着:“我知道另一个是无辜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们当时都还小。” 说完顿了顿,像是在强忍着难过。“我不恨她占了这么多年我的身份,但是如果你们要是选择认我,我也就说了,我不可能和她当没事人一样相处。” 云早早本该才是那宋家的女儿,最不受宠,最多余的女儿。她就该跟她那几个姐姐一样,被吸血父母为了点彩礼钱嫁给牛家村那个傻子。 偏偏算她命好,老天爷也不长眼,让她跟云家小女儿调换了人生! 该被从小好生呵护着的团宠真云家小姐却代替她成了宋家的多余的老四。 云早早不爱学习,却能在家里人的安排下进好单位,人生一路顺风。宋招娣辛苦学习,吃苦耐劳也咬牙坚持着,考上了重点县里的学校却因为宋家不肯给女儿这种赔钱货掏钱,只能退学。 云早早的未婚夫人中龙凤,未来更是官大权重,而宋招娣为了她大哥能娶上媳妇被嫁给了个傻子。 十几年后,宋招娣在送儿子去学校的校门口,碰见了跟她长相非常相像的云母以及因为保养得宜面容犹如妙龄少女的云早早。 一切的一切在这短暂的对视中雁过无痕般的结束。 ??? 说好的是刻画大女主成长传奇励志人生的故事呢??? 感情从头苦到咽气就是成长吗? 宋招娣被这个结局恶心的够呛,凌晨四点睡意全无,顶着双熊猫眼和作者在评论区大战三百回合。 没想到第二天昏昏沉沉的上班路上没注意看楼梯,绊个跟头滚下去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宋招娣。 她震惊了没多久,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越过来也是看不下去这恶心的剧情,那她就替原主报仇,将这个假千金赶出云家,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第一件事就是拨乱反正,将这个窃取别人人生的云早早赶出云家。 就当是她用了宋招娣身体的补偿。 宋招娣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没有人看见她眼中的嘲意。 “这” 朱琳的表情一僵,亲女儿她心疼不是在作假,但是这养了十几的女儿又不是什么物件,说扔就扔的。 察觉到她的迟疑,宋招娣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心疼自己亲生的,反而对已经知道不是自己生野种的那么上心,她替宋招娣感到不值。 “这是觉得为难了?我替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谁来心疼我,看到她我就想起之前痛不欲生的日子。 既然你们舍不得她,那就我走,不用管我了,我就自己在外面自生自灭也比在这好!” 云早早:!!! 推着轮椅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的云早早人麻了。 嗯,确认过眼神,是容不下自己的人o(╥﹏╥)o 第3章 三只云早早 云早早的出现,打破了屋里窒息的氛围。 “爸,你们在做什么?” 视线扫过客厅的各人,最终和朱琳怀中女孩对上时,云早早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这副高高在上,充满审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自己好像还没和她有交集 云早早歪着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地看了眼宋招娣。 目光一转,慢慢落在朱琳抱着宋招娣的胳膊上,犹豫了片刻问道:“妈妈,这位是?” 朱琳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动作做到一半又倏地顿住,不得不向对面的丈夫露出求助的眼神。 云父心情复杂,像是没有听到云早早这个令人棘手的问题,而是大声呵斥云泽:“还愣那做什么!没看到你妹推着轮椅费劲的样子?” 云泽怔了一下,连忙起身应道:“好的,早早别急,哥来推你。” “哥”云早早抬头,疑惑又带点不安的看着他:“这就是不让我回家的原因吗?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说啊,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一家人在一起面对,总能过去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除了宋招娣不屑的低嗤了一声。 其他人皆是满脸动容的看着她。 何曾见过家里的小公主语气低成这样啊,她被他们宠的肆意妄为,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没想到在早早心里这么在乎他们,也算没枉费这些年对她的疼爱。 谁能想到的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呢? 连云父这种老古板也只觉得心头一阵怅然,看着云早早那哭的通红的泪眼,还是抵不过心软。 再对比从早上进门就对哪哪都看不上眼的“亲女儿”,云父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回来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行了,赶紧让你哥推你回房里待着去,看着碍眼。” 芜湖~~~ 看样子还没有赶自己走的样子,看来留在云家有戏? 云早早默默给云父点了个赞。 她也没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想亲眼看看云家有没有想把她赶走的念头,别的对她没什么影响,根本没放在心上。 至于骨气啊,脸面啊,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的羞愧感 怎么会没有没呢? 只是那姑娘明显目标就是要解决自己,看这样子大概也能明白那家人不是好相处的。 在这人生地不熟,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又如何? 连自己怎么样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就为了一句有骨气的赞赏,让她主动戳破这层纸,主动提离开。 对不起,她做不到。 云泽接受到暗示,赶紧推着云早早往她房间里走,但是宋招娣怎么可能就让她的计划被这样糊弄过去呢? 当即神色难看:“呵,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心疼我,果真做的要比说的好听!” “招娣,我们没有——” 宋招娣没理云母后面未说完的话,朝着前去的云早早喝道:“云早早,你停下,接下来的话可得你在这听着才行。” “我知道你们养了她这么多年,一时之间也舍不得让她回宋家。 但是我呢?你们有替我想我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们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是更愿意要这个冒牌的女儿,我这个亲女儿可有可无对不对?” 宋招娣推开云母的手,倏地站起身。 只能算的上清秀的小脸紧绷着,一脸倔强地望着云强国:“云团长,我说的对吗?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本来在她的原计划中,帮女配报完仇后替她好好孝顺父母,谁知道 云父还没说什么,云母朱琳已经坐不住了:“什么云团长的,那是你爸!招娣,爸爸妈妈没有不认你的意思,你不要这样说,妈妈听了心难受。” “所以呢?那云早早你们要怎么处理?” 云早早:好好好,最终目的还是她是。 不用多说,她是真感受到女主的恨意了。 “我知道,你们对这个宠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有感情,舍不得很正常。 我能说什么,怪我天生命贱,亲父母都没想认我的意思。你们都心疼她,有人你想过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们知道那家人是怎么对我的吗?嫌我个女儿,是个赔钱货,就叫招娣,我叫宋招娣,多讽刺的名字。 女儿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人,长大了全都卖掉给他俩个儿子凑彩礼。 我大姐、二姐谁家给的彩礼多,就把她们嫁给谁,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管都不管;三姐人机灵,自己找了个条件好的堵住他们的嘴。 现在,把主意又打到我头上了” 如果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听到了宋父宋母让她代替宋春花嫁给牛家村大队长家的傻儿子,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门认亲。 虽然受尽磋磨的样子会容易获得别人的怜悯,说不定在她的对比下还能激起云家对云早早的反感。 但是怜悯这种情绪是短暂的,一瞬间上头管用,但是当她们冷静下来呢? 会不会瞧不起她,觉得她还是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比不得被从小精心养护长大的云早早,从而反悔换回她和云早早的决定? 陌生了十几年的人,朝夕相处,感情就算不上联系彼此的纽带,最终大家看中的也只会是你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价值。 按她原先的计划,先准备把这身子养的白些,改改身体上别的小毛病,起码看起来不会太磕碜。 等外表和云早早没那么大的落差再顺势做做样子揭露云早早那无理取闹的性子。 放在身边千娇百宠的养大的养女,却处处比不上在恶劣环境下还能依旧保持优秀善良的亲女儿,再让他们从中一选二不是轻而易举吗? 谁能想到的宋春花那个蠢货,居然跟着人跑了!! 害得她不得不就这样灰头土脸提前跑上门来认亲。 “云早早,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你,是才是宋家的女儿,一切的所有都是我在替你承受!” ??? 虽然但是,这个情况不应该是宋家父母造成的吗? 云早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惊得瞪大了双眼。 脸色苍白地摇头,连带着肩膀也轻微的颤动着:“爸,妈,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我并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云父脸色气的铁青,他对宋招娣的咄咄逼人很不喜。 朱琳看着撅着脖子的亲女儿,又看看像是受了打击,神色苍白,喃喃自语的云早早,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十几年啊,不是十几天也不是十几个月,是她好好宝贝大的。 让她现在承认云早早不是自己的孩子,不亚于剜她的心。 “小妹,别哭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云家的孩子”林芳轻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妈,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咱们云家养大的女儿,哪有送回去让人糟蹋的道理?” “可,可我不——” 云建国脸色沉下来:“不是什么不是。知道我们不是你亲生父母,就不想认人了?你要是敢说这话,这十几年我们费的劲才是白干了!” 说完,云建国一脸严肃的看着宋招娣。 这个才是他的亲女儿,好好地一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养的性子偏激了些,他怎么能不心疼? 只是—— “孩子,你是我云家的女儿,作为父母,我感恩并且庆幸着你能回来。 这么多年没找到你,让你吃够了苦头是我和你妈的错,跟早早没关系。 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完,你失踪是六五年八月,那时候你姥姥九十大寿就在那几天。 我和你妈忙前忙后的把你放到你小叔跟前让他帮忙上着点心,没想到的忙完晚上去接你才发现你人不见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你小叔。” “前前后后打听才知道他把你弄丢了,害怕我们找他,和他同学连夜小跑去了株洲了。” “过了大半年,我和你妈才抓到当时抓你的那伙儿人贩子。” 宋招娣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甚至要比云建国知道的更清楚。 宋家人本来就觉得女儿这么多晦气,孩子丢了根本没想着找警察,还暗自庆幸终于少了张嘴吃粮。 后来又不知道听了什么谣言,说是宋招娣命好,养着下一个绝对是个带把的金娃娃。 连生四个女儿都不是儿子的刘凤娟信了,这才开始四处找这个丢了的女儿,一听到拐人的贩子们被抓了,赶紧跑到派出所领人去了。 可刘凤娟生下宋招娣后就没怎么管她,全是她几个姐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再说小孩一天一个样,她哪能认的出小闺女长啥样哦。 刘凤娟隐约有印象孩子手腕有个被烫的伤,不知道怎么长得变成了个黑点。 又怕磨蹭时间长了丈夫回去打她,就粗略的对了一下年龄和手腕处的痕迹,就急匆匆的把原主抱回家了。 这边她抱着原主还没走多久,云家人就找过来了。 老天爷似乎就喜欢安排一些阴差阳错的桥段,只是这一错也可能就是一辈子。 “你是我女儿,爸爸希望你回来。 你和早早都是好孩子,咱家也有这个能力好好养你们,以后你就和早早好好相处,你们就当对方是亲姐妹,互相帮助扶持,好不好?” 宋招娣抿了抿唇,这不是她设想的结果,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那——” “陆毅驰呢?以后和他结婚的人呢是云早早,还是我?” 众人倒是没想到她还知道陆毅驰的存在,心情都有些不是滋味。 宋招娣可没心情在意这些:她又强调了一遍:“妈,如果我俩没有认错,那和陆毅驰的婚事是不是为我订的,对吗?” 陆云这人不是普通人,称一句天之骄子都不为过。 家世背景显赫,毕业后在家里人的帮衬下一路步步高升,不到五十当上了京都市的局长。 和云早早之间更是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不管云早早多么作都是欣然接受,俩人和谐幸福的过了一辈子。 如果不是云早早年龄还小,云家舍不得想留家里再多两年,两家恐怕是早都张罗着他们结婚领证了。 这样一个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男人,她是绝对不可能让云早早得了这个好的! 否则,她穿过来的意义在于什么呢?更不要说去报复云早早,替原主出气了。 她现在退后一步,正是大家对她愧疚最深的时候,等她截了云早早未来最大的靠山,等她成了陆毅驰的妻子之后 “这,这个,陆家那孩子和早早一起长大,再说咱也没问问陆家的意愿就这样决定不太成。感情的事哪能勉强。招娣,这” “没事的妈!我这边都好说,你和爸好好和陆叔叔家解释一下,我相信她们也会理解咱们家这个情况的!” 云早早赶紧打断云母的话,语气特别真挚:“陆大哥平时那么忙,每次带我出去玩也是不好推脱长辈的嘱咐,我知道他就是把我当妹妹而已。” 一门婚事而已,想要就拿走,只要能让她先待在云家一切都好说。 “爸,妈,我知道平时我就是仗着你们疼我所以性子任性了些,我知道错了。 以后会乖的,我不想离开你们,你们也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占了招娣的十几年日子,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我也不想回宋家。” 说完伸出胳膊软软的抱着云家大哥的胳膊,默默低下头像是想掩饰下泛红的眼眶。 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表达出了自己对要离开云家的不舍,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像是连大声质问的底气都没有,只能在说完之后默默流泪。 往常从没低过头的云家小公主,现在一副委屈小可怜样。 就不信还对她有感情的云父云母能睁着眼睛看她主动往宋家那个火坑跳。 果然。 屋内静了几秒,等大家回过神来。 云早早就感觉自己被人抱进了怀里。 第4章 四只云早早 云早早回头,小巧的巴掌脸还挂着几滴未擦干净的泪珠,眼神带了点迷茫,像是静等着审判的到来却又看到一丝曙光的不可置信。 小心翼翼地。 “妈妈” 还带着点哭腔软软的应了一声,朱琳眼前像是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赖在自己怀里撒娇不肯出来的小女孩。 再出口时声音已经带了点哽咽:“走什么走,我把你从那么小的一团子养大,能是你说走就走的吗?咱家还养不了你了?” 亲生女儿吃苦受罪她心痛如绞,可是说到底云早早也是无辜的。 以前被她们宠的骄纵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摔了腿的原因,性子收了不少,还知道心疼人了。 女儿变得比以前好,朱琳说不开心是假的。 看着现在一副连哭都不敢哭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云早早性子不坏,就是被她和云父宠的有些娇,看着闹腾不行,出格的事是从来没做过,有时候吓一吓立马就乖了。 宋家那对夫妻肯定不是个靠谱的,就让早早这样回去不是眼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吗? 再说,她们家条件也不差。 老云是团长,每个月津贴110元,她还在部队里的文工团当老师,每个月算下来也有39元,这些年除了两个儿子结婚也没用到大钱的地方,家里也陆陆续续的也攒了点钱。 养两个女儿是完全够用! “宋家就没把女儿当人养,妈不许你回去。”朱琳语气难得带了点气愤,又把一旁的丈夫拉过来:“孩子她爸,你说呢?” “可以吗妈妈?”云早早语气带了点迟疑,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嘴唇咬的泛出几丝血痕,摇头道:“但是我不回去,让别人怎么看你给爸,还以为是你们没把我教好。我不想你和爸被别人说闲话,我还是先回宋家待着!” 很想留下来是没错,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她能想得到的只要和云家亲女儿身份换回来,那以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成为街坊邻居的下饭菜。如果不是提前打好预防针,保不齐以后会被迁怒。 云家人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所以可以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是人言可畏,云早早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 众人看到她还是顾虑不少的样子,更加心情复杂“早早经历这一遭也是真的长大了啊” 没再让她纠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早早,留下来。宋家的事我们去处理,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只要心思正,穷点没关系,我和你妈又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 但是,你也听了,他家一心只有儿子,招娣这几个姐姐也是说嫁就嫁的。你说我们怎么放心让你回去?” 他们这个女儿别的不敢说,唯独长相是绝对没得挑的,就这样让她回去都不敢想会经历什么。 一旦回去了,到时候出点事他们想护都来不及。 云泽夫妇也跟着道:“你以为你今天回去了,就没人说了?小妹,为了所谓的面子,在明知道是狼窝窝的地方跳,那不叫勇敢,叫笨。” “不相信你问招娣,宋家那是女儿能待的地方吗?她刚才可能是受了太多委屈,见到妈一下没忍住发泄一下情绪,哪能是真想让你回去的,宋妹妹你说是不?” 宋招娣:道德绑架,这绝对是道德绑架??? 这家人是被云早早灌了什么迷魂汤? 都已经知道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了,心里没一点不舒服,还搁着操这么多的心。 被这些人闹得心烦,她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别开脸不看眼前烦人的画面。 实话说,云家人心里没点别扭?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说不上膈应。 人又不是没有心的机器,不是可以一键出厂设置重归原点。这十几年用心投入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云早早还小的时候,云建国在队里的职位也不高,那时候还没到随军的条件。是云母在村里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云早早被找回来后可以说是就没有从云母的怀里下来过。 两个哥哥和她年龄差的也大,进部队的进部队,工作的工作,都没时间带她。 后来林芳母亲去的早,她父亲和他是战友,一次任务中受伤,最终人还是没留住。云建国就把林芳带回家让云母带着。云母性子好,对林芳也是跟亲生的也没差。 林芳彼时十几岁,也称得上一句大姑娘了,人也懂事,没少在云早早调皮的时候护着。 就算云早早受伤过后性子变得收敛了些,云家众人也没多想,只当她这次是真被吓到了知道要乖点。再说这也是往好的地方变了,他们开心都来不及。 如果是宋家人故意把两个孩子掉包,他们也少不得纠结一阵,考虑考虑是不是这十几年的感情真白费了。 但这事确实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就真的是阴差阳错的给错过了。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你俩好好相处,谁也不许说要走这话!”云父一锤定音。 说罢,云父顿了顿,看向宋招娣,斟酌了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别那么严肃,语气是刻意压低的柔和:“爸想给你换个名字,就叫云归安,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求孩子们能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宋招娣知道此时再犟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也就顺着这个台阶道:“您决定就好,归安,这个名字我很喜欢的。” 心里却忍不住想该怎么开口让云早早回趟宋家,让那家人见一面云早早。 到时候宋家人愿不愿意把云早早留在云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嫌她长得不好看,换不了几个钱吗?云早早这张脸应该要值不少钱。 看在他们给她当了一个月便宜父母的份上,她就送他们一份大礼,希望到时候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正好宋家小儿子没考上学,现在肯定是四处借钱找关系给他铺路。 至于云家会不会出钱替云早早断了这份亲按照宋父得寸进尺的性子,少不了要狮子大开口。 就算云父云母愿意,两个孩子没意见,但是能保证他们媳妇甘心? 书里没少描述云家二儿媳和云早早之间不对付。 现在虽然看着没问题,等后来因为周慧没打招呼就把娘家的弟弟安排到了她的店里,云早早因此和周慧大吵一架,害得云家二嫂丢了大面子,之后没少给使绊子。 “那我爹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云建国沉吟片刻:“这个你不要担心,他们不会不同意的。等会儿让你妈把客房收拾出来,今晚你就先住着。明天我和你大哥和你一起回趟宋家,顺便把早早的事情也一起解决了。” 宋招娣也就是云归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这是不准备打算让云早早露面?呵呵,还真是个“好”父亲呢! 她眼珠一转,想了想开口:“爸,今天我就先不留了。我想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虽然他们对我不好,但是也是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想和他们好好道个别,明天早上你和大哥来接我好不好?” 她一开始是想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想着云家应该会因为对她的愧疚事事应着她。 谁知道接触后才发现,这一家人脑回路都相当清奇,喜欢端水,很吃装乖服软这一套。 一边对她真诚愧疚自责,一边又对云早早心软。看来她也需要换一种态度了,不能再这样态度强硬下去。 “可以吗?妈妈。”见云建国态度沉默,她将目光朝云母转去。 朱琳心里是不愿意的,亲女儿还没回来就又要走,但是也不愿意反对惹她不开心:“嗯,归安想先回去一趟就去。妈正好给你把你的卧室收拾出来。”她温柔的摸了摸云归安的头发。 云归安感动地点点头,抱了抱云母:“妈妈。我真的好开心,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们能接纳我让我回来。” “你这丫头,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么客气,成心让妈妈难过的是不是?”云母笑着拍拍她胳膊:“不要多想了,回来了,就开心点,好不好?” 云归安像是不好意思低着头嗡嗡地应了一声,转身朝房间走去,像是不想被人发现般,快速地伸出胳膊朝脸上抹了一把。 等进房间关了门,瞬间脸一垮,朝着客厅的方向“呸”了一声。 早就进了房间的云早早倒是不知道这个真千金还有这么多戏,她一步步挪到窗户跟前,单脚站立,双手扒着窗沿,伸着脖子朝窗外望去。 巷子转角处的枫树下,一个年轻的男人懒洋洋地背靠着墙和对面的人说话,眼光不经意的和正朝着这方向看的云早早对上。 明明像只懒洋洋的大猫,但是对视的那一瞬云早早有种整个人被间定住的感觉。 这个人眼神带来的侵略感绝对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害。 刷地一下,云早早吓了一跳,心如鼓擂,赶紧缩回脑袋不再乱看。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不禁庆幸自己躲得快。 随即动作一僵,不是,她为什么要躲? 嗯,绝对不是因为被吓到了,只不过是偷看不礼貌,她羞耻心作怪而已! 过了一阵,等云早早复健成功,又抬起头,慢慢地朝着窗户挪过去。 像只傻兔子一样,竖着炸毛的耳朵,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原本还热闹的枫树下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走了。 云早早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透过窗户悠哉的欣赏着风景,哪怕外面有的也只是飘落满地的枯叶也影响不了她现在的好心情。 第5章 五只云早早 宋家在城边郊区的职工楼里,那一片住的几乎都是在塑料厂和纺织厂上班的人。 宋家就宋父一个人在塑料厂上班,宋母留在家里做饭,照顾一家老小。 日子过得紧巴巴,但是为了要个儿子愣是一连生了四个闺女。 因为这最后一个儿子来的太不容易,终于圆了宋父宋母的梦,那是把他当着眼珠子来疼。 几个女儿,也就老大是第一个生,过了几年轻松日子,剩下几个动辄打骂,小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皮。 云归安刚来的时候第一次挨打,哭着跑去妇联告状。 结果等妇联的人一来,刘凤娟倒是一副积极配合的样子,哭着和人诉苦。 找的理由就是让云归安帮家里干点活,以前都好好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和他们顶嘴,还不听劝的跑去和那群在街上晃悠不干活的混混们待着。 她和宋父着急,一时间没注意脾气,和孩子动了手。 妇联干部一听,这家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自从恢复考试后,下乡的知青们又成群的返程。家里有点关系,自己有能耐的,都安排上班的上班,考试的考试。 可是还留着一大批又没工作还考不上学校的“留守”群体。 只能有事没事就在那街上晃悠。 男男女女地凑在一起,落在有些人眼里,一些风言风语自然也藏不住。 家里有大姑娘的全被家里人看着不让出去和他们接触鬼混。 云归安怎么可能服气,那她可是从未来过来的,多少大佬之前的身份都是知青啊。 她趁现在跟人处好关系,指不定就抱上哪条大腿了呢! 但是她没观察过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作风,还是以原来的想法思维行事,只会显得自己过于格格不入。 别看刘凤娟性子爱占点小便宜,买点菜还得顺点人的菜叶子。一旦哪家有喜事,那是带着全家老小过去连吃带拿都不带脸红的。 但是家里做主的人还是宋大强。 问问街坊邻居对苏大强的印象,无一例外都是老好人,谁家有事那是第一个上去帮忙不带犹豫的。 所以大家对刘凤娟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反而因为他时不时替刘凤娟道歉,不少人因此心疼他这么好的人可惜给娶了个这么泼妇的媳妇。 这不,宋大强一脸担忧的说完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低头抹了把脸,妇联的干部们看到他这样也就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便作罢。 想到这,云归安越发觉得自己这趟穿越就是来渡劫的。 “没关系,大女主成长路上怎么可能不经历些磨难呢?”她默默地安慰自己道。 “招娣,去哪了啊,你妈可找了你一天呢!” 刚进楼里,就碰见了住在她家楼下的陈婆婆。 云归安对这个嘴碎的陈婆有些怵得慌,上次就是她看到她和那群知青待一起,跑去添油加醋向刘凤娟告状,害她被刘凤娟一顿打。 云归安看着那张不怀好意,皱巴的像是树皮的老脸恨不得狠狠唾一口。 她应付了几句想要糊弄过去。 又听她指桑骂槐道:“这女孩子呀,还是应该安分点待家里,而且都是亲姐妹,可千万不能做抢人婚事的糊涂事,你说是不是啊招娣?” 云归安脸色难看:“陈婆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宋春花和别人跑出去打工和我没半毛钱的事。你事情不清楚就关注自己的嘴别什么都乱说!” 说完,她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以后别叫宋招娣,我换名了,叫云归安。” “云归安?”陈婆婆因为惊讶,连声音都险些劈叉。 这啥意思啊,怎么出去一天连姓都给变了?!!! 本来就是中午,各家都在一楼这层的公共厨房排着做饭,被陈婆婆这一嗓子惊得都撂下手上的活纷纷跑了过来围着云归安。 “招娣啊,你这是闹着玩呢?” “你可是咱大家伙看着长大的,怎么今天出去一趟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 “那你这亲爹妈家条件咋样啊,在哪个厂子上班着呢?家里有几个孩子啊,有没有儿子?” “你看看你家里就你爸在厂子工作,一个月拿上个二三十块齐钱。你前几个姐姐有福气,嫁的人都不错,春花人懂事,想给你你和弟腾地儿,这不南下打工去了,现在你家就你和你弟了,这好日子也快来了,你以后走了可不能没良心的不认他们啊!” 这年头街坊邻居娱乐的方式就是各家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出来让大家过过嘴皮子。 云归安这一抖楼可了不得,都跟闻着味的蜜蜂一样凑过来想再多听点。 云归安: 关你们什么事啊? 她也懒得做表面功夫,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今天一过她就和这群只会盯着眼前这半亩地三分地的人是两个世界的了,之后她可就是团长之子,未来的市长夫人。这样一想,完全没有给他们面子的必要。 “各位大爷大妈赶紧的让一让啊!别堵着这,急着有事回家呢。” 众人: 这还没搬走呢,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人刘凤娟可真没胡说,这个女儿就是给养歪了,一点不知道尊重人的。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闷吼:“凤娟,凤娟你快过来!你家老四可说了她不是你亲生的,人现在是云家人!现在可是看不上你们穷得叮当响的小家,要跟着她亲爹妈回去享福去喽~~~”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话说的一个比一个臊人。 云归安毕竟还年轻,脸皮子还是薄,被大家起哄的瞬间脸变得通红,“你们别胡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这是才从哪又野回来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啊你!还不赶紧滚去给你爸送饭!”刘凤娟冲出来一把抓住云归安的胳膊,连推带搡的把她拉回屋。 “砰——”地一声关门声,震得周围的墙皮都掉了几块。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看也瞧不见什么热闹可以看了才纷纷离去。 十几分钟后。 刘凤娟面容难看的瘫坐在椅子上,这个死丫头说的什么玩意?她的亲生闺女在大官里面当千金小姐着呢?? “你说的是真的?”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云归安说的这话跟讲故事一样。 云归安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宋母道:“妈是真的,我早上给爸送完饭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云家的人,是他们把我给认出来的,云家人说,等明天他们会来家里一趟,商量着把我换回去” 话还没说完,刘凤娟面容扭曲,喘着粗气大怒:“那不成 ,我养了你这十几年呢,凭什么他们说带走就带走,不行,想都别想!” “没准是他们认错了呢?” 云归安听闻面色一僵,看着刘凤娟急的原地打转就知道她在愁什么,她索性也不绕弯子:“妈,是真的!他家官可不小,没必要拿这么重要的事刷着人玩,他们图什么呀?你是不是担心牛队长家” “知道就好!” 刘凤娟一想是这么个理,没好气地瞪着她道:“你三姐跑了现在咱家可就剩你了,你要是再跑了,我和你爸怎么跟人交代? 宋招娣,就算你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种,那我也好歹把你养大了,你要是让我和你爸难做,那咱就让别人评评理,你这算不算是没良心的!” 云归安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讽意。 刘凤娟就是看准了原主不会反抗的包子性格,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她的算计。 “什么叫没法交代了,我这走了,不是还会有云早早吗?” 刘凤娟不可置信:“那边肯把她送回来?” “我今天可是见着她了,脸蛋白白嫩嫩的,穿的衣服又时髦又漂亮,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比咱家长得最好宋春花还要漂亮。牛队长家不是觉得我长得一般,不愿意把彩礼钱提上来,如果是换成云早早的话” 云归安故意没把后面的话说尽。 “真的比春花长得还要好看?”刘凤娟半信半疑。 “别说是牛队长家的儿子,就说是嫁到市里面那些当官的家里,也是没有问题的。” 相貌漂亮也许不算难找,但如果是顶级美貌呢? 云归安就算在有优越感,也不得不承认她今天第一次见到云早早时的震撼。 即使只是安静的坐在轮椅上还是让人不由自主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刘凤娟咂舌,长得这么漂亮的话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把彩礼钱多要点 但是对方跟着云家过了那么久,能乖乖回来听他们安排? 她咬了咬牙,伸手在云归安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手:“当我不清楚你打的算盘?怕不是看人云家有钱,巴不得回来忽悠我们跟我们撇清关系是不是?” 云归安还等着刘凤娟的回复的,猝不及防的被拧了一胳臂,吃痛道:“妈你松手!我可没那样想。 不管你信不信小弟他都是我亲弟弟,但是他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一想到这我哪还能安心回去啊。 妈你不知道,云家原来有一门娃娃亲,那男的家里条件比云家还要好。 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怎么着才能让咱家在这次机会里面得到更多的好处。 想来想去,我就觉得还是让云早早回来,我去和 那陆家结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刘凤娟眉头一竖又想伸手扇人,云归安赶紧放快语速,继续分析道:“云早早在部队大院里长大,就算以后不是云家的女儿了,但是要想找个条件好的人家也不难。” “到时候你这可是就有两个有钱的女婿了,还愁小弟以后没工作吗?” 云早早这话可是说到刘凤娟的心坎上了,她们家就这一个命根子,这宋伟光以后娶媳妇买房子不都是要钱吗? 见刘凤娟被自己的话说的心动,她低头掩饰住嘴角得逞的笑意。 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妈,今天我看云家那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云早早不是她们亲生的呢” 等到宋大强下班后,刘凤娟连饭都没让吃就把人叫到了卧室,两人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商量了半天。从房间里出来,宋大强难得给了云归安一个笑脸。 还让刘凤娟将那藏着的肥肉割下来一块炒进菜里。 另一边,浑然不觉危险靠近的云早早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饿瘪的肚子:“能不能来人给口饭吃啊!” 第6章 六只云早早 中午一激动从医院跑回来,又是说话又是流眼泪的,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着。 云早早这还是第一次尝到饿肚子的滋味。 躺在床上感觉眼睛冒星星,但是又不好意思出去找饭吃。 不然云家父母一看这刚哭完胃口就这么好的,铁定能瞧明白她刚在演戏。 算了,为了之后顺利留下来,饿一顿也不是不行! 一开始还能勉强用毅力克服。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只觉着着肚子里有只钩子不停地抓挠,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火锅、烤鸭、酱蟹、牛排 她的大脑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脑补以前吃过的美味。 越想越饿,越饿就越控制不住去想。 就当云早早快被自己的想象馋疯的时候。 \"咔嚓——\"门把手被轻轻拧开,两道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云早早被突然出现在床头的两颗小脑袋吓了一跳,坐起身俯身打开床头灯,就看到两个肉嘟嘟的小孩儿,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站在床边看着她。 “你们怎么进来了?” 稍微大一点的女孩五岁,是云泽家的长女,小名叫媛媛,手里捏着一袋小面包。 小的只有三岁,说话还说不全的年龄,名字叫安安,双手捧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听到云早早问她们,两个小孩便争着要往床上爬。 媛媛把手里的面包放在云早早的枕头边,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胳膊,小奶音带着点撒娇甜甜的道:“姑姑,我和弟弟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快吃点~” “是爸爸让你们来的?” “嗯!” 云早早好笑地捏了捏小家伙肉肉的胳膊:“我们媛媛和安安也太乖了,姑姑不饿,你们吃。” 虽然她现在饿得不行,但是让她抢小孩子的吃的,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拒绝的很干脆,可惜肚子有自己的想法。 “咕噜~~~” 听到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声音,云早早控制不住的“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眼神不由自主的乱飘,转移话题道:“是谁的肚子在叫呀?安安看看是不是这个苹果在和你说快来吃掉她。” “真哒?”安安一听赶紧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小肚子,看一眼姐姐,又看向云早早,小脸透着茫然:“可是安安的肚子没有叫,安安不饿,它说让姑姑快点吃。” 眼前的小团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可爱的话,脸颊还一一鼓一鼓的,萌的云早早心颤。 还是没忍住,伸出爪子轻轻捏了捏两只小朋友的脸。 手上的触感像是捏了两团麻薯,软软滑滑,一时有些不想放手。对上小团子疑惑的眼神,云早早飞快缩回手,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真的要给姑姑吃吗?” 看着两个小团子积极的点头确定,她也就不再拒绝。 毕竟真的很饿! “姑姑,给你先吃这个面包。”媛媛把放在床头的面包递到云早早的手里。目光转到还裹着夹板的小腿上,懂事的问道:“姑姑,你的腿还痛痛吗?” 云早早注意力全在手上散着香甜味道的小面包上,她啊呜一大口咬下,幸福的眯了眯眼,慢慢回味融化在口腔里的美味。 “不是很痛了哦,姑姑的腿已经快好啦,不用担心我。”一旁的安安还不太懂她们之间的对话,但是听到云早早说痛,赶紧凑到受伤的地方一遍轻轻地吹气,一边嘴上说着:“安安给姑姑呼呼就不痛啦。” 那天摔倒后云早早的小腿以一种很不自然的状态微微弯折,当时媛媛听奶奶哭着说要好好疗养,不然可能以后会落下病根,所以以为会很严重,一直都担心的不得了。 “真的,你看姑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过两天就可以把腿上裹着的东西拆掉了。” 云早早穿过来也没多少时间,醒来就已经在医院躺着了。除了云父云母之外,云泽和妻子也经常带着两个孩子陪她玩,害怕她待在医院里觉得无聊。 时间长了,两个小家伙都跟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尤其是安安小朋友,只要每次见到她,指定要粘着她和她待在一起。 云早早吃完一块面包,终于感觉肚子没那么饿了,就看到一旁的小安安盯着袋子里剩下的面包,嘴巴微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被这小馋猫的样子逗笑,云早早逗着小朋友:“蛋糕好香呀,安安想不想吃一口?” 像是跟自己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摇摇头,一脸乖巧:“姑姑吃,姑姑都没有吃饭,肚子会饿的,我已经吃过饭了。” 被懂事的小朋友萌的不行,云早早拿出剩下的两块面包给姐弟俩一人分了一个,没再逗她们。 看这两个小团子暂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云早早索性起床拿起床头柜上放的镜子准备好好看看这具身体的模样。 镜子里,是一张足够让人心动的脸,莹白透粉,漆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垂落在胸前,长长的睫毛轻轻翘起,勾出一双美丽动人的眼型,嘴唇粉嫩丰盈,嘴角微微含笑,散发出一股迷人的气息。 眼前这张脸和上辈子差不多七分像,云早早舒了口气,毕竟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多少会有些安全感。 就是眼尾和以前相比变得有些微挑,比以前的清纯看着多了几丝风流的意味。 想到了以前的事,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云早早丢下镜子陪两个小团子玩了会儿游戏,便进入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好眠。 次日天微微亮,云早早就被节奏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砰--砰砰--姑姑,你醒来没?家里来了几个陌生人说要带你走,你千万不要开门啊!” 媛媛趴在门上,气喘吁吁。 云早早惊得弹坐而起,一时没顾得上小腿有伤,被疼的一激灵,她赶紧穿好衣服,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到轮椅的踪迹,这才想起来是被云泽连夜还到医院了。 床边多了副拐杖。 云早早撑着拐杖,慢吞吞往门口走,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媛媛的尖叫:“你们走开,不许进我姑姑的房间!” 云早早紧张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赶紧把门打开,门外站的不是别人,而是云归安。 “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说完没等云早早开口,便转身下了楼梯。 媛媛赶紧上前抱着云早早的腰,小脸还挂着几滴眼泪:“姑姑,今天一早上那人就带了几个人来咱们家,还说你不是我姑她才是,有人会把你带走姑姑,你能别走吗?” 云早早听得鼻子酸酸的,她替媛媛擦了擦眼泪,脸上带着笑意:“没关系的媛媛,这是大人间的事,不要担心,姑姑会处理好的,现在你怎么还在家呀,不是应该去上课了吗?” “可是” “媛媛,姑姑和你拉钩,等你上完学回来我肯定还在家。” “好!拉钩。”两人拉完钩,媛媛的情绪总算没那么紧绷了,她扶着云早早的胳膊,特别乖:“姑姑我扶你下楼,你慢一点。” 云早早下楼后才知道宋家夫妻根本就没进云家的门。 夫妻俩一大早就相互搀扶着站在院子外面哭,哭天喊地的把周围唤了一圈人。 有些人连饭碗都没放下就跑出来了。 云归安则是一脸慌乱茫然地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哭哭啼啼的宋大强夫妇,一会儿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云建国和朱琳二人。 “爸,我爹他” “嗐!爹你也先别哭了,咱有什么事进屋再说行不?” “是啊同志,你要有啥委屈你就说出来,咱别一直在这哭啊。” “建国,这俩人是你家亲戚还是???不管有啥事,咱先让人进屋啊,堵在外面像什么话。” 云早早透过门隐约听到大家的议论声。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绷得紧直,拄着拐杖的手指骨因为太用力而攥得微微发白。 第7章 七只云早早 院子里吵着吵着,人们渐渐转移到屋子里。 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围观的声音逐渐变小,但云早早知道重头戏现在才刚开始。 她端坐在沙发上,拐杖被放在一边,左手无意识摩擦着杖柄,用以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躁。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 她傻傻地看着往里走的一行人。 采光通透的客厅,布满着耀眼的阳光,一阵轻风吹过,带着纱质的窗帘轻微晃动,窗上悬挂着的风铃发出空灵悦耳的铃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恬静美好。云早早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逆光走来的几个人。 当他们在离她不足两米的地方停下时,才像是终于回神般垂下了眼。 心里想的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和她的呆怔不同,刘凤娟早在进屋的时候就止不住在心里惊呼。 “我滴老天爷啊,快看看这屋子里的大彩电,可是了不得呦!” “再看看那放着的缝纫机,大衣柜,还有桌子上摆着的收音机,就连这地上铺的都是晃人眼的大白板。”像是一只贪婪地饕餮,四处张望屋里的摆件,只等机会一来,便要扑上去抢占一通。 越看越心惊,难怪那死丫头心里不平衡,非得使心眼子让他们把人带走。 刘凤娟打量着云早早,当和那双眼对上视线,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乖乖呦,这长得也太俊了!她和老宋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娃? 死丫头没骗他们,确实长得好看。 “这就是早早?天杀的哟,我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生下的闺女啊,妈妈今天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宋大强也笑呵呵地:“丫头啊,我是你爹,今天我和你妈就是接你回家的,你弟他们一听你要回来,激动地搁家等你回去呢!” “咱今天先一起回家认认路,你也别担心,虽然咱家条件差了点,但是丫头你放心,你妈和我啊绝对不能让你饿着。这以后要是早早想你们了云团长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们两家也是可以多走动走动。” 云早早垂着头抠着一旁的拐杖手柄,并没有应话。 云家人气得不行,这话可真好意思讲出口,实在是不要脸皮!想把早早抢走不算,还想继续攀关系呢。 “宋同志,咱先不着急,既然你们今天来了,那咱们就好好坐下来商量一下这两个孩子的事儿。” 云建国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主动招呼着宋家夫妇坐下,给两人倒完茶后才状似无意道:“我们也是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听说你们家孩子不少,这是不是担子也不轻啊? 要不这样,早早和归安平时就我家来养,有空让她们上门看你们,这样对咱们两家来说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你们看怎么样?” 刘凤娟一听,连忙着急道:“那不行啊云团长,哪有让别人养自己孩子的道理!” “云团长,我知道您是个大官,家里条件也比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强,但是早早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要是不让她回家,以后我和老宋到地底下怎么有脸见宋家祖宗,这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刘凤娟虽然昨天答应要配合云归安的计划,但是心里还有有着别的念头。 对他们来说,心不在跟前的云归安和从来没见过的云早早没什么两样,信她的承诺还不如直接拿云早早要点好处来的实际。 抓得到的实惠才是真实惠。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没见到云早早。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儿会漂亮成这样,带她回去还愁找不了一个有钱的女婿吗? 说不定到时候伟光还能沾到光,一毕业就能分到个好单位? “有什么戳脊梁骨的,咱都是做父母的,应该都清楚好的环境能对孩子有多大帮助。 我和老云想想法子,等她俩毕业给安排个好工作。有了工作,以后就不用让咱们操心了,老云刚才的意思没有不让你们认早早,你们同样是早早和归安的爹妈,以后——” “不行!云早早是一定跟我们回去认祖归宗的。” 养在云家算什么回事儿,这之后她的婚事还哪能轮得到他们管? “云团长,云夫人,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咱们就去派出所,让人好好评评理,我——你就算手下管着兵,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刘凤娟看情况不对,立马坐地上哭爹喊娘,宋大强沉着脸坐在一旁沉着脸一言不发,云归安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孝顺,蹲在一旁不停地给刘凤娟抹眼泪。 云早早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上一世虽然早早没了爸妈,但是大伯一家也没有亏待过她,从没缺过她什么东西,更别说她毕业后卡里的资产。 一个人舒心自在早就过惯了。 就今天宋家人这一套组合拳表演下来,她要是再看不出他们的用意也是白亏刘凤娟这么大力气费的劲儿了。 打着为她好的念头,实际就是想带她回宋家有个人能继续伺候他们一家子。 本来以为和云父云母打好关系就能留下来,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毕竟人都把云家的亲女儿还回来了,哪还有自己赖在云家不走的道理。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让她重新体验了一次父母的爱意,如今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影响云家的名声。 是该想想离开云家后应该去哪里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她宁愿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也不愿意和宋家人回去。 主动离开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回宋家和主动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第8章 八只云早早 不得不说,云归安这一招实在聪明,只是云早早想不通,明明和她没有交集,为什么云归安会这么容不下她? 是,将心比心,换她和别人认错,另一个人替她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尽管这结果这不是对方造成的,见到人心里有疙瘩情有可原。但是不舒服和赶尽杀绝是两码子事儿。 云早早穿越前虽然是没遭过什么罪,但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终究还是少不了在别人嘴上走那么一遭,风言风语只要不传到她面前都当没听到。 大伯一家对她是挺好,但是还是有顾不着的地方,不是没受过委屈,只要机会她一般都会现场把仇给报了。 从昨天和云归安第一次交手便能感觉到她身上对原主不加掩饰的恨意。 今天宋家人跑来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她不相信云归安没在背后出主意,连她都能猜到的,想必云建国心里也有数。 否则,向来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云建国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不喜。 是一种既有处于上位者被冒犯到的不快,又有几分对这场闹剧始作俑者的失望,以及几分不知是对谁的愧疚。 云早早扫视一圈将众人脸色各异的情绪尽收眼底。 宋大强夫妇眼中的贪婪算计,云归安未掩饰好的幸灾乐祸、云泽夫妇的担忧、云母朱琳泫然欲泣的悲伤 云早早有片刻的恍惚。 云家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即使她明白这份好是对着原主的,因为她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云早早”早就换了个芯子。 可是她还是很难不会贪恋这份温暖,这几个月她感受的爱是上一辈子花再多钱也体会不了的。 看似严肃实则有着拳拳之爱的云父,温柔善良的云母、木讷却疼爱妹妹的大哥、心直口快的大嫂、还有可爱粘人的小团子们 她甚至自私地想过这一切要是真的就好了,她要是能一直是“云早早”就好了,即使被戳穿不是亲生的,她也能厚着脸皮留下来,继续享受他们的爱。 可惜美梦最终也会有醒来的那一天,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厚着脸皮死活不离开,任由宋大强夫妻狮子大开口,让云家付出大代价还得忍受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可是这样做保不准会因为这些琐碎的事消磨掉云家众人和她的感情。 要么就趁这次和宋大强二人一起离开,既然宋家这么想把她带回去,说明想用她“卖”个好价钱,那就少不了要好好挑选一番,这也意味着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她可以趁这段时间着急机会偷偷溜走,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不信宋家人还能把她找回来。 事实上,对于云早早来说,除了和宋大强夫妻一起回去外,她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如果只是云宋两家关起门来商量,最终保持同一个口径,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会厚着脸留下来。 但是今天这种闹得人尽皆知的情况,她意识到留下来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流言蜚语往往能毁了一个家。 更别说云家众人身份特殊,是沾不得一点不好的舆论。 现在要是传出家里孩子抱错,还不愿意把养女送回去的话,那与他们共处的同事会怎样想?他们的上司会不会觉得云家人都是感情用事,处事优柔寡断,是个拎不清的糊涂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云家,又何谈躲在大树下乘凉? 更何况云家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哪能让他们背上这些子虚乌有的锅。 想到这儿,云早早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下,她轻咳了一声道:“大家都先别吵了。” 转身朝着云父云母的方向轻轻颔首,像是努力的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开心些,努力的勾起唇角道:“爸,妈,多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这样叫你们,谢谢你们以前对我无条件的包容,宠着我的小性子,任由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很想留下来一直陪着你们,但是如果留下来的代价是你们、是整个云家都要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那我宁愿离开。” 云母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满脸泪水的轻斥道:“你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云泽更是毫不掩饰地瞪了一旁的宋父:“小妹,别担心,你今天就给我在家里待着,我看谁敢带你走,谁敢嚼舌根!” 见状,云归安气的指甲狠狠陷进刘凤娟的胳膊上,疼的一旁还在装哭的刘凤娟险些没憋着脱出口的痛呼。 云早早摇头:“大哥,我留在家里只会让大家为难,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难道我回到宋家,你就不认我这个妹妹,爸妈也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怎么会宝贝?妈妈怎么可能不认你。”朱琳一把将云早早搂在怀中,身子早就哭的颤抖不已。 云早早伸手替她轻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睛微红:“妈妈别哭啦,我们之后也是在一个地方待着,想见一面那还不容易?” “以后谁要是欺负我,我就过来找大哥他们,让他们像小时候一样修理那些坏蛋!” 说到最后,她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睛照着原主以前的样子和他们撒了个娇。 云早早不想走之前弄得大家都哭哭啼啼的,就像她说的那样,以后云家人要是想她了,她回来再看看他们就是了。 云泽闻言,双目一瞪:语气凶狠道:“有我和你二哥在,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说罢,示威般看了眼宋大强和刘凤娟二人:“既然这么想让早早和你们回家,如果她跟你们回去受委屈了,要不了你们好果子吃!” “云泽!!!” 云建国厉声呵斥,但是在座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做给宋大强二人看的罢了。 云家众人对云早早的维护看的云归安眼红不已,嫉妒之余又庆幸自己这步险棋还是赌对了。 她低头给刘凤娟使了个眼色,刘凤娟眸光微闪,硬着头皮僵笑道:“你们这方面放心,早早是我们的亲女儿,我们就算是对别人不好也不能对她不好啊。 她的东西今天就先放这,等去派出所把她俩户口换回来再收拾。” “朱琳,你去把咱们家的户口本拿出来。” 云母心里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不愿意当着外人面前露出来让人看笑话,只能黑着脸回房间里找户口本去了。 云早早看着忽然变得气定神闲的云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过一会儿,云母脸色不好的走过来拿着户口本朝云父怀里一扔:“建国,你带着他们去,我就不去了,在家里给早早收拾点东西。” 云父没说话,只是拿上户口本迅速翻了几页,就看到云早早那页的出生栏处写着出生日期为:1964年8月16日。 没记错!!! 云父激动的拍了下身下的沙发,整个人状态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神色轻松地将户口本递给宋大强夫妇道:“当初公社干部来家里登记年龄时出了差错,将早早的年龄记大了一岁,按着户口本的年龄,她比归安要大,是个成年人了已经。” 宋大强一时摸不准云父想表达什么,神色疑惑道:“云团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父也不绕弯子,语气带点笑意道:“意思就是早早可以单独立户了。” “可是我们都知道她实际还没达到这个条件” 一般人谁会让家里还不到年龄的出去单独立户啊? 刘凤娟一时没懂云父的意思,她没敢搭话,总觉着这个提议对她们没好处。 云泽脑子转的快,立马想明白了云父话中的意思,赶紧配合着说道:“但是爸,这个要想单独立户不是得有独立的经济权和单独住房以及明确的门、户、牌住址吗?早早这不符合” 一旁的刘凤娟赶紧插话道:“是啊是啊,云团长,我们家可没别的房子了!” 云泽赶紧给还在生气的云母使眼色。 云母怔了怔。 接着恍然大悟,赶紧说道:“房子?老云,我这名下有妈给的一套房,现在正在南云巷那空着呢,这咱今天就去把她过户给早早。至于工作,咱可以给早早安排个临时工不就解决了?” “可以,这个等咱去完派出所顺道就给早早开个户。” 云归安:“” 云归安都要被这一通操作整懵了。 还能这样??? 一言不合送房子可还行,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母还在一旁继续道:“归安你放心,你和早早都是妈的孩子,早早有的,妈绝不会少了你。”云归安听完脸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云家的亲女儿??? 让亲女儿和养女一个待遇,还想指望着自己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 宋大强和刘凤娟在一旁听完后也傻了眼? 不是,有钱人都这么任性么? 房子还能说送就送的? 第9章 九只云早早 一行人不到两个时辰的就把所有手续办理完毕。 云早早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看着手上还热乎的房产证和户口本发呆。 她这是,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了? 不仅有了家,还有了疼爱她的父母,有了之前没有的家人,这一辈她不再是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的心像是有只小手不停地在抓挠,弄得她心尖发酸发软。 都说人在最幸福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来话,她不知道怎么和看着她的云家人开口。 她害怕她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丢人的痛哭出声。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贪恋云父云母的爱以及对未知环境的恐慌想要留在云家。 在这一刻,她反而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庆幸自己能在另一个时空重新拥有爱着自己的家人。 她垂下眼,虽然知道原主不会听到,还是默默在心里道:“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又为什么会让我穿过来,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你在乎的家人,不要担心。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选择我。” “早早,这房子好久没人住过了,就这样搬进去肯定住不了,这几天你就先在家里待着,妈找几个人把房子好好给你收拾一下,等收拾干净了你在搬过来好不好?” 想到还能让女儿在家多里待几天,云母便开心的有些控制不住眼中的喜意。 “对,你妈她说的没错,没个十天半个月这屋子肯定收拾不出来,你就先安心在家里住着多陪你妈几天。” 云早早余光扫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宋大强二人,笑笑说道:“不了,妈。我记得这房子有找人每年按时清理,不碍事,我一会儿回家收拾收拾就搬过去,免得免得让一些人说闲话。” 后半句她说的比较小声,看了眼云母的脸色害怕她难过。 云父脸色怔了怔,叹口气,“行,听你的,那等会儿让你哥送咱们一起到南云巷那里,人多收拾起来快。” “那个,这,这就不跟咱回家了?”刘凤娟伸手想要拽住云早早,被云泽发现,赶紧伸手挡了一下。 “你这孩子想干啥?我亲闺女还不能牵了?!” 云泽没什么情绪道:“没不上你牵,早早腿上还有伤,婶子你是没看到吗?” “” “还给你金贵上了,甩个腿碰都不得了还” 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自己身上,刘凤娟悻悻地收回手,嘴里还不情不愿的嘟囔着。 城里娃就是矫情! “早早本来就怕疼,从小我们都没让她怎么受过伤,别人家我管不着,我的孩子娇气点那是应该的!” 家人都在身边,云母一点不怂,硬气十足的怼了回去。 说完一脸担心的摸了摸云早早的脸蛋:“这两天忙的都没顾得上你腿上的伤,医生怎么说,这样突然回来会不会影响后续恢复啊?” “妈妈,我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昨天就是医院的护士姐姐送我回来的,让我这两天有时间去趟医院把夹板拆了,剩下的时间好好养着就行。” 说罢,云早早还朝着云母动了动小腿,示意自己是真的没事。 转身朝着一旁的宋大强夫妇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时间有点紧,我这腿现在也不合适走太多路,等我腿好全了,改天抽个时间再回去看望你们。” “那不成啊!这街坊邻居都知道咱家换个了人,你不跟我们回去让人见一趟,我这怕有碎嘴的婆子说风凉话。你,你这让我和你爸咋见人啊!” 刘凤娟一听云早早没有和她们回家的意思,也不管别人看不看,边拍大腿边嚎。 眼泪说来就来,大有一种不跟着回宋家就要寻死寻活的架势。 从刚才就一脸沉默的宋大强也开口道:“是啊闺女,你妈她说的对。 今天,今天咋样也得和我们回去认下人,家里你那些姐妹们也都等你呢。” 云早早弯了弯眼,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们回去,你们看我这腿医生说了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南云巷那边的屋子是平房,方便我这段时间养伤。 至于回家,我是您们女儿假不了,也不急这一会儿的时间?” 宋大强、刘凤娟:\"\" 这孩子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怎么尽带点软刀子呢?! 都这样说了,还能让他们咋样,没看云家人都盯着瞧呢。 “额,这说的什么话,妈怎么会——” “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您们呀,回去好好解释一下,等我这腿上的伤好了,我第一时间回去看看。” 云早早不急不缓接过话题,脸上的笑意漂亮的有些晃人。 刘凤娟两眼一黑,她,她和老宋今天这趟是不是来错了? 想想还是不死心,讪笑道;“早早,你弟弟伟光他这次考试没考好,想继续上学有点难。 我和你爸合计着准备让他重新回学校读一年,这” 按她们原先的计划,这话没想着这么早说出口。 但是看这小兔崽子的意思也没想着和她们回家,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这啥事都可以往后放放,伟光的事情可拖不得啊。 云父闻言瞬间脸色一黑。 云早早依旧一副让人气的牙痒痒的笑颜,像是没听出她话外的意思,问道:“嗯,然后呢?” “这不是,我想着你那个南运巷子的屋离你弟的学校不远嘛,你一个姑娘单独住在那我们也不放心,还是让你弟搬过去,平时有个照应。” 云早早面露难色道:“我这当姐姐的让弟弟来照顾我,成什么样子? 这传到别人耳朵里,得怎么想我?至于安全问题,您这个放心,我去过那边几次,附近就有派出所在呢,安全不用担心的。” 说完像是有些难为情般,俏皮的皱了皱鼻,“不怕您们笑话,我这长这么大还没干过家务活。 弟弟上学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也不敢耽误他,万一影响到他学习怎么办?” 像是担心极了的模样,一脸愁容的看着刘凤娟。 刘凤娟一听,两眼放光,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道:“这不正好!我平时在家呢,我和你爸一起过来照顾你们姐弟俩——” “够了!” 云泽在一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怒喝道:“这房子是给早早的,不是给你们宋家住的。” 刘凤娟被吓得一噎,脸色不甘的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一旁臊得老脸通红的宋大强出声制止了。 宋大强满脸歉意,“云公子,您别和我家这老婆子介意。她这人没啥见识,说话不过脑子,冒犯到您们了我替她道歉。 这房子是给早早的我们绝对不可能住进去,这个您放心。” 在旁边的刘凤娟看到他递眼神过来的,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还不死心的嘴硬道:“她是我亲闺女,我能对她有啥子坏心眼哟!” “最好是能做到!” 云泽丝毫不掩饰对宋大强夫妇的不满,背过一旁的云早早转身向一旁的车子走去。 兄妹俩一走,云父二人朝他们点头示意后也跟着上车离开。 车子迅速消失在视线,刘凤娟离车子站的最近,被迎头喷了不少尾气。 “呸!呸!”她朝着远去的车子方向吐了几下口水,转身小心翼翼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丈夫,“大强,你刚才咋不让我继续说了——” 宋大强满脸阴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没有停顿的一拳朝她太阳穴狠狠砸去。 刘凤娟被这冷不丁的一拳砸中,两眼一黑,险些一瞬间没喘上来气。 等意识稍微清醒点时不是向路人求救,反而满脸求饶的跪在地上,“大强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怪我刚刚多嘴。 我不知道那死丫头能这么难对付。招娣她明明昨个和我说她蠢得很,说几句好话就能控制住。 刚才我也是有点着急了,想着伟光上学要紧,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这,这坏了你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别生气。” 宋大强神色冷淡,一把抓住刘凤娟的头发把人硬生生从地上拽起,像是没听到她的求饶一般,一拳一拳的朝着她胸口砸去。 刘凤娟痛的不敢挣扎,只能一遍遍哭着求饶,“大强,大强,我错了,你别打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多嘴了。” 直到路过几个正好放学的女生上前厉声阻止,宋大强才像是惊醒般满脸懊悔的半搂着刘凤娟道:“媳妇儿,媳妇儿,你看我这脾气! 我咋就没控制住,对不起啊,我这不是故意打你的,你说你也真是的咋能办出这糊涂事!” 几个女孩没被他糊弄过去,满脸警惕的盯着宋大强,朝刘凤娟好心建议道:“婶子,我们陪你去趟妇联。 您这得让人工作人员来看看,家暴是犯法的。他还敢在大街上和你动手,你完全可以把他告到派出所去!” 刘凤娟一听到派出所,艰难抬起头,“哪里来的丧眼货,没见过你爹妈闹矛盾是不是? 我和我男人就拌了几句嘴,去什么派出所。小姑娘家家,心肠也忒黑了!” 几个女生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曲解成这个意思,瞬间被恶心的够呛。 一脸晦气的转身离开。 “好心没好报!” 一旁的刘凤娟还不依不饶,“什么好心,我看你们就是烂心肝。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撺掇着挑拨别人家的关系,学也不知道是上哪去了!” 云家这边,云早早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发愁。 这好好收拾才发现,云家是真疼她。 光是衣服就装了满满四箱子,这还是在她挑选了好一阵的前提下。 除了满满当当的行李,出门前云父又把她叫到书房递给她一个存折。 云早早当即感觉这存折烫手般,说什么也不接。 都已经给她了一套房子,怎么好意思还拿这钱。 云父佯装生气道:“拿着,这是我和你妈的心意。 现在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哪里都需要钱。”说罢,强行将存折塞到云早早手里。 “爸,我” 云早早攥紧手上的存折,垂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面开出一朵朵漂亮的花。 云父像是没看到眼前这个宠了十几年的女红了眼般继续说着,语气却不由自主变得更加柔和,“你工作还没确定下来,手上没点钱过去难不成准备每天喝风? 这里面是你妈给你提前存的嫁妆,你们几个孩子都有份,拿上了让你妈也能安心些。” “不要想太多,给你的是你应该拿的,你哥他们心里早都清楚着呢。你没占任何人的!” 云早早难得没注意表情管理,睫毛还挂着几滴泪,眉眼盈盈的应了一声。 第10章 十只云早早 吃过午饭,云建国和警卫员小方前往宋家接云归安。 云泽夫妻二人留下来陪云早早一起搬家。 看着最终收拾好的行李,大到红木衣柜梳妆台,小到玩偶零食,可见他们以前是有多宠原主,也难怪原主性子娇纵了些。 从云家到南云巷的距离开车也不过十分钟左右。 车子驶进南云巷路口的梧桐街,直走到达转角,一株巨大的老榆树映入眼帘。 榆树下坐着几个穿着大背心的老大爷,一边摇着手上的大扇子,一边嘴上嚷嚷着对方悔棋不是君子行为。 云早早趴在车窗前渐渐看的得趣,心里想着等以后和这些大爷们混熟了,再一起下下棋过把手瘾。 “哎,同志!这里车子进不去。” 见车子还要往里开,有人赶紧出声提醒。 云泽赶紧刹车,探出头问道:“大爷,我看这巷子也挺宽的,车子应该能开的进去?” 前几年这房子刚被上面还回来,云泽还跟云父一起来看过,当时巷子哪有现在的整齐干净。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好多人浑水摸鱼趁机非法入住。又因着房屋资源紧缺,把房子折腾得面目全非,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改建。 就拿云家这套房来说,原本雅致秀丽的布局被全部都破坏了,光是重新装修都花了不少钱。 就这样也已经算是整个巷子里破坏程度最小的了。 别人家要想重新装修,也是只多不少。 “进倒是可以进,但是里面之前已经停了一辆车,你这再开进去不就把路堵死了嘛。” 八十年代家里能开得起汽车的人不多。 不过南云巷这边住的多是一些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们,现在地位不同,估计见得多了,对汽车也就见怪不怪了。 “好家伙,感情这还是个高端学区房啊!放在几十年后,那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地方。” 一直没说话的云早早听着大哥和别人的对话,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也难怪她这么开心,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云泽一听,将车子停到一旁熄火。 准备步行过去看看那辆车具体停在哪儿,想着商量一下看对方能不能挪个车,让他先开进去。 云早早听到车门开关声,倾身趴在副驾驶椅背上,朝着往外走的云泽喊道:“大哥,离咱家还有多远啊!要不我和你一起下去?” 云泽想了想,招手向妹妹示意下车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看看。 总归是早早在这住,能提前熟悉一下路线也挺好的。 “几分钟的距离,不远。你和你嫂子下来,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嗯嗯!”云早早眼睛亮晶晶的,连续乖乖的点了好几下脑袋,可爱的让人心软。 林芳看她心情愉快,不像是被早上那一出闹得不开心的样子,悄悄舒了口气。 因为顾忌着云早早腿上的伤,三个人走得比平时慢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今天心情也比较好,太阳格外的暖和,原本寒冷的冬天也变得温暖起来。 几个人裹着一身暖又不刺眼的日光,就这样慢悠悠的朝着巷子里走去。 “也不知道是谁家人要搬过来,明明上次来旁边还没人住呢。” 云泽话音刚落,就看到正前方停了辆漂亮气派的黑色小车。 车门呈打开的状态,没看见车的主人,只有一双存在感强烈的大长腿从座驾伸出踩在地面。 云泽上前准备和车里坐着的人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把车挪出来,让他先把车开过来。 走近一看。 “楼野?你怎么在这?” 云早早惊讶,遇到熟人了?她挪到刘芳身边,小声问:“嫂子,哥这是遇到认识人了?” 刘芳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楼野朝云泽点头示意,本来还要说几句,耳朵里恰巧飘进几句清脆中又带点娇的声音,他下意识抬眸向声音处看去。 下一秒,他愣住了。 这不那天趴在窗户前偷看他的小兔子么。 那天她躲得太快,没看清楚脸是什么样。 倒是不知道长得这么的勾人。 楼野活了二十二年,用他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这辈子不指望你开窍了,守着你那堆破铜烂铁过去!” 对此,他表示嗤之以鼻。 不找对象那是因为没有他喜欢的。 他楼野看上的,必须得是最好的。 当然,说是这样说。 一旦问他想找个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他就不说话了。 大家也只当这是他不想找对象的说辞。 没想到,看到云早早的这一刻,楼野觉得他的要求好像具象化了。 怎么能有人就照着他心尖最喜欢的样子长着呢? 饶是满心的暴躁和不耐烦在这一刻都奇妙的平静下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伸手轻按了声喇叭。 “嘀——” 一旁等的有些无聊的云早早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了一跳,茫然抬头。 正对上楼野盯着她的目光。 !!! “这不是那天在窗户边看到的男人吗?” “会不会想趁机借题发挥???” 被楼野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云早早嘴角不自然的扯了一个假笑。 随即,熟练地低头装兔子。 心里止不住默默念道:“没记住我没记住我” 第11章 十一只云早早 他注视的时间不长,因为云泽已经过去把车停到梧桐街的主道,他又扫了眼低着头装兔子的云早早,起身将车挪到老榆树另一侧。 随后下车朝云泽走去。 “云大哥,需要有我帮忙的地方不?” 楼野和云泽搭了句话,态度一改之前的不耐。 云泽看着这小少爷不知道又在整哪出,一脸的莫名其妙。 楼野什么人啊,大院里的小霸王。他说一那就不能有二,从小就拽的二五八万,平等的看不上任何人。 连他亲哥亲姐估计都使唤不了几次,居然能主动要求帮忙?? 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谁知道这小少爷憋着什么坏呢。 云泽:“不用了,我们——” “嗐,和我还客气什么!”楼野听他话里有想拒绝的意思,赶紧出声打断。 自觉的上前拉开后座车门,边上车边说:“我看这要搬的东西也不少,嫂子她们两个女生搬着多累,我来能帮着分担点。” “真用不着——” “你要是今天不让我搬那就是和他们一样心里看不上我,觉得我不是个正经人是不是?” 楼野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笑容微敛,语气带了些玩笑。 即使这种情况也也看不出来他是否生气,语气依旧温和,不曾有半分倨傲,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但刚那句带点混不吝的口吻,倒是和楼寻说的一模一样。 这小子有时候话能气的人牙痒痒!! 云泽没被他唬到,盯着他瞧了半响,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问道:\"说,想干什么。\" 楼野摊了摊手,“没想干什么,就是今天看到你,想做件好事。” “” 我信你才有鬼! 云泽觉得太阳穴跳的突突的疼,楼家这宝贝疙瘩动不动搞得大家鸡飞狗跳,从小无法无天惯了。 真浑起来,他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能制住。 “那边站着的是嫂子和?” 楼野招呼着:“快让这两位女同志上车啊。 我说云哥,你不会想让人走进去?外面太阳还是挺晒得,旁边那位女同志腿好像还伤着呢。” “云哥,别嫌我多嘴啊,主要是你这事做的真不行。” 云泽:“” 他发誓,他在楼家这个小魔王眼中看到了鄙视!!! 楼野没管云泽难看的黑脸,像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笑眯眯地朝着云早早两人挥手:“嫂子,快别站那了,你们赶紧上车。” 林芳一脸茫然,楼野啥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云早早更是一脸迷糊,看这样子,这人那天是没看见她脸? 她舒了口气,紧绷着的笑脸不自觉的挂上甜甜的笑意,拽着刘芳的手轻晃了一下:“嫂子,这人是谁呀?” 林芳:“楼野。” 楼野,楼野 等等,楼野??? 云早早人都麻了。 原主记忆里虽然没这张脸,但有这个名字啊! 这就要说回原主的未婚夫——陆毅驰身上。 陆毅驰他爹以前是云父的上司,再加上云早早和他从小就订下娃娃亲,所以两家来往相当亲密。 陆毅驰长相是时下长辈们最喜欢的样貌,浓眉大眼,看着就一身正气。 他从小也争气,不像别的大院子弟天天招猫逗狗的讨嫌样,大院里喜欢他的小姑娘全都得排排队。 对这个除了脸能看,别的没什么出彩点的未婚妻自然少不了说几句酸话。 不得不说当一个东西有争抢的价值,反而会变得格外有吸引力。 原主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个未婚夫有男女之情。 但是看着那些小姑娘前仆后继,被拒绝了也不死心的往陆毅驰身边靠时,竟然也慢慢的上了心。 或许是在相处过程中感受到了陆毅驰的优秀,又或许是旁人羡慕的眼神让她有些上瘾。 总之,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爱河。 拥有恋爱滤镜的人,不管对方怎样,在他们眼里只会是最优秀的。 而楼野,就是那个和陆毅驰八字相冲的死对头。 原主心里惦记着陆毅驰,听多了两人不合的传言,自然而然也就对楼野没什么好感。 要不是楼野因为年少太过于调皮被楼父扔进军队里改造。 可能对上一根筋的原主,少不了要被白眼一番。 回忆完脑海里的剧情,云早早脸上一言难尽。 “走,别傻愣着了。” 林芳轻推了她一把,云早早回神,不好意思抿嘴笑道:“这太阳实在暖和,晒得我都有点困了。” 只是越靠近车子,云早早的步子越发的慢了下来,到最后甚至可称得上蜗牛踱步的速度。 副驾驶肯定是大嫂要坐,但是让她和楼野一起坐后面,她就有些不想上车。 这人给她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不可以随便招惹。 见一车人都看向她,云早早只能硬着头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前排云泽和妻子时不时说几句话,云早早没精力听他们在讲什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身旁强势又不容忽略的视线紧紧锁定她,云早早忍着别扭将自己视线放在前方,克制着自己不要转过身去。 “你是,云大哥的妹妹?” 楼野突然的出声打破了后排座位处奇奇怪怪的氛围。 云早早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的睫毛微颤。 坐在副驾驶的林芳听到楼野说话,转过身来替云早早回答:“之前早早一直别的地方在上学,你在又部队里不熟悉也正常。” 见大嫂替自己应了,云早早也乐得不说话,继续窝在座位上的角落默默装蘑菇。 楼野看她这副不愿意和自己搭话的兔子模样,被硬生生气乐了。 “这样啊,没印象可能那时候年龄都太小了。”楼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即又笑得一脸意味深长道:“既然是云大哥的妹妹,咱关系这么近,以后我就叫你早早,你不介意。” “” 她可以说不吗??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云早早巴掌大的小脸慢慢布上一层淡淡的粉意,含羞带怯的表情令楼野眼眼底的情绪变得更深了些。 “好。”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就算再不情愿,云早早也不能不让别人叫她。 得到想要的答案,楼野满意的收回视线。 前排开车的云泽听着他俩间的对话,一脸无语,自己怎么不知道楼野对他这么尊敬啊? 明明以前遇上和楼家大哥一块走时,这臭小子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车子没多久就到了房子门前。 他把钥匙递给妻子:“你先去开门,我和楼野去把装衣服的箱子先搬进来。” 说完又递给云早早一个小兜,:“你就把你的这袋小玩意拎进去,剩下的不用管。” “哦。”云早早乖乖应下,拎着小袋子进去了。 刚进门,就被眼前看到的震的一激灵。 这就是云父他们说的一间小屋子??? 云早早上前打量了一圈,眼前这幢屋子其实更偏向一座小型的“庭院”。 虽然没她以前住的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件都没落下。 反而因为“小巧”的原因,整个环境看起来要温馨许多。 尤其是院子里的西南方长着一棵看起来年份不小的桃树,虽然现在因为天气的原因,树干枝丫光秃秃的。 但是等到夏天,整个小院肯定飘满了果香,到时候树下再放把摇椅,别提有多舒服了。 不仅她惊讶云父他们的大方,连一旁的林芳心里看了都有些不是滋味。 “爸妈是真把你当眼珠子疼的啊!” 云早早察觉到了她话里的不舒服,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等云泽和楼野一人拎着一个箱子进来,就看见姑嫂两人分外沉默,气氛的不对劲明显到云大哥都感觉到了。 楼野的视线快速地一扫而过,看了圈园子,心里有了数。 “傻站在那做什么,趁着天还早,赶紧带路。”很是自然地吩咐云早早。 云早早正好不知道怎么才能打破这个窒息的氛围,转身就往前带路。 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哪还知道东西放哪间啊。 只能转身朝着云泽问道:“大哥这些个行李要放在主卧吗?” 云泽察觉到她的不安,笑着安抚:“这是你的房子,你想放哪里都可以。” 接着又笑道:“你说说你这迷糊的样子,怎么让我们放心你自己住哦。” 对于云早早的不安他表示理解。 不过云父云母早在他和云褚结婚后给了他们不少的好东西。 云家父母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所以给云早早留的东西,已经早早的给两个儿子通过气。 不过他知道内情,林芳却不晓得。 她来云家来得早,云母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从来没把她当外人过。 成了儿媳后也没有顺势摆婆婆的谱,待她和往前没两样。 公婆不多事,丈夫又听话,自然宠得刘芳的性子受不了什么委屈。 被丈夫这一通话激得有些上头,一股无名火窜的冒了出来。 “快别干站在那废话了,赶紧搬,一会儿还得找人把外面那衣柜和梳妆台搬进来呢。 你们也是,梳妆台整那么大,现在还得费大力气给弄来,也不嫌事多!” 云泽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嘿,媳妇儿,这你要是累了直接和我说一声嘛,你赶紧和早早到屋里歇会儿,剩下的我们来。” 听到丈夫语气里的关心,林芳忽然泄了气。 自己也真是,公公婆婆的东西,他们爱给谁给谁,是自己一时魔怔想多了。 她也知道,家里平时宠云早早的同时从来没少了自己的份,遇到这样的明事理的家人,按理来说她应该满足的。 可是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 上一秒她还在替云早早不用跳进火海开心,这会儿又因为婆婆明摆着的偏爱而心生埋怨。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林芳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等云泽和楼野走远了,才一脸羞愧地跟云早早道歉:“早早,嫂子,嫂子刚不是对着你发火的,我就是被你哥他磨叽的样子弄得有些心躁。” 云早早表示看破不说,点点头,一脸认同的模样,顺着她话说道:“嗯,哥刚确实有点啰嗦! 嫂子,既然哥让咱们歇会儿,我们一起进屋先看看。” 对不起了哥哥,死道友不死贫友,为了家庭的和谐,暂时就牺牲你了! 第12章 十二只云早早 云早早不是没有感觉到林芳心里的不痛快,从父母离世后,她对旁人的情绪就变得格外敏感。 只是在她看来,林芳一时而起的计较并不算什么。 人活一世,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更多。 何况,她看得出来,林芳本心坏,在她住院的时间里多半是林芳来医院里照看的次数多。 方才也不过是受刺激过大,心态有片刻的不平衡罢了。 最重要的是,为了爸妈和大哥,她也不会和自己的嫂子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翻脸。 一个有心递台阶,一个主动修复关系,姑嫂二人一拍即合,光明正大的躲进屋子里偷懒。 云泽见状,只能无奈叹气。 一个是亲妹子,一个是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咋办? 好在还有个主动送上门的楼野。 两个大男人干事效率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所有东西放置好了,顺带着连屋里的卫生都搞完了。 楼野还细心地跑到厨房和卫生间检查了水电。 到了傍晚,四人到最近的饭馆吃饭,最后将云早早送回南云巷后才开车回部队大院。 云早早这边事情一切顺利,云归安那边叫一个曲折。 等云归安回宋家收拾完行李下楼,刘凤娟却是抓着她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她走。 附近住着的街坊邻居见到有热闹可以看也跟着瞎掺和,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云归安没良心,差点没把云归安的鼻子气歪。 等云建国到了,刘凤娟立马换上另一副嘴脸。 也不骂云归安白眼狼了,开始嚎着和街坊邻居们诉苦。 讲自己把女儿养大有多不容易,现在好了亲生闺女不回来,手把手拉扯大的也要走,这一下失去两块心头肉让她和宋大强还怎么活下去 硬生生靠着撒泼打滚朝着云建国要了三百块。 云建国身上哪来这么多现金,就算他想给也拿不出来啊。 但是身边的云归安一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围着看热闹的一帮人也叽叽喳喳地帮着刘凤娟压阵,他和小方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无法挣开这坚固的人墙。 无奈之下写了张欠条才得以脱身。 云建国哪里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简直是有理都说不清。 一时间,脸色难看的吓人。 云归安看着逐渐走远的一堆人,刚才松了口气,就迎来了云建国毫不留情的训斥:“孝顺养父母这是好事,你有这个心我很欣慰,但是刚才你的做法很不合适。” “对方只要躺地上撒泼打滚的闹一闹你就妥协,这次的事情可以用钱解决,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想过怎么解决吗?” 不管刘凤娟素质如何,单凭她把云归安养大,云建国就心存感激。 按原先的打算,他想着让人给宋大强换个轻松点的岗位,刘凤娟待在家里没有工作,这次能一并给她找个班上。 谁能想到他到这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就被逼着写了张三百块的欠条。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挑衅。 尤其是,自己的亲女儿不但不制止这种行为反而站在一旁助纣为虐。 这让云建国尤为不痛快。 再想到云归安对云早早的敌意,耍小聪明撺掇宋大强二人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云建国心里愈发确定,这个女儿性子属实是被养偏了。 必须想法子给掰回来才行。 云归安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她认定云建国就是心里的那把秤砣放不平,借题发挥,趁机给她找不痛快。 面上却是一脸怯懦道:“爸,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周到。” 云建国没说话,过了片刻才严肃道:“上次你说因为家里没钱才没读完学,现在还想继续回学校念书吗?” 云归安:“爸,我这都好几年没念书了,我,我怕” 上辈子她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既然都穿过来的家庭条件这么好,她又何必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云建国迅速扫了眼后排坐着的云归安,“你这意思是想去工作?” “可以吗?爸”她一脸兴奋地问道。 云建国有些失望,沉吟片刻,再次提醒她:“你现在的学历不高,就算给你找工作也只能把你安排到车间厂子里工作。” 云归安哑然,她垂下眼睫掩饰自己的情绪,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下,等情绪平静下来她再次看向云建国。 “爸,我觉得我这性格不适合在车间上班。” 在车间工作得有多苦啊,每天往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这不得累出一身病? 她这身份好歹是团长家的女儿,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坐办公室的活?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那嫂子帮云早早安排工作时,能顺便看看有适合我做的成吗?” 云建国: 他看着云归安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些头疼。 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亲生的,错过了最好的教育时机不是她的错,他应该要更有耐心些。 “归安,早早她已经毕业了,你嫂子给她安排的工作,你不一定能干。” “爸的建议是你回学校继续念书,读书带给你收获远不是随便找一份工作能比的。再不济你也得把毕业证拿上。” 云归安低头装死。 云建国感觉自己血压又要飙升,耐心一点点被磨没,“那说说你的想法,如果你不说,爸就默认为你接受我刚刚的建议了。” 云归安装死沉默不是为别的,而是云家和陆家之间订下那段婚事。 她斟酌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别那么刻意,“爸,你让我再想一想,而且我这一念书,会不会耽误这婚事啊?” 按照小说的剧情,云早早因为还要继续考学校念书,之后才会和陆毅驰结婚。 但是,陆毅驰能等着云早早是有个青梅竹马,彼此间知根知底的前提。 换成是她—— 不说陆毅驰本人,就拿陆家人来说愿意让陆毅驰等自己几年吗? 到时候陆毅驰的年龄在这个年代来说可算不得小了。 云归安心里没底,急切地想要云建国给她一个确切的保证。 听了她的话,云建国眼神一凛,目光骇人。 云归安忍着害怕,“爸,你也说了我现在文化水平不高。 而且我长相也比不得云早早,只有抓住和陆家的亲事下半辈子才能活的舒心点。” “云早早那天也说过,她对陆毅驰没有男女之情,对方也只把她当妹妹对待。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万一了解完之后觉得我很合适呢?” 云建国一脸复杂地看着她,“陆毅驰不合适你。” “合适谁?云早早吗?!” 云归安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绪,语气尖锐刺耳,“你们就是偏心! 说什么希望我回来,怕不是心里对我上门找你们要怨死了!在你们心里,我就那么差吗?” 云建国一怔,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像她那样说的想她。 但是看到云归安眼中的怨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孩子表面看着有股傲气,实则内心深处有着浓浓的自卑。 本是为她好的一句话,听在她耳朵里却莫名变成了一把刺向她自尊的一把剑。 从见面的第一天,就像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处处都要跟云早早较劲,还自以为做的很隐蔽。 殊不知,越是这样越容易把自己困住,把自己的路走得越来越窄。 “爸,我从和你们见面的第一天就没开口朝你们要过东西。 我这十几年苦怕了,下半辈子就想安稳点,这个简单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她一改方才的尖锐,语气卑微,配合着她干燥蜡黄的脸,让人看了有种说出的可怜。 云建国哪能看不出她这是在装可怜给自己看,但是想要扳正她性子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急于求成。 妥协般说道:“过几天我会找个时间和陆家说,至于结果如何,爸提前说好不能保证一定会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 说完,云建国像是有些疲惫,闭目养神,结束了交流。 云归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语气雀跃道:“爸,您放心。 我回去后一定会努力做到让陆伯父陆伯母她们认可我!” 云建国:“” 就很心累,这孩子咋就没听懂他的暗示呢? 云归安没看到亲爹脸上的一言难尽,已经沉浸在嫁给陆毅驰后的风光生活的幻想里了。 只是好情绪持持了没一会。 云泽夫妇回家后像众人绘声绘色的形容了云早早现在住的地方有多么舒适,周边环境安全清静而且附近居住的人也是有素质的知识分子。 他们的本意是想让云建国夫妇听完得个心安,不要担心女儿的独居生活。 没想到,云归安听完后破防了。 她光听着林芳简单描述的几个画面,就已经能想到南云巷的屋子有多珍贵。 她癫了! 气癫的!! 凭什么? 怎么好事就全让她云早早占了,这地段在几十年后千金难求。 意味着她云早早什么都没干就拥有了一笔无形的财富,重要的是这还不是一笔小钱! 等心不在焉的吃完晚饭后,云母带她到自己的房间后,云归安更想哭了。 她以为云早早搬出去后,她那间房就能自己住了。 虽然云早早已经把自己卧室里重要的东西都搬走了,但是房间布置精美,朝向采光也很好。 眼前这间,也是云母花了不少心思给她准备的。 布置得不比云归安原先的那间差,可是她就是心里不爽,恶毒的汁液就要快不受控制的从心底泵出。 所有人,云家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她,“她云归安就是个笑话,什么都比不上云早早。 在他们心中云早早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过是个送上门的拖油瓶罢了!!!” 云家人都如此,那陆家,陆毅驰呢? 云早早现在出落的越发惑人,她俩站一起,没有哪个男人会不瞎的不去选云早早。 更何况,陆毅驰和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 不行,她要想嫁给陆毅驰就必须要解决云早早这个麻烦。 怎么解决呢? 只有让云早早提前嫁人,她和陆毅驰这门亲事自然会作废。 她得好好想想。 想想怎么才能让云早早嫁出去! 第13章 十三只云早早 云归安抓心挠肝想着怎样才能找个法子让云早早在最快时间嫁出去,直接从根源上就切断了和陆毅驰的所有可能。 而另一边的南云巷里,云早早失眠了。 回想她穿过来也就短短几个月,但是这情绪的起伏属实和坐过山车有的一拼。 如今,终于可以安心想想自己下一步路该朝什么方向走。 以后怎么生活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以云归安的性子想也不可能跟她和平相处,她也不想让云家人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至于原主的那个未婚夫,从住院到现在连面都没见过。 可见对方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应该也是迫于长辈的压力不得不答应。 虽然不知道云归安为什么莽着头要把这门亲事抢走,不过只要不作妖到她身上,云早早表示一切都好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睡意渐渐涌出来,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云早早醒来后躺在床上不想起,双眼无神瞪着房梁思考了一会儿人生,才起身慢悠悠爬起来洗漱。 直到肚子发出咕噜的抗议声,她意识到麻烦大了。 为了向云父云母展示她真的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不懂事,意志坚定地拒绝了云家人给她每天送饭的建议。 她这样说,一方面是原主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她会,而且厨艺还相当不错。 没办法,毕竟前世她也是一个人生活,时间一长,做饭水平有了相当大进步。 另一方面,云早早也不想显得自己还是那个需要躲在家长庇荫下的孩子。 想要让云父云母他们相信从小宠着长大的女儿是可以过好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比照顾好自己更有说服力。 但是,她万万漏算了现在自己还是个需要拄着拐杖的“小瘸子”! 无语了片刻,云早早将视线转向厨房。 让她惊喜的是,厨房里竟然有煤气灶。 还想着南云巷这边的房子里会是常见的土灶,没想到云母他们竟然早就替她换了。 默默给爸妈他们点了个赞,云早早心情很好地拄着拐杖慢慢踱步回到卧室,找到记忆里存放票证的小匣子。 里面规规整整放着一小摞摞的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等各种类型的票,种类数量多的让云早早不禁咋舌。 看来光是这些票,就够她用好一阵了。 云早早从盒子里面拿了几张额度不同的票,朝着附近街上开的和平饭店走去。 存折里的钱,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云早早并不想用。 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多了去,她需要把这笔钱用在钢刃上。 毕竟现在和云父云母不住在一起了,她做不到理所当然的伸手朝云母他们要钱。 虽然说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工作,但是云早早还是想想复读一年,参加大考。 站在风口,想要抓住时代的红利。 对她来说,最捷径的一条路就是通过考试上大学。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初步想法。 至于未来的路怎么走,她还需要从长计议。 云早早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自己现在已经很幸运了,没有后顾之忧,意味着她未来靠自己也能有无限可能。 她腿伤还没好全,加上脑海里不停地想东想西,从家里到饭店短短的一条路硬生生走了将近快二十分钟。 进了饭店,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人。 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是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事没事下馆子吃饭。 来饭馆吃饭的人,除去家里不差钱的,更多的是经过媒人介绍,双方有更进一步打算的小情侣们。 就在云早早找好座位坐下没一会儿,门口又有一男一女走进来,对着前台算账的服务员喊道:“今天有红烧排骨吗?有的话来一份,再来一盆扒白菜。” 两人点菜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识想要靠近,之间的距离逐渐变短,点完菜后红着脸一前一后挪到空桌旁坐下。 便是坐下也没闲着,你看我一眼害羞低头,我再看你一眼,时不时还不忘来个含情脉脉的对视,周身浮动的暧昧分子将两人紧紧包围。 周围众人都见怪不怪,倒是一旁的云早早看的津津有味。 好羞涩!! 这个年代的情侣相处原来这么含蓄吗? 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不过是单纯的对视,不经意间的触碰都能让对方红了脸。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云早早收回视线,招手朝服务员示意准备点菜。 不知道是不是还需要时间,原主的记忆也不是什么细枝末节都有,只有特殊或者非常重要的回忆云早早才能回想起来。 像来饭店吃饭一般点什么菜这样的问题,原主从来不会把注意力放这上面,云早早脑中自然一片空白。 想了想自己的食量,她点了两个招牌菜,一荤一素。 “那就给你个尖椒肉丝和炒西红柿鸡蛋行吗?”服务员说完抬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惊艳。 随后视线扫过放在一旁的拐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您这是腿上有伤吗?” 云早早应声点头。 服务员:“那您就当我多嘴,我们店的辣子鸡味道非常辣,不介意的话还是建议您可以换成红烧排骨,这道菜也是我们家的招牌,也不影响你腿上的伤。” “谢谢。”云早早乖乖点头,还毫不吝啬地给人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下一秒,就见原本神色还算冷静的服务员,唰的一下脸红了。 回话都变得有些磕磕巴巴。 云早早:“” 倒是没有想到服务员会这么不禁逗,看着对方快要冒烟的脸,她也不敢再调皮,轻咳一声,赶紧端正了神色。 第14章 十四只云早早 察觉到周围有几道好奇但不含恶意的视线落在身上,云早早绷着小脸,嘴唇微抿成一道直线。 在陌生的环境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 左手无意识摩擦着拐杖的手柄,正当心情越发焦灼时,右桌原本空着的椅子突然被拉开,尖锐刺耳的声音令人忍不住皱眉。 一行人接踵而来,两两落座。 只听见两个中年妇女热情似火,你来我往的将坐在身旁的一对年轻男女夸的天花乱坠。 等交代完二人的基本情况。 两位大婶视线交汇,给了彼此一个都懂得眼神,没几句就默契地找借口离开,给年轻人们留足了互相了解的时间。 这是又可以在线观看一场直播了?! 云早早开心了。 吃瓜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云早早轻咳一声,将视线落在面前的桌面,两只耳朵却是竖的直直的。 就听女人问:“如果咱俩这次成了,你之后的工资是交给你妈保管还是交给我啊。听刘婶儿说,你家里有两个弟弟妹妹,还都在念书,这学费是家里谁在供着?” 不同于之前情侣间青涩害羞的氛围。 坐在对面的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时间似乎有片刻的静止,气氛尴尬而沉默。 好在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男人声音温吞,人似乎很老实,三言两语将家底交代得非常彻底。 相比之下,跟他相看的姑娘似乎显得有些强势。 当听到对方说弟弟妹妹上学时都会拿出一半工资给家里,女人原本表情满意的脸色倏地变得相当难看,像是一盘打翻了的颜料盘。 变脸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我这没听错,一个月你就40块的工资还要分出去一半?刘婶儿在我跟前把你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还说你一进厂就分房,咱俩以后结婚不用愁没地方住。 她可没跟我说你这每个月还得把工资给家里分一半,这么穷还想找对象,劝你别出来祸害人了!” 刘婶儿对她殷勤的样子,还以为刘建成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呢。 没想到压根八竿子打不着,白浪费她时间,真是有够晦气! 男人嘴笨,半响才道:“我没想着祸害人。 我家里是什么情况一开始就和刘婶儿说过了,没想着隐瞒,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和你道歉。” “这,要是想处对象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每个月最多就给家里10块,剩下的都交我这存着,咱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原本态度温吞的男人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王同志,我家里就我妈一个人,我爸人走的早,是她悻悻苦苦把我们几个孩子拉扯大。 让我不管她们不可能,我也不耽误你了,咱俩关系就在这结束。” “凭什么是你来说我们不合适,这话要说也得是我来!你刘建成有什么稀罕的,还瞧不起我。” “王同志我没有瞧不起你” “” 云早早听得津津有味。 正好服务员送上烧好的菜,色泽油润的排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的她不停咽口水。 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糖色的汁儿挂在肥瘦相间的排骨上,舌头开始蠢蠢欲动。 美食就在眼前,哪儿还顾得着吃瓜。 云早早先啃了块儿排骨,顿时双眼一亮。 排骨炖的软烂易脱骨,微微一抿,香味布满唇齿间。 当即颇有些顾不得形象,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来。 “有这么香吗?” 本来就把注意力放在云早早身上的食客,看她吃的幸福的眯起了月牙眼,暗自纳闷道。 就连和人争执的刘建成都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视线,像是也想尝尝这鲜香的排骨。 本来也只是无意识的瞥了两眼,王春香却气的肺都快炸了,音量陡然拔高:“刘健成!!!你别太欺负人!” 说罢,狠狠瞪了还在低头啃排骨的云早早,怒气冲冲往门口走。 她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突然蹿出来的小孩。 “呜呜呜——”小男孩一头撞她大腿上,当场就后脑勺狠狠撞到地面,发出令人听着牙酸的声音。 “小宝,小宝你没事?”前台服务员李梅香听到儿子的哭声,神色慌张的冲出来。 小孩子看到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小胳膊努力向前够着让妈妈抱,声音抽噎道:“妈妈,我的头好疼呜呜呜。” 王春香傻站在原地,耳边全是小孩刺耳尖锐的哭声,烦躁的像只快要爆炸的气球。 她伸手拽了把还在哭不停的小孩:“哎,别哭了!听到没,让你小点声别咧着嘴哭。哭哭哭,没个停了!” 未修剪干净的指甲陷进柔软的肌肤里,疼的本就哭个不停地小孩声音越发尖锐,细听还带些恐惧。 李建梅听得心都要揪起来了,上前一把推开王春香。 一手轻轻托着孩子的脊背,让他头靠在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微微使力将他抱起。 边揉边哄道:“妈妈给宝贝吹吹,很快就不疼了哦。” 小男孩很乖,也许是在妈妈怀里有了安全感,听着妈妈温柔的安抚也逐渐止住了哭声。 李建梅仔细检查了几遍,孩子除了头后面有些鼓包没有见血的地方。稍微松了口气,一脸抱歉地跟王春香道:“不好意思啊姐,回去我就收拾这孩子,下次绝对不这么莽撞了。” 王春香原本还心里忐忑着呢,害怕这死小孩真出了什么事让她赔钱,结果李建梅不仅没追责反而向她道歉。 这下可好,得理不饶人的那股劲又上来了:“知道孩子调皮就别放出来,饭店是吃饭的地方,不是你家孩子瞎跑的公园。 不会是你故意教他这样,想借着讹一笔看病钱?!” 李建梅表情瞬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人,心怎么这么脏?”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本来就是个铁饭碗,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平时对客人和善那是工作态度。 遇到王春香这样的人,李建梅才不惯着。 “你你这态度,投诉,我要投诉!”王春香被气的鼻子一歪,突然尖叫:“我的丝巾!” 掉在地上的手提袋露出一角质地柔软,好似散着淡淡珠光的丝巾。 可惜上面印着半个碍眼的脚印。 估计是刚才着急慌乱间不小心踩了一脚。 完了,完了。 王春香脸色苍白,嘴唇蠕动了半天吐不出来一个词。 这可是她求了好几个朋友,费了老大劲才拿到的丝巾啊。 这可是要送给吴主任的礼物! 像是失了魂般蹲下身,狠狠地推了把云建梅母子。 两人被猝不及防的一推,控制不住身子朝旁边倒去。 好在云建梅死死护住儿子,虽然避免不了摔跤,好歹孩子没再受伤。 “你推什么??!” 王春香看着柔软干净的料子上那个刺眼的脚印,恶狠狠地眼神盯得人头皮发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顾媛师傅亲手所绣。是你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你孩子把它踩成这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赔!” “顾媛?是前阵子才上报纸的顾大师吗?” “如果是顾大师的作品,那确实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四周低声交谈的声音令李建梅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顾媛,就是她这样不怎么听新闻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号。来头这么大的东西,她拿什么赔?”她心如死灰的想道。 “我,我洗干净还你。成吗?”她捂着儿子的耳朵,不让他听王春香那些腌臜话。 王春香冷笑:“你以为这是你家的擦脸布?是能随随便便用水洗的东西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我想的你就一定能做到吗?你赔得起吗?” “赔多少,你说个价?” 既然是自己孩子弄脏的,她就不会赖账,哪怕为了争口气她也要赔。 “行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问你多要,给我五十。” 此话一出,不仅李建梅眼前一黑,周围的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这不是一笔小钱,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敢开口替李建梅母子求情。 李建梅双眼发愣,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五十块啊,老天爷,这是她两个月的工资。 王春香听着周围大伙儿震惊的唏嘘声,虚荣心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嘲讽道:“刚才不是挺有骨气吗?怎么样,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说完,像是极为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样,算你今天走运。赔不起这钱,我也不跟你计较,只要态度诚恳点跟我道歉,这钱给你减一半怎样?” 云早早吃饭的动作一顿。 这个年代能值五十块的丝巾,绣的得有多精致啊? 李建梅垂在右侧的手死死攥紧,咬着唇没说话。 王春香讥讽尖锐的声音越发刺耳,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禁暗自皱眉。 云早早有些好奇“天价”丝巾的模样,想了想便没再犹豫,拿起拐杖,轻磕桌边。 敲桌的咚声打断了王春香的话音,见众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云早早抿唇浅笑,起身时轻抚了下裙角。 不急不缓的走到王春香二人之间,开口道:“不介意的话这丝巾可以先给我看一眼吗?如果没办法给你修复好,这钱我替她赔。” 云早早下巴微抬,眼眸含笑,姿态端的是大方优雅。 光是瞧这副不差钱的模样,便叫人有几分信服。 “顾大师作品难求,但是为了这五十块就如此咄咄逼人,是否有些过分?” 王春香被她毫不在意的口吻一激,瞬间跳脚:“就五十块?我差的根本不是钱,我要它完整如初!” 眼前的瘸腿长相晃眼,穿着也不像是便宜货,手腕上带着的牌子表就能看出是个不差钱的主。 既然是她不长眼的非要冒头,就别怪她故意为难。 顾师傅手艺精湛,她的作品就是时尚的象征,极具收藏价值。 像这绣了水墨荷花的丝巾,一旦沾上污渍就算废了,想要和原物一模一样几乎不可能。 就不信眼前这个瘸子能办到。 “没问题。” 云早早答应得爽快。 如果王春香咬死赔钱,她也不一定能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毕竟,五十块可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了,让她掏了还是有些肉疼的。 但是如果不破财,不仅可以顺水推舟帮一把别人,还能亲眼欣赏一番大师的作品。 云早早觉得自己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丝巾给我,三日后我们就在这见面。” 第15章 十五只云早早 周围人看她年轻,怕她不清楚顾媛是何许人也,纷纷劝云早早冷静,不要冲动行事。 王春香像是已经预料到结局,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将装着丝巾的手提袋扔到云早早怀里,冷笑道:“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我就给你三天时间。 如果做不到,到时候就不是五十块钱的事了,我要你给我赔一百五,你敢赌吗?” 云早早眉头一挑,这是遇到碰瓷了? 手指不自觉的摩擦拐杖手柄,回想起方才看到的,丝巾上的刺绣针法扎实、针脚平齐,色彩和谐而秀美,只是荷花姿态细看有些死板,缺了几分灵动。 至于料子,看着不像真丝更像是绢,材料应该也不算难寻。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先不说这一百五十,若是我将它恢复原状丝毫不差的交还,你又如何补偿?总不能让我们白白受这一通骂?” 跟时下兴起的的确良布料相比,这柔软精致的丝巾确实是稀罕物。 绣工也算得上可圈可点,但在看惯了好东西,师从苏绣派传承人的云早早眼中,就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妹子,她就是存心想刁难我,你还是别趟这浑水了。” 李建梅是个有骨气的,这会儿缓过神来也不再害怕,怒视王春香说道:“这丝巾值多少钱不是由着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决定的。 咱们要不就找顾大师问问,要么去公安局走一趟,人说应该赔多少钱,我一分绝对差不了你!” 云早早摆手,“顾大师的作品很有收藏价值,我也很想好好观摩一番。” 王春香的做派确实让她看不过眼,也很感谢服务员大姐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但更重要的是,云早早发现了能够解决她现在最心急的事。 或许她已经找到可以赚钱的财富密码了! 虽然云父云母给她的那张存折金额可观,但是她不想坐吃山空。 现在让她发现了一条丝巾竟然能卖出如此高的价钱! 如果她能绣出比这更好更精致的,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是不是意味着她,完全可以靠这个赚自己的第一桶金?! 前世云早早有大把的金钱时间去支持自己追寻喜欢的爱好。 因为在旅游的途中,被博物馆中的苏绣展览品所吸引,她还专门花了大价钱找了个在颇有盛名的师傅学刺绣。 兴许看自己在这方面有几分自己天赋,师傅便合计了一下将自己收为关门弟子。 若是想在往后过得顺心,就不能光指望云家人扶持她一辈子,这不现实。 虽然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和云家众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早已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可以的话,她也想靠自己成为云父云母的骄傲。 不管脑中想法如何千转百回,面上依旧笑盈盈道:“我这也是第一次能有机会亲眼看看顾大师的作品,光是能品味观赏一番也是幸运的。” “但是——” 李建梅还是有些犹豫,被王春香着急打断:“如果你真的能和原本分毫不差的送回来,我倒给你钱,要多说你尽管开口!” “这么说,也能给我一百五喽?”云早早语气玩味。 “那可就说好了,这周位大伙可得给我做证。” 王春香表情一僵。 一百五,这小瘸子可真敢开口! 但是这牛皮都吹出去了,向来要面子的她也不愿再这么多人面前低头,更别说其中还有刚才坐一起的相亲对象。 王春香狠狠咬牙道:“给就给我还能差这点钱?” “不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你说三天后在这见面万一到时候你们都跑了了怎么办?”越想越狐疑,伸手想将袋子抢回。 既然到自己手上了,哪还能再让她抢回去。 云早早一副解决了大麻烦的模样,忙把丝巾递给王春香:“喏,这可是你自己要拿回去的,回头再不能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王春香看她像是甩掉了什么烫手山芋般,暗道一声不好,估摸着自己这是中计了,伸出的手火速缩回。 眼神扫到腕上漏出来的手表,连忙嚷嚷:“丝巾你可以拿着,但是你得把手表摘下来放我这。 让这饭店的老板作证,等三天之后你把东西带来我再还你。” 云早早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押表还是算了,我这表可是外国货。 万一,万一到时候你翻脸不认账怎么办?同志,你知道这位女同志的单位在哪吗?” 后半句是看着刘建成说的。 刘建成迟疑两秒,有些犹豫,目光落在因为害怕缩在妈妈怀里的小孩身上。 咬了咬牙,忽视王春香快要吃人的眼神道:“我们是一个厂子的,都在机床厂,她在办公室上班。” 王春香:真是有够窝囊的,老实的让人牙痒痒! “不跟你废话,要是不愿意押表的话,赶紧现在就赔钱。” 云早早一脸不舍,最终还是把手表摘下来放在点餐收银台上:“好,押就押! 不过这表我要放饭店,让老板帮我保管。 同志,这下放心我不是骗子了。” 饭店老板已经观望好一会儿了,原本想等闹得收不住时再出来劝架,没想到吵着吵着开始打赌了。 这不,听到周围客人低声交谈三天后还来店里,老板两眼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 一脸笑眯眯的走出来,边走边拍手:“我就是这家店的经理,我可以向您二位保证,手表放我们店里那是绝对的安全。 这全场的大伙也可以作证,三天后绝对给您物归原主。而且” 说完顿了顿,看到众人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才满意的接着说道:“三天后,本店提供糖水!” “好!” “这在哪吃饭都一样,还有糖水喝,等三天后我一定得过来。” “” 大多数人原本就都在看热闹,到时候还能有糖水喝,一时间气氛热度居高不下。 云早早看着老板效率极高的将写好的提示贴到门口。 上面写着为了避免到时候食材不够,想要三天后用餐的客人可提前预定座位。 连当天的菜品都列好了。 云早早: 赚钱的方法又学到了呢! 等看热闹的人散去,一旁的李建梅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看她还拄着拐杖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专门和老板请了半天假。 老板看着写满的的订单早就笑的合不拢嘴,当即应了。 云早早没跟她客气。 一路上,李建梅欲言又止,连怀里的小宝也察觉到了妈妈的心不在焉,小脸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云早早笑着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脸:“姐,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说,别憋在心里。” 李建梅张了张嘴,隔了好半天才开口:“妹子,你这真有办法?” 云早早点头。 “那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还真有,姐你知道附近哪有裁缝店或者是卖布料的店。” “这个好说!在这附近就有”李建梅神色激动道:“等过了这个路口,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往左拐,有一家友好商场,里面布料的样式很全。” “就是能有用吗?” 云早早叹气,她要是不给这母子俩吃个定心丸,估计这三天都睡不着个好觉。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丝巾上面的绣法应该属于苏绣,以前教我的老师研究过苏绣,我也算了解,修复它不是难事。” 这还真不是自谦,虽然顾大师能走到如今的地位肯定是有几分实力,但是她说有经验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话题一转:“姐,如果我也能绣出好东西,它能卖出去吗?买这个的人多吗?” 第16章 十六只云早早 李建梅脸色有些为难。 这年头什么都缺,每家每户手上的票证都是固定的,买布也要用布票。 也有野路子能走,倒卖市场用钱能买需要的东西。 只不过这种行为还是很危险,被抓到可是要到局里做思想教育,严重的还会关起来。 李建梅是运城本地人。 能在国营大饭店上班,说明家里还是有点人脉关系。 思索片刻惊喜道:“妹子这事你交给我,一会儿回家我问问我姐,她在棉纺厂上班,认识不少老师傅。” 云早早一脸开心:“姐,真的是谢谢你,真是给我帮了大忙。” 李建梅颇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子:“你谢我什么,姐还要好好谢谢你替我们母子俩说话。” “这事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就别有负担了。” 出来掺和这事并不是为了出风头,她有自己的私心。 “要是没有把握做的事我也不会冲动冒出来。 而且,最开始不是你提醒我注意伤口,换个不辣的菜点。” 她越是不邀功,李建梅越觉得这妹子真是不做作。 换作旁人,三分功得说成七分,眼前姑娘却满不在乎。 李建梅顿时感动的不行:“妹子,姐今天跟你好好说声谢谢。 不怕你笑话,那女同志让我赔钱,我能拿出来,但之后我们母子俩就得咬着牙过段紧日子。 你今天帮我说话,不管事能不能成,姐都记在心里,以后能用着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 云早早抓住话里的重点,一时有些疑惑,但两人交情尚浅,她也不好冒然出口。 李建梅看出她的疑惑,没有扭捏,大方点头:“我和孩子他爸离婚了,孩子归我管。” 云早早心神微震:“是不是很辛苦?” 李建梅爽朗一笑:“哈哈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比起以前,我觉得现在更轻松自在。” 许是对云早早好感爆棚,李建梅一时有些收不住话匣子,吐槽欲爆棚:“有男人时,我每天下班回来,还得忙不停地照顾孩子,伺候家里老人。 男人倒是会躲清闲,头一蒙装死,家里啥事都不操心。 更可笑的事,你在这忙前忙后,家里根本没人惦记你好,只不过把我当她们家的佣人。” “后来,撕破脸离了婚,倒是体会到啥叫自由。” 李建梅之间的的苦没和别人说过,今天第一次跟别人吐露心声:“现在我每个月的工资养我和孩子绰绰有余。 小宝人也乖,实在忙还能把孩子送到我妈家里,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心了。” 如果说原先云早早只是路见不平,替人解围。 现在听完李建梅的话,打心底里佩服她。 虽然她说起以前有种云淡风轻的洒脱,但是这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体会过才明白有多不容易。 更别提现在离婚的人还是属于少数,可以不把旁人的闲言碎语放心上,性格果敢。 要是能交上朋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云早早浅浅一笑:“我叫云早早,梅姐叫我早早就好。” 李建梅见她没有面露异色,更觉得二人投缘。 \"小宝儿,你好呀~\" 云早早轻轻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蛋,小宝儿像是被她脸上的笑意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把头藏在妈妈怀里。 李建梅:“小宝儿,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快说早早阿姨好。” 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她,云早早冲他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害羞的红着脸蛋,奶声奶气喊道:“早早阿姨好~” 小朋友实在可爱,云早早被他萌的心颤。 摸了摸小家伙软软的头发,就听李建梅说:“咱们到了,店就在这。” 云早早抬头,一栋楼层颇高的建筑映入眼底,最顶部是常见的塔尖设计。 和李建梅一前一后走进商场,眼前忽然一片空白,接着脑中涌入无数记忆碎片。 一时间冲击有些大,云早早神色苍白,只得伸手按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针扎般的不适感才慢慢消失。 缓缓睁开眼,神色恍然。 原主之前不完整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早早,你还好吗?”李建梅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云早早回神,勉强撑出个笑容:“我没事姐,可能低血糖犯了。”她没有多说,熟门熟路走向扶梯。 李建梅惊讶:“你知道卖布料的地方啊?” “刚才进门看见大厅我就觉得有些眼熟,才想起之前我来这转过。” 说起来原主受伤和那个未婚夫脱不了干系。 陆毅驰生日就在最近,原主想给他一个惊喜便约了朋友逛街,谁想到不巧遇到了陆毅驰的小迷妹,两人在公共场合吵得急红了眼。 原主仗着自己和陆毅驰订过婚,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说话嘴上就有些不饶人,说对方不知羞非要在她俩之间插一脚。 那姑娘也是大院长大的,家世不输云早早,也是个从小宠大的,怎么可能吃亏。 一时上头,将陆毅驰偷偷交了女朋友,根本没打算履行婚约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主大受打击,被气个半死。 谁想到还没完,第二天那姑娘又假借道歉的名义上门拜访,事无巨细的把陆毅驰和别人之间的甜蜜相处抖得清清楚楚。 趁着原主愣神撞了一下她肩膀,大摇大摆地下楼离去。 原主一时没注意,从楼梯滚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早早醒来后并没有这段记忆。 以至于云家众人都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云早早回忆完只觉得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原主真是有够倒霉的。 想来想去心烦,最终决定不再纠结这事。 反正也要和这个未婚夫解除婚约,之后怎样也和她无关了。 将注意力放在找相似的料子上,她身穿浅蓝色碎花长裙配棕色编织腰带,脚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方根小皮鞋。柜台售货员快速打量一番,朝她露出标志笑脸。 态度热情招呼道:“这位同志,您有什么需要?” 云早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浅浅一笑:“我准备看看这里的料子。” “料子啊,您是准备打算自己做衣服?” 云早早轻轻摇头,从袋子里拿出丝巾:“就要这个颜色,麻烦您帮我看看能不能找着相似的。” 售货员面露惊艳:“这丝巾可真好看,看款式不是咱们商场里的货,肯定不便宜。” 云早早点头:“确实不是在商场买的,你们这有类似的料子吗?” “有是有,云小姐感兴趣的话我带您过去看看?” 云早早求之不得,柔声应了声好。 李建梅在一旁一脸懵,她隐约察觉到云早早想做什么,但是又觉得不敢确定。 顾媛这个名字连她这种不关注新闻的人都听过,地位不是她们这种普通人能比的。 名人的作品能是随便就可以模仿的吗? 心里觉得云早早多少有些年轻气盛,可是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看了一圈,云早早发现其实绣品之间的价格也有很大差距。 她仔细观察它们之间的差异,将价格默默记在心中。 也许是售货员岗前培训工作到位,她这种只看不买的行为倒没有引得对方不满。 云早早也没故意拖着不走,没一会儿就找到自己想要的蚕丝娟。 除了要用的白色,还选了几尺不同的颜色,一并买好了绣架、丝线等工具。 从商场出来,两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各自离开。 回到南运巷时天色有些昏黄。 几位老爷子依然坐在巷口下棋,云早早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还没继续往前走,就听到前面传来熟悉的带点懒洋洋地声音:“早早,一天都没见着你人,这是跑哪玩去了?” 云早早:“”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云早早不说话,一点也不影响楼野的好心情。 他嘴角勾了勾,朝云早早走来,主动接过那一大袋东西。 “还挺沉,看不出来你这么能折腾,腿没好全就四处跑的找不着人。” 或许是第一眼见过他那个不好惹的眼神,现在的样子云早早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总感觉没憋着好事。 “需要我扶你吗?”楼野见她不说话,作势伸手。 云早早惊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委婉拒绝:“谢谢,我自己可以走的。” 对方轻笑一声,像是取笑她胆小。 云早早被他幽深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小巧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红。 脸上的热度也不断攀升,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脸肯定红了,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这是在特意等她? 他这副样子实在太明显,云早早根本做不到自欺欺人。 能感觉到对方对她有好感,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但是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现在都不是云家亲女儿了,身上一堆麻烦事,聪明的应该主动远离才是。 没有熟悉的人在场,云早早有点犯怂。 对着楼野这样主动出击的性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么。 过了片刻,云早早尽量忽略身旁人的压力,干巴巴的问道:“你来这是找我大哥吗?他住大院里,不住这边。” 云泽? 他找他干嘛。 都说一代沟,云泽和他哥同辈,他俩有什么可聊的,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不找他。”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有心动的感觉,楼野不打算遮掩,直白道:“你腿不方便,又一个人住这边,我今天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他笑起来意外冲淡了身上的距离感,说话带点适度的亲近,仿佛和她已经认识许久。 如果换其他人说出同样的话,云早早定会怀疑是否别有意图。 可这话从楼野嘴里说出来,她竟然诡异觉得正常。 这人一看就是被身边人捧惯了,尽管有意收敛,还是能察觉几分强势。 云早早想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又怕惹恼对方给自己带来麻烦。 只得深呼吸一声,嘴角勾出一抹柔柔的笑意:“楼野哥,你找我是有别的事吗?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一定别客气。” 说完,她停下脚步,转头看楼野。 楼野没说话,现在是真正意义上和她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 他只能看到她浓黑顺滑的头花松松散散编了个侧马尾顺着纤细洁白的脖颈垂落在胸口,露出的耳朵可爱精致,小巧的耳廓布满淡淡的粉意。 看着云早早没有带耳饰的耳垂,楼野忍不住想,如果上面带着珍珠又或者玉石该是怎样的风景。 “哦~”尾音带着故意拖长的音调,带着股调侃意味,不急不缓道:“还别说,有个忙你肯定可以帮上。” 云早早:“什么啊。” “我家老太太下个月八十大寿,礼物什么的已经准备好了,但还是感觉有些不满足,打算亲手给她做碗长寿面。 这是计划给她的惊喜,我这正愁没地方练习。” “既然你都开口想给我帮忙,我也不跟你客气,把你厨房借给我当练习场地怎样?” 云早早脸色茫然,好半天才“啊”了一声。 正准备以孤男寡女,容易被人说闲话为由拒绝他,就听楼野一锤定音,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也不白用,作为回报,你的三餐我替你准备。” 云早早拒绝的话一噎,而后想起中午下馆子花的钱,小财迷上线,一脸纠结:“呃,做的能吃吗?” 第17章 十七只云早早 “放心,绝对死不了人。”楼野被她怀疑的小眼神气的牙痒。 云早早半信半疑,有点后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贪小便宜。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意思这么快就反悔。 “好。”她绕过楼野上前开门,想了想干干净净的厨房,道:“今天恐怕不行,家里没买做饭用的菜” 别说菜了,连基本的调味料都没有。 “啧,云大哥怎么回事,这都没给你提前准备好?”楼野一脸嫌弃。 云早早:“” 楼野倒不是真杠精,主要是将云早早划到自己人圈子里了。 对自己人他向来护短,又想到昨天她嫂子似乎跟她有点不愉快,下意识以为云早早被亏待了。 一时没忍住说了几句心上人的大哥。 “跟我大哥没关系。” 云早早斜了他一眼,黛眉微蹙。 “说几句都不行,这么护你大哥?” 楼野是谁啊,作威作福的大院阎罗王。 走哪都是一堆人围着,别说现在和云早早还八字没一撇呢,以后真成了,对云早早不好他照说不误。 老爷子经常训他,教他帮理不帮亲,凡事问清缘由再论对错,做事别冲动。 可他楼野就是护短,连自己人都护不住,那也太窝囊了。 “我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 云早早面色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她当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偏袒之意,但是牵扯到自家人身上还是有些不愉快。 斟酌了下语气,笑意柔柔道:“我又不是小孩,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些小事没必要打扰他们。” 再说,云归安对她心怀怨恨。 恨自己占了她的身份,恨她享受了云家十几年的呵护宠爱。 她能明白这是无妄之灾,但是别人不清楚。 世人向来同情处于弱势方的人,她跟云归安的生活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退一步,旁人会觉得理所应当,这是在弥补云归安受过的苦;倘若她正面对上云归安,其他人只会觉得她人心不足蛇吞象,心肠恶毒。 反之,云归安想要给她使绊子,大家也只会认为情有可原。 好在,她心态向来乐观,不把事情做得毫无余地,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重活一次,感恩都来不及,只要能让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 云早早没有和云归安作对的心思,一味的纠缠,就算赢了也是两败俱伤。 再想到云父云母为她操心安排的这一切,她也不想让他们夹在之间为难。 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前,云早早打开门,接过楼野拎着的袋子:“我到了,明天需要用厨房你过来就成,今天谢谢了。” 拒人于门外的意图十分明显。 楼野闻言,点点头,眼含笑意:“那我走了。” 云早早很乖的“嗯”了一声。 黄昏的阳光并不刺眼,柔柔的笼着她,整个人看起来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楼野嗓子有些痒,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左手。 “怎么可以这么乖呢?”楼野看着云早早,只觉得自己心尖像是有只手揉捏,心软的有些涩。 “真走了?” 云早早:“” “噗。” 看她一脸无语的模样,楼野低头闷笑,身形没个正样往门上一歪:“我房子就在这附近,一会儿过来送饭,记得开门。” “不用麻烦了,我中午吃的晚,现在肚子不饿。” 云早早摇头,才认识第二天,熟悉得太快,这让她很不习惯。 楼野:“饭店七点下班,附近晚上也没吃饭的地方。” “不吃是,那今晚准备烧的鲫鱼汤只能我一个人喝喽。小火熬的汤,色泽奶白,味道鲜美,可惜可惜” 他语调慢悠悠的,伴随着描述,云早早被馋的流口水。 “真不吃啊?” “”云早早挣扎了好一会儿,决定向美食低头,多一秒犹豫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吃!” 楼野见证了她从坚定到躺平的全过程,笑意涌到喉咙又被他迅速压了回去。 不可以笑了,再笑他的姑娘得恼了。 看着大门缓缓关上,楼野轻笑出声。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从来没有人像云早早这样,给他一种这辈子就她了的感觉。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他心尖喜欢的样子。 楼野难得像才通情爱的青涩小伙般整夜辗转难眠,想了一宿觉得自己不是单纯好色的原因。 身边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可他就是没一个看对眼的,能让他像个傻小子一般魂牵梦绕的只有云早早。 他能保证自己这么上头不是单纯的因为见色起意。 否则也不会在知道她跟陆毅驰有婚约时感到难过。 更不会在陈泽兄妹俩说起她不是云家亲生女儿那一刻,打心底里用我那种卑劣的兴奋感。 楼野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人,他的朋友自然也是不是什么精英子弟。 听到楼野问起云家,大伙默契一笑,迅速想到陆毅驰这个死对头身上,特别得意道:“哥几个放心,未婚妻换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当然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嘛,咱就看看他怎么处理这真假未婚妻的关系!” 这群人从小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家境人脉样样不缺,看起热闹来无法无天,无人敢管。 不过,要是说打听消息这方面还真没人能比得过。 再有,自古学渣学霸势不两立。 陆毅驰为人古板爱说教,楼野和他群狐朋狗友们见他这副装样就烦。 一来二去就算结下了梁子。 一听有笑话看,全都摩拳擦掌按耐不住搞事的心,陈泽一行人那是火力全开只等时机恰当向陆毅驰一顿输出。 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给在外省办公的陆毅驰打电话,美其名曰:“这种好事一定得让当事人知道。” 陆毅驰得知消息第一时间给家里回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妹妹陆芸。 陆芸和云早早不对付,得知云早早会被扫地出门差点没开心的放鞭炮以示开心,不过云归安她更看不上眼。 “哥,这事是真的,云早早她根本不是云叔的女儿。 我说谎干什么,大院里可都传遍了,不过另一个你也不能娶回家,你都不知道那云归安有多土,皮肤黑就算了还非喜欢穿亮眼的裙子,简直辣眼睛。” “她甚至连学历都不如云早早!反正我不要让她当我大嫂,简直丢死人。” 陆芸呜呜啦啦说了一大堆,陆毅驰听得头疼:“等妈晚上回来,你让她们给我回个电话。” 陆毅驰就是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对楼野这群纨绔子弟自然看不上眼。 觉得他们整天不务正业,嚣张霸道,将他和这些人放在一起,他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习惯外人贬低楼野的同时夸奖他,认定了他们未来不会达到同一个高度。 若是大张旗鼓的反驳,反而显得他格局小,太把这群二世祖放在眼里。 不过虽然他脸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喜的。 晚上和陆夫人通话时,便带几分这种情绪。 他以为此时是提出解除婚约最好的时机,没想到再次遭到了拒绝。 “为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你又为什么非要解除婚约?是找了对象吗?” 陆毅驰语塞:“” 空气倏地沉寂,气氛粘稠僵持,母子二人谁也没开口,只能听到彼此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夫人问:“那么,可不可以告诉妈妈,你现在的对象是哪家千金?” 第18章 十八只云早早 “妈,她不是哪家的千金。但是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有上进心,心地善良。 她爸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带着别的女人跑了,是她妈妈一个人咬牙将姐弟俩养大。” “宁露为人上进,自尊自爱。我相信你们见过她之后肯定会喜欢她的。” 说到女朋友,向来冷硬的声音此刻无限温柔,哪怕隔着电话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喜爱。 陆毅驰知道亲妈比较注重门当户对,但他不认为这是多严重的问题。 他结交朋友从来不会看中对方出身如何,更注重对方学识人品。 父母对此也深表赞同,对他结交的朋友向来态度亲切和蔼。 他们不止一次夸奖那些虽出身寒门却仍然拼尽全力改变现状的朋友。 也拿这些人举例教他不要骄傲自满,无论何时要着眼未来,而不是跟楼野那群纨绔相争逞一时之快。 陆毅驰知道他们不赞同解除婚约的原因,无非是不想破坏两家间的感情。 既然云早早都不是云叔家的女儿,自然不会逼着自己履行婚约。 至于云家亲女儿,云归安? 如果真像妹妹说的那样,家中绝对不会逼他和对方结婚。 就算和云家的交情再深,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何况,在他印象中云叔为人正直,不会强人所难。 想到这,陆毅驰不由得更有底气,口吻暗含几丝期待:“妈,你和爸从小就教我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品行,钱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保证,宁露就是这样的人” 陆母:“” 脸上神色难看,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慈爱,略带惊讶道:“这样啊,妈肯定相信你的眼光,不过咱家和云家毕竟有约定在先” “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云早早,更别说什么云归安——” “儿子,你别怪妈事多,宁露是很好没错,那她弟弟是个怎样的情况呢?这方面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们清楚。” “她弟比不上她,不过也是因为年纪比较小,以后肯定能和他姐一样优秀!” 陆母眸色暗沉,语气愈发温柔:“毅驰,你有喜欢的姑娘妈替你高兴,但是你追求爱情的同时也要考虑肩上担负的责任。 跟云家彻底解除婚约前,要注意分寸,这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人家姑娘负责。” “妈,你放心。这我明白” 陆毅驰心喜:“妈,这么说你答应了?” 陆母语气颇为无奈:“怎么着,以为妈会棒打鸳鸯啊。 你不喜欢早早,勉强让你们结婚反而是害了她。到时候过得不开心,我和你爸都没脸见你云叔他们。” 陆毅驰声音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开心,顺着陆母说了几句好听话,不禁庆幸自己有如此开明的母亲。 不要钱的好话哄得陆母笑声不断,任谁看母子二人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然而电话一挂,陆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躲在墙角偷听的陆芸急匆匆地跑出来,一脸兴奋道:“妈妈,我哥真不用和云家那个土包子结婚啦?” 陆母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训斥道:“乱说什么话?一点没有礼貌。” “唔!”陆芸龇牙咧嘴,捂着脑门语气可怜巴巴:“我又没瞎说,她就是很土啊。 明明很想知道我哥的事,还非得装着一脸清高的样,好像和我聊天有多勉强似的。比云早早还要讨厌!” 陆母脸色微沉:“陆芸!我看你是不是皮痒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少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你前脚和人一起玩,转头就嚼舌根,你觉得你这样做很骄傲是吗?”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差错。 同样的教育方法,儿子和女儿的性格是天差地别。 陆母每每想起都头疼不已。 好在这丫头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装几分淑女样,不然她真怕哪天被气死。 陆芸不开心的撇嘴,跺了跺脚,语气委屈:“妈,我有听你话,这不是在家嘛,在外面我可什么都没说。 要是在家里我都得装模作样,说话还要看人眼色,得多憋屈啊。 你这么看不惯我,干脆把我塞回去重新投胎得了!” 她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陆母还真拿她没办法。 看着闹心。 察觉到她表情松动,陆芸很有眼色凑上去搂住妈妈肩膀,撒娇道:“妈妈~大哥他真的谈恋爱了? 怎么都没见你反对,是不是也担心云归安赖上咱们家,我觉得——” 陆母睨了她一眼,语气略带警告:“不该说的话别瞎问,你大哥的婚事自然有人操心。” 丈夫心思重,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初和云家定下婚约也不单单是因为和云父关系好,更重要的是陆家就毅驰一个独苗苗,独木难支。 陆毅驰再优秀,没有强有力的支撑,很难走远。 云家就不一样了,老大性格圆滑,见人三分笑,极为擅长交际,走哪都能和人迅速打成一片,仕途走得稳稳当当。 老二虽然有些孤僻,不擅长人际交往,但是在科研领域颇有建树,年纪轻轻已经在上面挂了名,未来成绩肯定也只高不低。 只有幺女云早早,被家里娇惯的厉害,性子任性娇气得很。 不过儿媳妇嘛,只要没有大毛病,嫁进来好好管教就是。 谁能想到这头儿媳妇换了人,那头儿子又偷摸交了对象。 偏偏自己生的儿子她最了解。 若是一味的反对,强制让他分手,反而会起反作用。 时间久了说不准跟家里离心。 难办啊。 陆母左思右想,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按兵不动,看看云家什么意思。 如果夫妻俩还想着云早早,那就不换人。 如果偏心亲生的那个,只能 陆家的谋划云早早不清楚,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对云归安急着接盘原主未婚夫的行为,云早早表示—— 对方开心就好。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复刻顾媛的绣品。 云早早每次绣画前都会打底稿,这次也不例外。 画了十几张底稿都不太满意,最终不知道用了多少图纸,才终于画出最称心的一版。 她坐在院子树下,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极为赏心悦目。 一旁的楼野见她专注的模样也不打扰,左臂支到桌面上,手指轻点额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云早早说话。 云早早绣线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快得都出残影了,对楼野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就出。 时不时“哦”一声,“啊”一下,简直毫无灵魂。 楼野见她都懒得应付自己,也不生气。 索性闭嘴,专心看面前这张怎么都看不够的小脸。 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气氛静谧而美好。 虽没人说话,却不会感觉尴尬。 “嗯?你要走了吗?”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云早早象征性抬头问了句。 “” 楼野好笑。 他俯身靠近云早早,在一个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停下。 语气含着笑意,声音低沉好听:“怎么?想让我留下再多陪会儿你?” 云早早:“”默念打还打不过,生气不值得。 一脸标准假笑:“慢走不送,明天用厨房直接来就好,别送饭了。” 楼野扬眉:“不是,早早同学,逗你两句,就连饭都不吃了?” 常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这道理对云早早来说同样适用。 毕竟谁能拒绝会做美食的人呢? 楼野别的不说,做饭水平相当不错! 现在这小馋猫竟然主动提出不让他送饭,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云早早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歪头:“明天有事要办,午饭我在饭店吃。” 哪怕长时间低头,她的坐姿依旧挺拔,纤脖直挺,气质卓然。 楼野:“做什么?” 云早早没好气睨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还得让他帮个忙,一秒认怂。 一脸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楼野:“明天你有空吗,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说说看。” “我前几天在饭店和人打了赌,明天就是见证历史的重要时刻!” 她举着手中快要收尾的绣品,笑得微弯双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下巴得意抬起,看得楼野一愣:“还挺能?跟人打的什么赌?” 云早早卖了个小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本以为让楼野陪她一起去,不过是句话的事。 没曾想,楼野迟疑了几秒,竟摇了摇头。 第19章 十九只云早早 碰巧明天他也有事要办,云早早表示理解。 看着完成一大半的作品,云早早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自我欣赏了片刻乖乖洗漱睡觉。 毕竟明天才是重头戏,决定了未来能不能靠这个赚钱,她绝对不允许出半点差池。 次日醒来,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云早早感觉自己像朵吸饱了雨水的花,浑身充满了干劲。 洗漱完毕,她先到厨房烧了壶开水,再装进玻璃瓶封闭。 将完工的丝巾用清水漂洗,放在两张干净柔软的纱布之间,小心翼翼按压挤出多余的水分。 最后一步也是决定成品质量好坏的一步,云早早不由放轻了呼吸,在其再次覆上层干爽轻薄的料子,横放玻璃瓶不断轻柔滚动,约莫半个小时,丝巾烘干了。 已经绣好的丝巾还带点轻微的余热,看着丝巾上的造型,云早早终于轻舒一口气。 虽然比不得自己全盛状态的作品,好在也没给师傅丢脸。 心情不由变得轻快许多,嘴上哼着愉快的调子。 看着手上的成品,云早早不由暗想,只要对方满意,不追究原来的丝巾被弄脏一事。 是不是也向旁人证明自己的手艺值得掏钱。 这不就是一波的宣传位? 简直就是赚钱天才! 云早早任由自己在幻想的世界中遨游,一想到之后小金库里能刷刷的进钱,哪怕平时再淡定,此时都有些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 这头云早早在家里磨磨蹭蹭。 那头国营饭店里,王春香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变得胸有成竹。 高昂着的脑袋,像极了斗胜的公鸡拼命甩动高耸的鸡冠,生怕有人看不到。 “十二点了,她不会不敢来了?” 她环视四周,视线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快速掠过,笑着问李建梅:“她要是不来就是弃权认输,不仅那只表是我的,该赔的的钱你也不能躲!” “现在时间还早,那位女同志把表押着了,看不到具体时间晚点来也正常。” 说这话的是王春香前相亲对象刘建成,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气得王春香脸色刷地一下变青。 “刘建成,有你什么事?这么替人说话,你别是看上那个小瘸子了?” 刘建成想反驳,苦于嘴笨,一张脸憋的通红:“你,你别欺人太甚!” 王春香嗤笑一声:“看来,她留下的表马上就是我的了。” 李建梅心里同样发急,但竭力保持镇定,怒目瞪着她:“着什么急,还是数数自己有没有带够钱,早早肯定会来,也一定能赢你。” 王春香冷笑道:“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撑多久!” 对着身侧坐着的人又是另一副嘴脸:“雯姐,就是她家小孩把我准备给吴主任的礼物踩坏了。” “是吗?”被称“雯姐”的人慵懒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 女人五官不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但胜在会打扮。 她烫着一头波浪大卷,脸上不知擦了些什么,透着青灰的白,嘴唇涂抹了颜色鲜艳的口脂,犹如盛放的玫瑰一般娇艳欲滴。 身着一袭线条裁剪得当的修身长裙,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身体微微前倾时裙摆顺势往上提了几寸,露出被丝袜裹着的小腿 这副洋气的打扮,大家只在电影里看到过,不少见过云早早的人忍不住拿她俩对比。 这一对比就发现,天然去雕饰的美人云早早更让人心生喜爱。 眼前的时髦女郎处处细节彰显着精致,但莫名的给人一种距离感,像是没有感情的商场模特。 王春香捏着指节,想说点什么和女人拉近关系,却又担心弄巧成拙,惹得关雯不喜。 万一回去跟周公子吹枕边风,把大哥的生意搅黄了,到时候大哥绝对不会放过她。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样不公平。 自己比关雯年轻、漂亮、学历高,怎么就遇不到周公子那样有魅力的男人呢? 也不知道这女人给周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周公子事事都依她。 王春香看着她手腕上拇指宽的翡翠玉镯子,不知怎么,突然心里难受的紧,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为了大哥的前路忙前跑后,对着那些人阿谀奉承。 她一咬牙,想到那个脸、身段都比关雯美上不知多少倍的小瘸子,故意说道:“雯姐,你可真好看,就跟海报里的明星一样。” 关雯嘴角勾了勾,带着丝丝嘲讽:“是没什么区别。” 那些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和她有什么区别,不都周旋于各个男人身边吗? 都是有钱人解闷的玩意儿,确实没什么不同。 王春香迎着她嘲讽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笑,硬着头皮说:“那个多管闲事的女的长相也很扎眼。 我听人说,她最爱勾搭有钱男人。周公子最近常来这吃饭,那女的又跟服务员挺熟,万一她打听周公子的行程你可要防着点啊。” 大哥说,这女人是周公子从舞厅里带出来的,人狠话不多,非常善妒,轻易惹不得。 大哥还说,这香港的有钱人啊,身边全都是带着好几个女人。 周公子原先也是个风流浪子,但自从关雯出现后,她身边的女人要么被挤兑走,要么毁容消失闹得最大的便是前阵子某个电影女明星不堪受辱跳楼自杀的事。 如果不是大哥跟周公子手底下的人来往,王春香也没有途径知道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女人飞蛾扑火,不正说明周公子魅力大,值得她们追逐吗? 王春香说完,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听关雯顿了片刻:“呵!” 她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揣摩关雯到底什么意思。 但不管对方怎么想,她是彻底不敢说话了 云早早右手挎着手提袋,左手拄着拐杖,慢悠悠向国营饭店走来。 刚走到门口,李建梅惊喜大喊了一声:“早早,你来了!” 这一喊,十个客人有八个抬头向门口张望,还有两个不知前情,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李建梅连忙从柜台跑出去欲扶她,云早早笑着打了招呼:“我没迟到,王同志来了吗?” 如果王春香敢临阵脱逃,她就追到单位去。 没错,就是这么小心眼。 到了嘴边的肉,别想她吐出去。 李建梅努努嘴,往店里一瞥。 云早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上王春香的眼睛。 收回目光,径直向王春香走过去。 一句客套话没有,云早早直接打开小布包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 崭新精致的丝巾闯入王春香的视线,惊得她猛地站起身,顾不得装模作样,一把抢过盒子,将丝巾提拉出来。 正面背面,反复地看。 边边角角,一针一线她都不放过。 这会儿周围的客人也聚了过来,见丝巾还是原先的样式,但荷花上的污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发出阵阵惊叹。 没有人猜到云早早偷天换日,以假乱真。 除了隐约知道内情的李建梅,就连王春香也根本没这么想过。 她下意识摇头:“不可能,老裁缝都说绢丝不易清洁,那天都被踩成那样了,你怎么做到洗干净却没有划丝的??不可能的……” 那天打赌后,王春香不放心,特意问过有经验的裁缝师傅,得知被踩脏的位置了很难复原,稍不注意绢丝就会被拉扯划丝,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她怎么做到的? “事实摆在这儿,你不会想赖账?”云早早瞪大眼,一脸“你敢赖试试”的模样。 看得王春香又急又气,一阵心梗。 她求救式的看向关雯:“关姐……” 关雯侧首,眼皮微微下垂,她在打量云早早,且毫不掩饰。 云早早自是察觉到了,也惊讶对方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妆容打扮,乍眼一看还挺漂亮的,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想法。 什么都抵不过即将纳入小金库的红票票重要。 “三天前,大伙儿在这里见证了我和王同志的约定。 因为王同志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我甚至将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押在饭馆了,按照约定我已经将东西完璧归赵,王同志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付我一百五十元?” “当然,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如果王同志家里实在困难,拿不出150,只要她向我和建梅姐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咱们就当不打不相识,怎样?” 王春香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 她下意识要掏钱,手伸到包里摸了摸,除了一张纸制物件,零散的几块钱,就没别的了。 脸上青红交加。 她想起来了。 她打心底里不觉得云早早能赢,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现金。 王春香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他们肯定在心里奚落她打肿脸充胖子。 他们中有一些人知道她在厂子上班,肯定会到处说三道四,将流言蜚语传到单位。 到时候,单位的同事也会拿异样的眼神看她…… 王春香不敢想了,思绪若是继续发散,她觉得自己脸皮快要烫熟了。 她现在恨不能生吞了云早早。 王春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我忘带出来了。” 目光迅速在人群里搜寻,发现除了刘建成,竟找不到人帮她解除困境。 王春香不情不愿,冲刘建成说:“刘建成,你能先借我150吗?” 刘建成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她会找他借钱? 150不是个小数目,是他三四个月的工资。 何况,他们并不熟不是吗? “可以吗?不管怎么说咱俩都差点成了一对。这个小忙你不会不愿意帮?” 刘建成沉默片刻,摇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你——” 云早早眼睛微眯,笑得更加温婉可人:“没关系,打赌本就不是一件好事,王同志实在困难的话就算了。 不过,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凶别人,小朋友都被你吓的做了好几天噩梦呢。” 李建梅:“就是,有些人狗眼看人低,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云早早:“建梅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相信王同志已经知到错了,咱们得积点口德~” 王春香:“……” ¥¥!……&!(!& 小兔崽子!! 王春香脸色实在难看,面皮涨得通红,她感到自己被逼到悬崖边上了。 这钱不掏自己面子受损是小事,大不了她不上班了。 让关雯觉得王家没有经济实力,影响到大哥正在谈的买卖才是大事。 她就不该邀关雯出门,她真是傻透了。 之前放的狠话化为钢刃,一刀又一刀砍在她脸上,显得又蠢又狼狈。 还有关雯,她们一块出的门,在别人眼里她们是一伙儿的,她丢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就那么冷血呢。 王春香深呼吸,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凭证,“啪”地一下拍在桌上:“这是提车的凭据,凤凰26,百货商场卖110块,加上自行车票,远远超过了150,我王春香说话算话!” 云早早怔了怔,她不懂怎么看凭据真假。 遂看向李建梅。 李建梅仔细检查了凭据上的编号和公章,点了点头,云早早才将那张凭据收起来。 笑望着王春香,似是不把对方气死不罢休地叹了口气:“哎,我又不会骑自行车,这凭据在我手里实在浪费。” 王春香拳头梆硬!气得鼻孔都变大了一圈。 就听云早早继续语气含笑道:“今天谢谢大家的见证。 对了,有没有人想要自行车啊,只要150立马转手。” 八十年代初,物资在慢慢丰富起来,商品市场开始活跃,曾经严格的票证制度越来越松动,政策上在逐步缩小消费品定量配给的范围。 但家电或是自行车这类工业产品,依然得用到票。 只要150块就能直接到商场提车,在座不少食客都心动了。 可这年头哪个正经人会在身上揣几百现金呢。 大家都在问云早早能不能在店里等一等,他们马上回家取钱。 云早早含笑点头,说:“没问题,谁先付钱就是谁的。” 做买卖嘛,当然是谁有钱就给谁喽! 话音刚落,有人起身就往外冲,还没跑出店门呢,饭店经理正好取了手表出来,横插一杠:“要不,给我得了?我立马能付钱。” 闺女一直念叨厂子离家太远,买辆自行车正好方便她骑着上下班。 免得老去蹭别人后座,他这个当爹的看了碍眼。 云早早接过表,手指摸到表盘后刻着的印标,顺势戴上。 而后将取车凭据推到经理面前,爽快应了:“行。” 经理办事也利落,快步到办公室取了一叠大团结。 云早早数了数,一张不差,心里美滋滋的。 重活一次,发现自己依旧有赚钱的能力,这种满足感不要太幸福~~~ 她现在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得快要飞上天了。 云早早没搭理王春香杀人一样的目光,跟李建梅打了招呼就准备回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雯突然开口:“同志请等一下,可以叫你早早吗?” 云早早回头:“嗯?有事吗?” “我很喜欢你裙子上搭的腰带以及那个小钱包,我在别的地方没见过这样的花纹,我猜这是你亲手做的,对吗?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笔生意?” 云早早扯扯嘴角,意兴阑珊,正要拒绝,眼角余光瞥见靠马路的玻璃窗外的不远处,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他们注视的方向正好是红裙女人。 一看就是躲在暗处保护她的人。 云早早心一凛,收起脸上的敷衍,颇为真诚:“不过是闲暇爱好,当不得生意二字。” 关雯捂嘴轻笑,手肘撑着侧脸,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软绵绵地倚在桌子上。 她眼波流转,红唇微扬,略显平淡的五官顿时像给人施了咒,注入灵魂一般,只觉得她风情万种,迷得人挪不开眼。 这个调调…… 云早早有一瞬恍惚,忍不住暗暗嘀咕,漂亮是漂亮,怎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呢? 云早早定了定心,赶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道:“建梅姐,我腿有点疼,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李建梅一听她腿疼,紧张得不得了,哪会不同意。 “我想找你帮我做件旗袍,料子我出,工钱随你开。”关雯伸手轻轻点了点茶盅,语气冷冷清清的,跟她糜颓慵懒的坐姿反差很大。 云早早心念微动,但很快,对红票票的渴望被她驱散了。 “刺绣只是我自己无聊时瞎琢磨的爱好,做旗袍我没接触过。” 这是骗对方的。 前世她专业学的就是服装设计,从底稿设计到裁剪打版等等步骤都了熟于心,因为热爱,所以乐得钻研。 但是她不敢贸然说自己会做。 试想一个向来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一朝突然变得什么都精通,被发现了下场很恐怖的好吗? 她可不想进实验室当小白鼠。 有钱赚当然很开心,前提是足够安全。 关雯挑眉:“这样吗?那你帮我绣一个手提包可以吗?我很喜欢刺绣工艺,而且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云早早:“……” “承蒙关小姐厚爱,只是我这水平实在不敢在您面前拿乔,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云早早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不易忽视的坚定。 她又不傻。 这女子全身上下都写着“有钱”,王春香这样刻薄的人也对她恭敬有加,意味着除了钱她还有点势。 就算她认为自己刺绣手艺不错,但也不至于令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 凡事谨慎些没什么坏处。 关雯定定的看着她,倏地笑了。“我以为,你喜欢钱。” 云早早鼻尖皱了皱,反问她:“谁又不喜欢钱呢?有赚钱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她是喜欢钱,但不喜欢麻烦。 赚钱让她心情愉悦,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处的人,钱带给她的安全感比任何人都重。 但不应本末倒置,为了赚钱无视其中可能蕴藏的危险,卑躬屈膝给自己委屈受。 “你说得对。”关雯语气归于平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旋即低下头去,不再开口。 云早早朝她点点头,随即笑着跟李建梅说道:“姐,咱们走。” 饭店经理看着今天的营业额,还有捡漏的自行车,乐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爽快让李建梅请假了。 回去的路上,李建梅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 听到纺织厂附近巷子有一家专门卖绣品的店,云早早眼睛一亮。 再三跟李建梅道谢后拽着她回家,将准备好的糖果点心塞到李建梅手里。 “梅姐,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宝儿的,你不许代替他推辞。” 当云早早想要跟一个人拉近关系时,总能把话说到别人心坎上:“别替我心疼钱,我今天可是狠狠敲了一笔竹杠。” 听到这话,李建梅也笑:“你胆子真大,就不怕被人看出来?” 倒是没再拒绝。 云早早挑眉,一副傲娇模样:“不会,我手艺不错的。” 云早早送她到巷子口,突然发现对面街角露出一点点黑色,像是衣角又像是太阳照在什么东西上形成的阴影……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细细寻思。 因为云母和云归安来了。 云母一进门,赶紧往厨房走去,等看到厨房里明显使用过的痕迹,她才松了口气。 拍着云早早的背,眼里脸上都是欣慰:“咱们家囡囡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用妈妈操心了。” 云早早一阵心虚。 心虚过后,胸腔微热,眼睛突然又难受起来。 听到云母感慨又心疼的声音,她就不由得也多愁善感起来。 眨了眨眼,察觉到眼泪似有滚落的趋势,赶紧垂下眼睫,脑袋往云母肩膀处蹭了蹭,撒娇道:“妈……” “您不能不操心我,我得让您操心一辈子才行。” 云母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你呀,就是个讨债的!” 云归安觉得这一幕刺目不已。 这两天她努力讨好云母,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对父爱母爱的渴望。 她确实勾起了云母的愧疚之心,也如愿将云母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但这种局面仅仅只维持了四天。 若说云母的惦念让她不高兴,那亲眼见到这座园子的庐山真面目足够让云归安安发疯了。 他们怎么能不跟家里商量,眼都不眨一下就过户给这个冒牌货。 他们有当她是一家人吗? 察觉到云归安情绪起伏太大,朱琳想到丈夫的话,叹息一声,忙道:“安安,你不是有话想跟早早说吗?你们姐俩聊,我进屋里瞧瞧。 哎,这丫头丢三落四,一点不像你懂事能干,我去帮她收拾收拾。” 云归安一怔,听着云母的话,不仅不觉得安慰,反倒气白了脸。 凭什么她一口一个囡囡叫得那么亲! 凭什么她要用这么亲昵包容的语气说云早早的小毛病! 凭什么让她把云早早当姐妹! 她是亲的,她才是亲的啊! 云归安看着打理得干净漂亮的园子,不知怎么怨气充斥在心口。 她憋得慌,就是觉得,为什么老天让她穿书后不给她安排一个恶毒刁蛮的假千金让她刷经验,反倒设置了一只备受大家喜爱的拦路虎。 明明她把人赶出去了,但她过得比在云家更轻松。 有房,有钱,有颜值有身材,上面还没有长辈管束……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把这些条件放在网上,网友肯定也会说云早早是人生赢家。 “云早早,我们永远不会成为一家人。” 云早早:“……哦。” “我不可能跟你做姐妹,甚至连朋友都做不了。”云归安咬牙,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云早早。 她不知道自己想从云早早脸上看到什么,是愤怒,是委屈,还是别的情绪。 穿书后她先入为主认定云早早心机深沉,选择先下手为强。 可即便陆家知道云早早是假的,他们还是宁愿要云早早,而不要她。 难怪她走得如此果断,口口声声把婚事让给她,她肯定一早就知道陆家不会同意换人。 如果云早早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直呼冤枉,明明陆毅驰另有心上人,跟她没一点关系。 “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爸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云早早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所以呢,想要我配合你? 你我不合,爸妈并非不知。与其做面子功夫,不如像来云家第一天那样光明正大的表达对我的不喜。” “左右我现在也碍不了你什么,你无视我,我无视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云归安道:“至少表面得和谐相处,让爸妈高兴点。”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少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我想爸妈会更高兴。” 个自高挑的云早早坐在藤椅上,洁白如玉的细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发尾,嘴角笑意盈盈,那样子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谁能知道,说出来的话却辛辣直白,毫不客气? 一个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理直气壮的? 云归安咬着嘴唇,盯着云早早。 云早早很随意地任由她看,笑容未变。 云归安缓慢地收回目光,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弯下倾身,轻轻说道:“你也不想爸妈为难,对吗? 只要你主动将爸妈给你的东西一一退回去,我保证以后不找你麻烦。” 云早早有些惊讶抬眸,好笑地摇摇头:“是什么给了你我很高风亮节的错觉吗? 爸妈乐意给,我当然要开开心心收下,我如果过得不好,他们也会不开心呢。” 她承的是云父云母的情,别说跟半路回家的云归安没关系,就连大哥二哥也没道理说这样的话。 “你也不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只是觉得我拿了你该得的东西,希望我过得落魄不如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多么孝顺似的,怪虚伪的。” 云归安:…… 不愧是未来能当大佬的妻子,真是巧舌如簧! 云早早说完,看都不看她,起身往屋子走去。 也不知道和朱琳说了什么,母女俩开怀大笑,笑的时候,两人神情相似,任谁也说不出她们不是母女的话。 云归安看得怔然,愈发难受。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一举一动皆相似便成了旁人夸赞的“夫妻相”,谁能想到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身上也有父母深深的烙印呢。 发怒的样子,讥讽的语调,大笑时的举动,乃至思维模式…… 都在告诉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抹杀他们相处十几年的亲情陪伴。 这一刻,云归安甚至有些灰心,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穿成原主。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替原主吃苦受罪吗? 朱琳没有在这儿待多久,她里里外外绕了一圈,确定云早早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往常跟狗窝一样的卧室也收拾得整整洁洁,搬出来独立后比从前还勤快不少,她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酸。 这孩子从小被她惯得厉害,又有两个哥哥护着,性子多少有些骄纵。 自从搬出去,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小女儿有没有吃饱,睡好。 没想到经历过变故,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 她拍着云早早肩膀:“你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梧桐街街道办,等不再需要拄拐杖,你就去报到。” 云早早一脸懵逼。 街道办是干啥的啊?会不会露馅啊。 麻烦了,就算有原主记忆也不成啊。 原主自己就是个学渣,云早早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想跟宿母说不上班了。 可一对上她慈爱温柔的目光,云早早根本开不了口。她苦着小脸,问:“妈,这工作我能成吗?” 迎来朱琳的白眼,没好气地瞪她:“你说说,你比别人差哪,有什么干不了的?” “再怎样也比到厂子车间工作好。囡囡,这可是你嫂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拿到的岗位,不许任性。” 云早早立马站直了,嘴角一弯,乖巧听话状:“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你啊你,就会耍宝。”朱琳殷殷叮嘱了好些话,云归安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妈,咱们该回去了。你忘了大嫂今天工作忙,你还得去接媛媛呢。” 云早早听到这话一拍脑门:“妈,你等等。” 说完赶紧回屋,拎着一袋小零食和两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出来:“给媛媛他们的。” 小侄女他们半夜还不忘给她偷渡食物,那她也要做个好姑姑。 “时间太赶了,只能给她们做个小东西玩玩。下回我给你还有爸做身衣裳。” 朱琳脸上笑意加深:“不许再乱花钱了。”话虽如此,但女儿没跟家里生分,还记得给家里人做礼物,她怎能不心花怒放。 等等。 朱琳笑容慢慢僵住。 “你什么时候会做衣裳了?”朱琳眉头拧了拧,她不记得云早早会做针线活儿啊。 云早早暗道糟糕,面不改色道:“您忘了,小学那会儿我跟二哥回乡下住了大半年。 村里有几个下放改造,其中就有一人特别擅长绣花做衣服,我好奇跟着学了一点点。” 朱琳一寻思,恍然“哦”了一声。 “哦,是。你以前怎么没说这事啊?” 她记忆有些模糊了。 但没多想,当初城里乱糟糟的,老宿好几个同僚都被分到乡下“改造”。 夫妻俩一商量,就把老二和老小送回乡下,一直到混乱逐渐消停,朱琳才把两人接回来。 说来,那些下放的人里绝大部分确实是真才实学。 前些年的风气确实不好,稍微跟传统沾一点边都可能被举报,刺绣师傅被举报倒不是新鲜事。 倒是没想到早早在乡下只待了不到一年,居然学得还不错。 云早早心虚的摸摸鼻尖:“一开始是怕人知道我和他们玩,怕他们拉我和二哥去批评,后来,后来就忘了。” “你这丫头——” “好啦,妈,你别念叨了,我头都给你念疼了。” 云早早又是卖萌又是撒娇,惹得朱琳又气又好笑。 还有点想打孩子! 云早早看她脸上重新挂着笑,知道这关过了,暗呼好险! 一想到以后做绣活儿,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小脸又阳光灿烂起来。 三人往门口走,朱琳边念叨,边把大门拉开一条缝儿。 “呦,今天这么主动?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早早,我们很心有灵犀嘛。” 熟悉的声音传来。 云归安还没见着人,就夸张地捂住嘴,惊呼:“天啊!哪来的男人,还喊得这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朱琳:“……” 云早早“……” 想死。 每次见他准没好事! “囡囡!!!” 云早早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卖乖地笑了笑:“妈妈,这是误会……” 第20章 二十只云早早 云早早莫名心虚。 认真来说,她现在跟楼野根本算不得太熟,但架不住他太会来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这么一嗓子,听在别人耳朵里多少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云早早有些头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云母看看门,又看看傻站在原地的闺女,哪里不明白其中有猫腻。 也不着急回去了。 她拉开门,倒要看看外面是哪个没分寸的浑小子。 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随着门缝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云母面前。 云母诧异挑眉:“楼野?你怎么在这?”视线往下移,楼野左手拎着一袋还在活蹦乱跳的鲜虾,右手拿了些蔬菜。 见这小魔王一副大厨的模样,云母一时有些迷茫,暗暗想道:“难不成,楼家小魔王要改行当厨师了?” 她扭头朝云早早使了个眼色:“早早,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云早早面皮有些发烫,尴尬一笑,小声说道:“搬家那天认识的,大哥叫他帮我一起搬东西来着。” 云母“” 很好,老大主动把狼往家带,怕不是欠收拾了! 楼野笑着上前两步:“阿姨,云早早腿脚不便,我最近正好住这边陪我外公,给她送饭就是顺手的事。 而且,我们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您不用担心。” 什么一起长大,睁眼说瞎话都不带脸红。 他去军队时,她还玩泥巴呢。 云早早微微鼓起脸颊,偷偷抬眸睨了眼楼野。 楼野看着她可爱的小动作,嘴角微勾,冲她眨了眨眼。 云母没错过两人的小动作,她又不是瞎子,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哪里看不清两人之间流动的暧昧氛围。 顿时觉得脑袋“嗡嗡”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来来来,先把东西放下,进屋里坐。”云母伸手想接过楼野手里的菜,却被避开:“阿姨,我拿着就好。” 云母愣了愣,转身喊云归安:“安安,你先回去接媛媛,等你嫂子回来跟她说一声我在早早这边。” 云归安不想走,但又没理由留下。 “行。” 她一步三回头,犹豫再犹豫,还是不想漏掉云早早的任何动向。 知道云母不喜她小心眼,没直接说想留下来,而是以退为进:“妈,我先接媛媛回去,一会儿再来接你。” “不用,就半个小时的路程,你也别折腾了,我自己回。” “这天都快黑了,我不放心。” 楼野适时插话:“阿姨,等会儿我也要回趟大院,咱们一起走,我送您。” 云归安闻言怔了怔,看着楼野一脸感激:“楼哥,那我妈就麻烦你了。” 云早早听着这声“楼哥”,装鹌鹑的小表情差点没崩住,搓了搓胳膊,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再一扫她脸上娇羞的表情,云早早神色微妙。 这是,又看上楼野了? 楼野没有什么表情的扫了云归安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转身盯着云早早,语气难得正经问道:“晚上准备烧个豆腐汤,喝吗?” 不理人? 见他没理云归安,云早早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些和熟人的放松:“要喝,多烧点,我妈也要一起。” 楼野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旁边没说话的云母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在无法无天的楼家小少爷,此刻会对一个人言听计从,甚至还一副甘之如饴的不值钱模样。 要是跟其他人说楼野现在的小模样,估计少不了要被骂一通别发癔症。 楼野又说了几个别的菜名,见大家没什么异议,转身拎着东西往厨房走。 再看云早早,一副习以为常的懒散样,云母气得伸手戳她后脑勺:“老实说,你和楼野到底怎么一回事?” 云早早一脸无辜:“没有什么啊,就刚认识而已,算是朋友。”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云母觉得自己血压又有点高了。 “你知道楼野是什么人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和他做朋友。” 云早早:“两只耳朵一双眼,一只鼻子一双嘴,跟我一样的普通人嘛。” 云母:“” “你知道什么知道!少跟我贫。”向来优雅的云母被熊孩子气得破功,再也忍不住了。 楼野他爹楼志宏年轻的时候战功显赫,是部队大院好些人的老首长。 亲妈叫宋卿竹,虽然是楼父的第二任妻子,但自身背景也相当强大,其父是西北军区的参谋长。 楼野前面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姐姐,都是楼父前妻所生。 虽是同父异母,但楼野的哥哥姐姐对他反而照顾有加。 只不过宋家人总是会担心他受欺负,隔三差五就把人接过去。 各路人马的溺爱看护,直接养出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 从小就爱惹是生非,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没少惹得楼首长生气。 这样一个人,闺女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的说他们是朋友?? “早早,别嫌妈管得多,楼野不是个好相处的,往后没事尽量少麻烦人家。” 云早早挽着她的手,抿嘴笑道:“妈,我知道你为我好。虽然不知道他身份有多厉害,这几天确实没少照顾我。 其实我觉得人挺不错的,长得好看不比哥哥们差,而且还会给认识的朋友做饭,人也热心,跟他相处挺轻松的。” 云母试探着问道:“真没有别的心思?” 云早早摇头:“目前我可以保证,什么都没有。” 这个回答也藏了点她的小心机,现在没有,不保证未来不会有嘛~ 刚才的话也不全是应付云母,至少和楼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真觉得挺轻松的。 总之,感情这事强求不来,走一步算一步。 云母:“女孩子找对象要慎重,不能光看脸,最重要的是得看对方人品怎样。” 小姑娘都稀罕脸好看的,甭管楼野靠不靠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求上进,想和他谈对象的姑娘确实不少。 自从他去年回城,楼夫人隔三差五给他安排相亲。 起初还有人帮忙撮合着介绍,没过两个月,再提起给楼野介绍对象,大院里热衷做媒的嫂子们简直谈他色变,纷纷找借口溜走。 给别人做媒那叫攒功德,给楼野做媒纯粹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人家姑娘们满怀期待的来,次次都是哭着回去,没有一个能逃过。 私下一问怎么回事,各个面露愤色,直呼楼野不是个东西。 至于他究竟干了啥缺德事,姑娘们皆是闭口不谈,倒成了一桩未解之谜。 ——楼野这样的刺头,云母自然是希望闺女能离得远远的。 云早早闻言,乐不可支。 心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究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 她想了想:“人品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没个三年五载真看不出什么门道。 如果碰见特别会伪装的人,那还是看脸和家世最实在。” 好的家世满足物质生活,赏心悦目的脸能净化她的眼睛。 完美。 云母:“” “要是有人因为你的外表追求你,你会不会觉得他肤浅,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早早,换位思考,你也希望对方是因为爱重你的品格而追求你,不是吗?” 这下云早早沉默得更久了。 故意语气调皮道:“外表和内在都是我的,不能都喜欢吗? 如果非得选一个,我倒宁愿他看中的是我的脸。” 云母完全不懂闺女哪来那么多的歪道理。 绞尽脑汁试图掰正她的思想,就见她越说越来劲:“为了他所喜欢的性格,就要始终如一日的保证自己性格一如初见。 但是我不敢保证德行能一成不变。妈妈,二十几岁的你和现在的你在对人对事的看法一如当初吗?” 云母哑口无言,一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的模样。 乍听下满口胡言,但细细一想,也不是全无道理。 越想越头疼,她决定回去就跟孩子爸说说,还是让他来给女儿做思想工作! “好了好了,妈说不过你,我去厨房搭把手,你到旁边坐着休息,别在这拄着棍傻站了。” “要不,我也去厨房看你们做饭?” 云母不说话,只默默盯着她看,盯得云早早心虚,弱弱道:“好嘛好嘛,我去休息就是了,不给你们添乱。” 她走一步,回头看一眼,试图用星星眼攻克云母心防。 云母双手环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云早早:“” 死道友不死贫友。 楼野还是自个儿面对云母的怒火。 谁让他老是逗自己玩,活该! 第21章 二十一只云早早 厨房里,楼野动作熟练地刮掉鱼鳞,剔除内脏,云母手上也没闲着,小葱理干净,又将豆腐块切好,边忙边说话。 问他父母最近如何,问他工作安排,听到他跟别人做生意时,云母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如今的政策瞬息万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收紧呢,这出头的螃蟹不是那么好当的。 云母又接着试探说:“我家这情况,估计大院里都传了个遍,你也知道早早不是我和你云叔亲生。 她呢,从小被我们宠的性子娇,受不得委屈,学习上也没天分,高不成低不就的,往后还要靠你们这些哥哥多帮衬。 如果有条件合适的、不在乎家世的,你跟阿姨说说,事成了保准给你封个大红包。” 楼野放下手里的活,神色难得认真:“阿姨,您不用试探我。我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清楚,每天按时按点上赶着过来做饭,不是为了给早早当哥哥的。” “我这人脾气说不上好,性子也没那么高尚。爹妈管不了我终身大事,我知道可能我不是您心中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一开始我也想等早早松口再一起上门拜访,没想到今天提前跟您见面了。” “这实在很突然。但是云姨,我对早早是认真的。如果她嫁了我,我保证会对她好,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如果我做不到,我相信你们肯定不会置之不理,我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有些人一旦遇见,就很难放开手。 它就像根刺在你心里扎了根,时不时冒出来让你疼,让你想忽略都难。 云早早之于他,就是这样。 因为云早早,他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楞头青,那种美好的感觉让他短暂忘却了记忆中如同蛆虫交缠在一起的肮脏身体。 云母面上没什么表情,她不喜欢楼野的强势,但也欣赏他的坦诚。 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 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从小小的一个奶团子到如今亭亭玉立,在早早身上她们放了太多太多感情,怎是两三句保证就能让她松口的。 云母点点头:“我的女儿我知道,她除了脸蛋长的漂亮,性子被我们宠的受不了一点委屈,有时候脾气倔起来气死人。 阿姨和你说句心里话,她这性子就别指望能当贤妻良母了。” 云早早趴在门框偷听,没想到亲妈居然这样评价自己,被臊得脸通红,赶忙伸长脖子,语气可怜巴巴道:“妈,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云母递了个眼神过去,云早早赶紧住嘴。 却不想楼野哂笑道:“我觉得她这样没什么不好,就喜欢她这样的。” 话音刚落,云母还没说什么,就见躲在门外偷听,满脸不服气的闺女仿佛瞬间注入活力。 一脸理直气壮站了出来,光洁漂亮的小脸上是绷不住的得瑟,眼中神采跳跃,一脸臭屁模样看的人牙酸。 “那你还挺有眼光。” 楼野:“嗯,是我幸运。” 他憋着笑,面上端的是一本正经。 只是看着云早早那副傲娇的小模样,心里的小人儿早就乐的满地打滚。 怎么会有人自恋起来都这么招人喜欢,眼睛亮晶晶如同藏了亿万星海般耀眼。 少女眉梢眼角带出点点殷红,这般天真稚嫩的神色只想让人好生呵护着。 云母心里纳闷,这才几天就被楼野这小子三两句哄得眉开眼笑,一副找不着北的样子。 说好的跟楼野没半点关系呢,十几分钟都静不下来,听人说喜欢她倒是是没看出半点别扭,瞧那憋笑的小模样 可云母认真一瞧,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听到别人的表白不是闹个大红脸? 她家这个别说脸红了,更像是被夸开心了--高兴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非常美好的存在。 明摆着心思没放这上面呢! 这么一来,云母也不再肃着脸,反倒对楼野和颜悦色起来:“你也瞧着了,她啊光长个头没长心呢,白吃了这十几年饭!” 她寻思着自己也不必太当真,女儿看着机灵,小嘴叭叭地道理讲个不停,其实在感情方面根本没开窍。 再说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平日再乖巧,身上总有根反骨,越压着她们反而越想干。 还不如顺其自然。 想明白后,云母越跟楼野聊天越觉得传言有误。 楼野这个人性子是有些傲,为人却很真诚,也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不学无术,做生意也是准备充分,不是任性而为。 说句现实的,凭楼野父母背后的人脉,就算是滩烂泥也都能给扶墙上,只要稍微有点上进心,不愁以后没钱赚。 这么一想,云母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差。 尤其是不靠家里吃饭这一点,云母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这意味着他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想法,话语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女儿要是嫁给这样一个人,日子不会差到哪儿去。 当下又问了几句,问楼野在部队里训练的怎么样,楼野态度并无不耐,知无不言,语调平和将过往的事娓娓道来。 一顿饭吃下来,云母态度愈发满意,看楼野也是格外满意。 再回头瞅云早早,正一脸状况外,捧着小碗,吃的不亦乐乎。 云母无奈扶额,也不指望她能注意两人的对话。 最后她说:“碗留给早早洗,楼野就麻烦你送我回家。” 楼野听这话,明白云母态度已经软下来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么防备,赶紧连声应道。 云早早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这几天她和楼野分工明确,洗碗这活她再熟悉不过了。 云早早将他们送到门口,连说几句好听的话把云母哄得眉眼中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楼野不放过能逗她的每一个机会,语气揶揄道:“很会哄人嘛,嘴巴今天怎么这么甜?” 他算是明白云泽一大家子这么宠她的原因了。 笑的眉眼弯弯,语调又软又娇,好听的话不要钱般的往外倒,换谁都想好好的宠着疼着。 云早早瞪圆了双眼,语气虽然带了些凶却不惹人厌:“就你话多,赶紧走啦!” 夜晚的巷子更显幽静,昏黄的灯光晕开一层暧昧的光影。 楼野背对着光,平日凌厉深刻的五官在此刻竟显得格外柔和深邃。 落在身上的视线让人莫名觉得不自在,云早早轻咳一声:“你开车慢点,一定要把我妈安全送到家。” 楼野盯着她晕着浅粉的脖颈,眸色情绪翻滚,等到恢复平静后笑了下:“好,晚上记得锁好门,做个好梦。” 最后几个字尾音压得轻而低,似是存心撩拨。 云早早耳根发烫,试图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支支吾吾了半天悲催的发现竟然词穷。 楼野低声轻笑,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外面挺凉的,赶紧回屋。“ 云归安回家后,看云母迟迟不回来便有些神不思属。 她一会儿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到门口左顾右盼,整个人都散发着焦虑,惹得林芳频频看她,忍不住好一通询问。 云归安将在南云巷见着男人给云早早的事说了,又问她楼野是谁,是不是家里认识的亲戚? “哦,你说楼野啊,那是楼首长家里的老幺,就是咱大院里长大的,早早认识他不稀奇。”她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楼首长??? 云归安傻眼,这是书里没出场过的人物。 意味着楼首长跟故事线完全没有交集。但现实是,楼首长的儿子在向云早早献殷勤。 怎么会呢。 云早早不是女配吗? 女配的存在就该衬托女主不是吗? 云归安心乱如麻,再一次体会到这本书有多恶心人。 事事顺心的女配以及不断和命运作斗争的女主……打着爽文标签,实则挂羊头卖狗肉,女主剧情线极度憋屈,直到大结局女主身世也没交代清楚。 作者还强词夺理,说女主成长线明确,精神世界非常充实,远比女配过得有意义,读者应该提高自己接受能力,允许各种故事存在…… 要没有二十年脑血栓,设计不出这种脑残的剧情! 云归安想不明白,她知道剧情,也先一步把女主赶了出去。 她比原女主做得更好。 她刚破坏了云早早的姻缘,断了她成为局长夫人的路。 结果呢,转头就来个首长家的公子。 到底为什么,她穿书的意义是什么? “嫂子,楼野和云早早很熟吗?”云归安不死心,接着问道。 林芳没想太多,摇了摇头,顺口答道:“楼野看着年龄不大,实际和你二哥差不了几岁,他和早早不是同龄人,怎么可能熟?” 云归安:“他和妈说,是云早早的青梅竹马。” 林芳闻言,神色古怪:“他俩算什么青梅竹马。楼野被扔到部队时,早早还上学呢。” 不熟?不熟能天天赶着给云早早做饭? 云归安天听完心里更堵了。 按理说,不用自己出手,云早早身边自动出现了别的男人她该感到高兴。 是的,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心里憋屈的情绪不减反增? 她要的是云早早嫁给一个平凡又普通的男人,最终她也只能仰望自己。 而不是什么首长的儿子! 思及此,云归安表情越发冷漠:“她确实很讨人喜欢,短短几天就让人围着她身边转了。” 林芳察觉她情绪不太对,转身到厨房端菜,招呼着众人准备吃饭。 没人搭话,云归安差点憋出内伤。 饭桌上,云归安几次想重提这事都被林芳找话题岔开,云建国父子也默契地当没看到。 当晚,云母和云父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云母又开始犯愁:“我觉得让早早跟人相看的事再缓缓,我瞧着楼家小子也不错,她那边我们暂时不用急。 可是归安她……你说说,她都没见过陆毅驰,怎么就非他不可了?真的是愁人!” “哼,她哪是看上人,她是看上陆家罢了!” 云母苦着脸,犹豫道:“她想嫁到陆家,也是因为从小过够了苦日子。 要不,现在就把东西交给她?这手里有钱了,自然也不会盯着别人手里的东西了。” 平时家里这几个孩子都是丈夫管,她很少掺和。 可轮到失而复得的小女儿,她总忍不住心软,再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云母是又气又无奈。 完全不能多想,一想就心塞。 云建国多少猜到妻子这段时间不好受,心疼归心疼,他还是拒绝了妻子的提议:“不是去钱的问题,她态度就不对。 你没发现云归安对家里任何人都抱有敌意吗?她讨厌早早,因此也讨厌维护早早的我们。” “我没有不疼她——” 云建国:“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现在思想还转不过弯来。放心,等九月开学,她就没心思管云早早的事了。” 云建国教孩子的办法向来简单。孩子眼界低,他就让她多读书。 孩子嫉妒心强,开导不行的话就送到最艰苦的环境里磨炼。 他不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云归安偏激的行为找补。 作为一个父亲,他会尽自己所能给孩子铺路,不会轻易否定他们。 但如果她依旧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错误,总搅和得家里不太平,云建国就要想办法将她和其他人隔开了。 云泽洗完澡出来,就见妻子半躺在床上发呆,他把毛巾扔过去,半湿的脑袋熟练地往她胳膊一蹭:“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应。” 林芳拿过毛巾,动作心不在焉地帮他擦头发:“在想楼野和早早。” “??”云泽腾地一下,上半身坐直了,扭头问:“楼野?早早?你怎么把他俩扯一起了?” 林芳没好气地瞥他,毛巾轻扔到他的脸上:“好好说话,什么叫我把他俩扯一块? 是归安说的,楼野好像对早早有意思。” “什么?楼野那小子看上早早了?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没事献殷勤,果真是只大尾巴狼!” 林芳见他越说声越大,赶紧伸手捂他嘴巴。 “你声音小点!大半夜嚷嚷什么呢,人楼野也不差啊,要长相有长相,家里条件也好。” 云泽横眉竖目,脸色紧绷:“你当楼家太平啊,乱着呢。” 林芳一听,也不凶了,抱着云泽胳膊催促他继续。 云泽:“外头说啥楼首长偏心小儿子恨铁不成钢,都是假的。 楼首长最看中的是他家老大,楼霄。你当宋家为啥那么紧张楼野,那是真出了事的。” 林芳一脸不信。 云泽:“嘿,你这啥表情啊。你想想看,楼野要是受重视的话,老首长为啥不给他在部队里铺路,反而将所有资源全紧着楼霄。 不铺路就算了,楼野当时想留部队里继续往上走还不是被亲爹压下来了,楼家水深着呢。 再说,楼野脾气也是个混不吝的,早早那性子嫁过去,受欺负怎么办?” 林芳听了直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你在这气愤填膺有什么用,还得看早早喜不喜欢,她要是乐意,你拦得住?” 云泽:“早早那里,我会跟她好好说的。她从小就听话,肯定明白我们的想法的。” 林芳嗤笑:“我就看你吹牛。依我看,早早喜欢楼野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姨昨天和妈聊天时,可是隐晦地说了希望两家婚约维持不变。 可你想想,归安也惦记着陆毅驰呢,回来后天天往他妹那跑,她的心思,你懂我懂,爸妈也不是傻子。” “她要是知道了陆家的想法,你觉得她会不会再跟早早吵起来?” “你就庆幸早早对陆毅驰没什么感情,不然有你头疼的。” 这些话真让云泽又开始头疼了:“哎——” “反正我觉得,还是尽快给早早定门亲事比较好。”林芳手指放在他太阳穴温柔地按摩。 云泽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叹息声:“等我找个机会考验一下那臭小子。” 云归安陷入自闭后,没再跳出来捣乱,云早早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她几乎没怎么出门,一直窝在院子里绣东西。 云早早通过李建梅介绍,顺利跟裁缝店牵上线。 别看那家店普普通通,还开在偏僻的巷子里,里面的东西确实不错。 只是价格贵得离谱。 最便宜的裙子也要百十来块,比百货商场里的外国牌子还要贵。 那些珍贵独特的刺绣就更贵了。 云早早跟老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板也很好说话,看过她绣的东西后立马邀她来店里工作,还表示工资什么的都好商量。 云早早没急着答应。 刺绣对眼睛伤害不小,她这会儿绣东西也只是权宜之计,倒没有专职的想法。 老板看她态度坚决,又舍不得她的手艺,一番讨价还价后,两人商定了寄卖分成——不管以什么价格卖出去,店里占三成利润。 谈妥条件后,云早早留下了两件样品。 一幅山水渔读图,另一幅是芙蓉鲤鱼图,做扇面或小屏风摆件都很好看。 从裁缝店出来,云早早面上从容,实则内心忐忑,本以为怎么也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卖掉,没想到两天后,老板就通知她卖出去了。 买家出手十分阔绰,还额外定了幅麻姑献寿图,光是定金就付了四百块。 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在一个月内交货。 为了不耽误活,云早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连吃饭都是随便糊弄两下,保证饿不着肚子就成。 忙活了二十来天,总算在交货日期前把成品赶出来了。 按老板意思,买家还要付六百块钱的尾款。 除去给店里的分成,她忙活了二十多天赚了七百,平均每天三十多块。 这笔钱对云早早来说也不少了。 但她还是坚定了不能只靠这门手艺吃饭。 哪怕以后接活也不能像这次赶进度了,光绣完这一幅,她肩膀就酸得快抬不起来,眼睛又干又涩,见着光就想流眼泪,长此以往还了得,铁定瞎了。 云早早想到这,小脸雪白,瞧着可怜巴巴的。 楼野见云早早手肘撑着桌子像是在发呆,本来想敲门吓吓她,正好看见这一幕,心脏骤然紧缩。 顾不得敲门,三步并两步快步走到云早早面前,一时间也顾不得注意分寸,两指用了点力度,将云早早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些。 面色难看,语气微沉:“谁欺负你了?” “唔?” 云早早被迫仰头,一脸懵逼。 他在说啥??? 第22章 二十二只云早早 楼野眉头紧锁,只觉得她眼中的水雾碍眼极了,不仅碍眼,更让他心里蓦地升腾起无名怒火,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 他伸手想拭掉缀在她眼角的泪珠。 云早早惊了一跳,上半身迅速往后躲:“干、干嘛呀你这是。” 楼野伸手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尚不明朗,如果表现的太过亲近,可能会吓到眼前这只怂兔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瞧你这小胆,说说,为什么哭?” “我没哭,只是眼睛酸,眼泪有些控制不住。”云早早一下恍然,可算明白他刚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了,吓她一跳。 她眨了眨依旧酸涩的眼睛,努力做了几次闭眼的动作,感觉好多了才继续回话:“这几天赶着绣这幅祝寿图呢,眼睛不大舒服,休息几天就好了。” 云早早指泡在清水盆里的绣图,反问道:“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过是不是有些太自来熟了,怎么不敲门!” 小姑娘红着眼,眼珠子睁得溜圆,还故作凶狠的呲了呲牙。楼野想,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一点亏都不吃。 他伸手,作势要掐她脸。 “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给你带礼物了。” 云早早前几日便扔掉了拐杖,怎么还会乖乖待在原地让他掐,边躲边嘟囔:“那你说说,干嘛突然出现吓人。” 楼野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哼笑两声。 “隔壁院子被我买下来了,这不立马就来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不过是提前做好计划,想着等事成之后就找个合适的位置打通,将两座院子并成一座。 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云早早一脸怀疑:“真的?” 楼野:“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云早早小声哼哼唧唧,没再说些什么,但也不是很想理楼野。 她心里还记着这人随便一句“最近忙,就不过来练厨艺”就把自己打发了,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就这还跟妈说喜欢她?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真是一丁点都不能信。 楼野:“不信?我如果不安好心思,还走正门干嘛?直接拿个望远镜天天对着你房间不就成了” 这话有点意味深长。 云早早闹了个大红脸,羞窘地睨了他一眼。 “你,你要点脸成吗?!” “不,我这是告诉你最危险最下流的做法是什么,而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显然也不是那样的败类。”楼野表情认真。 云早早耳尖动了动,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习惯性回道:“所以,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出事?那你可真善良呢。” 楼野挑眉,轻笑:“不善良能给你当一礼拜厨子?” “”云早早心口一窒。 老祖宗说得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看,她想跟楼野算账腰杆都直不起来。 失策啊!! 夕阳给小院笼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楼野看着被朦胧暮色罩着更显温柔婉约的云早早,胸腔温热。 他走到漂洗绣品的木盆前,本是随便一瞧,没想到这一看便挪不开眼了。 眼神倏地发亮。 质地良好的绸缎上绣出麻姑的形象,不知道采用了什么办法,麻姑衣服的裙摆层层叠进,色彩鲜艳却不显杂乱,主题明确,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绣它的人手艺不俗。 楼野望着云早早,有些讶然。 她远比自己看到的还要优秀。 “很美,很传神。”他语气带着真诚的赞叹:“很厉害。” 辛苦这么久绣出来的作品被别人认可,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快乐。 她的小脸有几分骄傲但却不令人生厌:“那是自然,别的不说,刺绣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楼野点点头,眼底藏着几分温柔:“找到买家了吗?” “嗯!猜猜卖了多少?”云早早笑得眉眼弯弯。 楼野故作思考:“八百?” “不对。”云早早摇头。 “一千?”楼野这次语气倒是真带了几分惊讶。 云早早忍着嘚瑟的情绪,重重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颇有些凡尔赛地说道:“猜对了,不过也还行!” 她嘴上谦虚,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很满意这个价格的,但楼野就是喜欢逗她。 一本正经地附和:“确实还行,下次继续努力~” 事实上这个价格已经出乎他的预期了。 倒不是说这幅贺寿图不值一千块,可是在政策初开放的时期,大多数人的思维还是以实用为主。能买得起这种收藏性大于实用性的艺术品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楼野面上不显,脑子里已经迅速思索认识的人谁有这个金钱实力又对刺绣感兴趣了。 这样的人,往大了说不好找。 但在他熟悉的范围来说左不过就那么几家,还都跟宋家有来往。 楼野轻笑:“逗你玩的,别丧着脸,嘴都能挂油壶了。” “你这幅其实不比那些有名的大师差,等以后打出来了名气,不愁卖不出更好的价格。” “真的?”云早早见他说得这么笃定,一脸狐疑:“你不是在逗我开心,我什么水平还是有数的。” 楼野郑重点头:“目前来说,这个价格很公道,但如果不是急着用钱的话,以后的作品可以别急着往外卖,可以先留着,等局势更明朗再出手。” 国家会越来越富强,人民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解决了物质上的匮乏,愿意为精神世界买单的人便会越来越多。 这几年社会上古董玉器流通的速度态就是最有力的佐证。 “不过像这种面积的,一年绣上一幅即可,不要贪多,对眼睛伤害很大。” 云早早点头,这一幅赚的钱足够她花好久了,也犯不着太心急。 而且,她马上就要去云家给安排的单位报到,眼下最该做的是了解街道办的工作内容,以免闹出笑话给家里丢脸。 云早早想找楼野解惑,可心里多少有几分别扭,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楼野的帮助了。 楼野在妈妈面前表明过喜欢自己,虽然她暂时装傻糊弄过去了,但心里对楼野的态度多少有转变。 楼野对她的用心她不是傻子,都看在眼里,虽然老是喜欢逗她,但实际上还是很有分寸,不会给她太大压力。 老实说,虽然最开始印象不是很好,随着后面越来越多的接触,云早早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以貌取人呢。 不过未来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楼野突然问。 云早早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楼野也看着她,天色逐渐晕黑,但她觉得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好像能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她抿了抿唇,眼神瞥向一旁,语气迟疑:“……你知道梧桐街街道办吗?我过两天要去那报道,他们日常都会处理哪些事情?我想提前打听一下,多做些准备。” 楼野伸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语气带了几分随意:“街道办里边人际关系没那么复杂,平时就负责调解邻里关系,倒不难相处,就是这工作有时候怪得罪人的。” 云早早:“因为什么?要负责很多事吗?” 楼野懒洋洋地看了了她一眼,笑道:“你想啊,爹妈打孩子没分寸,你们要管;两口子闹矛盾,你们得负责调解;邻里邻居平时看不顺眼争口角,也要你们出场……看起来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但实际也不轻松。” 云早早一脸苦大仇深,这工作她能胜任吗? 她性子本来也是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极其讨厌麻烦。 云早早真的没信心调解别人的矛盾。 她担心别把问题越调解矛盾越大…… 楼野满眼笑意:“怎么?想退缩了,怕自己干不下来?” 云早早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被小瞧了,有些气恼,又没什么底气,只能无能狂怒:“有什么可笑的,谁都不是能一上手就可以处理好工作的,你是瞧不起人了!?”说到最后多少有点炸毛。 谁知楼野像是实在演不下去,轻笑出声:“这么凶啊,没听出来逗你玩嘛,我对你什么想法你不清楚?” 云早早一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楼野挑眉,揶揄说:“平时看起来像尊没表情的小玉人,我不逗逗你哪能看到你其它表情呀,就当可怜可怜我呗。” “……” 云早早没想到楼野会这么直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气氛渐渐安静下来,本就清幽的环境更显静谧。 楼野没想逼她,看看天色说道:“我先回去了。” 云早早随口嗯了一下,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没那么凝滞了,面上也带了几分轻松。 楼野:“就这样让我走啊,不送我出去?” 云早早心乱着呢,闻言故作凶狠道:“就这么巴掌大的院子,难道你还能迷路吗?麻烦转身,慢!走!不!送!。” 楼野笑:“看看怎么着?我这是呼吸都有错啦?干什么又炸毛,早早同学,你不会是害羞了?” 云早早被他戳破心思,面上一烫,颇有几分狼狈的移开眼,无奈道:“是是是,我害羞。所以,请这位厚脸皮的先生,能不能转身往前走,赶紧离开我家。” 半轮的银月渐渐爬上天幕,朦胧温柔的月色洒落下来。 都说花间看流莺,灯下看美人,此时的月光也不比灯影效果差,衬的云早早本就夺目的脸更添几分风情,让人忍不想碰触一番。 楼野带着笑意的眸光沉下来,他收住笑,克制而认真:“第一次,云早早这是你第一次正面回答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在你这又过了一关?” 他语气始终保持在平时说话的那个音调上,似乎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他含义。但云早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而感受到了几分忐忑的情绪,像是一个在等着最终审判结果的殉道者。 她怔了怔。 随即反应过来,怎么自己就被楼野牵着鼻子走了,她刚那话是这意思么! 云早早舔了舔唇,清咳一声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要乱讲。” 楼野面无表情看着她,舌尖抵在后槽牙好一会儿才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压了回去:“嗯,行。是我着急了,乱了分寸,我等你松口那天。” 心情坐了趟过山车,楼野都有些受不了。 意识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劲,楼野克制地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云早早:“……” 感觉有点方。 难道她真的伤害他了吗?他不会这么脆弱。 会不会是苦肉计故意装出这副模样来博取她的同情? 等她眼巴巴认错后,他再回头笑自己,他这么爱逗她,一定能干出这样的事。 可万一,他真伤心了呢? 云早早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想叫住他,可莫名很难张口,也没想好叫住他后自己要说什么,“对不起”三个字更是难说出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楼野自己说喜欢她的。 也是他主动对她好的。她只是……只是不想那么快给两人的关系定义。 察觉到他露出进攻姿态时,本能地想打破两人间暧昧窒息危险的氛围。 所以,是她错了吗? 第23章 二十三只云早早 云早早没纠结太久。 她很少给自找不痛快,遇到难解决的事蒙头睡上一觉比什么都强,醒来后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后面几天,也没见楼野过来串门儿。 隔壁院子倒是时不时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 每当隔壁有动静,云早早都会不自觉停下手中的活,耳朵竖得直直的,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听到一道懒洋洋的招呼声。 可惜也只是她以为。 被这种情绪架的不上不下,云早早无数次想着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冲到楼野面前看看他这几天究竟在干什么,但一想到那天楼野走前失望的眼神,这种冲动就被强行摁回去。 她不能沉不住气,而且本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拉近的太快了,云早早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耐住性子。 可楼野越久不出现,她就越忐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躁什么,又在期待什么,只能不断复盘她和楼野的对话。 有时候,云早早都无语怎么就这个时候记性变这么好!才让楼野说话时的什么表情都能无比清晰的印在她脑子里。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有时候确实有些过分,明明对方也没什么越界的行为,她只是在拒绝;另一方面觉得是楼野的问题也很大,明明爱说些真真假假的话逗自己玩,摸不清他在想什么,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简直越想越委屈。 脑中两个小人儿还不停争抢,到最后她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但有一点她百分百确定。 ——她不想和楼野冷战。 另一边,自闭了快一个月的云归安即将迎来开学的日子。 这意味着宋伟光的入学问题也迫在眉睫。 宋大强夫妻倒是打着赖上云早早让她帮忙解决的主意,无奈他们只知道云皂皂住南云巷,却不知是具体位置是哪。 再加上,云早早因腿伤原因还有绣东西的原因很少出门,安静到到街坊邻居都不清楚她有没有在家。 以至于宋大强问路人云早早住哪里,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也偏偏他运气不好,每回过来,当初见过云早早的几位老爷子正好都不在。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将目光再次转向云归安。 至少,云家大门位置在哪他们还是知道的。 然而云家住的高远路大院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上回能闹到云家大门口,打云家一个措手不及是因为云归安第一次离开时,云建国带着她跟大院门口的警卫员打过招呼。 警卫员知道云归安跟云家有关系,才让他们大摇大摆进去了。 这次宋大强夫妻单独来,警卫员是说什么也不放人。 一连四天,两口子天天到高远街报到,终于蹲到了出门的云归安。 “丫头!!” 刘凤娟一见到云归安出现,拔腿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鼻涕眼泪流一脸:“丫头,你可一定要帮帮你弟啊!!!” “这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开学了,伟光的学校还没找好呢。 你是他姐姐,这么多年你看着他长大的,你不能自己过上好日子了就翻脸不认人,不管他啊。” 云归安面色一黑。 她目光迅速左右划看,确定没人往这边看,也没人经过,她才有心思理会刘凤娟。 刘凤娟拽着她胳膊的力道很大,指甲都要馅进她胳膊上的肉里,她拼了命也挣不开,云归安咬牙,低吼道:“婶子,你先放开我。” 见刘凤娟不为所动,她又给宋大强使眼色,语带不耐烦:“叔,你先让婶子别哭了,大院门口这样影响不好,伟光的事咱们慢慢说。” 这话一出,宋大强还没开口,刘凤娟“哎哟”一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闹着大喊。 “瞧瞧!瞧瞧这没良心的话,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到这么大,转头认了有钱的亲生爹妈就不认我们了,连句爹娘都不愿意喊,我真命苦,我怎么就享不了女儿的福啊……” 云归安额角青筋爆突,咬牙切齿道:“婶子,你们确定要在大门口跟我拉扯吗?那伟光的事,我就真不管了。” 宋大强盯着她好一会儿。 似乎在确认她这话有多少水分。 过了一会儿他上前扶起刘凤娟,一如既往地憨厚老实:“你说你哭啥啊,丫头孝顺着呢,她那么疼伟光,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没路走?” “她现在有自己的爹妈,你就算再想她再舍不得她也不能在这儿哭。 你要真心疼闺女,她叫婶子你就应,免得人云团长和他媳妇多想。” 云归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明明云早早才是他们的女儿,凭什么不去找云早早,反而像蚂蟥一样附在她身上吸血? 简直恶心。 宋大强暗含警告地瞥了刘凤娟一眼,而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云归安:“丫头,你别怪你妈……婶子,她也是没办法,再晚点伟光就没书读了,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了。” 上完学出来国家就能包分配,这得是让多少人羡慕的铁饭碗哩。 云归安不耐烦道:“别在这里干站着了,跟我来。” 大院住的都是部队干部,云归安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没接触过这个阶层。 现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在陆芸和她那个姐妹群里显得不那么局促,慢慢站稳脚跟。 她绝不允许有人看她的笑话。 她要将过去的“宋招娣”和现在的云家千金云归安彻底切割。 云归安阴沉着脸,顾不得跟宋大强夫妇做戏,脚步飞快往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宋大强跟刘凤娟对视一眼,几十年的被窝默契让刘凤娟迅速领悟到了宋大强的意思,她眯起眼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到了僻静无人处,云归安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低吼道:“伟光的事,云早早是他亲姐,为什么你们不去找她?!” 刘凤娟也很也不满,她冷嗤了一声,骂道:“她就是瞧不上我们家,那天在派出所分开后我和你爸……你叔就再也没见过她。” “你当我们想为难你吗?这不是找不到她的住处吗,那南云巷那么长,我和你叔厚着脸皮敲别人的门,人家根本不认识她。” “也不知道你亲生爹妈怎么教的她,冷心冷肺一点良心不讲就算了,还牙尖嘴利得很,我们说一句,她能顶三句回来,要从她手里要东西我觉得不……” 那臭丫头说话温声细语,脸上更是笑意盈盈,但字字句句都戳人死穴。任她泼辣骂街,还是晓之以情,云早早三言两语就把她撅回来。 刘凤娟当真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难应付得很。 宋大强皱眉,直直盯着杨美凤。 “……不可能。”刘凤娟瑟缩了一下,抱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唇齿间。她哀求地望向宋大强,无声求饶。 宋大强又瞪她,目光阴狠。 等云归安看过来时,浑浊的双眼登时像磨掉了尖刺棱角的石头,又是一副“老实人”模样:“丫头,她不是个孝顺的,左右我和你婶子没养过她一天,以后自有人戳她脊梁骨。 但你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伟光又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姐姐,你说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只要出钱给他的宝贝儿子择校,宋大强并不在乎这个人是云早早还是云归安。 如果两个都能为家里做贡献,那最好。云归憋着火气,宋伟光喜欢她? 哈哈哈哈哈,简直笑掉大牙!! 宋伟光被这对夫妻都快宠成了智障,真以为几个姐姐天然该为他做牛做马,对着谁都吆五喝六,这叫喜欢? 真是脸皮够厚。 云归安:“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哪有办法。你们找我没用,我刚回云家,手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说到这儿,云归安停顿了一下,不客气的讽刺道:“我离开那天云家给了你们五百块钱,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如刘凤娟这样斤斤计较,处处占便宜的人,会不存钱? 她就不信宋家的存折本上连几百块都没有。 反正她不欠云家。 如果不是怕被人瞧见她和养父母站在一块,怕陆芸她们笑话她,她根本不会听他们说这么多废话。 “你们有任何难处,应该找的是云早早,而不是我,如果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消失在我面前,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义务。” 云归安继续说:“云早早就住在南云巷九号。 哦,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云家除了将房子过户到她名下,还给了她一笔钱,具体有多少不清楚,但我猜,足够给宋伟光交学费。” 丢下这句话,她不再理会的二人,径自离去。 “当家的,这,咱们现在就去找那臭丫头?” 宋大强平静的看着她,刘凤娟当场一哆嗦,就差跪地求饶了。 她赶紧死死抱着宋大强精瘦的手臂,小声哀求:“我,我今天没乱来啊,你别打我……” 宋大强难得没发怒,粗糙的大掌摸着刘凤娟的脸颊,慢慢用力,直到将她的脸掐到变形,才不紧不慢说道:“凤娟,我也不想打你,你伤着了我也心疼。 但如果你受点伤就能住进南云巷的屋子,以后还有机会把咱儿子也带过去,你愿意吗?” 刘凤娟浑身发抖,但想到满脸期待入学的儿子,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 几声闷哼过后,宋大强率先走出公园,刘凤娟嘴角流血,左眼乌青肿胀,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不到十米远的湖边,巨大的梧桐树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两个年轻男人正在悠闲垂钓。 “诶,你去哪?” “有事,我先回去了。” 陈泽挠了挠头,对楼野很是无语。最近这位爷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拽着他钓三天鱼了,这钓鱼就钓鱼,就当陶冶情操了。 偏这位大哥不走寻常路,非学那姜太公,还真弄了个直钩来。 “哎,你的钓竿和桶,等等我啊。” 韩勒头也没回:“先放你那儿。” 陈泽:“嘿,到底什么事那么着急啊?” 几十万的生意没谈拢,也没见他急成这样,这是怎么了? 楼野勾唇:“追媳妇去,你个光棍懂什么。” 第24章 二十四只云早早 太阳照射在树叶上、路面上,光影形成一道道扭曲折射的“线条”。廉价的橡胶踩在路上,鞋底烫得发软,隐约散发着一股怪味儿,熏得人几近窒息。 宋大强背着手走在前面,刘凤娟落他好几步远。 如果不说,还真没人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夫妻。 “你先一个人进去。”转进巷子口,宋大强这样吩咐。 刘凤娟疑惑又害怕问:“咋了?当家的你不去?” 这一张口就扯到嘴角的裂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她忍不住埋怨丈夫下手太重,既然只是做戏,装装样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打她。 可一想到自己以前给地主家是伺候人的,本就让宋大强脸上无光。 又没把家里照顾好,更没把儿子教好,她天天吹嘘伟光聪明会念书,结果却没考上学校。 这让丈夫在外头丢脸的快抬不起头,他也没怪自己,反而在外面几次替她说好话,刘凤娟是真觉得自己没成为一个好媳妇,也不是好妈。 她对不住老宋家。 丈夫打她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两人的儿子吗?他只是希望儿子成才,以后孝顺她,给他俩养老。 一想到这儿,刘凤娟这心里啊,哪还有半分怨,一下熨帖得不行,顿时动力满满。 宋大强这会儿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他轻掐着刘凤娟的下颚,瞧了瞧:“疼不?”刘凤娟犹豫了一秒,见他语气温和,顺从地点头道:“……疼,当家的以后你别打我,行么?” “每次打你,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我都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张嘴要改一改。 来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不要再拿以前那一套对付四丫头,你又不是她亲妈,吵吵嚷嚷就能逼她听我们话吗?” “记住我跟你说的,一会儿见了咱亲闺女,别说什么有良心没良心的话,也不要在门口闹,你们娘俩有什么贴心话关屋里说去。 只要她对你这个妈有一点感情,以后就不会不管你,至于对我这个当爹的什么态度,都不重要。” “对我不孝顺没关系,只要待你和伟光好就够了。免得哪天我死了,你们母子俩没人照看。” 这话顿时把刘凤娟感动得不行。 五十多岁的人了,竟还作出含羞带怯之态,楼野紧跟在两人身后瞅了个正着,“啧”了两声,感觉自己眼睛不干净了。 太挑战下限了。 他还真没想到那只怂兔子亲爹妈是这个德性。 男的,看着老实憨厚,但实则说话做事说句老奸巨猾、下手狠辣。 女的虽然长得精明,行为泼辣尖酸,其实每一步都在男人的算计中。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挨打,说两句好话就真情实感的觉得对方是在为她好,这真是…… 没法说。 也想不明白。 楼野自认见过不少世面,还从没见过丈夫殴打辱骂完还能自我洗脑的。 他摇了摇头,趁这两人还在商量用什么话术引起云早早的同情时,快步朝自家走去。 院子里,十来个穿着背心带着草帽的工人还在加班加点干活,靠着围墙的厢房全拆了,正在搭木架游廊。 见着楼野进来,工头放下手中的墨斗:“楼老板。” 楼野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说罢,直接将正屋屋檐下的梯|子搬到墙边。 工人摸摸后脑勺,暗暗嘀咕,这楼老板什么爱好,翻墙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瞧这意思,难不成认识隔壁主人?也不知道隔壁需不需要改造院子,这样兄弟们又能接到一单活儿了。 他边琢磨,边给木料弹线,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梯|子附近预留的石子路,一下恍然大悟。 难怪设计图加了条莫名其妙的石子路,靠墙的花圃还特意留出两米空隙。 当时他们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楼老板为啥要规划出一条小径直达围墙,还猜测是不是要在墙上做观景造型,原来这是打算开一道门,直接通到隔壁院子的? 楼野不知道工人私下腹诽他的话。 他刚从墙上探出个头,就撞进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 楼野:“……” 云早早:“……” 这就很尴尬了。 楼野:“你怎么坐这?” 云早早:“你怎么还翻墙???”两人同时开口,表情都带了几分讶然。 云早早坐在墙根的树下,离墙大概有三四米,这会儿忽地吹起风来,她清晰看到风吹动楼野额前的垂落碎发。 轻风吹散他额前的碎发,平日稍显距离的脸在此时阳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张扬炽烈。 唔,尽管有些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这一刻,云早早感觉到心跳乱了一拍。 “你下来啊。”云早早突然开口:“大门有路你不走,墙上的风景有那么好么?还趴着不愿意下来?” 看着楼野趴在墙头,没有下一步动作,云早早只觉无奈又好笑。 “上面的风景确实好看,要不要上来一起看看?”楼野声音清朗,眉目含笑。 还是熟悉的爱逗她玩的模样,云早早怔了一瞬,嘴角不知不觉弯了起来,瞳孔亮晶晶。 比起神色冷淡不好接近的他,还是笑嘻嘻的楼野更好。 “……那个,我……”云早早眼神游移,小小声问道:“……所以,你不生气了吗?” 楼野从墙上跳下来,双手撑在地上以作缓冲。 他拍掉手掌上的尘土走向楼野,随意在椅子坐下:“我没生你的气。” 云早早一脸不信:“骗人!” 楼野沉默了片刻,说道:“真的,只是有些心急了,一时态度没把握好。” 这几天他避着云早早,不是心里打了退堂鼓,而是反思了一下确实是自己有些着急,让人心里不自在了。 他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拥有一个人,情爱是病且无药可救。 轻而易举让人面目全非。 云早早噎了一下,脸上又开始发烫。只觉得经过这一遭,楼野是越发不进行遮掩。 他没忘记来找她的原因,当即将宋大强和刘凤娟想要用苦肉计算计她的事说了。 楼野:“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云早早被他问得愣了愣,需要怎么应对,不理不就行了吗? 她心里这般想,嘴上就直接说了,左右在楼野这儿,她从没掩饰过自己的想法。 韩勒:“有些人胡搅蛮缠,还擅长说些煽动人心的话,他们会大肆吆喝你品行不端,对父母不孝,对手足无情。 人都是同情弱小的,哪怕是你占理,但当他们看到比你更可怜的人只会站在对方那边” 云早早明白他的意思。 她想了想,俏皮地眨了下眼:“一会儿看我的。” “他们想算计你,你就不生气?” 云早早看他一眼:“为什么要生气?” 楼野:“他们是你的父母啊,被父母当成工具利用,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云早早很想说不会,因为她也不是他们亲女儿,而且对父母的渴望早在云建国夫妇身上实现了,但也只能想想。 “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把我当女儿,我也没把他们当父母。我们不过是拥有血缘的陌生人,既是陌生人,那就不需谈感情,只需有足够的利益就好。” 楼野讶然。 他倒是没发现云早早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印象中的云早早不熟悉时像尊冷冰冰的玉人,好看但总让人感觉冒着几分凉气。 熟悉之后只会让人越来越稀罕,嘴甜又可爱,撒撒娇就想让人把手里有的全送给她。 而现在的她,淡定、理智又通透…… 这样的云早早让他惊喜,只会更觉心动。 云早早歪了歪头看他,眉眼含笑:“怎么,觉得我太冷漠了?” “胡说,稀罕你都来不及呢!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松口,赶紧跟我回家。”说着,楼野抬起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发。 调侃道:“说说,你这是给我下什么蛊了,满脑子全是你,压根想不了别的。” 许是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云早早也没说什么,没有再表现出太抗拒的样子,只是弯了弯眼角,红润饱满的唇微微勾起。 楼野原本以为又会看见炸毛的小兔子,没想到看她乖乖的样子让他心里直发痒。 他轻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心急,想要拥有眼前的宝贝需要有耐心,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叮——”门铃响了。 楼野:“唔,来了。商量半天也不知道商量出什么计策。” 云早早:“我去开门,要不你先回?” 楼野轻笑摇头:“想什么呢,我能放心留你一个人见他们?我先留下来,一会儿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万一没谈拢,对方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她动手。 见状,云早早也没再客气,楼野能想到的,她同样想到了。 她不会把人都想成真善美,比起有可能被宋大强夫妇伤害,她宁愿欠楼野人情。 “谢啦。” “别跟我客气,巴不得你能多找我寻些帮助。先去开门,别让她站在门口闹。” 楼野起身,往侧门走去。 刘凤娟拼命按着墙上的门铃,见迟迟无人开门,急得朝门上踹了几脚,又大力扣响门上的金属环。 就当快要憋不住大喊时,门开了。 云早早刚拉开门,就被突然凑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天哪。 这张脸青青紫紫,嘴角裂口的血发暗,左眼伤得更严重,乌青肿胀,淤血暗得近乎发紫。 “……妈?” 知道她和宋大强演苦肉计是一回事,但真见了,云早早还是有被吓到。 忍不住感慨,这对夫妻也真是狠人啊,做戏还能打得这么实在,这份魄力要放在正事上多好,还怕做不出成绩吗。 刘凤娟听到这声“妈”,心中微定。 也不需要酝酿太久,顿时声泪俱下:“闺女啊,妈可算见到你了。” 见她开始嚎哭,云早早赶紧把人领进门,脸上立马换上担忧心疼的表情,边扶着她往里走边问:“怎么回事啊,脸上这伤谁打的?” 刘凤娟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嗫喏道:“你爸。” “爸?”宿淼震惊,“他为什么打你?” 刘凤娟:“还不是为了你弟,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可你弟还没找着学校接收。 那些学校也吸人血,动不动就要交几百块才能让你弟借读,咱们家啥样你也看到了,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呜呜呜……” 云早早搀着她让她坐下,又格外贴心的倒了杯茶水水给她:“您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会儿还有你发挥的时候呢。 刘凤娟见状,更觉安定,哭得也越发卖力:“早早,你不能不管你弟弟啊,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如果伟光有出息,以后你嫁了人他也能替你撑腰,娘家人厉害,婆家人才不敢欺负你。” 云早早满脸焦急:“妈,伟光这么重要的事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还不是你那天没说清楚地址,我和你爸来了几回都没见着你,还好今天遇上了四丫——”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刘凤娟小心的看了云早早一眼,见她神色正常,像是没听到的样子,又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自己被打上面:“因为伟光的事,你爸最近心情不好,三天两头打我,怪我平时没管好伟光的学习。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就没念过几年书,那书本上写了什么我也看不懂,我能怎么管?” 云早早面不改色,心里则给云归安记了一笔。 她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义愤填膺道:“再怎么样,爸也不能动手啊!这成绩差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伟光自己笨呢。 妈,我跟你说,人的智力虽然受遗传的影响,但老话说的好笨鸟先飞,明知道自己蠢还不多用功,伟光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懂事。” 刘凤娟:“……” 听宿淼一口一个蠢一个笨,不懂事,刘凤娟气的神色扭曲,都忘了继续哭了。 “现在口号不都说了生儿生女都不错吗,伟光不中用了,你别担心,你这不是还有几个女儿,还有我嘛。” 刘凤娟被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 当即也不哭了,转即替儿子辩白:“……早早你怎么瞎说,你弟弟哪里笨了,哪里不中用了,他很聪明的,还很孝顺。” 云早早:“聪明怎么连学校都考不上?妈,你就别帮他说话了,他都害你被打成这样你还护着他,慈母多败儿啊!。” 说完,她继续朝刘凤娟心口捅刀子:“爸打你的时候,他拦了吗?” 这话问得刘凤娟一怔,她不是第一次被丈夫打,好些时候还是当着儿女们的面,可儿子护过她吗? 她努力想,但似乎想不起来。 云早早看她怔愣的模样,只觉得可恨又可怜,不过这不影响她继续扎她的心:“但凡孝顺的,就看不得母亲挨打。 如果他护着你,你替他到处找关系求情还情有可原,但是他只是冷眼旁观,这样的人就算书读得再多,未来能有再大的出息,你觉得以后你真的能沾到光?” 真到了那时候,说不定宋伟光还嫌他们给他丢面呢。 不知不觉间,刘凤娟思维完全被云早早带偏了。 根本记不起来找她的目的,她神色迷茫,但还是下意识替宋伟光开脱:“你弟不是没阻拦过,他还小,你爸生气时那么凶,他,他也怕的。 你爸每次打完我,他都会偷偷帮我擦药,还会求你爸对我好点,伟光很心疼我这个妈妈……” 云早早挑眉,眼珠儿一转。又说:“妈,既然弟弟对你这样好,你又不想爸再打你,我倒是有个主意。” 刘凤娟怔了怔,意识到云早早的意思。 激动得抓住云早早的手:“早早,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只要我和你弟搬过来跟你一块住,你爸肯定不敢追到这里,这样妈也能好好照顾你。” 云早早:您的脸有这—————么大哦。 她眼睫低垂,默默翻了个白眼,再抬头时又是一脸为难:“妈,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云家大哥嫂子经常到这边看我,我大哥说” 她怯怯地看着刘凤娟,道:“大哥说,如果哪天宋家人住到这儿,他就把房子收回去,把我也赶出去,再也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躲在一旁的楼野:…… 天降一口大锅,大舅哥可真惨! 云早早说完,见刘凤娟气得脸红脖子粗,赶在她破口大骂前继续说:“要想爸不打你很简单,一会儿我陪你到巷子口对面的派出所去,咱们去报案。” 刘凤娟傻眼了。 云早早:“妈,你看你身上的伤就是铁证。只要证实你长期被家暴——” “不行。”刘凤娟厉声尖叫,再也装不下去,大声骂道:“你安的什么心,那是你亲爹,你咋能让我报警去抓他?” 云早早无辜眨眼:“我这不是心疼你经常被他打吗?” 嘴皮子向来不饶人的刘凤娟第一次哑口无言。 她看着云早早,这哪里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分明是个祸害! 见目的没有达到的希望,刘凤娟的眼神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终究没忍住,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就是想报复我们,你从头到尾没想帮你弟,对不对? 好啊好啊,还耍着老娘玩,四丫头说得没错,你恨我们害你被云家赶出来,心里憋着坏就是想整我们。” 边说边上手扇云早早。 楼野一急,正想冲出来就见云早早朝他做了个手势,只能无奈躲回去。 云早早赶紧躲开,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砰——” 茶杯碎裂,瓷片溅到刘凤娟脚下,她被吓得原地不动。 宿淼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幽幽道:“我劝你不要跟我动手哦,虽然我现在不是云家人了,但大哥二哥还是很疼我的。 我这人心眼小,特别爱记仇,也没有公事公办的想法,你如果伤到我,我就找大哥告状,到时候~~~” “钱没拿到,你和我爸的工作还没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刘凤娟这会儿是如鲠在喉,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云早早,不敢相信她如此冷血。 云早早点头,用眼神告诉她自己确实会那样做。 而后她也没忘了三番两次折腾她的云归安:“您瞧,咱们母女都分别十多年了,咱们啊,就是被血缘捆在一块儿的陌生人,相看两生厌。 与其在我这儿花心思,你们不如找云归安,好歹相处十多年,怎么说都有亲情在。” 她说话慢条斯理,那语气,那神态,格外的蛊惑人心。 刘凤娟也确实觉得云归安更好对付,只是她仍旧不甘心,咬牙切齿骂道:“没良心的死东西,她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都没想着管我们的死活。” “你现在说这话,就是想拿我们当枪使对付四丫头对?” 云早早眼皮都没抬,她对恼羞成怒的人特别宽容。 “唔,你也可以不找她啊。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云归安最爱面子,如果你们在她和别人一块儿时,找她说伟光的事……”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实则意味深长。 刘凤娟讥讽道:“你一个假货都能煽乎云家人对付我们,她一个真的难道就不行?” 云早早耸肩,态度无所谓:“大家都知道我任性小气,她很善良孝顺,不是吗?” 云归安不是很喜欢踩着自己立人设吗,那她就帮她一把,满足她的心愿。 刘凤娟眼里淬着毒般的盯着云早早,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论用什么手段在云早早这儿都拿不到一丁点好处,这人心眼不知怎么长的,软硬不吃。 她更担心云早早说到做到,真把她和丈夫的工作给弄没。 要知道,等着岗位空出来的人可不少。 她气不过,也不敢伸手打人,便对着云早早破口大骂。 什么脏的臭的词通通说了一遍,听得楼野青筋暴起,好几次想立马把人丢出门,都被云早早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刘凤娟骂累了,宿淼才笑着将半罐麦乳精,几个放蔫的苹果递给她。 嘴上说的话也是悦耳动听:“哎,谁让我被赶出门了,除了这房子真是啥也没剩下。 妈,你就将就点拿着,免得别人说你来女儿这还空着手回去,那多没面子啊。” 刘凤娟又想骂人了。 刚一张嘴,就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发疼,她愤怒难平地瞪着云早早。 云早早笑眯眯的,随她瞪。 刘凤娟愤愤地一把抢过麦乳精和苹果,气冲冲往外走,云早早赶紧跟上去。 等人出了大门,她就站在门边,黛眉轻蹙,神色担忧地大喊道:“妈,下次爸再打你的话,你千万别忍着啊,咱去找警察,再不济去找厂里领导,他们肯定会帮你的。” 刘凤娟咬牙,恨得不行了。 这可真是个孽障!专门来克她的。 脚下却是跑得飞快。 第25章 二十五只云早早 刘凤娟越走越远,云早早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看不出一点不满。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担心母亲、却又拿顽固的母亲没办法的乖女儿。 等刘凤娟背影消失在巷子口,云早早才收回视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转身回屋。 等把大门一关上,哪还有什么忧愁失落,笑的眉眼弯弯明明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在这傻乐着干嘛呢?” 楼野见她迟迟不回来回来,担心刘凤娟又想耍赖,赶忙跑出来寻她,没想到这副躲着傻乐的模样。 云早早心情舒畅,大方地不追究他说自己傻,笑道:“解决一个大麻烦,感觉心情超级美好!” “对了,你怎么还没去街道办上班?”单位不比个体,平时放假的时间也就那么几个日子,哪儿来那么多时间让她呆家里这么久。 说到工作,云早早也觉得奇怪。 昨天她将麻姑贺寿图送过去,便去了梧桐街街道办。 当时办公室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听到自己是来报到的,想也没想就让她先回家,等主任出差回来她再过去报到。 “街道办不是调解邻居们的纠纷,偶尔给街坊们上思想课吗?怎么还要出差啊。” 楼野沉默了片刻,才问:“你确定没听错,她说出差了?” 云早早点头。 先前两人虽然好几天没说话,但楼野还是查了查梧桐街街道办有哪些人,工作主要是哪方面,同事有没有不好相处的。 平时的工作内容倒是跟他之前说的大同小异,但也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别看街道办是小单位,但部门却很齐全,财务科党政办组织部都有。 他们几乎不需要到外地出差,顶多走访基层,给乡镇办事处传经验。 而走访,就真的只是走访而已。 不会有人用词不当将走访说成出差。 “你的工作可能出岔子了,咱们这会儿就再去一趟。” 云早早诧异“什么?” 楼野:“没听错,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去趟单位。” 云早早努了努嘴:“我这是被人卡掉名额了吗?还以为我去报到就行了。” “噗……这里面水深着呢,你能找关系别人也可以。” 楼野:“这工作是你嫂子帮的忙,对吗?” 云早早点头。 楼野又问:“那她办这事的时候,是单纯以自己名义办的,还是以云团长儿媳妇的身份办的?是从别人手里买的,还是强行安插进去的?” 云早早一下就明白了。 联想到云家家风,已经有了初步判断,街道办的岗位估计是大哥大嫂花钱买的。 “那……我们去一趟?” 云早早转身跑回卧室换了身长衣长裤,没拿伞,而是戴了顶宽檐编织帽,务必保证全身上下不给太阳留一寸肌肤。 楼野:“还挺娇气。” 云早早瞥他一眼,语气带了几分亲近之人才有的臭屁:“虽然本人天生丽质,但是美女也需要保养的好不好?” 楼野转身作势拿手朝她头顶挡了挡,语气无奈:“大小姐说的是,没伞就先将就着躲我手下面。”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不白,是那种常与阳光亲密接触的蜜色肌肤,小臂肌肉薄而紧致。 云早早眼睫垂下,被他这样一调侃,热气又悄悄布满了她的耳廓。 清咳一声整理好思绪,手轻拍了一下楼野的手背,语气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走啦,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说完这句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往前走。 楼野先是迷茫了几秒,随后看到她充血的耳垂,轻笑出声。 好像……能见着胜利的曙光了。 街道办就在南云巷不远处。 走路过去不过十五分钟。 跟门卫说明来意后,云早早二人再次到达办公室。办公室只有两人,年龄约莫在四十上下,听到云早早的来意后,两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你说你来报道?” 云早早点头。 年长那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上下打量一番,拿出员工档案,呢喃道:“不对啊,有人来登记过了啊。” “同志,你叫啥?” “云早早,早晚的早” 听她报出名字,另一个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道:“云早早,不是云归安吗?” 云早早愕然。 韩勒看着她脸上的惊讶,心里一紧,上前两步。 不带任何逗弄杂念,只是安抚地拍了拍。 扭头问道:“云归安?方便给我们看一下登记资料吗?” 年龄较大的那位将档案袋打开,推到两人面前,楼野先一步抽出资料,果真见到云归安的照片,右下角已经盖好了接收的公章。 楼野指着照片,问:“这人恶意顶替,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两名工作人员也满脸为难,只道:“档案已经封存了,按规矩她已经成了单位的一员,我们也没办法改回来。” “我看你们都姓云,是亲戚?如果是亲戚,那我建议你们私下协商。” 找人顶岗的事属于常规操作,林芳付了钱,袁姐也确实把工作交出来了,冒不冒名的他们也管不着,谁让来报到的那个小姑娘带了户口本,上面确实有她和林芳的名字。 负责登记的人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林芳先前口误。 把云早早说成了云归安。 哪晓得竟弄出一场乌龙来。 楼野脸色变得阴沉难看,并不准备就这样算了,还未说些什么被回过神的云早早拽住:“算了,楼野,剩下的我们回去再说。” 如果闹一场能将属于她的拿回来,云早早绝不会退。 但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云归安的个人信息已经登记了,即使她大闹一场,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云归安就是想在方方面面恶心她。 她承认自己被膈应到了。 “我回大院一趟。” 她能想到的楼野怎会不懂,他只是心疼她。 从他认识云早早以来,她一直都在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努力地生活,不因身世骤变而自卑颓废,更不因云归安敌视便想方设法还回去,虽然嘴上说她娇气实际上也在学着做家务,学着赚钱…… 尽管担心在街道办上班不适应,仍是默默打听,想提前多做些准备。 可是还是被人轻而易举破坏了。 别说他喜欢她,见不得她伤心,就算是普通朋友、认识的妹妹,看到她被人这样欺负,楼野也不会坐视不理。 “需要我帮忙吗?” 云早早:“怎么帮?” 楼野:“我有我的办法。” 云早早:“以势压人逼她把工作交出来?还是以利诱之,出更高的价,或是给她安排别的单位?” 楼野听了,半晌没说话,最后终于开口:“你不喜欢这样?” 云早早摇头:“跟喜欢没关系,只是觉得不值得。” 这明明就是她的,凭什么被恶意抢夺后,还得花代价再拿回来? 她宁愿不要,也要给云归安一个教训。 楼野:“云早早,你是在安慰我吗?” 云早早:“我说的是真心话。” 楼野:“说说看,可别告诉我,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所以要对她无底线的退让。” 云早早有些无奈。 她反思了下,楼野到底为什么总觉得她特别容易原谅别人。确实,她很多时候不会主动跟人计较,但招惹她的,她也一个没放过。 云早早:“这份工作花的是大哥大嫂的钱,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具体情况告知他们。 你知道吗,爸本来安排宿安重新回学校念书,谁知道她鬼迷心窍非得抢我的工作,恐怕是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后,家里人便拿她没办法,顶多训她两句。” “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见她有自己的主意,楼野也没再多说什么送她到云家门口。 分开前云早早还以为他会嘱咐些什么,没想到楼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不同以往的玩笑,这次她从楼野动作里感受到怜惜和珍重,便没有立刻避开。 “如果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别委屈自己,来找我,我帮你讨回来。” 云早早闻言感觉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过快,点了点头颇有些同手同脚地转身走进院子。 等看着她进屋,楼野才不急不慢地朝家里走去。 今天放假,家中只有媛媛和安安还有新请的王阿姨在,两个小朋友老老实实坐在餐桌上写作业。 一听到云早早的声音,赶忙丢开作业本,蹬蹬蹬朝云早早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小姑,你好久没回家了啊。” 安安还小,并不太懂云早早搬出去的意义,只知道家里又多了个陌生的姑姑。 这会儿见到云早早,小团子开心的抱着云早早,乖乖地蹭了蹭:“小姑,安安可想你了,你怎么不回来陪我和姐姐玩啊?那个姑姑不喜欢我。” 小团子五六岁,但也有四十来斤,云早早抱得吃力。 媛媛看出她抱不动弟弟,赶紧去拉安安:“笨蛋,你这么重快把小姑腰压断了,快下来。” 安安嘟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云早早:“小姑,姐姐是坏蛋,她老是欺负我。” 告完状又小声问道:“……安安真的很重吗?” 云早早摇摇头:“安安不重,是姑姑力气太小了,抱不动你。” 小团子一脸纠结,最后乖乖从云早早怀里爬下来,奶声奶气道:“安安乖,安安不想压坏姑姑。” 逗得云早早忍俊不禁。 “压不坏,顶多是咱们俩一起摔地上。” 跟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云早早催着她们继续做作业。姐俩做功课时,云早早就在一旁看媛媛的课本。 “小姑,我作业做完了,我们到楼上玩好不好?”安安合上本子,期待地看着宿淼。 小团子眼睛眨巴眨巴,又长又翘的睫毛扑闪着。 心虚又可爱。 云早早:“真的?乖宝贝不能撒谎哦。” 安安抿着嘴,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撒娇卖乖地牵起云早早的手:“小姑~~陪我玩嘛~~~好不好~~~” 人类幼崽撒起娇来实在要命。 云早早手根本不听使唤,摸了摸他软软的脸颊肉。 好软,皮肤好嫩,摸起来好舒服啊。 云早早震惊于手下的触感,又不受控地连亲两下:“安安真的好可爱啊。” 安安咯咯笑个不停,也嘟起嘴巴去亲云早早:“安安最喜欢小姑了。” 云早早故意为难他:“喜欢我送你的玩具,糖果,还是只喜欢小姑姑呢?” 这问题可把眼前的幼崽难住了。 他皱着眉头,小脸纠结成一团,操着小奶音问道:“乐乐不可以都喜欢吗?” “噗”连媛媛也忍不住笑弟弟是贪心的小傻瓜。 姑侄仨玩了一个多小时,林芳回来了。 云早早让媛媛将妹妹弟弟带到楼上去玩,林芳见状便知她有重要的事要说,忍不住暗暗揣测,难道是对工作不满意,想换个别的?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热情淡了几分。 宿淼看见了,但她没多在意。自姑嫂关系就很微妙,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委实不必在意对方是否打心底里把你当亲姐妹。 退一万步说,亲姐妹还有翻脸的呢。 她先是感谢林芳替她费心费力的找工作,林芳闻言脸上表情略有松动。 又问了问家中情况,父母兄长身体是否健康,等两人唠得差不多了,林芳正为误解她感到懊恼时。 云早早才将云归安顶替她的事说出。 林芳目瞪口呆,这云归安到底想做什么? 心里的已经是火冒三丈。 云归安回来这么久,除了在爸妈面前老实点,平日见着她那是爱搭不理。心情好时喊她一声“嫂子”,心情不好时随便点点头就完事了。 林芳这辈子除了父母刚去世时吃过苦,还真没被人无视到这个地步。 想着是亲妹子,没相处过感情不深,她已经是忍了又忍。没想到她倒好,一声招呼不打直接顶了她们给云早早买的工作! 这是人干事??? 她倒是舒坦了,有没有想过自己怎么跟云早早交代?是,她承认自己偶尔会酸云早早,会心里不平衡。 但替云早早找工作这事她的的确确是真心的,一听这事哪里忍得住,当即就要给云泽打电话。 云早早好说歹说才把她拦住了。 “嫂子,工作的事就算了,前阵子我绣了几件小东西,手头有钱。” 她越是懂事,林芳对云归安的不满越是临近爆发边缘。 云早早没再故作大方的劝阻,但也不想留下来看她们吵架,起身便要离开。 林芳沉吟片刻,倒是没说挽留的场面话,只让她以后常回家看看。 姑嫂二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云归安挽着陆芸正在交谈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而她们身后还跟着陆母。 大家皆是一怔。 云归安别开脸心虚低下头,手紧紧握成拳头。 她去过街道办,所以兴师问罪来了吗? “周姨您好。” 云早早双手交叠在小腹处,优雅大方地跟陆母打了招呼。 而后又笑眯眯地看着陆芸:“陆芸,好久不见啊。” 陆芸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想到亲妈就在旁边看着,她立马站直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 陆母注视着云早早,讶然不已。 不到一个月,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整个人气质大变。 从前的云早早被云家惯得厉害,气质就跟自家不争气的闺女一样浮于表面,勉强只能装出三分样子。 可眼前的少女,沉静许多。 难能可贵的是,经历过身世骤变,她的眼神比从前更加清明,身上也没有丝毫戾气不甘。 这点与身为赢家的云归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母从前看不上骄纵的云早早,如今也看不上心眼颇多的云归安。 但比起云归安,她更不满意儿子嘴里的宁露。 她晃了下神,满意地看着云早早,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慢慢扫过。 “早早,阿姨好久没见你了,咱们一会儿可要好好聊聊。” 云早早语速不急不缓,慢悠悠道:“周姨,今天可能不行了。马上就天黑了,我得赶紧回去。” 装做没看到云归安恨不得要给自己扎几个窟窿的眼神。 不怕她不满,不过自己早就当着所有人表过态,对陆毅驰绝对没意思。既然如此留下来只会不好脱身,不过她不介意走之前给云归安添添堵。 不是很想嫁给陆毅驰吗?可是他母亲比较想多和我说说话哦~ 陆母没想到她会拒绝,错愕不已。 云早早不是很喜欢自己儿子吗?今天怎么……? 很快,她自以为找到了答案,陆母不动声色看了眼跟站在一旁的云归安,善解人意道:“还是留下,我跟你妈要聊的事跟你和安安都有关系。” “而且,芸芸许久没见到你,在我耳朵边念叨你好几回了。” 陆芸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云早早:“……那好。” 她刚答应,云归安脸一黑。 当着陆母的面,她还戴着温柔的面具,不敢说出破坏自己形象的话。 但她实在不待见云早早,一看到云早早的脸她心底的嫉恨就不断上涌,完全控制不住。 “云早早,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存在,咱们总归是一家人。” “爸前天还问起你呢。” 明明笑着,却轻易让人看出眼底的冷意。 明明嗓音柔柔的,偏让人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 跟个情绪缝合怪似的,实在别扭得很。 既然她非要头铁上赶着招惹,云早早也懒得再和她绕弯子。 她掀了掀唇角,笑道:“还是别了,能悄无声息就顶了我的工作,我怕是没那个福分跟你做一家人。” 第26章 二十六只云早早 云归安目光闪烁,神色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一脸惊讶:“什么?你是说街道办的名额吗?” “嫂子,那个名额难道不是给我,而是给云早早的?”她看向林芳,似乎有些无措。 好吃好喝养了一个多月,干瘪的皮肤渐渐变得丰润饱满,也白了不少。 所谓一白遮三丑,本就清秀的脸庞此时竟也有点小美人的味道了。 林芳反倒被问懵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个工作从始至终都是为云早早找的,什么时候又跟云归安扯上关系了? “全家都知道,工作是给早早的,你去学校念书,怎么就你搞错了?” “哦,我懂了。”林芳反应过来,直接被气笑:“行了,我也不跟你扯些有的没的,等爸妈回来说。” 她算是看明白云归安打的什么算盘。 就是准备打死不承认,顺势装装无辜,如果自己说话太刻薄,她还能到爸妈那儿扮可怜,说自己偏心容不下她。 果然是那种家庭养出来,的没素质。 陆母从这三言两语中猜出了云归安做的事,又想起这几日她和芸芸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芸芸破天荒跟云归安做起了好朋友,还拿云归安跟宁露比较,她先前还觉着奇怪呢,原来…… 陆母趁无人注意瞪了女儿两眼,陆芸缩了缩脖子,朝她讨好一笑,无声地张了张嘴,做口型:妈~~~ 陆母递给她一个眼神:回家再收拾你。 母女俩打了个机锋,陆芸猛地打了个哆嗦,当场放开了挽着云归安的手。 云归安以为她是顾忌着云早早的存在,觉得丢了面儿,恼怒得很,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芳,咱们先别堵在门口,下班时间人来人往,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陆母外面虽然温柔宽容,心里其实极见不得人小家子气,再想到一会儿要和朱琳聊的事,自己就先郁闷了一场。 如果不是儿子太看重宁露,她也不至于…… 林芳也不想丢人丢到人尽皆知,赶忙把陆母二人请进屋。 云早早神色恬淡,落后两步,对上云归安敌视的目光,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仿佛被抢了名额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她这一笑,云归安更认定云早早在挑衅,看向她的目光简直是恨不得剥皮饮血般狠毒。 云早早才不管她什么想法,巴不得气死她最好。 有些人瞧着聪明,其实蠢钝而不自知。 既不珍惜当下,也不愿将心思放在未来,只会死盯着过去,仿佛只要她不痛快,过去十多年的坎坷就能消失不见。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勉强说服自己既然拿了云家的好处,也应该体谅云归安的不安。 可三番四次折腾她,想要通过踩着她的方式找回自信,找到优越感,云早早表示她没时间奉陪。 “看我做什么,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爸妈交代。” 云归安:“……你在得意什么,就算爸妈生我气,那也是我的亲爸妈。一个工作而已,你真以为他们会对我怎么样吗?” 云早早挑眉,语气玩味道:“你气什么,我就得意什么。” 云归安心态爆炸!! 就说她是个绿茶婊,面对自己不应该感到愧疚吗?她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亲情、资源、她的一切。 如果她没被抱错,今天就不会费尽心机巴结陆芸,也不需要战战兢兢看陆母的脸色。 如果她从小在云家长大,陆家还会像现在这样挑剔吗? 云早早,一个既得利益者,凭什么这样对她说话? 凭什么??? 云归安按捺住翻涌难平的心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就算当不成姐妹,也没必要成仇人,你说对吗?” 云早早纳罕地看着她。 这时候知道要和平相处了,早干什么去了? 云归安不去看她脸上刺目的诧异,接着说道:“你的工作是我去登记的没错,不过我也是受了陆芸的怂恿。” 说到这儿,她仿佛有了底气,直视着云早早的眼睛:“你也知道,我想嫁给陆毅驰。陆芸是他妹妹,她想整你,我才帮的忙。” “云早早,想对付你的是陆芸,不是我,是她讨厌你。” 云早早:“所以?” “一会儿爸妈问起时,如果你愿意说跟他们说,工作是你主动让给我的,我会补偿你。” 什么玩意儿? 云早早漠然:“这么麻烦干什么,就算爸妈知道,不就是训你两句吗?你是亲生的怕什么。” 云归安一噎。 云早早没错过她眼底的不甘,藏得不够严实的嫉恨,以及浓重的忌惮。 不带偏见的说,她其实知道云归安讨厌她,甚至恨上她。 只是明白不代表要理解。 她只是觉得云归安安要求她时理直气壮的样子很可笑。她嫉恨自己,不屑和她说话,脸上总是一副“我对你提要求是看得起你”的样子。 她在高高地俯视自己。 可是,一个被俯视的人,需要忌惮吗? 还有。 刚才她扫了一眼陆家母女和云归安的相处方式,云早早还发现一个好玩的现象。 她俩好像互相都看不上彼此,尽管都在努力掩饰。 陆芸不太看得上云归安,言语动作都很被动。 云归安主动与她交好,肢体上非常亲密,说话也是哄着捧着,但眼底又时不时划过不屑,还有显得格外突兀的“怜悯”。 这就很奇怪。 云早早实在感觉很违和。 照理来说,常年被“父母”压榨欺负的人不可能养出这样奇怪的心态。 如果不是云归安长相跟云母非常像,她都要以为宋家想要仙人跳,故意找个假的来冒充呢。 云早早说完也不理她什么反应,转身就往屋里走。 突然,胳膊被猛地往后拽了一把,她连连倒退几步尚不能止住跌势,正当云早早以为自己要摔个屁股蹲,形象大毁时,一双有力的大掌落在她后背肩膀处。 “没事?” 是楼野。 云早早拍拍胸口稳了稳心神,扭头笑了笑:“谢谢啊。” 道完谢,她就跟利落转身快速朝云归安方向走过去。 云归安还在震惊楼野的神出鬼没,根本没回过神,就被云早早报复了。 直到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她才反应过来手掌磨破皮了。 “云早早!!” 云归安眼睛冒火,吼道。 云早早沉下脸扯了扯嘴角:“喊什么?你推我一下,我现在推回去,咱们扯平了。” 其实动手后,她心里并不平静,手还在微微颤抖呢。 这是她第一次打人。 不得不承认有点爽,还有点刺激。 云早早好像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不假思索选择当场报仇,这比憋在心里再报复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报复回去爽多了。 云归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冲过去拽云早早头发。 眼角余光瞥到云建国夫妻的身影。 她立马停下脚步,摊开手掌,将擦伤给云早早看。 泫然欲泣道:“你受伤了吗?你不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云早早,我没想到你小心眼就算了,还这么恶毒,居然带人来欺负我,你别太过分。”云早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脸变这么快,莫非—— 附近有人在看? 虽然猜到了,但云早早一点也不想收敛,如果她对云归安玩嘤嘤嘤的把戏,那才叫不正常。 她冷笑一声:“做了缺德事不敢认啊,你先动手打人我才推你的,我俩之间的账你扯别人做什么?” 云早早说完,转身要跟楼野说话,就见云建国和朱琳站在不远处。 一下就呆了。 这是想在爸妈面前上眼药啊。 恍然大悟后,云早早心跟着提了起来,刚才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她显得咄咄逼人。犹豫了两秒,呐呐开口:“……爸,妈。” 云母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云归,叹气。 云建国面色冷凝,先看向楼野。 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心:“楼野,你怎么在这里?”随后他瞥了眼云早早,语气肯定:“送早早回来?” 楼野姿态闲散,不过开口后语气还是带了几分礼貌:“云叔,朱阿姨,不介意我进屋坐坐?” 云建国“哼”了一声,看着云归安、云早早说:“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说说怎么回事。” 说完,胳膊一甩直接往里走。 云归安、云早早一前一后紧随其后。 云母想着两个女儿的矛盾,强打起精神,笑着招待楼野:“楼野,快进屋坐。” 二楼书房。云建国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两人身上。 云归安只觉得小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早早,你来说怎么回事?” 云早早定了定神,从自己到街道办报到讲起,一直到云归安让她帮着圆谎。中途云归安几次要开口都被云建国眼神制止了。 听完云早早的说词,云建国才看向云归安:“安安,轮到你了。” 云归安张了张嘴,她想拿自己跟林芳说的那套糊弄人,但她心里清楚,这个借口并不高明,云建国眼光如炬,她根本骗不过。 一时有些张不开口。 云建国:“你不说话,就是对早早说的并无异议,对吗?” “老实交代,是不是花钱贿赂了登记资料的干事?” 云归安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爸,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我错,不是吗?” 云建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云归安双手握拳,神情激动:“我没错。我已经荒废了几年,根本学不进去,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念书? 你说会去跟陆叔叔商量我和陆毅驰的婚事,可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你只问过一次,听陆叔叔说不同意,就再也不肯替我说说话,爸,你为什么不盼着我好呢?” “不过没关系,谁让我是半路回来的呢。你们不帮我,我一样能讨陆阿姨的喜欢。” “陆阿姨今晚来咱们家,就是为了跟你们商量订婚的事。” 你们再偏心云早早又如何?陆阿姨也不会考虑选她当儿媳妇。 就算那新冒出来的楼野喜欢云早早又怎么样? 她都听陆芸说了,楼野眼高手低,喜新厌旧。家里安排好的工作不去,非要折腾下海,相亲更是一个接一个。 说是做生意,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具体干嘛,聪明人一瞧就知道他的生意肯定拿不出手。何况,以楼首长疼儿子的劲儿,必定给楼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云早早? 呵—— 顶多就是玩玩而已。 看云建国沉默,宿安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想法,再见云早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笑了笑,满怀恶意说道:“你让我这个年龄再去跟那些小孩做同学,宁愿让我白白蹉跎几年也不愿给我找一门好亲事,那为什么不让云早早去呢?” “这个费心拿到的名额,总不能白白浪费。不是说云早早成绩很差吗,既然爸觉得读书更能改变命运,为什么不让她再念一遍学? 虽然年龄是大了点,容易被同班同学耻笑。但学习嘛,不丢人,万一考上大学呢。” 说到“年龄”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云建国凝视着她,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你如果真的不想念书,大可以直接跟家里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顶替早早的工作?” “我和你母亲自认还算开明,你如果态度坚决,我们不会不允,但你没有拒绝的勇气,吞吞吐吐,半推半就。” “至于婚约,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不能强求。你陆叔叔既然拒了,那我就不会再提。 安安,我一辈子行的直坐的正,从来没有为难过别人,云陆两家的关系更不是为你逼婚的筹码。” “须知做人做事皆要光明磊落有担当。” “我再问你一句,你确定不会后悔现在做的决定吗?” 既然已经撕破脸,云归安也不准备在他面前装乖乖女的形象,冷嗤一声:“不后悔。” 大学有什么稀罕的?她上辈子就考上了,不还是一个普通人? 只要嫁给陆毅驰,她就什么都有了。 “既然你一心嫁人,我会让你妈尽快安排。” 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云建国放弃得并不难,他不得不承认,这父女亲情终究还得看缘法,并不是所有的“为你好”都能被对方接受。 云归安诧异,言不由衷道:“谢谢爸的理解。” 云建国摆摆手,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了,转而问云早早:“那你呢?跟爸爸说,你现在怎么想的?” 云早早咬了咬唇,想和云建国摊牌自己前段时间赚了些钱,但是又不想当着云归安面前说,谁知道她听了会不会又像一只疯狗追着自己咬着不放。 实话说这两辈子算下来,她也没吃过什么苦,骨子里还是有些咸鱼基因。 去念书是不错,但是她也不想再和一群小孩重来三年,但是现实又不可能让她能一步登天直接考试。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干脆走一步算一步,总之她现在有能力自己赚钱,也不用太过忧虑。 “……我想不出来。”云早早皱着眉头:“爸,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先想想你喜欢什么,未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再考虑做什么工作。” 云早早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喜欢吃美味的食物,穿好看的衣服,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如果不用上班,想怎么支配时间就怎么支配,那就更好了~ 第27章 二十七只云早早 云建国:“……” 他在期待什么? 除了不比云归安叛逆偏激自以为是,还算听得进他们的话外,云早早本质上就是一枚米虫。 云建国正想呵斥她不思进取,就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语气带些亲近的撒娇道:“爸,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那么不思进取呢。” 她眉头蹙起,脸纠成一团。 拼命给自己找补:“……我那是缓和气氛呢。您作风严谨,认真负责,作为你的女儿,我肯定……肯定积极向上,努力干出一番事业。” 说完她舒了一口气,冲云建国甜甜一笑。 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我只要一点点生活上的舒适,不可以吗?” 云建国没好气地哼道:“还好意思说你那叫一点点! 我就纳闷了,我和你妈难道只教了你享乐吗?你看你大哥,二哥咋不像你这样去享福?” 云建国说到最后颇有几分痛心疾首。 云归安闻言,“噗嗤”一声。 活该! 云建国瞪她,她赶紧捂嘴。 她得意的斜睨着宿淼,瞧,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爸会骂你,但不会对我怎么样。 云早早懒得理她,忙着撒娇卖乖呢。 “爸,不要心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回去再想想……我努力想,用心想,不管如何,我跟你保证绝对不给您和妈丢面。” 云建国虎目圆瞪,盯着云早早好半天,突然叹息一声。 妻子说得对啊,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成大才,他们来到这个世上拥有自己的思想,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存放父母思想的容器。 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心眼不歪,爱享乐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罢了,说多了你又嫌我们管太宽。早早啊,人生是你的,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未来的路。 爸要跟你说,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咱们在有限的时间里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事一直坚持下去,这样等离开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云早早一怔:“爸……” 云建国目光不再压迫感十足,而是溢满了温柔:“人对喜欢的事都不认真的话,还能对别的事认真吗?好好想,想好了就别轻易退缩。” 一句话,说得云早早险些没控制住情绪,眼泪已经好悬在眼眶中打转儿,将落不落。 尽管她来这也过没多久。即便,这份父爱原本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历经大变,父亲还愿替她谋算未来,终归自己也没有表现得很糟糕。 云早早这般鼓励自己。 云建国话音落下,又看向云归安。 见她倔着脸不以为然,心里失望更甚。 他不知道今天的话云归安能听进去多少,但没有因为她的叛逆顶嘴就选择无视她。 而是一视同仁道:“安安,这话同样是对你说的。不要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目光还需要放长远些。 爸还是那句话,陆家条件是不错,陆毅驰是很优秀的晚辈,你如果铁了心要嫁进去,那你首要该做的不是跟早早较劲。 不是在背后做一些无谓的小动作,而是努力让你自己变得优秀起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否则,你很难在这段婚姻里感到轻松。” 也许是环境局限了她的见识。 云归瞧不上别人,只有陆毅驰能入她的眼,因为她知道陆毅驰优秀能干,因为陆毅驰未来能给她优渥的生活。 可她到底是没想过,陆毅驰选她的原因是什么,难道陆毅驰就不想要一个与自己见识匹配的妻子吗? 如果云归不明白这一点,云建国依然不看好这桩婚事。 “知道了,爸,我会的。” 云归嘴上应了,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服气。 如果爱情产生的条件是世俗意义上的旗鼓相当,那为什么王子还会爱上灰姑娘呢? 她都穿成书里的女主角了,合该得到这本书最优秀的男人,就算目前陆毅驰不爱她,但她坚信两人一定会先婚后爱,日久生情。 爸不看好,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云建国见状,摇了摇头,将自己斟酌过的处罚告知两人:“工作这事,我等下会跟你们妈说。但安安,你既拿了你嫂子为早早买的工作,就得做出补偿。 我现在给你两个法子,一是主动将工作还给早早,二是你将买工作的钱给早早。” “至于早早,你嫂子不会收钱,但你须得承了她这份情,明白吗?” 云早早没有意见,当即答应了,心里已经在想什么礼物才能送到大嫂心坎里。 她没意见,云归安却有。 “爸,我哪有那么多钱?就算要还钱,我也该还给嫂子不是吗?” 她就不信,大嫂不好意思收云早早的,就好意思拿她的?? 云建国不想听她发疯,一拍桌决定了:“行了!你不乐意就算了。早早的损失,我和你妈补回去。安安,这是最后一次。”语气带了几分警告。 云归安愣在原地,神色有些怔忪。 明明离最初的目的越来越近,她怎么会突然感到恐慌呢? 云建国背着手,起身往楼下走,云早早乖乖跟在身后,颇有几分狗腿道:“爸,您补偿我之前,能跟我通个气吗?” “你还想怎么着?”云建国脸拉得老长,故意吓云早早。 云早早已经看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即挽着他胳膊撒娇:“报告团长,我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够,最近在努力拓展知识,可以先不上班吗?” 云建国顿住脚步,低头看她,不敢相信他闺女还有这觉悟:“那照安安说的,送你念书去?” “不不不。”云早早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云建国眼底无奈一笑,训道:“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没有!”云早早就差竖指保证了,她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决定如实坦白,嘟囔道:“我这年龄重回学校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就是,就是我想着找老师自己在家学,到时候直接参加考试。”说完缩了缩脖子,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果不其然。 “我看你是想上天,在学校都不好好读书,还想在家自己学?算了,你少气点我比什么都强!” 云建国懒得再讲大道理了。有了云归安在前,他现在对云早早的容忍度都变高了。 云早早娇归娇,吃不得苦。但她也就是看起来难相处,不会四处给家里捅娄子,她就没那个胆子。 反之—— 云归安看着乖,不论他和妻子说什么,她嘴上都答应得好好的,但一不留神就背着他们搞出大事。 哎,儿女都是债。 楼下朱琳跟陆母坐在一块聊天,林芳在厨房帮忙,云泽还没回来。 云早早扫了一圈儿周围,没看见楼野的身影,她有些疑惑,想问问林芳,陆芸和陆母坐在那儿,云早早不方便凑过去。 她想了想,借口帮忙跑去厨房。 “嫂子~” 林芳正在切肉,看云早早进来,头也没抬直接吩咐道:“正好搭把手,来把蒜剥了,再把菜洗干净。” “哦。”云早早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剥蒜,问道:“楼野呢,他走了吗?” 林芳调侃笑她:“一会儿见不着你就急了?” “哪有,我就是看妈一直在跟陆阿姨说话,不是担心冷落到客人吗?”云早早解释。 “是,这会儿是客人,说不定啥时候就是自家人了。” 林芳:“喏,周阿姨跟妈商量陆毅驰和云归安订婚的事,也不知怎么就想通了,之前还说婚事不能换人,一定得你才行……看我这嘴,你别当真啊。” 万一勾得早早起了心思,那她真是罪人了。 云早早抿嘴,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嫂子,你靠近点,我告诉你为什么。” 林芳见她神神秘秘的模样,倾身凑到早早身前,云早早把陆毅驰有女朋友的事说了。林芳瞪大眼,恍然大悟:“天哪,那她——” 云早早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捂住林芳的嘴巴:“嘘!!!” “怎么了?芳儿,你和早早在干嘛呢?”云母的声音传来。 云早早高声回答:“没事,妈。青菜里有虫,我和嫂子吓了一跳。” 她一松手,林芳已经被辣得满眼是泪了,云早早抱歉地看着她,小声说:“嫂子,对不起嗷。”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自个儿手上全是大蒜味儿了。 “没事儿,怪我自己太激动。”林芳赶紧拧开自来水,捧着冷水反复往嘴巴上抹,可算缓过劲了。 刚缓过来,就忙不迭地问起陆毅驰的事。 云早早知道的也不多,也不想替陆毅驰瞒着,顺便还告了推自己摔下楼梯的姑娘一状。 林芳听完直皱眉:“不是你自己摔下来的啊,之前怎么不说呢?这事儿过了这么久,我们找上门人家估计也不认,傻孩子,白让人欺负一场。” 难怪那姑娘第二天特地打电话到家里问小妹的情况。 “估计是摔下楼时撞到脑袋了,我也是前几天突然想起来的。” 林芳也顾不得生气了,关切地看着云早早的脑袋:“那医生忒不靠谱了,当初还说你头上的包没关系,瞧瞧,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你说你是不是傻,那姑娘头一天还拿陆毅驰的事戳你心窝子,第二天还让她进门,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 林芳就这个性子,看家里所有人都宠云早早,尤其是丈夫对妹子比对她还上心,她就忍不住泛酸。 但外头有人欺负云早早,她立马化身护犊子的母老虎,恨不得手撕对方。 要不,怎么会又掏钱又跑关系,给云早早解决工作难题呢。 云早早看她越说火越大,想到这位嫂子有火就得发的特性,生怕她现在跑出去打电话再把人骂一通,赶紧把话题转到云归安头上。 “嫂子,你说周阿姨突然上门商量订婚的事,会不会跟陆毅驰的女朋友有关系啊?” 林芳给五花肉刷酱油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周阿姨不像看重门第的人,要不然咱爸以前职位比陆叔低,她哪能同意啊?” 周阿姨待人谦和有礼,是大院里老一辈家属中数一数二的文化人,思想觉悟高着呢。 云早早手脚利落把配菜洗好,心里还惦记着楼野去哪儿了,就又问了一遍。 林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回没说话臊她了:“你侄女闹着要吃奶油冰糕,楼野领她们买去了。” 还没正式上门,楼家老幺已经迅速进入角色了。 看他跟孩子们相处时的样子,其实林芳挺诧异的。 这人跟人啊,就怕比较。 云陆两家婚约定下快十多年了,两家走动非常频繁,陆毅驰作为未来的女婿也每年都到家里拜访。 陆毅驰学识气度都不错,对人彬彬有礼,外面的人见了就没有说不好的,但林芳就觉得这人有些端着,总感觉脸上挂了张面具。 别说陪孩子玩这样的小事,他宁愿跟爸,或者云泽聊政策、聊工作,也不乐意跟未婚妻说两句话。 这样不知冷热的男人,结婚还能对你好? 索幸早早被家里宠着长大,不是缺爱的主儿,没上赶着追在他屁股后头跑。 不然今天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儿。 林芳越想越觉得楼野不错。 “早早,嫂子觉得楼野这人挺不错,是可以多接触的” 作为大院里的混世魔王,他意外地讨小孩喜欢,两个孩子都乐意赖在他怀里都不肯下来。 爱屋及乌都这样了,以后要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疼成啥样。 本以为早早会被臊得闹个大红脸,没想到会看见她一脸认同,眉梢眼尾带着笑意。 林芳一怔,随即了然,心想:“自己还在这急个什么劲儿,看来人俩相处的挺好!” “行了,厨房里没需要你做的了,你去接一下媛媛他们,买个雪糕怎么那么久呢。” 说是接两个孩子,谁不懂潜台词啊。 就是给让她去找楼野呢。 林芳说这话也是为了避免她待在屋里不自在。 甭管周阿姨跟妈怎么商量的,云早早跟陆毅驰有婚约这事大院里都知道。 这会儿当着她面聊陆毅驰和云归安的事,就算她对陆毅驰没心思,估摸也别扭得紧。 再说那楼野多傲啊,旁人请他上门他都不搭理呢。 今天非得到家里做客,无非是怕早早被欺负了。就冲这份不顾面子也要维护到底的心思,林芳就觉得这两人能成。 “好咧,那嫂子,我去找她们。” “嗯,找到了就赶紧回来啊,马上要开饭了。” “嗯嗯。” 云早早出去时,客厅里似乎聊得差不多了,云建国还问她去哪儿,听她说出去接侄子侄女,云建国脸刷一下就黑了,重重的“哼”了一声。 “爸,我很快就回来啊。”云早早心虚的笑笑。 陆母看着云早早风姿绰约的身影走神,朱琳喊了两声她才回神。 犹豫片刻,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早早什么时候跟楼野这么熟悉了,他们这是有情况?” 看来云家也是认可这门亲事的。 要是他们不同意,楼野怎么会大喇喇地上门,他们还那么放心让他领着两个小孩儿出门。 虽说云早早身世爆出来,她和老陆确实在犹豫,到底要怎么解除这门婚约才不伤两家交情。 但一想到云家没跟他们家商量,就提前替云早早相看了别人,这个别人家世还比陆家强,楼野以前也没少欺负陆毅驰,周秀心里实在不舒坦。 朱琳听到丈夫又气呼呼的哼哼两声,赶紧瞪他,让他一会儿收敛点。 才笑着摇头,说道:“还没定下,现在孩子主意都大的很,年轻人相处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知道。 你也不是外人,我家早早这身份,要找个方方面面合适的对象不太容易。 说来也是缘分,小楼外公正巧就住在南云巷,我家早早那段时间腿不是伤着吗,家里大家又都有工作抽不开身,多亏了小楼帮着送饭呢。” 都是当妈的,她还能听不出周秀的试探啊。 不就是觉得他们提前给早早找对象,打了陆毅驰的脸吗?她就得把这话说明白了,可不能由着她传出不好的话。 周秀将信将疑,面上倒不再说什么,而是接着商量两个孩子订婚的事,云归安在一旁羞红了脸,难得没露出满身的刺。 看得朱琳心酸又无奈。 几人连订婚时间都商量好了,陆芸突然开口:“妈,下个月我哥不是得下乡学习吗,哪来时间回来啊?” 周秀笑容微僵,时间很短,几乎没人察觉。 “是有这么回事,要不,提前到这个月月底,建国,琳琳,你们说呢?” 要不是女儿提起,她都快忘了陆毅驰要带那个叫宁露的女孩回家这事。看来,她得抽空见见那个叫宁露的姑娘。 云建国一听,就觉得不妥。 这时间太赶了。 可云归安在旁边一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和妻子,最终还是憋着气同意了。 云早早回来时,屋子里其乐融融。 她刚一进屋,云归安就递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云早早莫名。 只见云归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云早早,仿佛她错失了一箱黄金,当真把她恶心得够呛。 饭桌上,楼野一改懒散模样,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哄得朱琳眉开眼笑,只觉越看越满意。 周秀觉得稀罕。 便跟着问他大哥的情况。 可楼野是什么人啊?能被称为小霸王的主是那种有问必答的人吗? 他愿意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装乖,说到底也是为了追媳妇儿。 但周秀是谁啊?前情敌的妈,他能搭理才怪呢。 只是考虑到这是在云家,他也没不分场合的甩脸子,只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周秀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自诩有修养,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不满的情绪,而是不动声色提到儿子,一会说陆毅驰得领导器重,一会又说陆毅驰多看重这门亲事。 边说,边看云早早和楼野的表情。 等见到这两人无动于衷,自顾自吃饭时,周秀更不痛快了。 小姑娘变起心来怎么这么快呢?还好儿子不喜欢云早早这样长得妖妖娆娆,一点都不庄重的姑娘,不然结婚了都不踏实。 云早早还不知道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了。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云归安挺开心的,整晚都心花怒放,咧着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她不禁想,万一云归安知道陆毅驰有喜欢的人,怕不是得疯啊? 咦,太可怕了。 吃完饭,云早早跟楼野回南云巷。 夜风微凉,银月温柔,洒下点点光辉。映着小路旁昏黄的灯光,空气也显得有几分温馨。 “娃娃亲对象要订婚了,新娘不是你,真的没想法?” 楼野突然问她。 云早早答得干脆:“没有。” 楼野:“那为什么有人说,你对陆毅驰挺上心的啊?” 云早早脚步顿住,侧身看他。 其实光线这么暗,云早早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还是直直盯着他,半晌后,空气中回荡着清脆娇媚的笑声。 “唔,晚上吃的饭醋好像放的有点多。” “有些人好像酸着了,是不是呀~” 楼野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是啊,我都快酸死了。云早早,别玩我了行不行?我承认急了。” 第28章 二十八只云早早 寂静的夜里,除了几声鸟叫,马路两旁巷子里偶尔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默起来。 云早早垂下眼,目光停在两人相对着的脚尖上,她听到楼野压抑克制的呼吸声,以及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周遭那么静,但她心中一片嘈杂。 “云早早,说话啊,又开始装兔子了?” 云早早:“……” 手有点痒痒的,想打人怎么办? 有这样表白的吗? 这让她怎么开口? 简直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云早早没忍住,抬头瞪着楼野:“有你这么土匪的嘛!” 楼野凝视着她,突然向前走了两步。 云早早吓得往后退,惊道:“干嘛,大街上你别乱来啊。”边退走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边作势抵在他身前。 楼野半倾着身体,低头看她,认真地道:“不许转移话题。” 云早早个头其实不算矮,跟云归安那种未完全发育的体型不同,她个子高挑接近一米七,柳腰花态,娉婷婀娜,像刚刚成熟的蜜桃,水润润的,勾得人想尝上几口。 楼野比她高大半个头,低头刚好瞧见精致挺翘的鼻梁,微抿的粉唇。 喉结微动,对上她半恼半迷茫的眼神,忽然也不自在起来。 他别过脸看向不远处的路灯:“云早早,我真的很喜欢你。” 依着云早早的性子,他要是平时不表现的无赖些,哪有机会靠近她。 云早早脑子早成一团浆糊。 这会儿时间也不算很晚,远远的,她瞧见有人往这边走来,急得她赶紧推楼野:“哎呀,别在这里说这事,还有人呢。” 她还没脸皮厚到大街上给人当猴看。 “那到家就给我答案?” 他视线再次收回来,离她的脸庞不到十公分,清晰看到她慌乱眨动的睫毛。 云早早面上隐隐发热,涨红了脸。 眼看有人越走越近,骨子里的羞怯终究占了上风,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 心里骂了楼野千百遍。 要不要这么莽,循序渐进楼野他究竟懂不懂啊喂! 楼野见好就收,轻声笑着,凉凉的风将他低沉的笑声送到她耳畔,带着亲昵的味道,云早早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哼!心情这么好?看来某人终于不醋了。” 楼野闻言笑声更是开心。 眼前的姑娘看着娇媚勾人,心思其实单纯得很。 “嗯,有预感胜利就在前方,能不开心么。” 云早早:“……” 她和这个厚脸皮较什么劲儿,耍嘴皮子永远是自己输。 她气到自闭,索性不说话,脚下动作还慢吞吞的,跟乌龟有得一拼。 一想到回到南云巷就得给他答案,云早早第一次感觉这段路怎么那么短,恨不能走上十天半个月,最好永远没有终点。 楼野见她满脸写着生无可恋,挑眉,顿时又笑了。 他大步向前走,伸手拽着云早早纤细的胳膊:“瞧你没出息的样儿,跟上断头台似的。你要不乐意,我还真能把你吃了吗?” 云早早哼哼唧唧,谁知道呢? 你刚才盯着我那眼神,可不是这样说的。 “哎,你放开我,别拉我,我自己走。”挣脱不掉,云早早恶向胆边生,扭头捶了楼野好几下:“王八蛋,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楼野任她闹。 心里倒是安定了。 别看他面上强势,心里其实很忐忑。 云早早要是一声不吭,他反倒该担心了。 担心她像对付宋大强夫妇和云归安那样,冷酷无情,不留余地。 这样打打闹闹,就表示她心里待他其实还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只是她面子薄,不好意思承认。 他不还手,还主动凑过来让她出气,云早早打了两下也觉得没趣儿。 自己就消停了。 平时半小时的路程,两人磨磨唧唧,走了将近一小时。 越靠近目的地,云早早越磨蹭。 楼野停下来:“到了。” 云早早心脏又开始狂跳不已,她咬着下唇,低声说:“……时间太短了,我没想好。” 楼野:“你想过,为什么你没有当场拒绝我吗?早早,你对我是有感觉的,那你在犹豫什么?比如,觉得我长得不如你的意,或脾气不够好,还是别的?” 云早早低头不语,平心而论,韩勒的相貌确实挺好的,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 不笑的时,整张脸看着有点唬人,笑起来时,唇角的笑意则冲淡了眉眼带来的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她对他未必没有喜欢的情绪,就是觉得,太早确定关系然后结婚,是不是有些太快? 云早早脸五官拧巴成一团,不断偷瞄楼野。 也不知道她纠结了多久,终于开口:“你挺好的。” 楼野听这话,表情松动几分,笑了。 他刚要说话,就听云早早飞快说道:“不过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楼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慢慢消失:“为什么?” 云早早:“我还小呢,户口本上的年龄报的大,太早结婚我有些接受不了。” 楼野倍感冤枉:“我什么时候说结婚了?” 云早早盯着他,表情惊诧:“什么?你竟然没想着和我结婚?” “云早早,你少冤枉我啊。”楼野都快被气笑了,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合着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的。 楼野表情难看,顺着宿淼的话想了一会儿,只觉得话题越来越偏。不对啊,她不想结婚,可以晚点结嘛。 跟处对象又没关系。 楼野:“行,你不想结婚没问题,不过谁说了谈对象就得立马结婚?咱们可以谈个十年八年再结,对不对?” 云早早哽住了,眼神开始游移不定,见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找到理由反驳,她眼睛一闭,自暴自弃道:“那好啊,你赚的钱全都给我,我生气你也不许发火,那我就跟你处对象。” “不过,只是处对象哦,我要是不想嫁你也不能逼我。”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向她提出这种不平等的要求,她肯定忍不住让他少做白日梦,转头就走,绝对头也不回。 楼野冷笑:“好啊,你可别反悔。” 这样就想逼退他?小瞧人。 云早早还想说些什么,冷不丁对上他深邃而认真的眸子,当场傻眼了。 慌得结巴了:“你,你同意了?”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楼野顺手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朗声笑道:“后悔也来不及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云早早,你说呢?乖乖等着,明天就把存折给你拿来,免得你在背后说我糊弄人。” 她哼了哼:“你少得意了,考察期不合格我可是随时会给红牌的!” 楼野挺想得开:“好好好,你就好好看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亮红牌的机会。” 云早早又好气又好笑:“你就是臭屁大王。” 楼野摊手,无奈:“谁让某些人说话不算话,还爱顾左右而言其他呢。” 云早早被他这么一揶揄,顿时面红耳赤,仔细想想他对自己的好,自己还各种敷衍,倒是有些内疚。 其实,跟他处对象似乎没那么不好。 “楼野。” “嗯?” “万一,你爸妈不同意怎么办?” 从认识他以来,他嘴里除了外公外婆,几乎没提过父母。 倒是从大哥大嫂嘴里,云早早知道他父亲职位比云父高许多,这让云早早很难不多想。 楼野人是很不错,这也是她愿意给他机会和他试一试的原因,但如果他的家人不好相处,处处刁难她,云早早并不想忍受。 如今都换了一个世界,她如果过的还不如上辈子,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心眼很小的,谁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谁。” 第29章 二十九只云早早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恍若羽毛在心上刮蹭而过,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楼野心口却是突地一滞,骤然发疼。 他捉住云早早的手,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我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云早早,我没有无所不能,其实我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我不愿意在你面前暴露无能又狼狈的一面,我……需要时间。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瞒你太久,我喜欢你,敢追求你,那便做好了坦诚相待护你一辈子的准备。 只要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谁也不能挑你的刺,我不能,我父母也不能。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声音清朗温和,掷地有声,表情正经又严肃。 云早早怔了怔,眼眶微热,不知怎地,心里酸酸涩涩的,酸涩之后,又涌出甜蜜。 她确定,楼野此时此刻是真心的。 他平时爱逗她玩,说话不正经,但他做事向来周到,心思很细。他反骨又桀骜,实则非常重承诺,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 他敢这样保证,必定做得到。 就像上次她独自去饭店,他去不了,便坦坦荡荡告诉自己他有其他事要忙。哪怕她是他喜欢的人,天平对面是他的朋友,他先应承了对方便不会毁诺。 此刻听到楼野这番话,云早早丝毫不怀疑他的真心。 她看着他的眼睛,优越的眉骨,眼中的紧张不安,鼻子莫名发酸。 这一瞬间,她忽然很好奇,楼家到底什么样? 她以为,这样一个强势霸道,自信张扬的男人,又是家中幺儿,必定是被浓烈的爱包裹着长大。 可楼野谈到家庭时,浑身肌肉一下子绷紧了,眼神非常复杂。 冷漠中还带着几分羞耻和厌恶。 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云早早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心疼。 她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气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 云早早轻声打断他的话:“不用急着现在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楼野没想好怎么说,她其实也没做好接收他所有情绪的准备。 楼野眼眶发热,颇有几分狼狈道:“那,你同意让我成为你的对象吗,云早早?我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后悔的。” 见她不说话,楼野不免有几分焦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 云早早听他这样说,哭笑不得。 轻拍了下他手背:“你就不能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吗?” 她情绪刚酝酿好,差点就要控制不住眼泪,结果这人正经不过两秒,立刻土匪上身,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看他。 楼野挑眉,绷着的肩膀卸下力道。心定了,又忍不住嘴欠:“心疼哥哥啊?” “……” 云早早呲牙,果然有些人就不配得到她的心疼。 她撅着嘴巴,一脸气哼哼地模样,楼野想笑不敢笑。 捂嘴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睡觉。” 楼野这会儿心情好,看闹着小情绪的云早早就跟铲屎官看猫主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有家店的小笼包特别鲜,明早我带你去。” 云早早其实也没真生气。 一提到吃的,她就顺坡下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高兴得连连点头,心里美滋滋的。 “你住隔壁?”云早早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突然开口警告他:“不许再翻|墙进我家。” 万一被人看见了,又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话。 楼野双手插在裤兜里,斜斜倚在墙上。 一派惬意:“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休息得早,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我就住隔壁。” 极普通的话,但似乎是关系挑明了,两人之间添了一层暧昧的纽带,云早早一听到他的声音,心就忍不住怦怦直跳。 她低声“唔”了一下,犹犹豫豫:“……那,我就进去了?” 楼野:“去。” 云早早转身推门,感受到背后始终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追随着,整个人仿佛被火焰包围着,从后背燃烧至脖子,耳朵,脸颊。 偏偏这个时候,楼野又开口了:“你不会一觉醒来,就把今晚的事忘了?” “我们的事,可是说定了,你不能反悔。你敢反悔,我就敢追到阿姨面前告你个始乱终弃。” 云早早猛地回头,好久没说话。 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楼野!!!” 楼野哼笑,手指勾着她的发梢,略显缠绵地转着圈:“晚安~” 云早早:“……” 她还想说什么,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传来: “哎哎哎,我说你俩有完没完,我在这里等了快十分钟了,你俩一会吵吵,一会腻歪,大半夜谈情说爱非得在路上堵着吗?楼野,你有点公德心啊。” 巷子倒不窄,可是中间站着两个人你侬我侬,谁好意思过去? 楼野这小子就是有病,处个对象也不消停! 云早早顺着声音看去,斜对门站着一个男人,手里端拿着一堆东西,在那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正不耐烦地瞪着他俩。 她脸刷地一下烧起来了,都没注意到这人喊了楼野的名字,更顾不得跟楼野道晚安,转身就往自家走。 向来四平八稳的脚步,颇为罕见的带了几分慌张。 “我说你怎么突然买这边的院子,你这追人动静还挺大。”说话的男人叫向阳,两人也是打小就认识的。 对着熟人,楼野直接没个好脸色。 他的好说话似乎只对着云早早,等大门一关,脸上的笑容立马撤下。 嗤了一声,嫌弃道:“老子乐意,我还没嫌你站那儿碍眼呢,还好天黑,没丑到我媳妇儿。”说完,也不理向阳啥表情,转身回隔壁了。 向阳:“……” 妈的,大晚上被秀了一脸恩爱,还要被骂没眼色。 他招谁惹谁了! 楼野,你小子以后最好没事求到哥哥头上,呵。 云早早难得没睡懒觉。 算起来,这也算是她两辈子第一次正式谈恋爱,说不激动是假的,一夜都没睡安稳。 等楼野敲门时,见到的是一张怨念深重的脸。 “……噗,早早,你这小脸蛋上的黑眼圈不会是昨晚兴奋得一晚没睡?”楼野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忍不住笑出声。 云早早被他笑得一恼,又听他出言逗她,顿时面红耳赤:“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才兴奋得一晚没睡!” 本是为了转移话题,没想到楼野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确实激动得没睡着。” 云早早:“……”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脸皮这么厚的? 第30章 三十只云早早 清露缀在树叶间,清冷寂静的街道随着太阳攀升越来越热闹。 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不断响起,主干道似乎出现了交通拥挤,道路上人来人往。 立交桥上有着大大的广告牌上,时髦的女郎霸道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楼野走在云早早的身旁,看着她兴奋劲儿没停过的四处溜达,像是贪心的要将所有地方都纳入自己视线。 想起自己昨天未能说出口的话。 不是他想对云早早有所隐瞒,实在是那一烂摊子事儿过于恶心复杂。 楼霄比他大一轮,他刚出生时对方已经上初中了。 照理说,兄弟俩年龄差这么大,不容易起矛盾。 但楼霄显然不这么想。 楼野不记得两岁前的事了,自他有记忆以来,楼霄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特别喜欢他这个弟弟,楼野也以为大哥很喜欢他,很疼他。 直到后来被推下河,那群跟他同样大的小孩拿着竹竿拼命赶他,不让他爬上岸,还骂他妈是狐狸精,骂他抢楼霄的爸爸…… 那时候他还不懂,大哥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为什么他们说自己是坏家伙,为什么说他欺负大哥。 那次楼野大病了一场,人都快烧傻了,可以说九死一生。 过后,闯了祸的那几家人领着孩子上门道歉,都是楼志宏的同僚,他能说什么?总不能把别人家孩子也扔进河里,只能稀里糊涂地原谅了。 宋家那时离得远,要不是宋卿竹在电话里说漏嘴,他们还不知道孩子差点没了。 宋老爷子大动肝火,又见女儿轻描淡写,言语中几乎不提及病重的外孙,反倒一门心思当好后妈,还想让继子楼霄暑假陪楼野回宋家,理直气壮叫他们多照顾他,最好带着楼霄多认识些人。 老爷子失望啊。 当天就叫大孙子坐火车到楼志宏当时所在的部队,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抱回了宋家。 再长大些,楼野才看明白。表现得喜欢有时候不是真的喜欢,如果不是楼霄在别人面前表露他的委屈不平,那些人怎么会迁怒到他身上呢? 只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年欺负两三岁的孩子,他们自己也觉得没面子,这才喊自家弟弟妹妹平时给他点教训。 反正小孩子一起玩,磕到撞伤都是常有的事,不会有人觉得是大事。 谁想到,小孩子没轻没重,教训过头了…… 而这也是其中一件很小的事,如果可以他希望云早早在他身边只有快乐就好,没必要沾染这些不干净的事情徒增烦恼。 云陆两家商量好订婚的日子后,一大早云归安就嚷嚷着要去商场看订婚裙子。 朱琳和林芳都有各自的事忙着,谁也没空陪她,便拿了钱给云归安叫她自己去买。 一直到云母拿钱,云归安心情都很不错。等看到云母只给了一百,云归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一百能做什么? 一辈子就这一次,她想风风光光,尽善尽美。 云归安想了一整夜,订婚宴时自己穿的衣服,鞋子。 她想,一定不要土拉唧的粉裙子,红衬衫。 她要穿最美的婚纱,最漂亮优雅的高跟鞋,还要请照相馆上门拍照。 等她老了,子孙就能指着照片告诉网友,她的爷爷奶奶当年多么时尚,多么好看。 然而,她所有的期待在钱面前戛然而止。 “怎么?”云母见她情绪突然低落,忙问。 她一出声,云泽夫妻俩,云建国都看过来,就连两个孩子也好奇地盯着她。 云归安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捏紧钱,讪笑道:“妈,一百会不会不够啊?” 说完她又替自己找补:“周阿姨只有陆毅驰一个儿子,咱们家和陆家也不是普通人,我觉得就算订婚也要办得体面——” 她自认说得圆滑得体,谁想云建国发火了。 “够了!”云建国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斥道:“你不是普通人是什么?” 云归安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到云建国的逆鳞了,她很不解:“爸,你和陆叔叔都是团长,订婚宴家里邀请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这不是想要你们脸上有光吗?” 林芳撇嘴,悄悄给云泽使了个眼色。 ——我说你这妹子心眼多,不老实? 云泽不吭声,眼神警告妻子少幸灾乐祸,林芳气得在桌下挠他。 云建国脸沉下来,就连云母眼底也浮上失望,忍不住说道:“安安,你这想法要不得。” 云归安见人人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自己,心里又窝火又委屈。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说什么了,让他们用这种看“犯人”的眼光看自己。 她爸是团长,大哥在部队里,二哥在研究所,家里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来往的也是不一样的阶层,她不过说了老实话,怎么就惹爸生气了? “云归安,老一辈流血牺牲,是让你高高在上、傲慢无礼的筹码吗?到现在你都不觉得自己思想有问题,还把人分成什么三六九等!” 旁的小毛病云建国都可以容忍。 但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点。 女儿有点小心思不是坏事,可她总喜欢拿“为别人着想”做理由,替自己谋好处,偏偏手段拙劣粗浅,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出她的浅薄无知。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把父辈战场勋功章用做炫耀的资本,是最令人不耻的。 云建国在部队严厉冷肃,但对家里孩子极少发怒。 长子次子没遵循他安排的路,云建国虽然遗憾,但跟他们深聊后便一直支持他们的决定,就连两个儿媳妇也是儿子们自己决定的。 他草根出身,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从底层中出来,从来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也不允许家人有这种思想。 哪怕云早早被妻子宠得厉害,也从不拿身份说事。 没想到,另一个女儿倒给了他“惊喜”。 “嫌少,嫌不体面,那就别订婚了!” 云建国摔筷下桌,拿过茶几上的钥匙,出门前又道:“你们谁也不许再给她钱。” 这话就算不交代,云母也没打算在这事上惯着女儿,她看着云归安,叹息一声:“一百是妈妈两个月的工资,只买订婚当天穿的衣服肯定够了,订婚宴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有我和你周阿姨。” 云归安低着头,不吭声。 云母见状,又是连连叹气,想到团里的姑娘今天要排练舞台剧,半个月后就要到去边疆慰问当地部队,云母也顾不得安抚云归安的小情绪,迅速喝完粥出门了。 至于林芳,那就更别提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连句话都不想跟云归安说。 不到十分钟,所有人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云归安一个人。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她呆呆愣愣坐在客厅,有些失魂落魄,连带着终于要跟陆毅驰订婚的喜悦也褪去不少。 云归安想不明白,她只觉得云家所有人都不喜欢她,都在针对她。 她就如同所有真假千金文里受苦受难的真千金一样,拼命讨好,得到的始终是不满,是漠视!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爸妈嘴上说一视同仁,心里其实觉得她比不上云早早。否则,不过随口一句话,怎么就成了他们指责自己的理由。 如果说这话的是云早早呢?他们还会这么上纲上线,义正言辞吗? 她只是想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创造最美好的记忆,她什么都不要,就要比其他人特殊耀目,就要穿着最特别最漂亮的礼服站在未来的市长身边。 这有错吗? 本来,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她还想在结婚后提醒云泽避开身边小人,没想到他心里根本没自己这个妹妹,听到云建国骂她竟劝都不劝,既然如此,她何必管他是死是活呢。 罢了,既然他们偏心,心里只有云早早没有她,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再把他们当亲人。 等她嫁给陆毅驰,等陆毅驰节节高升,官儿越当越大,她等着他们后悔! 楼野说的那家店在学校附近。 小小的门店,只摆了三四张桌子。两人去时,不仅里面坐得满满当当,外面还大排长龙,排队的大都是三中的学生。 云早早以为轮到他们还得等上不少时间,没想到楼野让她在街对面等着,自己过去跟老板说了两句话,老板直接从蒸笼桌下拎出一个三层食盒。 楼野拎着盒子,慢慢朝她走来。 云早早顶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欢快地朝他跑过去。 “你怎么不用排队啊?” 食盒里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那是肉末夹着葱姜的味道。云早早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感叹道:“真的好香啊。” 见她陶醉的模样,楼野忍不住笑出声:“看你这馋猫样儿,还好我昨天提前跟老板说了,让他单独蒸上一笼,不然让你坐在店里等,岂不是口水流不停。”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云早早眼神亮晶晶的,语气真诚,夸得嘴角的笑就没放下来过。 楼野:“知道我的好处了,有我这个对象,你占大便宜了。” 云早早无语:“……” 简直比自己还要自恋!她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笑得更加灿烂了,笑嘻嘻道:“是是是,你最好了~” 楼野:“算你还有良心。” 云早早低哼一声:“一时半会不算什么,你得好一辈子,那才是真的。” 楼野斜眼:“这也是组织的考验?” 云早早脸红,忍不住嗔他:“注意用词,能不能别嘴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到湖边公园了。 楼野挑了个石凳坐下,将食盒放在小圆桌上,打开盖子,每层摆着八个包子,每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 最下面一层还有一小盒蘸料。 香醋混合着独门秘制的辣椒油,配上一点点酱油,酸辣咸香齐活儿,云早早闻到这味儿,嘴里开始不停分泌口水。 楼野递给她筷子,她迫不及待夹了一只。 包子一入嘴,云早早幸福得眯起眼睛:“唔,实在太美味了,这家师傅手艺真不错!” 云早早又吃了一只,才发现楼野没有动,她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啊?” 楼野摊手:“……老板只拿了一双筷子。” 云早早咬着下唇,盯着筷子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她主动夹了一个递到楼野嘴边。 楼野一愣。 云早早催他:“吃啊。” 楼野有些耳热,他努力保持镇定,一口将包子咬到嘴里。 包子浓郁的香味瞬间盈满口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老板手艺更好了,今天的包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吃,让人口齿生津。 尤其是—— 这只包子是云早早主动夹给他吃的。 楼野正想逗云早早两句,就见她盯着筷尖,面如桃色,他胸口也跟着发烫,只觉得空气中都透着她身上独有的甜美。 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两人吃完早饭,本想陪她一块到裁缝铺,没想到兜里的传呼机响了。 陈泽找他。 云早早这才知道,楼野跟几个朋友铺的摊子挺大的,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动不动到外地出差,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亏他还有功夫到自己面前时不时刷存在感。 楼野去忙生意上的事,云早早绕到裁缝铺跟老板见了一面,经过那几幅绣品高价售出,老板对云早早犹如座上宾,客气得不得了。 甚至已经想好如何给云早早造势了,没想到云早早却说今年不接单了。 这哪行啊!! 老板急了,连忙劝道:“妹子,你说说看,一年不绣你多亏啊,照你这速度,一个月可以绣一副大件。 光在咱们这就能卖上千把块,如果拿到珠海,拿到京城呢,那里的有钱人比咱们这多多了,还不得翻个倍啊。” 老板仿佛瞧见一叠叠大团结离她远去的画面,简直是痛心疾首啊。 “你知道顾大师的绣品卖多少不,她那幅迎客松卖给港城人卖了五千,那是港币!她的作品现在都不卖国内,全被港城的富豪买了,你晓得不? 你绣技不输她,我觉得你绣的还比她强几分呢,就是没甚名气,人家不知道你,所以不肯给高价。只要咱们费点功夫把你打造成某某派传人,还愁赚不到大钱?” 云早早很心动,但她又不太想推翻之前的计划。 老板见她意动,继续说:“你上次拿来的《麻姑贺寿图》,买主就是香港人。前几天她又来了,说想定一幅肖像绣品,价钱随你开。” “那些港城的大老板跑到咱们内地做生意,赚内地人的钱,你干啥不赚他们的呢?他们有钱着呢。” 云早早挑眉:“……随我开?” 老板点头,随即压低嗓子,仿佛做贼似的:“就是,客人提供的人像画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云早早好奇。 老板沉默片刻,很是羞于启齿:“……全身都光着呢。” 第31章 三十一只云早早 “啊??”云早早震惊。 倒不是被吓到,之前在学校多了去的人玩行为艺术,这个对她来说算不上大尺度,她只是惊讶于对方的大胆,毕竟当下的风气还是颇为保守 老板见状,耳根子也有点烫,不自在地笑了笑。 她活了快四十岁也没见过将自己裸|体画出来的人呢,太……太大胆了。 老板眼神都开始四处游移起来:“嗯,是客人自己的。” 说罢,担心云早早反感,她又忍着不自在给客人找理由:“要不咋说港城先进包容呢,人家就觉得浑身光着挺好看,说那叫艺术,叫解放天性。” 反正露的不是她,什么好不好看,艺术不艺术她也管不着。 老板羞耻之余,还是觉得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赚钱的好时机。 就是,眼前这姑娘绣技确实高超,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小云,你看这活……能接吗?” “不过姐和你保证,你真接的话,咱也照她们港城的价格来,凭啥隔了一道海,刺绣在那边卖成千上万,在咱自己的地盘就得缩水十倍,她要不同意,咱们就不绣,你说对不?” 成千上万啊…… 就算每天下馆子,一个月撑死百十来块。如果请个阿姨专门做饭,一个月只需要付工资三十左右,加上买菜钱,顶破天了也就六十。 这样算,可以抵得上十年花销了。 这个价格,不心动是假的,说不定干完这一单她可以直接实现财富自由了! “刘姐,您让我考虑考虑。” 刘雯兰“嗨呀”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考虑啥考虑,有钱不赚王八蛋。妹子,我看你年纪不大,我能问个问题吗?” 云早早:“什么?” 刘雯兰:“结婚了吗?” 云早早摇头。 刘雯兰又问:“那,有对象了不?” 云早早下意识又要摇头,随即想到楼野,她顿了顿,道:“……有。” 刘雯兰:“你家条件咋样,对方家里又咋样,他能干不,能赚钱让你过好日子不?你们会结婚?” 云早早被她这一连串问题问得一懵,不过还是思索片刻,低声说道:“……应该会。”如果可以的话,云早早还是挺期待和喜欢的人走到最后。 “他家条件比我好,为人还算上进。” 就算她现在还在云家,单从家世来看,她差楼野许多,但在外人眼中,勉强也算门当户对了。 刘雯兰看出她的困惑,一拍大腿,笑道:“那你更该接这单了。” 云早早:“……??” 刘雯兰:“你对象家庭背景比你强,人也上进,你要想结婚了在家里有地位,就得自己有本事。不然两人一吵架,人家要赶你出门,你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这腰杆子哪硬得起来?” 云早早忍笑解释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楼野那样恣意骄傲的人,就算哪天不喜欢她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没品的事,他把他自己赶出门,也不会赶她出去。 何况,她会等着让他赶??想得美。 刘雯兰白了她一眼:“人都是会变的,咱们女人啊,千万别把希望搁男人身上。谁知道哪天人家就瞧不上你了呢,对不对?” “你要是赚得多,别说男人得哄着你,就连他家里也得把你供得好好的。” 云早早想了想楼野化身小厮模样哄自己的场景,噗嗤一下,笑出声:“刘姐说得有道理。” 刘雯兰心里一喜,试探问道:“那……咱就接了?” “还是再想想。” 云早早低头,思索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样的,万一答应了又绣不好,咱们没法跟客人交代。” 刘雯兰看出她的意思,也就不逼她了。 当即笑道:“怕啥,我相信你的手艺。你要实在不放心,等客人下回到店里取预定的旗袍,我就跟她说,让她先把画拿过来让你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云早早没有不应的理由。 只是忽然,脑中闪过那个在饭店里非得跟她交朋友,还让她做旗袍的女人。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云早早随口提了提刚刚才兴起的想法,刘雯兰一听她想请个阿姨到家里做饭,当即介绍了一个。 她拍胸保证那人烧菜烧得不错,祖上还做过御厨呢,又说市中心望月楼就是她们家祖产,后来被没收挂上了国营饭店的牌子,现在改名叫鸿运饭店了。 “她就是长得不太好看。” 云早早觉得奇怪,烧菜阿姨而已,为何特意提到长相? 刘雯兰叹气:“……毁容了,看着怪瘆人,要不凭她烧菜的功夫,哪能找不着活儿干呢。” 要不是脸、身上都被火烧得不像样,恐怕她现在已经被请回当掌勺了。 真是命苦。 云早早:“真那么好吃?” 刘雯兰点头,回忆时还舔了舔嘴巴,她竖起大拇指:“……好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机会你可以尝尝,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云早早还是觉得奇怪:“厨子做菜好吃就行了,又不需要跟客人见面,她长得美长得丑又有什么关系?她毁容了手又没毁,别人不知道她的本事,难道她就不能当场做几道菜让人评判吗?” “真金不怕火炼,真那么好吃,我不信饭店不要她。” 刘雯兰摇头“她那张脸毁成那样,想请帮佣、厨子的家庭也怕她吓到自家孩子,这弄的只能给农村办席面。 可话说回来,乡下办事儿,一般请同乡媳妇婶子做饭,也没几个讲究人舍得花钱请外头的,她这些年几乎靠糊纸盒子过活。” 云早早:“……”那还真挺惨的。 “……你通知她到南云巷找我,先说好,试用期一个月,如果我觉得不行,会让她走人,不过做过的天数工资照付。” 刘雯兰笑道:“放心,保管你吃了就舍不得放人。” 云早早眨眨眼,浅浅地笑道:“希望如此。” 楼野做的饭也好吃,但云早早觉得下厨做几顿便好,不能将之视为理所应当,否则,时日久了,难保不会心理失衡。 如何谈好恋爱这个过程她也在摸索中,但与人相处,哪有只索取不付出的呢。 至少要双方都愉悦,关系才能长长久久。 两天后,云早早家的门铃响了。 曾沛来了。 云早早原以为她被各大饭馆拒绝,伤势一定非常重。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女人虽然半张脸都有疤痕,但远远不到吓人的地步。 另外半边也有,但不明显。 “进来。” 云早早领着她绕过园子,顺着环绕着庭院走到厨房:“刘老板跟你说过试用期一个月的事吗?不包住的话三十五一个月,包住就三十,如果我觉得你不行,交易随时终止。” 曾沛低着头,有些局促,很小声:“说了的,我……我都行。” 云早早想了想,问道:“你是一个人,还是外面有家人?” 一个人好安排,如果她拖家带口,云早早就不能让她住进来。 曾沛闻言连忙摇头,手指无意识揪着衣服下摆,急切说道:“家里就我一个。” “那行,你就住这边。”云早早带着她转了一圈,将她安排在厨房后面偏院,面积不大,但胜在干净,一个人住完全够用。 自从有了曾沛,云早早的生活质量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她不仅做饭好吃,人还勤快,院子里的卫生也打理得妥妥当当,除了沉默寡言,竟是没有不好的。 但对云早早来说,沉默寡言反倒是优点。 除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给她带来不少安全感,平时她几乎察觉不到曾沛的存在。似乎怕吓到她,也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云早早跟她说不必如此,她嘴上应了,行动上却照旧。云早早感到无奈,也只能随她去了。 她花了两三天寻找裸|体画像相关的书、报纸。 但很遗憾,通通没有,她也找不到人问这方面的消息,思考了好几天也拿不定主意。 这番纠结中,她都没空想楼野。 等她终于想起某个刚成为她对象就出远门的人时,已经是一个礼拜后的事了。 没过两天,大哥专程来南云巷接她回家,云早早一问,才知道家里出了点事,云母被气晕了。 但具体什么事,云泽又不说。 等回到云家,就见云母脸色苍白靠坐在沙发上,云建国怒气勃然,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玻璃渣子满地都是。 云早早小心翼翼避开碎片,走到云母身旁坐下。 “妈,家里出什么事了?” 云母看到云早早,眼泪霎时流了出来,竟是伏在她肩头哭了。 云早早一下就慌了:“妈,怎么了,你别哭啊……” 林芳环胸坐在另一张单人椅子上,再也忍不住:“还不是宿安!今天上午陆毅驰回来了,不仅他回来了,他还带了一个姑娘回家。 有婶子见了,就问陆毅驰那姑娘是谁,好家伙,陆毅驰直接说对方是他女朋友。 你说说,云归安那么高调,大院里谁不知道咱们两家马上要办订婚宴? 这下可好,陆毅驰直接带了女朋友回来打咱们的脸。 爸妈为了她着想,就说,陆毅驰既然无意的话,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订婚的事就算了。 云归安死活不干啊。 非说我们不想她好,故意骗她,让她出去听听别人怎么说,她也不信,还嚷嚷着我们找了人串通……咳……咳咳……” 说到这儿,林芳气得猛咳了两声。 云早早:“……那她人呢?” 结婚一事,要么是因为感情自然而然走在一起,要么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 如果只是想嫁得好,以云家目前的地位,要找个不输于陆家的不难。 所以,云早早一直都不能理解云归安的想法,她对陆毅驰,似乎超乎寻常的执着。 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林芳眼神往楼上飘了飘:“在她屋里。” 云早早又安慰了云母好一会儿,见她慢慢止住泪,才说:“妈,你先缓缓神,我找她谈谈。” 她其实很不想跟云归安打交道,但她老这样惹爸妈伤心,云早早又看不过眼。 毕竟云家对她也是真心相待,不做点什么她心里有愧。 而且,她觉得云归安身上疑点不少,想试探看看。 云建国当即反对,云归安见到她,说不定会更加偏激。 云早早自然知道他们的担心,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开解云归安,她就是要把她逼急了,看看会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她便道:“爸、妈,或许她见了我太生气,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她都没见过陆毅驰,却非吊死在这棵树上,我觉得有点奇怪,或许她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也说不定。” 云早早说完,大家怔了怔。 是啊,为什么呢? 云归安担心以后找不到比陆家条件更好的婆家,可今天的事儿一出,她就该清楚陆毅驰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陆家也不可能是她的乐园。 但她宁愿掩耳盗铃,也要坚持跟陆毅驰订婚。 这确实很奇怪。 云建国:“那好,你探探她的口风,她到底怎么想的。” 云早早点头,林芳陪着她上楼,替她指了云归安的房间,云早早冲她点点头走了过去。 叩叩—— 屋里没人回应。 云早早眉心微蹙,又敲了两下,故意说道:“云归安,是不是觉得自己成了大院里的笑话,不敢出来见人啊?” 听到这话,站在楼梯处的云母想出声制止,却见丈夫摇了摇头。 云早早加大嘲讽力度,继续说:“你躲着也没用,有本事明天不出来,以后永远别出来。哦,我忘了,你还想跟陆毅驰订婚,到时候你还是得出现在大家面前。 不过呢,人家把对象带回家,就是拿定主意不要这门婚约,你非得强求,说不准啊,他在订婚前夜就跑——” 门突然打开,一个搪瓷盅砸过来。 云早早侧身躲开,后怕地拍拍胸口,娇声斥道:“你要是砸到我,我就抓花你的脸,让你丑上加丑!” 屋里没动静,片刻后,云归安怒吼一声:“滚!” 云早早转身,朝楼梯口的几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离远点,无声道:我进去看看! 云建国迟疑几秒,眼神示意云早早小心,搀着云母下楼了。 见他们走远,云早早推开门径自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冷冷的注视着云归安,讥笑道:“你还真有意思,对外唯唯诺诺,处处讨好,对家里就重拳出击,大吵大闹。云归安,你是不是——” 云早早食指点点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什么问题啊?” 云归安双手撑在梳妆桌上,扭头瞪着云早早,半晌,突然笑了:“爸妈不在这儿,所以你终于不装了?我猜猜,你回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呵,你休想。” “陆毅驰有女朋友又怎么样,谁规定一辈子只能谈一次恋爱,今天她是陆毅驰的女朋友,明天就能变成前女友。 足够优秀的男人交几个女朋友怎么了?我乐意,总比你跟一无是处的败家子在一起强,你出去问问,陆毅驰和楼野,大家觉得谁更好? 你就只配跟那种纨绔子弟,社会渣滓在一块,你们一起发烂发臭。” “呵呵,还想来我这儿找优越感,你恐怕不知道,周阿姨跟我说了,她不会允许那个女人进门,她心中的儿媳妇只有我,在她心里,我比你更适合嫁给陆毅驰!” 说到这儿,她眼神偏执,脸上笑容扭曲,不仅在说服云早早,更像在说服自己。 云早早越看越觉得她有毛病。 直接放话戳破她的幻想:“是吗?我看陆毅驰很喜欢现在的对象。至于周阿姨,你确定她说的不是场面话吗? 如果她真的这么满意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陆毅驰和他女朋友赶出家门,表明态度呢? 人家嘴上哄你两句,什么不让进门,什么你是她理想的儿媳妇,那都是骗你呢,你还真信了,你不蠢,谁蠢?” “陆毅驰优秀,可惜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他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他只会娶别的姑娘……” “你胡说——” “你住口!!”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听说他对象跟他是大学同学,两人学历相当,又有共同的理想爱好,好像长得也跟仙女似的,你说,陆毅驰会和她分手吗?” 云归安心神一震,眼底的阴鸷渐渐涣散开,她觉得脑子快炸了。 云早早幸灾乐祸的话和书中剧情交织反复,让她一时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 她表情逐渐狰狞,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娶我,陆毅驰一定会娶我……” “我还要做市长夫人呢……” “你可以,我也行,我不比你这个冒牌货差……” 怎么会不娶呢? 这一定是女主成长路上必经的波折。书里他就娶了云早早不是吗? 就算婚前他不喜欢云早早,婚后也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对云早早很不错,两人一辈子没红过脸。 既然书里没提他的初恋,那就代表这个女人存在感不强,陆毅驰对她的喜欢有限。 她很快就会退场的。 云归安,不要慌,不要慌。 只要周阿姨不同意,他们迟早要分手。 到时候,只要她再温柔小意一点,陆毅驰一定会爱上她的。 一定会! 云归安拼命忽视掉心底的不安,不敢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前揭露了云早早的身世,才导致蝴蝶效应,有了陆毅驰带初恋回家的事。 她不敢想。 她怕一旦承认这种可能性,她所有的计划都必须推翻。 她接受不了“预知”出错,因为她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抱陆毅驰大腿上,根本没有好好经营亲情。 爸已经对她失望了,妈今天也被她气晕,因为工作的事,她把大嫂也得罪了…… 一旦嫁入陆家无望,她该如何自处?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云早早怔愣在原地里,大脑里不断重复:我要做市长夫人,你可以,我也可以…… 什么意思?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觉得陆毅驰未来可期,像押宝一样在他身上下赌注; 还是 还是陆毅驰确确实实当过市长,而她提前知道了 第32章 三十二只云早早 直到下楼,云早早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里。 浑身轻飘飘的,脚仿佛踩在半空中,一点也不真实。 满脑子都是:居然是这样?云归安居然也是穿越的。而且看样子她还知道还没发生的事,所以是能预知未来吗…… 她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蹦出去,嘴里莫名缺水,甚至呼吸都有些凝滞。 一时间,五味杂陈。 难怪。 难怪她出现得这么突然,难怪第一次见面时,她宁愿表现出强势不讨喜的一面,也要把她赶出去。 不仅如此,还非得第一时间夺走和陆毅驰订亲的归属权,一锤子把这事给砸实…… 难怪她这么关注自己的动向,即使她已经搬走,也不肯放过她,非得继续给自己找麻烦。 云早早总算弄清楚,云归安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敌意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云归安是因为在宋家十多年被磋磨的痛苦,心里积气才仇视自己,以至于一见到她情绪就无法控制,在家里还没站稳脚跟就露出她的敌意。 没想到她看中的不是在云家的地位,不是爸妈的爱护,而是仕途顺遂的陆毅驰。 其实,云早早一直觉得云归安的恨太过持久,有些古怪,但她没多想,毕竟能穿越的概率实在太小。 现在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要知道,绝大多数关系都是靠经营维护,而云归安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拉近和云家众人关系的想法。 即便为了实现短暂的目标,她的表现也是不情不愿,十分割裂,眼底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恩赐”感。 云归安嫉恨她夺了云家人的关心,云早早却羡慕她能理所当然的留在云家。 不管是从亲情的渴求上,还是功利点、背靠大树好乘凉,身为云家的真千金在往后的日子里总会过得更容易,活得更理直气壮。 只要她用好那份愧疚…… 想到这儿,云早早都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好好一手牌,打得稀烂! “怎么样,早早,归安没事?”云早早下楼,云母赶忙冲到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急忙问道。 云建国虽然肃着脸,但眼底的担心同样不少。 云早早拍拍云母的手背,安慰道:“妈,她没事。”她顿了片刻,才道:“不过是被陆毅驰谈对象的消息刺激到了,冷静下来就好了。” 思索再三,云早早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便没有说出云归安的异样。 再者,她不知道云归安究竟是什么情况,原来的云归安到底是死了还是附在别人身上,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来的。 既然解释不通,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云建国:“她还想着嫁给陆毅驰?” 云早早默了片刻,点头:“我看是的,爸。” 她要嫁的不是陆毅驰,而是未来的权利。 云建国沉着脸,一声不吭。 他不说话,云泽和林芳也不知道怎么办,在场唯一情绪激动的只有云母,她面露愁容:“那可怎么办?陆毅驰那孩子有喜欢的人了啊。” 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就算嫁过去了归安能得什么好? 喃喃自语几声,她突然回头,看云建国:“周秀刚才打电话过来怎么说的?” 提起陆母,云建国脸更黑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能怎么说,让咱们安心,订婚如期举行,还说陆毅驰随口玩笑,那姑娘其实只是他的同学。” 这话一出,就连冷静自持的云泽也觉得可笑。 他冷嗤一声,道:“周阿姨这话,可真是把人看低了。她就没想过我们不愿意?这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现在举办订婚宴,别人怎么想?” “说咱们为了两家的关系无视孩子真实意愿就算了,关键是云归安,她跟陆毅驰结婚后,陆毅驰真的能给她幸福吗?真的不会怨她拆散了有情人吗?” 倒是没想到,周阿姨会是这样替儿子开脱。 那话蒙谁呢? 只是同学还用得着专门带回家?难不成蒋陆的大学同学就这一个? 林芳点点头,跟着说道:“我看陆毅驰也不是任父母摆布的人,陆家能逼得了一时,还能逼他一世吗? 就怕陆毅驰心里生了恨。若因这事淡了母子情分,恐怕到时会迁怒到归安头上,这婆媳关系——”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林芳紧张地觑了眼云母。 讪笑一声,赶紧拍马屁补救:“妈,您是天下最好的婆婆了。” 云母倒不在意,反倒很认同林芳的话:“你说得没错,你周阿姨那个人,最是要强。” “建国,我想……要不趁归安在气头上,咱们把婚约退了。大院里年轻有为的小伙子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他陆毅驰一个,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等这阵子忙完,我就带归安多见几个,到时候见得多了,她就不觉得陆毅驰有什么了不起的了。” 林芳没细想,当即泼冷水:“妈,大院里长得比陆毅驰好的没他有本事,比他有本事的没他相貌生得好,这人选可不好找。” 一说完,察觉云早早看她,林芳尴尬的笑了笑:“……楼野倒是不错,比陆毅驰强,最重要的是还一心对你好,人家多照顾你啊。反正早晚是一家人,嫂子就先把他排除了。” “……他确实不错,嫂子很有眼光。” 云早早眉眼弯了弯,满意地点点头。 楼野怎么会比姓陆的差呢?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云母一心记挂着云归安的事,没有察觉到云早早心情的变化,云建国注意到了,看她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隐约猜到什么。 只是这会儿也没工夫盘问,便暗暗将楼野记了一笔。 “你说得也对。”云母怔忪,就算昧着良心,她也不能说陆毅驰一句不好:“不管怎么样,先把订婚宴取消掉。他陆毅驰再好,也不能给我女儿没脸。” 这还是云母第一次这样强势的表态,“归安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等过阵子,她就明白咱们的良苦用心了。” 说完,还埋怨地瞪了云建国一眼:“之前我心软舍不得给她压力,你也不劝着点。要是一开始就不给她希望,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这话就颇有些无理取闹了。 云建国一脸无奈,朝儿子递了个眼神。 他妈正需要发泄途径呢,云泽哪敢帮着打马虎眼,直接别开脸不看脸黑成炭的云建国。 儿子指望不上,云建国只能自己哄。 他叹气:“嗯,是我想错了,我该坚定管教她的想法,如果强硬镇压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估计没今天的难堪。不过没事,你别担心,她还年轻嘛,咱们现在干预也来得及。” 实则哪有那么简单。 他明里暗里提点过云归安许多次,她却屡教不改。明面上倒是乖巧听话,作出十分受教的样子,私下却阳奉阴违。 或许 他真的不会教孩子。 后面的事,云早早没主动过问。 只是听大嫂说,原定的订婚宴确实取消了,对外说法是日子不吉利,得重选。 陆毅驰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就跟他对象一块回去了。 云归安不哭不闹,意外的平静,云家人以为她想通了,放心了。 结果没想到这心放太早了,没过几天她便故态复萌,又跑陆芸跟前套近乎,还一声招呼不打,陪着陆母跑到陆毅驰工作的地方去探望。 这事惹得不少人背地里笑话云归安不矜持,死皮赖脸没点志气。 除了这,还说什么底层家庭长大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总之,难听话是真不少。 这些话传到云家,一家人心塞不已,云建国甚至起了把云归安到女兵连磨上几个月的心思。 云早早听完,一点不觉得意外。 既然已经知道陆毅驰未来的位置只高不低,云归安当然不甘心放手。 不过,在听到林芳抱怨家里因云归安的举动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云早早也只能安慰她: “依我看,那些吃饱了撑的、四处说闲话的人才最讨厌。怎么男孩子高调追姑娘就是一片赤诚,值得称赞,姑娘家倒过来追男孩子就是笑话呢?这种思想要不得。” “嫂子,就算云归安做得不对,明知人家有对象还动心思,但那是她个人的行为,你们不需要觉得丢脸。有人敢蹬鼻子上脸,笑话到跟前,你就光明正大骂回去。” “多骂几次,看看还有谁那么没眼色,非得上门撩拨。” 林芳被云早早故作凶狠的模样给逗笑了。 “算了,算了,等她嫁出去就好了。前几天爸妈还说她终于把咱们的话听进去了,有点懂事的样子了。 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都提前把准备好的嫁妆给她了。谁想到东西一到手,她倒是彻底没了顾忌。做出这种让人说闲话的事。” “再如何,总是一家人。她名声不好,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到底,林芳还是怨的。 她两个孩子还小,如果亲姑姑名声坏了,对他们终归不好。 以后但凡跟人起了口角,那些嘴碎的说不定就要拿云归安来质疑云家的家教。 现在她一想到云归安就头皮发麻,根本猜不到她为了嫁给陆毅驰还能作妖到什么程度。 以至于都没心思眼红婆婆给云归安准备的丰厚的嫁妆,就想赶紧把这个祸害嫁出去。 眼不见为净。 云早早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陪着干笑。 林芳到南云巷这边来来,显然不是想听她的建议。 她只是找个地方发泄情绪。 而云早早,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等林芳发泄完负面情绪,云早早送她出门,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一点也不想被云归安的消息包围轰炸。 她现在只想用美食来抚慰自己被迫听了一下午云归安受到的创伤。 “曾姨,厨房有吃的吗?” 她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楼野调侃的声音:“这才几点,你怎么又开始吃了?小馋鬼。” 云早早呆了呆,惊喜转身。 他回来了?? 就见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他的头发又长了一点,微微有些乱,嘴唇四周冒着一圈青色胡渣,衣服皱巴巴的,一副逃荒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腿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纸箱。 云早早惊喜的表情立刻僵在脸上,怎么…… 才几天没见,他就糙成这样了? 平日哪次见面不是把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还未曾狼狈成这样。 云早早腹诽了一阵,立马调整好表情。 脚步轻快地跑过去,仰头笑的好看:“你回来了?” 第33章 三十三只云早早 平时不觉得想念,等他真的出现在眼前,云早早发现自己其实还挺开心的。 嘴角下意识扬得高高的,甚至有种想要碰碰他的冲动。 仿佛肌肤相贴,才能缓解这种复杂的情绪。 云早早凑到楼野身前,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拽着他衬衣的下摆晃了晃,好奇又略带几分嫌弃的说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那是什么啊?” 她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 楼野磨牙:“还嫌弃上了?” 说罢,伸手一捞,云早早跌进他怀里,惊得她反应呆了两秒,才脸红红地结巴道:“你,你干嘛啊?快放开。” “再不放手,我可要踹你了。” 那声音别提多虚张声势了。 楼野本是故意逗她,让她敢嫌弃自己。 不过抬眼间,便见云早早耳根泛红,比起恼怒更像是害羞,微风拂过她脸颊,几缕碎发挡住那双明亮妩媚的双眸。 温暖的日光下,他能清晰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茸毛。 皮肤像上好的玉石,奶白莹润。 突然心里就有些发痒,有种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她的念头。 她似乎总能勾起他心底的下流的念头。 光是看着她的脸,心里便很平静。 不像别的女人那样令他抵触避之不及,云早早让他想要触碰,想感受她的肌肤是什么触感,想闻一闻她唇齿鼻息间的气息是不是跟她的人一样,勾得人怎么也无法忘怀。 他这般想着,便魔怔似的,缓缓低头。 趁云早早还在害羞,赶紧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动作青涩而纯情的碰了一下,快到来不及让自己回味,嘴唇刚离开,楼野颇有些意犹未尽。 短短的胡渣在柔嫩的脸颊上刮蹭而过,像羽毛在心尖挠了挠,痒痒的,酥酥的。 云早早身体瞬间绷紧,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手忙脚乱捂住被亲的位置,明亮的眸子水润润的,瞪得溜圆,整个人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支支吾吾半天,憋得脸通红才憋出一句:“谁,谁让你亲我了!!” 楼野笑了笑,动作颇为挑衅地又在她没捂的右脸颊狠狠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啵”声。 然后用无辜的语气说道:“这么久没见,我想你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我?” 云早早被噎了一下:“那你也不能这么突然,就亲……亲我。” “行,下回亲之前我跟你说。”楼野从善如流改口,云早早听完满意地点点头,“……嗯。” 点头后又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听到楼野不客气的大笑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咬牙吼道:“楼野!!!” 小拳头开始砸他胸口。 楼野赶紧捉住她作乱的手,将她彻底困在自己怀里。 他双手抓着云早早的手腕,高高举在头顶,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让她挺直了上半身。 刹那间,柔软和坚硬碰撞在一起,两人皆是一顿。 不约红了脸。 本就害羞的云早早登时低下头,不敢再看楼野。 她往后小小挪了几步,小心翼翼从他怀里退出来,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地上那箱子装的什么东西呢?” 这次楼野没拦,察觉到身体变化,他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跟着往后撤离几公分,只心里觉得神奇,女孩子的身体怎么会那么软,那么香呢?抵在他胸膛上的那处也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撞过来,撞得他心口停了半拍,浑身气血都在倒流。 他干咳两声,慢了半拍:“哦,给你带回来的电视机。” 云早早:“……电视机?” 这个时代本来娱乐项目就少,能有电视机解闷,云早早有些激动:“怎么弄回来的啊,不是说需要票的吗?”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买东西超级不方便。 很多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还需要有各种各样的票证。 楼野得意,说道:“大老远从港城弄回来的,那边可以不要票。” 为了弄这东西,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光是办证就耽搁了两天,加之泽儿见了有赚钱的门道就走不动路,非得来回倒腾这电视机,路上也不安全,二人每来回一趟都得冒着巨大的风险。 他们不仅得打点好地头蛇,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则,如果被有心人捉住随便扣上什么罪名,极有可能被举报抓进去思想教育。 不过,高风险也带来了高收益。 来回倒腾十来天,除掉打通关节的必要开支,净入账四万多。 能在短短半个月内赚这么多钱,除了利用港城和内地在电器上的巨大差价的原因,还亏了楼野的远见。 他们倒腾的电视机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散卖的路子,而是直接找上相关单位。 有时候,家世背景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不得不说,这般冒昧上门,若是换了别人,人单位后勤采购部肯定理都不理,说不定还会喊门卫把人赶出去。 而楼野只随意提了一嘴自己的身份,那边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再者,国内要买这类电器实在不容易。 一些大厂子或是大单位想要买进口电器几乎只能从欧洲进口。 楼野的语气抑扬顿挫,配上他脸上的表情,故事感十足。 云早早听得津津有味,眼都不敢眨,就怕错过了重要剧情。 对这个时代的港城也颇有几分好奇:“……港城,真和报纸上说的那样吗?” 楼野:“经济非常发达,但治安也乱,地头蛇不少。” 一听那边乱得很,当街抢劫或是黑吃黑的事屡见不鲜,云早早紧张兮兮地打量他:“……那你们没受伤?” 楼野眼底笑意倾泻而出:“放心,我敢去,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些小喽啰还欺负不了我们。” 这话不是自大。 楼野和陈泽胆子大,却不鲁莽,都是心细如尘的人。 又自小长在部队,不是纸老虎,两人身手都不差。这年头遇上劫道的,一人撂倒几个不在话下,尤其楼野就是个大杀器。 赤手空拳,五个人也干不过他。 玩武器,那更是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 其实,如果不是当年出了岔子,他现在也不会搞这些,说不定继续待在部队了。 楼野:“走,我给你装上。” 云早早:“……这东西那么贵,我不要,你还是赶紧搬回家。” 好几千块呢。 都快赶上她存折上的钱了。 之前那幅图卖了一千块她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很有出息,可现在看着地上这大件,突然有些自闭。 楼野眉头一扬:“走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我存折吗?怎么突然怂了,连电视机都不敢要?” “我说话算话,除了周转资金,别的都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存折塞到云早早手里,顺势牵着云早早空着的那只手。 两人说好了谈对象,可第二天他就赶着出门了,一离开就是半个月,这感情还没开始加热就迅速降温,楼野觉得有必要用行动提醒云早早两人关系的转变。 不然又缩回去,他连哭的地都没有。 云早早:“我不要,你自己拿着。” 她退回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己的东西自个儿好好保管。” 手里的存折比千斤还重,云早早觉得烫手得很。 她不要,楼野也不接:“你是我对象,提前帮我保管不行啊。” 云早早还想说话,手被楼野轻捏了一下。 她的手软若无骨,触感细腻,只有食指和拇指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楼野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是谁说拿我的钱出去逍遥快活的?电视机不敢要,存折也不敢收下,这么怂,不像你啊。” 这是故意激她呢。 云早早咬了咬唇:…… 逼着别人收钱的,他也是独一份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云早早 云早早拗不过他。 只要她一旦说不要,楼野就耍赖作势要亲她。 楼野知道她害羞,逗了几句便放过云早早,弯腰先把电视机抱到正厅。 东西刚放下,立马被云早早赶回隔壁洗澡,洗完澡后把胡渣刮干净了,确定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足够清爽才回到隔壁。 电视机放在小方桌上,楼野架着梯|子爬到房顶安装天线,就听它发出“滋滋”响声,无数雪花线条交织跳跃。 “有图像了吗?”他边移动天线位置,边大声喊道。 云早早:“没有。” 楼野:“现在呢?” 云早早:“还是没。” 楼野拨动天线,又转了个方向,再次问:“……还没有吗?” 云早早深吸一口气:“没有,你行不行啊,要不我们找个专业的人来弄?” 外头太阳那么大,他在房顶待这么久,不会晒晕过去? 楼野咬牙,冷笑一声:“我行不行,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有了吗?” 云早早没听懂,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但电视此时刚好跳出了画面,她立马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兴奋地喊道:“有了有了,出现了!” 房顶的楼野勾了勾嘴角,顺着爬梯下来。 楼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没有警觉的云早早冷不丁往前一扑。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楼野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这么开心?” 云早早点头,眉眼弯弯:“开心的,以后可以有解闷的了。” 两人老老实实抱了一会儿,开始的时候云早早还觉得不好意思,微微挣扎。被楼野摁住后,她就躺平咸鱼了。 要不怎么说,有些事就是一回事二回熟呢。 第一次跟楼野牵手拥抱,她还有种被吓了一跳的感觉。 可这会儿,那双刚强有力的手臂环着她,云早早甚至清晰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两人远比刚才更加亲密,但她除了脸红,似乎隐约有习惯的趋势了。 现在天气还是热,他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特别的味道,有点像青草香,又有点像晨间沾了露珠儿的橘子散发出的气味,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楼野只穿了一身的裁剪良好的衬衫,领口解开,露出漂亮的锁骨、部分胸口的肌肤。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肤色漂亮的手臂,从云早早的角度,她正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鼓起的喉结。 她正盯着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喉咙的位置,就见楼野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她也跟着咽了咽,奇奇怪怪的感觉。 云早早忙挪开视线,为了平息这种羞窘,她手下动作不自觉用力,惹得楼野惊呼一声:“早早,你是想勒死我吗?” 云早早:“对不起,我……” 话到一半,她反应过来,不对啊,她道哪门子歉。 明明是他伸手抱着她的! 云早早用力推开他,气呼呼的说道:“……走开,我要看电视了。” 有了电视机,本就懒散不爱出门的云早早越发喜欢瘫在家里了。 活脱脱就是一个电视机上瘾儿童。这个时代的电视剧你还别说,别有一番风味。 “云妹子,你也在看这剧啊,哎哟,这男主角确实帅啊,我们那条巷子下到十多岁小姑娘,上到七十老奶奶,都说他好看,要是母蚊子能开口,也得夸他几句。” 云早早浅浅地抿了抿嘴:“嗯,好看。” 也就比楼野差了点儿。 云早早:“姐,你来找我是?” 刘雯兰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在云早早身边坐下:“你还说呢,你都多久没到我那儿了?人家客人都把画送上门好几天了,你都不露面,我还不得找上门来?” “考虑得怎么样,到底接不接这单?” 她不提,云早早还真把这事忘了。 见她发怔,刘雯兰以为她保守,心理上过不了那一关,便劝道:“是不是害羞绣不下手?其实没什么呀,港城这种人|体艺术照多着呢,人家都大大方方摆在外面给人看。 她们乐意光着就光着呗,她有的你又不是没有,看看你这胸,这腰……不比她差,你洗澡时不也天天看吗?” 云早早听得瞠目结舌。 随着她视线扫过自己时,她赶紧抓过旁边的抱枕挡在胸前,红着脸道:“刘姐,你说到哪儿去了?” 云早早沉吟片刻,才慢慢开口:“我不是怕这个,是别的原因。” 刘雯兰“啧”了一下,“行行行,我不看。那你说说,到底怎么想的?怕啥呢?” “我那天说考虑是认真的,没敷衍你。回来我就也查了些这方面的资料。”云早早无奈地摇摇头,耸肩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刘雯兰没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就没有,这跟咱们要干的事有什么关系吗?那玩意儿私密,肯定没人拿出来。” 云早早看了她一眼,蹙眉:“有关系,大关系!姐,外面最近乱着呢,你说万一谁举报我搞淫|秽|色|情,我上哪哭去?那绣品到时候就成了铁证了。” 刘雯兰瞪大眼,心想可冤了:“这事就你知,我知,你还怕我去举报你吗?” 云早早:“你忘了客人那边了?她是港城人,我猜他们这种不远千里到运城做生意搞投资的,人家正事办完,拍拍屁股回去了。咱们要在运城过一辈子,被人知道做了这事,还不得倒大霉了啊。” 既然这方面的资料这么少见,说明这种行为在时下还是属于少见的。 能赚钱当然好,但她也不想触碰高压线。 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刘雯兰顺着她的话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可这么一大笔钱都送到嘴边了还不能吃,总让她忍不住心存侥幸:“不会,这么严重吗?那,那……客人图什么啊。” 既然下定决心了,云早早也不爱兜圈子,直言:“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也不是说那位客人会故意如何,而是有时候你做了什么事,总不会蛛丝马迹都不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赚钱也得花得畅快才有趣儿,若钱捏着有后患,还不如不赚。” 她去裁缝铺时没刻意躲着人,住处更不隐蔽,要是不小心招了谁的嫉恨,人家随口举报找上门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如今日子过得去,委实没必要冒险。 刘雯兰见她态度坚决,也知道她说得在理,只能暗暗可惜,也就不劝了:“行,不接就不接,这活儿确实不好见人。那你要不绣幅别的搁店里,虽说大件不好出手,但遇上有缘人的话,价格也喊得上去。” 云早早这下应了。 倒不是突然想奋进了,而是被楼野的存折刺激到了。 就想找点事做,缓解缓解内心受到的冲击。 那日楼野回隔壁后,她才打开存折看了一眼,足足十几万。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楼野说过这不是他的全部,他还留了一部分周转资金花在在生意上。 就这种情况,他居然攒了这么多,零头都比她多。 据他的说法,他和陈泽开的房产公司到了年底清账,收入不会比存折上低。 这年头赚钱多难啊,他一年就赚了别人一辈子不敢想的数。 就连云家,一大家子都有正经工作,手里的存款也没有这么多。他远比大家知道的优秀。 云早早能理解,大院里的人说楼野不务正业、纨绔败家,因为别人不清楚他一天神神秘秘到底在做什么。 但她想不通为什么楼家为什么不帮他澄清。 难道他们不知道楼野具体在干什么吗,还是也跟外人一样,觉得他没出息? 明明,楼野就很厉害嘛。 那些动不动就贬低他,拔高陆毅驰的人真是白长了一双眼,陆毅驰哪里比得上楼野了? 那陆毅驰…… 看着长得一脸正经,谁知道才是那个玩得花的。 私底下谈对象就罢了,没把婚约摆平,没把父母搞定,突然带姑娘回家,人家姑娘多倒霉啊,莫名其妙受人白眼。 人都回安城了,云归安和陆毅驰他妈还追过去。 说不定还打算上门羞辱那姑娘,让她知难而退呢。 就陆毅驰这做事拖泥带水的风格,怎好意思说比楼野强呢? 云早早越想越为楼野愤愤不平,云归安知道的未来里居然没有他的存在,而是陆毅驰最厉害。 凭什么?? 说不准,她知道的未来是假的呢?反正她一点也不相信,楼野居然会比陆毅驰差。 除非—— 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霸王。 安城。 云早早猜得不错,陆夫人确实找人家麻烦去了。 但她没有直接约谈宁露,而是跟云归安打听了两日,先查清宁露的住处,两人趁她上班时找上门。 宁家住在安城市郊区,一栋稍显破烂但整洁的泥土房。 院子里不像别人家那样圈养着鸡鸭,而是收拾得很干净,左右两侧种着青菜、豆角。 屋檐下还摆着几盆不知名的野花,用破瓦罐养着。 “你们是???” 堂屋门敞开着,一名穿着灰色短衫的妇人坐在地上编竹席,见有人站在院子里,她没起身,只是抬了下头,问话时手上动作都没停下。 “这是宁露的家吗?” 妇人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 见眼前的两人穿着讲究,浑身上下一个补丁都没有,尤其是身后那年轻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脚上是城里人才穿的尖头小皮鞋。 妇人开始局促,还有点不安。 “是,你们找露露有事吗?” 第35章 三十五只云早早 安城发生了什么,云早早自是不知。 她忙着忧心另一件事,那就是——楼野外婆的生日到了。 原以为这是他当初接近自己随意找的借口,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云早早:“……会不会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楼野:“家宴罢了,不需要准备什么。” 云早早忍不住瞪他一眼:“咱俩八字还没一撇,我冒然上门不太好。” 楼野:“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怎么就没一撇了?” 云早早脸红:“……我爸妈还不知道咱俩谈对象的事,他们知道了指不定不同意,还有你爸妈……” 她隐约猜到楼野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但如果两人要结婚,总不能避开长辈不提。 楼野:“上回我去你家,他们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认了。阿姨对我肯定是满意的,你哥你嫂子也不会反对,只有你爸可能有意见,但没关系,我会努力争取他的认可。 至于我爸妈,你不用在乎他们的看法,以后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并不会经常见他们。 一会儿我就陪你回去一趟,把咱们的事提一提,再到我家走一遭。明年三月我们——” 云早早赶紧打断他的话:“……明年的事,你现在急什么?” 楼野:“怎么不急?咱们现在定下婚事,婚房肯定要重新装修。如果不打算搬到别处住的话,两个园子都得重新规划改造。 还有聘礼呢?我虽然还没攒下什么家底,但别人结婚有的东西你不能没有,否则以后想起来你肯定感到遗憾。这些都得花时间准备,你不知道,其实从你答应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结婚的事了。” 云早早已经开始麻木了。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你上次还说谈个十年八年都成。” 楼野挑眉:“我觉得要趁我现在姿色尚可把你拴住喽,不然你是想拖到我中年发福,年老色衰,再把我一脚踹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特别看脸。他刚变糙一点点,她就嫌弃得不得了,还以为自己装得好呢。 时间拖久了,万一她就看腻味了呢? 还是赶紧把人变成自己的才是。 云早早干咳两声,莫名心虚:“我才没你说的那么坏。” 楼野:“那还犹豫什么,你这么善良,肯定不舍得让我成大龄光棍对不对?大哥像我这个岁数时,大侄女都能跑能跳了。” 云早早:“……” 什么大哥大侄女,说得好像是他家的似的。 “爸妈最近忙着云归安的事,我怕家里操心不过来。” 听她有答应的意思,楼野眼前一亮,低头看她:“没事,我找人操办,婚礼当天他们作为长辈露个脸就行。” 话是如此,但云早早还有别的顾虑:“我生父生母那边……” 请,云早早怕他们闹出什么事,一辈子就结一次婚,难免不美;不请,对两人名声有碍,以后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她也不乐意。 楼野不觉得是问题,云早早生父母不咋样,他爹妈也没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他就不信,在他结婚的大喜日子,还有人敢来寻晦气。 “没事,请来就是,我会教他们什么叫有眼色。对了,他们最近没来找过你。” 云早早摇头:“没,估计缠上云归安了。” 又或者,憋着坏呢。 这夫妻俩,一个毒一个坏,比起咋咋呼呼的刘凤娟,云早早觉得宋大强才是那个没底线的人。 这个时候快到下班时间了,云早早换了身衣服,告诉曾沛晚饭不必做她的份儿,便跟着楼野出门了。 楼野今天开了车,三十分钟的路程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车子一进去,下班路过的人就知道是楼家小霸王回大院了。 无他,全是因为他的车够独特,非常好辨认。 住在部队大院的人职位都不低,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车,谁会觉得车子稀罕啊。 有些人家里长期停着单位的公家车呢。但像楼野这样没有正经单位接收,自己花钱买私人轿车的几乎没有。 有这钱干什么不好,要用车时借单位的不就行了吗?何必花冤枉钱呢。 等瞧见车子没开向楼家,而是停在云家门口时,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小霸王什么时候跟云家有交情了?难道是楼志宏看好云建国,有意提拔,所以小霸王才会上云家的门?? 不然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等看到云早早从车上下来,她们眼珠子都快从眼眶掉出来了。 这两人啥时候在一块的?没听说他们相看过啊。 “早早,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俩这是?”说话的是云家隔壁的王阿姨。 她一开口,旁边路过的几人也放缓了脚步,耳朵竖得直直的,就等着听云早早怎么说,回头好跟别人聊八卦。 云早早神色大方的笑了笑,随口答道:“王阿姨,好久不见。我带他回来见见家里人。” 她这样一点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介绍楼野,其他人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尤其是对着楼野那张冷淡乖张的脸,谁敢没分寸的打趣啊,一个个突然变成鹌鹑,大气都没敢出。 就这么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最后还是王阿姨反应比较快,笑着连夸好几声:“那挺好,你俩站一块多配啊,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以后有了孩子肯定是大院里最俊的。” 她一说郎才女貌,围观那几人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扭曲了,嘴角不停抽搐。 女貌她们倒是认,郎才??? 楼家这个纨绔能有什么才,追着别人家孩子打的“才”吗? 不过是小时候的恩怨,他倒好,追着打了好几年,就这睚眦必报、不依不饶的性格,能有“才”才是撞了鬼! 呸! 云早早礼节性道了谢,几句话把大家的好奇心打发了,倒是没想到还遇到了周秀。 周秀看到他们,愣了下。 楼野只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打招呼,继续和云早早讲话,但云早早就不能像他那样随性了,她乖巧地喊了声:“周阿姨,下班了啊。” 周秀一直很会做人,虽说不满云早早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这人还是小时候欺负过陆毅驰的楼野。 面上却是笑眯眯的,依然将她当做自己疼爱的后辈:“嗯,带小楼回家啊?” 云早早害羞低头,小声“嗯”了一下:“那我带他进去了,周阿姨再见!” 周秀:“嗯,等哪天你俩有空就到阿姨家里吃饭啊,阿姨记得你以前可喜欢吃我做的红烧狮子头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看在其他人眼里大为惊奇,等云早早和楼野进了云家院门,便开始议论起来。 这边云早早带着楼野进屋,转头大院里就快传遍了。 云家抱错的假闺女嫁不成陆毅驰,就和楼家的纨绔败类处对象了!! 进门前一刻,云早早深呼吸,侧首小心地问楼野:“你说,我爸不会对你动手?” 楼野一瞧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临阵脱逃了。 “放心,爸抄棍子我就跑,他肯定追不上。”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她觉得楼野这人有毒,正常人不是会说站着不动,老老实实接受岳父大人的考验吗? 他倒好,还想跑呢,还沾沾自喜跑得快。 也不怕彻底把人惹毛了。 “呵,你敢跑,我爸肯定立马把你轰出门。” 楼野就笑:“那你一会儿记得帮我说说情。” 云早早笑睨了他一眼,哼道:“我才不管你呢。” 两人站在门口说着话,就听到客厅脚步声越来越近,云早早给楼野使眼色,两人瞬间跟听到指令般站得笔直笔直,手刚碰到门把,门一下从里面拉开了。 就看到林芳。 林芳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这两人在门边磨磨唧唧,嘀嘀咕咕,她在厨房里瞧见了给急得呀,赶紧自己跑出去开门了。 “快进来,我说你俩也太能磨蹭了,我都切完一根苦瓜你俩还没敲门。” 云早早微窘,手指揪了揪衣服下摆,低声道:“……嫂子,爸妈和大哥都在家?我带楼野回来见见大家。” 楼野冷峻的面容缓缓舒展,嘴角微勾,没说话,只是专注凝视着云早早的侧脸。 林芳是过来人,哪能看不懂这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老早就觉得这两人能成,没想到果然成了。 这楼野相了那么多回亲,哪个姑娘不是哭着回家。 他可好,别说心里觉得抱歉,就算在路上重新碰见了人姑娘,他也是眼都不抬,一副你谁,没心没肺的样子。 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也就对早早脾气好,第一回见面就帮着搬东搬西,怕早早被安安欺负,还能厚着脸皮待在家里不走。 要不是亲眼见到,别人说他为了姑娘做到这一步她当真不敢信。 林芳笑得合不拢嘴:“进屋坐,他们都在呢。”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归安也在楼下,她这两天得意着呢,一会儿如果说话不好听,你别理她。” 云早早眼神微闪:“嗯。” 林芳交代完,就喊云母和云建国:“爸,妈,早早回来了,还带了客人来呢。” 她又喊大女儿:“萍萍,叫你爸把柜子里的蜂蜜蛋糕端出来,再泡一壶茶。” 楼野忙说不用,于是跟云早早并排进了屋。 这个点云家要准备吃晚饭了,这会儿两人来了,家里原本准备的菜又不够,云母赶紧打发云泽出去买卤味儿。 云泽还想着逞一逞大舅子的威风呢,没想到亲妈也赶他。 出门前不善地瞥了楼野两眼,放话:“一会儿咱们喝几杯啊。” 楼野:“……行。” 云早早:“爸,妈。” 楼野跟着她坐下,同云建国夫妻打招呼:“云叔,朱阿姨。” 云建国看这情景,多少明白了。 倒没觉得意外,上次楼野陪云早早回来那次,他就看出了苗头。 本想找云早早谈谈,谁想到云归安这边四处折腾,他和妻子前脚才跟周秀说解除婚约的事,后脚云归安就跟着周秀跑安城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陆毅驰居然也回来了,还正式上门提亲说要娶云归安。 云建国猜到里面有事,一开始云归安还不愿说,后面见他坚决不同意两人结婚,才老实交代了其中原委,竟是陆毅驰失恋喝醉后把她当成别人,两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这下子云建国忙着处理云归安的事,倒是把云早早和楼野这一出忘了。 云建国沉着脸,许久都没吭声,一开口就问:“你到我家,你父母知道吗?我家早早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但你爸妈知道吗,同意吗?” 这问题属实尖锐。 楼野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叔,你的意思我懂,担心云早早进了楼家受气。 我小时候在宋家长大,呆在宋家的时间远远比在楼家更久,以至于跟父母亲情稍淡薄了些。少年时又进部队待了一段时间,回来也没几年。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叔叔和阿姨,我家里人不会管我娶谁,他们也管不着。我今天跟云早早过来就想好了,婚后我们依然住在南云巷,我已经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过阵子在墙上开道门或是推掉一部分墙,足够我们住了。” “我之前跟阿姨说过,云早早跟了我,我只会百倍千倍对她好。” 云归安听到这儿,勾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 原来楼家没把楼野当一回事啊,难怪书里根本没有楼野相关的剧情。 也是,纨绔子弟嘛,楼家已经有了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楼霄,又怎么会在乎一事无成的楼野呢? 连家人都不喜欢的人,说话有什么可信的? 这会儿说得容易,到时候反悔更容易。 云早早也就配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 云归安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云早早看着她风光无限,落寞万分的场景,不知不觉笑出声,察觉到大家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赶紧收敛笑容:“……我是羡慕早早,找到了这样一个好男人呢。” 云早早理都没理她,专心吃东西。 楼野脸皮厚,笑了笑:“不,是我更幸运,遇到了早早。” 云母闻言,心里一喜,但关乎女儿的下半辈子,她不敢疏忽。 质疑道:“但是,你妈妈去年还特别着急地替你张罗,这可一点不像不关心的样子。” 楼野眼底讥讽一闪而过,面上不露分毫:“她是一个好继母,替我相看对象不过是担心我外公骂她糊涂,怕人说她只顾着大哥。” 她确实是好继母,不仅操心大哥的衣食住行,还特意给她选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就连得知大嫂怀不了孩子时,她都比亲妈还着急。 谁不夸她这后妈当得好呢。 这话一出,屋里静得只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小子也怪不容易,即便楼志宏是他的老领导,云建国也得说一声老领导偏心太过。 哪有为了老大的前程,就拼命打压老幺呢。 这样处事,父子感情哪里能好? 这么一想的,云建国的不满倒是消散不少,语气不复之前那般尖锐:“那你今天上门是来提亲的?” 第36章 三十六只云早早 “是,希望云叔同意。” 楼野目光直视着云建国,让他看到自己的认真。 云建国思索片刻,转眼问兀自吃小零食的云早早:“早早,你怎么想的?” 云早早听这话,明白宿爸的意思,他对楼野没什么意见,但再满意,也觉得应该再看看,对两人现在就结婚不是很乐意。 云早早其实无所谓。 早结晚结都行。 她刚要张嘴说话,嘴边立马多了一小块酥饼,她下意识接住投喂了。 就错过了表态的时机,楼野则趁机接话:“云叔,提前结婚是为了减少麻烦,南云巷里那么多人,看我到早早家进进出出,这样影响不好。再说我比早早还大,这以后孩子出生了,看着差辈多不好” 云建国脸一黑。 却不想,楼野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说道:“叔,您也年轻过,应该懂我着急的心情。” 云早早面带微笑,狠狠掐他腰上紧实的肌肉:“胡说八道。” 楼野“哎哟”一声,连连求饶:“行行行,我胡说八道。但你想想,咱俩早点结婚,再早点生个闺女,以后你送闺女上学,别的家长还当你是她姐姐呢,多时髦啊。” 他比云早早大了整整七岁,没有喜欢的姑娘时他没什么想头,一想男女间那些事,脑子里全是那两人白花花散发着恶臭的躯体,他着实恶心反胃。 但心里有了人,他忍不住想要碰碰她,想尝她殷红的唇瓣,想亲吻她细嫩的肌肤,想将她吞吃入腹。 非得等的话,他并非熬不住,但身体老这样刺激,又被吊在半空中,时间长了他怕吃不消啊。 一番求饶,又逗得众人一乐。 就连云建国那样严肃的人也差点绷不住,不禁笑骂:“老牛吃嫩草你也好意思说,我家早早才多大啊。” 云母比他接受得更快,不觉得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很担心云早早。 长得太漂亮的女孩子在赢得更多人喜欢的同时也容易招惹到非同寻常的麻烦。 她家早早,自小就是美人胚子,长大后也是大院里最明艳漂亮的姑娘。 如今又一个人住在南云巷,那边不像大院有警卫保安,万一被哪个混不吝的小流氓瞧上,对方见她势单力薄不断骚扰她的话,云母是真的害怕出事。 别看家里距离南云巷就几公里,但有时候就差这么点时间。 云母对楼野是真的再满意不过,尤其是在陆毅驰的衬托下,楼野实在太可靠了。 大家都夸陆毅驰谦谦公子,端方有礼,但说到做女婿,她更喜欢楼野这种对外强硬,对内疼爱护短的脾气。 至少,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吃亏。 而归安…… 哎! 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叹气。 云母暂时不去想云归安和陆毅驰的婚事,当下抢过云建国的话头,问起两人关于结婚的计划,听到楼野打算自己操办时,她连忙打断:“那怎么行?结婚这样大的事,还是得由长辈出面。” 说完,她停顿了几秒,问:“你们觉得国庆节怎么样?” 楼野自是欣喜万分,他原想的是明年初领证结婚,没想到丈母娘突然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也懒得琢磨云母怎么把时间定得这么近,赶紧夸道:“挺好的,选在国庆节很有意义。” 云早早倏地抬头,忽然觉得蜂蜜蛋糕不香了。 不是说先提亲,等明年再结吗?妈怎么突然……??楼野也临阵倒戈,竟顺势应了。 云早早撒娇道:“妈,太快了……” 云建国也觉得国庆节有点赶。 听了闺女的话,他连忙点头:“急什么?” 离国庆没几个月了,云归安和陆毅驰那边也不能拖。 “国庆恐怕来不及,归安和陆毅驰不是定在九月二十四吗?咱们哪有精力在短短一个月里办两场婚事,我看,不如定在年底……” 时间是赶了点,但也不能不揽事。 他们作为养父母不送早早出门子的话,难道由宋大强夫妻送吗? 在外人眼里,那样或许全了父女、母女之情,别人看着喜乐,嘴上还会象征性夸早早几句。但少不得给宋大强传递某种讯息,让他以为能再赖上早早。 这不行。 一时间,夫妻俩就时间争论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本来,商量云早早的婚事跟云归安没什么关系。 可她今天跟中了邪似的,一再插嘴:“爸,定在国庆多好啊,这一天意义非凡。以后每年国庆节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多好记!” 又听云归安继续道:“不如……我跟云早早同一天办婚礼,你和妈都省事。” 一个步步高升幸福美满,另一个却是江河日下,她过得越好,云早早肯定会越痛苦。 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穿越一场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可不报复云早早她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原主,再三思索后,她决定小小的膈应一下云早早。 就当她为原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往后,她就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她是云归安,是陆毅驰的妻子,是市长的夫人……唯独,不是不讨云家喜欢的“真千金”。 云家不喜她,往后她也不必再看他们的脸色。 这个真千金谁爱当谁当去。 此刻的云归安,选择性遗忘了云母替她准备的比云早早丰厚几倍的嫁妆,忘了那座四合院过户到她名下时的欣喜若狂,更忘了云建国的谆谆教诲。 她心里盘算得好,可不等云建国说话,楼野就立马否决了。 否决得毫不留情。 “不行,我和早早的婚礼不能将就。” 他没明说,但眉梢眼尾,每一根发丝都在嫌弃这个提议。 他对陆毅驰和云归安的不喜,一点也没打算掩饰。 云归安顿时委屈得红了眼。 想跟云母哭诉几句,但对上楼野冷凝刺目的眼神,她竟不敢再说什么。 屋里气氛有些尴尬,云早不得不打圆场:“他其实想说这不合适,楼野认识的那些人……性子古怪,有些孤拐乖戾,万一惹得陆叔叔和周阿姨不自在,倒是不好了。” 云建国点头。他从头到尾没打算同意云归安的提议。 楼家毕竟跟陆家不一样,尤其是楼野外祖那边的关系,深得很。 宋家平时也非常低调,他们几乎不在外面任何宴席上出现,许多人想接近他们都找不到宋家大门往哪儿开。 这种情况下一起办婚礼,宾客定会巴结奉承宋家人。 到时候陆家门可罗雀,反倒难堪。 “嗯,结婚的事,我和你妈同意了。”云建国转头看楼野:“不管你家里什么态度,能不能管你,你都得报备一下,你觉得呢?” 楼野乖觉:“嗯,叔你放心,昨天我跟家里说好了,一会儿就回去一趟。” “过两天就是外婆的生日,到时我带早早去见外公外婆。” 见楼野早有安排,云建国也满意了。 听到两人还得赶去楼家,他让妻子别唠叨了,赶紧让两孩子先过去,免得第一次见面云早早就给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楼野自然连声说是。 最后云母送他们出门,拉着云早早的手又叮嘱了几句。 等云泽拎着卤味回来,哪里还有楼野的影子:“他们呢,饭都不吃就跑了?不会是怕我灌他酒?” 林芳:“到楼家去了。” 云泽看着手上的鸭脖子,猪耳朵,啧了一声:“那这一堆东西——” 云建国:“还怕吃不掉?今天高兴,一会儿咱爷俩喝几杯。” 云泽:“哈哈哈,爸,那我陪你。” 云归安见状,心里又开始酸唧唧了。 陆毅驰上门提亲,他们就愁眉苦脸,一脸不痛快。楼野上门提亲,一大家子嘴巴咧得老大,都快合不拢嘴了。 果然,他们就是喜欢云早早不喜欢她,连带着没什么本事的楼野在他们心里也比陆毅驰强…… 还好,她已经对他们不抱期待了。 等着,等陆毅驰发达,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楼家跟云家中间隔了十多家,楼志宏职位高,分到的房子比云家大了将近一倍。 楼野的车子刚到门口,四个孩子就嚷嚷着跑了过来。 “小叔!” 楼野冷淡地点点头:“进屋去,别堵在这儿。” 云早早知道他跟家里关系不好,但还是没想到,楼野竟会将这种不喜迁怒到孩子身上。 不,说迁怒也不正确。 他并没对他们生气,而是难以形容的冷淡。 那个最小的男孩朝他扑过来时,云早早就发现他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会以为楼野是怕小侄子摔倒,出手扶了一把。 但云早早没错过他收回手后不自然的在裤腿上蹭了蹭,仿佛摸到什么脏东西。 再对比他对媛媛和安安的态度,就知道他其实不讨厌小孩,至少看在她的份上,他跟两个孩子相处得还不错,短短一会儿工夫就能哄得媛媛叫他小姑父。 对别人家的孩子尚能哄着逗一逗。 对亲侄子、亲侄女反倒面无表情,处处嫌弃,确实很奇怪。 她正想着事,手忽然落到楼野温暖有力的大掌中。 “走,别怕。” 云早早怔了怔,眉目弯了弯,语气软软地道:“……我没怕。” 我就是在想你们家有什么秘密呢。 四个孩子里,最大的姑娘约莫十二三岁,最小的男孩矮墩墩的,五六岁的模样。 几个孩子簇拥着两人往屋里走。 还没进门呢,偏小的那两个蹬蹬蹬往里跑,边跑边用尖利的童声喊道:“爷爷,小叔带姐姐回家了!” 第37章 三十七只云早早 楼志宏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体型。 国字脸,面容威严,五官单看没什么亮眼之处,但组合在一起,特别符合云早早心里对军人的印象。 两人一进门,就听到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你心里还有我和你妈吗?谈个对象也藏着掖着,如果不是商量结婚日子,你恐怕都懒得跟家里说,是不是?” 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犀利地打量云早早。 云早早:“……” 训儿子就训儿子,盯着她干嘛? 难道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过他没点,,云早早也就假装没看见,她低着头,作乖顺模样。 楼野下巴微抬,恣意又嚣张:“有些话,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倒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免得伤了楼首长的颜面。” “今天回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我决定在国庆办婚礼,到时候你们记得露个脸,当然,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可以不用来。” 楼志宏原本不气,但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楼野这是对他父权的挑衅! 他用力拍桌,怒声骂道:“滚!现在就滚!” 一旁的美妇赶紧扶着他,一手在他胸前帮他顺气,一边不赞同地看着楼野:“楼野,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非得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吗?” 而后她表情冷淡地看着云早早:“你就是云早早?我听说过你们家的事,你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亲生父母家里了是,为什么没有改回本名呢,是不是看不起亲生父母?”这话着实冒犯。 楼野目光似刀子一样射过去,正要开口打断她,袖子被轻轻扯了两下。 他才不情不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我们楼家挑媳妇,漂不漂亮不重要,首先得人品过关。像你这样数典忘祖,攀附荣华的品性,恐怕不适合楼野。 你刚才眼看着楼野因为你跟他爸斗气,也不知道劝一劝,真让你进了门,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云早早猛地抬起头来,小嘴微张,用害怕纠结的眼神看着她:“……婶子,你其实也挺漂亮的。” 还当她要发表什么高见呢,原来是直接给她扣帽子。 啧。 ……你自家人吵架关我什么事?你神经病啊?这迁怒得也太明显了? 宋卿竹听到云早早说她漂亮,她还有些得意,觉得她这人挺会拍马屁。 又听她像个土老帽似的喊自己“婶子”,嘴角抽搐,就要发作。 没曾想就见她娇娇柔柔的靠在楼野身侧,怯怯说道:“……婶子以貌取人,您可以” 她停顿一瞬,仿佛鼓足了勇气:“……我想我也可以的。” 楼野噗地笑了,差点笑出声。 就知道她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楼雨跟楼雪觉得有趣,以为是个伏低做小的,没想到是个呛辣椒。 两人颇有兴味的打量起云早早。 宋卿竹将云早早的话咀嚼了两遍,终于听懂话里的含义,脸上青了又红。 脸变了又变,将胸中闷气吐出。 最终一脸轻视地提起云建国:“志宏,你老是夸云建国做事有一套,为人又仗义,我看啊,能养出嫌贫爱富、牙尖嘴利的闺女,他的人品也得打个折,说不定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人,那些军功没准都是抢占的别人……” 云早早微微眯眼,眼角渐渐染上胭红。 随着宋卿竹越说越恶意,眼尾那抹红层层递进,愈发的深。 她早就说过,谁给她难看,她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云早早眼珠儿一转,泄愤地抠了抠楼野的掌心。 又低头,一秒酝酿好情绪,再抬头时,漂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欲落不落,委屈巴巴的:“楼野,婶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看咱俩还是算了,这楼家的门槛太高,我攀不上。我也不想闹得你们不开心,坐实了婶子的指控,她不喜欢我就算了,许是我不够好。但怎么能说我爸我妈的坏话呢?” 楼野脸顿时就黑了。 要不是她刚才故意揪他,宋女士说话如此难听,他早就给她怼回去了。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对亲妈的容忍,她在很多年前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了。 要不是为了宋家的脸面,楼野早把她的事儿抖搂出去了。 他眼神睥睨,看着大家冷笑一声:“不是楼家门槛太高,是你不符合她的要求,你又没堕过胎,又没抛夫弃女,当然不符合她挑儿媳妇的标准!” 这话一出,置身事外的楼志宏脸一沉。 下意识看向妻子,目光锐利。楼霄表情不变,他的妻子戚绣倒是惊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欲言又止。 老二楼雨、老三楼雪却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抛夫弃女,什么堕胎?? 这媒人是牵红线呢,还是故意恶心他们楼家呢?老四再没出息,黄花大闺女怕还是配得上? 姐妹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看继母脸什么反应。 宋卿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抖。 这个孽子! 他当她是故意作贱他吗?她怎么知道那些人这般不靠谱,嘴上夸出花儿,实际上居然是那样的货色。 她就知道,这个儿子跟自己不亲,他自小没养在身边,只知道宋家不知道她这个妈。 思及此,宋卿竹暗恨夺了她儿子的大哥大嫂,以及老糊涂了的父母。 她恼怒异常:“楼野,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就是让你来气我的是不是?你大舅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教你顶撞亲妈? 我给你相看对象还有错了是?相看十几个姑娘,中间有那么一两个害群之马,你就恨我了?” 她长得不错,否则也生不出楼野这样好看的儿子。即便是生气发火时五官扭曲,依然是美丽的。 将楼野骂了一通,宋卿竹觉得委屈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犟非得进部队里和楼霄争,回来也不像别人努力学习参加考试,成天四处溜跶,跟陈家那个小子瞎混,完全没个好人样儿,媒婆也不敢拿歪瓜裂枣来糊弄。 但凡他争点气,在外头谦逊点不得罪那么多人,名声好一点,不说跟他大哥比,好歹学学人家陆毅驰。 那种不要脸的二手货也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能配得上他。 楼志宏听她这番哭诉,额际血管突突跳动。 难怪这小子跟家里愈发生分!这里面竟发生这么多事。 他下意识将楼野与家里疏远的原因怪在妻子头上。 严厉呵道:“你哭什么?你说你,整天闹腾什么,嫌老四眼光不好,你帮他看的那几个就好了? 介绍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不会仔细查一查吗?我看老四拒绝得好,他要是选了你挑的人,别人得笑他绿毛王八。” “名声差点怎么了,不考大学就不考,他是我儿子,他一没作奸犯科,二没给家里丢人,那些姑娘瞧不上他是她们瞎,跟老四有什么关系?我看云家姑娘就好得很。” 楼志宏这个人,一辈子都在怀念前妻的好。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妻子一个人在老家既要侍奉公婆,给他们养老送终,又要养育三个孩子。辛苦操劳一辈子,落了一身病,什么福都没享到。 临死前就担心三个孩子被欺负,楼志宏承诺过不给孩子找后妈。 可世事难料,组织上安排他续娶,他是军人,不想断送前程就不能拒绝组织的安排。 最终还是毁了约。 但他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宋卿竹的家世对他而言不是东风,不是荣幸,而是枷锁。 宋家势大,宋卿竹又是宋家的幺女,楼志宏担心宋卿竹对前头三个孩子不好,立马让她生了楼野。 但他心疼长子、长女、次女幼年失母,从小就更偏心他们。 而楼野有亲妈,又有外家,他便很少过问楼野的事。 也是到了这个年纪,楼志宏才敢面对自己的私心。 他一开始对幼子就是戒备又漠视,甚至因担心楼野威胁到老大的地位就刻意压着他,不让他晋升。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通过给楼野娶一个不好的媳妇达到打压他的目的。他们毕竟是父子,不是仇人! 而且,宋家不会允许。 或许是人老了,心也跟着变软,只要楼野不跟老大作对,他也希望一家子和和美美,两兄弟能相互扶持。 这是楼志宏第一次在其他子女面前维护楼野,大家伙儿听着都傻眼了。 楼霄略微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老四最苛刻的父亲会突然夸他,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难道—— 爸想跟老四缓和关系? 云早早不屑地撇了下嘴。 这会说自己好了? 刚才他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自己的人品、老部下的品行时,他可没说话呢,她总算知道楼野为什么不喜欢回家,平时连提都懒得提他们了。 这一家子都有病! 还病得不轻。 “谢谢楼叔叔替我正名,可惜婶子不喜欢我。她都那样说了,我要是装作没听见非得进你们楼家的门,又要说我没羞耻心没自尊了。”楼野他妈越不喜欢她喊婶子,她越要喊! 楼野皱眉:“早早——” 掌心又被重重地挠了一下,他绷紧的情绪才稍稍松懈。 就听小戏精装模作样道:“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楼野的。要不这样楼叔叔,您子女多也不差楼野一个。而我的户口本呢,现在就我一个,不如让楼野入赘。” 楼野眉宇间的乌云瞬间散去,嘴角微微上扬。 “我看行,就当提前分家了。” 宋卿竹呆愣愣的。 什么意思?入赘? 楼野这个不孝子还敢应,他竟然敢笑嘻嘻地答应,这没良心的小畜生居然说出这种话?他还是人吗,他当真不认这个家了? 宋卿竹这会子哪里顾得了优雅,尖叫一声,扑过去就要打云早早:“我一看你这妖妖娆娆的长相就知道你不安生,还敢撺掇我儿子入赘,不要脸的臭丫头,我和你拼了!” 云早早动作灵活往楼野身后一躲。 小嘴继续叭叭:“婶子,您怎么能骂人呢,先是攻击我的人品,现在又攻击我的相貌。 我从前也没见过您,到底哪儿得罪您了?还是你心目中已经有了儿媳妇的人选,我突然冒出来误了您的安排吗?” 她一口一个“您”,看似尊敬,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味儿。 亲妈被对象阴阳怪气,偏亲儿子无动于衷。 不仅不帮亲妈讨回公道,还像座山一样挡在云早早前面,不让宋卿竹打人。 这场面,谁看了不说一声滑稽。宋卿竹看动不了云早早,巴掌瞬间改了方向朝楼野脸上呼过去。楼野一动不动,硬生生挨了她两巴掌。 云早早见状,大动肝火,又急又心疼。 她的手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时,宋卿竹已经被她推倒了。 “志宏,你就看着老四帮着外人欺负我?儿媳妇还没进门就开始打我了,我还活什么活! 这个儿子也是白生了,胳膊肘尽会往外拐,我这就回宋家问问,问问他们怎么把我儿子教离心了。” 楼志宏眉心跳了跳,有些不耐烦。 但还是赶紧把人拦了下来。 这些年他看得很明白,比起宋卿竹这个女儿,宋家上下更看重外孙。 但凡楼野在楼家有一点不好,即使对他不好的是亲妈,宋家都会把账算在他头上。 而且宋家人手段歹毒,根本不冲他下手,就在老大、老二、老三身上下功夫。只要楼野受伤,另外三个孩子就会出现小状况。 尽管他再三解释,楼野三岁时高烧不退是意外,没有阴谋,但宋家似乎咬定了跟老大有关。 这完全是污蔑。 怎么可能是老大授意的? 老大当年已经十六岁了,楼野才三岁,兄弟俩年龄差这么大,楼野根本威胁不到他什么,他又怎么会多此一举,跟弟弟计较。 何况,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老大很照顾最小的弟弟。 反而是老四到了宋家后,才渐渐跟兄姐疏远了。 为此,楼志宏对宋家是深恶痛绝,能不往来就不往来。 这些年在他的影响下,宋卿竹也很少回娘家。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宋家知道楼野被打了两巴掌。 老大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绝不能让宋家人找借口干预他的调任。 楼志宏:“闹什么闹,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动什么手?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老爷子、老太太早就休息了,你现在跑过去把人吵醒,大哥又得训你。 你看看,好好看看你儿子的脸,都肿了,小云也是一时情急,又不是故意推你。卿竹,你真的应该好好反思。” 他身体强健,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 云早早听了却不觉得畅快,只觉得这家关系太畸形了,如果他真的关心楼野脸上的伤,为什么不先问问他疼不疼? 当着外人的面他们都能这样对楼野,私底下呢,岂不是更过分? 云早早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心想楼野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比她还不如呢。 她轻轻抚摸着楼野的脸颊,感到很抱歉:“是我冲动了,咱们现在就回去抹药膏,都肿了……” 楼野摇头,眼底尽是温柔安抚,让她别生气。 可云早早哪能不气。 她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他亲妈是这个德性,她说话就收敛点,不要激怒她好了。 她肆意妄为倒是爽快了,受罪的却是楼野。 也要怪她过于自信自己看人的本事,见宋卿竹保养得宜穿着讲究,贬低自己时眼皮朝下,她就以为她跟陆毅驰母亲差不多,即便看不惯她也要保持一丝体面,谁能想到她竟跟市井泼妇一般无二。 不说话时和说话时竟是两个人。 当真出乎意料。 “楼叔叔,楼野受了伤,我们就先回去了。至于结婚的事我俩会看着办,不需要你们费心,到时候我们再送请柬上门。” 云早早心里对宋卿竹有气,连带的,对坐视不理的其他人也没好感。 反正一开始就没留下好印象,她也懒得再装,只保持基本的礼貌。 楼志宏:“一家人用什么请柬,还是得由我和他妈上门提亲才是。你也不要再说入赘不入赘的话,不好听。” 真让他们递请柬,那才叫丢人丢到外面了。 楼志宏看着人高马大、神色淡漠的小儿子,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年他得知自己晋升名额被取消后,愤怒地朝他怒吼的场景,有些怔忪。 蓦地惊觉自己确实亏欠他许多。 他叹息一声:“我会尽快安排提亲的事,婚礼前就顺便把家也分了。 我给你找的工作你不要,这些年家里的资源你也没怎么沾过,那在钱财上就多补你一点,往后日子能不能过好,就看你自己了。” 有大儿子帮衬,相信不会差到哪里去。 察觉到父亲对老四转变了态度。 楼雨紧随其后,打算跟小弟培养姐弟情。 “云小姐,宋姨是长辈,以后就是你亲人,你怎么能动手推人呢?那样过分了点。” 说完云早早,她又端着长姐的范儿劝楼野:“母子哪有隔夜仇,宋姨也不知道那些姑娘有问题,如果不是你对象激她,她也不会气到动手打你。 老四,宋姨是为了你好,你可要管管你对象,让她以后别再说话气人了。” 楼雪抠着指甲,只觉得好笑。 爸就是楼家的天,这天一变啊,她们也得跟着变! 便也跟着言不由衷地劝和:“是啊,楼野,宋姨也没说错。你这个对象就是挑得不怎么样嘛,人陆家都反口不要她当儿媳妇,你倒好,非得把破烂当宝贝,为了她给亲妈甩脸子,至于吗?” 楼野狠戾地看着她,冷笑一声。 直接掀她老底:“二姐有空管我,不如管好你自己,成天追在结了婚的男人屁股后面,人家正眼都不带瞧你,真是丢人现眼。” 楼雪脸一白:“楼野,你——” 楼野心里冷嗤,她当自己是谁? 真是被宋女士宠坏了,都二十七岁的人了还觉得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 有时候楼野都忍不住想,宋女士对继子继女那样好,好到有求必应,到底是不是学人家玩捧杀? 瞧瞧楼雨和楼雪,一个变色龙最爱算计,心比针眼大不了多少。 另一个呢,愚蠢傲慢,满脑子爱情最大,所有人都该包容她的爱情,将无耻当勇敢,惹得别人笑话。 但他又觉得,宋女士如果有那个智商,也不至于跟最大的靠山闹得那么难看,还没有分寸的喜欢上比自己小七岁的继子!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情,对外却是后妈跟继子的典范。 人人都说宋卿竹心善,对原配子女比对亲生的还要好。给楼霄看对象时更是千挑万选,就怕挑了不好的让楼霄受委屈。真真是一对好母子!! 察觉到楼野情绪不对,不知道想到什么事,脸色阴沉得吓人。 云早早立马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用语调比平常更加温柔甜软:“楼野,可以回家了吗?得赶紧回去擦消肿药呢。” 楼野回神,牵着云早早的手紧了紧,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我们回家。” 第38章 三十八只云早早 车子路过云家时,云泽就站在门口吃花生米,拦了车非得让楼野进去喝两杯。 云早早哪敢让楼野下去。 他脸上的巴掌印这会儿正新鲜呢。 要是被家里瞧见了还不得东想西想,为她忧心啊。云早早找遍了借口才糊弄住云泽,让他以为两人还有别的事忙。 一想到云泽揶揄的笑,云早早浑身不自在。 在座位上挪来挪去,一会手肘撑在车窗看外边飞速倒退的树影,一会扭头佯装无意地观察楼野的侧脸。 五六分钟的路程,楼野余光瞥到她换了不下十种姿势。 跟小孩儿一样动来动去,简直像屁股下有钉子在扎她。 等到了家门口,楼野停好车子,两人往大门方向走。 云早早没有备药的习惯,怔了怔:“医院晚上有人吗?我家里好像没有消肿的药膏。” 楼野:“我那儿有。” 他经常出远门,最基本的伤药常备着。 说罢,牵着云早早往隔壁走。 云早早是第一次到楼野买的这处院子。 看起来比自己家大了一半,虽然不如自家精致,但视野更加开阔。 入目之处搭着好些施工架子,有些乱。 楼野提醒:“乱糟糟的,你小心脚下。”明天他得提醒工人,每天干完活后必须把耗损的材料拾掇干净,尤其是钉子或者碎木块,这样瞎扔在地上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云早早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等见到主屋,直接傻眼了。 不,那哪是主屋啊,都被拆得只剩外面的框架了。 “……这屋子好好的,你拆它干嘛?” 楼野领着她往右侧客房走,随口答道:“买的时候就损毁严重,房梁被卸了几根,别的屋子也坏得差不多了。 我猜是屋子前主人太招人恨,那些人连地板都给撬走了,就留了个空壳子。与其花大价钱修修补补,我就想,索性拆了建个小洋楼,干净又好打理。” 云早早无语了好一会。 破成这样,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 她道:“……离建好至少需要几个月,咱们新房布置在哪儿,难道,你真打算入赘了?” 这话自是玩笑。 “先说好,我不要住在楼家,我不想天天跟人吵架。” 谁料楼野却不以为意:“入赘啊,我不反对。” “……” 云早早语塞,过了会儿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你、你不是当真的??你别逗我……” 她当时说入赘是故意气楼志宏和宋卿竹,怎会真的让他成为别人眼中吃软饭的废物。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楼野,她知道楼野不是那种人。 或许他心胸宽广,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她是个俗人,她在意,她不想他变成别人嘴里的笑柄。 “别的姑娘巴不得让男人入赘呢,你怎么就这么害怕呢。” 楼野从抽屉里拎出一个小臂长的木箱子,在里面扒拉了一会终于找到一管药膏,他塞到云早早手里:“帮我。” 云早早盯着手上的软管药膏,咂舌:“……懒的你。” 楼野眼底含笑:“就想让你帮我擦。” 云早早:“……” 不就是脸肿了吗?手还好好的呢,这么一点事都要她来,大男人撒起娇来……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底腹诽半天,但身体却很诚实。 云早早边擦药边吐槽:“你妈下手真重!” 楼野:“还在生气呢?” 云早早看他一眼,哼哼了两声,她确实气着呢。 尤其是看到被打的人自己都不当回事,她就更气了。 哪有一个母亲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还是当着前妻孩子的面儿。 最可笑的是,楼野的兄姐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仿佛这样的情形发生过许多次,他们早已经习惯一样。 云早早觉得宋卿竹的行事逻辑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她对楼野的忽视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做世界上最精细的活儿,轻轻柔柔地将药膏推匀。 楼野眼中盈满了柔情和怜爱。专注地看着她,只觉得为他抱不平的云早早当真让人爱到骨子里。 心口处胀得满满的。 他突然笑了笑,伸手捏云早早的脸颊,声音性感低沉:“好了好了,不气了,不就是打两下吗?我皮糙肉厚没伤着。” 云早早拍掉他的手,想凶他,但话每每到了嘴边又自己咽回去。 被亲人欺负的是楼野,他面上再不在乎,心里还能一点都不难受?她本就是心疼他,又何苦再用言语挖苦他,反倒让他来哄自己。 大部分时候,云早早还是善解人意的,她疼人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前一秒拍掉楼野的手,下一刻想通了又主动牵他。 两人十指相扣。 “那她也不能动不动朝你挥巴掌,要不是你俩眼睛鼻子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都怀疑她是前面三个的妈,而你则是她从哪个犄角旮沓里捡到的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爸坐在那样的位置,你妈竟然情绪用事到如此地步,他就不怕她那张嘴随时开罪别人?” 对儿子吹毛求疵就算了,谁让是母子呢,楼野也就嘴上放放狠话,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空口评断丈夫手下人员的能力品性,就不怕传出去闹得对方心生怨言,上下不和吗? 天幕之上,星子闪烁。 窗户上,影子亲昵的挨在一起,可以看出两人靠得极近。 楼野面色淡淡的,半晌后悠悠说道:“只要楼家不倒,宋家没有公开与她断绝关系,其他人只能忍着宋女士。” 云早早懂,但她还是替楼野难受。 她斟酌片刻,到底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啊?” 怕他多想,云早早赶紧补充道:“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什么,但我们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不弄明白你家的关系,等下次遇上事了我就不知作何反应。” 那样太被动了。 只有确定了楼野对他们的态度,她才能拿捏好分寸。 楼野沉默。 云早早:“觉得为难就算了!” 她咬着唇,不禁有些委屈。 既然都要做夫妻了,他怎能把自己当外人呢? 云早早把药膏往旁边桌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楼野抓住。 楼野稍一用力,云早早身体不受控地旋转一圈跌入楼野怀里。臀部落在紧实的大腿上,烫得她立马要跳起来。 “乖一点,别动。” 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云早早当即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楼野松了力道,一只手仍然扶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将旁边的圆凳拖到身侧。在云早早抗议前,双手掐着她的腰将整个人挪到圆凳上坐着。 “事情有点复杂,坐下听我慢慢讲。” 这一连串动作弄得云早早羞也不是,气也不是。 云早早膝盖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坐得直直的。 绷着脸,骄矜地抬起下巴:“好,你说。” “……事情得从宋家说起……” 楼野将父母之间的事娓娓道来,提起时不可避免说到了宋家。 有关宋家的事,之前云母也提过几句,云早早知道宋家的过去十分辉煌。但听完楼野说的话后,她对宋家人更是佩服。 宋家是官宦世家,清末时曾官至两广总督,经历洋人来犯清朝廷腐朽不堪后便投身了革命军,不仅在钱财资助方面不甘人后,宋家人更是身先士卒。 而后两党闹翻,彼时的当家人更是带着全家老少投身到领导的革命队伍中。 宋家将积攒好几代的家财捐了出去,只留下无法变现的产业。男的入伍杀敌,女人则辗转来到此地打理产业,暗地里收集情报。直至抗日战争结束,偌大的宋家几近倾覆。 除了遁走海外、保全自己的二房,大房剩下断了一臂的外公,外婆,大舅四舅和亲妈宋卿竹。二舅、三舅、大姑死在战场,二姑姑秘密给人偷运盘尼西林被人告发逮捕,最后死在军统监狱。 三房只剩下三外公和他的幼子宋铭志。 ……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而宋家真正做到了这一点,偌大家族竟有半数子弟死在战场。 没想到这样的宋家却出了一个道德沦丧的宋卿竹??? 听楼野说起这桩秘闻时,云早早诧异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完全不敢相信。 母子乱|伦啊。 这样的事不论在个时代都相当炸裂,她怎么敢,怎么敢在家里做这样的事? 她就不怕别人撞见吗? 她有没有想过事情一旦暴露,她该怎么办?父母兄长颜面何在,楼野又该如何自处? “……你是说,楼霄的两个儿子不是你的侄子,而是你的……弟弟?” 云早早艰涩问道,这事实在挑战她的道德观。 她已经不能直视宋卿竹了。 “这怎么可能呢,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一个女人怀胎十月,她的肚子会鼓起来,怎么能瞒过其他人? 就算你爸常年在军中,可家里其他人呢?楼霄的妻子为什么要给他们打掩护,你那个三姐也不像会为你妈隐瞒的性格……” 两人偷|情,是楼野亲眼所见。 可孩子???? 她实在想不通宋卿竹怎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给继子生下两个孩子。 从操作空间上说,难度太大了。 楼野:“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高估了她们的廉耻心。你道为何宋女士给楼霄挑了戚绣,是因为戚绣柔顺老实,好掌控。 她父母当时被打成臭老九,扔到西北农场改|造去了。她还有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弟弟,打娘胎里身体就不好,如果跟着爹妈到西北,大概率活不下来。戚绣为了弟弟,只能尽快嫁人。” “最重要的一点,戚绣不能生。” 云早早惊呼:“那,那……楼霄也知道?” 楼野摇头:“结婚前不知他是否清楚。婚后肯定知道,毕竟宋女士大张旗鼓带戚绣四处求医,楼博宏出生时大家都说是托了她这个后妈的福气,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胆子那么大,几年后又弄出个楼远志来。” 看云早早一脸纠结,楼野知道她想问什么。 直接解答她的困惑:“我爸这人……怎么说,所有柔情都给了原配妻子,跟宋女士本就是凑合过日子,谈不上感情。 在保家卫国、建功立业面前,家庭在他心里的分量很轻。 何况,他最看重的子女长大成人了,就算他不在身边,也无人敢欺负他们。 这一去就好几年没回家,他原本还想将楼霄送到边境磨炼,顺理成章镀金,没想到楼霄自己当了缩头乌龟。” “至于大姐楼雨,呵,她一向只在乎爸的想法,爸不在家,她自然懒得回娘家。楼雪呢,忙着在学校追男人呢。” “这一圈数下来,可不就没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云早早惊呆了! 真是骇人听闻啊。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当时在部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楼野:“找人查的。” 他一开始决定进部队,确实是赌气。 那时,虽然知道楼志宏偏心,但心里对他未尝没有一丝幻想。 他和楼霄都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他不比楼霄差,楼野觉得自己比楼霄聪明多了。他无法理解楼志宏的做法,不懂他为什么自作主张扣下他的入伍申请。 直到无意间发现亲妈和楼霄有不正当关系,楼野突然觉得楼志宏也挺可怜的,宋卿竹抛弃了自己这个儿子,而他最维护的长子也背叛了他。 他却被蒙在鼓里,仍然无条件维护这样的楼霄。 楼野一气之下也进部队从头开始打拼,想凭自己实力做出点成绩让父亲看。 事实上,这只证明了他的不成熟,楼家没有人在乎他的反骨,也不关心他在部队是否适应。 没有他,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楼野摊手:“我进部队后,宋女士经常带楼博宏回宋家,说是代替我陪陪两位老人,给他们解解闷儿。我当然会怀疑孩子的身份。” 按照宋卿竹的性格,她越是深爱楼霄,越不能容忍楼霄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又怎么会带着楼霄和情敌的儿子回宋家刷印象分? 老实说,比起费心给情敌儿子铺路,楼野觉得找借口把孩子弄丢更像她能干的事。 他如果不查上一查,才叫真的失了智! 云早早闻言,双眸晶亮,唇儿软软地抿着。 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几下。 眼中带着几分怜惜,语气真情实感道:“楼野,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中你已经很棒了!” 第39章 三十九只云早早 本以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云早早会觉得恶心。 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一瞬间,压在他心上的巨石立刻消失了,楼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以后咱们少去楼家,我怕他们把咱俩也染黑了。至于宋女士,她如果说了难听话,你不必让着她。” 云早早点头,轻轻“嗯”了声,“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以后她再这样欺负人,我就帮你欺负回去。” 说完,忍不住叹气,楼野可真惨。 活在这样一个妈妈的阴影下,心态得是有多坚强才能长到现在这么大。 太不容易了。 叹完气,一抬头,就见楼野正盯着自己看。 云早早摸了摸脸颊:“在看什么,我脸上脏了吗?” 楼野勾勾手指,云早早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她慢吞吞地把脸凑过去,楼野突然伸手捧着她的脸颊。 云早早怔了下,不是帮她擦脸吗,他这样,倒像是要亲她。 她脸红了红,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可楼野依然捧着她的脸,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看,他缓缓靠近,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云早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嘴唇莫名有些干燥,她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楼野喑哑着开口:“早早。” 云早早:“干嘛?” 她语气带了几分娇软,不知什么时候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那一眼仿佛带了钩子,含羞带怯有些欲拒还迎的勾人。 楼野倾身,又靠近些许,声音含在口中:“早早。” 云早早心跳加速。 心脏急促得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同时,另一道响跳动频率扰人的心跳声也传入耳畔,二人的心跳声渐渐趋近同一频率,云早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脑袋晕晕的,眼前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心里紧张害怕,但又隐隐在期待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呆呆傻傻地看着楼野,双手僵硬不知道往哪儿摆,便很小心的揪着楼野胸口衣领。 楼野凑近,两人鼻子相距不到十公分。 他一手绕到云早早脖颈处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捧着脸颊,微微低下头来。 她的唇软软的,香香的。 楼野试探性轻咬她的下唇,舌尖慢慢舔舐吮吸,渐渐的,他愈发不满足。 他竟还想要更进一步。 楼野不知道怎么满足突如其来的空虚,只是反复碾磨,牙齿轻轻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滑过…… 云早早此时已经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是一团浆糊不断搅拌着,根本没法思考。只能本能地任由他动作。 原本明亮的双眸雾蒙蒙的,被水汽笼着,眼尾鲜红欲滴,是动了情的征兆。 楼野停下吮吸的动作,但嘴唇并未撤离。 而是压在云早早唇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静静平息身体传来的躁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彼此沉闷的鼻息。 又过了一会儿,楼野才退开。他一离开,云早早立刻伸手捂住被他亲得红肿水润的嘴唇。 楼野呼吸仍有些紊乱,但奔腾的欲念已被控制住,他握着云早早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云早早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她感到害羞,但也不仅仅是害羞。 而是可耻地发现自己竟很享受楼野的亲吻。她享受两人肌肤相亲的感觉,他亲吻她时,似乎灵魂都在颤抖。 这种不受控制的刺激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楼野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嘶哑:“你讨厌吗?” 云早早不解:“什么?” 楼野:“讨厌我亲你吗?” 云早早有些不自在,想要别开脸,楼野不让。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讨厌。” 楼野盯着她看,见她耳垂、脖颈都羞红一片,眼角更是红得滴血,让他想要狠狠欺负她。 亲她的额头,亲她动情的眉眼。他又问:“那,喜欢吗?喜欢我那样对你吗?” 云早早咬着下唇,眼睫毛拼命颤动。 “嗯?” 云早早默了片刻,声如蚊蝇:“……喜欢的。” 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她是喜欢的,那种温暖、仿若飘到半空中的感觉令人沉醉。 楼野哂笑,把玩着云早早的手指,用引诱人犯罪的语气问道;“想不想再试试?” 云早早抿唇,想了一会,好奇最终战胜了羞耻心。 她突然抬眸,看着楼野认真道:“那你不许动。” 楼野:??? 正觉得疑惑,就瞧见云早早深吸一口气,手掌向他脸伸过来。 楼野愣了一下,她已经捧着他脸颊,嘴巴颇有些莽撞的亲了过来。 瞬间,嘴唇上传来刺痛。 “唔~”云早早捂着嘴巴退开,软声呢喃:“……痛!”楼野摸了下嘴唇,随即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铁锈味顿时充斥在口腔里,他哭笑不得;“笨蛋,领悟能力有点差呢。” 云早早一脸生无可恋。 丢人!太丢人了! 她怎么知道,磕一下这么痛! “逗你的,以后咱们一起学。”见她脸红得快要冒烟,楼野忍着笑安慰她。 云早早怨念地白了他一眼,现在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她受到的创伤。她为什么要那么蠢!!为什么亲个人都能失败?? 呜呜呜……她不想见人了。 “……我先回去了。” 楼野看她垂头丧气,知道她这会儿恼着呢,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装无事发生:“走,我送你回去。” 他牵着她的手。 云早早觉得别扭,挣扎了两下:“送什么送,就在隔壁。” 楼野却道:“就算在隔壁,走回去也得好几分钟呢,万一在门口遇到坏人呢?等这边建得七七八八,我就让工人在墙上开扇门。” 云早早没意见。 “我找人画好了设计稿,主屋拆掉后重新建成三层小洋楼,在三楼留一个大大的阳台,白日天气好时,你可以在阳台上赏花儿。 夜晚还可以在上面赏星星。二楼就做我们的卧室和书房,再给咱们的孩子留一间,一楼可以给她走一间玩具屋……” 听起来似乎很让人向往,云早早不由得弯起嘴角。 她对结婚似乎有点期待了。 楼志宏这个人一旦对什么上心了,做事还是极靠谱的。 既打算跟小儿子缓和关系,那提亲一事立马被他提上日程,等到礼拜天一大早,他就上云家去了。 至于宋卿竹,她还在生气楼野不尊敬她,直接撂挑子了。 还好楼志宏亲自上门,就是告诉大家楼家很重视云早早。 从楼家到云家,就那么几步远。 楼志宏一路走过去,自然被好些人看见了,再联想到几天前楼野和云早早一块回家的情形,于是都知道,楼志宏跟云建国真要做亲家了。 至于云早早不是云家亲闺女…… 那不重要。 陆毅驰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刚陪云归安看了场电影,可以说,这是让他足够郁闷的一天。 不论他说什么,云归安只会笑着说好,一副以他为天的模样。 明明她很温柔,很体谅他,不像宁露那样动不动就跟他大吵大闹,陆毅驰却觉得压力很大,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再听楼野要娶云早早,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早知道云家的婚事退不了,他宁愿娶云早早。好歹,云早早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两人不至于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不像云归安,像是一只被设定好的布娃娃,太顺从了。 她总是将“好、你说得对、我也这么想”挂在嘴边,没有自己的主见。 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做错了事,既然她有可能怀孕,他是真的打算跟她过一辈子。 他试过跟她沟通,让她不必这么“懂事”,可云归安似乎并不觉得有问题。 这无疑让人泄气。 王阿姨一眼就看到了云归安,笑着叫住她:“安安,你俩大早上就出门了啊,刚才有人上你们家给云早早提亲了,哎哟喂,云早早没跟她亲爹亲妈相认吗?咋提亲不上那边,反倒还是在你们家啊?” 云归安一听这话,顿时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前两天宋大强到大院找她时,正好被王阿姨撞见了。 她现在说这话,云归安竟分不清她在讽刺自己,还是在嘲笑云早早。 偏偏她旁边还站着陆毅驰,也不能直接甩脸色。 周围还有好几个婶子,都是大院里不上班的那一批闲人。 她们都知道云早早和云归安那点事,心里还猜测啊,如果没云归安突然出现横插一杠,说不定陆毅驰就跟云早早结婚了。 毕竟这婚约存在了十来年,两家人逢年过节都在走动。 比起云归安,陆毅驰跟云早早更熟悉。 这会儿见本人在,她们只想尽情满足自己的吃瓜心理。 “小陆啊,你们俩的婚期定在哪一天啊?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对象呢,怎么掰了? 诶呀,不会是你妈不同意?对了,你知不知道云早早这么快就相中了楼家老小啊?估计要赶在你们前头办事了。” “我听你妈说,你们四大件、三转一响都定好了,你家这聘礼整得还挺重的。安安,未来婆家这么看重你,你有福了哦。” “小陆家里这么大方,你妈肯定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他们也给云早早准备吗?那你可得找他们闹一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 大伙儿齐齐笑起来。仿佛只是随便调侃两句。 云归安被噎得差点闭过气,既是愤怒,又觉得脸上无光,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她偷偷打量陆毅驰的表情。 陆毅驰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喜不悲,语气也带着一股疏离。 “谢谢婶子,到时候你们一定要上门喝杯酒。” 王婶子挺会看眼色,见陆毅驰避开不提,她也不继续说了。可惜有一个是猪队友,拼命说,使劲说,非得把陆毅驰和云早早扯一块。 这是能扯的吗? 人家楼首长都上门提亲了,云早早以后就是楼家的儿媳妇,他们现在随口说说就算了,万一传着传着变了样儿,污了人家的名声。 楼家不得骂她们胡说八道,给人扣屎盆子吗? 于是王婶子赶紧敲打其他人:“哎哟,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们这婚事几岁就定下了,小孩子知道什么啊知道。 小陆又比人家云早早大好几岁,这么多年就跟兄妹俩一样,咱们都看在眼里的呀,你们说对不对?” 云归安实在不想听,偏偏有人扯着她不让她走。 为了保持自己在陆毅驰心中的印象,她硬是憋出了内伤。 等几个婶子确定从他们嘴里套不出消息,才说说笑笑着走了。 她气得快炸了,却不料陆毅驰说:“你和早早是姐妹,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我现在去找楼野谈一谈,你自己回家。” 云归安:“……???” 第40章 四十只云早早 两家是上下属关系,加之大院里各家住得近,家里的小孩几乎是一块玩到大的。 看对眼的有好几对。 像这种情况,由他们告知家中长辈,再让双方长辈定下就好。 也不像外面的人那样,需要男方领着媒人再拎着肉、拎着酒上门。 楼志宏雷厉风行,进门就说了来意。 他乐呵呵的,跟昨日骂楼野的时候判若两人。 云母原本对他一人上门有点意见,等听到楼志宏说婚礼前就给楼野分家,让小两口在外头单过时,她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等楼志宏再递过来一份存单,上面足有一千八百八十八,主动说明这只是彩礼,而不算在分家里面。 她的满意又添了一份。 这份满意不是对钱,而是对楼志宏的看重。 大部分家庭提亲时的彩礼都是绕不开的一环。婆家愿意给多少彩礼代表对方对新媳妇的满意程度,这时候如果给得少了,娘家还得反复扯皮。 彩礼给1888不算打眼。 但不管放在哪个地方,也不算低。 云母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云建国表情稍微有点严肃,即使对着老领导,他对嫁女儿这事仍有些不情愿。只是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从善如流地夸楼野如何好,两人如何般配。 楼志宏听得高兴不已,连连点头。 林芳在厨房忙前忙后,云泽也在里面帮忙,夫妻俩手脚麻利,不到一会儿就做了一大桌菜,大女儿媛媛知道今天这顿饭是要招待小姑父的爸爸,也懂事地帮忙端菜。 就连小安安也屁颠屁颠跟在姐姐身边,进进出出。 云泽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桌子上三个男人边喝边聊,也许是今天太高兴,楼志宏竟喝多了。 他一喝多,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非拉着云建国谈心。 又是羡慕云建国两个儿子感情深厚,在各种领域都有建树,又说楼野反骨不听话,跟家里兄弟姊妹处不好关系。 说着说着,还提起对原配的愧疚。 也说到为了履行对原配的承诺,好好培养长子成才而刻意毁了楼野入伍晋升的机会。 楼志宏老泪纵横。 听得云建国心里一沉,赶紧把听壁角的大儿子大儿媳赶走了。 自己把楼志宏扶到书房歇着。 云母端着醒酒汤过来,见云建国关上门,压低声音:“……这醒酒汤??” 云建国摇头:“算了,让他休息一会儿,估计心里难受着呢。” “怪谁,还不都是当爹的造孽!”楼志宏刚才说的话她也听见了,云母这会儿对他可同情不起来。 楼野跟他们疏远怨谁呢。 还不是怨他处事不公。就算他是丈夫的顶头上司她也得说这话。 是,前头媳妇替他照顾家里,又给父母养老送终,人家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没了确实可惜。 楼志宏心里记挂她也无可厚非,挺有情有义。 对楼野他妈没感情更算不得什么错。 反正他们这辈人啊,忙着为生存问题奔波,也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凑合着过日子呗,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大院里家家户户都这样,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吗? 但把偏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罕见。 老祖宗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楼野如果自己没本事就罢了,偏他有能力也有想法,当爹的咋能为了另一个儿子的前程强行压着他,不让他飞呢? 退一万步说,老大的优秀难道非得老二来衬托吗? 兄弟俩都有出息,守望相助不好吗? 得,现在老了开始后悔了。 但这世上哪有后悔药?更别说楼野背后还有两个舅舅,那宋家还没倒,楼野又不是没靠山,会甘心让楼霄踩了后再来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云母把醒酒汤往丈夫手里一推,叹息一声,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哦。 就没个拎得清的。 随即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 一拍手,笑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楼野跟家里不亲,那咱家早早嫁过去多轻松啊,头顶没公婆压着,妯娌姑子更不用理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云母那是拨云见日,心情舒畅。 云建国摇了摇头,神情无奈,但心里竟觉得妻子说得挺有道理。 楼家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陆毅驰先去了趟楼家,听楼野在外面有住处,他略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能告诉我,他具体的地址吗?” 楼雪专注地给指甲做保养,头也没抬:“安宁路或者文化巷,他能去的地方多了,我哪知道。” 陆毅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见楼野。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楼野幸福,在楼野面前,他其实优越感很足。 想想啊,他有父亲的重视,母亲的疼爱,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老师、邻居表扬的对象。 而楼野,恰恰相反,他是暴戾、野蛮的代名词,大家伙提起他时往往没几句好话。 当楼野从部队里退出来后,陆毅驰以为他彻底废了。 彼时年轻气盛,被周围的人夸得厉害,便以为自己站在山巅傲视群雄,带着自以为是的“清醒”,跟同伴们一起嘲讽楼野,笑他愚蠢,笑他堕落,笑他眼界狭窄。 也笑他丢楼家的脸。 自然,他们也没讨得好。 三个打一个,还被楼野压着胖揍了一顿。 后来楼野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没有人再提起他的名字,陆毅驰也不再关注这个“失败者”。 没想到阔别多年,楼野还会回来,不改傲慢、叛逆依旧。 不爽他的人依旧不爽,不需他刻意打听,楼野的消息就不断传到他耳朵里。 没想到,他竟突然要和云早早结婚。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知道云早早跟他有过婚约,想借此折辱云早早,折辱自己吗?尤其在,他不得不娶云归安的前提下。 陆毅驰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楼野。 当年那一顿打,终究给他留下了不大不小的阴影。 他觉得,楼野在事业上输了,便想在婚姻里赢过他。 他虽答应娶云归安,但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说,云归安比云早早更好更适合陆家! 他以后走的是仕途,需要的是一个有主见有能力的妻子。 从前的云早早其实也不合适,她娇气任性,但有一点好,她镇得住场面,不会在人多的场合畏畏缩缩。 或许她懂的东西有限,但她姿态大方自然,不会惹人生厌。 云归安在这一点上,着实差了太多。 即便她表现得坦然淡定,但陆毅驰依然发现她底气不足,而且她很容易想岔,她的精神很贫瘠,也不太听得进别人的话,总觉得温柔小意的她更能让他喜欢。 其实不是的。 …… 陆毅驰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但到底不甘心什么,他也没想明白。 他觉得是自己阴差阳错跟云归安发生关系才弄得云早早处境尴尬,又因为他跟楼野的恩怨,楼野才盯上云早早,想要用云早早报复他。 再想到云早早没了云家人的身份,又不敢拒绝楼野霸道的追求。她是那样无辜,就不禁感到愧疚不安。 云早早可不知道陆毅驰还有如此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拿着铅笔正在对设计图涂涂改改呢。 一开始还不太顺手,但很快渐入佳境。她没改小洋楼的设计图,只在花园布局上做了改动。 “这里做成景墙,地面就用雨花石,亭子留下,咱们抽空修补一下……还有那边种的花是什么啊,好多毛毛虫,咦,好恶心,太吓人了,一会就让他们拔了。” 云早早将手臂伸到楼野面前,让他看上面的鸡皮疙瘩。 楼野笑着戳她手腕:“毛毛虫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 说完,他张开双臂,语气不能再浮夸了:“算了,知道你在撒娇,来,抱抱你。” “别闹。”云早早斜了他一眼,缩回手,又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跟你说正经的呢。” 楼野耸肩:“行,拔就拔。” 两人蹲在被拆得只剩半边的主屋下商量如何改造未来的住处,陆毅驰寻来时,见到的就是他们交头接耳、亲密无间的画面。 听到脚步声靠近,云早早忙抬头看,楼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是陆毅驰。 云早早看着陆毅驰没说话,她跟陆毅驰不过是陌生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作为开场白。 楼野眉梢微挑:“找我?” 他蹲坐在石头上,大长腿随意伸开,一只手揽在云早早肩后。 明明抬头看陆毅驰,却不会给人仰视之感,反倒气场特别足,显得极其嚣张傲慢。 陆毅驰眼神微闪,没看他,而是看向云早早:“你们要结婚了?” 云早早点头,她对陆毅驰没有旖旎的心思,又不像云归安那样,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市长”光环。 陆毅驰的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凭心而论是长辈们看了会喜欢的长相。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楼野带着几分少年气的长相,将少年感和成熟气平衡的很好,最重要的是楼野只会对她一个人好,她是他的例外,没人会不喜欢被偏爱。 察觉到思绪跑偏,云早早赶紧回神:“那你们聊?我回隔壁给你们煮茶喝。” 这里是楼野的家,云早早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陆毅驰找的是自己。 楼野:“费那功夫干嘛,他马上就走了。” 跟情敌有什么好聊的。 就算陆毅驰和云早早没感情,但两人毕竟被口头婚约绑了十多年,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楼野心里酸着呢。 那醋味都快飘满院子了。 云早早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就听陆毅驰质问楼野:“你急着上门提亲,是想利用早早报复我?” 云早早:“……” 楼野愣了一秒,被气笑了:“你算哪门子东西,值得我报复。陆毅驰,不会别人捧你几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当陆毅驰来干嘛呢,原是来挑拨离间的。 陆毅驰表情微变,直直地盯着楼野。 楼野冷笑。 爱看就看,他什么时候在别人的逼视下服过软,陆毅驰还修炼不到家呢。 他眯了眯眼,嗤笑一声:“没事赶紧滚。” 陆毅驰终究脸皮薄,被楼野的粗口给气着了。 半晌后,启唇说道:“虽然我跟早早解除婚约了,但在我心里她和芸芸一样,都是我的妹妹。 楼野,当年是我不对在先,但你也当场报了仇,咱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连别人。你要是个男人,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逼迫一个姑娘。” 楼野眉头紧拧着。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我和早早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喜欢就追了,少给你脸上贴金。还报复你,我要弄你需要用这么委婉的手段? 陆毅驰,你自己身不由己马上得娶不喜欢的女人,就非得臆想一出我强取豪夺的戏码,有病就去治。” “……” 云早早也是满脸问号。 这就是未来的市长吗?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41章 四十一只云早早 陆毅驰愤怒隐忍,只认为楼野敢做不敢当。 “你敢发誓吗?说你和早早在一起不是为了报复?” 云早早:…… 忽然有种自己很多余、不该站在这儿的感觉。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对原主向来能避则避,除了逢年过节点头打个招呼,两人根本不熟。 原主对他而言,顶多是邻居家的小妹妹,或者说,因为婚约的关系,还是惹他心烦的小妹妹。 这一点许多人心知肚明,就连他的烂桃花都知道他另有所爱,处处挖苦原主。 这种情形下,即便楼野跟他有仇,也不可能挑她做报复的工具啊,她只是一个他并不在乎的前未婚妻而已。 她过得好或者不好,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突然拿她做筏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早早看了眼楼野,却看到楼野冲自己挑眉。 扭过头跟陆毅驰说话时带着几分肆意:“怎么,你算老几?我就不发誓,我就仗势欺人了,我就逼她做我媳妇儿,你又能怎么样?” 那语气仇恨值拉满。 陆毅驰:“你——” 楼野不屑:“你什么你,说说看,怎么解救你可怜的妹-妹?”他故意在“妹妹”两个字重音。 陆毅驰怒视着楼野,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挫败。 他当真不能拿楼野怎么样。 他指着楼野问云早早:“早早,你听到他说的话了?他不喜欢你,就是故意接近你好打我的脸,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我会帮你跟云叔解释,让他们不要答应楼家的提亲。” 云早早扶额。 这也太荒谬了。 云归安的预知不会有问题,陆毅驰的脑子实在不像能当上大官的样子。 楼野握拳:“你他——” 听到楼野要骂人,云早早嘴角抽搐一下,赶紧抢过他的话头:“……我和楼野很好,他没有逼迫我,我爸妈也很喜欢楼野。” 陆毅驰不禁失望:“你不用受他的威胁,就算他是楼首长的儿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 怎么就说不听呢? 云早早嘴角扯出一个莫得灵魂的假笑:“你真的误会了,我俩好着呢。你来之前我们还在商量怎么改建以后的住处,跟你说话这会子功夫已经很耽误我们的进度了。 你如果是来送祝福的我非常欢迎,如果只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再不把人赶出去,照陆毅驰这撩架的架势,她觉得楼野一会儿得把他鼻梁打断。 本来就不聪明,万一打坏了赖上他们怎么办? 陆毅驰那番话着像是替她打抱不平,也不想想如果楼野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小心眼,她以后还有好果子吃? 这种打着“为你做主”旗号,一点不考虑别人怎么想的人实在是令人不喜。 不过两家走动频繁,以后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既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又不能暗暗把他整下去,拿什么态度对他就得再三斟酌。 “……你出去时记得带上门啊。” “早早,你变了。”曾经那个娇气的妹妹也变得刻薄起来,陆毅驰心里涌上无限失望。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早早不耐烦皱眉。 “我怎么样了?” 陆毅驰皱眉,突然问道:“是因为云归安吗?我知道你跟她关系不好,因为我要娶她,就连我都不想搭理了? 早早,芸芸说你之前还特地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就算咱们不是未婚夫妻,我也始终是关心你的。” 芸芸说,云早早跟云归安很不对付,自从云早早离开云家后,再也没登过陆家的门。 现在他又要跟云归安结婚,难保她不会怨上他。 楼野一开始还把他当猴耍,听到这里是真听不下去了。 倏地站起身,一个大步走到陆毅驰面前单手揪起他的衣领,嗓音低沉缓慢:“陆毅驰,你敢来恶心人,老子就敢打得你半身不遂,信不信?” 陆毅驰挑衅:“打啊,正好叫早早看看你是什么人。” 云早早气得两颊鼓鼓,这陆毅驰也忒没眼力了,他不断拱火惹恼楼野到底想干嘛啊。 “哎哎哎,楼野,别打人!”云早早赶紧拽住他:“冷静,有话好好说。” 万一打伤了还被讹上了怎么办。 陆毅驰深深凝视着云早早:“他这么容易生气,你放心跟他过一辈子吗?” 云早早:…… 怎么话这么多?还没完了。 她本来还在劝楼野别动怒。 没想到,自己的火气先控制不住了。 云早早拽着楼野的手松开,直接把他推到一边,气势汹汹站在陆毅驰面前。 “不放心跟他过,难道追你屁股后面跑?我们关系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以前你巴不得当我不存在,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 看在阿姨和叔叔的面上,我本来不想说太过分,但是陆毅驰,你不觉得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多年楼野还记得你,就算楼野真要报复你,为什么不去接近陆芸,为什么不通过伤害陆芸让你痛苦,是你亲妹妹不配吗?” “你可别说,我比陆芸还重要。以前都爱搭不理的,现在倒口口声声为我着想了,你这人真是……” 一到骂人,她脑子就卡壳。云早早蹙眉,转头看楼野。 楼野干咳一声,憋着笑,立马给她提供骂人的词汇:“虚伪不要脸。” “对,不要脸,你还自视甚高,喜欢把自己自以为是的想象套在别人身上,你要是私下这么自欺欺人就算了,还非得跑到我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 陆毅驰满脸震惊。 目光停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似是不敢相信:“……你真的不是碍于楼家的权势?” 云早早:“不是不是全都不是,我自己的日子怎么过我比你有数。咱们没解除婚约前也没影响你谈对象,你当时没考虑我会不会被人奚落,现在就别做出咱俩关系密切的样子,怪恶心人的。” 陆毅驰张了张嘴,面皮涨红。 确实是他先给了她难堪。“抱歉,我没想过伤害你——” 云早早赶紧打断他的话:“我不在意,你不喜欢我,左右我也没喜欢过你。但我很讨厌别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插手我的事,你看到了,我和楼野好得很,就不劳你操心了。” 楼野闻言,得意地勾起唇,神色张扬道:“早早说得对,我俩心心相印,关系牢固,不是一般人能挑拨的,有些人还是少臆测别人的想法,管好自己。” 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 啧! 云早早:…… 什么心心相印。 真是脸皮厚如城墙……云早早脸红了红,手指用力戳他的腰。 楼野怪叫出声,故意抓着云早早另一只作乱的手:“早早,我又哪里说错话了,怎么又掐我?” 云早早:“注意你的措辞——” 楼野嬉皮笑脸:“本来就是,离咱俩结婚也没几个月了。” 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两人感情好。 云早早抿嘴,又好气又好笑:“你少贫了!” 陆毅驰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自来觉得自己比楼野强,冲动跑来无非是自尊心作祟。他对云早早没有别的感情,但潜意识里并不能接受云早早跟死对头在一起。 尤其是,明确意识到自己既没保住一心经营的爱情,又不得不屈就现实后,那种懊恼烦躁已经到达顶峰。 他暗暗期盼着云早早是碍于楼野的强势无法拒绝,而不是在楼野跟自己之间她更喜欢楼野,这让他有种“输了”的感觉。 陆毅驰不认为自己对楼野心存偏见,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当年他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楼野竟下了死手,打得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把人往死里打的二世祖,他担心云早早有错吗? 陆毅驰不认。 他也拉不下脸。 最后只能僵着脸跟云早早说:“早早,不管怎么样我都把你当妹妹。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不会置之不理。” 楼野:“嗤。” 陆毅驰自顾自说完,没想等云早早的回答。此时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对楼野的嗤之以鼻并不在意,说罢转身离开。 云早早呆呆的,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松开,像是在思考世界难题。 过了会儿,才茫然道:“……他就是专程来认个妹妹??” 楼野看着她那呆样儿,笑道:“这叫战术撤退。” 陆毅驰摸不清自己的想法,楼野却把他看得很明白。 有些人被捧得太厉害,身上加诸了太多好词儿,自己就把自己框在天上了。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私心欲|望,不愿承认人都有不好的一面。 不论做什么总会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免叫人说他没了“君子”风范。 即便明知道自己不够谨慎,被云归安算计成功,陆毅驰也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再用“负责任”包装自己,让别人以为他品行优秀,勇于承担,而不是懦弱逃避。 实则,不过是他意识到妥协比抗争对自己更有利罢了。 今天过来说这番话,也不是真的为了云早早考虑。 不过是因自己过得不畅快,便想拖别人垫背。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们从不是对手。 他从来没把陆毅驰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为戳他肺管子而故意接近云早早。 但陆毅驰就是愿意自欺欺人,将他当成假想敌。好似踩在他头上,他陆毅驰人生就圆满了。 楼野看不惯他的作派,但说到底,也仅仅是看不惯。像陆毅驰这种自命清高的人,着实算不上坏,只能说,他有时候比较膈应人而已。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很不高兴。 云早早将“战术撤退”几个字重复了一遍,谁知道一抬头,猛地意识到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楼野低哼:“你说呢?” 云早早一脸懵,这男人的心思一点不好猜。她哪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神经。 她斜了楼野一眼,无所谓道:“爱说不说,忙着呢。” 楼野控诉地看着她,一脸“你居然这样对我,我很受伤”的表情,看得云早早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了?” 楼野直直看了她好一会儿。 冷不丁道:“我生日也快到了。” 云早早:????? 第42章 四十二只云早早 云早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是在说陆毅驰吗?怎么突然说起生日了。 再看楼野幽怨的表情,她忍不住思考这句话难道另有深意? 她想了半天,想问,又怕说错话,只能小心试探:“……那,生日快乐??!!” 楼野:“还有呢?” 云早早抿唇,不太明白:“还有什么?” 楼野却不说话,仰着下巴,站在那儿,傲娇地看着云早早。 云早早鼻翼微动,有些无奈:“说罢,是不是讨礼物来了?” 有时候,她真觉得楼野不像比她大了几岁的人,幼稚得要死。 “想要什么?” 陆毅驰来得突然,打断了她的灵感,一下子竟忘了自己还想改哪处了,真是个害人精。 她咬着笔头,峨眉蹙起,说得极不走心:“先说好,太贵的送不起。” 楼野被气笑了。 笑着笑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别人的媳妇儿对家里男人那叫一个体贴紧张,他家的倒好,当他可有可无呢。 还抠门! “……小抠门,送我就这么敷衍,说说看,你又送了什么给陆毅驰?” 云早早想着事,听到他说话了,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她睁着一双茫然不解的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楼野抢过她手里的笔,酸道:“陆毅驰说你给他买了生日礼物,是什么?” 云早早“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好早前的事了,就一件西装,现在还在云家那边呢。他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事了,你怎么连这种醋也能吃?” 原主买衣服的第二天就把自个儿摔进了医院,然后就变成了她。紧接着身世暴露,云归安找上门主动提起这桩婚事。 她那时不想为了个陌生男人跟云归安闹太僵,以免惹得云父这个大靠山不满,算是主动撇清了跟陆毅驰的关系,这衣服,自然被遗忘了,根本没送出去。 楼野呵呵冷笑:“你忘了,有人记得牢牢的呢,还妹妹呢。云早早,你可不许给我认什么哥哥妹妹。”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这个喊大哥,那个喊妹妹,就是打着兄妹名义搞对象。 这些人瞧着坦荡,其实是耐不住寂寞,心里又总觉得对方差了点意思,故意弄个名头糊弄人。 云早早白他一眼:“就你事多。” 楼野:“嘿,我事多?”旋即一把子抱起云早早,突然腾空惊得她拼命叫唤:“你放手,有人呢,会被人看到。” 院子西南边还有好十来个工人在忙活,万一谁往正屋这边走,不就看个正着吗?光天化日,楼野真是……无法无天了。 楼野:“咱们自己家,看到就看到了,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真事多!” 他故意拿她的话挤兑她。 云早早气得想挠他,又晓得这人吃软不吃硬。她私下脸皮厚,但对着外人还是会害臊的,这会儿就有那么点心惊胆战。 便嘟了嘟嘴,放软声音:“哥哥你别闹,我肯定不认别人当哥哥,就你才是,快,你先放开我。” 楼野不仅不松手,还把人往自己方向压了压。 “云泽云褚呢?光会说甜言蜜语哄我。” 云早早眼珠儿一转,反手搂在他的脖子上,身子轻晃:“那又不是凭空认的,那就是我大哥二哥,你也以后得叫哥的!!” 楼野低头看她,轻声笑开:“好家伙,还没嫁呢,就开始管着我了。” 云早早低哼一声:“怕损了你的威风?那你也可以不叫。” 楼野无奈,抱着她晃了晃,作势要把她往天上抛:“我至于吗?我在你面前哪有什么威风,你可别冤枉人。” 云早早赶紧抱紧他:“没冤枉没冤枉,哥哥你最好了。你快放我下去,我害怕!” 楼野笑她胆小,倒是没再说陆毅驰相关的事。见他终于忘了“生日礼物”这档事,云早早暗夸自己机智,瞧,这话题不就转移了吗? 她又软着说了几句甜蜜话儿,哄得楼野放她下来。 等脚刚落地,云早早恶向胆边生,突然往他下巴处咬了一口,再迅速推开他,撒丫子往外面跑。边跑边大声嘲笑楼野:“让你故意欺负我!” 楼野摸着下巴上的齿印,喉结微动,眼眸也深了深。 以后再收拾你! 因为楼志宏提亲的事儿办得敞亮,父子关系稍稍缓和,但也仅限于说上几句话不会像从前那样吵起来,至于别的,楼野是一概不应。 楼志宏实在闹不懂他的想法。 “你倔什么啊?你大哥好歹混出头了,你呢,二十好几的人呢,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你说做生意,哦,天南海北到处跑,拿着宋家的钱到处折腾。 你要搞出点名堂还算好,要是赔进去了,老爷子老太太不说什么,你两个舅舅也乐意惯着你,你舅妈呢,你那几个表哥呢?就真没意见?” “你跟老大好歹是亲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不还得你大哥帮衬吗?” 楼野懒得解释他的钱跟宋家没关系。 只冷笑一声,不屑道:“我是没他有出息,他有一个处处帮他铺路的老子,我有什么?你不拖我后腿就是烧高香了。” 楼志宏噎得呛咳了几声,脸黑得不能看。 楼野又瞟他一眼:“你要是不想气中风,以后就少说这些话,我不沾他楼霄的光,他也别想着跟我来兄弟情深这一套。” 凭他干的事,他也配?恶心谁呢。 楼野说完,从包里掏出好大一叠大团结:“呐,别说我占了你们便宜,你给了多少彩礼,我补你多少。” 楼志宏目光沉沉看着他,半晌后泄了气,问道:“你真要跟家里分得这么清楚?” 楼野看着他,眼神桀骜,无声反问:难道不是你要求太多? 楼志宏叹气,将钱推回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前些年没管过他,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还好大儿子心胸宽阔,为人敦厚豁达,即便楼野对他不亲近,他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弟弟。 楼野不在的那些年,大儿子还时不时给他汇钱,邮吃的穿的。谁晓得楼野不仅不感恩,反倒有些恨上老大了,楼志宏当真没想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只能往宋家猜。 觉得是宋家在楼野耳边说了不少坏话,故意破坏兄弟俩的关系。 这么一想,只觉得胸口窒闷难受得很。 “今晚别走了,我已经给老大老二打了电话,晚上就把家分了。” 远香近臭,早点把该分的都分了,说不定兄弟姊妹间还能留下几分好。 他就盼着楼野成家后能懂点事,不要像现在这样,把一大家子当仇人看。 楼野“嗯”了一声,没意见。 尽管逼得楼志宏退让,他心里并没有成就感。 从前还会恨楼志宏偏心,后来得知老大和亲妈那点子事,楼野在恶心他们的同时,忽然不知道怎么看楼志宏了。 他一度觉得这是老天对楼志宏的报应,最看重的儿子竟给了他一刀,他甚至冲动地想过将他们的龌龊事捅出来,让这仨人互相折磨一辈子。 可认真一想,跟他们瞎搅和值得吗? 后来会打消这个念头,也是不想让疼爱他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颜面无光罢了。 如今他都二十好几了,即将拥有自己的家庭,未来还会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的所有心力都该花在妻儿身上,而不是记挂着那些肮脏事儿。 舍身炸粪坑不难,怕的是臭味悠长,波及自身和亲密之人。 老大以为自己很精明,通过情|欲掌控宋女士,从宋家挖好处。 殊不知以宋女士的性子,两人情浓时自然千好万好,为他的前途甚至敢梗着脖子跟舅舅撒气,找外公闹上几场。但如果不爱了,曾经的体贴柔情瞬间化为钢刀利刃。 她疯起来可不像某些人顾东顾西,就看老大能不能招架住了。 他最好保证自己对宋女士一辈子不变心,否则—— 呵! “好日子”在等着他呢。 父子俩谈完话,楼野一秒都不想呆屋里,宋卿竹见他下楼,哼了一声,别过脸跟楼雪讲话,等着楼野对她这个妈服软呢。 没想到楼野目不斜视,直接出门了。 气得她费心保养的眼角立马露出几条小细纹:“你看看你弟,什么德性,这是对亲妈的态度吗? 不就是说了他对象几句,他还真护上了,我们坐在这里他走过去都能当没看见,等结婚了还得了?” 楼雪:“妈,楼野从小就这样,对我们几个大的,他不正眼瞧就罢了,对您也这样,孝顺都吃到狗肚子去了。” 跟大姐楼雨不同,宋卿竹嫁进门时,楼雪才一岁多。 她对亲生母亲没什么记忆,自小都由宋卿竹带大,一开始两人倒是跟亲母女差不多,感情非常不错。 等懂事了,大哥大姐对她耳提面命,天天说楼野的坏话,说他是来跟自己抢爸爸,抢家里的钱,让她防备宋卿竹母子。 日子一长,楼雪渐渐有了概念,她跟大哥大姐才是亲的,而楼野不是。所以,三个兄姐里,明面上跟楼野最不对付的就是她。 楼雪:“对了,他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事楼志宏没瞒着宋卿竹,她语气不悦:“你爸说了,分家。” “分家???!!”楼雪尖叫道:“爸来真的?” 宋卿竹点头。 楼雪讶然:“那……爸说了怎么分吗?” 不怪楼雪紧张,自来分家就没女儿的份儿,大姐出嫁多年,分家跟她无关,但她还没结婚呢。 爸准备怎么安排她?家里的东西有他一份吗?如果现在分家,等她嫁人时谁给她准备嫁妆? 大哥? 比起一母同胞的大哥,楼雪显然更相信亲爹。 宋卿竹盯着桌上的水蜜桃,眼底情绪不明。 楼雪急忙问:“妈,爸是单独把老四分出去,还是所有人都分?大哥没意见吗?” 老四这些年从来没花过家里的钱,他傲得很,对谁都瞧不上,也不屑拿家里的钱。 如果不分家,就意味着老四一点便宜都占不着,相反,家里如果有事,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家里的一切都是她和大哥的。 至于继母丰厚的嫁妆? 这些年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给老四留不下什么。 何况,比起常年不在身边的老四,她和大哥更孝顺继母,继母也最疼两个孙子,怎么可能一点不留给他们,全给老四呢? 宋卿竹摇头。 这阵子老头子一直在家,她没机会跟楼霄单独相处,哪里知道他怎么想的? 只是话又说回来,楼志宏决定的事,楼霄也没办法改变,除非楼野主动说不要。 宋卿竹就算再不把楼野当回事,也知道分家不给东西不占理,她要真这么做了,别说外人的唾沫能把她淹了,她那个古板严肃的大哥说不定又得折腾楼霄。 想到大哥上次看她的眼神,似乎起了疑心,宋卿竹就心有余悸。 “别担心,你爸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份。”宋卿竹说,忍不住蹙起眉。 楼雪心里没底,没工夫像以前那样捧着继母说些讨巧的话儿,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妈,我忘了嫂子让我接博宏他们了,我先出门啊。” 宋卿竹一听还得了,厉声道:“她又回娘家了?亏她还是个当妈的,对孩子一点不上心,是不是以为她爹妈平反了她就能支棱起来?算了,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去。” 楼雪赶紧阻止她,接孩子是假,找大姐通气是真。 可惜怎么说都拦不住,宋卿竹坚持要去,无奈之下,楼雪只能另找借口离开。 楼野双手抄裤兜里,慢悠悠朝沈家走,路过的人见了他打招呼,他也大大方方的回应,对他印象好不好的他都一视同仁,倒弄得不少人一愣,暗暗嘀咕楼家大纨绔好像没那么差,有些不好意思。 陈泽知道他今天回来,没跟社会上的狐朋狗友鬼混,约了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在家里等楼野。 楼野一进门,迎面扔来一瓶汽水。 他伸手接着,似笑非笑:“这么多人?” 陈泽:“这不是听说你要结婚,兄弟们都来庆祝庆祝吗?” “野哥,你咋跟云早早整一块去了?为了跟陆毅驰别苗头,你这牺牲也太大了。” 楼野回来这一年多还没跟陆毅驰正面对上过。 但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似乎都默认了这两人是对头。 “云早早也就长得比别人出挑些,不过勒哥你不知道,陆毅驰其实不喜欢她,你就算娶了她,陆毅驰也不会怎么样的。” 云早早长得美,大家伙儿都承认。但她比这群人小了小半轮,他们懵懂开窍时云早早还没毕业呢,大家心里的女神白月光是大姐姐夏灵,可不是云早早这种小屁孩。 所以谈到这大院里最漂亮的小姑娘,当真只是随口聊聊,没有半点心思。 楼野斜他一眼:“我就喜欢她的出挑,跟陆毅驰有个屁关系。” 这话除了陈泽,其他人一点不信。 夏天就不信,想到堂姐的话,他决定试探一下楼野:“野哥,我姐前些天回来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她想当面谢谢你当年伸出援手。” 楼野咬开瓶盖,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姐??谁啊。”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简直瞳孔震惊。 夏天他姐啊,他们心中的完美女神,不是大院里的阿猫阿狗,楼野居然问是谁?? 不会是故意的。 就连陈泽都愣了愣,好笑地摇摇头。 夏天诧异道:“我姐是夏灵啊,你以前救过她你不记得了吗,她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楼野想了想,摇头:“没印象。” 夏天脸色变了变,又问:“那你跟陆毅驰起争执,不是因为他和刘强在背后说我姐不检点,才招来小流氓,骂她活该吗?” 大家都这么说,他当时还问了夏灵,夏灵也默认了这个说法,还觉得挺对不住楼野。 难道是怕这事传出去让云早早误会? 楼野也是一脸呆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在开玩笑?我都不认识你姐,我还替她跟陆毅驰打架?陆毅驰挨打,那是他活该,跟别人没半点关系。” 陈泽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解释。 “人夏灵差点被小流氓欺负,不是你路过拔刀相助了吗?” 陈泽的问题,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第43章 四十三只云早早 “冯科???” 夏天表情倏变,仿佛被打了一闷棍。 看得陈泽几人又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啊。 几人里,只有陈泽、王中旭跟楼野同班,对冯科还有些许印象。 陈泽记得那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种聪明不是平时夸别人的那种“聪明”,不是指人情世故上的精通,而是字面意思的聪明。 ——冯科对数字非常敏感。 如果不是高考中断,冯科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只可惜,那几年实行的是工农兵推荐制,冯科家里无人脉关系,想必逃不了下乡的命运。 “说啊,大男人婆婆妈妈啥?冯科怎么了?” 楼野也盯着他。 夏天舔了舔嘴巴,干笑一声:“没事,就是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有些不敢信。 野哥,真是冯科救的我姐??你别瞪我,也不是我想质疑,主要是冯科……他瘦得跟竹竿样,还能打倒流氓啊。” 如果真是冯科救的,堂姐为什么要说是楼野救的她,不会是脑子糊涂,会错意了? 还有大伯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冯科真的死皮赖脸追到了北大荒,强迫堂姐跟他处对象,还被好心人撞破将他打伤了? 夏天跟冯科不熟,但有阵子冯科经常跟陈泽、楼野一块玩,他见过几次。 如果野哥说的是真的,冯科敢只身上前跟小混混对峙,又怎么可能对堂姐下手呢。 这太奇怪了。 夏天一边觉得楼野不会说谎,一边又觉得堂姐不会认不清自己的救命恩人。 想得头都大了。 楼野思考了约莫半分钟,说道:“当时我和冯科同路,那几个混子可能认识我,放了几句狠话就跑了。” 夏天闻言,眉宇放开,松了口气:“那还是野哥你救了我姐嘛。” 楼野却道:“别把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按我头上。是冯科单枪匹马冲了过去,我只是在他冲过去后没有抬脚就走而已。” 他那会儿刚撞破宋卿竹和楼霄的丑事,哪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这个夏灵是圆是扁他都不晓得。 “可我堂姐说——” 楼野已经不耐烦了:“我不管她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们不想着找冯科报恩,非得把这桩恩认在我头上,安得什么心啊?” “你姐不会想赖上我?” “夏天,你们家可别想打我主意,我是名花有主的人,不然咱们这兄弟也别做了。” “野哥,你误会了。”夏天讪笑,想替夏天辩解两句,但又怕楼野说出更难听的话,连忙说道:“不管我堂姐什么想法,我都站你这边。” 心里却忍不住叹气,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了。 其他人见状,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曾经对夏天有好感。但现在嘛,该结婚的结婚了,没结的也有了对象,真不至于为了年少时的女神跟兄弟翻脸。 再者,大家伙儿很了解楼野。 傲气使然,他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也没必要说假话。 那便只可能是夏灵自作多情,刻意模糊焦点了。 哎,女人的心思啊,确实难猜透。 这么一想,还有点幻灭,顿时大家都有点尴尬。 “哎,哥几个,别说夏灵的事了,忘了今天咱们来干什么的了。野哥,你怎么跟云早早好上了?我记得她跟我妹差不多大,你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先前楼野多次相亲失败,当时就传出不少难听话。 说他正事不干还挑剔得很,瞧上他的姑娘他处处挑刺,人家姑娘瞧不上他,他也满不在乎,气哭好几个姑娘。 他们听完那叫一个震惊。 其他人不知楼野的底,他们还是清楚一二的。 别看楼野没体面的工作,但他有钱啊。不管什么年头,有钱就是大爷。 就算不提那多到他们不敢猜的数目,就凭那张英俊不凡的脸孔,精瘦结实的肌肉,还有姑娘看不上?? 扯犊子呢。 当时哥几个就开了赌局,赌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把眼高于顶的野哥拿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 “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他还是见色起意。” 陈泽调侃道:“以前不动凡心,那是没见过漂亮到这种程度的姑娘。这不,才见了一面就眼巴巴跑去给云早早做吃的,啧,没眼看。” “云早早当真那么好看,比夏灵还好看?” “不一个类型。夏灵像茉莉,清新淡雅;云早早嘛,更像芍药,柔媚娇艳光芒四射,见之忘俗。”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文雅的形容词了。 毕竟是少年时的女神,说起夏灵大家嘴上都挺留情的。 随即几人又是一阵感慨,说楼野在美人面前那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连耙耳朵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楼野也不怕人笑,坦荡得过分:“是我先瞧中云早早,我想跟她处对象,也想她以后对我好,自然得先对她好。 不然人家凭什么跟我在一起?你们这些把媳妇当保姆的人,知道什么?” 这话说得气人,陈泽就不认:“别介,我还没媳妇呢。” 王中旭也道:“野哥,你这觉悟也太高了。我们可没拿媳妇当保姆,我们这叫有序分工。” 楼野只是笑,不再说什么了。 他说这话只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对云早早的看重,不希望以后见面时有人不知分寸,用轻佻的语气去谈论她。 男人嘛。 很难脱离某些恶劣习性,比如:聚在一起谈论女人长相、身材,有些人甚至好奇夫妻那点子事…… 楼野一惯不爱参与这些话题,正好趁今天表明自己的态度。 别人两口子如何相处,他不感兴趣,更没有让他们改的心思。但他媳妇,他们必须尊重。 否则,趁早别来往了。 大家伙儿见状,也就明白了。 回头就跟家里人说,以后见了云早早客气些。 将近六点半,楼野回家。 除了两个孩子,其他人都在客厅等着了,楼雨特地叫了丈夫一道回来,大家分坐两列,他一进门,齐刷刷的目光朝他射来。 他扯了扯嘴角,泰然自若走过去坐下,随意地点头示意,没说话。 楼雨眉心一蹙,想说他几句,被身侧丈夫拉住了。 再想到爸刚才说的话,她神色凛然,决定暂时不同楼野计较。 楼志宏视线在所有人脸上一扫而过,将各自的表情看在眼里。 老大很有兄长风范,不骄不躁。老二面容严肃,一只手紧紧抓着女婿,老三……终究坏了性情,竟心生怨愤。 再看老四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楼志宏胸口又是一窒。 他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直接拿出两张裹成一团的清单摆在桌上:“除了给老三准备的嫁妆,家里的东西都在单子上,我已经按照价值大致分好了,虽不能做到百分百平分,但相差不大。抓阄,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这办法实在粗暴直接。老头子一说完,除了楼野动作不变,其他人都诧异得突然坐直了。 宋卿竹看看亲儿子,又看看楼霄,满是为难:“这样是不是不好?万一他们兄弟俩挑中的是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我看不如直接让他们看着挑,谁用得上就给谁。” 楼雪在一旁狂点头。 家里自行车也在单子里面,如果被大哥挑中无所谓,她照样可以骑,但若是被老四拿走,这东西就彻底跟她没关系了。 楼志宏:“老四,老大,你俩说怎么办?” 楼野:“我无所谓,赶紧弄完我好回去。” 楼霄睇他一眼,眸色深沉,冲楼志宏摇摇头:“爸,按老四说的办,我是大哥,我怎样都可以。” 楼志宏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说道:“分家以后,我们两个老的以后就跟老大住,老四不用给我们养老。但我和你妈以后的退休金也跟你没关系,你同意吗?” 楼野点头:“可以。” 楼志宏又道:“老大年长十多岁,娶妻生子全花的家里的钱,老四又自小离家,没沾过家里的光,他还是最小的,按理说,老三的嫁妆该全由你这个大哥负责。”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楼霄神色微变,没来由冒出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就见楼志宏一脸慈爱地夸奖他:“不过老四不在的那些年,你坚持不懈给他汇钱、汇日常用品,折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楼雪嫁妆的三分之一就由老四这个弟弟承担。” 正好,让楼雪记着弟弟的好,也让老四跟家里多一分羁绊。 楼野挑眉,微微诧异。 旋即似笑非笑。 楼霄脸色瞬间大变,下意识瞥向楼野:“老四——” 楼志宏狐疑的目光在兄弟俩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在楼野身上:“怎么回事?” 楼霄竭力保持镇定,手握成拳藏在背后。 他看着戚绣。 那眼戚绣心里一沉。 倏地抬起头。 察觉到身旁男人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心脏骤然缩紧,她慌不迭地站起身:“爸,我,是我有话要说。”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微妙。 到底什么事那么重要,非得在分家这个当口提出来。 再看戚绣苦着脸,身体不住颤抖,而楼霄痛苦愧疚的看着楼野,这个疑问更深了。 楼雪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会儿正拼命朝戚绣射刀子。 只有楼野,始终像个局外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楼志宏垮着脸,盯着戚绣,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严厉道:“你说。” 戚绣垂下眼睛,嘴角溢出苦笑。 她心里很害怕,但整个人似乎已经麻木了。她狠狠掐着掌心,刺痛让她神志稍稍清醒,也在提醒自己此刻面临的困境。 她颤着声音,说得磕磕巴巴:“爸,是我做错了事,但我不是存心的,您一定要原谅我啊。楼霄给四弟准备的钱和日常用品都……都被我扣下送回娘家了。 我弟他身体不好,活得不容易,我……是我自作主张,这一切都跟楼霄没有关系,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我……呜呜呜,四弟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卿竹神色微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戚绣。 她怎么敢克扣老四的东西?部队里日子不比在外面,到处需要钱。 难怪他一回来就跟家里疏远了,原来是戚绣这个贱人种的因! 宋卿竹也不知是为儿子打抱不平,还是出于长久以来对戚绣占据了楼霄妻子位置的痛恨,起身走向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客厅。 戚绣的脸颊瞬间充血。 宋卿竹不解气,还要继续打。 楼雨和楼雪两姐妹又是劝又是拉,不停说好话安抚她的情绪,宋卿竹见有人劝架,反倒哭哭啼啼得更加厉害:“我是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坑我儿子,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 楼野啊,你睁大眼看看,妈没不管你,是这个毒妇心思歹毒,什么都要扒拉到娘家,我真命苦……” “儿子,妈对不起你,你不要生妈妈的气,行吗?” 楼野皱眉:“行了!”“先把正事办完。”楼野看了下手表,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戚绣的自曝其短楼野没放在心上,他对这群人没有期待,自然不在乎他们怎么对待自己。 他问楼志宏:“我随便选一个就行了,是吗?” 楼志宏一愣:“选,选到哪一份就是哪一份。” 他目光犀利,试图从小儿子脸上找出他的在意,可结局令他失望,楼野真的一点不在意,这代表什么? 这是对家里彻底失望了啊。 连亲生母亲的悔恨也无法引起他的情绪。 楼志宏眸光失望。 楼野随手挑了一枚纸团,将它摊平放在桌上。 大家的注意力立马被拽了回来,宋卿竹又打了戚绣雅两下才踉跄着坐回楼志宏身旁。 楼雨两姐妹跟着凑了过来:“老四你抓到了什么?” 楼霄面容羞愧,站在原地没动,但浑身肌肉却悄悄绷紧了。楼野捏着清单,念到:“自行车一辆、收音机一台、洗衣机、大院房子两间、自己房屋内所有东西……”楼野知道他们在意,故意拖长声音。 他每念一句,在场众人心就跟着抽抽一下,尤其是楼霄和楼雪,两人眼珠子都快红了。 楼霄咬紧牙关,面部肌肉僵成几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份不甘按捺住。 楼野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 家里值钱的大件几乎都囊括进去了。 真是令人痛恨的好运。 他担心父亲疑心他对楼野的态度,不仅不敢露出一分不满,还必须摆出兄长的姿态,做出大度欢喜的模样。 楼霄咬着后槽牙,做了许久心理建设。 “爸,老四有车,自行车估计用不上,雪儿平日也骑惯了,不如将自行车留下,我给老四补五百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楼雪尖叫:“五百?这辆车骑了快三年了,哪里值这么多钱。” 给楼野还不如给她,她重新买辆新的。 楼霄敦厚地笑了笑,看着楼野抱歉道:“你嫂子心眼小,做错了事。这些年送到娘家的钱肯定比五百多。 只是家里开销大,我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就先补偿你五百。老四,你别跟大哥生气啊。” 楼志宏闻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底的审视渐渐散去。 不管大儿媳怎么样,大儿子总是好的。 戚绣低头不语,似是默认。 楼雨当了一晚上哑巴,几次想开口,都被丈夫阻止了。 大舅子和小舅子闹矛盾,你一个嫁了人的姑娘选边站不是傻吗?一个大哥,一个小弟,谁知道以后哪个靠得住,何必闹太僵呢。 楼野眼皮耷拉着,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哼”声:“除了自行车,其他东西你们想要也可以买下,不过概不赊账。” 都用旧了的东西,给他他也不稀罕。 宋卿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想起博宏最近在练习骑自行车,突然开口:“收音机你爸每天都要用,洗衣机家里也离不开,还有你侄子,他最近正好在学骑车,反正你在南云巷什么也不缺,不如这些用得着的都留给家里。” 这话说说得,除了房间的补偿款,他最好什么也别要。 这话换个人说,楼野或许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从宋卿竹嘴里说出来,他想要嘲讽回去的想法就蹭蹭蹭往上涨。 “什么都用得上,那叫我分家做什么,走过场吗?” 宋卿竹:“……” 宋卿竹被堵得一噎,面上恼怒,理直气壮道:“你有钱买车、买南云巷的废屋子,还跟自家人斤斤计较什么,几百块也值得你算这么清楚吗?” “我是你妈,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才行?”宋卿竹这会儿已是焦灼不安到五脏俱焚的地步。 楼野的冷酷无情逼得她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儿子早就不受她掌控,对她没有一丝心软的事实。 最令她忧心的是,楼野有宋家做后盾,想干什么大哥都能替他兜底,即便现在不成器,以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她的博宏和志远呢? 他们那么小,楼家本就没什么底蕴。 楼志宏父子就算再工作二十年,攒下的家业也抵不上大哥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好处。 宋卿竹不后悔嫁给楼志宏,更不后悔跟楼霄走到一起。 这是她的爱情,为了这份真挚可贵的爱,她做什么都值得。 她不是没想过将博宏送到爸妈那边承欢膝下,可二老不知道博宏是她的孩子,对他十分冷淡,一点儿不亲。 楼野回来后,她就教两个孩子去亲近楼野。 但楼野的心肠比她想象的还要硬,因为老头子压下他晋升的事,把家里所有人都怨上了。 不仅对他大哥怒目相向,甚至迁怒到两个孩子头上。 宋卿竹经常忍不住想,她怎么会生出这样没有心肝的人。 “说话啊?” 楼野:…… 每当他以为自己看透宋女士后,她总能继续刷新他的认知。 “不必威胁我,我相信你为了两个孙子也会活得长长久久,否则谁来护他们呢?”楼野嘴角上扬,说得意味深长。 宋卿竹跟楼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惊悸。 宋卿竹脑子瞬间像是被机木仓贯穿,脑髓被击得粉碎,心也跟着提到半空中。她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说,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这么多人盯着,宋卿竹不敢,她憋得难受。 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只能小声呻|吟,不敢再吵吵嚷嚷。 楼野冷眼看着,根本不搭理她,而是讥讽地看着楼霄:“那些东西,要还是不要?” 轻飘飘的一句,仿若即将屠戮他的钢刀利刃。听在楼霄耳朵里,不吝于威胁,他死死盯着楼野,喉头腥甜。 “要,另一份清单应该包含了土方村的老屋,我用老屋换,你觉得如何?” 楼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如此失态,别说楼志宏,就连最草包的楼雪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懵逼地问他:“大哥,你怎么了?” 楼志宏也在观察大儿子。 楼霄拳头放开,再捏紧,再放开。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迅速调整好面上表情,像从前面对楼野那样,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 “再加六百块,我只有这么多。” 楼野:“成交。” 楼霄勉强又笑了笑。楼野这边快刀斩乱麻,将所有东西交割得明明白白。 而雄安路的一栋红顶小洋楼里。 身材曼妙的女人趴在沙发上,她眯着眼睛神色慵懒,背部赤|裸着,皮肤白如雪,细如缎。 她的身侧跪着一名女子正在替她推拿按摩。 “三太!”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漫不经心问道:“那个刺绣师傅还是不肯绣吗?” 魁梧健壮的男人恭敬地站在距离她三米的位置,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身体:“是。” 女人挥挥手,女子乖觉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开候着。 就见她撑起上半身,盈盈一握的腰肢彻底软下去。 艳丽的红唇轻启:“你抬头。” 胡彪眼中挣扎,但还是听从命令抬头直视老板的情人。 关雯侧卧着,单手支撑脸颊,冲他勾唇一笑:“我好看吗?” 胡彪脸憋得通红,鼻息都粗|重了几分:“……好看!”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三太太坚挺的峰峦,还有那漂亮得发光的皮肤,只觉得鼻腔里隐约有暖流滑过。 关雯笑容收敛,冷声呵道:“既然好看,为什么没人愿意接下这笔买卖?胡彪,你办事不利啊。” 后半句再次变成温柔刀。 壮硕的汉子额际不知不觉间布满冷汗,他重新低下头颅:“三太,内地思想不开化,她们都怕惹麻烦。我觉得,短期内咱们可能找不到技艺高超的绣师,不如告诉周少,让他来办。” 话音刚落,关雯抄起手边的精油砸了过去。 “周少?”她笑得温柔:“我的事,谁也不许说,包括周少。否则——” “他如果知道你看了我的身体,你以为他会怎么对你呢?” 胡彪神色大变:“三太放心,我不会将你的消息透露给任 何人。” 关雯张开手,等在一旁的人取过浴袍为她穿上。 她赤脚走到胡彪面前:“我要的可以洒在衣物上令人致幻上瘾的药,找到了吗?” 第44章 四十四只云早早 到了周末,云早早天还未亮就起床了。 光是妆容就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洗了画,画了洗,就那么几样东西,云早早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总觉得这雪花膏尚不如曾用过的各类粉底液,还有那口红,方便倒是方便,可就两个颜色。大红衬得她过于妖艳,另一支又有些死亡芭比粉。 她开始怀念自己的化妆盒了。 云早早好不容易把脸拾掇好,衣服又挑了半天。 她看着铺了满床的衣服,忍不住想楼野的舅家都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孙媳妇,会不会嫌弃她的家世,觉得她跟楼野不配…… 平时她从不会想这些。 但这个时候,那些细细密密的忧虑仿佛攻破了她的堡垒,无孔不入渗透进来,然后突然放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云早早忽然发现,她对跟楼野结婚这事远比她以为的还要看重。 她担心他最信赖最钦佩的长辈不喜欢自己,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觉得无所谓,认定自己可以随时潇洒走开再换另一个人结婚,反倒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成为世俗眼中与他匹配的人。 …… 再照镜子时,总算满意了。 很好,通过改变眉形和下眼线,媚色压下去不少,显得她格外地端庄大方。 至于穿着,她没有挑颜色艳丽的布拉吉,而是选了条嫩绿色棉麻修身长裙,整个人透着清爽干净。 跟大部分人相比,她身材略有些高挑。 加之皮肤莹白透亮,站在那儿就让人眼前一亮,好像夏天的薄荷糖,心肝脾肺都清凉。 门打开的一瞬间,楼野登时看呆了。 “傻了?”云早早双手打开,开心地转了个圈:“我穿这样合适吗?” 楼野神思微怔。 她长了一张娇媚可人的心形脸,略显狭长、勾人妩媚的眼眸今日不知怎地,变成了圆润的杏眼,水滋滋的,顾盼生辉。 云早早的唇本就生得极美,血气充足,平日便是殷红,楼野细细啃咬过好几次,一眼就瞧出她没涂口红。 裁剪良好的长裙显得本就优渥的身材曲线更加傲人,腰肢纤细,裙摆下露出来的脚踝处白到反光毫无瑕疵。 云早早看他发呆,心里得意。 三步做两步走,扑进他怀里,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撒娇道:“给点意见,嗯?” 楼野手虚扶在她腰上,偏首,凑过去就要亲她。 云早早仰头避开,一手捂在他嘴巴上:“不许亲,我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给外公他们最好的印象,你别想坏我计划。” “真不给亲?” 云早早点头,认真地瞪着他:“不给,你不许乱来。” 楼野失望抿嘴,忍不住揶揄道:“你过分了啊,自己投怀送抱还想我坐怀不乱,当我是圣人啊?” 说完又问:“涂个雪花膏弄了一个小时,这么麻烦吗?” 除了五官比平时看到的她轮廓更深,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直男审美的楼野表示看不懂这一个小时到底浪费在哪些地方了。这时的他更没料到,未来云早早化妆的时间还能更久,更令他迷惑。 云早早嗔了他一眼:“这表示我很看重今天的见面。” 她轻拍楼野的肩膀,说道:“先放我下去,礼物还在屋里呢。” 见她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楼野差点被逗笑了。 知道今天日子特殊,楼野倒没有捣乱,听话的放开她。云早早小跑着回屋,几分钟后抱着挺长一个礼盒出来。 “可惜没找到合适的盒子便。” 时间太赶,也没法找人定做。 楼野:“这是什么?” 云早早眨眨眼:“……生日礼物。” 楼野外祖家的家世背景更厉害,这种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在商场随便买一件东西显得太过敷衍。 思来想去,她自己绣了一幅《松鹤图》。 “时间有些赶,绣得不算好,总是我一片心意,不知外婆喜不喜欢。” 楼野见她确实担忧,来不及震惊,只笑了笑,安慰道:“你送什么她老人家都会喜欢的。” 云早早咬唇;“真的?” 楼野点头:“一会儿见到人你就知道了,二老很好相处,对小辈最是宽容。” 楼野轻笑,看着她的目光溢满柔情。 他接过盒子,一手牵着云早早,似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不信我的话,你也该信自己。怎么,怀疑自己不够好啊?” 云早早一听,深觉有理。 不自觉抬头挺胸,骄矜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安心,老太太就喜欢生得美的。” 他们家老太太眼光毒辣,但也爱“以貌取人”。 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辈。他在宋家过得如鱼得水,一是源于宋卿竹这个当妈的不做人,老太太怜惜他的处境,二是他生得比几个表兄弟好看。 自然,两个舅妈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待他跟几个孩子一般无二。 比起韩家,楼野觉得宋家反倒更像他的家。 云早早心里安定不少,冲他甜蜜地笑了笑。 南云巷一共七十四户,每家院子大小都不太一样。 宋家外公外婆住在十八号。 听起来两家隔得不远,但房屋号却不是挨着排的,比如云早早家里正对着的那一户门牌上写着四十二。 十五至二十一需得拐进另一条巷子,因为那几栋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是云早早这栋屋子的三到四倍。 楼野从车里拿出早准备好的蛋糕递给云早早,又拎了两瓶酒出来。 两人抱着礼物相携着往十八号走去。 刚绕弯,云早早就发现这条转进去的巷子比她家门前更宽,巷子尽头直接连接了街道另一头。 云早早愣了一愣,突然问道:“……这里能出去啊,那天大哥让你把车挪出来你怎么不说?” 说的是搬家那日,楼野的车没开到这边,反倒恰好停在巷子入口不远处。 楼野先是怔了怔,随即笑道:“那会儿我正好从向阳家里出来,也没想到往另一个出口走,这不正说明咱俩缘分天定嘛。” 他要不是没想起来,以他的“独”性,加之两人的朋友圈几乎不重叠,估计不会认识云早早。又或者,当他见到她时,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这么一想,楼野倒真觉得是天意,很是庆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到门口,就见旁边停了好几辆车。 云早早微微诧异,不是说家宴吗? 楼野摇头。 “或许有别的变动。” 这几年,想要结交宋家的人非常多。 老爷子老太太虽说早就退下来了,但曾经生死相托的战友不少身居高位,尤其是那段期间,两位更是暗地里照拂了不少老战友。 楼野猜,正是因为二老急流勇退,所以才得以避过。 也因此,两位舅舅在部队的升迁也格外顺利。 这也是本地不少家族不断尝试接近老太太的原因。 楼野捧着礼盒、拎着酒先进门,云早早提着蛋糕在后面。 “长寿来了啊。” 门口一名五十上下的妇人迎上前。 风韵犹存,典雅端庄,一看就知年轻时亦是美人。 这名妇人正是大舅舅宋铭德的妻子,袁静丹。 “这就是早早,果然跟你说得一样,跟咱厅堂挂着的那幅牡丹差明艳又大方,老太太瞧了得多欢喜啊。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正念叨你们呢。” “早早,这是大舅妈。”楼野干咳一声,将画递给袁静丹:“大舅妈,这是早早送给外婆的生日贺礼。” 云早早上前两步,笑容明艳,举止落落大方,声音甜而不腻地喊了声:“大舅妈。” 第45章 四十五只云早早 袁静丹笑容满面,开心地应了:“诶,好孩子,快进去。” 正堂聚集了不少人,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在,楼野放下蛋糕,酒倒是一直拎在手里。 直接带着云早早到老两口住的院子,刚进去,就见老爷子举着洒水壶浇花。他穿着白背心,跟街口摇着蒲扇跟人唠嗑的老人没区别。 只有少了一截的手臂,脖子靠近胸膛处的疤痕在无言诉说着他年轻时的英勇。 “外公。” 楼野音量突然拔高,云早早吓了一跳。 但她聪明,迅速意识到眼前这位老人耳朵可能也受过重伤,云早早不禁由衷感到敬佩,她深吸一口气,学着楼野那样,大声喊道:“外公。” 宋坚听到外孙的声音,放下洒水壶。 慢吞吞抬起头。 老爷子眉骨优越,眼窝很深,鼻梁格外挺拔。 即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诸多痕迹,云早早也能看出楼野的相貌与其说像母亲宋卿竹。不如说跟老爷子如出一辙。 她甚至能想象出五十年后楼野的模样,就算是老头,也是最帅的那一个。 “来啦?乖,都乖。”他扭头朝屋里喊道:“兰心,小野跟他对象来了。” 老爷子中气十足,喊完老伴儿就转头盯着楼野,笑骂道:“臭小子,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一会儿你外婆出来了,咱俩都得挨训。”他目光落在楼野手里拎着的两瓶酒。 老爷子从年轻时就好这么一口,可惜老伴儿管得厉害,每天只敢偷偷喝上一盅。 楼野递给他,不忘叮嘱:“不许贪杯!不然以后都不给你带了。” “知道了,臭小子就爱唠叨。”宋老爷子一把接过,立马打开瓶盖闻了闻,大失所望:“这酒分量少就算了,还特别没劲!” 楼野摊手:“有得喝就不错了,度数高后劲足的我敢给你带吗?万一你喝过头躺在哪儿了怎么办?” 这院子大得很,万一他醉过头倒在哪儿还真不一定有人知道。 老爷子正想训他,楼野赶紧说道:“我听到外婆的脚步声了。” 这话一出,老爷子捧着酒,飞快朝后面瞥了一眼,脚下生风朝月牙门跑了。 “瞧见没,我没骗你,外公外婆很平易近人。他们啊,就是老小孩。” 楼野转身跟云早早说二老平时相处的方式。 听到他用猫捉老鼠来形容,云早早不由得感叹:“他们感情真好。” 楼野垂眸看她:“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 云早早飞快看了他一眼:“嗯。” 只要彼此有心,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楼野又说起二老好玩的事,云早早听得认真。 老爷子馋酒,老太太顾忌他身体,又不忍心逼太狠,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 老太太这人心思其实挺细腻,早些年为了革|命,没怎么顾得上子女。 几个孩子活到建国后的只有大舅、四舅和亲妈宋女士。其中,对宋女士是又愧疚又怒其不争。 但凡宋女士为了继子继女上门折腾一回,她就得气上许久。 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爷子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每当她情绪不好时,便故意喝上两杯,再大摇大摆跑到她面前晃一圈,惹得老太太没心思愁女儿的事。 最近几年,老两口年纪都大了,为了不被女儿气出好歹,直接严令禁止宋卿竹在重大节日以外登门。 听到这儿,云早早诧异:“她没闹啊?” 只见一面,云早早就知道宋卿竹是个非常自我的人,她做事只看自己痛不痛快,不像会顾忌别人心情的样子。 楼野:“她不敢。” 宋卿竹不是个好母亲,但那要看对谁。 对他而言,她愧为人母,但对那两个小崽子,她除了没有母亲的名分,但所作所为皆在为他们着想。 加之老爷子和大舅早些年的做法让她非常忌惮,她生怕自己阳奉阴违后,大舅拿楼家出气。 她不喜欢楼志宏,但为了楼霄的前途,以及两个见不得人的孩子的未来,她不敢惹大舅动怒。 就担心波及到她的心肝。 两人接耳低语,姿态亲昵,远远看着,好一对璧人。木兰心出来见到这一幕,还愣了一下。 谁想到自家的冷面小子私下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一开始听他说找了对象,又夸得厉害,她当他哄着他们开心呢。 这会儿见了小姑娘的真容,木兰心瞬间懂了。 这姑娘长得妩媚动人,气质偏偏干净纯粹,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清澈见底。别说小野喜欢,就连她都挪不开眼。 木兰心慈爱地看着两人:“这就是早早,真好看。” 云早早小脸红扑扑的,嘴甜道:“外婆生日快乐。” “好好好,外婆今天最高兴的事,就是见到你。”木兰心乐呵呵的,拉着云早早的手往屋里走,楼野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木兰心到卧室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盒子,塞到云早早手里:“你第一次来家里,外婆可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 云早早腼腆一笑,大方接过:“谢谢外婆。”木兰心对云早早愈发满意,她就喜欢这种大方不做作的姑娘,为人处世都敞亮。 她拍拍云早早手背:“小野如果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和你外公,咱们一块收拾他。” 云早早点头,笑意盈盈:“有您做主,他指定不敢。” 楼野满脸无奈:“外婆,我像是欺负媳妇儿的人吗?” 木兰心看着眼前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外孙,心里欢喜。 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不讨父母喜欢。 一开始木兰心以为是女儿年纪小,不知道如何当妈。 后来得知她竟糊涂到楼野被几个孩子赶到河里以至高烧重病,她依然觉得不是大事后,木兰心才惊觉,小女儿似乎有人格障碍。 她当机立断,叫大孙子把楼野接回宋家。 然而,即使家里努力让楼野感到自己是被爱的,他在成长期间依然存在非常大的不安全感。 从心理学来说,父母的漠视往往会给孩子造成这种情况。 一些小孩可能就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比如在学校打架,偷窃,吸引父母多关注自己。 楼野跳过了这个阶段,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优秀,也并不在意那对无良父母。 但木兰心当了这么多年校长,深谙孩童的心理,有些问题没有表露,但并非完全不存在。 比如,楼野对不认识的人异常冷漠,他非常不喜欢主动交朋友,又比如,女生只要稍微靠近,他就浑身不自在,严重点会控制不住黑脸。 这种情况,在那个暑假达到巅峰,楼野突然到了厌女的地步。 当时木兰心想着先找症结,再矫正他的心态,还没弄明白楼野突然消失说是做生意去了。 这一走好多年,回来后他对相看对象这事依然不上心,但比从前好的是,他在结交朋友方面显得更有积极性,虽说这个“积极”更像是为了赚钱的妥协。 以至于有段时间,她常常忍不住跟老头子嘀咕,担心外孙可别只是喜欢钱。 现在好了,会主动追求姑娘,知道说好听话哄媳妇,就代表他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才能对生活永远保持热情,不会轻易走歪路。 木兰心欣慰啊。 就凭这一点,她对云早早就没法不喜欢:“平时家里就我和你外公在,小野也经常在外头跑,早早,你要是得空,就多来家里陪我说说话。” 云早早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同时,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见她们很聊得来,楼野神态轻松,嘴角含笑,乖乖坐在旁边陪着,偶尔插上两句话。 木兰心本身就对云早早感观不错,跟她详聊后可谓欣喜若狂。 长得好看,谈吐亦不俗。 身上没有漂亮姑娘的孤高傲慢,说的每句话仿佛都能说到对方心坎,偏偏只让人感到她真诚,不会有谄媚讨好之感。 这样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了小野这个臭小子。 “酒席定下了?定在哪一天,在哪儿办呢,你那院子到时候还住不了。” 楼野:“摆酒定在十月五号,我想好了,就在荟萃园,一桌酒席二十八,加上茅台三十六。不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就十来桌的样子。” 木兰心沉吟片刻:“你爸你妈同意?” 楼野点头。 木兰心又道:“你妈没说帮着操办操办吗?那到时候早早是从哪边出嫁?我看你那院子一个月内恐怕弄不好。” 外孙提过小丫头的身世,知道她跟那边没什么来往,木兰心就没提及她的生身父母。 她这辈子见的人太多,好的坏的都有,心中自有一套评价标准。并不会觉得云早早跟生身父母不亲有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木兰心相信由自己和老伴教出来的孩子。 不是没良心的人。 既然没提,定是那家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楼野侧首看着云早早,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相似的笑容。 他道:“我们打算将两家中间的墙敲掉,到时候我接她出门,绕到荟萃园吃午饭,吃完饭再一道回家。” 云早早点头,眉眼弯弯:“反正家里就我们俩,想住哪儿就住哪儿,门一关,旁人也不知道。” 想到楼野昨日给她的惊喜,云早早心情愉悦,眼角眉梢都是甜蜜。 木兰心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 这年头结婚能有屋子住就不错了,不少人一家几口挤在四十五平米的的筒子楼里,结婚也就扯块帘子多铺张床的事,哪有那么多讲究。 也就他们沾了祖上的光,国家也还了一部分家财回来,底子比别人厚,才能稍稍讲究一些。 祖孙仨又聊了会儿,大舅妈进来叫他们到正堂吃饭。 老爷子换了身衣服,楼野要扶他,他还不乐意呢:“扶什么扶,我还走得动路,扶你外婆去。” 木兰心懒得理他,任由云早早扶着:“不让你扶就算了,小野到外婆这里来,你和早早啊一左一右,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家的金童玉女。” 正厅里,上门贺寿的客人约莫有六七桌。 宋家本家的人倒没几个,只有大儿媳袁静丹、大孙子夫妻俩、以及三外公和他的儿子儿媳。 大房的大儿子在西北军区回不来,四儿子一家都在珠城。老太太一开始就说了不大办,让大家不必赶回来。 除此以外,关系最近的便是宋卿竹和袁家。 袁静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纵了亲妹子的请求,她竟给这么多人作保,带他们上门贺寿,知道后简直气得她肝疼。 所幸二老目明心宽,没生她的气,也没说把人赶出去的话,否则她真没脸见人了。 楼雪挽着宋卿竹,小声问道:“妈,怎么没看到四弟的人影?要不,我出去找找他?”她听人说,这种老院子很可能藏着古董宝贝。 宋家人一直住在这儿,又不像别的院子被糟蹋过,什么都保存得很完好。 她一直对宋家的院子很好奇。 宋卿竹摇头:“不用找,他肯定在松晖堂。” 松晖堂? 楼雪睫羽眨了眨:“那,我去松晖堂叫他。” 宋卿竹看着继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蹙眉,语气冷了下来:“松晖堂是楼野外公外婆的住处,外人一律不许进。” 别说楼雪,就连她也不能擅闯。 否则她何必跟这群外人一样,只能坐在正厅等。 听到“外人”两字,楼雪表情难看。 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说得果然没错,宋卿竹嘴上把她当成亲女儿,一到这种时候就成“外人”了。她不过想见识见识园子里的景色罢了,她竟拿这种话堵她。 母女俩正闹得不开心之际,楼野和云早早搀扶着木兰心进来了。 “妈,爸!”宋卿竹起身,迎上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木兰心没有落她脸面,不过脸色依旧淡淡的:“来啦?” 宋卿竹:“嗯,还有楼雪、跟博宏、远志,他们在那边,我叫他们过来跟你和爸问好。” 听到母亲理会,宋卿竹激动万分,以至未曾注意到老太太一听到楼家人倏地冷下去的神情,说罢便要朝楼雪那一桌抬手。 “不用了。” “……妈?” 宋卿竹懵了,手僵在半空。 当着众人的面,木兰心不好骂她糊涂,只道:“一会儿午饭后,我跟你爸还得去看看小野那院子,你去不去?” 宋卿竹迟疑片刻:“我就不去了。” 楼志宏这两天回部队去了,一会儿继女也约了人不会回家,她只要将两个孩子送到戚绣娘家,就能跟楼霄单独相处…… 左右,院子没长腿儿,在那儿又不会跑,她下次再看也行。 木兰心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糊涂着,最好糊涂一辈子,千万别清醒了。 楼野牵着云早早,自顾自往最靠里那一桌走去,桌上坐的全是宋家人。 “这是三外公。” “三外公。” “这是二表哥。” “二表哥。” “……” 楼野挨个儿介绍,云早早跟在后面认人。虽是木兰心过寿,但家里所有人事先都知道楼野会带对象上门,早就把见面礼准备好了。 那边一群人围着二老说好听话,这边云早早收礼收到手软。 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太太,听说您特别喜欢刺绣,这幅《麻姑贺寿图》正好应景,在此我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听到麻姑贺寿四个字,楼野也跟着一愣。 扭头朝声音处看去,目光落在图上,当真是云早早卖掉的那一幅。 “你的。”他低声说道。 云早早也发现了,她点点头:“是那一幅。” 再想到刘雯兰说的话,买了《麻姑贺寿图》的客人想要她绣人|体肖像画,云早早眼神颇为微妙。 第46章 四十六只云早早 女人的声音柔媚入骨:“我是关雯,听闻您今天大寿,冒昧上门拜访,您勿要见怪。 木夫人,我们豪胜集团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承接政府项目。只是,初来乍到,不知运城招商政策如何,又听说老夫人是焦市长的老师,想请您帮个小忙,替我们引荐引荐。” 木兰心岿然不动,她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听完脸上依然保持着如春风拂面的浅浅笑意。 “关小姐,招商政策需要联系负责这事的相关部门,我只是个早已退休的中学校长,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什么。” 紧随其后,她接着说道:“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喜欢刺绣” 老太太摇了摇头,无奈轻笑:“其实,我并没有特别钟爱的事物。跟我们宋家来往的都知道,我跟老宋不收礼,这幅《麻姑贺寿图》你还是带回去。” 关雯神色微僵。 跟在身边的胡彪跟另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形成拱卫之势,虽未言语,但威慑之意明显,熟练得仿佛做了千百遍。 老爷子见状,重重哼了一声。 “送客!” 他一喊送客,最靠近关雯几人那桌直接起身,挡在关雯身前,做出送客姿势:“请!” 关雯暗暗咬牙。 心知线人给的情报有误,她低估了宋家在运城的地位,但这事若办不好,她又怎么能在周林城面前邀功,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不取得他的信任,她又怎么能彻底扳倒他? 正思索间,灵光乍现。 视线落在正厅中央明显也是生日礼物的卷轴上,仿佛捉住了某种把柄,关雯眉梢轻挑:“宋老夫人愿意收别人的,却不愿收我的,莫非嫌我们豪胜集团入不了您的法眼?” 木兰心不解。 目光顺着她看去,袁静丹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是哪件东西引起误会了。 她道:“那是我外甥的未婚妻送来的,是自家人。” 在场早到的宾客恍然大悟,他们确实看到楼野来时手里拿着东西。 关雯轻飘飘地看了眼袁静丹亲妹,袁静香。袁静香仿佛被她的视线烫到,下意识躲开。 一番思想纠结后,她鼓起勇气站起身。 “既然这位女士有疑问,二姐,不若给她瞧瞧?免得有人误会。” 袁静丹深深凝视着亲妹子,真蠢! 便是收了又如何?宋家做事需要给外人交代吗? 接收到木兰心的目光,袁静丹点点头,上前取下云早早的画,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打开。 关雯只瞧了一眼,便道:“没料到您的外孙媳妇能拿出这样的东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在座之人不少鉴赏水平极高,自然听出了关雯的质疑。 他们也被这幅绣图震住了。 老松枝盘多变,形如龙爪,以细毫浓墨写松针。栖于其上的丹顶鹤造型生动,举止优雅,配色清丽柔和,绣工精湛却又不刻板,这是难得的精品。 便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木兰心也愣了一愣。 面上却含笑道:“小孩子家家,自己绣来玩的。” 关雯不是很相信。 只是宋家在运城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有原因,没谁那么没眼力见去没事找事。 便是袁静香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关雯承诺,事成后让她儿子在港城获得合法身份,借此为跳板前往国外,她也不会冒着得罪亲姐的风险替她拉线。 但也仅仅是拉线,能成则好,不成也罢。任由关雯眼神逼迫,她也打定主意做鹌鹑。 袁静丹在心里骂了亲妹子不知多少遍,对上关雯时笑意不达眼底。 “关小姐,请。” 宋家的强势,让众人再次意识到宋家并不好惹,不管谁上门,他们皆礼数周全。 但当他们不愿意回应时,便可以直接赶人出去。 而其他人,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关雯在两个保镖陪同下被人赶了出去,离开之际,正巧木兰心唤了云早早一声,关雯下意识回头望去,表情瞬间错愕。 随即妩媚的面容沉下去。 待上了车,她才不阴不阳道:“胡彪,自从你来了内地,办事效率低就算了,还频频失误。我看你是怀念在14k的日子,是吗?” 14k是港城黑|帮之一,常年游走在高压线上,什么赚钱搞什么。 胡彪绷着脸,羞愧道:“那天我跟踪她到南云巷,本想进一步追进去,却被两个下棋的糟老头子拦住,后面我又来过两次,但这巷子他娘嘅像系撞鬼都系,我一近住就有人来。 我只能喺入口蹲着,但连气七八天,嗰个个死三八都冇出现,三太你后便冇问,我以为她唔系太重要……对不起,三太!” 胡彪是港城本地人,一着急粤语就脱口而出。 关雯看着自己精致漂亮的指甲,左手轻轻在腿上打拍子。 听他说完许久没开口。 半晌后,她才慵懒道:“好,我要知道她和宋家嘅关系,仲有,嗰个个刺绣大师如果再唔应承,就换一个。” 一个小小的运城宋家算什么? 周家可是跟港督密切往来的人,连她都是港督夫人的座上宾。 今日她避开,不过是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并不是她怕了宋家的人。 关雯本来打算用自己作画,诱周林成染上瘾。 但现在她发现上回王春香说的话很有道理。那个女人很美丽,眼神清澈,妩媚中又带着几许清纯,如果能抓住她的软肋,让她为自己所用,成功报复周林城的可能性会更大。 港城啊,纸醉金迷的世界,对内地这些落后的人诱惑力太大了。 宋家外孙算什么,在港城根本不够看。 只要那个女人答应替她做事,事成后她能拥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了钱,天南地北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果她想出国,她也能做到。到了国外,一个美貌又拥有大把大把金钱的女人,还愁找不着男人吗? 关雯勾唇,显然胸有成竹 关雯几人离开,厅堂里气氛也渐渐缓和,因为豪胜集团不知底细打了头阵,其他人见识宋家人的态度后,略收了攀附的心思,倒没有再出现莽莽撞撞的人。 大家伙儿在运城都算有头有脸的人家,早先就知道宋家很看重外孙。但亲眼见到木兰心对外孙的对象和颜悦色、赞许有加时,仍感到不可思议。 家中有适龄姑娘的人更是后悔不迭。 他们早就知道宋家有个外孙,去年宋卿竹大张旗鼓替儿子相看对象时,现场的某些人还替亲戚牵过线。 但说实话,谁也没把楼野放在眼底,介绍的姑娘委实算不得多优秀。 今日一见,才知道他们都猜错了。 楼野不仅仪表堂堂,相貌英俊,还深受宋家二老喜爱。非但如此,就连他的对象,宋家人也是爱屋及乌,非常照顾。 云早早对他们的羡慕嫉妒恨全然不知,她本来还担心跟宋卿竹起冲突,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 谁料席面上最后一道菜上完没多久,宋卿竹带着楼博宏、楼远志走了。 只留下楼雪。 楼雪经过关雯拜访宋家的事后,愈发懊恼从前的自己不懂事,若是趁年龄尚小就把他们当成亲外公、亲外婆走动,如今她的身份定不比楼野差多少。 说到底,爸爸是军长有什么用? 宋家大舅职位更高呢。 普通人离部队那么遥远,部队军官更管不着军队以外的事,比起军长身份,还不如宋外婆、宋四舅的职业更值得别人巴结。 尤其看到那么多人恭维云早早,楼雪的心就跟泡在酸菜坛子里似的。 楼雪磨磨蹭蹭,假装不懂宋家送客的意思。 打算以外孙女的身份陪着老太太切蛋糕,给外人造成既定印象。 她不需要宋家当众承认她,只要其他人以为她跟宋家关系亲近就可以了。 可惜楼野并不想她在这里影响寿星的心情,直接越过老太太,下了逐客令。 楼雪又是尴尬又是气愤,但她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宋家放肆,只能愤恨的瞪着楼野,灰溜溜地跑了。 等袁静丹送走别的宾客,云早早跟楼野陪着老太太切蛋糕,随后,祖孙四人便散步似的朝十一号走。 十一号主屋才把地基打好,靠近云早早院子的那一半花园大致有了雏形,两位老人已是七十高龄,但平日就爱打打太极,身体十分健朗,腿脚也比大多数老年人利落,绕弯整个院子都不怎么喘气,反倒是云早早,累得气喘吁吁。 木兰心见她额角满是汗水,笑道:“小野小时候身体很不好,他还特别不爱动,后来他外公天天逼着他跑步打拳,瞧瞧,现在长得多健康啊。早早,你呀,以后也跟着小野好好练一练。” 云早早的脸蛋因运动过量红扑扑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木兰心没别的意思,便笑着应了。 楼野也是灿烂一笑:“外婆放心,我会监督她的。”这么禁不住累,以后怎么办?是该好好练练她的体力。 他眉目俊朗,笑起来阳光干净,谁能猜到脑子里竟全是旖念。 云早早闻言,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两声,楼野便侧身看她,笑得一脸傻样,云早早被他一瞧,也跟着害羞起来。 木兰心见状,脸上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这年轻男女啊,只要心里有彼此,光是一个对视,便让旁人察觉出其中的缠绵悱恻。 想到这儿,木兰心不知怎地,眼前突然闪过女儿的脸。 卿竹也曾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啊…… 木兰心蹙眉,本是突如其来的感慨,可一旦深想,似乎哪里不太对。 女婿在外孙落水后,便再也没登过宋家的门。 那印象中眼里满是星光的笑? 第47章 四十七只云早早 时间在装修队伍的敲打声中一天天过去。 期间,云早早特地回了一趟宋大强家。 这回宋大强意外地和善,不仅刘凤娟没对着她哭哭啼啼,更没拿宋家的独苗苗说事,面对筒子楼邻居的打趣,他们还主动替她描补名声,简直将她夸成了当代孝女! 云早早从进门到离开,整个人都是懵的。 全程处于我是谁、我在哪儿、他们又是谁的状态里。 那情形,就跟撞了邪差不多,她甚至怀疑宋大强和刘凤娟是不是也被穿了,才突然变了个样。 再有那宋伟光,见了她服帖听话、唯唯诺诺,一口一个四姐,叫得特别亲热,完全不似云归安说的那样。 这可把云早早弄糊涂了。 不过她也没细想。 只要宋家不给她惹麻烦,她就正常来往,虽说培养不出多深的感情,但面子功夫做好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未尝不可。 说你慈眉善目总比佛口蛇心强。 她早先不愿跟宋家产生太深纠葛的前提是宋家吃人不吐骨头,这种情况下,跟他们走近带来的负面效应远比那点子孝顺名声带来的好处大。 但现在,不管他们是经过菩萨点化也好,还是真的洗心革面,只要不骑在她头上拉屎,每隔一段时日花上几块钱就能给自己塑造一个好名声,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这样一想,云早早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等她一走,刘凤娟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收敛,进屋时重重把门摔上。 看着同样沉着脸不高兴的宋大强,她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这叫什么事?难道以后都得把她供起来,到底她是爹妈,还是我们是,当家的,你说说话呀?” 宋大强手里夹着烟,慢慢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 “让我说什么?” 刘凤娟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乱抹泪,她想大吵大闹,发泄心中闷气。 但一想到那个小吊子的狠辣,又犯怂。 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生怕传到楼道各家长舌妇嘴里,她们乱说一通被那个煞星给听到了拿他们出气。 “你说说咱们多命苦啊,四丫头靠不住,亲生的,亲生的也不行。 她还更厉害,不仅靠不住,还能不动声色就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我上辈子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生出这么个祸害,别不是弄错了……呜呜呜……” 刘凤娟恨得眼睛充血,只敢呜咽着抱怨。 宋大强本就心烦气躁,听她哭哭嚷嚷更是火大。 抄起一旁凳子就要打人:“哭哭哭,家里倒霉全是你害的,要是你一开始就把人笼络住了,能把那小子惹上门? 老子是他老丈人他都敢威胁我,那赔钱货要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信不信他能做得更绝?” 说不定,他们巴不得赔钱货不是他们老宋家的闺女。 刘凤娟怕他真拿凳子打她,赶紧扑过去,抱住宋大强的大腿。 吓得赶紧找儿子求救:“伟光,伟光,你快劝劝你爸,他要打妈。” “当家的,我不哭了,我只是……只是替咱们一家难过,认回个女儿还以为能帮衬帮衬家里,结果光没沾着,福也没享着,那两个小瘪犊子倒好,动不动拿工作威胁咱们,我,我就是气不过!” “还有咱儿子,花了这么多钱才送进学校,他怎么敢想,怎么敢说让咱儿子退学的话,太不是东西了,当家的,你想想办法,难不成咱们就制不住他们,一辈子被牵着鼻子走吗?” 刘凤娟这辈子还没有比这更憋屈的时候。 莫说她接受不了,宋大强亦是满腔怒火。 经过楼野的警告,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抹不开面子,愿意被你道德绑架时,你才能占点小便宜。他们不愿意时,有一万个理由逼得你求救无门。 让你哭你就哭,让你笑你就笑,就算前脚死了爹妈,对着外人你也得笑。 当初能从云建国手里抠走几百块,纯粹是云建国不跟他们计较。 而这个楼野,根本不是善茬。 宋大强扔开凳子。 目光阴狠,憨厚木讷的脸上扭曲变形:“没办法,忍着!以后收收你的脾气。嫁出门的女儿是娇客,以后咱们对她好一点。 在家里我不管你怎么骂,但出了这个门,你对她要比对伟光还要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疼闺女的娘,知道吗?” 刘凤娟怔怔的看着他,害怕地点点头。 宋大强又道:“跟春雪,夏荷她们说一声,到时候都去吃妹妹的喜酒。那丫头对咱们戒备得厉害,对几个日子过得不如她的姐姐应当不至于。” “你以后少在伟光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他要是信了你跑到赔钱货那里耀武扬威,当心被人打断腿。” 刘凤娟惊恐地瞪大眼:“不……不会,他怎么敢?” 宋大强眼中满是嘲讽跟忌惮:“怎么不敢?我找四丫头问了,那个姓楼的就是无法无天的主儿,连干部子弟都是想打就打,还打不得咱儿子?” 亏他们一开始打算得好,先慢慢接近云早早,等她接受这个家后,再替她相看对象。虽然一开始就出师不利,但宋大强从来不怀疑自己对亲女儿婚事的掌控力。 在他的授意下,刘凤娟没少在街坊邻居面前宣传云早早的美貌,现在谁不知道他们亲生的闺女通身气派,脸蛋儿出挑,比曾经被称为筒子楼一枝花的三丫头更好看。 就等着卖个好价钱呢。 这不,前些天王主任还隐晦地表示,想让云早早跟他儿子相看相看。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安排,转头云早早就自己找好了对象,偏生他们夫妻俩认识的人里,真没谁惹得起他。 今天云早早来这一趟,恐怕无人不知她长什么样。 邻居们越是恭维,宋大强心里越是滴血。可惜了,一点好处也捞不着啊。 这个女儿真是白生了。 给刘凤娟大棒甜枣来一套后,宋大强又把宋伟光喊出来:“你姐夫那天还说了什么?” 宋伟光想到楼野,浑身一哆嗦:“也没说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少说话,少演戏,没了!” 宋伟光自出生就在家里称王称霸,几个姐姐都得哄着他。 前面三个姐夫对他都算不错。 这个姐夫一出来,直接把他的胆儿给吓坏了。 他说话笑眯眯的,但动起手来干净利落,明明自己被胖揍了一顿,浑身每一块骨头都痛得像要裂掉,但皮肤上一点痕迹都没露出来,他想告状都没人信。 他打心里畏惧他。 想到这儿,宋伟光忍不住劝他妈:“妈,你以后可别犯糊涂啊,你们把他惹毛了,挨打的就是我。 你瞧这回,他只是警告你们,就把我打得要死不活,你们还检查不出来什么。再来几次,你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刘凤娟早就被吓住了,抱着宋伟光又是抹泪。 一口一个我儿太惨。 连声说道:“不惹,妈不惹他。咱惹不起躲得起,妈就当没生过那小蹄子。” 反正还有云归安那死丫头,她跟那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小蹄子不一样,最害怕被人当众提在宋家待过的事。 他们能拿捏她一次,就能拿捏无数次。 刘凤娟嘴里好拿捏的云归安此刻已是修罗附体,清秀的脸上满满的煞气。 还有三天就是她跟陆毅驰的婚礼。 没想到,她会撞见陆毅驰跟前女友见面的场景。 陆芸偷偷打量她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说道:“那个……我哥见她肯定只是出于朋友之谊,没什么的,不然他们也不会选在家门口公园,你说,对?” 云归安咬着下唇,心乱如麻。 她心里很乱,脑子也很乱,她痛恨陆毅驰拖泥带水,让她见到这一幕,她也想学爽文女主那样,快刀斩乱麻,大骂渣男扬长离去。 但内心深处,还是舍不得“陆毅驰”所代表的未来。 她随口“嗯”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边相对而站的两人。 他们离得远,听不清陆毅驰和宁露说了什么,只看得出来宁露非常激动,好几次伸手捶打陆毅驰胸膛。 陆芸担心再不出声会闹得没法收场,就想大声提醒陆毅驰。 谁曾想她刚张开嘴,就被云归安捂住:“芸芸,你在怕什么?既然只是朋友,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吗?” 陆芸讪笑。 平时对着云归安那叫一个不客气,但这会儿眼瞧着自家哥哥先做错事,她哪里理直气壮得起来。 “……我怕万一这会儿谁路过瞧见了,传出风言风语,对大家都不好。” 云归安扯了扯嘴角,有些恍惚:“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哥是不是下定决心跟我过日子,如果他心里还有前面的对象,这婚不结也罢!” 这话刚落下,那边宁露扑到陆毅驰怀里。 陆毅驰被撞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把人推开,看着骄傲独立的宁露哭得伤心狼狈,他手上力道下意识减弱了些,仅仅是把人推开了些。 手还是捏在宁露的胳膊上。 “露露,你别这样——” “陆毅驰,咱们分手才一个月,你就要结婚了,你真放下了?” “我……” 正想劝她将两人这段感情放下,可惜话还未说完,亲妹子和未婚妻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陆毅驰愣了愣,迅速把手收回:“你们过来散步?” 他自认自己并无任何不妥,神色泰然自若。但看在云归安眼里,自然又不一样。 云归安双目泛红,眼角含泪,吼道:“陆毅驰,你没别的话要说吗?” 她突然爆发,陆芸惊了一跳,四下张望后立马劝她:“……嫂子,你先冷静,咱们回去再好好逼问大哥,别嚷嚷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行吗?” 这是她第一次喊“嫂子”。 陆毅驰皱眉,对她的歇斯底里感到诧异,无奈介绍:“这是宁露,我的大学同学,也是从前的对象,她今天来运城只是想跟我聊聊。” 两人分手是宁露提的,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分手,以前的每一次都被他哄了回来,毕竟他确实很欣赏宁露这样坚强不息的女孩子,也理解她对两人家世相差太大的彷徨无助。 这次分手,陆毅驰仍然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是他没有弄明白母亲的想法就贸然将她带回来,让她遭受到冷遇,对宁露这样自尊自傲的姑娘,是非常大的打击。 所以当宁露提出分手,陆毅驰伤心难过,也想给她时间冷静。 却没料到一时不察,跟云归安发生了关系。 但他决定对云归安负责后,就不会再摇摆不定,所以陆毅驰分外坦然。 云归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冷笑:“只是聊聊?那她刚才为什么对你投怀送抱,你为什么不推开她?陆毅驰,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陆毅驰知道她这会儿生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没撒谎,刚才说的字字是真,我和露露既然分开了,就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 “露露?呵呵,一口一个露露,你还说没什么。” “行,宁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问心无愧。就算我们分开了,也仍旧是同学,她遇到难事找上我,我多问几句有错吗?” “是,你和她才是我们,我是外人。你心里既然有她又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这婚我不结了。” 听到这儿,陆毅驰生气了。 他厉声指责:“两家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临门一脚你现在说不结了,云归安,你能成熟一点吗?” 云归安抬眸,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落。 她就那样倔强地看着他,陆毅驰见了不由得软下语气:“今天真的是误会,我跟宁露在这儿还没待到三分钟你们就来了,我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仔细想想就该知道我没骗你。” 他眉眼淡雅,说话时温声细语,这是她两辈子唯一的男人。 又自带成功人士的“光环”,云归安意难平,又舍不下。 “你没旧情复燃的心思,那她呢?” 云归安从前还笑话那些男人出轨、总是逮着小三打、不管男人过错的原配,觉得女人何不联合起来打倒渣男。但当她遇到这样的事,却下意识将责任归咎于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刚才投怀送抱,这是普通同学该有的举动吗?” 陆毅驰一噎,宁露确实对他还留有余情,他不能代她否认。 这时候,静静站在一旁的宁露突然开口:“陆毅驰,我怀孕了。” “孩子是你的。” 陆毅驰错愕,神情呆滞。 陆芸惊得捂住嘴巴,忍住放声尖叫的冲动。 云归安更是惊天惊雷。 宁露仰头,凄然一笑:“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带着宝宝来见见爸爸的最后一面,回去我就拿掉他,陆毅驰你放心,我没想破坏你的婚事,我有我的骄傲,我没那么低贱。” 云归安两眼一黑,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失态得破口大骂:“你装什么?你如果真不想破坏我和陆毅驰,今天就不会把这事说出来,自己偷偷摸摸打掉就是了,现在说出来不就是博取他的同情怜爱,让他回心转意吗?” 宁露侧首,不悲不喜:“云小姐,如果不是你们冲出来,我确实不打算说出口。我心里的陆毅驰是君子,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你却……” 她摇摇头,爱恋的看了陆毅驰一眼:“我只是看不下去你的咄咄逼人,我想告诉他,有人不够喜欢他选择轻易悔婚,旁边还有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云归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毅驰,再见了!我祝你幸福。”宁露深深的凝视他,毫不掩饰汹涌的爱意,随即转身决然离去。 陆芸急得原地跺脚,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真让她把孩子打掉,哎,早知道会遇上这事,她就不跟云归安出门了。 她这边正纠结着,就见大哥怔了一分钟,拔腿朝宁露离开的方向跑去。 她扭头一看,暗道不好。 人已经晕倒在地了。陆芸也连忙追过去:“哥,她没事,快把人送医院去。” 陆毅驰:“嗯。” 此时他根本顾不上云归安,抱起宁露就跑。 只留下云归安孤零零地看着兄妹俩的背影,怆然一笑。 这事儿传到南云巷,云早早惊得差点被小锤子砸到手。 楼野抢过她手里的锤子,看着被她敲得坑坑洼洼的文化石,没好气道:“冒冒失失的,起来一边儿玩去,看你都把它祸害成啥样了,闯祸精。” 云早早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接到家里的电话啊?” 楼野顺势坐下,突然从背后掏出一袋牛轧糖递给云早早。 “陆毅驰没管住自己呗,前一个对象怀孕了,这消息怎么瞒得住?我猜这会儿云归安还在要死要活呢,丈母娘忙着安抚她,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这才没通知你。” “怎么样,这好吃吗,我专程绕了好远到城南老铺子买的。” 这话题转得太快,云早早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她嘴里咬着糖块,两颊鼓鼓的,显得呆萌:“好吃!”回答完,顺手举着递到楼野嘴边。 楼野目光含笑,没接云早早手上的糖,迅速在她嘴角亲了下,舌尖舔掉嘴角粘着的糖屑:“的确好吃,特别甜。” 楼野握着她的手,拉了拉,两个人挨得更近,他声音低沉:“早早。” 这么喊着的时候,眼神灼灼的看着云早早,云早早抬眸瞪他,他眼中的火像是透过对视传染蔓延,云早早觉得脸烫,嘴唇也烫,浑身都像是着了火。 她赶紧移开视线,又咬了一颗山楂,略等紊乱的气息平息才道:“你又要干嘛?” 清朗的笑声传入耳中。 云早早心跳如雷。 楼野侧首,伸手将她的脸扳回来,微微低下头,嘴唇靠近她的脸颊,轻声呢喃:“我还想吃。” 说罢,便轻轻贴在她唇上,舌头灵活的扫过唇瓣,等残留的糖屑彻底被吞没,他试探着进攻。 想要更多。 即使两人已经亲过很多次,云早早仍是紧张得心口怦怦直跳,她屏住呼吸,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 楼野留恋地亲了许久,见她傻呆呆的不知道呼吸,稍稍撤离一点距离:“笨蛋,张嘴呼吸啊。” 云早早这会儿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没办法思考,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照办,可她刚张开嘴,下一秒,温热灵活的舌头便挤了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楼野才放过她。 垂眸看她,见她难得乖巧的抿着嘴儿,本就妩媚的眼睛沾染了水色,愈发娇软勾人。 楼野笑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这个样子,真想快点结婚,到时候看我饶不饶你。” 这话一出,云早早瞪大眼,像是被踩了尾巴,腾地站起身:“大白天的,你,你说什么呢。” 楼野笑出声,挑眉问道:“我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想歪了。” 声音戏谑,云早早真想拿水泥糊他一脸,她软软地“哼”了一声:“我有没有想歪,你自己知道,满脑子不干不净。” 楼野:“不想听陆家的后续了?” 说到这儿,云早早提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她慢吞吞走回来,这会儿没坐在楼野身边,而是隔着那块文化石坐下。 “快说快说。” “我回来前,陆毅驰刚和他妈大吵了一架,当着大院里很多人的面,我看三天后的婚礼有点悬。” 第48章 四十八只云早早 楼野:“我回来前,陆毅驰刚和他妈大吵了一架,当着大院里很多人的面,我看三天后的婚礼有点悬。” 而风暴中心的云家,此时寂静得过分。 云归安泪雨涟涟,大骂陆毅驰渣男,骂宁露未婚先孕不要脸,更嚷嚷着要去举|报她们乱搞男女关系…… 也许是这两个月被云归安折腾疲了,大家并没有其他人臆想的痛苦场面,反倒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就连最感性的云母也只是红了眼眶,未像女儿那般哭个不停。 “安安,你冷静点,你难受妈知道,但举报不能张口就来——” 云归安表情癫狂,猛地抬头看向云母:“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怎么能把人送到市医院,不知道市医院有多少人认得他吗?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宁露的事了,我呢?我成了全大院的笑柄,我冷静不了,你们不替我出气,连我诉苦都听不得了吗?” 云归安冷不丁起身,扑到云母脚边,趴在她膝盖上。 痛哭流涕:“妈,您是我妈对,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心疼心疼我呢?如果是云早早遇到这种事,你们也会这样漠不关心吗?” 这话一出,云建国脸当场黑了。 说他们不关心?她还有良心吗? 云母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安安非得把目光盯在早早头上,他们待她真的那么差吗? 尽管情感上她和老云偏向养了多年的早早,但云母自认在对待两人时,她没有任何偏心。 在安安眼里,他们是一对陌生的父母,对她和老云而言,横空出现的孩子何尝不陌生呢? 安安恐慌不适应,她和老云何尝不是。 但他们一直在努力释放善意,主动亲近安安,可感情哪能一日千里,不都得慢慢培养吗? 再说物质上,她和老云更没有对不住她。 她给早早的不过是一栋小院儿,不值什么钱,为的也是她能独自立户,不被车家掣肘。 给安安的却是京城的四合院,面积上虽说不如早早的院子大,但运城再是繁华,又哪里能跟首都比? 除此以外,她还想办法跟人买了钢铁厂新建五层家属楼的认购权,房子七十平,对很多人而言算是足够大了。 前阵子,家里提前将准备好的嫁妆给她,便是因两家婚事不成,云归安成日浑浑噩噩。 一则,云母想让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有,应该比大部分恨嫁的姑娘有底气,不是非得嫁到陆家才能过好日子,慢慢挑选未来的丈夫便是。 二则,是家里因她多生事端,惹得大儿媳心里有怨,老云便想着远香近臭,索性让她跟早早一样,搬到外边住。 左右,工作有了,房子也有了。 硬件上云归安已经比九成的年轻姑娘强,只要踏踏实实,这辈子不说多么显贵,肯定比大部分人过得舒心。 云母当真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哪料到女儿丝毫体会不到她和老云的爱护之心。 哪料到她这死胡同钻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怎么不心疼你,妈妈心疼你啊,但举报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以什么名义举报,说他搞不正当关系,陆毅驰转头娶了那个姑娘就是。 难道你还要告他强|奸,让陆毅驰吃木仓子儿,安安,你还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顾及到女儿的自尊心,云母并不想把话说太明白。 陆毅驰跟云归安不熟,便是他再糊涂,怎么就那么巧跟女儿发生关系了? 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知道陆毅驰喝醉的消息,又为什么能在大半夜进陆毅驰的屋…… 里面的猫腻他们不是不清楚。 只是两个年轻人说好要结婚,云归安又满心欢喜得偿所愿,家里便是不认可,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不体面的一段囫囵过去。 但让云母顺着同意云归安现在的打算,那是万万不能。 且不提陆云两家的交情。 单说两人发生关系这事,陆毅驰有问题,女儿就没有吗?她去找人前,不知道陆毅驰有对象吗?哪有不顺意了就把人往死路逼。 “说来说去,在云早早和我之间,你们选择云早早就算了。 在我和陆毅驰之间,你们还是选择维护陆毅驰,不让我嫁给他的是你们,现在他伤害我,不让我报仇的还是你们,爸,妈,你们真的让我很失望,很失望,我——” 云泽生气地截断她的话:“那你想怎么样?取消婚礼,让派出所把陆毅驰带走,陆家唯一的儿子毁在你手上,你承受得了他们的回击吗?” 云归安:“瞧瞧,总算露馅了,我受到这么大的羞辱不足以让你们替我讨公道,嘴上说得好像很疼我的样子,一动真格就认怂了——” 林芳玉气得一个倒仰,实在听不下去了。 想到白天单位里同事们若有似无的打量、意有所指,她就生气。 这会儿罪魁祸首还好意思哭惨,好意思指责他们对她不上心? 她猛地起身,指着云归安鼻子破口大骂:“那是你咎由自取!” “从你回家里,爸妈是不是将你未来的路子安排好了?听说你成绩好又被逼辍学,就安排你重新念书。 全家也没给你压力,想着你能考大学就考,考不上也无所谓,家里也养得起你。 你怎么干的?一声不吭把我给早早的工作抢了,让我里外不是人。” “再来,你跟陆毅驰的事爸是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不合适。 你一意孤行,连陆毅驰有了对象都不肯放弃,死皮赖脸跟着阿姨,你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还是你觉得只要不承认大家就不可能知道,难道这也要说家里逼你的吗? 全世界只有陆毅驰一个男人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你的?说你不知羞耻,追男人追到不要脸皮!! 云归安,你说家里不帮你,那你考虑过云家的名声吗,考虑过我们在单位怎么做人吗?那陆家条件确实不错,但咱家难道就亏待了你,逼得你上赶着贴过去?” “陆毅驰让你没脸,爸妈心疼你,我和你哥也理解你不好受,你骂骂咧咧半天我不说什么,但你现在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给所有人泼脏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林芳玉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想到别人明里暗里笑云家的家教,还问媛媛和安安跟姑姑关系好不好,姑侄仨像不像,林芳玉简直吃了云归安的心都有了。 真不愧是吸血虫家庭养出的孩子,自私自利到极点。 林芳玉一抹眼泪,悲愤地看着云母和云建国。 “妈,以后她想做什么您也别拦着,但媛媛和安安绝对不能有一个疯子姑姑,你们不舍得让她出去住,那就让我们一家搬到外面住。” 她真是受够了替自私恶毒的小姑子买单。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云归安被这么一说,表情滞了滞,咬着牙,半晌憋出一句:“我是云家的亲女儿,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说! 陆毅驰欺负我,你也欺负我,陆毅驰现在还搞出孩子,难道要我忍着???” 云泽一拍桌子:“什么外人?林芳是我媳妇,是你嫂子!” 云归安噎了噎:“那我还是你妹妹,她刚才那话是一个当嫂子的能说的吗?是不是要我忍了宁露才算识大体?” 林芳玉反唇相讥:“什么忍着,要忍也是那个姓宁的姑娘忍你。” “陆毅驰为什么跟阿姨吵起来,我不信你不知道。” 云归安脸色煞白。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和陆母确实找上门给了宁露母亲难堪,说话也确实不好听,但分手是宁露自己选择的。 他们自己信任感就不够,她和陆母只是递了个引子。如果宁露和陆毅驰真心相爱,一定不会因为几句难听话就被拆散了。 云母看着争得跟乌鸡眼似的儿媳和女儿,叹了口气。 “林芳,你也别拿话来激我和你爸,我们心里有数,这几天给早早准备陪嫁的家具的事要麻烦你费心了,归安这事你就别管了。你先回房看看媛媛和安安,千万别把她们吵醒了。” 林芳玉发泄了一通,心里也确实感到委屈。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妈,我就是个急性子,你别生我的气。” 云母长长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先去看孩子。” 林芳玉一走,云母不打算继续绕弯子,她知道,女儿自有一套逻辑,顺着她的话反驳只会让问题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她直言不讳:“这桩婚事,妈觉得取消为好,但妈也不赞同你去举报陆毅驰。 你们俩的事就是一笔糊涂账,当然,你咬定他强|奸你的话,他或许会被判刑,严重点甚至会被木仓毙。 但安安,你要知道,两家关系再好,你阿姨也不可能放过害了她独子的人,到时候家里不一定能保住你。” 除了一个云归安,她还有别的儿女。 云母再心疼云归安,也不能让其他孩子因为云归安的关系惹上莫名其妙的官司,这对他们不公平。 云归安抬头,死死咬着牙齿。 随后扭头看云建国:“爸,你打仗时面对敌人都没服过软,难道还怕陆毅驰他爸吗?为此要牺牲你的女儿?” 云建国听了,眉头皱得更紧。 云归安一直这样,出了任何事从不自省。 当下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厉声呵道:“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全家人为你的自私承担代价? 你妈说得没错,婚事取消大不了家里陪着丢脸,但你要是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我只能登报脱离父女关系。 你放心,家里给你的东西我们不会收回,你以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都跟云家没关系。” 云归安吓了一跳,没想到云建国这么坚决。 又是茫然,又是难受。 顿时有些崩溃:“行啊,你们一早就不想把我认回来,现在看我丢了云家的脸,肯定后悔得肠子都清了,我没在你们身边长大,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难道那是我的错吗? 不是想知道我干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们,是我和陆毅驰他妈联手给他下了迷药,也是我主动跟他发生关系。 爸,你很失望,也很生气是不是?你可能还在心里想,如果是云早早,一定不会这么不知羞耻!可惜没办法,谁让我才是你们的亲女儿,她不是呢。” 云建国被气得猛咳了几声。 云母赶忙倒水递到他嘴边,这下对云归安是彻底死心了。 云泽见父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顿时火了。 不轻易动怒的他一把将旁边的搪瓷盅扫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云归安惊得颤抖了一下,看着滚到脚边的搪瓷杯,心里回过味来,开始感到后怕了。 云池:“云归安,要不是我没打人的习惯,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一耳光?赶紧向爸妈道歉。” 云归安心里虚着,但有股莫名的勇气支撑着她不露怯。 她也怒了,冲到云池面前,仰起脸故意凑上去:“打啊,有种你现在打,以前没见你这个哥哥关心我,现在就知道充老大了,来啊,打死我就痛快了。” 云泽冷冷地看着云归安:“你就是有病!让所有人围着你转,才叫关心你疼爱你,生在我们家真是可惜了。” 说完,一把推开云归安。 云归安跌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嚎啕大哭。 …… 次日,云早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一听大嫂说妈被气病了,立马往家里赶。 刚走出南云巷,不知是她太敏|感,总觉得有人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但四下张望又找不出目标。 她留了心眼,专门挑路人多的地方走。 等到了部队大院,云早早进去时还特地跟门口警卫说了一声,警卫员经验丰富,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大门附近任何一处。 胡彪站在街道一角,看着云早早进去,又见院子门口竟有警卫员,心知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便机警地没有露脸。 想了想,决定先回去跟三太汇报情况。 云早早不知自己被人盯上,她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媛媛在哭,她急得赶忙冲进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乐乐一看到她,小短腿蹬蹬蹬向云早早跑来,抱着她的腰,哇哇大哭:“小姑姑,呜呜呜……安安姑姑打媛媛,呜呜呜……” 云早早这才发现一旁双手环胸的云归安。 她抬起小姑娘的下巴,就看到右脸有道红痕像是被什么划了一下,索幸没有破皮,云早早忍着怒火,柔声问道:“痛不痛?妈妈和奶奶不在家吗?” 电话里林芳玉说云母病了,想让她回去开导开导,但人呢? 小姑娘揉着眼睛,抽抽嗒嗒道:“奶奶生病了,在屋里休息。妈妈出门买菜去了,小姑姑,姑姑打翻了我的碗,还凶媛媛,媛媛脸好痛,呜呜呜。” 媛媛委屈巴巴地看着云早早。 看得云早早心疼不已,她没理云归安,先是给小丫头涂了药,又重新到厨房给她盛了粥,等小姑娘不哭了,乖乖坐着吃早饭,云早早才有心思打量云归安。 “欺负小孩儿,你挺能耐啊。” 有本事找陆毅驰闹去,孬种! 云归安诡异地没有回嘴,只是直直盯着云早早。 她想看,云早早就让她看。直到乐乐喝完粥,云早早哄着她在一旁画画,云归安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很得意?” 云早早眼皮都没抬一下,两手捂着小丫头的耳朵,颇有些漫不经心:“得意什么?” “我费尽心机抢了你的未婚夫,落得现在这个结局,你是不是心里很畅快?”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是不是觉得吃饭放屁别人都得关注你啊,自恋。” 楼野还老说她自恋,依她看,云归安才叫真自恋。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错觉,总是用这种“尔等凡夫俗子”的眼神看别人,一旦别人的表现不如她意,她就脑补一些有的没的,真逗。 预知未来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 云归安恼怒地瞪着云早早:“总之,你别以为能看我笑话!她以为有了孩子就有了尚方宝剑,呵,我是不会退让的。” 本是脱口而出的冲动之语,只是为了不在云早早面前示弱。 但当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云归安心中的迷障仿佛在刹那间被一柄利刃破开了。 没错,她为什么要让! 她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步,她要的是攻略陆毅驰这个未来的市长,别的重要吗? 不重要! 年代文里给人当后妈的一个接一个,难道真是因为喜欢孩子啊?不都是知道小孩未来成就非凡,才提前投资吗? 她们可以成为人生赢家,她为什么不能。 她的确失策了,不知道那两人有了实质的关系,但那又怎么样? 现代男女恋爱同居的比比皆是,有前男友或是前女友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 宁露想用孩子逼宫,行啊,她就让她逼。 以陆母的脾气,既然跟宁露的母亲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就绝不会同意跟她做亲家。 这无异于直接打她的脸。 只要她不哭不闹,告诉陆毅驰她愿意抚养宁露的孩子,她倒要看看,陆毅驰拿什么理由悔婚。 自然,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博得陆毅驰的怜惜而说的场面话。 她敢给宁露养孩子,宁露敢拼着前途尽毁的可能未婚生子吗,即便生了又敢把孩子交给她吗? 她要敢把孩子生下来,流言蜚语就能杀死她。 短短几瞬,云归安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弯儿。 到了这一刻,她第一次脱离剧情,认真打量云早早,眼神依然带着某种优越感,但那份敌视似乎不知不觉消失了。 “云早早,我一定会过得比你更好。” 说罢,如同奔赴战场的孔雀,仰着高傲的头颅出门了。 云早早:…… 神经病啊! 林芳回来,见到媛媛脸上的红印子,又生了好大一番气。 云早早将媛媛交给亲妈,上楼看云母。 云母睡得很沉,眼底有些乌青,云早早手伸进被窝里碰了碰她的手臂,体温如常,她松了口气。 再瞥见旁边桌上喝完的中药残汁儿,她心里有了数。 也是,如果真病得太厉害,爸肯定请假在家照顾妈了。 云早早下楼又跟林芳玉聊了几句,林芳玉忽然感慨了一句:“还好你当时想得开,不然摊上这事的就成你了。” 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不对,林芳玉又笑了笑:“瞧我这脑子,换了你也不至于这样。” 云早早也就是跟着笑笑罢了。 出大院时,云早早能感受到那道跟随自己的视线消失了,她略皱了下眉,细细想了一会儿,实在猜不透谁会跟踪自己,但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近期都不出门了。 等楼野一回来,云早早就把这事同他说了。 楼野一听,神情凛然。 又问了些许细节,以他的敏锐,很快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 深邃的双眸里霎时阴云密布。 怕云早早害怕,他还掀了掀嘴角。 笑道:“放心,南云巷安全得很,那些小老鼠折腾不出水花儿。” 第49章 四十九只云早早 云早早:“那咱们是不是得到派出所说一声?” 楼野:“放心,我来安排。”他停顿了下,又道:“最近不要单独出门,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哪里记得带上曾姨。” 云早早乖乖应了。 过了两天,家里通知云归安和陆毅驰的婚礼取消了。 很快到了四号晚上,除了云归安,云家所有人跟宋家三个嫁人的姐姐都提前到了南云巷。 不提宋家三姐妹心里对这个妹妹的复杂感情,就连林芳见了墙另一边的风景都忍不住羡慕,这一改,得花多少钱啊。 大院里那些三姑六婆还在背后念叨,说两人都不是好性子,婚后肯定得打得鸡飞狗跳,仿佛楼野从前跟他们家儿子不对付,结婚后就一定会打老婆似的。 她们要知道楼野对早早这么体贴,估计脸都要打肿了。 云建国夫妻到隔壁绕了一圈,主屋才盖完一层,花园已经拾掇干净,两人互看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总算有个省心的。 晚上,宋家三姐妹跟林芳在卧房陪着云早早。 这是云早早第一次见到她们,老大淳朴大方、老二漂亮怯懦、老三精明。 打扮得最时髦的要属三姐宋秋月。 她穿着褐色风衣、踩脚裤,脚上是尖头皮鞋,还烫了时下很时髦的卷发。 大姐宋春雪和二姐宋夏荷倒是更传统。 而宋夏荷是三姐妹里长得最出挑的那个,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的鼻子,嘴巴也小小的,加上她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柔弱味儿,整个人都怯怯的,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几人是第一次见面,实在不熟。 三人虽是姐姐,心里却是有数的,没在云早早面前拿乔,只是陪着说了点闲话趣事。 大多时候是云早早和林芳说话,宋家三姐妹偶尔插上几句,等过了十二点,算是完成了当地姑娘出嫁前夕坐歌堂的习俗,大家才纷纷回房睡觉。 云早早本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想到刚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人就梦周公去了。次日一大早,天麻麻亮,云早早就被林芳叫醒了。 洗漱洁面化妆穿喜服,这么一下来花了快两个小时,而后锣鼓队敲敲打打,一长排搭着红布的三十六条腿由云泽的朋友抬着,慢慢从大院到南云巷。 边走边放鞭炮。 所经之路,街坊邻居们纷纷到马路上围观。 巷子里更是聚满了小孩子,楼野的几个发小特意穿了西装,端着花生胡豆、各式糖果,派给前来围观的人群。 这年头街坊们都很淳朴,各个洋溢着欢声笑语,一片喜庆。 孩子们拿了糖,他们也顺嘴道几声恭喜,说几句吉利话,新郎官开心,大伙儿也沾沾喜气。 等云家这边抬着嫁妆过来,几辆扎着红绸带的轿宋缓缓出现在大家伙眼前,小轿宋开得很慢,为首的便是楼野那辆骚包的白色小宋。 白色轿车乌龟似的开到门前。 楼野穿着一身银灰色中山服,胸口别着大红花,头发用了摩丝齐齐往后梳起,露出锋利摄人的眉眼。 云归安刚从巷子口进来,便瞧见这一幕,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舒服。 没想到狐朋狗友多也有好处,瞧瞧这一排排轿车,普通人哪弄得出这样的排场。之前跟陆毅驰商量婚事,两家也只是说借部队的宋迎亲。 但借的哪里比得上自己有,从这点来说,陆毅驰比不过楼野。 这几天云归安想了又想,才接受了小说跟现实有出入的事实。 书里没提楼野,可能不是指楼野未来成就不够高,而是因为楼野跟原身、跟对照组云早早陆毅驰都没有交集。 有交集的唯有围绕在云家和陆家的一些人。 云归安想明白这些,便觉得先前拼命针对云早早是一件很蠢的事。 如今云早早的人生脱离了书的框架,她再死盯着她不放已经毫无意义了。 至于原身的剧情线…… 找不出一个值得投资的人,因为围着她展开的人物顶天了也就是小厂子的某某主任,某某副厂长,原身接触到最多的就是妇联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干部。 除了陆毅驰,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除非,找他? 算算时间,他跟云泽已经认识了,想必今天会来参加云早早的婚礼…… 云归安想着心事,旁边几个看热闹的,笑着打趣:“哎哟,原来新娘新郎就住隔壁啊,这真是天大的缘分咧,不过他俩家里是干啥的啊,派头好足。” 云归安皱了皱眉,心底五味杂陈。 她用力呼了几口气,拼命按捺住想要死灰复燃的嫉妒心。 而此时的云早早,由宋家三姐妹和大嫂陪着,走出家门上了白色小轿车,手紧紧捏着红裙边角。 她面上镇定,还笑着透过车窗跟人挥手打招呼,其实心里紧张到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嫁人。 毫不夸张地说,从穿越到此时此刻,云早早心里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 她说不上来自己在怕什么,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真实,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存在,她看不清,就像木偶身上的线,有东西在黑暗中扯动,她便只能随着动作挣扎。 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人生短暂,须得及时行乐。 云早早抬眸,楼野也从后视镜里看她。 四目相对,她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她羞涩地抿了下嘴唇,嘴角渐渐酝酿出笑意,两人谁都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种甜蜜蜜的氛围中,小轿宋驶离南云巷,朝承办酒席的荟萃园而去。 到达荟萃园,立马有人放鞭炮,而后是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 楼野先下宋。 他一出现,已经有人惊呼:“天哪,好高好俊啊。” “哎哟,哪家小伙子,长得忒好看了。” 等他绕到后座拉开宋门,云早早伸出半条腿,周围瞧热闹的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她头上没有蒙盖头,而是扎成许多小辫盘在脑后,上面戴着一只红纱编织的玫瑰珍珠发夹。 穿着正红色的半袖长裙,漂亮的脖颈和脚踝裸|露在外,在耀目的红色衬托下,更显得肌肤胜雪。 等云早早站直了,大伙儿才发现,新娘子个儿真高。 跟人群里好些男人差不多,但站在新郎旁边,又显得小鸟依人,两人格外登对。 除了比大部分姑娘高半个头,她的身材更是不胖不瘦,纤秾合度。 光是身材好,也不至于让大家伙看呆。 脸更是眉目如画,肤如凝脂。 比电影院门口海报上的时髦女郎还要亮眼。 楼野向她伸出手,云早早冲他甜甜一笑,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周围又是许多叫好声,之后楼野牵着她往饭店里面走,亲朋好友陆陆续续跟上。 酒席上没有太过繁琐的规矩,小两口给双方父母敬完酒,长辈给了改口费后便是吃吃喝喝。 轮到父母致辞时,宋大强和刘凤娟也以新娘子亲生父母的身份上台说了几句。 原本有些人还暗暗嘀咕,新娘子有两对父母在认亲环节该怎么办,男方父母要认哪一方做亲家。 没想到小两口倒是不偏不倚,虽说对云家更亲密,但也没冷落宋家父母。 再看云建国夫妻全程面带笑容,宋大强两口子虽然局促也把女儿女婿往好了说,两家不像闹矛盾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趣。 事实上,宋大强夫妻听到隔壁桌介绍谁是什么官,哪个又开了什么公司,心里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有钱、有身份、有地位…… 带给人心理上的震慑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宋大强又是最识时务的人,见了这情形,哪敢再起跟新女婿撒泼耍赖的心思,连带着刘凤娟也老老实实的。 吃完席面,双方父母留在荟萃园送客,楼野则先一步带着云早早回家。 陈泽哥几个开着宋跟在白色小宋后面。 云早早下宋,挽着楼野的手,两人一道从十一号大门进去,绕过花园,回到十二号的主屋卧室。 这会儿大部分客人还在荟萃园那边,除了楼野的发小,也就大嫂林芳跟了回来。陈泽一群人欢天喜地,想要留到晚上闹洞房,楼野说什么也不肯。 林芳陪着云早早坐在屋里床上。 云早早看着窗户上大大的喜字,还有床上喜庆的大红棉被,小脸酡红。 明明还是她的屋子,但过了今天,又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林芳在屋里绕了一圈,眼含满意,但还是略感遗憾:“这婚结得太急了些,要让外头那些人知道洞房在新娘子的屋,小楼得没面子了。” 云早早闻言,撅了下嘴:“有什么好没面子的,就算新房设在隔壁,那也是我的屋。” 睡哪都一样。 林芳表情不变,显然没听懂其中的意思。 她笑云早早脸皮厚,才嫁人就想着当家。 云早早秀眉微扬,笑得甜蜜又得意:“嫂子,隔壁院子是他给我的聘礼,当然算我的。” 第50章 五十只云早早 云泽那边送完客人,过来接媳妇回家。 一路上,就见媳妇儿频频拿嫌弃的眼神看他。 看得云泽纳闷不已:“怎么了?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吗?” 林芳哼了一声,阴阳怪气:“你哪也没得罪我,就是突然发现,男人跟男人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云泽:“……” “说,你又看上什么了?这个月的工资一到手就全给你花。” 他答应得痛快,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云泽已经练出反射神经了。 惹得林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酸唧唧的情绪一下就被打散了。 本来还有点嫌弃丈夫没情调,不如楼野会讨媳妇欢心,听了他无奈又纵容的口吻,只觉比上不足,但比下是绰绰有余了。 “去你的,我像是喜欢花钱的人吗?” 云泽睁大眼,略显惊奇的眼神看她:难道不是? 林芳没好气地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要死咯你。” 云泽笑眯眯的,也不恼:“那你说说,不是想买什么,是因为啥看我不顺眼?” 林芳十多岁就来到云家,云泽起初真把她当妹妹养来着。对待自家妹子,那肯定不能跟对兄弟一样,都是能纵容就纵容。 结婚了,妹妹变媳妇儿,云泽对她更好了。都不用人提醒,每个月工资按时上交,给俩闺女买东西都得提前攒私房钱。 这会儿见她酸了唧的,还感觉特稀罕呢。 林芳斜他一眼,长吁短叹道:“刚才我跟早早聊天,你猜我听到啥?” 妹妹的八卦他哪里知道? 云泽摇头。 林芳:“隔壁那院子哦,比早早那个还大一倍多的院子,楼野眼都不眨一下,当聘礼过户给早早了,你说说这人跟人咋差距那么大——” “哎,瞪我做甚,我又没说你。”林芳想说的是陆毅驰。 陆毅驰处理好医院的事后,立马到云家负荆请罪,不算推诿责任,但委实算不上诚意。 两家婚礼取消后,云归安就搬出去住了。 林芳这几天忙归忙,真的神清气爽。这会儿再说起云归安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她道:“今天我瞧见云归安也来了,你那个朋友认识她啊?” 云泽一愣,没反应过来她说谁:“啊,哪个?” 林芳:“啧,还能哪个,就之前请咱们吃饭那个,褚泽宇。你说,不会是陆毅驰那儿不成了,云归安又瞧上他了,我看他俩还聊得挺开心。” 云泽赶紧摇头,笑她杞人忧天:“你又不是不知道,褚泽宇早结婚了。” 就是因为这样,林芳才觉得奇怪。不怪她敏感,实在是云归安就没干过几件人干的事,她一有动作,林芳的危险雷达就嘀嘀作响。 生怕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你没介绍褚泽宇给她认识,她从哪知道的这人。我看你还是多盯着点云归安免得她又闯祸。 对了,不仅得盯她,还得跟褚泽宇通个气,他能跟云归安聊得来,我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她也知道,这么说不大好。 “你也可以说是我对云归安存在偏见,不过人以群聚、物以类聚这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你之前不是夸褚泽宇这人正直、对妻儿很上心吗? 他要是知道云归安的身份,那也该听过咱们家的事,还能面不改色跟云归安聊天就很奇怪。 他要是不认识云归安,那就更有问题了,主动跟年轻姑娘聊得热火朝天,那之前说的疼妻子、疼孩子合着都是屁话呗。” 林芳也就是随口一说。 云泽一开始没当回事,还想说她心眼比针尖小,云归安都搬出去住了她还心思嘚嘚,但越听到后面,嘿,又真觉得有那么点歪理。 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来。 而是说道:“知道是偏见你就得改改,做错事了咱们当时说她就是,不要一直揪着不放。你这话要传到她耳朵里,除了加深矛盾还有其他意义吗? 瞧瞧,嘴巴又能挂油瓶了。你是她嫂子,也是她姐姐,大度点啊。” 作为家里的男人,云泽在调节婆媳关系和姑嫂关系上还有那么点心得。 既不会太顺着媳妇,也不会一味否定她,好在林芳自小也吃这一套。 听他说完,也承认自己偏颇了:“那我以后不说了。” 云归安还不知道因为她的主动出击,云泽的人生轨迹已经开始偏移,这会儿正得意自己的变通。 她也想过,要不要提醒云泽,褚泽宇这人会害得他事业尽毁,一蹶不振。 但又想到云泽对自己冷淡和严苛,而对云早早事事上心,她又觉得云泽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他活该。 当然,她也不会真的不管他。 等他真的因褚泽宇出了事,那时候她再站出来,告诉他们如何抓住罪魁祸首,反正云早早嫁给了楼野,木校长也算跟云家沾亲带故,肯定不会放任云泽不管。 现在,就让她先跟着褚泽宇喝点汤,毕竟,书里说褚泽宇虽心术不正,但赚钱还算有一手。 而另一边,陈泽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在院子里嚷嚷着要闹洞房,要看新郎官和新媳妇玩游戏。 说来,运城确实有闹洞房的习俗。 是传统,也是陋习。 一般闹洞房的大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偶尔有那脸皮厚的借着闹洞房的由头对新娘子说些不干不净的荤话。 有那过分的还借机揩新娘子的油,把人吓得眼泪涟涟。 若是抗议了,他们还要反口说人家小气,玩不起。 楼野见不得这种场面。 轮到自个儿结婚,他想也没想就挡在屋外,要把这群起哄的家伙轰走。 有人摸不准他的性子,嬉皮笑脸起哄道:“别啊,楼哥,老话说啥,这洞房闹得越厉害,婚后小日子过得越好,嫂子不会玩不起?” “对对对,今天不许赶我们啊。” 楼野可不管那些,什么规矩传统,在他这儿屁都不是,他冷着脸呵道:“我今儿结婚,心情还不错,你们可别逼我亲自动手扔你们出去啊。” 他声音不大,但是挺有分量,谁也不会把他的话当成玩笑。 说话那人或许觉得尴尬,哈哈笑了两声,说了一句,楼哥你挺护着嫂子。 也不知谁开了句玩笑,说那是,毕竟楼哥没娶到女神,好不容易来个漂亮媳妇,再不护着万一也弄丢了咋办。 这话一出,场面诡异地静了几秒。 说话这人跟楼野关系一般,平日跟夏天走得还算近,深受夏灵的洗脑,认定了楼野前些年不谈对象就是为了等大家共同的女神——夏灵。 别提他了,夏天之前不也这样以为吗? 前阵子楼野倒是跟大家伙说明白了,但夏天也不可能到处嚷嚷自家堂姐和楼野没那关系,磕碜不是? 以至于这人误会到现在。 弄得这会儿气氛怪尴尬的。 眼瞧着楼野眼神冷了下来,陈泽赶紧朝夏天使眼色,夏天一把拽住说话那人,边说边冲他眨眼:“说什么屁话呢,那是娶不到吗,明明是楼哥不喜欢,楼哥眼光多高,庸脂俗粉他都不正眼瞧的,也就小嫂子才入他法眼——” 夏天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直呼好家伙! 为了不惹毛楼哥,连堂姐都踩,是谁前阵子到处说自家堂姐人美心善,淡雅如菊的? 知道内情的几人纷纷在心里鄙视夏天的狗腿作风,顺着他话先把云早早夸上了天。 别看这群年轻人在别人眼里吊儿郎当、不干好事,他们最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见夏天连自家堂姐的面子都不顾,哪里不知道楼野不喜欢听这样的玩笑话,当即顺着台阶下,夸了几句金童玉女便跟着离开了。 曾沛帮着送客,又检查了两个大门,确认门关好了才回自己住的小院。 楼野进屋时,云早早已经换了轻便的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拆辫子。 云早早辫子拆到一半,从镜子里瞥到他的身影,她看着楼野一愣,想叫他过来帮忙,但见他目光灼热,毫不掩饰的看着自己,脸瞬间烧了起来。 手上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微微垂眸,莹白漂亮的脸庞仿佛染上一层桃色,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楼野进屋前,云早早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紧张。 但真见到人进来,她才知道,一切假设都是梦幻泡影。 她很紧张。 紧张到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安静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楼野走上前,站在她身后,手掌轻轻抚着略有些凌乱的长发,“我来。” 云早早抿着嘴,低头,修长纤细的脖颈微微向前屈。 楼野动作麻利,很快就将云早早脑袋上的辫子都拆掉了。 柔顺的长发变得仿佛烫过一般,蓬松卷曲,配上那双莹润妩媚的双眸,平添了许多风情。 楼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高大的身躯微微向前倾,像是将她整个人环抱住。 他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白皙的脖颈处,云早早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缩着,楼野鼻息所到之处,雪白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云早早双手揪着睡衣下摆,浑身绷紧。 楼野察觉到她在害怕,双手由身后向前握住她的双手,手指掰开她的拳头与她十指相握,嘴唇靠近她耳后根,轻轻吻了一下:“害怕了?” 云早早偏首,想将自己的耳朵从他唇边解救出来:“没、没有,我只是,只是不习惯,唔——” 楼野突然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云早早顾不得害怕,猛地回过头,她伸手捂着耳垂,有些不知所措。 楼野先松开她,起身将门关上,又将窗帘拉上。 慢慢走回到云早早面前,打横将她公主抱到床上,察觉到她害羞,他又将床前的帘子放下,挡住大部分灯光。 床罩下,朦朦胧胧。 像是听到了微晃的木床声,连天空高挂的月亮都难为情地藏到云层里。 美好地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51章 五十一只云早早 俩人胡闹了大半夜。 不仅楼野理智出走,云早早也不甚清醒。 她做好了疼的准备,但真实的情况是,有疼,但很快就忽略掉,陷入难以描绘的感官刺激中。 像是站在春天的蒙蒙细雨中,在盈满荷香的湖里泛舟,又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眼里只有他的眼睛,脑子里也只有他带给自己的冲击。 平日无事时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昨夜又忙了大半宿,虽说大部分时候她都躺着享受,但精神时时刻刻处在临界点,她又哭又求饶地喊了半夜,也是极消耗体力的。 新婚第二天,云早早睡醒时已经过午饭时间了。 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光透到屋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上挂着的一对新婚娃娃,有些怔忪。 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正想着,门开了,楼野端着吃的走进来。 他穿着及膝短裤,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腿,上半身衬衣扣子没扣拢,有两颗散着,微微看到胸膛的肌肤。 云早早呆了呆,扭头看他。 莫名害羞。 光是看见一丢丢皮肤,就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他是如何强势的搂着她,进入她。 他的身体不似旁人健壮,没有大块大块的腱子肉,而是精瘦型,肌肉薄而漂亮,胸口到腰腹有一条深深的线条,每当他用力时,那条线便会变深,十分性感。 楼野打开门,一抬眼就见她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怔怔发呆,先是一愣,而后眉梢眼尾都舒展开,嘴角咧得大大的,笑得有些傻气。 “饿了?刚做的红糖荷包蛋,来尝尝。” 云早早连忙“哦”了一声,刚掀开被子就害羞得立马缩了回去,“……衣,衣服呢?” 问完后她立马察觉到不对,昨天洗完澡她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能感觉出楼野有记得给她穿衣服,现在?? 楼野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挑眉笑道:“某人大半夜嫌热,自个儿把衣服脱光了。” 惹得他一整晚没睡好,要不是想到她第一次经历这事,他能按着她再来几回,就算她哼哼唧唧嘤嘤嘤都不顶事。 还是太娇了点。 云早早脸瞬间红了,她低着头,小声道:“衣服在衣柜右边,你帮我拿。” 楼野摇摇头,轻笑。 使唤人时倒挺理直气壮。 他拉开衣柜门,目光在一排排衣服上梭巡了一遍,随便挑了件颜色鲜艳的布拉吉,云早早接过衣服,赶紧将床帘放下挡住楼野的目光,自己则躲在被窝里穿衣服。 楼野见状,知道她害羞,没像从前那般油嘴滑舌。 他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等云早早撩开帘子,他起身往前迎了一步,云早早正想说他小题大做,没想到腿刚踩在地上,一股酸软的感觉从腿迅速蔓延到腰部。 她双腿发软,差点跌一跤,好在楼野眼疾手快,迅速扶住她。 云早早:“……酸。” 像是连夜行军数十里,腿脚感觉不是自己的了,浑身软绵绵,痛倒不痛,就是酸酸软软使不上力。 楼野双手搂着她的腰,直接把人抱到椅子上坐着,见她不自在立刻放开她,温声问道:“一会儿我帮你按摩按摩?” 云早早一听,连连摆手,吓得花容失色。 楼野将荷包蛋推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翘起的呆毛:“先垫垫肚子,想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做。” 他难得正经,比平常温柔了百倍,云早早便开始狮子大开口,将想吃的都点了个遍,点完菜才问他:“……你都会做啊?” 楼野便笑了:“喊声哥哥,全做给你吃。” 做饭对他不难,或者说,目前为止,楼野没遇到过特别难的事,只要他想做的,都做得不错。 云早早瞪大眼,脸上乍青乍白,不敢相信他趁火打劫。想到昨夜他逼着自己叫哥哥,好哥哥,她已经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臊得满脸通红。 “不做就不做。”没关系,她有曾姨,曾姨会做的菜可多了。 楼野宠溺的看着她,又揉了揉她脑袋:“气性真大。等着,我现在就找曾姨偷师去。” 云早早这才喜笑颜开:“嗯。” 楼野没有立刻出门,而是等云早早吃完才端着空碗走了。 云早早在屋里坐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尚未洗漱竟就吃饭,又是一阵懊恼,赶紧洗脸漱口,回屋擦完脸后才慢吞吞往厨房走。 她第一次觉得正屋到厨房居然这么远! 快要走到时,迎面曾沛从厨房正好出来:“早早,是不是还饿?” 云早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没,他在里面吗?” “嗯,小楼想亲手给你做。”曾沛笑了笑,主人家关系和睦,她工作也踏实,看着就开心。 云早早抿嘴浅笑,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她悄悄靠近厨房,趴在门边偷看。 楼野侧对着她,手上的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一根大葱在短短几秒内切成大小一致的薄片。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很修长。 云早早赞叹一声,视线再转移到他的脸上,她只能瞧见他的侧脸。 由侧面看,眉骨优越,眼窝深邃,鼻子特别高,鼻梁上的驼峰很性感。 云早早忍不住想起昨晚,他挺拔的鼻梁碰触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轻柔碾磨,立马羞得脚趾蜷缩,呼吸不畅。 察觉到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云早早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暗道,男人当真是祸水。 腹诽完,云早早决定悄摸摸回屋。 “偷看够了就跑?”楼野一早就察觉到她来了,只是想瞧瞧她想干什么,才一言不发。 没想到她还打算开溜,只能出声提醒。 云早早脚步微顿,身体微僵慢慢回头:“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吗?” 楼野侧首,下巴抬了一下:“进来。” 云早早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眼神扫了眼台面上摆好的鸡翅,排骨,忍不住唆口水:“要我做什么?” 她两眼发光,脸颊上浮现出晕红。 像是清早被露水滋润过的芍药,花瓣剔透晶莹,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察觉到楼野灼热的目光,云早早略有些不自在,便别开脸,自己从菜筐里扒拉出一颗土豆:“要用到这个吗?我洗菜去。” “土豆得削皮。”楼野指着一旁的小青菜:“你洗这个。” 云早早有些羞窘,“哦。” 楼野:“之前跟踪你的人有头绪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温温润润的,云早早便也少了几分紧迫感,随口问了句:“谁啊?” 楼野:“那个港城来的女人。” 云早早挑眉:“她?” 她跟踪自己做什么,难不成就认准她绣的东西了? 云早早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楼野开火,转身取油时趁势在她脸上轻吻一记,说道:“没查到她的目的,只知道这女人到处找刺绣大师,前两天还邀请了有运城刺绣第一人之称的顾大师上门做客。 不过陈泽查到她小动作频频,不仅在运城招工,在株州也如此,招的还全都是年轻女工,我猜这豪胜集团问题肯定不小。” 云早早听到这里,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招女工?豪胜是做什么的?” 楼野:“搞地产起家的,那个女人据说是豪胜老总二儿子的三姨太。” “只找女工,是贩卖人口吗?派出所不管吗?” 这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她蹙起眉头想了想,忽然恼怒道:“她是想把我拐到港城?” “不管她想干什么,注定不可能成功。”楼野把她的脸按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运城不是她想闯就能闯的地方,别说是她,就算豪胜万豪集团的当家人来了安南运城,也得老老实实。” “放心,一旦证据确凿,等待她的就是牢狱之灾。” 若是在港城,他或许奈何不了她。 但运城,是他的地盘。 在他的地方还能让人算计自己的媳妇,那他也不用混了。 在云早早心里,楼野是最靠谱的,听到他这么说,她安心不少:“如果她真犯事,咱们把她给弄进去了,会不会惹上麻烦?” 楼野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抚着她脸颊,凑到她面前:“害怕了?” 深邃的双眸突然靠近,云早早觉得心脏被锤子敲了一下,疯狂加速。 “不怕,有你在呢!” 话音刚落,嘴巴被堵上了。 第52章 五十二只云早早 雄安路红顶洋楼。 “咦,墙上嗰个幅相片呢?点失咗?冇它,我觉得唔够刺激。” 关雯嗔他一眼,嗤道:“我人都在你怀里,你做什么一定要看着画像,难道画像不是我吗?还是,我勾不起你的兴趣了?” 男人只是笑,不回答她的问题。 关雯又道:“我听闻人|体刺绣比相片更加生动,我猜你一定会感兴趣。所以把那张相片交给了顾大师。” 男人闻言,眼底露出一抹兴趣,舌头轻佻地舔过她的眼睛。 感叹一声:“今天咁香?” 周林城三十上下,相貌尚算英俊。 光看脸的话,让人以为他学识渊博,气质儒雅。 但上半身纹身遍布,后背胸前都有,又显得凶神恶煞,与他的脸格外不匹配。 关雯抬起上半身,长发散落,她红唇微张,慢慢伸出舌头,媚眼如丝:“难道我以前不香吗?” 周林城勾唇一笑:“系我说错话,你一直都很香,只系今天零舍香。让我猜猜,系换咗新香水?哪家嘅?” 关雯心里一惊,眼角余光下意识飞向床头上挂着的新绣图。 怕被周林城察觉出什么,她迅速收回眼神。 面上一派高冷,讥讽道:“你现在一点都不关注我了?前阵子一声不吭就把我扔在这破地方,我还以为你独自回港城,不要我了呢? 你是不是又瞧上别的女人了,是演《老宅魅影》的郝清栀,还是那个港姐洪佳仪,两个骚|浪货就把你勾得不行了,你胃口真好,什么人都吃得下。” 她越是冷脸,跟记忆中的那个人愈像。 周林城也越得劲,反倒愿意哄着她。 “你想多咗,佢哋两个边度比得上你。” 关雯:“系哦,比唔上,也挡唔住你撒钱给佢哋开戏……” 她一阴阳怪气就爱说粤语,周林城知道她这个习惯,听了反倒哈哈大笑,也没心思问她“香”的问题,而是问起公司的事。 关雯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同他说最近遭遇到的困境。 得知运城相关部门不愿开绿灯,周林城也没当回事,淡淡说道:“天下冇做唔掂嘅生意,唔夹嗰个就系价码出得唔够多。” 豪胜集团是以房地产起家,在株州也是有囤积地皮,知道运城放宽政策,本地不仅资源丰富,人口多,市场大,周林城便打起抢占运城房地产市场的主意。 关雯觉得不是钱的问题:“前阵子差一点我就打通了关节,对方已经同意替我们办事。 但最近他们又反口不认账了,就算加钱也不给办,就像……有人故意跟我们作对。”打死她也想不到问题出在云早早身上。 虽然胡彪查到她进了部队大院,也把她的身份查清楚了,但从头到尾,自己的计划都处于谋划阶段,还没正式实施。 关雯不相信对方先一步得知自己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港资进入大陆,各个市政府都非常重视,不可能无凭无据就卡她,且态度如此坚决,关雯只能猜测有其他家族介入,或是—— “会不会是大少从中作梗?” 豪胜当家人有一妻五妾,四子七女,五少在不列颠念书,六少现在十岁不到。目前参与到集团事务的只有大少周升德和二少周林城。 两人不是同母所生,日常拖对方后腿的事不胜枚举。 为了争得集团的话语权可以说斗得如火如荼,如今已经势如水火了。 之前周林城的手下黑鹰为了给亲妹子报仇,没跟周林城打招呼就害周升德在株洲被查了一批货,为此差点连累到整个集团。 事后,周林城直接将黑鹰扔到海里喂鲨鱼,但周升德并不相信此事是黑鹰自作主张,他认定周林城故意搞他。 这样一想,还真有可能是他在搞鬼! 周林城神色狠戾,抄起床头的玻璃摆件往墙上砸去:“戆丧货,我就算针对他,有点会拿集团讲笑。一旦被大陆政府察觉到他运毒,成个豪胜集团都要跟手倒霉,他真系猪脑子!” 关雯等他发泄完,又勾得他云雨一回。 周林城在极度愤怒下,没察觉到她身上的香味儿越发浓郁,令他沉醉其中,想要一闻再闻。 …… 楼野给自己放了五天婚假。 新婚第三天,按照运城的习俗,他们应该回娘家拜访。 想到楼家和云家住在同一处,两人又单独住在外面,索性两家都拜访。云家近,就先回了云家。 而后又拎着礼物去了楼家,结果去了个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楼野翻|墙进去,将东西放在了大门口。 小两口又开车到宋大强家。 白色轿车一进家属院就引得众人围观,待云早早一下车,立马就被人认出来了。 “诶呀,刘凤娟家的闺女啊,这是回门来了?” “别说,他们家几个闺女都长得不错,咋小子就那么普通咧。” 人群里有谁打趣,引来一片附和。 “这车是买的还是租的啊,看着怪稀罕,那谁家的女婿不是也挺厉害的吗,他买车没?” “……” 云早早不认识她们,但不妨碍她跟大家唠嗑。 一下车就扬起标志性的社交笑容。 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表现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即便有些人用词粗俗、阴阳怪气,她也始终面带微笑,回答更不敷衍。 其他人见她落落大方,平易近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立刻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对外表过分美丽的人往往更宽容。 倒不是人人皆为颜狗,而是面对罕见的美貌,他们首先在心理上预设了结果,下意识觉得对方是疏离的,高不可攀的。 一旦对方足够温和,打破他们的认知,好感就蹭蹭蹭上升。 对云早早的观感便是如此。 一开始是羡慕宋大强有这么出挑的女儿,等见到女婿开着车、身份明显不一般时又忍不住泛酸嫉妒,想嘴上几句。 再看云早早温柔大方,没有狗眼看人低,心里滋生出的种种不好的情绪仿佛突然被抚平了。 就会想—— 长得好看性子又好的姑娘,嫁得好不是应该的吗? 尤其是楼野全程面无表情,对邻里邻居一句不搭理,更衬得云早早跟仙女似的。 “你爸好像还在食堂打饭,你妈已经回去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嗯,各位叔婶儿下回聊啊。” “好嘞!快上楼。” …… 云早早走进筒子楼,公式化的笑容才慢慢撤下。 楼野低声笑她装模作样,云早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拖长语调:“做一分,当然要渲染成十分。” 楼野又笑。 他看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那些从不掩饰的小心思,他不仅不厌烦,还觉得分外可爱。 这世上人人都想要真实,可真实可能是美好的,也可能是丑陋的。 有时候,对着外人装一装有何不可呢?总归没坏心眼,更没想算计谁。只要她认为跟人如此相处她是自在的,不觉得累,楼野并不觉得有错。 二女儿宋夏荷哭了半天,刘凤娟心烦意乱。 恰好此时敲门声响起,跟催魂似的,她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句:“谁啊。” 云早早顿了顿,拿不准用什么称呼,就听楼野温声道:“阿姨,是我和云早早回来了。” 云早早松了一口气。 让她喊刘凤娟“妈”她实在喊不出口。但喊“婶子、阿姨”少不得留下话柄,让人说嘴。 由楼野开口就没这些问题了。 一来本身关系就不太亲近,二来楼野一瞧就不是好说话的人,谁也不会苛求他改口。 刘凤娟听到楼野的声音,心瞬间提了起来。 顾不得哭得两眼红肿的二女儿,紧张得都快结巴了:“哦,哦……你们等等啊,我先去关个火,锅里烧着菜呢。” 她手忙脚乱给炉子风口盖上盖儿,急急忙忙抹了两下头发,用洗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又小声叮嘱宋夏荷不许再哭。 走到门边,手还在围裙上蹭了蹭,才战战兢兢打开门。 “回来了?快进来。” 如果只有云早早一个人,刘凤娟早就女儿女儿喊上了,但楼野这么一尊大佛立在旁边,她想演一出母女情深都演不起来。 只能僵笑着请两人坐下。 “夏荷,给你妹和新姑爷冲杯糖水,还傻站着干啥呢?” 宋夏荷沙哑着嗓音:“哎,马上。” 云早早这才注意到宋夏荷在厨房里,她大半身影藏在门后,肩膀微微颤抖,声音略带着哭腔,云早早迟疑了一秒:“……二姐,你怎么了?” 厨房里,宋夏荷没吭声。 刘凤娟听到她喊夏荷二姐,提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还能是啥事,不就是二姑爷打她了嘛。” 云早早蹙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嫁过去七八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二姑爷咋说也是糖厂的领导,家里媳妇不下蛋出去都没脸见人。 再说,打她也不是成心的,那是因为喝了酒,平日里对你二姐体贴着呢。 你说你二姐,不想法子怀一个先把男人笼络住,还有脸回来哭哭啼啼,难道还指望我和你爸打上门?她自己不能生,我们哪有那个脸??” 刘凤娟急着跟云早早拉近关系,见她对老二感兴趣,都不带犹豫地将宋夏荷的事说得明明白白。 可她这人刻薄,骨子里全是封建思想老一套,动不动就下蛋不下蛋的。 云早早:“万一是那个男的不能生呢?” 刘凤娟神情激动:“那不能,你二姐夫跟前头媳妇生了三个,问题肯定出在你二姐身上。” 宋夏荷正好端着糖水出来,听到这话,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长了一副小白花模样,眼角青青紫紫,一边脸颊肿得老高,默然流泪怪惹人心怜的。 云早早少有的同情心冒了出来:“再如何也不能打人,实在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就离婚啊。” 话音刚落,宋夏荷还未说什么,刘凤娟已经跳起来了:“离婚?不行,不行的,咋能离婚呢?就算她能生也未必能再找到条件这么好的。 何况她还不能生,不能生的女人有啥用,谁要她啊?她又没工作,那不得回家里吃白饭,不能离的。” 云早早嘴角抽搐。 跟刘凤娟说话,自己得折寿十年。 “二姐她男人年纪多大啊,我看就算离了,也是他更难找媳妇?” 刘凤娟不以为然:“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你二姐夫还年轻,也就比你二姐大十五岁,就算离了他也能再找个黄花大闺女。但你二姐呢,人老珠黄又不能生,哪里能找到更好的?” 云早早听得瞠目结舌。 她对人老珠黄和年轻两个词有了新体会。 登时柳眉一竖,面容严肃:“不能生怎么了?人活着就得先让自己痛快了,管那没影的儿子做甚,不能生的女人难道就低人一等吗?我看不见得。” 刘凤娟噎住,她又没说错,这年头不能生的女人就算貌若天仙那也就是一个好看的摆设。 “不能生就是低人一等,” 宋夏荷只会呜呜咽咽的哭:“算了,你们别为我吵架,是我命苦,妈说得对,我这样不能给人家传宗接代的,就算离婚了其他人也会介意的。” 云早早额际突突地跳。 一个二婚老男人,怎么就离不开了? 偏偏当事人还真认同这套理论,真是气得她肺都要炸了。她神色一冷,楼野就察觉到了。 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大美妙,直接打断刘凤娟的念叨:“这些是早早给你们准备的,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刘凤娟诧异:“留下吃顿饭。” 云早早面无表情:“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说完,不顾刘凤娟和宋夏荷的挽留,小两口下楼了。 直到上了车,云早早心情还郁闷着。 楼野:“还气呢?” 云早早双颊鼓起,一脸气愤:“嗯!” 她偶尔会冒出一些比较缺德的想法,比如会暗戳戳地希望宋大强和刘凤娟烂到底,把她逼到极限,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甩掉宋家,从此让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 免得像现在这样,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因为足够识时务暂时没欺压到自己头上而维持表面关系。 “你说她……哎,不说了,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第53章 五十三只云早早 云早早就气了一小会。 或许是她够凉薄,也或许是对宋夏荷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她见宋夏荷被打成那样,不过是出于对相识之人昙花一现的怜悯,如果她像李建梅那样果断,云早早私心愿意一帮。 或者,但凡露出一点想要改变现状只是下不了决心的苗头,云早早也能劝上一劝。 但她根本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全盘接受了刘凤娟的逻辑。 一个人最怕的不是别人的否定,而是自己否定自己,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这种情况下,外人便是再痛心疾首,也是无可奈何。 云早早郁闷了一阵,想通这点后,便懒得搭理了。 “你后天就要上班,那我做什么呢?”云早早一手撑着脸颊,侧身看楼野。 漂亮妩媚的双眼里有些茫然,还有几分认真。 楼野专注开车,随意说道:“你想做什么?” 云早早想了想,说:“不知道。” 楼野沉吟片刻:“画画?”云早早摇头。 “刺绣??” 云早早继续摇头。 “……跟着我去上班?”本以为这个提议她总该答应了,没想到云早早想都没想,照样摇头:“不去。” 这回轮到楼野惊讶了,忍不住扭头看她:“为什么?” 云早早白了他一眼:“没听过距离产生美呀?我不去。” 月缺则盈,月满则亏,万事都离不开这个理。 夫妻之间,偶尔黏一块还能算新鲜甜蜜,但每分每秒抬眼就是对方,再好看的人也得看腻了。 为了确保对楼野的兴趣更加长久,云早早希望他保持神秘感,永远让自己有新鲜感。 但这原因显然不好说出口。 就怕楼野以为她早有移情别恋的心思呢。 云早早眼珠儿转了两圈,说得分外体贴:“你办的是正事,我真跟着,到时候或许还需要你分神照顾我……” 楼野:“哟呵,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云早早:“……我一直很温柔很贤惠很体贴,你有意见啊?” 楼野忍笑:“没,我哪敢,万一你晚上把我关门外边怎么办?” 云早早斜眼觑他,要笑不笑:“本来还没想到这个办法,现在嘛,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你今晚别回屋睡了。” 正好让她补个眠。 楼野:“别啊,媳妇儿,少了我你孤枕难眠啊。” 云早早不禁腹诽,少了他她只会睡得更好。 没人折腾她到大半夜,她可以一夜无梦,一觉到天明。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卖力的是楼野,第二天起床他却跟磕了大补丸似的容光焕发,英俊加倍,而她则像被妖怪采了一般萎靡。 云早早琢磨着回家后如何开口说纵欲不好的问题,便没吭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车窗外发呆。 楼野:“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当真舍得把我赶下床啊。” 云早早侧首看他,抿嘴一脸严肃,故意说道:“谁让你脑子里没个正事。” 楼野大呼冤枉:“两口子过日子都不叫正事,别的事就更算不上正事了。” 云早早噗嗤一声笑了:“就贫你。” 楼野:“真心话,我一天不抱你我睡不着。” “诶,我跟你说真的啊,我想找点事干,但又不知道能干什么。” 云早早怕他说着说着,又说到某些不可描述的事,赶紧把话题转回去。 楼野思及此处,提到:“如果暂时不清楚要做什么,不用着急。家里离运城大学那么近,你如果闲着无聊,咱们就去办个旁听证,你随时可以去听课。” 云早早诧异:“可以吗?” 这时车子已经转进巷子,楼野停好车,手掌轻轻摸了摸云早早的头顶。 笑道:“当然,只是没有文凭,不过你只当去开阔眼界,什么课感兴趣就听什么。” 云早早本来就不想再从上学来一遭,听楼野这么一说,顾不得还在大门口,直接搂着楼野胳膊。开心得差点跳起来:“楼野,你最好了!” 楼野单手把她搂到怀里,嘴巴咧到耳后根了,眉毛眼睛都在欢呼雀跃,嘴上还是言不由衷:“大庭广众之下,少拍马屁!” 云早早哼哼两声,软声细语:“不是马屁,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云早早深深看着楼野,明媚的双眸惊人发亮:“楼野,你真的很好,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我真的好开心。” 她笑靥如花,语气再认真不过。 楼野心思微动,眸光渐暗,清朗的嗓音不知不觉带了几分低哑:“傻瓜。” 旁听一事,楼野说办就办。 不到三日,云早早的旁听证就拿到了。 拿了证的次日,她罕见地没有睡懒觉,天还未亮便催着楼野起床。 两人洗漱吃饭,云早早将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她穿了身衬衫和牛仔裤,肩上挎了一个小包,原地转了一圈,期待地看着楼野。 “我像大学生吗?” 楼野目光含笑:“没人规定大学生必须什么样,你不用像任何人。” 到了校门口,楼野将云早早的旁听证和另一个她没见过的小本本递给门卫,顺利进入学校。 两人都是大高个儿,进了学校就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但萦绕在周身的氛围不会骗人,从身边路过的人轻易便能觉察出他们是一对。 随即就有人感到困惑了,安大何时有了这么般配的一对? 不提相貌多么登对,男俊女美;单说身高,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怎么会没印象呢。 到艺术学院这一路,两人接收了太多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一个胆大的姑娘上前用浅显的话语试探云早早:“你哥哥长得真俊啊!” 云早早微微错愕,随即大方道:“不,是我对象。” 听到两人是一对后,那姑娘哀怨地看了楼野一眼,满脸尴尬,捂着脸跑走了。 等人跑远后,云早早笑容收敛:“怎么没有人对你说,你妹妹长得真好看呢?” 这话有点酸。 楼野听得心花怒放,朗声笑了:“那肯定是他们比较有眼色,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我妹。” 云早早:…… 楼野:“不过,她也不算完全说错,某些时候我确实是你哥哥。” 云早早狐疑地看着他。 就听他不要脸地说道:“晚上的时候喽~” 第54章 五十四十云早早 运城大学虽非清北那样顶尖,但对学生的包容开放却是数一数二的。 随处可见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穿着喇叭裤的男孩,身着健美裤露脐装的女孩,他们捧着书,在清晨的湖边大声朗读。 “啊,真好!” 见四下无人,云早早昂着头张开双臂,快活地朝前面跑了几步,“快点啊,我们不是还得先去办公楼吗?” 楼野双手抄在裤兜里,慢悠悠地。 云早早可算懂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嘟着嘴,急得原地跺脚,见楼野还是慢腾腾的,她蹬蹬蹬跑回去拽着他一块走:“你再这样,我就一个人去上课了。” 楼野听到她说这话,轻哂道:“你急什么?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到八点呢,这会儿估计教室门都没开,咱们去这么早也是在外头等着,不如放慢脚步,欣赏一下学校风景。” 云早早昨天纠结到大半夜,最后还是选了自己稍微擅长的国画。 楼野:“绕过湖,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运城大学占地面积非常大,地势有高有低,艺术学院跟别的学院不在一个分区,在整个大学最高处,绕湖后还得爬两百多石阶梯。 四周花草茂盛,种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木科植物,本院学生平日的写生采风完全可以在学校内完成。 到了办公楼,两人找到国画专业的办公室。 “温爷爷,我们来了。” 云早早下意识扬起笑,跟着楼野喊人:“温爷爷。” 抬眼间,她就愣了一下,眼前的老爷子好眼熟啊,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还是温山提醒了她:“黑炮三平五,想起来了吗?” 云早早恍然,诧异道:“是您!” 黄桷树下下象棋的老爷子,云早早抿嘴微笑。 温山笑着点头:“是我。” 他是平|反回来后认识的楼野外公宋坚,宋老头喜欢种花,刚好他也是,两人经常探讨养花小窍门,从宋老头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外孙楼野的事。 温山以为宋老头嘴里的小少年长大后是个气宇深沉、阴鸷颓唐的青年,没想到真正的,二十四岁的楼野是这个样子。 目光坚毅、身姿挺拔、神色轻松、阳光倜傥。 更让他惊奇的是,眼前这对小夫妻初次见面的场景,他竟亲眼见证了。 委实有缘。 温山拉开抽屉,从几张表格里找到山水班的课程表,递给云早早:“喏,今天早上是宋人山水临摹,在a03号教室,笔墨纸砚都带了吗?” 云早早懵逼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家里有一套,但她今天又紧张又兴奋,忘了。 楼野眉心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温爷爷,附近哪里可以买到吗,我去买。”若是买不到,他跑回家取。 温山摆摆手,从身后柜子里找出一套:“这些质量普通,但胜在便宜,专门给家里条件不行的学生准备的,你先用着。” 国内开展美术专业的大学不多。 自七七年恢复高考到现在,美术生都只考专业,不考文化成绩。 看似门槛低,实则有闲钱学画的人很少,一些有天分的孩子因买不起绘画工具而放弃了。 像山水班这一届新生只有十三人,其中三四个底子不错、稍微出众点,别的在温山眼里,跟刚学画的孩子没区别。 唯有一个叫顾小珍的女孩子,是因天分高破例入学。 云早早欣然接过,模样乖巧道:“谢谢温爷爷。” 温山又道:“下楼后,顺着右手边石子路走差不多三百多米,有一栋墙上满是涂鸦的楼,那里就是a栋,三号教室就在一楼左侧。” 云早早两人顺着温老爷子的指示,很快到了教室。 此时教室门开了。 楼野抱着笔墨率先一步进门,云早早跟在他身后,进去才发现,这个教室非常空旷,三列条形木桌摆得整整齐齐,除了配套的方凳,就没别的了。 一个瘦弱的女生站在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前,背对着他们。 听到他们进门的脚步声,擦拭桌面的动作微微停顿,但没有回头。 显得有些孤僻。 云早早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空着的位置,无措地看向楼野,楼野没领悟到她的困惑,回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云早早想了想,照直朝角落的女生走去。 “你好,请问哪个座位是空着没人坐的呢?” 声音娇娇软软的,很陌生。 顾小珍站直身体,回过头,闯入眼帘的是一对陌生的男女,相貌出众。 女的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男的没什么表情,抱着笔墨纸砚站在她身后半步远。 “……同学?” 顾小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看漂亮姑娘看呆了,不自在地低下头,手指往旁边指了指:“这里没人坐。” 云早早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谢谢你。” 她按照自己惯用的摆放习惯,先让楼野把毛毡铺在桌上,笔洗摆在右上方,砚台在笔洗下面,笔帘放笔置于砚台右侧。 再小心翼翼将宣纸放在正中间。 这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顾小珍愣了愣,她迟疑片刻问道:“你……会不会走错教室了,今天在这里上课的是山水班一年级。” 云早早侧首,嘴角含笑:“没有错,我就是来山水班听课的。” 顾小珍:“……听?” 云早早大大方方,指着垂在胸前的旁听证,毫不避讳道:“对,我是旁听生。” 顾小珍又抬眸看了看楼野,没说话,但云早早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拉着楼野介绍道:“这是我对象,我第一天来听课心里很紧张,他便陪我来了。” 听到这话,顾小珍神色跟着轻松起来。 原来,这么好看的人也会紧张不安呢。 她露出一个友善羞怯的笑容,磕磕巴巴道:“我第一天到学校时也好紧张,习惯就好了。以后你如果有不明白的就问我,我,我告诉你。” 云早早眸光微亮,点头应道:“好。” 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大,迅速建立起友谊。 云早早这会儿彻底不紧张了,便忍不住过河拆桥,凑到楼野耳畔:“要不,你忙你的去。我认得路,下课后就自己回家。” 楼野眸色认真,看着她好一会儿,点点头:“行,下午的课结束后我来接你。” 云早早点头如捣蒜:“嗯嗯。” 在顾小珍看不到的视角,她手指轻轻勾了勾楼野的无名指,软声道:“我等你啊。” 勾得楼野心里也软乎乎的,彻底拿这小撒娇鬼没辙:“知道了。” 顾小珍没好意思看两人在做什么,耳朵却听得真切,有些好奇,又不好意思偷看,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书上。 等楼野离开,她才抬头,冲云早早友好地笑了笑。 她个子瘦瘦小小的,脸颊没什么肉,衬得眼睛特别大,瞳孔也很大,眼珠乌黑清澈,怯怯的,试探地看着她。 她也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我叫云早早,你呢?” “我,我叫顾小珍。” 云早早:“你好,顾小珍。” 她伸手,顾小珍愣了愣,这是她来到运城大学后,第一次被人以平等的目光注视着。 顾小珍眼眶泛热,犹豫着伸出手跟云早早握了一下:“……你好。” 云早早不知道握个手也能把人弄哭,瞬间慌了。 “你怎么了啊?” 顾小珍摇头,将眼里泪花逼了回去:“没事,你,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那双黝黑的瞳仁紧张的看着云早早,牙齿用力咬着下唇。 她的衣服一看就好贵的样子,人长得又那么美,又那么温柔。万一她知道自己当过乞丐,四处捡垃圾换钱,会不会嫌她……? 想到这儿,顾小珍自己先退缩了:“没关系,我——” “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云早早被她弄得满头雾水,但她有个毛病,吃软不吃硬。 一瞧见别人哭唧唧,那些不该出现的心软就会跑出来作祟,就像对车夏荷,她嘴上不认,其实心里对女生总会宽容几分。 甚至面对疯了一样挑衅自己的云归安,云早早依然很克制,顶多小小反击,并未真正露出獠牙。 “既然是朋友了,那一会儿你的书借我看看呗?” 这话纯属没话找话。 但顾小珍却很受用。 她惊喜地望着云早早,特别仗义的把书本递给云早早:“……给你。” “洪教授说,今天上午要开始临摹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书给你。” 云早早震惊得张大嘴巴。 翻到她说的那一页。 巍峨屹立的大山,一泻千里的飞瀑,溪水淙淙,山路上的驴队行旅,典型的北国景色。作画之人笔力冷峻,极有风骨,即使看不到真迹,也能透过纸张感受到那股强烈的雄壮逼人的气势。 这样一幅临摹难度不低的画作,顾小珍竟说记住了…… 莫非,她的新朋友在绘画一途天赋很高? 小孤僻突然变身天才,云早早震惊:“你真厉害呀。” 顾小珍被老师们夸过许多次,但这是第一次有同龄人夸她,偏黑的脸蛋上晕出两团酡红,腼腆道:“……还,还好,不厉害的,我只是记性好一点点。” 云早早觉得她太谦虚了,又夸了好几句,惊叹之意溢于言表。 两人你夸我,我夸你,一团和乐。 忽然就有人煞风景,身侧传来冷冷的嗤笑:“只会一板一眼复制临摹别人的画作,算什么天才,连颜料都买不起的人,还指望她在国画这条路继续钻研?” 声音很年轻,是个男同学。 说完这话,他低头看云早早,眼底闪过惊艳,似是好意地劝道:“你是新来的同学,你可能不知道顾小珍是谁,她呀,跟她爷爷在街上讨饭捡破烂,温院长好心才让她跟大家坐在一块学画,你跟她聊天,不觉得脏吗?” 云早早脸上的笑倏地收敛。 回头看顾小珍,就见她窘得满脸通红,手紧紧揪着桌角,眼神无助,却又像是习惯了这种场景,有些自暴自弃。 云早早蹙眉,目光不善地瞪向一脸得意的男生:“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捡垃圾养活自己怎么了,哪里脏了? 不偷不抢自食其力,你以此嘲讽她人是觉得自己很高尚?眼睛不瞎的人都会选择跟顾小珍同学做朋友,你心才脏。” 顾小珍抓着桌角的手松开,嘴唇蠕动,话却哽在喉咙里。 男生被云早早的话噎得久久没回过神,尤其是那句“心才脏”,让他又尴尬,又恼怒。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云早早面前的那套工具上,立刻像是抓到了某种把柄,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难怪能跟顾小珍说说笑笑。” 说罢,摆出一副“看破你”的高傲姿态,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最右侧第二排坐下。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没理会。 扭头继续跟顾小珍聊天,这才知道那个比长舌妇还能搬弄是非的男同学叫祁子实。 而接下来十分钟,她见证了何谓小心眼,何谓长舌男。 祁子实就跟乡下的三姑六婆似的,在教室里蹿来蹿去,四处跟其他人宣扬云早早跟小乞丐做朋友,随后又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怀疑云早早是不是跟顾小珍一样走破格录取的路子进来的。 否则怎么会在开学一个月后才来上课。 坐在云早早前桌的女同学回头看了她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为什么晚了一个月你还可以来上课啊?” 云早早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旁听证。 女同学脸上稍稍错愕,写满了不可置信:“还能这样吗?为什么以前没听人说。” 云早早耸肩:“不知道。” 她猜原因有二:一是其他人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二是旁听既不参加考试,也没有毕业证。 功利地说,除了本人,没有人能证明你学到什么,学了多少。 旁听经历在社会上不具任何竞争力,与其将精力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 女同学看了看低着头不语的顾小珍。 脸上闪过纠结。 讪笑着问云早早:“你喜欢画画吗,以前学过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国画专业需要有基础才跟得上,不然还不如旁听别的专业课有用。” 云早早:“小时学过一点点。” 女同学“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就听顾小珍小声提醒:“洪教授进来了。” 她面色一正,立刻转过身去,背脊挺得直直的。 洪教授原名洪琰,四十左右,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她不论对着谁永远都板着脸,因此有学生用《倚天屠龙记》里的灭绝师太代指她。 洪琰一进教室,立马察觉到今天多了一个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目光在云早早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挪开,让大家翻到《溪山行旅图》那一页,寥寥几句将这幅画的结构、特点讲清楚后,便让所有人动手临摹。 这个临摹并非让人将整张画都临下来,而是择定局部学习。 实际上,对新生而言,一个学期能临2~3幅完整的画作已经算达到学习目标了。 洪琰安排完今天的任务,便开始观察学生的线条。 几个基础较好的学生熟练地开始局部和粗笔练习,有几人还在看着图揣摩,揣摩原作笔法和墨法,比如这处的笔是干还是湿,运笔大概是怎样的,是粗还是细,似是无从下手。 洪琰摇摇头,没出声指点,最后绕到云早早身旁。 原本只是随意一瞥。 正常人都不会对旁听生抱有期待。 没想到这位同学是个异类,她持笔稳健,不到四十分钟,山峦峭壁初显。 且她已经形成浓厚的个人色彩,山体凹凸,线条锋利,似是宝剑出鞘,其间杂树丛生,露于树颠的亭台楼阁虽只有几笔,但显得精致流畅。 洪琰看在眼里,没有出声,继续走到顾小珍身后。 顾小珍速度不算快,进度比新同学慢了约有三分之一。但仔细瞧,她的每一笔都与书上别无二致,岩体的向背纹及质感,在轮廓和内侧加皴笔时沿边留出少许空白,皆跟原作一模一样。 她眼前无画,但心中有。 洪琰心中大喜,怪道院长据理力争,替她要了名额。 顾小珍确实值得栽培。 这种超出常人的记忆力和复原能力,若是在古字画修复领域,一定能有所建树。 可惜的是,顾小珍文化程度不够,文物修复专业可能不愿意接收她。 洪琰不知不觉看了大半节课,而顾小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等到上午最后一堂课,洪琰开始点评大家的临摹成果。 祁子实听到洪教授说自己的作品匠气有余,笔墨基础薄弱,画面气息松散时,脸色青一块红一块,有些下不来台。 但他不敢质疑洪琰,便提议洪琰先点评云早早和顾小珍的。嘴上倒是说得挺动听,互相学习。 实际上,他就是想看她们出丑,这样就不会有人记得洪教授点评他不行。 在他看来,顾小珍前几次表现亮眼无非是因为课程难度低,临摹花草谁都可以做到,她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而云早早呢,单看她中途插班,连衬手的毛笔都没准备,更不像擅长画画的人。 他一提议,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山水班总共就十三个人,除了顾小珍独来独往,剩下十二人自动分成三、四个小团体。 他们大部分家境都不错,这让他们在面对顾小珍时有着强烈的优越感。 当顾小珍频频被老师表扬,而他们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在短时间内被一个从未学过画画的人超越时,不知是谁透露了顾小珍入学的“内幕”。 有不理智的人开始用顾小珍的过去攻讦她,仿佛贬低她、让所有人知道她乞讨捡垃圾,就能抹灭掉他们在顾小珍这里感受到的挫败。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过孤立顾小珍的行为,听到祁子实的话,自然认同。 洪琰是非常纯粹的人。 她在专业上十分严厉,对学生的小心思却不太了解。 见大家都想先看云早早和顾小珍的,也没多想,便走到最后一排。 将两幅画摆在一张桌上,讲解它们的优劣。 整个过程除了洪琰的声音,其他人大气没敢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幅风格迥异却同样夺人眼球的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同样百分的卷面,考九十八的总会觉得自己并不比考一百分的人差多少,或许还会想,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才丢了分。 殊不知有些人考一百分,是因为总分只有一百。 换套更难的考题,她同样能考满分,而前一个考九十八的或许只能考六十。 就像祁子实,就像在场其他人,真见到顾小珍三个小时百分百复原的局部图时,他们才不得不放下偏见,承认温院长说得对,顾小珍确实是天才。 而他们迫切想在云早早那儿找到自信的想法也注定迎来失败。 云早早的临摹还原度不如顾小珍高,但她的画风格明显,草木皆像注入了自己的情感和灵魂,显得格外生动。 换句话说,他们还只是初学者。 这个旁听生已经跳过临摹阶段,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让她挥毫创作一幅没有任何难度。 就连洪琰都好奇她为何没参加招生考试,而只是旁听。 云早早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不知道,我文化成绩不太好。” “画得很好,看得出来,你基础功非常不错,我认为你没必要在初级班浪费时间。” 洪琰这样说。 顾小珍听到洪教授给云早早如此高的评价,她比云早早更加高兴,眼睛晶亮。 云早早被夸依然很谦虚:“学海无涯,我很高兴跟着老师学习。” 洪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半晌后,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云早早和顾小珍的作品在前,其他人便显得黯然失色。 原本勉强入眼的只觉得处处有问题。 众人心情复杂,自信全无,还不能怪云早早和顾小珍,罪魁祸首祁子实当即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第55章 五十五只云早早 时间就在这一天一天中悄悄溜走。 陈泽这段时间是忙到脚不沾地,相比之下,楼野已经算是偷懒了。 他每天和云早早一同出门,下午再去学校接她一道回家,晚上还有轻松愉快的夜生活。 而陈泽呢,就惨了。 “泽儿,今天你不许出门啊,妈都跟人约好在四季茶楼喝茶,你要是跑了,以后别说你是我儿子。” 陈母不念叨则已,一念叨就停不下来。“你比楼野还大一岁呢,他都讨媳妇了,我连儿媳妇的影子都没见着,你也长得不难看啊,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陈泽无奈:“妈!我那是不想找。” 陈母嫌弃地看着他:“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想不想的,你就是找不着。” “你说说,你想干什么我和你爸从来没阻扰?那你是不是也得满足我和你爸的心愿呢? 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想抱孙子孙女,咱家也没重男轻女的想法,你随便生个啥都行,你就是生个哪吒我们也认了。” 陈泽噗嗤一笑:“妈,哪吒是想生就能生的吗?” “废什么话,赶紧换衣服去,你要是敢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泽拿她没辙,心想一会儿敷衍过去就好。等到了四季茶楼见到人,惊得他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 “怎么是你啊?” 夏灵走到他对面坐下。 坐姿优雅,嘴角挂着柔柔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家里安排的,怎么,见到我很失望啊?” 陈泽目光微闪,面上也带着笑:“那哪能啊,这不是没想到跟我相亲的是你吗,夏灵姐,夏天说你去教小学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夏灵姐……这个称呼一出来,夏灵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 她立刻低头,睫毛轻颤,坐在她对面的陈泽只能看见她削尖的下巴。 一般人见了都得道一声我见犹怜,不等人诉苦就主动麻溜地送上门帮忙。 可惜她对面坐着的是陈泽。 如果说楼野对女人视若无睹是出于对宋卿竹的恶心,那么陈泽就是单纯不想谈。 就像现在,他察觉到夏灵正等着他主动询问,但他就是不开口。 嗐,就玩儿。 直到夏灵自己憋不住:“……哪能适应啊,想想只是离开几年,回来却物是人非了。”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茶杯。 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别叫我姐了,女人最怕被人提醒年龄了。” 陈泽完全不接她的茬,淡淡笑了笑。 说道:“那不合适,你是夏天的堂姐,我直接喊名字的话不礼貌。姐你真是太多愁善感了,别说人得变,我家大黄都下了三窝崽子了,它也变了不少呢。” 夏灵不傻。 听他东拉西扯,立刻明白跟陈泽绕弯子是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他幸福吗?” 陈泽:“啊?” 夏灵咬着下唇,眸光真诚:“你知道我问谁,你跟楼野关系好不是吗?” “听说他跟……从认识到结婚不到三个月,这真的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吗?” 陈泽只觉得牙酸。 这说的什么屁话!相看一面就结婚的多了去了,难道谁都问一句是不是深思熟虑?? 他笑得温和:“挺幸福的,夏灵姐你想上门道贺吗,不必这么麻烦,那家伙连熟人都懒得应酬,何况陌生人。” 陌生人三个字对夏灵简直是暴击! 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但她觉得这是陈泽胡说八道,楼野怎么可能当她是陌生人?不可能的。 事实上,那天楼野解释后,大家都相信了楼野跟夏灵不认识的版本。 只是觉得这话传出去对夏灵的名声不好,便没四处传播。 至于夏天,他也挺尴尬的,担心说出真相太伤人,便只是旁敲侧击提醒了几句。 看夏灵失魂落魄、泫然欲泣的样子,宇宙直男陈某人有些不耐烦了。 他脸上还是挂着公式化的笑,手指在桌上快速敲击。 说道:“夏灵姐,我觉得呢,这报恩得找对人,谁救的你,你就找谁。而且,报恩为什么要以身相许呢,楼野又没主动帮你,哪怕阴差阳错真帮了,他也不记得你。 那家伙现在生活幸福,小日子美满滋润,你这弄得黏黏糊糊,别人见了还以为他怎么你了呢,万一他媳妇儿误会了,跟他闹起来咋办?你这哪是报恩,分明是报仇嘛。” 夏灵表情僵住。 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陈泽:“我懂,你是夏天的姐姐,那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姐姐,今天这茶我请客,夏灵姐你慢慢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夏灵:“……” 陈泽说完,赶紧溜了。 刚跑出茶楼,右手边就站着怒气勃勃的陈母。 上一秒意气风发的陈泽立马被陈母揪住耳朵:“待了不到十分钟,你就跑了,啊?陈泽,你要气死老娘啊,是不是?” 陈泽“哎哟、哎哟”叫唤:“妈,轻点,轻点,你听我解释啊。” 陈母呵呵笑道:“行啊,现在说,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陈泽赶紧把自己的耳朵从亲娘的魔爪下拯救出来,单手扶着怒气冲冲的陈母,母子俩慢慢往家里走。 他担心亲娘下回被人忽悠得好心办坏事,索性没瞒着,将夏灵的目的通通抖了出来。 陈泽没带主观情绪,讲到夏灵在长辈那儿营造出楼野跟她关系密切的事时仍然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但陈母听得直皱眉。 她印象中夏灵是个温柔,识大体的姑娘。 先前她撞见夏灵带侄子出门玩。可能经验不足,她在给孩子买时撒了手,孩子眨眼就不见了,还好那天运气不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还记得卖雪糕的老板,自己找了回来。 她现在还记得夏灵当时的样子,急得面无血色,哭得晕了过去。 所以媒人一说夏灵,她也不介意对方比自家小子大两岁,当即就同意了。 结果—— “真不是随便糊弄我的?” 她审视地瞥着陈泽,大有你敢撒谎,老娘在大马路上就要抄棍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的意味。 陈泽苦笑:“妈,我在你心里,没那么浑。” 他再如何,也不会无中生有,去造一个姑娘的谣啊。 陈母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他干不出这样的事。 “行了,下回再想看,我提前跟你通个气。” 免得整出今天这样的乌龙。 陈泽睁大眼,怪叫道:“……还有下回?妈,你就饶了我,都什么年代了,相亲多老土的事啊,两个陌生人坐在那儿拼命找话题,尬不尬啊。” 陈母凶道:“不想相亲,那你就自己找啊,或者你直接说你喜欢啥样的,让媒人照着条件介绍。你看看,你现在二十五,就算立刻找到对象,结婚怎么着也得等几个月。 要是运气好,你媳妇儿立马怀上孩子,等孩子落地,你就是27、28的人。你也不想以后带儿子出门,人家以为你是他爷爷。” 陈泽:…… 陈母又道:“楼野比你还小一岁,人家马上就有孩子了,你连媳妇儿都找不到,丢不丢人?” 越说越夸张了。 怎么就马上有孩子了??? 救命!!! 陈泽:“停停停,妈,别念了,我悟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执行你的命令,我找你未来儿媳妇去了。” 说完就溜之大吉。 陈母拿他没辙:“臭小子,你有本事别回家了。” 陈泽脚步未停,心道正好,这阵子他就不回家了。长辈逼起婚来实在太可怕了,比洪水猛兽更甚。 这边陈泽刚脱离苦海,那边夏灵还坐在茶楼里。 整个人处于愤怒崩溃的边缘。 她都弄不明白到底是心思被戳破觉得丢脸而生气,还是在陈泽眼里,她显得魅力全无更让人郁闷。 夏灵没想跟陈泽进一步发展,但她以为,陈泽对她应当有好感才是。 大院里的同龄人有几个不喜欢她呢?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包容,夏灵心如明镜。 没想到陈泽如此不解风情。 真不愧是的楼野玩得好的兄弟啊,两个都一样眼瞎。 越想越生气,夏灵立马想到了最合适的倾听者——楼雪。 楼雪见到夏灵时,非常诧异:“灵灵,怎么突然来家里找我了?” 以前都是她主动约夏灵,夏灵几乎不到家里找她玩,这会儿见到夏灵,楼雪第一反应就是—— “你找我有急事吗?” 那边夏灵跟楼雪达成共识,互帮互助。 这边云早早刚走出校门不远,就被关雯的人拦住了。 停在马路旁的黑色轿车摇下车窗,妆容精致、媚态横生的脸出现在云早早视野中。 云早早不欲搭理,照直往前走。 关雯红唇轻启:“云小姐,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云早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挡在她身前的大块头身上。 “是挺巧的,足下有何贵干?” 关雯眨眨眼:“你忘了我说的了吗,我很想跟你做个朋友,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云早早唇角微掀:“恐怕没空呢,我赶时间。” 关雯没说话,向前座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立马毕恭毕敬将香烟递到她手里,又替她打火。 她微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往前走六百米,有间咖啡馆,听说是苏联人开的,制作手法相当地道,咖啡味很浓。 他们先将深煎炒的咖啡、溶化的巧克力、可可、蛋黄和少量牛奶在火上加热,充分搅拌,加入一小匙砂糖,搅拌均匀后,倒入杯中,再加一大匙奶油浮在上面,削上一些巧克力末作装饰,云小姐尝过后,一定会爱上它的。” 她语速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堵着她的大块头却目露胁迫。 云早早眼角余光瞥了眼校门口,没见到保安的影子。车子离她很近,她如果拔腿就跑,说不定立马被强行塞到车里。 她眼睫低垂,忽然笑了笑:“是吗?倒是被你勾起兴趣了,既然不远,也别坐车了,要劳烦关小姐跟我一同步行了。” 关雯眼波流转,并不惊艳的五官却意外地吸引人。 她道:“也好,顺道可以见识下周围的风景。” 云早早眸子微凉:“这位就不必跟着了,你觉得呢?” 关雯点头,笑道:“既然是交朋友,自然该坦诚。胡彪,你在车上等着。” 胡彪:“三太——” 关雯挥挥手,声音冷下来:“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胡彪认命道:“是,三太。” 真到了这一刻,云早早反倒彻底淡定下来。 到咖啡馆坐下。 云早早也没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而是全副心力都在关雯身上。 关雯点餐后,将菜单推到云早早面前。 问道:“云小姐想喝点什么?” 云早早坐姿端正大方,嘴角上扬:“我并不了解,随意就好。” 她嘴上说不懂,但眼神举止并不因“不了解”而感到局促不安,坦然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假装不懂。 再看她一举一动比港城某些老牌豪门的太太小姐还显得矜贵优雅,关雯眸光闪烁,开始觉得自己的计划不会生效了。 “两杯,一份流心的苏维埃泡芙条,再来一个苹果罗勒慕斯。” 等侍应生离开,关雯主动开口:“云小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云早早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关小姐不是说缘分天降,正好偶遇吗?” 关雯失笑,觉得眼前这姑娘实在有趣:“我叫关雯。” 云早早之前听裁缝铺老板提起过此人姓名,闻言微点头示意。 关雯没有在意她冷淡的态度 她深知,只要好处足够大,再刚强的人也会滋生贪念,只要有了贪念,就会一步步迈向深渊。 关雯:“云小姐有没有兴趣到港城生活呢?” 她开门见山。 云早早原本想直截了当告诉她自己并不感兴趣,然后赶紧走人。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日楼野说的话,豪胜集团背地里可能在做拐卖妇女的勾当。 心念转动间,她决定不着急,先套套话。 哪怕套不着也没什么损失,只是浪费一点点时间。 云早早看着落地窗外,语气淡淡:“不感兴趣。” 她在观察关雯的同时,关雯也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她没漏掉云早早听到港城时迅速颤动的睫毛,嘴角笑容渐渐加深。 “港城有最豪华的大楼,最高的有几十层高,你能想象吗?我们豪胜集团最普通的员工每个月薪水就有好几千港币,集团管理每个月的薪水都在五位数、六位数。 港城是亚洲最繁华的大都市,到了晚上,整座城市灯火通明。好吃的,好玩的,让人目不暇接。跟物资缺乏的内地比,港城就是天堂。” 她的话越动听,云早早眸光越沉。 她始终垂着眼,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想法。 “……是吗?” 关雯小小抿了一口咖啡:“当然,如果你去港城,我很愿意尽地主之谊。” 云早早没吭声,似是有些挣扎,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呢喃道:“到时候再说。” 关雯只是笑:“豪胜在港城也算叫得上名的企业,如果你愿意到港城发展肯定不会差。” 云早早:“刚才还叫我去玩,现在就说到港城发展,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找上我?” 关雯眨眨眼:“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咱们气场很合拍。你不信?好,说真格的,我觉得你的外形很适合开拓业务。” 云早早摇头,不解。 关雯身体往后一倒靠在皮椅背上,神色慵懒:“豪胜是房产起家,港城建楼的集团很多,大家都找形象气质好的姑娘当售楼小姐,这样给客户介绍楼盘时签单几率更大。你的外表,非常符合集团招人的标准。” 云早早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又或者关雯觉得内地人没什么见识,她会见钱眼开。 但有谁见过皇帝主动管底下的农民如何耕地呢? 关雯在豪胜地位不低,为了招普普通通的售楼小姐,对她软硬兼施……不傻的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 关雯也知道云早早不会轻易相信,她也没指望用这套说词糊弄住她。 她又道:“我丈夫是家中老二,他跟大少在公爹面前打赌,两个月内谁卖出的楼更多,谁就能在集团拿到更多的话语权。” 云早早挑眉:“所以,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需要很多像我这样长得还不错的姑娘?” 这绝不可能是卖楼那么简单。关雯心脏紧缩了一下,死死盯着云早早,见她像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才渐渐放松。 “可以这么说,只要工作两个月,就能赚到至少两万港币……” 说到钱时,她拖长语调,察觉到云早早表情裂开,遂得意道:“两个月可以挣几年都挣不到的钱,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拒之门外呢?” 看她动摇,关雯继续说:“上次老夫人过寿,我见到你和你丈夫了。恕我直言,他虽然是宋家的外孙,相貌也还不错,但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云早早仿佛被她的话烫到,又好似陷入挣扎迷茫。 顾不上礼仪,猛地灌了两口咖啡。 关雯看在眼里,觉得她被说动了,只是道德裹住了她的脚步。 她目光含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云早早面前:“如果想明白了,随时可以联络我,不管是想发财也好,还是想在港城定居,我都能帮到你。 相信我,像你这样美丽绝伦的女人就该穿戴华服珠宝、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大放光彩,等着英俊潇洒的富豪们讨好你,而不是穿着毫无美感的衬衫长裤,渐渐在柴米油盐中凋零。” 哪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呢。 越漂亮的女人越在乎外表的光彩,她们绝不会甘于平凡。 关雯看着云早早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势在必得。 第56章 五十六只云早早 因为这场意外,云早早下午干脆没去学校。 转身去了宋家外公外婆家里。 木兰心生日宴后,亲戚们就各回各家了。 大儿媳袁静丹在运城的单位上班,毕竟是当奶奶的人了,不喜欢成天在长辈跟前服侍,便一直住在外面的小家,只有周末回南云巷看二老。 木兰心和宋坚更不是非让孩子照顾的性格。 他们觉得自己健朗着呢,何况家里的事有帮佣在做,孩子偶尔来看看他们就行了,没必要强行绑在身边。 两位老人看得开,有小辈在身边时还是止不住开心。 这不,见云早早过来,老太太高兴得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早早,吃了没?快来坐。”木兰心眉眼柔和,抬头大喊一声:“小张,再添副碗筷。” 老太太口中的“小张”已经五十上下了,是当初救下的一名小乞儿,后来便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 她赶紧应道:“哎!” 云早早没装客套,笑着走上前,在桌子另一方坐下:“外公,外婆!” 宋坚和颜悦色。 “小野说,你现在到运城大学上学去了?上学好,多学点,外面的变化日新月异,不学跟不上。” 他只有一只胳膊,身形十分瘦削。 但云早早觉得他形象特别伟岸。 精气神很好,眼睛有神,说话时语气很慢,抑扬顿挫,话语撒进心里,好似阳光一般温暖人心。 云早早乖巧状,连连点头。 宋坚又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云早早视线随意扫过桌上的菜,两碗皮蛋粥,一碟泡豇豆、一小碟辣椒泡出来的仔姜,还有一盘空心菜。 除了粥里面掺着零星的肉沫,非常俭省。 她心中颇为震撼。 忙说不用。 云早早:“我也想试试这个姜块,看着好好吃啊。” 难得遇到同好,宋坚哈哈大笑:“这么一小块吃下肚浑身都暖和,只要有几片姜啊,干两碗饭没问题。” 云早早见他面不改色吞了一大块,不禁好奇:“外公,不辣吗?” 木兰心在一旁笑:“又辣又咸,就他喜欢,我们都不爱吃。” 这时,张小丫拿了碗筷来,云早早笑眯眯地道了谢,盛了小半碗粥,夹了一块姜片,她看着被浸染成红色的姜片,迟疑了两秒,慢慢放到口中。 瞬间,味蕾被征服了。仔姜纤维细柔,辛辣不野,鲜咸脆齐聚,细品下还带着辣椒花椒的醇和之味,那缥缈的辣在舌尖绕上一圈,直冲上天灵盖。 一个字,爽! 云早早眼睛发亮,又夹了一块。 木兰心见状,好笑道:“这玩意儿咸,吃多了就渴,不能多吃。” 云早早一直拿姜当做菜的佐料,既是佐料,便没单吃过,今日一吃,才知有这样简单又美味的食物,她脑子里已经在想仔姜的十种吃法了。 吃完饭,宋坚拨弄花草去了。 木兰心跟云早早闲聊,听到关雯到学校门口堵她时,老太太脸色瞬间沉下来:“她游说你到港城卖楼?” 云早早点头:“是这个说词。” 木兰心根本不需多想,当即断言:“怕是有别的想头。” 这个豪胜集团一直想走门路,以最低价拿下西边龙悦湾那块地,宋家路子走不通,就把主意打到了早早头上,真是痴心妄想。 云早早觉得不止如此。 她想了想,将楼野透露的信息原封不动说了。 云早早向来有自知之明。 在某些事上,她的敏锐度绝对比不上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尤其是木兰心这种并不是关在屋里照顾孩子的老太太,而是真的经过大事的人。 云早早也不认为面对一个自己都摸不清底的敌人,靠那些小聪明就能让对方吃瘪。 她搞不定的事,求助得毫无压力。木兰心也很喜欢她这一点。 凡事不逞强。 拿不定主意的事不会憋在心里闷头瞎干。 “既然小野这么说了,这个豪胜集团是得查一查。” 于私,她把主意打到宋家人头上;于公,木兰心最见不得有人以强权欺压民众,祸害妇女同胞。 木兰心心里一沉。 她笑起来时,是个最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但当她肃着脸,身上依稀留有在炮火中前行的气魄,眉宇间的果决坚毅让云早早仿佛穿过时空,亲眼见到意气风发、信仰坚定的木兰心。 “查!必须查!” 楼野看到bp机讯息已经是云早早发完消息三小时后的事了。 一收到信息,他跟几个技术工人交代完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立马开车回家。 途中,一直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了解云早早,只要她决定做一件事,不管成效好不好都会认真对待。从一开始旁听到现在,她几乎每堂课都没缺席。 如果山水班当天没课,她跟顾小珍就去听别的课。 也不拘什么专业,只要感兴趣、听得懂,她都去,她的心态不像要在某一行钻研,而是追求体验感。 在没有毕业压力的情况下,云早早每天都很积极,完全没有厌学的征兆。 突然说下午不上课就显得非常突兀。 楼野担心她,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钟,他进门时,曾沛正在给松树根部刷石灰。 “楼先生,你吃饭了吗?我现在就去弄。” 楼野:“早早在家里吗?” 曾沛不懂他怎么那么急,连忙点头,“在屋里看电视。” 回答完后才担忧地问:“楼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楼野摆手:“没什么事,麻烦你帮我煮碗面条。” 曾沛:“好。” 知道云早早在家,楼野绷了一路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没急着回屋,而是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往正厅走去。 正厅被云早早弄成了小型会客室,柔软的皮沙发上摆着好几个造型别致的抱枕,她半躺着,白皙修长的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捧着瓜子儿,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楼野:…… 突然无语。 是他想多了,他媳妇儿心大着呢。 楼野:“咳,咳咳……” 云早早回头,先是一怔,而后从沙发上下来,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朝楼野跑去,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脸往他脖子处蹭了蹭,又是委屈又是撒娇:“楼野,今天吓死我了。” 楼野手轻轻拍她后背,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安抚地意味:“出什么事了?” 云早早小嘴不停,立马告状,特别强调了关雯身边那只大熊。 “他块头那么大,校门口当时人也不多,我不敢嚷嚷,腿还发软,好怕把我拖到荒山野地杀了再毁尸灭迹啊。” 关雯出现那一瞬间,云早早脑袋是放空的状态。 当时倒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能在她眼前面不改色地做戏,但离开关雯视线后,云早早顿时后怕不已。 这份害怕她一直憋到现在。 面对木兰心时,也没露出胆怯的一面。 楼野眸光暴戾,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他摸着云早早的长发,从头顶慢慢到发尾,一遍又一遍:“不怕,有我在呢。” 云早早瓮着声音“嗯”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又在他下巴处蹭了蹭。 楼野:“上回你提起后,我就找人去株州查他们了。不过豪胜的盘子够大,光是株州就有四家公司,包括服装、房产、运输,查起来有点慢。 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仅仅在株州的一年多里便招了六次女工,初步统计呢,只有两成在株州的服装厂,而将近四百多名女同志通过豪胜自家货运渡轮前往港城。” 云早早愣了又愣。 茫然地望向楼野:“这是什么意思?人还能找到吗?” 楼野:“挂羊头,卖狗肉。我怀疑,豪胜以到港城工作为名诱拐妇女卖y,那些人一旦进入港城,就成了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只要本地黑|帮不放人,其他人很难寻到她们的踪迹。” 云早早睁大眼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那……那怎么办,她们逃不了吗?” 楼野摇头:“几乎没可能。豪胜本身就涉|黑,黄、赌、毒他们一个不落,我们只能从拐卖妇女和走|私毒品上查,只要找到他们在株州犯事的证据,就能顺理成章逮捕他们,而豪胜以后也别想将手伸进内地。” 要整就要来个大的,不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云早早猜出关雯说的“卖楼”不简单,但还是不懂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执着。 这点楼野倒是有所猜测。 关雯祖籍佛山,七四年一家六口偷渡到港城,一家人省吃俭用,日子过得清贫但还算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大哥被人陷害染上赌、瘾,不还钱赌场就要他的手。 为了给大哥还债,关雯不得不卖身给赌场老板,即港城最大帮派鸿安堂的老大,她长得一般,但歌唱得确实不错,身材又妖娆,老老实实唱歌陪客人,只要把自尊碾碎,忘记自己是个人。 似乎也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但染上赌、瘾的人是说不赌就能不赌的吗? 她大哥只安分了两个月便故态复萌,甚至关雯的卖身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把主意打到更小的两个妹妹身上。 等关雯知道他又闯祸时,双胞胎姐妹花已经被赌场拖走了。 三天后,赌场送回来两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关雯的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两天就买了汽油,趁关雯回去上班,当夜就把她大哥锁在屋里,一家三口齐齐整整,活活烧死了。 再后来,关雯消失了快两年,再次出现就成了豪胜二公子的三姨太。 云早早听完,默了默,有些唏嘘道:“那她还挺惨的。” 楼野冷嗤了一声,眼底迅速闪过厌恶:“你如果同情她那就是大错特错,她能从情|妇上位,登堂入室,甚至周林城开拓大陆市场还不忘带她,不是因为这两人产生了爱情,而是她摸准了周林城的脉。” “周林城好色她就不动声色替周林城物色新情人,还让周林城以为她不知情;周林城喜欢玩特殊的把戏她也能陪着。 除此以外,关雯刚成为周林城情人时,就害周升德被发配到印尼大半年,这个投名状来得妙,周林城对她当然不一般。” 云早早趴在楼野怀里,把玩着他的衣领。 突然问道:“她想把我弄过去送给周林城???” 这话一出,云早早腰间被重重勒了一下,她连忙安抚楼野:“我好好的在你怀里呢,又不是她想弄走就能弄走,别气啦。” 楼野:“哼。” 云早早摸着下巴,忽然笑道:“那她真傻,我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为了几句话跑港城做见不得人的情人?” 楼野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也笑了:“港城确实是繁华之都,也是欲|望之都。在她眼里,一个运城不算什么,连京市在港城人眼里都是乡下呢。 我不被她看在眼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即便宋家,估计她也不觉得有何可忌惮的。” 华国这么大,为共和国扛木仓出力的是千千万万的人民,宋家在其中又算什么呢?比宋家贡献更大的家族更是不少。 几千年历史,许多观念已经刻入骨髓了。急流勇退、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关雯这种人不会懂。 云早早趴在他的胸膛,搂着他的脖子,想了会儿问道:“还要多久才能把他们抓起来啊?” 楼野思考了两秒,语气坚定:“也就两个礼拜的事。” 他话音刚落,云早早忽然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往后一仰,楼野赶紧把她拽了回来,正想训她,就听她说:“外婆也知道关雯的事了,你私下调查,外婆也说要查,会不会两拨人撞上反倒误事啊?” 楼野听了,反而笑了:“那更好,事半功倍。” 他雇的人是野路子,打听消息的本事有,但效率不够快。 如果外婆介入就不一样了,楼野也不知道外婆究竟跟哪些人曾经共事过,但他知道,特殊部门一出手,查出证据的速度不是野路子能比的。 事实确实如楼野预想的一样。 只花了四天,豪胜进入株州和运城后,做下的所有动作都汇集成资料,附带完整的证据,一起递到专门负责这类案子的部门的办公桌上。 当天,公安系统里的特别调查组就组建好了。 关雯被捕时,文夫人正好上门拜访。 两人说着话,门铃响了。 关雯面露不悦:“谁来都打发回去,今天除了文夫人,我谁也不见。” 文夫人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关小姐,今天我来除了想跟您聊聊我儿子出国的事,还有人托我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小姑子王春香?这姑娘好些天没见到人了,出门前跟家里说,上门拜访你来了,你有印象吗?” 关雯很惊讶。 “王春香?” 她蹙眉,想了很久,恍然“哦”了一声:“你说她啊,先前周少跟她兄长谈合作时见过两次,不过不熟,我这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拜访的。” 王春香啊,不知被周林城扔到哪块山头做肥料了。 文夫人为了儿子的前途,自是奉承不断。 关雯嘴角噙笑:“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将宋老太太的外孙媳妇儿约出来,我立刻送你儿子走。” 文夫人心跳猛地加速,她觉得嘴里有点干,还有点苦。 正要应下,却不想一群荷|木仓实|弹的公安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看着关雯,神色冷酷:“铐起来。” 说完,吩咐另一组人马上楼搜查周林城的踪迹。 关雯脸色大变,怒声呵斥:“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没有搜查令和逮捕令,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 谁知那群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上前抓人。 关雯沉着脸,尖声高喊:“胡彪!人呢?都死哪去了?” 到了这一刻,她还当自己在港城,随时让家养的打手和警察干仗呢。 “关小姐不用着急,一会儿你们就团聚了。”那人板着脸,说话却格外刺耳。 关雯自然不肯就范,手边有什么她就砸什么,一时间客厅摆着的瓶瓶罐罐被砸了三四个,砸完她还想跑,调查组见她反抗激烈,直接上前将她手臂压在后背,把她拷好后,立刻安排其他人搜查整栋屋子。 墙上挂画、地毯,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关雯见有人取下走廊尽头的油画,她心紧了紧,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正经商人,不是罪犯。” 押着她的女公安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是不是罪犯,不是由你说了算。关小姐,豪胜集团到底做的哪门子生意,你应该心里有数。” 关雯闻言,终于慌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试图垂死挣扎。 “你们凭什么抓我?大陆没有法制,没有人权吗?我是港城人,就算我犯法也该由港城的大法官来审判我,你们无权扣押我。” 没人理她。 关雯急火攻心,不断踹身旁的人。调查组虽穿着公安的衣服,但他们本就是特殊部门,对罪犯,尤其是试图窃取国家资财,祸害人民群众的罪犯他们从不留情。 当即将关雯踹倒在地。 关雯满脸愕然。 自她来到运城,见到的大部分人对她都毕恭毕敬,即便不拍她马屁的人,也不会朝她动手,突然被打,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后,恐惧开始漫上心头。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自己无惧生死,余生只是为了替妹妹报仇而活。 她发誓她一定要报复,狠狠地报复回去。 她花了两年时间了解周家每一个人,调查周林城的兴趣爱好,一举一动皆模仿那个他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女人,周家小少爷早死的亲妈。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由洪文耀将她送到周林城手里。 然而周家父子的警惕心非常强,即便是在跟女人做、爱时,门都敞开着,门口始终站着两名保镖。 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最后只能另想办法,她知道这对畜生玩得大,喜欢刺激,便忍着恶心陪这对猪狗不如的父子,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她积极参与集团旗下的酒管理,主动引诱那些爱慕虚荣、渴望一步登天的女人堕落。 她干的坏事罄竹难书。 在陪了周林城四年后,她终于取得一点点进展,让他同意在两人独处时撤下保镖,没想到,在她大仇将报之际,她被内地公安抓了——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不再给多给她两个月。 只要每天多吸一点点,周林城很快就废了,到时她再弄死周老头,嫁祸给周林城,周家一团乱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她就能拿着大笔大笔的钱到国外逍遥快活了。 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跟她作对?? 六年前夺走了她的两个妹妹,害得她家破人亡,今天又要害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到底为什么? 愤怒过后,迎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惧。 关雯害怕失去眼前的生活,她忘了,当她在伸手拥抱罪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罪恶本身了。 她怕死,怕这几年敛的财无人花,她的所有傲慢、厌世,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通通被击碎了。 她想活着。 即使一辈子关在铁窗里,她也想苟活下去。 关雯绝望地跪坐在地上。 “如果我主动交代,你们能保证我活吗?” “我有豪胜这一年多从大陆拐走的所有女孩的名单,我还有周林城贿赂官员的证据,只要你们保我不死,我什么都交代。” 文夫人听到这儿,再傻也明白了。 她直接傻了眼,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竟不知如何言语。 见势不对就想溜之大吉,没想到调查组连她都扣了下来,看着双手上戴着的手铐,袁静香欲哭无泪。 “队长,周林城跑了!” 被叫做队长的男人脸上依然沉着冷静:“他跑不掉,二组三组就在附近,你们找到什么?” “电话簿,一箱黄金,还有好几幅沾有大|麻精油的装饰画。” “先把人带回去。” 袁静香彻底慌了:“我,我跟她不是一伙的啊,同志,我姓袁,我丈夫是国土建设局的文翰海,我们家清清白白,我真的不知道关雯干了什么?” 她怎么能进局子呢?传出去别人得笑死。 “是不是一伙的,等查了再说。” 袁静香手脚酸软,站都站不稳了,霎时六神无主。 突然,脑中白光闪过。 她想到了亲姐姐,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还有还有,我大姐是宋老将军的大儿媳,不信你问她,我真的没干坏事,我今天只是,只是上门拜访她,私下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前天新闻才公布了海市第二书记的儿子被判死刑的事。 连老革命的儿子犯了事都没人情可讲,她怎么办? 袁静香怕得浑身颤抖,双腿直打哆嗦,崩溃大哭。 调查组听她说完,不仅没有如她设想的那般,看在宋家面上放她一马,反倒厉声说道:“凭你是谁家亲戚,沾了不该沾的人,都得查到底。” 宋老将军和木校长是什么人?还能包庇亲戚? 如果他们真的徇私,那才叫侮辱了两位老同志! …… 消息传到云早早耳朵里,又过了三四天。 彼时,楼野不做人,故意在椅子上弄她。云早早两条腿酸得不行,背上还有两道红印子,一听到这消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 也不气楼野折腾自己的事了。 热情地勾着他脖子,娇声娇气:“真抓了?这么快就找到证据了啊?” 楼野直接将她抱住,让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抱着她往床的位置走,边走边低头亲她,声音咕哝在嘴里:“嗯,出不来了。” 这个动作并不简单,需要超强的臂力。 他比云早早高了大半个头,要亲她就得弓着身体,弯着腰,偏偏云早早躲来躲去,不让他得逞。 “哎呀,你先仔细的说说啊!” 她边嚷嚷,边用力推楼野的脸。 就凭那力气,还有悬在他腰间蹦跶得欢实的两条腿儿,楼野就知道这人好着呢,还能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人已经抓了,案子细节要保密,我也不知道查到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又去够她的唇,因为云早早不配合,他背脊弯曲弧度拉大,这个姿势让他浑身肌肉绷紧,性感又色气。 他没有强势地啃咬她,而是轻轻柔柔地,贴在云早早唇上。 云早早很快就被他拉入欲|望的旋涡里,这一刻,她根本不记得什么关雯,不记得豪胜集团,眼里心里都只有认真亲吻她的楼野。 两人亲着亲着,刚释放过一次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楼野嘴唇慢慢撤离,就见怀里的女人脸颊酡红,双眼微眯着,慵懒妩媚,像极了晒太阳的小猫儿。 楼野呼吸沉了沉,深邃的眼眸暗暗的,他轻轻咬了一口云早早的唇珠。 低声道:“试试新的?” 云早早脑子里还迷糊着呢,被他咬了也没觉得疼,下意识应声:“嗯?什么新的?” 楼野有些无奈,双手绕过她腋下,用力将人抱起,再放到床铺上。 云早早双手刚碰到被子,眼神清明了几分,楼野身体压低,她顺势往后躺,而后就见楼野这臭流氓拽着她的脚踝往自个儿肩上放,她还在困惑他到底要干嘛,他就卷土重来了…… 次日一大早,云早早再次错过了上课。 她醒来时,楼野已经绕着院子跑了五圈,这会儿正在指点隔壁施工队干活。 主屋前几天就建好了,现在已经开始装修了。也不知道楼野在哪里找到的装修团队,那设计图画得特别漂亮。 不是当下流行的深沉稳重的中式风,而是大量运用了温柔淡雅的原木色,不仅显得温暖,还很有年轻人的感觉,特别有人情味。 云早早很期待新房装修后的那一天。 这阵子为了避开关雯,她几乎没出门,大半时间都花在装修房子上头了。 装修进度如何,她比楼野还清楚。 知道楼野在那边后,她穿好衣服就过去找他。 院子里,六七个人围成一圈,云早早一眼就看到了楼野。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军绿色长裤,皮带随意扣着。 小麦色的皮肤显得男人味十足。 上半身肌肉不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而是条形,线条流畅漂亮,云早早最爱的就是他的身材。 那样漂亮有力的肌肉,她每次都忍不住摸好久。 她看着楼野,没有出声喊他。 早晨的阳光润润的,温柔的洒落在他的脸上,胸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那些被笼罩着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爱抚下却显得愈发晶莹,看得她心痒痒。“咳,咳咳……” 楼野听到咳嗽声,抬眸,冷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 笑着朝云早早走来。 云早早看着他漂亮有力的胸膛,下意识舔了舔唇,迅速别开眼:“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楼野的法眼,他嘴角微勾,揶揄道:“要是穿了,你还看什么?是不是又想摸摸?” 云早早一会儿看天,一会看地,就是不看楼野。 约莫过了半分钟,她咕哝道:“……还行,有点想。” 楼野歪着头,将耳朵递到她嘴边,故意逗她:“什么?我听不见。” 云早早低声哼了哼,伸手捏住他耳朵,自暴自弃道:“想摸,你给摸吗?” 楼野噗嗤笑出声,差点没被她笑死,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给给给,现在就让你摸。” 他这么痛快,云早早忽然就不想了。 没好气地瞥他:“开玩笑的,浑身都是汗,我才不要摸。” 楼野只是笑。 主动牵起她的手,夫妻俩并行往客厅走,楼野突然说:“哦,对了,大哥刚才来电话了,让你回家一趟。” “大哥??” 一大早的,叫他们回家做什么? 楼野也不清楚:“电话里没说,不过感觉事儿不小,我听他压着火呢。”云早早更纳闷了。 她想了半天,也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又怕当真有急事,吃完早饭小两口赶紧回了大院。 云早早再次看到云归安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不像从前那样将情绪挂在脸上,相反,她身上的刺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她安静的坐着,而她对面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一脸怒容,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说是陌生也不恰当,云早早觉得挺眼熟的,只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怎么,看傻了啊,连你二嫂都不认得了?”林芳一见她的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没认出人。 别说云早早,他们刚见到人时,也没认出这人是老二媳妇儿啊。 当初那个腼腆秀雅的女人变得消瘦刻薄,眉宇间全是戾气,一回来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扔,就要求爸妈做主,让她跟老二离婚。 但他们一问老二在哪儿,她就避口不谈,开始骂人。 折腾了半天,家里也没人知道她和老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让她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要知道,董慧最是宝贝儿子了。 记得那年,董慧刚生完孩子,知道自己生的男孩时,那姿态……瞬间开始抖了起来,让她和妈好一顿伺候。 后来还是老二看不过眼,直接把他们母子俩打包到了西北研究基地。 好几年了,老二没有假期,董慧也就带着孩子一直在西北没回来,从前根本没听说这两人闹了矛盾。 不论写信还是电话,一直说的是说一切都好。 去年董慧打电话时,人还变平和了不少。当时她还和妈念叨,夸老二这事做得对,一家人就该住一块,这样董慧才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心都放在丈夫孩子上面。 没想到这话说完不到一年,这两口子就闹崩了。 啪啪打脸啊。 董慧一开口就是离婚不要孩子,还要求公婆把属于二弟的那份家产分一半给她。 什么理由不说,开口就是分东西,这谁受得了啊? 爸妈一质疑,她就骂云家不是好人,一大家子骗她这么多年。 这可真是天降一口锅,他们都没听懂她为啥说这话。 不仅爸妈被气着了,她和云泽也差点发火。 偏偏这时候,云归安也跑回来捣乱,她跟陆毅驰又要结婚了! 云早早听得目瞪口呆。 “啊??她怎么又和陆毅驰在一块了?” 林芳摊手,无奈道:“周阿姨说宁露狮子大开口,要了两千块钱自己把孩子给堕掉。这不,归安又怀上了,这不得结嘛。” 第57章 五十七只云早早 林芳没细说,云归安的事就算荒唐,在董慧的哭闹不休前就显得不那么着急了。 这话说来搞笑,主要是云归安太能折腾了。 她干出什么事家里都觉得不稀奇,包括她突然宣布怀孕。 爸妈根本不想知道她又是何时跟陆毅驰搅和到一起的,更不想知道是谁主动,这些问得太清楚,都只会让人心肌梗塞。 说白了,颇有点放任自流的意味儿。 可董慧又不一样,她和云褚还有一个孩子呢。 她一说要离婚,云建国就给研究所那边打了电话,得知云褚跟着小组成员在做保密性实验,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实验室了。 云建国听到这儿,只让接线员转告云褚,家里很久没接到他的信甚为想念,绝口不提董慧带着孙子回运城的事。 没曾想他不提,那边接线员倒是主动说起董慧。 说董慧跟云褚总是吵架,半个月前还弄伤了云褚以至于拖慢实验进度,如果董慧已经安全到达运城市,让他们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必须保证科研人才的大后方不出乱子。 云建国脸当场就黑了。 …… 林芳语速快,声音也压得低,云早早听得似懂非懂。 “我看爸挺生气的,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都是妯娌,林芳随意感慨一声,没好意思吐槽太狠。云早早了然地点点头,喊了爸妈后,跟楼野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然后开始悄悄打量董慧。 个头跟云归安差不多,绝对不超过一米六。 她相貌有些普通,有点吊梢眼,嘴唇偏厚,皮肤有些暗沉。哪怕年轻几岁,也顶多算个清秀佳人。 云早早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从西北回运城这一路上得好几天呢,刚下车气色就能这么好吗? 云早早想到这儿,就问了:“二嫂,你是刚到的火车吗?还没休息过,要不先回屋躺一趟,别的事等你歇够了再谈。” 董慧肩膀倏地绷紧了,脸上微微有些紧张。 她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云早早一样:“女大十八变,早早越长越好看了,跟家里所有人都不太像呢。” 语气有点刺耳。 云早早挑眉,没太明白董慧为啥阴阳怪气。 不过,她回来又不是为了跟人吵架,说得凉薄些,她其实一点不关心云褚夫妻俩的事,她回来只是为了随时安慰可能崩溃的云父云母。 毕竟她还没见过云褚呢,云褚跟原主感情再好,在她心里却是没有半分波澜的。 “看,嫂子都累糊涂了,好几年没见我模样变了不是挺正常吗?嫂子要不先回屋躺一躺、缓缓神?” 董慧:“我精神很好,不需要休息,我只想爸妈给句准话,为什么同是云家媳妇,大嫂有房子,我就没有?” “我给云家生的可是儿子,是家里的功臣,这么多年,大嫂在运城享福,我在西北吃沙子,以前还说谁嫁到云家谁享福,我真是受够了,我要跟云褚离婚。” 云早早还在想家里要怎么安抚她呢。 没想到朱琳没说话,云建国却开口了:“现在不是旧社会,离婚不需要公婆同意,你想和老二离婚你们两口子自己商量,商量好了自己去办离婚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和你妈不管。” 董慧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建国,愣了半分钟左右,她又扭头看云母。 见云母没反驳,她脑子有些转过弯来。 “……什、什么?” 云母:“你爸说得对,日子是你们在过,能过就过,过不下就离,不用大张旗鼓告诉我们。” 当年她没阻拦老二和董慧结婚,现在过不下去要离婚,云母也不会阻拦,哪怕两人还有一个儿子。 她知道孙子小不能没有妈,为了孙子她该劝着哄着。 但老二不像老大开朗,他哪怕心里难受也不会跟家里人说,就是个闷葫芦。一听董慧找儿子撒气,害他伤了手又扛着高烧工作,云母心疼啊。 她先是妈,而后才是奶奶,她心疼孙子,但更心疼儿子。 虽然云褚已经二十七八了,但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孩子。要不是方才老云打电话过去,他们都不知道二媳妇那样不着调。 能让研究所的人员说出那样的话,肯定不是一次两次。 既然不想过,那就离。 “离不离是你和老二的事,你跟老二结婚后他的工资就全交到你手里了,这么些年怕也攒了些,要怎么分你们夫妻俩自己商量,但我手里的东西你别惦记,跟你没关系。” 云褚结婚那年局势还不明朗,云母见多了亲人反目互相举报,再三思考后,没将家里的底透露给新媳妇。 不过这事她征求过二儿子的意见,云褚也觉得不提为好。 待外面不那么乱后再跟董慧坦白。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家里有几处房产的事…… 董慧瞪大眼睛,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嘴唇颤抖着。 她没想到云母是这个态度。 她可是生了云家唯一的大孙子啊,她的鹏鹏才几岁,他们怎么能那么狠心,舍得让他没有妈。 “妈,不是,你们什么意思?” “……鹏鹏才六岁,你们放心他离开我?大嫂要照顾侄女,到时候谁照顾鹏鹏?” 林芳听了这话,感到好笑。 直接抢过云母的话说道:“弟妹,是你要离婚,不是爸妈让你离婚。你这个亲妈都放心,我们有啥不放心的,说得好像家里会虐待鹏鹏一样。” 还以为真闹别扭了,原来是想打着离婚的幌子从妈手里抠东西。 呸! 别想。 林芳平时还算大方爽朗,但偶尔也会有小气的一面。 她会嘀咕南云巷的院子比她的大,也会念叨云母对云归安太好、京城的四合院说给就给,不过这样明摆着给人脸色还是第一次。 云早早听到这话有些讶异,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董慧当即气歪了嘴:“我跟妈说话,关大嫂什么事?” 这话算是踩着林芳暴脾气跳舞了。 “董慧,离婚是你要离,我帮着照顾鹏鹏你还不乐意了?你不就是想趁家里联系不上二弟,借离婚为由要爸妈的东西吗?你想得可真美。” 这吵起来架来就是各自翻旧账。 妯娌俩一个说对方自己都是寄人篱下长大还看不起她娘家人,另一个回骂对方自卑、被害妄想症,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当皇太后…… 这嘴仗打起来,拦都拦不住。 楼野看着掌心被云早早掐出的两道印子,有些无奈。 反手捏着她的手指,示意她淡定。 云早早立马调整好表情,飞给楼野一个眼神:我冷静,我一点也没好奇! 楼野:…… 董慧:“鹏鹏是我生的,不管我离婚不离婚,我都是他妈,亲妈!我一个念完高中的闺女,为了云褚没留在城里工作,嫁了他后就跟着到西北受苦受难,每天就是窝窝头配咸菜。 他倒好,一门心思在研究室里一点也不顾家,我要离婚我错了吗?让云家赔偿我这么多年的损失,我错了吗?” “云早早一个抱养的闺女都能拿一套房子,我好歹给你们家生了鹏鹏,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分云褚的一半过分吗?” 前半段大家没觉得什么,只当她在西北吃了苦,受不了那边的环境要离婚。 后半段就变味了。 她一说完,云归安陡然睁大眼睛,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才想起前阵子为了给云早早添堵,她偷偷摸摸跑到云建国书房找到了云褚的地址,回寄了一封信给董慧…… 唯一庆幸的是,她当时留了个心眼,没留自己的名字。 当时她心想,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董慧拿到信肯定会给娘家打电话,那她和云早早被抱错、云早早已经搬出云家的消息不需费劲打听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怎么会现在回来呢? 书里董慧在西北呆到了八五年,直到云早早和陆毅驰结婚才回运城。 那时云早早已经开办了服装厂,董慧没打招呼便以嫂子名义把亲弟弟安排到服装厂,云早早是什么人啊? 骄纵又自私,哪里容得下嫂子插手厂里的事务,当即跟她大吵一架,推搡间董慧流了产,姑嫂两人才算真结了仇。 难道是她的信…… 云归安一时心情复杂,又不禁感到焦灼。 她祈祷大家没注意到董慧话里透露的意思。然而事与愿违,屋里除了林芳跟云母稍微迟钝点,其他的各个是人精。 云建国更是直接:“你才下火车,从哪知道早早的事?” 董慧心虚,眼神下意识躲开。 但很快,她再次理直气壮:“有人看不下去特地给我通风报信了,我作为云家的媳妇,对家里的事难道没有知情权吗?” 似乎觉得声音越大越有理,董慧音量继续拔高。 嚷嚷道:“家里啥意思,这么大的事还得外人告诉我,是把我也当外人了是吗?我陪着云褚吃糠咽菜,你们一点没惦记,真是好得很。 我要是不赶回来,还不知道你和妈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被那些狡猾的哄了去。” 这“狡猾的”显然不单指云早早。 顿时,屋里人人都怒视着她。 董慧瞧见了,但她不在意,反而松快地呼了一口气。 见大家被她震住了,她趁势提出要求:“要么,现在就分家,大嫂有的,我也要有。要么,就立马让云褚回来离婚。 反正你们也把我当外人,我又何苦再伺候云褚和鹏鹏,到时候鹏鹏没亲妈,云褚身边没媳妇照顾,我看家里日子能不能好过!” 云早早:…… 真想鼓掌。 好厉害的威胁呢! 云母蹙眉,盯着董慧半晌,还是没改主意:“我和你爸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老二做不了主,你更做不了主。 我还是那句话,离婚的事你和老二自己商量,我知道你现在对家里生怨,你日子过得不舒坦,老二也不会舒坦,夫妻俩有了隔阂再为了孩子绑在一块过日子,那就是怨偶,迟早得变仇人。” 董慧嘴唇都在发抖。 心跟着乱了,一会儿怨云母死咬着不松口,一会儿又有点害怕,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云母:“你拿定主意要离婚的话,我现在就给老二单位打电话,也不需要你跑回西北,更不需要老二人回来,保管你明天就恢复自由之身。” “但你要是不离,还想跟老二过日子,那咱们就得立立规矩了。” 云母语速很慢,说完,脸上的迟疑渐渐转为坚定。 她发现,过去的自己对儿媳妇太宽容了。 因为老大媳妇是她看着长大的,她难免纵容几分,轮到老二,就想着一碗水端平。既没管老大的事,自然也不插手老二两口子的生活。 没想到她越是宽和,别人反倒觉得她好欺负。 她一把年纪了倒是被儿媳妇骂了,也是讽刺。 云母话音落下,不仅董慧懵了,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董慧傻傻站在原地,她知道该顺着台阶下坡,但她还是犹豫了。 她弟因为房子问题没落实下来,谈了大半年的对象飞了,人家直言不想跟他结婚,她的傻弟弟为了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割腕自杀,还好爸妈发现得及时。 董慧想到弟弟沮的模样就一阵心痛。 她提出跟大嫂待遇一样,目的就是要房子。 可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亲弟弟有房子结婚。 董慧想得很好,这房子就当借给弟弟暂时住着,反正她和云褚回运城可以住大院,等什么时候弟弟分了房,她再把房子收回来。 如此,既解了娘家的困局,又实实在在把房子捏在自己手里,对以后也是个保障。 云褚这种老古板,只会一心扑在工作上,跟妻儿十天半个月说不上五句话,离了她又能找谁呢? 当初如果不是救了落水的她,她还不会嫁给他呢。 要是离了婚,他又带着个孩子,想找个像她这样愿意陪他在西北吃苦的人哪那么容易? 再说,鹏鹏一直是她带着的,根本离不开她,他们真舍得孙子以后被别的小朋友骂没有妈妈? 还有一点让董慧笃定云母在吓唬她。 那就是云褚最近在做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实验,根本不可能离开研究所,这办离婚证,可是需要两个人都到场的。 董慧想通了,当即冷笑一声:“行啊,离!我又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下去。” 嚷嚷完,她挺直了腰杆子,绷紧脸,不露一点怯懦。 只要稳住了,让他们看到她的决心,以后才方便拿捏。 毕竟,大哥在市政府上班,两口子不能再要孩子了,她儿子云鹏程才是云家唯一的孙子。老两口的东西不留给孙子,难道还留给两个孙女? 谁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董慧:“离婚可以,别想让我交出他这些年的工资,我替他生儿育女,总不能什么都不落下。” 董慧不知道云褚的职称和级别,但云褚每个月工资并不低。 第一年是127元,到八三年,云褚的工资已经涨到了277元。这些钱都被董慧攥在手里,虽然经常补贴娘家,但好歹还留下了一千多块。 这倒不是因为她多么会持家,而是在当地,手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云褚所在的西北研究所很大,设施齐全,除了供应日常生活用品的供销社,还有学校、医院,甚至为了安排研究人员的家属,特地开办了几个厂子。 西北研究所代号叫218小镇。 唯一不方便的是,218小镇方圆百里没有第二个城镇村庄。 一开始还好,可生活在那里久了就让人压抑,尤其是董慧这样脑子里充斥着风花雪月的文艺女青年。 那一望无际的黄沙戈壁、来来去去的熟面孔、日复一日的工作……这些都让她痛苦。 她想回运城。 回到繁华热闹的城市。 她已经打算好了,这次带着鹏鹏回来就再也不回去了。 谁知云母扭头递了个眼神给云建国,云建国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直接回书房打电话去了。 云母:“成,你意已决咱们不拦着,你爸现在就给老二打电话,他要是没意见,一会就帮你们把婚离了。” 董慧愣了下,她试图从云母脸上看出什么。 但她平静得让人害怕。 她突然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脱离她的设想,渐渐失控了。 董慧死死抿着嘴,难不成不是吓她,是真想他们离婚??她眼前一阵恍惚,但又不甘心认错,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但心里仍在幻想云建国只是虚张声势,直到五分钟后,云建国从楼上下来。 他说:“老二工作性质特殊,你们的离婚证过两天就下来。” 董慧眼前一黑,真办了???怎么办的,她不甘心啊,她没想真跟云褚离婚,只是……只是希望云家为了鹏鹏稍微妥协一点点。 他们凭什么? 董慧胸腔里突然涌出不甘和愤怒,还有她不敢面对的,计划失败的懊恼,她几乎理智全无,歇斯底里道:“不可能,不可能,云褚没回来民政局不会办离婚的,云褚呢? 云褚他说什么了,他不会同意离婚的,我给他生了儿子,他怎么可能答应离婚?不可能。 非让我离婚的话,那就给钱,我这几年的青春都赔在他身上了,离婚后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你们得赔钱!”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董慧有毛病。 离婚是她提的,说日子过不下去的也是她,又不是云褚抛弃她,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哦,她的青春是青春,云褚的就不是了? 云建国是个严肃的,他不管董慧发不发疯,当下就说:“离婚是你的意思,老二也同意了,单位那边也支持你们的决定。 老二说了,这几年在西北你确实辛苦,他忙着实验室的事没顾得上你和鹏鹏,这几年的工资除去日常开销应该还剩下三千多,你都拿走,至于鹏鹏,就留在家里,我和你妈会照顾好他。” 董慧:“……” 她下意识想反驳。 哪来的三千多? 随即又想到娘家时不时给她写信诉苦,她每次都汇几十块回运城,一次两次没多少,可这么多年算下来,着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儿,董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都这么帮衬家里了,弟弟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呢? 她不敢深想下去,只是心里愈发茫然。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她只是想借着闹离婚拿捏婆母,想从她手里要点好处,不给房给点钱也好,大不了她再添点,给弟弟置办一间房子,她就想让弟弟顺利讨个媳妇,让爹娘以后不用再以泪洗面。 她没想真离。 云褚对她再不上心,在外人眼中这门婚事始终是她高攀了,她曾经玩得好的朋友谈起她嫁到云家也是羡慕的,这一点董慧一直很得意。 更别提云褚在衣食住行上不讲究,只要她没主动给他买新袜子,他那袜子穿到破洞也没感觉;做饭也是,她随便做,他也随便吃,生活里几乎没有要求。 就连她朝他生气发火,他也始终让着她,不像别的男人打老婆。 董慧想说自己不离了,可就是张不开口。 眼前闪过儿子的身影,她仿佛找到了勇气:“妈,鹏鹏呢,鹏鹏一会儿睡醒了见不到我他会哭的,要不我先带他回我爸妈那儿——” 第58章 五十八只云早早 云早早看得出董慧后悔了,她在借着鹏鹏服软。 她以为事情应该会向着大团圆的方向发展,打心底里不认为爸妈真的会让二哥二嫂离婚,华国人不是一向劝和不劝分的吗? 再不然,辩清孰是孰非,这段婚姻中的财产分配也需要时间。 什么打电话给二哥、二哥那边还同意了一听就不像真的。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云建国直接下了逐客令。 只道既然离婚,早一天晚一天鹏鹏都得习惯没有妈妈在身边,实在不需要拖泥带水。 云早早眨了眨眼,惊呆了。 ……这,这,是真的啊? 董慧走出大院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一个没留神崴了一脚,整个人朝马路上扑去,直到手掌上传来刺痛,脑子总算恢复了清明。 不行,怎么能离呢? 亲戚朋友会笑话她的,还有殷切等待结果的小弟怎么办? 他会不会又闹自杀,一想到弟弟黯然失色的双眼,爹娘失望的目光,董慧都来不及想六岁的儿子会不会说错话,让云家人知道她两天前就回运城的事。 她这会儿还心存侥幸呢。 心说又没人规定外嫁的媳妇不能回娘家,说破天,云家也拿她没辙。 左右已经把公婆得罪了,她这会儿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董慧心里想着爹娘弟弟,想让他们帮着拿主意。 也顾不得丢人,赶忙爬起来朝自家走,起先步子还有些虚浮,慢慢吞吞的,随后竟跑了起来。 而另一边,云家气氛依然凝滞。 云早早从善如流,沉着脸,心里却替爸妈感到惆怅。 都说祖上缺德、子女才讨债。 但云建国夫妇是多好的人啊,偏偏家里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短短几个月,先是女儿不是亲的,然后亲女儿又折腾得一家上下脸上无光,光是婚事就反复生变,搅得大家心焦,好不容易撒手不管,老二又婚变…… 这下老二的事还没处理完,女儿又来挑战大家的神经了。 云早早都怕二老撑不住,紧张兮兮地盯着云母,就怕她像上回那样气急攻心病上几日。 事实上,云母情绪尚可。 或许是这几个月经受的打击太大,云家人心脏得到了锻炼,听到云归安要旅行结婚的话,脸上都挺淡定。 云建国也没动怒,只是问道:“打算沿着哪儿走,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火车上人来人往,考虑过安全问题吗?” 云归安当然想过。 单位就有人旅行结婚,从运城出发,到安南,再到杭城,一周差不多五百多块。 她还知道,这时候的车票,不是始发车,不是全程对号入座,没有座的票,如果赶上有下车的,就能坐,赶不上就没辙。 “我和陆毅驰可以买卧铺。” 云母还是觉得不靠谱:“你周阿姨也同意吗?你都怀孕了,能不能少折腾,非得把孩子弄没了才开心吗?” 云归安一听这话,生气了:“我今天回来只是想跟大家分享我的快乐,不是让你们骂我,这才两个月哪有那么容易滑胎,乡下还有七八个月的孕妇在地里干活呢。” 云母又道:“乡下妇女经常劳动,他们体质好,跟你不一样。既然有了孩子,你就安安生生的,跟别人一样请客办酒就行了,干什么非得赶时髦学旅行结婚?” 这个闺女就是专门来讨债的,云母从最初的愧疚弥补,到如今心真是冷得透透的。 云归安脸色变了变:“……这是年轻人的方式。” 当她想旅行结婚吗? 还不是因为陆毅驰和宁露的事闹太大,不方便办酒席。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她总是需要一点仪式感。 否则既不到领证年龄又没有公而告之的仪式,她灰溜溜搬进陆家,以后谁会拿她当回事。 旅行结婚是最适合的遮羞布。 但这话,以云归安的自尊心便做不到推心置腹告诉众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云建国沉声呵道:“那就不必跟我和你妈说什么,你的快乐我们体会不到,你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云归安,往后你好自为之。” 该给的也给了,他就当没这个女儿。 云归安:“……” 云归安气冲冲出门,看着云家大门又是一阵埋怨。 看,她就是跟这家人不合。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低头,跟云家人重归于好,没想到他们一点不会换位思考,只会朝她泼冷水。 云归安气着气着,忽然又笑了。 她何必介意云家人的态度呢? 云归安摸了摸肚子,这个陌生的八零年代,这才是她真正的骨肉至亲。 云家人是原身的亲人,不是她的,她的亲人只有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陆毅驰和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她和陆毅驰培养出感情,再好好养大孩子,她未来的生活就不会太差。 “嫂子,鹏鹏一会醒了要妈妈怎么办?”云早早熟练地掐着豇豆。 林芳往鱼肚子里塞葱姜,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停,眉头下意识拧了一下,说道:“还能咋办?老二和董慧离婚已成定局,鹏鹏是咱们家唯一的孙子,肯定得养在咱们家。不提这个,就算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得留在咱们家。” 云早早:“我觉得二嫂早就回来了。” 林芳回头看了她一眼。 笑道:“就你机灵!爸是谁啊,经常带团野练,还能不知道赶了三四天路是什么状态?她头发梳得那么齐整,脸上衣服干干净净,还想在咱们面前说谎,自作聪明!” 反正也不是原则性问题,提了还显得他们苛刻,索性装作没看见。 说完她叹了口气:“一开始爸妈还在劝她冷静,我猜是研究院那边说了什么才让爸改变了态度。 你二哥……嗐,这婚当年就结得草率,现在也离得草率,要不是你二哥工作特殊,离婚这事还不定怎么拖拉。你说说,两口子弄成这样,大人都有责任,他们谁都不苦,就苦了鹏鹏。” 云早早对原身二哥结婚这一段没什么印象。 二哥结婚时,她就是小屁孩,还在跟小伙伴玩泥巴、跳花绳呢。 结了婚二哥立马到西北去了,董慧也跟了去。 到怀孕时,董慧回了安南,云母怕原身没轻没重冲撞到嫂子,就让原身没事别往董慧跟前凑。 这么一来,原身对这个二嫂真是一点也不熟悉。 只模糊记得二嫂娘家人爱贪小便宜。 云早早问起董慧娘家的事,吴红玉默了片刻,说道:“说不上好坏,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走动一下,平时也不往来。不过董慧这人是真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到午饭时候,云泽特地回学校接了两个孩子回家,又跟老师请了假,想让两个闺女下午在家陪小侄子。 媛媛大几岁,经常听奶奶说二叔家的弟弟,对鹏鹏很熟悉。 加之每年生日都有西北寄过来的礼物,她虽然对二叔的印象很模糊了,但却很喜欢云褚。 一听是二叔的孩子回来了,她开心得化身话痨,一直问鹏鹏多高,二叔有没有来电话。 乐乐比鹏鹏还小几个月,突然听到冒出一个哥哥,自家姐姐还那么高兴,他顿时嘟了嘟嘴,有些吃醋,一个劲扒拉着姐姐的胳膊:“姐姐,你最喜欢乐乐的,对不对?” 媛媛一愣,看出弟弟要嚎了。 立马捧着乐乐的脸颊:“对啦,姐姐最喜欢你了。” “那你不要喜欢鹏鹏!”乐乐笑得眯起眼睛,赶紧撒娇。 媛媛赶紧教育弟弟:“不能叫鹏鹏的名字,鹏鹏比你大,是哥哥。” 见乐乐嘟嘴要闹,媛媛也有治她的法宝:“你最喜欢的小飞机是鹏鹏的爸爸,也就是咱们二叔做的哦,你要是不喜欢鹏鹏,以后二叔就不给你做好玩的了。”小朋友最宝贝二叔给他的东西。 乐乐一听,吓得捂住嘴,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滴溜溜的转。 童声糯糯的:“那……那好,我也喜欢鹏……哥哥。” 媛媛摸着他头顶翘起的呆毛,笑着又夸了几句,把弟弟哄得眉开眼笑。对陌生的哥哥从排斥到期待只花了五分钟。 从头到尾,云泽没有插手大女儿管教弟弟。 见姐弟俩很快达成一致,懂事又可爱,他心里自豪满满。 乐乐嫌自己腿短走得慢,虎着脸扑到云泽怀里:“爸爸,你抱我走快点,我想和哥哥玩。” 云泽哈哈大笑,一把将乐乐抱起:“行,爸爸用跑的,咱们立马到家。” 他大步朝前,边走边喊大女儿:“闺女,咱爷俩来比赛,看看谁先到家。” 话音刚落,媛媛不打一声招呼,两只手拽着书包带子撒丫子跑了。 急得乐乐拼命大喊:“爸爸,姐姐跑远了,快点啊,快啊!” “加油,加油,爸爸,你快跑啊!!”云泽:“得嘞,别叫唤了,吵得你老子头疼。” 第59章 五十九只云早早 云早早简单做了两盘像模像样的凉菜。 一道拍黄瓜,一道青椒皮蛋。 都不需要技巧,只要将调料拌匀味道就不会差。 两道家常凉菜经过她的巧手摆盘立马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林芳见了都夸个不停,倒让云早早怪不好意思。 “爸,楼野,准备吃饭了。” 把凉菜端上桌,又回厨房取了碗筷。 听说云母在楼上休息,云早早轻手轻脚上楼叫她起床。 她轻轻敲了门,也没等里面回应就推开门朝屋里走,“妈,吃——” 话还没说完,就撞见云母胡乱擦眼泪。云早早笑容顿时收敛了,快步上前,关切道:“妈,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啊?” “妈没事,走,下楼吃饭去。” 云早早赶紧从兜里掏出手帕替她擦泪:“妈,有什么别憋在心里,你可以跟爸说,也可以跟我说啊。” 即便不是亲生的,这几个月她在云母和云建国身上体会到的亲情比曾经的要多的多,还要真挚。 云早早心里很触动,总是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云母勉强笑了一下,又舒了一口气:“妈真的没事,你大哥大嫂孝顺,二哥又正直,一心为国,妈从前就担心你,现在你和小楼也过得好,你爸都夸这个女婿不错。至于归安……” 她叹气,还是露出几分愁容:“管不了咯,以后也不管了。” 这也不是云母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云早早没当真。 只是安慰道:“那就不管了,反正她年轻,有的是试错的机会,又不是杀人放火了,对不对? 如果婚后过得不好也不是大事,到时候离了就是,你瞧,我二哥二嫂不就快离了吗?可见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为她们哭,还不如多花点精神在鹏鹏身上。” “二哥没时间陪他长大,亲妈又不靠谱,大嫂还得照顾媛媛和乐乐,鹏鹏可不得靠你和我爸了吗?” 如她所料,孙子果然是最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云母当即打起精神:“鹏鹏啊……” 想到孙子这么小就不能跟爸妈在一块,她心疼得不得了。 “早早,你说得对。鹏鹏见不着妈肯定会害怕,我得去看看他。哎,也是造孽!早知你二哥结了婚是这个德性,当初我就该强势点不同意他娶董慧。 虽说董慧毛病不小,但你二哥确实不是好丈夫、好爸爸,站在董慧的立场,有怨言很正常。也是你二哥离得远,不然你爸准得家法伺候他……” 云早早能说什么,当然是顺着吐槽云褚:“是,二哥也太不懂事了。等他回来了你和爸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她这么一说,云母反倒忍不住替二儿子说话。 伸手戳她额头。 “小没良心,亏你二哥最疼你了。” 云早早:…… 她这是为了安慰谁啊。 云母:“你二哥性子闷,很讲死理,如果不是董慧踩到他底线,他不会想也没想就同意离婚。” 老二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知道。 云早早一愣,居然真打了电话? 云母就说了:“真应了。单位领导劝都没劝,也不知道你二嫂在那边多人嫌狗厌。” 两口子打架这种人,不论在什么时代,外人都很少发表意见。就怕不明就里,随口一句就惹出祸。 云早早想象不出来董慧究竟干了什么才能惹众怒。 云母没再继续说了,因为鹏鹏正好从二哥的卧室出来。 他怯怯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儿,露出半个脑袋瓜。 看到云早早和云母,鹏鹏咻地一下缩回脑袋,云早早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 她拉开门,就见小家伙缩在床上,被子蒙住头,屁股和腿露在外面。云早早噗嗤一笑,云母脸上也带着宠溺的笑容。 “鹏鹏,吃饭咯。” 云早早直接走过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别藏了,赶紧跟奶奶和姑姑下楼吃饭。” 小家伙又往里面爬了爬,声音瓮瓮的:“……妈妈呢?” 云早早回头,跟云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有着相似的无奈。 云早早正想找借口哄哄小侄子,就见云母走过去把孩子从被窝里抱了出来,温柔说道:“妈妈回她的爸爸妈妈那儿了,你以后就在家里陪爷爷奶奶,好吗,鹏鹏?” 云早早紧张地看着被子下的一团。 她已经忘了自己六岁时是什么样子了,回忆不起六岁的孩子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感受,又会是什么反应。 小家伙沉默了一会,看着云母,早熟地问道:“奶奶,我以后都不跟妈妈住了吗?” 外公外婆和妈妈的话他都听到了,什么守活寡、要赔偿他还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但他记住了一句话,妈妈说,恨不得没嫁给爸爸,恨不得没生过他。 想到这儿,小家伙失落的低下头。 云母点头。 两人以为小孩子会哭会闹,没想到他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小脸又拧巴成一团,似期待,又似害怕的问道:“鹏鹏听话,会乖乖的,奶奶不要打鹏鹏好不好?” 云母一脸狐疑,但还是柔声安抚着小家伙:“奶奶怎么会打鹏鹏呢?奶奶疼你都来不及呢。” 鹏鹏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难过。 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可是,妈妈打鹏鹏。” 浑然不知自己告了状。 云母脸色大变,赶紧掀开小孩的衣服裤子,腰上和腿上好几处掐痕,小块小块的乌青已经快消了,明显不是最近的。 怒气涌上胸口,云母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忍住了在孙子面前大骂儿媳妇的冲动。 温情地抱着他套话:“……那是妈妈不乖,鹏鹏,爸爸知道妈妈打你吗?” 鹏鹏摇了摇头,童声清脆:“不能说,爸爸知道的话,会给我换新妈妈……” 这话显然是董慧平时恐吓孩子的话。 加之云褚的工作不能时时在家,竟一直没察觉出来。 云母将小孩脱得精光,等看到屁股上两条新鲜的长印子,云早早也想骂人了。 这是什么妈啊。 …… 楼下,楼野收好棋子,照岳父的指示将棋盘放到客厅右侧的架子上,回头就见妻子拧着眉,气呼呼地下楼。 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到岳母牵着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小男孩跟在云早早身后。 小孩子怯生生的,母女俩脸色都不好看,云建国也注意到了:“怎么了,一个个脸色那么难看。” 云母没当着鹏鹏说他妈妈的坏话,正巧大儿子领着两个孩子回来,她压着火气让老大带着三孩子出去买零食。 一听到跳跳糖和雪糕,乐乐“哦耶”欢呼,看鹏鹏慢吞吞的,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热情得犹如小太阳:“你是哥哥吗?快点,快点,我们一起去买好吃的!” 毕竟是小孩子,不记事。 起初有点被乐乐的热情吓到,但很快就乐呵呵地跟着姐弟俩跑了。 唯一的工具人云泽忍不住叹气。他才到家,又要出门?? 看亲娘已经在发怒边缘,他什么也没说,只得老老实实出门看孩子。 等一大三小出门,云母才把董慧打孩子的事说了,这下一家子只庆幸这婚离得好,云建国气得当场给相关部门打了电话,拜托那边早点把离婚证办下来。 而董慧跟家里还没商量出对策,离婚证已经下来了。 “啊!!!”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把她扫地出门?她照顾云褚六年,独自把孩子养这么大,只有这一次做得不对,他们就不要她这个儿媳妇了? 那鹏鹏呢,他也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董慧用力捏着离婚证,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她拼命找东西发泄,屋里能砸的都被她砸了个遍,凳子被踹得东倒西歪,躲在卧室里装虚弱的董平林额头青筋乱跳,想吼她小点声。 又担心露馅,再想到大姐手里的钱才忍耐着没开门。 董慧砸完东西,心忽然就空了,无力地跌坐在地。 双手掩面,嚎啕大哭。 楼下,董母和董家的亲戚慢慢朝家里走来。 正得意地吹嘘:“那是,我们家慧慧啊,嫁得好。公婆都不得了咧,还特别喜欢她,慧慧对我和老董那叫一个孝顺。 你们瞧,前阵子老董就是感冒了两天,慧慧就急得快哭了,赶紧寄了两百块回来特意叮嘱我,让我给她爸买营养品;女婿也大方呀,结了婚钱全给慧慧,自己一分不留,现在哪家毛脚女婿有人家小宿会做人啊,这是看重慧慧呢。” “是,慧慧嫁得好,你和大哥享福咯。” “那可不,慧慧对她弟特别上心。一听林子没房结婚,连夜坐火车回来了。过不了多久咱林子就有自己的房了。 那常田田见钱眼开,瞧不起我家林子,到时候我看她会不会后悔,不过后悔也没用,这种势利眼的女人,绝对进不了我董家的大门。”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叹钦羡。 有人就问:“慧慧给林子买房,她男人真不会有意见?” 董母很享受大家羡慕的眼神,大手一挥:“慧慧生了老宿家唯一的男丁,他能有什么意见?亲家攒再厚的家底,以后不还是我外孙的吗? 你们不知道唷,慧慧婆婆以前是地主家大小姐,手里好东西多着呢,她家闺女不是亲的都分了一套房,慧慧要给她弟弄房子,哪里需要自己掏钱??” 一般人心里就算有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也不好意思大喇喇吼得满世界都知道。 都是要脸的。 大伙儿听了董母这番话,顿时被她的厚脸皮和理所当然震住了。 一面不耻,内心又忍不住升起隐秘的羡慕。 随即嘴里都是酸味。 这董慧也不是啥天仙美人啊,平时惯会念几句酸诗,眼睛都长头顶上了,咋就被那样的家庭看上了啊。 “……那咋让他们掏啊?” 哪家娶媳妇还给媳妇娘家兄弟买房,那不是脑壳坏了哦。董慧也说过这方法可能不成。 但董母没把董慧的担忧放心上,她在董家就是靠生了儿子翻的身,推己及人,就觉得宿家看在孙子的份上,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哪怕不给房子,也得出点血安抚安抚。 三言两语把自家的计划说了,说完不以为耻,显得洋洋得意。 围在她周围的都是董家的三大姑八大姨,这些年没少听董母炫耀,董家从前过什么日子,董慧嫁人后又过得咋样,他们都看在眼里。 粗粗一算,董慧结婚七年,给娘家扒拉了两三千,谁家女儿嫁人后这么帮衬娘家的啊。 因此见了这场面,只在心里不屑,嘴上夸得天花乱坠。 走到楼梯口时,董母听到屋里隐隐约约的哭声,心里紧了一下,不知不觉间掌心满是汗水。 她随意扯出一个笑:“不知道姐弟俩又在搞什么。” 说罢,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眼前这一幕,让董母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了,身后的姑姑婶婶们也瞪大了眼睛。 董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弓着腰,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四周乱糟糟的,好像被人过似的。 董母呆了几秒,目光停在内胆破碎的开水壶上,“哎呀”一声,尖声骂道:“是哪个小瘪犊子上老娘家里闹事来了?慧慧,先别哭,谁干的?林子呢,他不在屋里吗?” 董慧听到亲娘回来,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根本没注意到董母身后跟着的一串吃瓜群众,捏着皱巴巴的绿皮小本本冲到董母身前,哭诉道:“云家那两个老不死的欺负人,背着云褚把我俩的离婚证办下来了,妈,咱们去告他们,告他们滥用公权。” 众人嘴巴张成了“o”形。 不约而同惊呼:“离、婚???” 第60章 六十只云早早 董母亦是六神无主,此时哪有刚才的志得意满。 她定了定神,先把小姑子大妹子劝走。 等所有人走了,才泄愤似地跑到卧室,进去后还没忘记把门甩上。 而后巴掌直接朝将董平林身上呼过去:“要死啦你,这么大的事你还睡得着?” 董平林哎哟怪叫一声,从床上弹跳起来。 “妈——” “妈什么妈!” 董母顾不得使眼色,直接吼道:“你姐都离婚了,到了嘴里的鸭子现在飞了,你居然还睡得着?!” 董平林愣了下:“真的?” “还能有假?” 董母又朝他身上打了几下:“让你装伤没让你装死,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出去问问,啊??” 董平林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耐烦道:“行了,打两下就够了,赶紧去问我姐什么情况啊。” 董母这才罢休。 三人看着绿油油的离婚证,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犹如雷劈。 董平林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姐,这会不会是假的,专程用来糊弄你的啊?” 董慧脑子混沌成团,好歹没疯到底,牙关咬得紧紧的:“有钢戳,是真的。” 随即她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怒声质问:“你不是虚弱得起不来吗,你骗我的?” 董平林:…… “姐,我,我一听你出事,就,就好了,真的。” “这是医学奇迹啊,你看,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了,比对象还重要。” 董慧天灵盖嗡嗡的响。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弟弟的心虚。 她看着董母,又哭又笑:“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所以没有什么常田田,没有自杀,是不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董慧忍不住埋怨董母骗自己。 如果他们不骗她,她就不会为了弟弟惹恼公婆,就不会被离婚…… 董母连忙解释:“慧啊,我们没骗你啊,常田田真的因为你弟单位不分房把你弟踹了,你弟也确实自杀了。” 说着,她扒开董平林的手腕,指着绷带嚷道:“你弟要是割得深一点,你回来就见不着他了。” 说完,又熟练地转移话题:“是爸妈没用,云家都这样欺负你了,我和你爸也没办法替你讨回公道,还有你弟,也是个不争气的,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别说常田田那个贱人看不起他,妈也恨铁不成钢啊,可怎么办,妈就你和林子,呜呜呜……” 别看董母这人心眼忒多。 但不管多想占便宜,她都没敢闹到云家,她只对着女儿哭诉。 恰好,董慧也吃这一套。 见到亲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哄骗的怒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pia的一下,没了对峙的勇气。 是啊,家里就这条件。 妈又不是存心想骗她,能怪谁呢? 一旁的董平林松了口气,三人抱头痛哭了半个多钟,再次达成统一战线,有志一同将责任推到了云褚的绝情、云家仗势欺人上,而董慧成了被压迫的小可怜。 “离婚这事一定是他们背着云褚办的,云褚从来没跟我吵过架,不可能说离就离。妈,我明天就回西北,上他们单位闹去。云褚要想保住工作的话,就得给我交代。” 云褚要是不给她说法,她就躺在研究所门口不走,让大家都看看他有多么无情无义。 哪怕—— 哪怕离婚真是他的意思,她也有办法哄回他。 当年她能靠一场落水嫁给他,如今两人还有鹏鹏,她怎么可能拿捏不住他? 董母连连点头:“是该闹,不仅得上他单位闹,还得到亲家那边去闹——” 话没说完就被董慧打断了:“不能去,云家不是能撒泼打滚的菜市场,警卫员会将闹事的人扭送到派出所。” 部队大院只讲纪律,不会听她们喊冤诉苦。 董母愣了愣,更加悲愤:“哎哟,早知道云家这么欺负人,当初你就不该嫁进去,看看,都新社会了,人家说休你就休你,咱们都没地方讨公道。” 哭着哭着她又问:“真的一分补偿没给你?那咱们把鹏鹏要回来,只要你把儿子捏在手里,他们总该为了孙子让步?” 董慧不爱听这些。 语气便有些差。 “没给,等我从西北回来,我再去云家要人。我是鹏鹏亲妈,我想见孩子他们不可能不答应,到时候让孩子跟着我走的机会多的是。”董母闻言,提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但没到两分钟,她又紧张起来:“……慧啊,早知道云家不做人,那天你就不该打鹏鹏,小孩子都没心没肺,更分不出好赖,哪里知道你打他是为了他好,万一被他爷爷奶奶的糖衣炮|弹哄住了……” 董慧脸色倏地变了变。 她磨了磨牙,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他敢!!” 有了同龄玩伴,鹏鹏适应得很好,很快就和乐乐玩到了一块。 他看着只比乐乐大几个月,但性格随了爸爸云褚,安静,懂事,早熟。 虽然云母平时从来不提董慧,但他还是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和妈妈分开了。 鹏鹏有点难过,但更多的,又好像是松了口气,他还小,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感情,每每想起董慧,是又害怕又想念。 他怕妈妈打自己,也不喜欢外婆看他的眼神,他害怕。 他想找爸爸。 可爸爸很忙,鹏鹏知道爸爸不是故意那么忙的,因为隔壁珠珠的爸爸也经常不在家,但她的妈妈从不打人。 珠珠妈妈还说,他和珠珠的爸爸都是大英雄,不能陪在他身边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他问了大伯,大伯和爷爷奶奶也这样告诉他,姐姐和弟弟都羡慕他有一个厉害的爸爸。 他很高兴,但其实他还是有点想爸爸。云建国觉得孙子懂事很好,却又觉得他过分安静了,太不闹腾。 在家里跟大伙儿熟悉几天后,便让鹏鹏到乐乐在的幼儿园上学,兄弟俩同班。很快,在乐乐的调皮捣蛋下,鹏鹏变得越来越开朗。 “哎呀,我们鹏鹏人小,但是已经会疼弟弟了,不仅疼弟弟,还会在媛媛忙不过时管乐乐呢,小孩子有点熊,现在特别喜欢哥哥,出去玩动不动就把哥哥挂在嘴上……” 林芳在电话那头笑,云早早也听得乐出声。 姑嫂俩随便聊了几句,碍于电话费太贵,很快就挂断了。 云早早脑子里闪过鹏鹏和乐乐的模样,不禁想自己和楼野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定要继承楼野的眉眼,他的眉眼很深邃,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好看。 而鼻子要像自己,嘴巴也要像自己,脸型无论像妈妈,还是像爸爸都好。 男娃肯定是小帅哥,如果是小姑娘,那肯定能继承她的美貌,到时候她要做特别特别多的小衣服,每天把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她做巷子里最漂亮的崽儿。 等女儿能跑能跳时,应该不会有人管别人穿什么了…… 楼野跟隔壁装修队结完款,一回来就见云早早抱着电话听筒,笑得一脸梦幻,他挑眉失笑:“想什么呢?” 云早早还沉迷在女儿的可爱中,呆呆答道:“想女儿。” “扑哧——” 云早早在笑声中惊醒,脸蛋瞬间染上霞色,手忙脚乱将话筒放回去。假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新屋子收拾干净了,一会儿就搬过去吗?” 这会儿天要黑不黑的,屋里没有开电灯,朦胧的月影透过大开着的房门照进来,半张沙发暴露在月光下,院子里花盆间躲着大片大片萤火虫,隐约闪烁着幽光。 楼野手里攥着外套,径自朝云早早走过来。 “得散半个月味儿。”说完,他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扔,伸手搂她入怀,笑声清朗:“想要孩子了?” 云早早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推了推,小声地说:“臭死了,你快去洗澡。” 楼野:“扯什么话题,就要把臭味弄你身上。” 云早早不知道说啥了,没好气地瞪他:“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楼野拖长尾音,竟抱着云早早站了起来:“忙了一下午,你媳妇儿,你帮我搓搓背,顺便咱们再讨论讨论生女儿的事。” 云早早被吓了一跳。 赶紧搂着他脖子,心说他腰腹的力量真强悍,竟能坐着抱起她。 云早早听出楼野话里的意思,有点害羞,两条小细腿没什么力度地踢了踢:“流氓!我才不要和你讨论呢。” 嘴上骂着,搂着楼野脖子的手一点没松开。 楼野见状又是笑。 他时常觉得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合他心意,从相貌到灵魂,云早早就像是老天为他量身定制的伴侣,他喜欢她的眉眼,喜欢她的娇气,也喜欢她的热情四射。 更喜欢她的口是心非。在夫妻亲密上,她跟自己更是合拍。 她满足了一个男人对妻子最完美的幻想,出去时大方优雅,端庄高贵。回到屋里便化身勾人的狐狸,柔媚可人。 楼野搂着怀里的大宝贝,取了睡衣直接到浴室。 他把云早早放下,又将热水管放在洗澡盆里,然后开始脱背心。 背心除去后,云早早脸更红了,她倚在门板上,抬眼看他,刚看一眼,楼野裤子已经脱掉了,露出雄伟傲人的某处,她立马伸手捂眼睛。 捂了两秒,手指悄咪咪漏出一丝缝儿…… 楼野知道她偷看,心里暗笑。 他家姑娘身体诚实得不得了,每次他脱衣服时,她都看得兴致勃勃,偶尔趁他不注意她还会大着胆子偷捏他的肌肉。 也就是嘴上矫情两句。 楼野:“脱啊,水放一半了,不会是等着我帮你脱?” 云早早媚眼横飞,眸子湿润润的:“你脱你的,管我做什么?” 楼野挑眉,似笑非笑:“我看你很想我帮你。哎,夫人有命,我不得不从啊。”说罢,慢慢朝云早早走过去。 云早早又激动又害羞。 嘴里嚷嚷着“讨厌,你干嘛呀”,脚下却跟生根了一样,躲都不躲。 楼野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用力在她脸颊“啵”了一下。 “小色女,看得开心吗?” 云早早眨眨眼,秀气的鼻子皱了皱:“才没有,又不是第一次见,都看腻了。” 楼野嘴角上扬,声音却猛地一沉:“腻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最近花样太少啊,一会儿咱们就来试试新的。” 这话勾得云早早紧张不已:“洗澡就洗澡,你怎么那么贫呢。” 楼野不说话,将云早早往洗澡盆里一抛。 云早早呛了一脸水,她下意识闭上眼,伸手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这才抬眼看楼野,突然,雄赳赳起立的某样事物撞入眼帘。 她惊得瞳孔瞬间紧缩。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不仅知道,还捏过摸过呢。 但那都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和现在这样在亮堂堂的电灯下还是不一样的。 云早早小嘴微张,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呆了呆,迅速别开脸,但脑子里还是不断浮现出那一幕,随之而来的是黑夜里带给她的种种感官上的刺激。 楼野轻笑一声。 云早早听到水花被什么东西拨开的哗哗声,她没好意思回头,随后察觉到强健有力的胸膛贴在自己后背,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后根。 蜜色的手臂从后环住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胸前。 云早早心脏骤停了一瞬,眼神慌乱,落在肌肉绷紧的手臂上。 “想生女儿?”楼野轻轻吻着她的耳垂,从耳垂到如玉的脖颈,然后将云早早转过来,嘴唇慢慢凑到她挺翘的鼻梁处,啄了一下。 云早早心怦怦直跳:“……嗯。” 楼野:“那现在就生一个。” 云早早脸红得厉害,心脏跳得太快,快到仿佛患了病,忍不住顶嘴:“孩子又不是说生就能生,咱们结婚三四个月了,我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看人家陆毅驰,宁露怀了,云归安也怀了,咱们还——” 楼野便敛起笑,故意在她脸颊咬了一口,手在绵软的雪峰上微微用力:“云早早,你是不是在内涵我不行,是嫌我不够努力吗?” 云早早捂着脸颊,“唔”了一声,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刚要骂他抠字眼,忽然身形一僵。 楼野捧着她的脸,低头堵住她的嘴巴。 洗澡盆的水溅射开,地板上湿漉漉的。 云早早闭着眼睛,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肩上,起初是蒙蒙春雨,不到一会儿便是狂风大雨,她就像海中飘摇无依的小舟,风往哪儿吹,她就只能往哪儿摇摆…… 第61章 六十一只云早早 这一晚,云早早再次见识了楼野的新花样。 也亏得家里装了热水器,否则这澡真是洗得没完没了,中途不知得烧多少次热水呢。 等楼野抱着手脚无力、洗得喷香的姑娘回卧房时,月亮已经悄摸摸爬到最高处了。 云早早趴在床上,楼野取了大毛巾给她擦头发,屋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罩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柔。 楼野半蹲着,手指温柔的穿过发间,差不多二十分钟,头发才擦至半干。 “睡着了?” 云早早闭着眼睛,“……唔。” 楼野笑了一声,跟着躺上床。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脚抵在墙上,头搭在床沿,云早早一头青丝悬空,一部分垂在脚踏上。 楼野单手搂着她,偶尔侧首亲她脸颊。 云早早被按在洗澡盆里折腾了一遍,而后某个男人连哄带骗的让她自己动了半天,不仅浑身没有力气,大脑也累,累得什么都懒得想,只想困觉。 旷了一个礼拜,他刚才狠了点,这会儿吃饱喝足了舍不得再动她。 楼野又亲了亲她额角,摸了下头发,还有点微湿。 “等会儿再睡,头发还没干透,当心以后头疼。” 云早早咕哝了一句,声音太小,楼野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看她蹙着眉的模样,想来是在抱怨头发。 次日一大早,云早早自己就醒了。 豪胜集团被一网打尽,关雯被逮捕后,没有人威胁她的人身安全,她就恢复了上学打卡的日子。 像昨晚那般胡闹的时候还是不多,云早早撑起身体下床,脚刚踩上脚凳,就有些发软,她手扶了一下床架才稳住身形。 这动静不小,楼野被惊醒了。 也跟着坐起上半身,长臂向前托在她腰间轻扶了一把,沙哑着嗓子说道:“冒冒失失的。” 云早早扭头瞥了他一眼,这怪谁? 谁让他一点也不知道克制两个字怎么写! 楼野也看懂了她眼底的控诉,摸着鼻子嘿嘿一笑:“轻是不可能轻的,你还是多锻炼增强一下体质。” 又迎来云早早一个白眼。 楼野又笑,“我都饿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面前摆了一道珍珠肉,哪里控制得住,也怪不得我,都怪你太香太软太诱人。” 说着,他提起裤子,也没栓皮带,灰色的裤子松松垮垮挂在髋骨上,两道性感的腰线形成倒三角形没入裤子里,看得人脸红。 楼野利落地套上衬衫,嘟起嘴巴要给云早早早安吻。 云早早赶紧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娇嗔道:“没漱口,不许亲~~” 楼野眉目弯了弯,在她掌心亲了一记:“早,媳妇儿。” 云早早笑骂道:“讨厌。” 她收回目光,自顾自走到衣柜前。 拉开衣柜一瞧,属于她的那一半里又添了几件新衣服,她惊喜地睁大眼睛。 “这几件新衣服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楼野走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嗓音低沉性感:“没放多久,怎么样,喜欢吗” 云早早嘴角往上翘了翘。 “唔,挺漂亮的,我很喜欢,只是,现在是不是不适合穿这个?” 楼野答得飞快:“那就在家里穿。” 云早早手指轻轻在衣服上滑过,突然停在一条金色蕾丝裙上,裙子有种富丽堂皇的美感。绣着大片大片的花朵,唯一的‘缺点’便是,上半身除了胸前有内衬不至走光,背面和腰间全是镂空的花纹。 如此大胆的设计,倒挺像关雯之前的穿衣风格,显然是洋牌子了。 她一看,就明白了楼野的小心思。 “你故意的。” 楼野凑近亲了几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嗯,故意的,在家穿给我一个人看。” 云早早娇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最近校园里的男同学、女同学各个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还好眼下已经是秋天了,即便穿得多些也不影响什么,但这种风雨欲来的气息还是让人心生烦躁。 在外面云早早向来不问政策,但在家里她嘴巴就没把门,想什么说什么。 “再等等,很快就消停了。” 云早早:“哦?” 她转身扑到楼野怀里,软声问道:“有内幕消息了?” 楼野点她鼻尖,笑道:“哪有什么内幕,你没见新闻里说x老总的孙子被判处死刑了吗?x家从头到尾没动用自己的关系,这就代表了中央严打的决心。 还有陈上将的儿子,也因为吃喝嫖赌被判了……这些高干子弟的结局,正好给社会上那些不良份子敲敲警钟,同时,为了避免事件扩大,错抓误判,纠察队抓人时也会慎之又慎。” 华国那么大,老子英雄,儿子狗熊的例子不少。 除了他说的这两位,光是海城被严打的“大老虎”就有不少,最出名的就是上海六公子,家里长辈都身居高位,但各个根子坏透了。 可见权力多么能滋生蛀虫。 如此看来,运城的一些浪荡子弟还没被揪出来。 但楼野觉得,这种动荡的状况不会持续太久,至少在运城是。 究其原因,也是因为豪胜集团做的恶提前事发,特别调查组不仅查出他们拐卖妇女卖|淫,还查出了几条人命。 加之豪胜之前在运城某些部门上花了钱财打点,虽说地皮被楼野插了一杠子卡住了,但别的经济情报不是没有窃取,顺藤摸瓜,已经有不少人落网了。 其中就包括了大舅妈的妹妹,袁静香的丈夫。 云早早恍然:“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处理得好。” 楼野点头:“越是高级干部子弟,越是高级干部,越是名人,他们的违法事件越要严厉查处,运城现在还没开始大动作呢,你在学校警觉点。” 云早早点点头,随即又蹙了蹙眉,问道:“班里有个女同学要开家庭舞会,邀请了我,是不是不去为好?” 楼野:“先推掉。” 云早早没异议,她原本考虑答应也是因为顾小珍想见识又怕生,既然楼野说不好,她心里就有数了,决定到学校后就让小珍也别参加。 “快松开,我一会儿要迟到了。” 她等了一会,发现楼野黏黏糊糊抱着自己不放,云早早心里泛着甜,也想跟他腻歪久一点,可惜上午有写生课。 “不着急,我开车送你。”楼野弯着腰,脑袋搁在云早早肩窝处,半长不短的头发蹭了蹭纤细的脖颈:“我好不容易在家休息一天,你还要上课,哎……” 云早早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重重亲了他两下。 “乖啦,这是第一次集体写生,不去不好。” 楼野恨不得把她锁屋里,两人都不要出门,但云早早一撒娇,他就拿她没辙:“中午想吃什么?” 云早早已经从他怀里退出去洗脸刷牙去了,听到这话只是模糊的应了一句:“在食堂吃,我带粮票了。” “中午做符离集烧鸡,没吃过?我跟你说那味道绝了,闻着就香气扑鼻。鸡肉白嫩,肥而不腻,肉烂脱骨,骨头嚼后,嘴里满是余香……” 云早早想吞口水,后知后觉嘴里都是牙膏泡沫。 她赶紧吐掉,出声打断他:“别说了。” 楼野:“吃吗?” “……我答应小珍一块去食堂点红烧肉。” 楼野眸光闪了闪,故作失望:“这样啊,除了符离集烧鸡,我还打算做东坡肉。 特意让曾选了肥瘦交加的五花肉,再用慢火小煨,如此出锅后入口香糯、肥而不腻,还带有淡淡的酒香,色泽红亮,味醇汁浓口感酥烂,咬一口,那汁儿在口中炸开,美得都上天了,可惜啊,你今天吃不到了。” 随着他慢悠悠的描述,云早早口中唾液疯狂分泌。 “可以晚上吃。” 楼野云淡风轻道:“放了一下午的口感比刚出锅时差远了,也没事,等下回我不忙再做。” 下回啊。 云早早眼中闪过挣扎,最终美食战胜了她和顾小珍的塑料友情:“那我回家吃!” 心里默默流下忏悔的眼泪。 小珍,不是我不仗义,是烧鸡和东坡肉太馋人! 云早早洗漱完就去了厨房,曾姨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有粥,有馒头,还有巷子口的老张豆浆。 云早早舀了小半勺白糖加到豆浆里,搅拌几下,喝一口,通身舒畅。 才端着早饭到厨房隔壁的饭厅,几分钟后,把自己拾掇得干净清爽的楼野也来了。 这会儿他没贫,小两口安安静静用餐。 吃完饭后,楼野先送云早早到学校,再去了百货商场。 他今天穿着很随意,不是通俗意义上西装笔挺的体面人,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下身是灰色白条的运动裤,脚上是普普通通的回力鞋。 比起时下男同志们爱穿的喇叭牛仔裤和滑雪衫,他的衣着只能算中规中矩。 但他站在那儿,远远的,就给人一种卓尔不凡的气质。 身姿挺拔,上半身呈到三角形,看起来不那么壮硕,而是恰到好处的体型。 何况楼野相貌英俊,先天条件太好,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装也衬得他朝气蓬勃。 楼野一走进百货商场,柜台的售货员们俱眼前一亮。 ——这个月业绩有望了。 通身的气质注定他会不会是个普通人,身边又没有女伴陪同,那就绝不会空手逛逛,肯定是拿准了主意要买些什么,就看他到底停在几楼,到底想买什么。 一楼最靠近扶梯的柜台售货员瞧见年轻男人朝自己走来,心一阵狂跳。 要不是她比楼野大了十多岁,这会儿都有种遇到白马王子的感觉了。 “同志,要买什么?” 楼野:“这里有卖吹风机的吗?” 售货员脑子卡壳了几秒,“……啊?” 吹什么风?什么机? 楼野又重复一句:“吹风机,吹头发的新玩意儿,有吗?” 售货员想了想,不太确定:“三楼全是电器,你上去问问。如果我们第一百货都没有的东西,其他百货大楼也肯定没有的。” 楼野点点头,转身走向扶梯,身后忽然有人喊他:“老四——” 第62章 六十二只云早早 楼野听到了,但他一点也不想理楼雪。 他跟楼雪三兄妹就算不是喊打喊杀的死仇,那也跟姐弟情深没一分钱关系。 他佯装没听见,径自上了扶梯。 楼雪追了两步,见楼野已经到了二楼,她才停步,对夏灵抱怨道:“我刚才的声音不够大吗,那是老四?” 夏灵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的微光。 冯科曾说,楼野的听力非常好,能听到十米外的窃窃私语。 冯科实诚,最不擅撒谎,又那么喜欢自己,他说的话夏灵是信的。 既然如此,楼野又怎么会听不到亲姐的声音,难道是不想理会? 夏灵点头:“没认错,应该是楼野。” 楼雪一听,顿时不痛快了。 她在夏灵面前一向说自己跟继母关系好,跟楼野这个弟弟也处得不错,连宋家外婆都很喜欢她,楼野不搭理她就算了,夏灵还非得把事实说出口,岂不是直接揭了她的脸皮。 如果不是喜欢她的亲哥——夏康,楼雪定要呸回去。 夏灵能成为大院年轻一辈年少时的女神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少,察言观色方面绝对比被惯坏了的楼雪强。 她看出楼雪心情不佳,便笑了笑,状似抱歉道:“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了,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男人成熟了啊,模样也会改变,可能我看错了。” 楼雪神色勉强,“嗯”了一声。 觉得面子好看了一点点,但说话还是有些不顾对方的心情:“长相没怎么变,脾气变了许多,他进部队那会儿才多大,你都比他大了三岁怎么会看上他个小屁孩?” 她一直有些口无遮拦。 楼志宏没空管,宋卿竹连亲儿子都不上心,对继女又能上心到哪儿去。 宋卿竹对她的好便是要什么给什么,至于精神世界如何构筑,孩子有没有长歪,她想不到,也看不见。 等到跟楼霄发展出不伦恋后,对楼雪就更敷衍了。 这不,她说完压根儿没意识到夏灵僵硬的表情,还觉得自己是为夏灵着想,大放厥词:“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对云早早好着呢,你何必惦记他。 灵灵,你这么有气质,又在报社上班,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吗?老四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夏灵低头,过了会抬眸看她,幽幽道:“那你呢?我哥不仅结婚了,孩子都四岁了。” 楼雪心里一梗,这怎么能一样? 傅康和楼野能一样吗? “那不一样,你哥又不是自愿跟解蓉蓉结婚的,那是你爷爷老糊涂了,居然这么草率就跟乡下的猎户定亲,你哥娶她只是孝顺而已。” 如果没有这出“报恩”,傅康怎么会跟解蓉蓉在一块? 一个村姑而已,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里比她强? 夏灵却道:“再是村姑又怎么样,我哥跟她结婚这么多年,要离早离了。你劝我不要执着于楼野,那你不是同样执着于我哥吗?” 楼雪戳她心窝子,她就得还回去。 见对方生气了,夏灵又一句话将两人拉回相同阵营:“哎,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们只不过比其他人勇敢,不想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坚持本心追逐爱情罢了。” 楼雪原本还有点不高兴,听到这话又心有戚戚焉。 是啊。 有什么错? 如果爱情有先来后到,那也应该是她先,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如果是方方面面赢过她的人,楼雪或许还想得通。 但解蓉蓉实在太普通了。 楼雪觉得自己就像《我是一片云》中的宛露一样,面对狂风骤雨的爱情是那样脆弱不堪,不需要傅康的另眼相看,她便越陷越深,但爱本身是美好的,勇敢表白并不是破坏对方的家庭。 相反,他的生活一潭死水,她只是想拯救他。 “对不起,灵灵,我该明白你的。” 夏灵浅浅一笑,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我们认识多年,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不说出口总是不甘心的,哪怕被拒绝了我也无怨无悔,这样也能早点开始新生活。” 楼雪顿时眼泪汪汪,只觉同病相怜。 拍着胸脯发誓:“灵灵你放心,上次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不会食言。” 夏灵也一副感动坏了的模样,说道:“前段时间年年差点走丢,我哥和解蓉蓉很紧张孩子,短时间内没办法帮你约我哥见面,成雪,对不起啊。” 楼雪一愣,在极短的时间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终都化成了失望:“找到了啊,那就好。” “是啊,运气真好呢。”夏灵声音柔柔的,有些意味深长。 楼雪暗暗腹诽那小崽子怎么没彻底消失,没好意思当着孩子的亲姑姑夏灵说。 她现在心乱如麻,更不想听夏灵说傅康两口子多么疼爱孩子,多么琴瑟和鸣,这会让她显得很可笑,亦可悲。 “咱们也上楼,万一那人真的是老四呢?” 楼雪提起精神,说道。 夏灵“嗯”了一声,神情失落:“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来商场是想买什么,不会是为了给云早早买礼物,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新婚妻子……” 楼雪见她如此难受,又安慰了闺蜜几句,心想等见到楼野,一定要让他跟灵灵好好聊聊。 楼野直接到达三楼,靠近楼梯口的整片区域放着各种国产品牌的电视机,黑白居多,彩电就一两个牌子。 他随意扫了一眼,直接走到负责销售彩电的柜台询问。 售货员见他不买电视机,脸上的热情顿时消散了,冷眼打量楼野,语气也冷飕飕的:“电吹风啊,有啊,往左边走,贵的有万里,便宜的有长风。” 楼野瞥了她一眼,冷淡道:“谢谢。”卖电吹风的柜台在三楼最里侧,冷冷清清的,售货员低着头,隔一分钟就点一下,明显在打瞌睡。 楼野走过去,手指曲起在玻璃台面上敲了敲。 售货员迷迷瞪瞪抬起眼,还没从梦中彻底回神,傻傻愣愣。 楼野眉头微拧了一下,问道:“性能最好,安全性最高的电吹风是哪一款,麻烦给我看一下。” 电吹风啊。 啊,电吹风??!!! 售货员瞳孔放大,赶紧站起身,激动得有些结巴了:“电吹风啊,哈哈哈,性能最好的那当然是万里牌,保管用上二十年三十年都成。” 他边说边从货架上取下一个蓝色手柄、金属风筒的电吹风,指着开关按钮继续介绍:“开关一共是三档,分别是,关停档,一档,二档。额定电压220伏,频率50hz,功率750瓦,非常适用。” 售货员一边说,一边观察楼野的表情。 “及腰的长发吹干大概需要多久?” 听到楼野这样问,售货员心里立马有谱了,看来是为别人买的。 再看这名客人周身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彰显他的强势和自信,这样的男人自然不会为了普通朋友特地跑到商场,那一定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异性。 要么是妹妹,要么是对象。 那这单稳了。 他笑眯眯地说道:“十分钟左右,平时使用起来特别方便,最适合送对象了。”楼野轻笑:“给我妻子买的。” 售货员做出惊讶的表情,感慨道:“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啊,想必和你的妻子感情一定很好。” 这话算是挠到了楼野的痒处。 他就喜欢听别人夸他和云早早天生一对感情好。 他轻点下巴,笑意渐深:“确定好用?出问题的话,我会找你。” “自然,万里是大牌子,质量绝对是值得信赖的,卖得可好了。” 楼野又笑了笑,没戳破他的话,爽快付了钱。 他拎着电吹风到二楼时,眼角余光瞥到卖头油的地方,想了想,又调头去买了两罐栀子花香的头油,这一耽搁,正巧跟楼雪两人撞了个正着。 “老四,我就说见着你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楼野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百货商场除了买东西还能做什么?” 他睨着楼雪,表情怪嘲弄的。 颇有几分‘你居然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的意味儿,实在气人。 楼雪登时难堪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她觉得太丢人了,楼野当着外人面一点不给她面子。 “楼野!!!” 楼野懒得理会她们:“我先走了。” 说走就走,夏灵看他眼神全程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急了:“楼野,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声音不低,又喊了自己的名字。楼野眼底迅速闪过一抹不耐,转过身,冷哼道:“你谁?” “想跟我攀关系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还非得记着你名字不成?” 这话委实难听。 简直是把姑娘家的脸皮扔地上踩。 二楼又是卖化妆品和服饰的地方,人流量本来就大,夏灵刻意大声跟楼野打招呼,就是想逼得他不能像之前那样装没听到,没想到最后难堪的还是自己。 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她的面子。 夏灵咬着下唇,脸臊得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 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楼野。 大家伙低声议论,还以为他至少会不好意思,跟女同志道个歉。 没想到楼野剑眉一扬,不屑的“啧”了一声,将肆意妄为、傲慢不羁发挥到了极致。 “不是你说的认识我么,现在这副表情是在给谁看?离你三米远呢,告诉你别想碰瓷啊。” 夏灵美目圆瞪,嘴唇轻颤。 楼雪也愣了快一分钟,回神后立马维护夏灵:“老四,你故意的是?灵灵是我朋友,从前还来过咱们家,你会不认识?你快给灵灵道歉。” 夏灵配合地捂着脸,嘤嘤低泣。 楼野看了看手表,八点半了,想到家里还等着他处理的鸡,他脸色瞬间冷肃起来。目光直视楼雪,掀唇冷声说道:“你朋友关我什么事,我是闲得慌吗? 楼雪,你少在我面前摆谱,我赶时间,没工夫跟你拉扯,下回还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堵我的路,我不高兴了,就会想修理人。你就等着满世界都知道你那点破事。” 楼雪气得脸铁青。 又见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隐约听到一些难听、刺耳的字眼。 即便认定自己没错,面皮也烫得快烧起来了。 这一刻,楼野的话让她无地自容,她愤恨地瞪了楼野一眼,顾不得夏灵,推开人群跑了。 夏灵眸光暗了暗,她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划过。 “楼野,你——”真那么讨厌我吗? 楼野抬起下巴,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还有你,我管你跟谁是朋友,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你少拿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别以为男人的名声就不是名声!” 夏灵:…… 第63章 六十三只云早早 楼野恣意惯了,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对上云早早,偶尔都要嘴欠一把。 何况是对待夏灵这种没什么印象的人,她不主动跳出来碍眼他其实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心存妄想,楼野不仅不觉得荣幸,只觉得麻烦。 哪管周围多少人看着,这样做会让夏灵多么下不来台。 尤其是,这话他跟夏天说过一次,结婚当天又当着其他人说了一次。 凡事不过三,这些人全都觉得夏灵柔弱不堪,舍不得劝告她适可而止,不要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那就只有他自己警告了。 而他的警告从来不是奔着给人留面子去的。 扔下这句话楼野转身离开,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下,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让他顺利下楼了。 只留下夏灵傻傻站在原地任人指指点点。 夏灵双眸含泪,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试图微笑,镇定地面对吃瓜群众的打量,但楼野的话太能刺痛人,不仅全盘否定她的爱慕,还把她形容成一个不要脸、道德低下的女人。 她实在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因为太想维持从容大方的姿态,眼中却不小心流露出怨恨,脸上的肌肉便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路人见状便嘀咕起来。 “哎哟,人家小伙子说得没错,这女同志不安好心啊,看看她这眼神,呀,好可怕啊。” “……就是,你们这些男人学着点,别见了个姑娘哭哭啼啼就凑上去。” “多好的年轻人啊,仪表堂堂还不沾花惹草,可惜有媳妇了。我闺女以后要嫁个这样的男人,我和他爸就放心了。” “……” 夏灵咬着牙,臊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身后还有多嘴的大妈大婶高声嚷道:“姑娘,以后别老想着破坏别人家庭啊,你那叫缺德。” 夏灵捂着耳朵,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一路跑出第一百货。 她越想越委屈,恨楼雪欺骗自己,她才会跟这样一个肤浅无知的女人做朋友,也恨她不讲义气,居然扔下她自己跑了,更不知道现场有没有认识她的人,万一…… 一想到有熟人瞧见楼野无情拒绝她的那一幕,夏灵瞬间眼前一黑。 别人知道她对楼野有好感,和她舍掉脸面送上门还遭楼野无情打脸是两码事。 前者无伤大雅,甚至能让人同情她的一片痴心。 后者会让她的形象轰然崩塌,那些曾经对她有好感、将她当成心中白月光的男人就会觉得她跟那些庸俗的女人没什么分别。他们会心安理得的轻贱她。 夏灵死死咬着牙关。 心头那股郁气如何也排解不了,她首先想到的是到云早早面前挑拨。 她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定力,只要云早早找楼野撒泼,楼野就算再稀罕她,也不会忍耐太久。 这个念头刚起来,眼前立马浮现出楼野阴鸷不驯的笑脸,夏灵心肝颤了颤,默默又打消了。 左思右想,能让她出气的竟只有楼雪那个蠢货。 她气冲冲朝楼家走去,前脚刚到楼家。 没到一下午,她故作姿态却被小霸王嘲讽的消息就传遍了大院,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 竟变成夏灵在北大荒时吃了不少苦,以至于精神失常,竟恋上小霸王楼野,逮着机会一路尾随跟着进了第一百货,还不顾廉耻当众拦住楼野表白。 惨遭拒绝! 楼野还放话要收拾她! 流言越传越烈,大家伙知道楼野天不怕地不怕,从前看谁不爽也就拿拳头教训教训,谁想到小霸王回来手段更高了,不动声色就能报复人。 这样一来,谁敢传他的谣? 一来二去,八卦传到夏天耳朵里时,楼野已经成了贞洁烈男、当代男人学习的榜样! 而名声极好、一向受长辈喜爱的夏灵直接成了恨嫁失常的老姑娘。 甚至有看不惯她的人恶意揣测她在北大荒是不是一朵娇花跌入泥淖……至于楼雪—— 碍于楼军长的地位,第一个将八卦传出来的人有意抹去了楼野骂她的话,导致她在这次事件里顺利隐身,没被人指指点点。 楼雪没多想,只大呼庆幸,还以为是自己逃得够快才没被人撞见。 但夏灵心思深啊,想得多。 以为是楼雪故意将自己摘出去,好让她一个人丢脸,便恨上了她,还专程给“好姐妹”制定了一项报复计划。 楼野不知道自己几句话杀伤力如此强大,竟搅得二人组信任破灭,互捅刀子,他回到家立马钻进厨房。 哼着小曲儿,快活地忙来忙去。 想着云早早长了张好吃嘴,他打算偶尔动手弄点好吃的吊吊她的胃口,才好巩固自己在媳妇心里的地位。 另一边,运城大学。 山水班上午的课和花鸟班一起上,两个班围绕着老图书馆写生。 老图书馆是传统建筑元素,蕴含了传统建筑的意境,很适合国画生练笔。 而国画的写生跟西洋画法不同。 学生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把现实中的对象用线条概括出来,并重新转换成国画线条; 其次要注意章法布局; 其三,画画时还要去思考前人,各位着名的大师绘画同样景致采用的视角、笔墨语言概括方式的差别,再融入自己的感悟,形成自己的造型语言、新的笔墨结构。对于新生而言,这无疑是有难度的。 就连顾小珍这种公认的天才在线条转换这一关都尝到了不顺畅的滋味,更别提其他人,几乎不敢动笔。 只有云早早,因自小就学画,将实物绘于宣纸上已经成了本能。 她不用去想如何转换线条,只需看上一眼,眼前的图书馆在大脑中已自动转换成了写意的水墨。 到下课时,交出完整画作的只有云早早。 顾小珍约莫画了半幅,大部分人纸上只有寥寥数笔。 “云早早,你速度好快啊,能告诉我怎样才能练到你这样的程度吗?” 云早早浅笑着:“没什么心得,我画得多,手比较熟。” “你学画学了多久了?”听她说画得多,便有人好奇。 云早早回答:“快十年了。” “哇!”听到这话的人不约而同“哇”了一声,比起早成风格却没有大学文凭、几年后也不会跟他们形成竞争的云早早,他们其实更在意顾小珍。 顾小珍的画目前缺了几分灵性,但她已经能够娴熟的画出结构了。 有人向她请教,顾小珍也不藏私。 她歪着头捋了下思路说道:“先选定一个视角为主体,然后再想想临摹过的画,找到它们相似的地方,就能画出来了。” 这话说得有些玄乎,有些人懂了,有些人听得云里雾里。 祁子实当即阴阳怪气:“这不是废话吗,不想说就别说呗。” 顾小珍脸红了红,她的逃避人格又想冒头。 但这次,她没像过去那样任祁子实欺负,而是大着胆子反驳:“我自己的体会就是这样,你不懂是因为……因为你理解能力差,反正我,我画出来了。”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云早早,云早早咧嘴,朝她竖起大拇指。 顾小珍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杏眼里满是欢喜。 她胆子变大了!敢骂祁子实了耶。 祁子实还想回怼,同伴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拽走了。其他人也笑着夸顾小珍厉害,不再像开学时那般孤立她。 其实他们年纪都不大,能有多么险恶的用心呢?无非是随大流,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便也成了孤立顾小珍的一员。 一旦有一个人靠近顾小珍,这种孤立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了,除非他们又联合起来孤立第二个人。 然而云早早只是旁听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山水班的小团体在对待云早早的态度上很难保证统一,渐渐地,就有人开始接触顾小珍。 “小珍,云早早,晚上的舞会,你们记得来啊。” 说话的人叫方怡。 她的姐姐方可是电影演员。晚上的舞会其实是方可为了庆祝电影上映举办的,一开始只邀请了同组的其他演员,后来觉得人太少,才让妹妹邀请同学一块热场子。 方怡爱热闹,山水班的人她都邀请了。也没落下云早早这个编外人员。 云早早先谢过她的邀请,说道:“我去不了,我家里人今天难得休息,我们有别的安排。” 已婚的消息云早早没藏着掖着,不仅山水班的人知道,她蹭过课的其他专业的同学也清楚。 听她这么说倒没觉得奇怪,只是劝她新时代要做新兴女孩,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家庭,又说起今晚谁谁谁会出现,试图勾起她的好奇心。 可惜云早早虽然喜欢看电视,却不太注意那些演员叫什么名字,听完照样没兴趣。 顾小珍却有些为难。 有了云早早做朋友后,她贪心地希望能跟更多人做朋友。 她想融入他们。 方怡的邀请就像是融入集体的钥匙,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试想一下,所有人都会去,只有她不去的话不是太不合群吗? 顾小珍知道云早早跟班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云早早没主动提过,但相处久了,她能看出云早早生活很如意,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也不用为了毕业后的一丝丝机会拼尽全力学习。 她很羡慕云早早,真的。 但她不嫉妒,因为人和人的命运本来就不一样。 云早早想学就学,她不行;云早早可以不跟其他人深交,她也不行。 这些“差距”促使她对这次团建心动不已。 可云早早又说,别的城市对家庭舞会查得严,容易出事,她同样免不了害怕。 顾小珍还想到爷爷在家里等她一块去卖垃圾呢。 她犹豫片刻,还是推辞了:“……我,我也不去了,我晚上得回家。” 她的回答在方怡的预料之外。 顾小珍是个非常简单的人,她的心思很好懂,方怡以为收到自己的邀请,她一定很开心,没想到她也拒绝了。 “为什么?” 顾小珍默了默:“我得回家照顾爷爷。” 方怡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下次约你你可不许拒绝。” 她本来想请的就不是顾小珍,而是云早早。 只是云早早跟她们并不亲近,只是点头之交,她不好贸然开口,才改而邀请顾小珍,顺便再邀请她。 既然云早早不去,那顾小珍到不到场就不那么重要了。 顾小珍不知内情,见方怡温柔的笑着,她神色也放轻松不少,点了点头:“好,一定。” 云早早收好笔墨,跟顾小珍道了别,才慢慢朝校门口走。 方怡要帮着姐姐筹备舞会,恰巧下午也是两个专业一起上的大课,便不打算上了。出校时正好瞧见云早早就在前面不远处,她提脚往前快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选择不紧不慢跟在云早早身后。 到了校门口,就看到云早早径自朝一辆白色轿车走去。 她没看见车里的人长什么样,但却记住了车子的样子,以及车牌号,一看就非富即贵。 云早早的男人,难道年长她许多??难怪只说结婚了,大家却没见过,原来是因为嫁的老头啊。 方怡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云早早不知有人误会。 她打开车门上车,系上安全带,软声抱怨着:“走路就二十多分钟,来回跑一趟太费油了。” 楼野瞥她,哼哼两声:“你洗澡一洗就一个小时不是也挺浪费水的吗?” 云早早:“那一样吗?” 楼野斜眼:“哪儿不一样?” 云早早鼓起脸颊:“……哪哪都不一样,我这是担心你累着了,不识好人心。” 她又不是找不着回家的路。 楼野佯装讶异:“是吗?哎哟,我可太幸运了,才娶到了你这么贤惠的媳妇,那,媳妇儿,你晚上再多疼疼我呗?” 云早早:“……” 呸! 她只想打爆楼野的狗头! 午饭很丰盛,东坡肉酥而不腻,云早早彻底被他的手艺俘虏了,“……为什么我觉得,比之前的更好吃了?” 楼野暗暗得意,他试着做过几次,能不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楼野夹了一块煨入味的青笋放在她碗里。 礼尚往来,云早早将鸡腿夹给他:“你最近老在外面跑,人都瘦了一圈,肯定没按时吃饭。”昨夜她搂着他时竟发现他的腰不比自己粗多少。 云早早拒绝去想自己是否长胖的问题,坚定认为楼野太过操劳饿瘦了。 楼野:“以后按时吃。” 俩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聊着闲话边用餐。 下午的课是纯理论性质的,云早早听了几句觉得没趣,便开始摸鱼。 第一堂课顾小珍很认真,但中途课间她上完厕所回来后就一直在走神,云早早觉得挺奇怪的,问她,她说没事。 云早早也没当回事,学生嘛,上课走神还挺常见的。 次日山水班无课,到礼拜天才有,云早早起床后就跟着楼野上班去了。 楼野租的办公点在一处民房里,他们到的时候,十几名技术工已经在安装组件了。 云早早跟在楼野身后走进工作间,也就一个出来倒水的打了声招呼,见到她似乎颇诧异。 “老板,这是?” 楼野“嗯”了一声,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老板娘。” “诶,老板娘好啊,我先忙去了。” 他喝完水,立马回去工作,云早早见他跟其他人说了一句什么,其他人回头朝他们在的位置望过来,她下意识勾唇笑了一下。 脸立马被楼野转了回去:“在外面不许这样笑。” 云早早一愣,没明白:“……这样是哪样?” 楼野磨牙:“颠倒众生,勾人得很。” 云早早噗嗤一声,伸手推他肩膀:“喂喂喂,说话小心点,我生气了啊。”楼野学着她的表情,握住云早早的手。 说道:“哦,我吃醋了。” 云早早又是咯咯笑个没完,两人走到旁边的办公室,云早早才有功夫打量玻璃墙外的工作间。 这一瞧,直呼好家伙。 清一色的男同志哎。 就连接线员和业务员也是男的,云早早看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这厮跟自己结婚了,对那事又一直处在兴头上,云早早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厌女症还没好。 “你在办公室玩会儿,抽屉里小说和游记,给你打发时间,我工作去了。” 说完,楼野脱下外套扔在云早早怀里,走到柜子前,拽出另一套衣服换上,随后加入了忙碌行列。 云早早找到楼野指的抽屉,拉开,几本崭新的没开封的小说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大都是武侠小说。 她愣了下,抬眸看了楼野一眼,眸子里瞬间盈满了柔情。云早早挑了挑,指尖在书皮上滑过,拆开一本叫《英雄传》的书。 看了约莫十来章,手开始痒痒了。 在抽屉里翻出一个空白的本子和铅笔,云早早试着将大家工作的样子画下来。原本想着画所有人,可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它的使命。 等她发现时,楼野棱角分明的侧脸已经占据了一整张纸。 他神情专注看着前方,下颚绷紧,嘴角微微有些上翘,严肃又迷人。 云早早:…… 意识到自己眼里只能看到楼野,云早早有些怔忡。 脸微微发烫。 她竟不敢再看那张泄露了她心事的画,赶紧合上本子往抽屉里随意一塞,假装自己没画过。 礼拜六云早早在公司那边呆了一天。 次日到学校,没想到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她懵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呢。 一问才知其他人都去参加了方怡姐姐举办的舞会。从礼拜五晚上离开学校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人影。 云早早这下急了:“那顾小珍呢,她也没来吗?”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也闹不明白:“可能一块去了。” 本来那晚他们也要去的,但其中一人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拉到腿软,另一个只能留下送他去医院。 “我俩在医院躺了两天,早上才回来,不知道他们回来没。” 云早早脸色倏变。 “哎呀,肯定摊上事了,咱们找辅导员去。” 顾小珍对每一堂课都很认真,如果不是遇到突发状况,她绝对不会缺课。 云早早立马知道坏事了。 她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不认得辅导员,毕竟只是旁听生,学校的任何活动、辅导员开班会从来没通知过她,这会儿也只能让另两人带路。 另外两人一听可能出了事,也急坏了,赶紧往国画专业办公室跑。 云早早平时运动少,跑得慢,跑了不到三百米腰侧就隐隐作痛,一抽一抽的,但一想到顾小珍可能像楼野说的那样被抓走了,她就不敢放慢速度。 这么一小段距离,她犹如一只渴水的鱼,浑身无力只想瘫着喘会儿气。 全凭一股意志在撑着。办公室里,辅导员惊得一下站起来。 “什么??班里有11个同学没出现?” 两人脑门全是汗,着急地点了点头:“陈老师,他们受方怡邀请,参加他们家举办的庆祝舞会了,您能联系上方怡吗?” 也怪他们太粗心,明明方怡说过自己家住哪儿,但他们当时偷懒,心想只要有一个人记住就行了,根本没认真听。 陈老师急得原地踱步。 她这大学辅导员主要是给学生做思想政治辅导,不像小学中学还得家访,她只知道方怡是本地人,哪里知道她具体住哪。 三人苦着脸,一筹莫展时,云早早终于到了。 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呼气,等气息一缓和,立马将自己的猜测跟陈老师说了。 陈老师一听,眼冒金星。 当即摇头:“那不能够啊,如果被纠察队带走了,肯定会来学校核实他们的身份,但我们没接到通知啊。” 云早早懵了懵,她看的书不少,但绝不包括法律法规,听到这话当即傻眼了。 “……要不然,我们去派出所报案,就说有学生失踪了,陈老师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陈老师想了想,这勉强是个法子。 便让云早早三人回教室等任课老师,将今天缺席的情况说明一下,她自己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云早早想了下,自己没有学籍,也不需要考勤,不如一道去。陈老师点头:“好,咱俩去。” 运城大学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就在南云巷对面。 她们说了情况后,派出所的民警特别负责,立马给市纠察总队办公室去了电话,一番沟通后才知道顾小珍一行人确实被抓了。 民警:“就在福安路总队那边押着,遇到些特殊状况,还在保密调查中。” 云早早二人又赶紧往福安路跑。 问了后才知道,方怡家里查出了违|禁|品,在场所有人都说不清楚,谁都不愿意交代来源,他们这才将所有人扣着,挨个儿盘查后再放人。 在调查清楚前,谁也不许探视。 从总队出来,陈老师立马回学校将这事上报到领导那儿,云早早没心情上课,担心在从严从快的背景下,他们会被判上几年。 想到顾小珍年过七十的爷爷,再想到那双对未来充满期待和希望的眼睛,她心里有些发堵。 但在楼野回来前,她还是收拾好了心情,不打算将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扩散给他。 无奈楼野心细,看出她心不在焉,几句话试探出了问题所在。 楼野:“担心他们?” 云早早:“有一点点。” 楼野:“安心睡觉,明天我问问去。” 云早早没说话,她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她说:“不需要如此。” 楼野似是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问道:“怎么了?” 云早早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跳声,自己也跟着安定下来:“先让他们查着,如果被冤判了你再帮忙问问。” 楼野挑眉,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朋友不是在里面吗,真的不急?” 云早早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她心里也很矛盾。 他们是一家人,按理说借用楼野的资源人脉帮朋友,并无不可。 但她又觉得,动不动让楼野插手,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 云早早想帮顾小珍,但她不是傻瓜,不用问楼野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把人捞出来,他不知得赔多大的人情进去。 云早早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就将牵涉其中的利益方捋明白了。 她摇了摇头:“运城大学好歹是全国前十的大学,学校领导不会允许学生卷到这种案子里。 为了学校的名声,他们也会督促那边尽快调查清楚,只要不是有人为了揽功随意给人安上罪名,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除了祁子实那个小心眼的长舌男,山水班其他人都挺正常的。 哪怕是祁子实,也只会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让他去搞什么违|禁|药物,老天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云早早猜测那些东西大概率是那些演员带来的。 真是害人不浅! 低沉的笑声从唇边溢出,楼野揉了揉她的发顶:“还好,没笨到家。” 第64章 六十四只云早早 第二天一大早,云早早照常到学校上课。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她不禁叹息一声。 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点,为什么只提醒了小珍,没提醒所有人? 如果她说了这些担忧,会不会……但这个念头只在大脑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转瞬即逝。 本质上,她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她也从来不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对自己不够美好的那一面她始终坦然接受着,包容着。 她提醒过小珍。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令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参加,云早早都问心无愧。 辅导员陈老师知道他们担心,第二节 课下课后特意到画室给云早早和另外两个男生透了口风,道查得差不多了,确实跟他们没关系,大伙儿很快就能回校了。 果不其然,下午最后一堂课,所有人都回来了,包括方怡。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神情憔悴,眼神呆滞,一看便知受到了非常大的精神摧残。 还不定被怎么审问的呢。 云早早端着水走到顾小珍身旁,递过去:“还好吗?先喝口水缓缓神。” 顾小珍僵硬地转过头。 捧着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愣愣的看着云早早,过了一会,仿佛才从地狱回到人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早早,我,我……我好害怕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哭仿佛是摁下了某个开关,其他人也跟着哭出了声。 好似要将这两天积攒的害怕恐惧全都发泄出来,尤其是几个女同学,边哭边往地上滑。 太可怕了,他们被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没有窗户,几面墙白得晃眼,电灯永远开着,大家没有手表,分不清白天黑夜,在强烈的灯光下更是无法睡觉。隔上一会儿就有人隔着窗口询问。 反反复复问同样的问题,伴随着隔壁传出的刑讯的哀嚎声,所有人精神都绷成了一条线,随时都可能断裂崩溃。 就怕他们问不出结果,下一秒被刑讯的就是他们。那些人没有打他们,甚至没骂他们,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人生中经历过的最难熬最黑暗的两天。 那一刻,对未知的恐惧令他们只能恨近在眼前的方怡。 女同学们抽泣不止,只有方怡神色麻木,离其他人有两三步距离。 云早早见之,立刻明白她是被迁怒排挤了。 今天上课的还是洪琰,洪教授。 为了避免恐慌情绪蔓延,进而滋生谣言毁掉这些学生的未来,他们卷入案子的事学校做了妥善安排,除了本专业的任课老师知晓,其他专业的师生听都没听说过。 洪琰在课堂上非常严苛,但也知道,刚逃出生天的学生这会儿肯定没有心情上课,索性改画画为谈心。 她用力拍了两下手掌,眼神示意两名不曾牵连其中的男生关门关窗。 等所有人看过来时,洪教授也席地而坐:“都坐,今天不画画,我们聊点别的。” 她面色依然严肃,没有因顾惜大家的心情就用笑容安抚他们,但她的语气里的温和格外明显,习惯了被洪教授挑刺打击的大伙儿登时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包容淡定的眼神下,几个仓皇失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同学情绪诡异的稳定了,渐渐止住哭声。慢慢地,大家在课桌空隙坐下。 云早早迟疑了一秒,眼神下意识往地板瞥,还算干净,她才跟着大家盘腿而坐。 “今日你们之遭遇,都源于你们本身的不足。” 洪教授想要安抚大家,但话说出口,着实不像安慰人的意思,所有人脸上都呈现出一模一样的诧异,不解,委屈。 许是对自己打击人的实力不了解。 紧接着又淡淡说道:“很委屈?艺术确实必须拒绝融入现实,从而保持卓尔不群的姿态,才能创作出最优秀的作品。但搞艺术的人眼里必须有现实。” “学校不是隔绝外界的堡垒,每天早上六点半校园广播准时响起,或有诗歌,或有时下传唱度极高的歌曲,也有抄念报纸上的新闻,但你们的大脑选择性的漏掉了这些信息。” “但凡你们的耳目不那样闭塞,就不会遭遇今天的困境。” 这话实在冷酷无情。 有人不服:“洪老师,随意抓人是那些人不对,我们只是无辜受累,照您的意思,岂不是受害者有罪论?”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共鸣。 对啊,他们只是参加舞会,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 洪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违|禁|品是不是的的确确存在?” 那人一噎,扭头看向方怡,不甘心的“嗯”了一声。 洪琰又问:“那你觉得那个把东西带进来的人有没有违法?有的话,你就该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跟并不熟悉的人在陌生的地方一块玩,是好奇吗?是虚荣吗?还是什么?你们不是几岁的孩子了,需知上学读书不仅仅为了让你们知道理,更得学会变通。 如你所说,你们无辜受累,然后呢?你们被审讯了对不对?该吃的苦头没少吃,我要告诉你们的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如何避开人生中的绊脚石。” 画室里寂静无声。 过了会儿,一个女生小声说道:“……还是太不自由了,家庭舞会而已,国外的人经常举办啊。我姑说得没错,只有自由的环境才能培养出独特的艺术家。” 他们不是不知好歹。 不过是太年轻还没有被社会毒打,便有股倔劲儿,觉得天地都该围绕着书上的道理运转。 一旦现实跟认知相违背,整个内心世界瞬间崩塌成废墟,便寄希望于寻找另一个乐土,遥远的欧洲美洲立刻变成天堂的代名词。 洪教授也没纠正那个女生的话。 她只是转而说起过去十年是什么光景,她是如何谨慎言行多听多思。大家伙儿这才理解了洪教授为何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就连长舌男祁子实这回都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发表“高见”。 “以这两日的经历为题,下礼拜交一幅练笔给我。”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瞬间哀嚎遍野。 云早早都有点哭笑不得,好惨的山水班,不仅没迎来安慰,反倒作业加重了。 惨哟。 下课后顾小珍找陈老师请了假,准备回家见爷爷,云早早同她一道朝校门走去。 “早早,我没听你的话,你会生我气吗?”突然,顾小珍出声问道。 云早早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会因为我没陪你一块去而生气吗?” 顾小珍连连摆手,激动道:“当然不会。” 云早早微笑:“我也不会生气。咱们是朋友,你我处在同等的位置。如果你什么都听我的,没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叫朋友了。” 就像她不会为了顾小珍去难为楼野。 她也不希望顾小珍把太多精力和情感寄托在自己身上,因为,承担一个人的信任和好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她这样独善其身的人而言,更喜欢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云早早猜得到她的想法,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她也希望顾小珍能交到更多的朋友。 顾小珍听她说完,愣了愣,眼中流露出一丝羞愧。 是她把云早早看低了! 她以为自己想要融入集体,渴望被接纳的想法很可耻,对云早早来说相当于朋友的背叛,所以她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害怕失去唯一的朋友。 其实不是的,她的朋友是最光风霁月的人。 “谢谢你,早早。” 云早早笑眯眯地:“谢什么,我家里人来了,先走了,明天见啊。” 顾小珍咧嘴笑着,在夕阳的照耀下,身后仿佛长出了翅膀,犹如破茧新生的蝴蝶,她重重点头:“嗯,明天见!”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尾。 云早早迎来了她和楼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楼野的公司经过大半年的发展,已经由十多人发展到五十人左右,云早早也从主听国画课变成主上设计课。 会去听服装设计相关课程其实是源于一场意外。 某日,她和顾小珍约好蹭历史系的课,没想到她找错教室了,迷迷糊糊听了一上午服饰演化。听着听着还挺有意思,便听了大半个学期。 然后她尝试着做了两件符合当下审美的衣裳,让刘雯兰代卖。 刘雯兰一听她不乐意赚刺绣那千百块钱,反倒弄几十块的衣服,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浑似自己兜里的钱飞了一般。 又看云早早实在太有主见,怎么劝都不听。 她故意把那两件衣服价格标了个高价,嘿,猜猜怎么着? 一个礼拜后还真卖掉了,这事玄乎跟见了鬼一样。 刘雯兰上门找云早早说起这事时,不禁问了好几遍:“……妹子,确定没找托儿?” 云早早捧腹大笑:“那你就当我找了托儿,专程给你送钱。” 刘雯兰一想,也是。 只要卖出去她就能抽一成利,云早早只要没傻,就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咋就有这种钱多人还傻的。 不过不重要,刘雯兰朝云早早凑近:“我看那料子也挺一般的,主要是样式好看,要不趁着过年再做几件?好多人选在年底年初结婚办事,咱就用喜庆点的颜色,过年过节穿应景,当婚服穿也行,那肯定不愁没人买。” 云早早闻言,连连摆手:“年底琐事太多,没时间了。” 她和楼野两个人得顾着四家至亲的喜好呢。 楼家和宋家是最好处理的,一个到商场买个贵玩意儿,面子好看就成;另一个更简单了,肉油米面、再给点养老钱,保管宋大强两口子说不出不好。 倒是楼野外公家和云家,得花点心思。 云早早这阵子对做衣服还算有心得,也打算将自己在刺绣上的本事慢慢展露出来,就想着趁年底给两家长辈做身外套。 虽说大半年学出这样的手艺引人侧目,但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等东窗事发。 爸妈若问,她就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天才好了。 至于原身学习不好?那肯定不是因为脑子不行,而是没学对专业嘛。 为此,11号的小洋楼又进入改造期了,工人在加班加点改工作间。 想到这儿,云早早也觉得好笑。 楼野一早就说要搬过去住,结果入冬后她懒得动就罢了,楼野也犯懒。 你拖几天,我拖几天,就成了现在这样,房子气味早散了,但她和楼野还住在自己的闺房。 “年后我再补一幅刺绣给你,行了?” 刘雯兰听到这话,跟学了川剧似的一秒变脸:“行,怎么不行,我要有你这手艺啊,肯定起早摸黑的绣,停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你大半年才给我一幅,哎!” 说完,就见曾沛提着两个木桶从隔壁出来。 两人认识,刘雯兰就出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她到隔壁做什么,就走过去瞧了瞧,这才发现两个院子间的墙没了。 “……我的老天爷诶,你可别告诉我,隔壁院子被你们夫妻俩买下来了啊。” 云早早笑了笑,没说话。 刘雯兰是上打量,下打量,时不时啧啧两声:“我算是明白你为啥那么懒了,这是不差钱啊。” 云早早还是笑。 这话不好接,谦虚几句,显得太虚伪;老实说楼野赚钱能力强,又给人一种炫耀的感觉。 虽然楼野确实很厉害就是了。 这才大半年,交到她手里的钱已经多到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地步了。 云早早经常担心他的公司会不会缺流动资金而倒闭,但目前看来,公司运转良好,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等刘雯兰离开,云早早拎着亲手做的汤圆去了十八号,陪着外公外婆吃汤圆,又趁机给他们量了尺寸。 木兰心得知她最近对做衣服感兴趣,乐得给她当模特儿。 倒没奢望云早早做出来的衣服跟老师傅那般合身,不过孩子嘛,有兴趣又不走歪路,她都秉持着鼓励支持的态度。 “外婆,我一定给你做一件最好看的,保管巷子里的奶奶们都羡慕您。” 木兰心乐呵呵的:“好好好,那外婆就等着咯。”老爷子收起陀螺,佯装生气:“早早啊,就记得外婆,不记得外公啦?” “哪能啊,当然少不了您的。到时候给你和外婆做个同款,你们出门散步啊,外人一瞧就知道你们是一家人。” “这还差不多。” 老爷子不笑时特别威严。 一笑,脸上的皱纹酝开,人顿时变得特别接地气,不像浴血奋战的老兵,老将军,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喜欢跟儿孙斗斗嘴。 平时就跟几个老爷子交流养花心得,下下棋,玩玩陀螺,最平易近人了。 云早早陪着玩了会就回家了。 她一离开,木兰心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老宋,我有事跟你说。” 宋坚捏着打陀螺的鞭子,有些纳闷,啥事啊,老伴儿怪严肃的。 跟着进屋后,对方一直没说话,他倒了水猛灌一口,刚想问她到底啥事表情这么凝重,就听老伴儿来了句:“你闺女外头有人了!” 这话可真是惊天大雷。 “噗——” 老爷子嘴里的茶水冷不丁喷了出来。 嘴巴胡子上还缀着几片茶叶,他高声嚷道:“啥?你说啥?外头有人??” 木兰心沉着脸,眼神黑黝黝的,夹杂着几分复杂:“老宋你稳住啊,别激动,你要是受不了这刺激,我就不说了。” 宋坚皱眉,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胸膛:“直接说,老子啥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外头有人了吗? 让她和女婿离婚就是,她想找谁就找谁,反正楼野结婚了,亲妈甭管干出啥也影响不到他。 对感情这码事,老爷子看得很淡。 木兰心叹气,继续放雷:“那个人是楼志宏大儿子。” 这话一出,宋坚都没转过弯:“不是在说卿竹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木兰心同志,你这绕弯子的习惯得改改啊。” 木兰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我说,卿竹跟她那继子楼霄……” 乱|伦二字她都耻于说出口。 两个混账玩意儿! 啪嗒一声。 青花茶杯跌地上,碎了。 宋坚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脖子上青筋暴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和小野他大哥搅和到一块了??会不会弄错了,这可不能瞎说啊。” 楼志宏长子比卿竹小多少岁来着?少说得有十来岁,这,这也能扯到一块? 老爷子隐约记得宋卿竹嫁过去时,楼家老三不到一岁。他觉得这个消息比扛着大刀打小鬼子的机木仓还要吓人,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慢慢退到椅子上坐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重复了大概两分钟,混混沌沌的脑子才恢复正常。 “怎么知道的?找人查了吗,谁查的,小野知不知道?” 老爷子虎着脸,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实在不明白女儿怎么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说话难听的,感情生变在外头找人了,跟女婿谈好条件太太平平离了就是,跟继子搞到一块何止人品败坏? 那叫罔顾人伦!不是个东西。 木兰心赶紧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生日那天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时就想查查,但是中途又遇上那什么豪胜集团的事就耽搁了。这不,上个月卿竹回来了一趟,又旧事重提,想把楼霄的小儿子送到家里陪我们。 你还记得吗,当初小野走后,她还想把楼霄的大儿子送到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记起这事了。让熊三查了查,放心,这事除了熊三,没别人知道。” 熊三算是世侄,宋家从前又帮过他,他在这方面本事不小,嘴巴也紧。 把事情交到他手上,木兰心没有不放心的。 老爷子先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问道:“……查到他们什么时候来往的吗?” 后妈比继子大了那么多岁,卿竹也不年轻了,楼霄图什么? 莫非是他故意算计? 木兰心摇头:“熊三就查到他俩有关系,就没接着查了。” 毕竟这事不光彩,再继续查下去也只是多添点肮脏。但熊三没查,却不妨碍木兰心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我琢磨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应该维持很久了,我怀疑小野当初突然离开不单单是楼志宏扣下部队晋升申请的事,或许跟这两个畜生估计脱不开关系。” 老爷子身形一震。 矍铄的双眼危险的眯起。 他默了默,压制着怒火说道:“是,楼志宏偏心原配子女不是秘密,当年楼霄那个混账敢耍心眼子,让那些小孩子欺负三四岁的小野,咱们打上楼家,楼志宏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坚决维护长子。 小野聪慧过人,记性比一般孩子好,他不会忘记这事。如果单单是晋升申请被扣,他不可能负气离开。毕竟老大也在军中,小野真想往上爬,完全可以走宋家的路子,但他想都没提这一茬。” 二老都是从最危险的岁月走过来的人。 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好啊好啊,咱们家真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同志,对亲儿子刻薄寡恩,对情人的孩子处处上心,宋卿竹呢,赶紧叫她回来。” 木兰心已经泪流满面:“可怜咱家小野,这些年心里不知多么煎熬,卿竹愧为宋家女,也愧为人母。” 宋坚痛心之后,就是滔天怒火。 脸都黑成了茄子色。 “打电话给楼志宏和那个不孝女,让他们滚过来。再叫上老三,今天我就要把她逐出宋家。 宋卿竹为人子女不孝,给父母兄弟抹黑;为人母亲不慈,漠视亲子。告诉老大和老四,以后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跟她来往,咱们没有这种道德败坏、行为不检点的女儿。” 前一个老三是老爷子的兄弟,宋家三房。后面说的老大和老四则是楼野的大舅和四舅。 木兰心没出声,默默流泪。 她乍听到这消息时,浑身气血都倒流到大脑了,恨不得跑楼家一木仓崩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如今流泪也不是为了不孝女,而是为了一手养大的小野。 那么小那么乖的人儿,落水烧了几天才捡回条命。 他们费尽心思把他养大,养成开朗肆意的小少年,花了多少工夫才培养出一颗顽强向上的心,没想到差点毁在亲妈手里。 如果小野意志稍微薄弱点,一蹶不振呢?如果他自暴自弃,真的不再回城呢?又或者,像别的不成器的高干子弟那样堕落下去,干了坏事呢?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悉心教养的孩子就毁了。 老爷子气得心梗,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今天逐她出宋家,事情就不会拖到明天。 两人风雨同行五十余载,老妻流泪,他岂会不知为的谁。 他按捺住怒火。 叹息一声,单手拍了拍木兰心的手背:“哭啥,小野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还娶了个好媳妇,你看早早对咱们多孝顺啊,隔三岔五来陪你说说话。等过阵子小两口生了孩子,咱们还得带小重孙呢。” 木兰心擦了擦泪。 泪中带笑:“是,咱们还得看重孙呢。早早性子太柔,小野又太浑,要让他俩教孩子不定歪成啥样。” “嗯,我给他们打电话去。” 木兰心点头:“成,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估计老头子也猜到了。卿竹对小野是放任自流,对楼霄的两个孩子却过分上心,实在有违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两个孩子是他们苟合的证据。 真是糊涂! 真是寡廉鲜耻啊! 临近年关,楼志宏在家的时候较之以往更多。 冷不丁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他有片刻走神。 自楼野大病一场,宋家人除了公务上跟他有所沟通,私底下从不理会他,将电话打到家里而不是办公室的情况屈指可数。 到底出什么事了,非得他上门,还特地声明带上卿竹呢? 楼志宏有些糊涂。 宋卿竹约了人做头发,刚换了衣服下楼,见楼志宏拿着电话走神随口问了句:“跟谁讲电话呢?” “你爸。”楼志宏回神,将听筒挂回去,站起身:“去卧室把我的大衣拿下来,咱们到你爸妈那儿一趟。” 宋卿竹嗤了一声:“我看没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儿你自己去,我都跟人约好了烫头发,食言不好。”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转身回楼上卧室,帮楼志宏拿外套去了。 宋卿竹取了衣服,递到楼志宏手里后,就到玄关换鞋:“弄头发得好几个小时,晚饭我没空做了,你们到食堂去吃,或者煮个面也行……” 楼志宏皱眉,声音不悦:“头发下次弄,老爷子特地交代了咱们俩都得去,你也不想大过年闹得二老不高兴?” 宋卿竹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满脸不耐烦。“到底什么事啊?平时上门嫌我烦,我这有正事呢他们又来电话了,真是……”不消停。 不会是病了需要人伺候? 或者,小兔崽子又跟他们告状了??可家里最近没人惹楼野啊。 宋卿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爹娘咋突然召见她和楼志宏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好事。 既然是坏事,那她只能往楼野身上猜了。毕竟,在爹娘心里,楼野这个外孙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多了。 楼志宏沉着脸,大声呵斥道:“行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头发哪天不能烫,至于念叨半天吗?” 宋卿竹脸白了白,她还真不是为了烫头。 总归有点心虚。 但还是小声叨叨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冲我发什么火,你自己不也不想去吗?” 楼志宏穿上大衣,走到宋卿竹面前横了她一眼。 他是不想去宋家。 宋家人没有居高临下的对他,但他就是不想听到别人将他和宋家扯到一块,以为他的升迁是沾了宋家的光,以为他成了宋家的乘龙快婿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们抹杀了他的能力。 将他当成了靠老婆发家的软饭男。 楼志宏穷苦人家出身,最恨的便是他人随意践踏他的努力和自尊。即使说那些话的人跟宋家没关系,但他对宋家的排斥却是根深蒂固。 尤其是,他们将楼野生病的事怪在长子头上后,楼志宏对宋家人的厌恶越来越深。 也是这两年意识到自己确实亏欠幼子,楼志宏重新审视自己当年的做法,有些明白宋家人的护短,便有意缓和两家的关系。 “老爷子不爱听你数落老四,一会儿如果老四也在,你就少开口。” 宋卿竹不忿,什么意思,她一个当妈的还得看儿子的脸色? “听到没?” 宋卿竹:“……行了,当儿子的够孝顺的话,我说他做什么?” 要不是楼野太气人,她何必跟他吵架?况且,自从他拿两个小的威胁过她后,她真没给楼野一点不痛快。 楼志宏忍了忍,别开脸,懒得再跟她说话。 夫妻俩到了南云巷十八号,一到正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宋家老爷子老太太等着就罢了,隔房的三堂叔也在。并且见他们进门,三堂叔立刻冷哼了一声,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迅速侧过脸。 楼志宏不知怎地,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问道:“爸,妈,今天叫我和卿竹回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跟楼志宏的恭敬疏离相比,宋卿竹就自在多了。 只随意喊道:“爸,妈,三叔,下午好啊。”说完就找了把椅子坐下,还有心思嚷嚷:“妈,楼野呢,怎么没在这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楼野,三个老人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宋老三脾气火爆,抄起手边的瓷盅往宋卿竹脚下砸了过去:“你好意思提小野?” “啊!!”宋卿竹吓得尖叫一声,被砸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尖声嚷道:“三叔!我哪里惹到你了吗?是楼野又找你们告状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小兔崽子专门欺负他亲妈,你们直说,他说什么了,我又哪里对不起他了?” 眼见她越来越歇斯底里,楼志宏黑着脸吼了她:“你能不能冷静点,别一提老四就炸。” 说完宋卿竹,楼志宏又替她道歉:“三叔,卿竹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有些失态了,您莫怪她。如果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们只管说。” 他开口,宋家三外公倒没说什么。 被自己的女人和器重的儿子双双背叛,怎么也算个可怜人。 “大哥,宋卿竹是你和木兰姐的女儿,你们来说。” 听到这话,宋卿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煞白,脑子乱成一团,拼命想到底是什么事才惹得三叔震怒。 楼志宏敏锐地意识到什么。 他看着宋卿竹,眼底的探究和怀疑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宋卿竹脸上。 宋卿竹眼神躲闪,色厉内荏:“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木兰心摇摇头,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一样不成熟,难怪做出这样的丑事。 宋坚听了宋卿竹的话,脸又黑了几分。 他大马金刀坐着,声如洪钟:“行了,今天找你们回来就一件事,宋卿竹已经被我们逐出宋家了,以后两家不必往来。明天我就登报,断绝我和宋卿竹的父女关系。” 宋卿竹:“……” 楼志宏:“……” 宋卿竹大脑一片空白,“断绝父女关系”几个字反复浮现在眼前。 她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坚和木兰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尖叫一声,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木兰心身前,急得语无伦次:“妈,什么意思,爸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逐出宋家,我做错了什么吗?妈,你告诉我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木兰心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卿竹,你做了什么当真一点不知道吗?” 宋卿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但她摇着头,依然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妈,你和爸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楼志宏看见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闹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这里,他意识到宋卿竹做错了事,且错得离谱。 甚至真相会令他后悔,但妻子如此作态,他不能置之不理。 “爸,妈,卿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她的丈夫,不论她做了什么让你们厌烦,我都应该跟她共同承担。” 宋坚虎目圆瞪,胡子抖了抖:“宋卿竹,还不肯老实交代?” 宋卿竹双目含泪:“爸,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登报跟我断绝关系,你考虑过后果吗?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楼家,又会怎么看你们?” 宋坚见她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拿两家名声要挟。 登时冷笑两声:“你如果知道名声要紧,还能干出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说,你和你那继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轰”地一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只看见岳父和妻子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楼志宏眼神呆滞,他想,或许是自己听觉出问题了。 第65章 六十五只云早早 楼志宏头脑发蒙。 明明还是三伏天,却浑身湿淋淋的像是才从水中捞出来般。 宋卿竹更是心乱如麻。 她脸庞煞白,瞳孔凸出,嘴唇也失了血色,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她定了定神,勉强扯出笑容:“爸,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和小霄……在,在一起呢?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把我当亲妈,我也把他当亲儿子,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谣言。 不会是老四说的?他觉得我对志宏前面几个孩子太好,所以就编造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让你们替他教训我……” 是的,肯定是老四干的。 上次他就意有所指,拿两个孩子威胁她,他肯定早就猜到自己跟他大哥的关系。 他就是想报复自己。 这个孽子,她真后悔生出他这个祸害。 “爸,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后娘难为,什么时候对原配孩子好也成了一种过错?是,我可能没有全心全意照顾到楼野,那是因为除了我,他还有你们疼,大哥四哥待他比待我还好。而雪儿几个,除了志宏,就只有我了。 您和三叔也是从部队退下来的,应该懂志宏有多忙,我既然嫁给他,自然要替他照顾好几个孩子,楼野怎么能混账到给亲妈身上泼脏水呢?” 宋卿竹一开始还有点心虚,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小声辩解到最后的高亢尖锐,说着说着,不管其他人信没信,反正她自己已经信了。 诡辩了一大通后,宋卿竹表情愈发坚定,浑似当代窦娥。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肾上腺素飙升,霎时战斗力翻倍。 她丝毫没想过其他人为什么没打断自己,还以为大家被她的话震住了,继续数落楼野的罪状。 此时,除了仍在神游太虚不敢面对真相的楼志宏,宋家三位老人随着她的义正言辞已是满脸不堪入耳,宋坚兄弟俩相似的面容上,更是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怒火,只有木兰心面无表情,仿若老僧入定,可仔细一瞧,也能瞧出她眼底的痛心。 “够了!” 宋坚气血上涌,拿起桌上的鞭子就朝宋卿竹挥了一鞭。 宋卿竹瞪大眼,尖叫一声。 “啊!” 连忙曲起手肘挡住迎面而来的鞭子,麻绳拧成的陀螺鞭狠狠抽在她白皙的小臂上,她被鞭子带来的余劲往后一带,连人带椅子朝后倒去。 哐当一声。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彻在大厅里。 “啊——” 又是一阵尖叫。 不过眨眼间,宋卿竹手臂上便出现了一道深红的印子,火辣辣的,从皮肤表面渗进骨头,疼得整只手臂都微微颤抖。 随之而来的是,直蹿到脑门的恼怒、羞窘。 这是她第一次挨父亲的打。 让宋卿竹意识到,老爷子不仅是她的爸爸,还是一个武力值不低的老兵,即使他缺了一条胳膊,手上的鞭子棍子在打人时也一点都不含糊。 “爸——” 宋坚面无表情,又抽了一记,打在宋卿竹腿上。 这一鞭子同时抽醒了楼志宏。 他下意识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宋卿竹。 脑中又回想起岳父那句话,他不愿相信,但思想不受控制,这些年妻子和长子相处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不断在脑海中回放,一遍,两遍…… 那些普普通通的表情似乎被施了妖法,每一句话、每一个笑脸都显得意味深长起来,楼志宏心里还没想明白,但跨出的步子收了回去,伸出的手也往回缩。 他死死看着宋卿竹。 宋卿竹见状,表情错愕,迅速别开脸。 不敢对上楼志宏的眼睛。 就听亲爹厉声呵道:“小野混账?再混账有你混账??宋卿竹,我和你妈没对不起你啊,婚是你自己结的,对象也是你挑的,你怎么就好意思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你想过你儿子吗?” “我让你不照顾继子继女吗?小野进部队没到一个月,你就把楼霄的大儿子送到咱们家,有没有这回事?前阵子又想把小儿子送过来,你承不承认?小野搬到外头这么久,你怕是连他住哪,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着实讽刺。 亲儿子不管,继子生的孩子倒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比亲奶奶还亲。 没点猫腻才怪。 这话没说太直白,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阅历丰富,还能不懂其中的意思?宋坚说完,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太阳穴、脖子上的血管暴出老高,手背血管更像是从皮里挣脱出来一般,可见气得不轻。 木兰心担心他气出好歹,赶紧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宋坚反手握住她的手。 告诉老伴儿自己没事。 他今天把人叫回来,也不是为了听女儿狡辩,就是要把她和家里撕拉开。 他和老妻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名声被闺女败了就败了;但不能因为她一人,影响到宋家所有的子孙后辈。 不说老大、老四名声不能有瑕,还有小野呢? 摊上这么个亲妈,他才是最难的那个。 不过这事也不能瞒,谁知道哪一天就暴露了?到时让楼志宏知晓他们早就知道,还不知怎么疑心呢。 为了小野,同样不能嚷嚷得天下皆知。 “从现在开始,宋卿竹就不是我宋坚的女儿了,对外我就说宋卿竹对父母不孝,朝我和她妈动手,不会提及她的丑事。至于你想怎么处理她和楼霄,我们不管。 但我希望,不管你们当爹妈的决定怎么解决,这事都不要影响到小野。毕竟,这二十多年你对小野没尽到父亲的职责,宋卿竹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这样不体面的事,还是别闹到他面前,你说呢?” 这话也就是隐晦地提醒楼志宏,楼野对亲妈和兄长的丑事不知情,也不是他告的密。 免得楼志宏回头再迁怒到他身上。 楼志宏听到这儿,再也无法逃避,眼前一黑,喉头腥甜。 再看宋卿竹心虚的表情,顿时气急攻心,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宋、卿、竹!!” 宋卿竹身体一抖,脸色惨白,到了眼前这个境地,她还想着蒙混过关。 她扯扯嘴角,强颜欢笑:“志宏你冷静点,这只是爸的一面之词,他们连证据都没拿出来,你怎么能信呢?对不对?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比老你儿子大了七岁,我们怎么可能……有那种关系。”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跟楼霄还不是夫妻,只是背德苟且的野鸳鸯。 否认得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但她终究看扁了楼志宏。 楼志宏人鲁,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部队,对待家庭,他是最传统最保守的。 即便是对原配妻子,也是年轻时互相扶持的亲情,是感激她照顾家里老人的恩情。什么爱不爱,对他这种没有家世做依靠,只能把命豁出去拼搏的人来说太奢侈了。 他对待宋卿竹就更公事公办。这是组织上分配给他的妻子,他会像忠诚于党那样忠诚家庭,但感情这种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他不会费心培养。 宋卿竹帮他照顾好家庭,他给她妻子的体面,家中钱财也由她支配。两人在家庭里分工协作,这在他看来,就是相处得最融洽的夫妻。 他很少过问家里的琐事,但能爬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是蠢的? 七岁,呵! 年龄何时成了遮羞布。 他不欲当着老丈人的面失态。 楼志宏憋着气:“爸,这件事我们会好好解决的,楼野那里……”他顿了顿,脸上特别复杂,说恼不像,说悔也不像,半晌后,竟又添了几分释然:“这些年,辛苦你和妈了。” 算是承认了宋家这么多年的心血。 转身看宋卿竹时,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回家。” 宋卿竹先是一喜,以为楼志宏没怀疑自己。 等她吭哧吭哧爬起来,对上楼志宏阴云密布的表情时,立刻明白他是想秋后算账。 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害怕地往后躲,摇头急切说道:“不,我不回去。” 说完,趔趔趄趄跑回木兰心面前,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妈,我不回去,他肯定会打死我的。” 木兰心闭上眼,没开腔。 如果是二十年前,她还能管一管。 可现在她和老头子已经是坐七望八的人了,女儿也四十好几。人活到这个岁数,说难听点,社会关系稳定了,性子定了更没得改,她骂与不骂,已经没有区别。 何况这事,不仅她和老宋脸面无光觉得丢人又恶心,楼志宏也无辜。 都快退休了,妻儿一起给他送上一顶绿帽,那打击着实不小。 哪怕她和老宋看他再不顺眼,再厌恶他在两个儿子上的双重对待,但一码归一码,在这事上,当真怪不到楼志宏头上。 宋坚不想纠缠,当即挥了挥鞭子:“赶紧滚出去。” 宋卿竹害怕亲爹的鞭子,她更怕楼志宏。 她笃定亲爹不会往死里教训她,却不敢保证楼志宏不会动手。 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会如何报复,如何丧失理智,她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楼志宏收拾人的狠劲她是见识过的。 此时此刻,她哪里想得起偷|情的快活甜蜜,更想不到两个“爱情结晶”该怎么办。 “爸,爸,我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我,我……是楼霄勾引的我,我错了,我没抵住诱惑……” 她越是推诿,宋坚越是生气。 比起一条道走到黑的庸人,他更厌恶随时准备着改弦易张的二鬼子。 就连好久没开口的三堂叔也哼了一声:“卿竹,你是老大不小的人的了,闯了祸还想让爹妈帮忙擦屁股,你也好意思?现在就滚出去,不然我亲自扔你出门。” 宋卿竹已是吓得大汗淋漓,惊慌失措。 就在六神无主之际,厅外有脚步声传来,木兰心脸色变了变,就听到外孙媳妇甜甜的声音:“外婆,我又来了,楼野给您买了礼物——”说话声音在看清屋里情形后戛然而止。 云早早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愣在原地。 啥情况? 楼野两手抄在裤兜里,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笑道:“外婆,你瞧早早这笨蛋,抢了我的东西来邀功呢,诶,傻站着做什么?”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暗道楼野来得真不是时候。 只有宋卿竹怔愣后,狂喜起来。 她有救了。 再怎么样,她都是他亲妈。 楼野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爸打的。 更不能看着她被宋家逐出家门,他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如果不是宋家人,他跟宋家的关系就更远了。 宋卿竹选择性遗忘了刚才给亲儿子泼脏水的事。 楼野走近,眼神从云早早肩膀掠过,瞧见瘫坐在地上,面如纸色的宋卿竹,以及站在一旁只能看到背影的楼志宏,再见几位老人家满脸怒容,当即明白了。 纸包不住火,看来她和楼霄的事终于暴露了。 “这是在做什么?” 楼志宏听到幼子的声音,身形微晃,僵硬转身。 嘴巴蠕动,从喉咙间憋出一句:“没事,你妈做错事,我带她上门找你外公外婆赔罪认错。” 宋坚见外孙眼里波澜不惊,认同老妻的猜测,他应当早就知道了。 因此没太担心楼野的反应。 看楼志宏好歹有点慈父心肠,没迁怒到外孙身上还有意瞒着,他对楼志宏的不满少了几分。 可惜有人想瞒,有人却是把楼野当成了救命稻草。 “老四,儿子,你来啦。你一定要帮妈。你外公听了别人的谗言,认定妈——”话没说完,就被楼志宏捂住嘴。 “卿竹,你别说胡话。” 宋卿竹双手用力抓,用力挠,楼志宏手背,手腕、脸上瞬间多了好几条抓痕,但他就是咬着牙没松手。 楼志宏:“爸,我看卿竹精神出问题了,避免她发癫伤到你们,还是先把她捆起来,一会儿我先带她回家休养一阵子,如果再不转好,就送她到医院看病。” 宋坚嗯了一声。 给三弟使了个眼神,云早早就见三外公走出正厅,过了会儿手里拿着麻布和罗绳走到楼志宏面前。 楼志宏一手捂着宋卿竹的嘴巴,一手用力捏住她两只手腕。 宋卿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便用力踹楼志宏,但楼志宏岿然不动,她又气又怕又急,眼神拼命向楼野在的位置瞥去,当对上楼野阴鸷冷漠的眸光时,宋卿竹怔住了。 他知道。 他果然知道!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冤枉他! 宋卿竹想破口大骂,但嘴被捂住了,她只能发了狂地挣扎,甚至狠狠咬住楼志宏的手,楼志宏硬生生忍住了。 三外公见状,黑着脸主动捆了她。 楼志宏刚松开手。 “楼野,你不得好死——”嘴巴再次被堵上。 楼志宏:“你妈疯了,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先带她回去,你……有时间就多回家。” 楼野眼睫低垂,“嗯。” 父子俩隔阂已深,楼志宏深深凝视着他,没说话,直接把宋卿竹半搂半挟持着出了宋家。 等两人都上了车,楼志宏依然一语不发。 车子速度到达极限,他直接将车开进家里的院子,将门关上杜绝被人瞧见,再像拖死狗一样把宋卿竹拖进屋里。 “爸,怎么了这是?” 楼雪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惊慌问道,但楼志宏根本没有回答她,只用力将宋卿竹扔在地板上。 “爸,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走开!” 楼志宏不再强忍着怒气。 抽掉宋卿竹嘴里塞着的麻布,又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不待她说话便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 吓得楼雪身体一抖,捂着嘴躲在旁边不敢上前。 宋卿竹头被打歪,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好一会儿后她抬头,吼道:“你真的打我??” 此时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溢出血迹。 楼志宏瞪着眼睛,脸上暴起一道青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整个下午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他左右张望,没找到衬手的东西,眼前闪过岳父抽妻子的动作。 直接抽掉腰上的皮带,狠狠往宋卿竹身上打。 宋卿竹一开始尖叫怒骂,最后实在太疼了,她开始不停求饶…… 楼下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惊醒了睡午觉的楼霄。他走出房门,就见宋卿竹被打得满地翻滚,赶紧三步并两步飞快跑下楼,上前一把抓住楼志宏的手:“爸,你一向不打女人,今天怎么对宋姨动手了?” 宋卿竹惊喜地看着他。 露出委屈的神态:“老大,你爸居然动手打我。” 楼志宏怒火蹿得更高,作势还要打,楼霄再次阻拦:“爸!这不像你。” 楼志宏转过身。 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楼霄。 楼霄心里一跳,下意识松开手,楼志宏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这些年你们母子相处得确实不错,不是亲生,更胜亲生啊。” 楼霄额头不知不觉冒出冷汗,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宋姨对我和两个妹妹都很好,也很照顾博宏、远志,爸,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问得极小心。 谁知楼志宏反手就是一巴掌。 即便楼霄锻炼有素,依然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楼雪更是惊呆了:“哥!” 她想冲过去扶大哥,被楼志宏一个眼神制止了。 楼霄心思深沉,明白事情败露了。 在楼志宏看不见的视角,他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当机立断跪下认错。 “爸,我错了!” 楼志宏已经打红眼了,抬脚就踹,楼霄忍耐着,没说一句求饶的话。 父子俩心知肚明。 楼霄知道楼志宏知道他和宋卿竹的不正常关系。 楼志宏也知道楼霄已经知道他知道他们两个有不正常关系。 同时,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是丑闻,闹出来父子俩都得受影响,他们绝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一个要发泄这么多年被瞒骗、被妻儿耍弄的愤怒; 另一个为了前程,为了还未消化的人脉,只能选择老实挨打。 但屋里另外两个女人不清楚。 在楼雪眼里,是爸爸发疯,无缘无故责打后妈和大哥。 而在宋卿竹眼里,则是楼霄为了护她,勇敢站出来承担了老头子的仇恨! 想到方才自己在父母的逼视下将责任推到楼霄身上,却没得到他们的宽恕,反之楼霄却是真心对自己。 宋卿竹感动得泪雨涟涟。 在这种“感动”下,她忽然不想忍了。 她费劲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晃了晃站稳后,抓着桌上的花瓶朝楼志宏后背砸去。 “你凭什么打他?他就是比你年轻,比你强,他能让女人获得满足。楼志宏,你不乐意碰我让我守活寡,还不许别人替你疼???” 第66章 六十六只云早早 别看楼志宏五十八了,但他成天在部队里,训练士兵时自己也没少锻炼,哪里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能打倒的。 宋卿竹砸在他背上的那一下,就跟蚂蚁给大象挠痒痒一样,不痛不痒。 楼志宏回头,稍一用力就把宋卿竹甩飞两米远:“你-闭嘴!”抬眸,余光看到楼雪,她瞪着眼睛,一副已经吓傻的模样。 “楼雪,你先上楼。” 宋卿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艰难爬起来,看着楼志宏讥诮一笑:“我说错了吗?” “我这么一个嫩生生的姑娘嫁给你,你抽出多少时间陪过我?你儿子就是比你强,在他那儿我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觉!我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我的身体、我的脸都是美的,依然能够吸引比我年轻的男人。 楼志宏,要离婚就离婚,你再敢动手我就去妇联告你,反正老爷子放话跟我断绝关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怕丢人,那我更不怕。” 此话一出,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楼雪这才回过神,二话不说扑到宋卿竹身上:“贱人,贱人。不许去,不许!!” 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宋卿竹又处在精神崩溃的临界点,她懒得装,当即跟继女扭打成一团。 楼志宏看着眼前这一幕,悲从中来。 好好一个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楼霄此时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她疯了,疯到无所顾忌。 端正老实的面容上扭曲到极致,楼霄怒吼一声:“宋姨!谨言慎行,你的话传出去影响的不只有爸!” 想想他,想想他们的两个孩子。 如果泄露一点点风声,想想他们会怎么样?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二十岁的楼霄享受跟继母乱|伦的快感,隐秘地觉得自己赢过了父亲,在父亲不知道的地方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三十岁的他尝到了放纵带来的麻烦却没有后悔药;而现在,女人、情爱都不那么重要,他更惦记军中的职务,以及两个儿子的未来。 宋卿竹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脸上又捱了继女一下。 她顾不得那么多,踉踉跄跄扑到楼霄身边,捧着他青青紫紫的脸。 一阵心疼。 楼霄心里发急,想挣脱开,但宋卿竹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扑到他身上大哭。 “……” 楼志宏冷眼旁观,眼底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幽光。 楼雪已经呆若木鸡了,她看着眼前诡异的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得可笑。 她先是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而后又看像落难鸳鸯抱在一起的大哥和后妈,楼雪想要放声尖叫,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想问问大哥是不是疯了,更想再扑上去狠狠给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几个耳光。 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楼雪气得浑身哆嗦,怨愤地看着亲大哥:“哥,你这样对得住大嫂吗?大嫂喝了多少药才替你生下博宏、远志,你们这样,对得起她吗?” 楼霄脸色一肃,下意识望向楼志宏,就见楼志宏眯起眼,也正朝他看过来。 他嘴巴干涩脱皮,动了两下,依然是那句:“爸,我错了。” 楼志宏没回应。 而是扭头看向一旁歇斯底里的楼雪,怒声问道:“家里还有谁在?” 一时气得狠了,竟忘了看家里有没有人。 楼志宏恨不知廉耻的妻子,对向来器重的长子感情却很复杂。 作为父亲,他自问没对不起他。 几个子女里,他最偏心的就是他,没想到就是这个他全心铺路、最看重的长子狠狠捅了他一刀。 这不仅是儿子对父亲的背叛。 也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嘲弄和挑衅。 他该把这两个人都毙了,但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这身军装,也一直为这身衣裳自豪,楼志宏能如此平静,已经花了全身的力气压制杀人的欲望。 “……没注意,我去看看。” 楼雪怔了两秒,蹬蹬蹬跑去楼梯间的保姆房。里面无人,她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跑到楼上将一个个房间打开。 确认保姆王姐出门,大嫂也不在后,她才觉得事情还不算太坏。 “爸。”她摇头:“她们都出门了。” 楼志宏脸色依然阴沉,他扔开手中皮带,走到沙发上坐下,似有些疲累:“老大,你明天就去递交转业申请书。” 楼霄倏地抬头,不敢置信。 “爸!翻过年你就59了,离退役只有几年。如果我现在转业,那咱们家这些年在部队里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什么都没了。” 楼志宏掀唇,嘲讽说:“趁早转业你还能留一分体面。” 楼霄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怎么不体面?只要大家闭上嘴,不就谁都不知道吗?我发誓,以后我跟……”他瞥了眼宋卿竹,说道:“跟她不会再往来。” 此话一出,宋卿竹愕然。 正想提出异议,就对上了楼霄要她忍耐的眼神,宋卿竹一滞,默认了这个说法。 可楼志宏没他天真,也并不打算轻轻揭过。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便是改换门庭,为此年轻时一度将生死置之度外,主动接最危险的任务,最知道这样的事一旦暴露在部队中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眼下他深深懊悔,甚至忍不住想,当年如果不压着老四多好啊。 以老四的能力,绝不会入伍快二十年还无法消化他手里的人脉资源,甚至因为宋家的存在,老四会走得更顺利。 偏偏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今天,是他的报应! 楼志宏目光幽深:“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楼霄当然可以不退。 若哪日宋家不高兴了,亦或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余生都必受他人掣肘,万一有人拿秘密要挟他做一些要不得的事…… 当美好面纱撤去,露出丑陋不堪的真相,楼志宏看待长子更加客观。 他性格软弱缺乏魄力,骨头也软,没被捏着把柄尚可,就中规中矩。一旦被人拿捏到软处,他会迅速妥协。在部队,不该妥协的时候妥协,绝不会是小事。 直到此刻,楼志宏已是愤怒至极,潜意识里却依然对长子留有爱护之心。 “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楼志宏语气微冷:“你不会真以为你们的关系可以瞒天过海,对了,戚绣呢,她又知不知道?” 楼霄一怔,半晌后,点头。 楼志宏太阳穴气得突突地疼,好似要裂开似的。 好啊,好得很!这么多人知道,他竟还敢心存侥幸。 他怒火上脸,再次踢了楼霄一脚,这次直接踢得楼霄呕出血。 楼志宏指着他骂道:“蠢货!等戚绣回来,你们一家就立马搬出去。” 说完,他瞪着宋卿竹,一字一顿说道:“至于你,以后就到丰园路179号疗养。” 丰园路179号,运城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市里第一家精神病疗养中心,专门收容疯子的地方。 “不,我不去。” 宋卿竹惊恐地看着丈夫和继子,见继子别开脸不看她,她咬着牙,拔腿就跑。 她要回娘家认错求原谅。 只要爸不把她逐出家门,看在宋家份上,说不准,说不准…… 但她哪里跑得过楼志宏。 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楼志宏拽了回去。 “她精神失常了,可能会伤到人,还不赶紧把绳子递过来?” “哦,哦。”楼雪颤抖着手,帮忙把继母捆上,担心她大吵大闹,再次把麻布塞到她嘴里。 当天临近傍晚时分,楼志宏就把宋卿竹送到了市精神病院。 紧接着,戚绣到家时收到了公爹的通知,让他们一家四口搬出去。戚绣眼神询问楼雪,楼雪身体哆嗦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眼神。 戚绣有点懵,又意识到什么。 再看这个点,饭桌上干干净净,王姐临时放了假,戚绣忽然就紧张起来,她定了定神,让博宏带着志远回房做作业。 紧接着,楼志宏就让楼雪上楼去看着两个孩子。 戚绣更觉得不妙了。 很快,她的猜测印证了,公爹已经知道了。他没说两个孩子的事,戚绣拿不准他究竟知不知道博宏兄弟俩的身份,也没敢主动提起。 她目光一闪,想了想突然开口:“爸,我要跟他离婚!” 当着楼野和云早早的面,三位老人没再提宋卿竹的事。 而是问起别的,聊了会儿,宋坚兄弟俩躲到院子里喝酒去了,就留木兰心跟小两口说话。 云早早一开始确实没明白出啥事了。 但过了会儿也回过味了,知道宋女士的奸|情被发现了。 她担忧地看着楼野,怕他憋着火。 就见他紧握了下她的手,脸上笑眯眯的。意识到楼野心情没受到影响,云早早眉间的愁云散开,也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两人把楼野特地托人从港城拍卖行拍到的一副玳瑁镶金嵌珠宝镯交给木校长。 木兰心先是一愣。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一瞧,眼眶泛热。 她抚摸着镯子内侧的一行小字,以及珠子上的划痕,顿时热泪盈眶。 这是当年她及笄时母亲交到她手上的镯子,母亲说,这是祖上参加清廷宫宴皇太后赐下的物件,不算顶顶贵重,但传了好几代很有纪念意义。 后来在战火中遗失,没想到还有重新见到的一天。 也难怪小野刚到家,早早这孩子就跑过来了。 就不知早早晓不晓得韩家那事。 木兰心抬眸,略带几分忧心,半审视地看着云早早,见她眉目含笑,嘴角同以往一样翘得高高的,她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没松太久,她猛地意识到什么。 一个不清楚内情的新媳妇面对刚才的场面会这样镇定吗?她一直乖乖站在楼野身侧,竟没多问一句。想到这儿,木兰心心情再次复杂起来。 很快,她就想通了。 小野连这等秘事都愿意同她说,可见小两口感情很好。木兰心为外孙有了能说话的人感到庆幸。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像他从前那样,老是把一切憋在心里,迟早出问题。 现在有了早早,有人分享他的喜怒哀乐,那孩子才不会那么苦。 想到宋卿竹,木兰心看着楼野,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你妈那里,我和你外公能断亲,你作为儿子却不能,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楼野不意外。外公外婆两个人里,外婆更加理智。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狠下心,在察觉到危险逼近时果断将刚出生的宋卿竹送走。当年她能为了护住其他人,忍着伤心送走女儿。 如今为了大舅、四舅,以及其他宋家人,她同样能割舍掉和宋卿竹的母女情。 楼野:“疗养院很适合她。” 木兰心:“……” “……嗯,挺好的,到时你跟早早时常去看看她。” 楼野点头应了。 如同云早早会维持跟宋家的关系那样,作为亲儿子,他不能对宋卿竹太冷血。 知道母亲犯错就迅速切割;和不认同她做错事但依然保有一丝温情……不了解真相的人往往更亲近后者。 而他绝对不可能揭开伤疤让别人了解事实到底如何,楼野选择第二条路,这是由华国人的群体社会意识决定的。 一个太冷血太理智的人,即使占着大道理,也会跟大众的心理认知拉开距离。 他如今事业版图还在拓展中,但他坚信自己的事业会越来越大,那就更不能在细微之处留下让人诟病攻击的把柄。 宋卿竹影响了他的前半生,他不能让她影响自己的后半生。不能影响他的妻子以及未来的儿女。 从宋家出来,小两口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人。 到下午六点,楼野接到了楼志宏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宋卿竹已经被送走了。 挂断的电话后,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沉默了很久。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但也谈不上难过,只是偶尔会想问问她,把大好人生过成这样,到底后不后悔? 楼野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他也明白,宋女士的答案对他不重要。 只是,他内心一直有这个疑惑,即使宋女士的态度已经不能伤到他,但楼野偶尔还是会疑惑,到底为什么生下他却又不爱他? 尤其是有那两个小崽子做对比,楼野着实郁闷。 …… 云早早没打扰他。 而是到小院里请教曾沛,准备亲手给他煮一顿爱心晚餐。 挑来挑去觉得做菜太麻烦,恰好曾沛顿了鸡汤,便提议她做一碗鸡丝面。 “早早先尝尝,汤底够不够味儿?”曾沛笑盈盈的,站在旁边指导。 云早早拿起小勺子尝了一口,咂咂嘴,秀眉蹙了蹙:“有点淡,他口味重,我觉得还得再加点盐。” 说着,她舀了一勺盐巴,慢慢抖了两下,她太小心翼翼,以至于就掉了几颗盐下去,抖一次云早早就尝一下味儿,这样不厌其烦重复了五六次,汤的口感她终于满意了。 “曾姨,你瞧面熟了吗?” “这个鸡肉是不是撕得不够细?” “……” 汤是中午开始就熬上了。 熬得不够久,也就几个钟头,味道够了,但汤色有些淡,还没熬成金黄色。面条是曾沛帮着擀的。 细而劲道。 云早早忙活了半个多钟头,面条弄好了。她直接用了一个海碗,面条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慢慢浇上汤汁,而后将一撮歪歪扭扭的的鸡胸肉摆上,又将鸡蛋摊成薄饼状切成细丝,最后撒上一把葱花,清香入味的鸡丝面就做好了。 “搞定!” 曾沛捧场地举起大拇指:“色香俱全,味嘛不重要,你做成什么样楼先生都会吃光。” 云早早眼睛弯成月牙,一脸得意:“他敢说不好吃!” 她难得洗手作羹汤,楼野敢说不好吃,他今晚也别睡了。 云早早自信满满,端着面条回屋,楼野这时已经在看新闻了,云早早咳了两声:“吃饭了。” 楼野起身,接过有她脸两个大的海碗:“你的呢?” 云早早甩了甩手,坐在圆桌对面,双手捧着下巴:“我不饿,我去陪外婆时吃撑了。” “快尝尝看。” 楼野尝了一口,立马知道这碗面不是曾沛做的。 心里有些感动。 谁说他的姑娘没心没肺呢,她那么爱美,又爱犯懒,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事上心,不是关心自己的情绪,又怎么会主动进厨房呢。 “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有了媳妇爱的鼓励,楼野懒得再想宋女士。 云早早坐在他对面,听到这话露出甜甜的笑容:“什么时候表现好了,我再做别的。” 楼野:“我有表现得不好过?” 他眨眨眼,狡黠地笑着,云早早怔了两秒,顿时羞恼地拍了他一下:“……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油嘴滑舌吗?” 楼野挑眉,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说上班出差不仅洁身自好,每次都记得给你带礼物,这样还不叫表现好吗?” 出去问问,谁家男人有他体贴? 云早早瞅着他,有些一言难尽。 他的礼物一点也不浪漫,就是当地土特产。什么烧腊、豆、干仙贝……全是吃的,弄得她好像个饭桶。 虽然,她确实吃得很开心就是了。 但被陈泽打趣“能吃是福”,云早早还是觉得有些窘,偏偏楼野致力于败坏她的仙女形象,就好气。 吃完面,楼野自己到厨房洗了碗。 云早早听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背景声,开始画设计图,楼野洗完澡回来,见她正忙着,没打扰她,老老实实坐在旁边,拿着一本计算机相关的书看着。 突然,大门上的铃被人按响了。 楼野披上外套去开门。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小跑着回屋,惊了云早早一跳:“……怎么了?出啥事了?” 楼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边穿袜子边说:“老头子摔了,现在送到军区医院了。” “我去看看他。” 云早早拿着笔的手一顿:“我也去。”立刻站起身,回卧室换衣服。 屋里有炭盆儿取暖,云早早只穿了两件衣服,想到夜里的温度,她又加了件套头毛衣,看楼野穿得单薄,她随手取了两人的大衣,也来不及穿,就这样拎在手里跟着楼野往外面走:“谁来报的信啊?”楼野:“楼雪。现在楼霄在医院等着,楼雨应该也去了。” 云早早:“哦。” 一离开炭盆,云早早被冷空气冻得抖了两下,还没走到大门,她鼻尖就冻红了,楼野劝她别去了,在家等他回来,云早早没答应,将手塞到他温暖的大掌里:“不行,我得去。” 两人从正屋跑到大门口只花了一分钟。 “赶紧上车。” 楼雪冻得跺脚,赶紧爬上车后座。 上车后,楼野问:“怎么回事?下午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摔了?” 老头子听到自己头顶发绿,遭遇双重背叛都没气中风,怎么会在把宋女士送到疗养院后,把自己摔到医院? 这太不合逻辑了。 楼雪表情僵住,目光有些躲闪,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就,就不小心摔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楼野从后视镜里瞥她,冷哼一声:“是吗?” 楼雪不自在地换了下坐姿:“……嗯。” “最好是跟你们没关系,不然,我跟老头子再不合,也不能看着他被你们害了,对不对?”对待楼家人,楼野从不拐弯抹角,一向有话就说。 他要是哪天突然对这三兄妹有好脸色,拐弯抹角的试探。 不说他不习惯,恐怕楼雪他们都得怀疑他是不是想对他们做什么。 楼雪牙齿咯吱咯吱打架,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老四,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害爸?你不能因为我上次惹你不高兴就给我扣屎盆子,我哪知道你那么讨厌夏灵,是她骗我说你以前帮过她,我才——” “你一个大男人,她喜欢你,你又没吃亏,再说,她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啊,你至于这样记仇吗?” 云早早本来闭目养神,听到“夏灵”,她睁开眼。 没问楼雪,而是侧首问楼野:“夏灵是谁?上次是什么事?” 楼野眯起眼睛,不善地看了楼雪一眼:“你是今天才知道我记仇?” 回答云早早时,语气瞬间变温柔:“夏灵啊,楼雪的狐朋狗友,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癔症,四处跟人说我对她有好感,为了她一直不找对象。 我可太冤枉了,宝儿你要相信我的清白啊,那个叫夏灵的肯定见不得我幸福,故意散播谣言抹黑我。” 云早早挑眉:“那,你什么时候见到她了?” 楼野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得怪你。” “我?”云早早指着自己的鼻子,美目微瞪,威胁楼野:“……认真点。” 楼野:“给你买电吹风那次,我被楼雪和她跟踪了,要不是我机智,这个女人就要给我扣负心汉的帽子了,到时候你肯定成横刀夺爱的狐狸精。我为了你的名声,我的清白,那是据理力争啊……” 云早早哭笑不得:“得了得了,你别说话,认真开车。” 楼野眸光微闪,没耍嘴皮子了。 问起楼志宏的伤,楼雪一听他问亲爹就开始胆战心惊,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让楼野猜出楼志宏受伤的真相。 此时此刻她其实倍感煎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楼野大哥和爸爸起了争执!可医生也说了,爸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摔狠了晕了过去,他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如果他帮着大哥撒谎,爸醒了后会不会以为她跟大哥一伙的? 楼雪犹豫许久,才道:“……医生说摔着脑袋了,暂时没生命危险。” 第67章 六十七只云早早 楼志宏毕竟职位不低。 刚被送到军区医院,值班医生立马给主任、院长打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各部门的资深专家都到了,直接替他做了全身检查。 紧接着,放假的警卫员小童赶了回来,部队特地派了人跟进调查,一切都快得出乎楼霄的预料,即便他咬定意外,依然成立了调查组。 连临时休假的小童都要被调查。 急救室门口,楼霄心乱如麻,来回踱步。 楼雨皱着眉坐在一旁。 见向来淡定自若的大哥情绪激动,她以为是担心父亲,赶紧安慰道:“大哥,你别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头都晕了。放心,爸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楼霄回头看了她一眼。 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这会儿心情非常矛盾,既想要爸赶紧醒来,又害怕他醒来。他忍不住幻想,如果爸醒不过来,会不会就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不,楼雪看见了,但她不会告诉别人。 楼霄脑子很乱,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如果爸无法转醒,部队肯定会加大调查力度,难保不会通过细枝末节查出他和宋卿竹的事。 爸前脚刚把宋卿竹送走,后脚就在家出了意外,他们肯定会怀疑他们父子俩发生过肢体冲突。 如果—— 戚绣再出来指证他,说出两个孩子的身世。 那他对爸下毒手的嫌疑就更重了。除此以外,楼霄还担心有人浑水摸鱼。 毕竟,爸现在是运城军区的二把手,他要是没了,只要自己也被订上杀人嫌疑,与楼家不合的派系立马能鲸吞蚕食楼家的资源。 这样一想,楼霄又迫切希望楼志宏快醒过来。 “你说得没错,爸不会有事的。” 楼雨问:“宋姨呢?还有大嫂呢,她们怎么都不在?爸都进医院了她们也不来看看,太过分了?” “你先回去,明天还得送孩子上学,这里我守着。”楼霄黑着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道。 楼雨也没在意。 顺着亲哥的话开始抱怨公婆不帮着带孩子,又说丈夫不贴心,不站在她这边就算了,平时也不主动帮忙管孩子,她既要上班还要操心家里的事,一点都不轻松。 “如果爸能帮我换个轻松的岗位就好了。” 楼霄沉默。 他哪有心思管妹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楼雨见大哥不搭理自己,猜到他没心思,又有些尴尬,便佯装看手表,抱怨道:“楼雪怎么去这么久,老四不会不来?” “哥,咱们兄妹几个老四底子最厚,爸的医药费他可得出大头。” 楼霄皱眉:“在役军人在体系内医院看病不花钱,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惹人笑话。” 他看了旁边立着的几个军人。 “……我,我这不是不清楚嘛。” 楼雨讪讪地。 她没出嫁那几年正是楼志宏拼搏的好时光,一大家子也没住在部队大院,而是住在离部队不远的小镇子,那里哪有什么军区医院。 生病了能去卫生院瞧瞧就不错了。 加之因为楼野差点烧没,宋家对宋卿竹和楼霄兄弟三个没什么好脸色,拒绝走动。 楼雨不屑继母十八九岁给人当后妈,心里防备得很,但宋家幺女的身份唬人啊,不可避免地学了宋卿竹不少毛病。 楼雨说起楼野,对他分走楼家将近八成存款非常不满。 一个劲喋喋不休,听得小童都忍不住皱眉。 正巧,楼野到了。 楼雨顿时像被掐住了脖颈的鸭子,表情别提多滑稽:“老四,你什么时候到的?” 楼野似笑非笑:“在你说我怎么好意思用一堆破烂拿老大的钱的时候。” 众人:…… 除了小童,另外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楼军长的小儿子,听到他嘴巴毒得过分,表情有些微妙。 楼雨干笑一声,没再开口。 云早早小嘴抿了抿,尴尬得四肢蜷缩。 手肘轻轻拐了下楼野,让他收敛点。医院毕竟是公共场所,为了一句两句酸话闹起来,多影响别人啊。 何况,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军人呢。 楼野扯唇,冷笑:“什么情况?不是说没生命危险吗,怎么还没出来?” 按照楼雪的说词,她乘公交到南云巷花了快二十分钟,开车再回来又花了十来分钟,加上她离开前主治医生就递了话,这都快一个钟了怎么也该送到病房了,现在又为何还在急诊室里? 楼霄低着头:“脑袋磕破了,刚做完手术。又怕除了摔伤以外还有别的问题,医生还在做进一步检查。” 楼野低哼一声。 这才注意到对面还有人。他有些意外,随即又放下心,很好,看来惊动军区的人了。 楼野朝他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又过了会儿,急诊室门被打开,医护人员呼啦啦出来,楼霄激动地站起身,迅速上前:“怎么样?医生。” 话音落下,另外两名护士一前一后推着病床出来,楼志宏依然是昏迷状态:“先让让。” 楼志宏是军长,病房是单间。 除了有看护守着,提前等着的几名军官也在病房守着。 听到楼志宏身上没有别的外伤,最大伤口在后脑勺,颅骨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窟窿,已经用狗骨做了修复,很快就能清醒过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老四,你先送楼雪她们回家,我在这里守着爸。” 楼霄低着头,声音沙哑。 楼野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旁站着的警卫员小童和另外几个打算守在病房等楼志宏清醒的军人,点了下头。 “行,走。” 楼野先送了楼雨,又绕道去了梧桐街送楼雪,回去时得从云家门口路过,楼野的车又特别显眼,立马被小侄子逮了个正着。 等他们再出来时,一大两小三个孩子裹得跟球似的,兴奋地又蹦又跳:“小姑,小姑父!” 小孩儿童声清脆亮耳,很快就惊动了屋里的大人们。 楼野只得停车。 云早早揉着小侄子乐乐头顶:“小乐乐,就你眼睛利索!” 乐乐露出一口小米牙,笑呵呵地用脑袋顶云早早的手。 云早早抬眸,就见侄子鹏鹏站在旁边,两眼发光,期待地看着她。 云早早心里一软,又伸手捏了捏鹏鹏肉嘟嘟的脸蛋:“咱们家鹏鹏越长越可爱了啊。” 本来还有几分腼腆的小男孩立马笑眯眯的,学着弟弟扑到云早早回来:“姑姑!!” 还没撒够娇呢,楼野一把拎起小家伙的衣领,鹏鹏艰难扭头,懵逼地看着小姑父,有些怯怯地。 云早早:“干嘛呢?” 楼野改拎为抱:“这么大一团,我怕累着你。”他嘴上嫌得不行,抱孩子的动作却很轻柔。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是最敏感的,察觉到小姑父没有不喜欢自己,鹏鹏身体放松下来,开心地大声嚷嚷:“噢,好高!!姑父好厉害。” 乐乐一瞧,小嘴嘟得高高的。 立马抛弃香香软软的小姑,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楼野面前,张开双臂:“姑父,乐乐也要抱抱。” 云泽走出来正瞧见乐乐朝着楼野撒娇。 他赶紧喊:“乐乐,来爸爸抱!” 谁知乐乐头也没回:“要姑父——” 媛媛站在云早早身边,抱着她手臂,看着爸爸吃瘪偷笑:“爸,乐乐嫌你没有小姑父高。” 云泽:“……” 扎心了。 当爹的不要面子啊! 楼野已经把乐乐抱了起来,两个小孩儿又是一阵尖叫,引得附近几户人都到院子都跑院子里瞅了。 “外头冷,赶紧进屋烤烤火。” 运城的房子没有暖气。 一入冬,湿气冷气直接钻进骨头里,冻得人没有脾气。到了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要靠烧炭的火炉了。 云早早一进屋,顿时有种从冰天雪地忽然到达最南边的感觉。 云母一瞧她红通通的鼻子,心疼得赶紧跑厨房盛了醪糟汤圆出来:“来,暖暖身子。” “楼军长没事?” 云早早吃了一口,浓香的芝麻馅儿缓缓流出来,她道:“还没醒,应该没大碍,有几个当兵的在医院守着。” 云母一听就不赞同了:“你想偷懒回来就算了,咋不让小楼在那儿等着?” 说出去不好听。 云早早无辜地看着她,笑道:“妈,楼家老大在医院等着呢,是他叫我们送楼楼雪回家啊。” 云母拿没心没肺的闺女没辙。 长辈出事,这时候不挣表现啥时候挣? 小楼本就跟楼军长关系不太亲,等楼军长醒来时只见到楼霄没见到楼野,那偏心可就更理所应当了。 云早早听完,被糖水呛得咳了两声。 忍笑忍得五官都扭曲了。 云母赶紧拍她后背,又是一阵无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喝东西还能呛着?你这孩子,到底在笑什么?” “……” 云早早小眼神哀怨。 您要不说那么吓人的话,我又怎么会呛着啊? 她摆手,放下调羹:“没有,就想到一个笑话。” 她那公爹啊,这会儿想见谁都不可能想见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大儿子!要换个人在老虎头上搔痒,云早早觉得他能把对方打死。 这么看,楼野亲妈都被扔精神病院了,楼霄还没受任何惩罚,实在不太公平! 不过这是楼家的家丑,她也没法跟爸妈说。 只能敷衍了一阵,看得云母特别无奈。 云早早不想她再问楼家的事:“鹏鹏胖了不少,也壮了呢。” 提到孙子,云母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了:“你嫂子照顾得好,前几天你二哥来了电话,哎哟,我们这才知道那女人多缺德。 居然跑研究所跟领导告状,说你二哥跟哪个女研究员婚内出轨,强逼她离婚……还好人领导知道她什么德性,对你二哥也了解看重,不然换个人,还不得脱层皮??” 云母接到电话时,那叫一个火大! 差点拎着刀打上董家,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女儿。 但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董慧从研究所回来早就再嫁了,现在他们再找上门,反倒让董家人赖上来。 得知董慧迅速再婚,云早早瞥了眼缠着楼野玩的小侄子,问:“那,鹏鹏知道他妈结婚了吗?二哥啥想法啊,有没有想再找一个?” 云母压低嗓音:“知道,怎么能不知道,要不我咋那么讨厌董慧呢,她特地跑西北要跟你二哥复合,复合不成就冤枉你二哥作风有问题,这招毒计没成,她还跑幼儿园蹲点想要把鹏鹏抢走,还好老师警惕性高,没让她领孩子。” “你二嫂……呸呸呸,董慧是真的蠢。她娘家看没办法通过孩子再跟你二哥复婚,又不能拿捏着鹏鹏朝咱家要钱,哪里容得下她在家吃白饭,没到一个礼拜就找媒人给介绍对象了。” 那媒人在他们这一片还是小有名气的。 董家以前太高调,逢人就说闺女命好,每次董慧汇了钱他们都要找街坊邻居们炫耀,媒人一上门,不到半天功夫董慧离婚的消息就传遍了。 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大院里。 云母又被笑话了一阵子,要搁以前,她能气出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归安丢脸太多次,这回董慧再嫁被人明里暗里挤兑,她居然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嘿!就离谱。 云早早好奇:“二哥知道吗,他怎么说的?” 云母叹气:“知道。你二哥,哎,也是运气不好。要不是离了,我和你爸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结婚的原因。” 云早早更不解了:“什么意思啊,妈?” 云母道:“当初董慧掉河里了,你二哥路过就把人捞了起来,当时有不少人瞧见了,董慧也要死要活的。你也知道那几年姑娘家名声没了会多遭罪,你二哥当时没喜欢的姑娘,也不想看着人姑娘没活路,就答应娶她了。” 说着,云母都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骂了云褚两句。“我看你二哥就是活该。” 云早早:“……” 是挺活该的。 “也不知道他咋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你瞧你大哥,多能折腾,办起正事也稳重;再看你,也挺活泼开朗;就他,闷葫芦!” 云早早也有点一言难尽:“没事,等二哥以后娶了新嫂子,说不定就变开朗了。” 云母摇摇头:“不指望了,你二哥说了,他再也不想结婚了。女人太能闹腾,影响他的工作效率。” 云早早:“……” 第68章 六十八只云早早 这话云早早没法接。 反正爸妈想得开就行。 其实她觉得二哥那样的性格,结不结婚都不重要,等他哪日有想法了,能腾出时间好好经营家庭再结也行。 否则,像他现在这样一进实验室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即便有时间回家也是吃饭睡觉,哪个女人受得了? 云早早理解他的工作性质,西北研究所的人才说是国之利器也不为过。 搁外人嘴里,谁不夸他啊。 但话说回来,外人和媳妇儿能一样吗?结了婚看的不是对方身上的光环,也不是他的工作多么高尚,想的都是柴米油盐过日子。 与其匆匆忙忙再婚,再惹出一桩官司,不如让他安安心心工作,为国做贡献去。 说不定在他心里,实验室的器材都比媳妇看着可爱迷人。 当晚,云早早两人没回家,睡在了她原来的房间。 楼野难得老实了一天,清心寡欲搂着媳妇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楼野先醒,看着妻子乖巧的睡颜,黑眸中溢出水一样的温柔,他笑了笑,在她眼角处印上一吻,轻手轻脚起床。 他一动,云早早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声,双手在空中随便抓了抓。 楼野赶紧把另一枚枕头塞到她怀里。 他穿好衣服,手指轻轻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笑道:“黏人精。” 楼野摇摇头,一脸宠溺。 下楼时,云建国已经在喝茶看报了,“早早呢,又睡懒觉?” 楼野:…… 他摸摸鼻尖,觉得还是得维护媳妇的面子。 “她怕冷,让她在被窝里猫着,爸,我先去医院,早早醒了你跟她说一声,等我忙完再来接她。” 楼野态度自然地跟云建国打了招呼。 云建国:“先吃早饭,马上就好了。” 年纪越大,睡眠时间越短。 加上临近过年,市文工团里该排的节目都排好了,小伙子小姑娘们已经到周边部队慰问巡演,云母就闲下来了。 这一闲,就包揽了做早饭的活儿。 “是啊,不着急,今天早上弄得简单,就皮蛋瘦肉粥配泡萝卜,腌白菜。不过,我这手泡菜功夫可是专门跟老乡学的,早早就很喜欢。小楼你也尝尝,觉得不错的话,带两罐回去。” 云母端着两碟泡菜走出来。 然后又跑厨房拿了一个小碗,里面是两个蒜:“云泽好这口。” 丈母娘在忙,楼野哪里敢心安理得坐着等吃的,赶紧跑厨房把粥端出来。 云泽正巧打着呵欠下楼,见楼野端着一锅粥跟亲娘有说有笑,惊得他直呼了不起:“……呦,咱大少爷还挺会讨丈母娘欢心啊。” 楼野挑眉,看在这是自个儿大舅子的份上,决定不损他。 他不损,已经快把他当亲儿子的云母赶紧把儿子撅回去了:“云泽你多大的人了,会不会说话?看见你妈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主动搭把手,就会等人送你嘴里,三十好几的人了让我伺候,你亏不亏心!你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吗?你弟你妹都是学的你,才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云泽:!!! 瞌睡都没骂醒了。 妈,我这是干啥天怒人怨的事了吗?不就调侃了楼野一句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亲娘。 还没反驳呢,就听臭不要脸的妹夫说:“妈,大哥问题确实大,不过早早就被您教得很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很有上进心,旁听一个学期,又能画画还会做衣服,那手艺不得了,出去特别长脸。”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替媳妇儿找补。 顺便把她做衣服的事过个明路。 云泽:??? 听得满脸问号。 这是他那懒妹子云早早? 谁想到云母深信不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笑得嘴都合不拢:“是,早早以前不太懂事,但这大半年的变化确实太大了,多亏你在她身边督促她进步,不然照她的性子哪会花时间在学习上,小楼,以后她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该训你就训,别惯着。” 楼野只是笑。 云泽: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成没人管的小草了,妹啊,你的地位也在直线下降啊! 云母夸完楼野,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云泽:“……赶紧洗漱去,这么大块头杵这儿不挡路啊?”回头就笑眯眯地招呼楼野:“小楼,你有急事先坐下吃饭,不用等他们。” 楼野:“好,爸,妈,你们也吃。” 云泽啧啧两声,踢踢踏踏去洗脸。 然后又回房叫林芳起床,至于三个孩子睡得跟小猪儿似的,喷香。 他们现在正放寒假期,云建国觉得小孩儿得睡足觉,特许她们八点再起床吃早饭,但过了八点还不起也是不行的。 吃完饭,云泽两口子骑着单车上班。 楼野独自开车去了医院。 楼志宏还没醒。 楼霄在病房里干坐了一夜,不知道是想玩点苦肉计还是有别的想头,竟拒绝了医院增加床位的建议。 他愿意熬着,小童也不敢休息。 想想自己只请假一天首长就出了事,说句心里话,现在不管是谁盯着他都不放心,包括楼军长的儿子们。 “还没醒?”楼野进屋,瞥了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楼志宏,略微蹙眉。 小童摇头。 楼野看向楼霄,兄弟俩眼神在空中交汇。 一个颓废疲惫。 另一个面色红润,精神好得不能再好。 任谁看都觉得楼军长的大儿子特别孝顺担忧,而小儿子嘛,显得格外无情了,亲爹还在医院昏迷着呢,睡眠质量竟那么好。 就连小童,脸上也隐隐有些不认同。 他在首长身边当警卫员已经六年了,楼家这个小儿子去年才回来。回来后也很少住梧桐街,其实他见的次数不多,不过,这对父子确实不亲密。 首长经常挂在嘴边的只有老大楼霄。 至于小儿子,他很少提起,偶尔说到时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小儿子生了反骨、纨绔惹事,只会丢他这个当老子的脸。 小童原本不以为然,但今日一见,楼野确实我行我素。 爹都这躺医院了,他还能无动于衷,着实让人震惊。 “……老四,你来得挺早啊。” 楼霄看着楼野好一会儿,突然说。 他五官更多遗传于生母,显钝的双眼,不高不低的鼻梁,只有下半张脸像楼志宏,整个人看起来就非常的仁厚老实。 或许是一整晚不敢放松情绪,让楼霄露出了温和面孔下的暗刃,不打算继续维持一心爱护弟弟的好人设,而是流露出淡淡的讥讽。 楼野回看他,轻描淡写:“不如你用心。” “……”楼霄瞳孔紧缩,想起昨天宋卿竹被押到医院后说的话,看着楼野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他道:“你想说什么?” 楼野耸肩,找了椅子坐下:“是什么让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要装孝子就好好装,可别到处找茬。我不是老头子,不会事事容忍你。” 这话属实狂妄。 在外人眼里,虽然楼霄仰仗了亲爹的势,才在部队里站稳脚跟。但不管怎么样,都要比没有铁饭碗,跑去跟人做生意的楼野出息。再者,自来民不与官斗。 虽说华国建立消灭了阶级,但阶层依然存在。这两兄弟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一个手里有权,另一个……前途不明,即便有本事,也顶多成为有钱人。但在楼志宏这种级别的人眼里,钱其实并不是太重要。 当然,这只是小童这种局外人的的想法。 事实上,从来不会有人嫌钱多烫手。 至少,楼霄从来没有视金钱为粪土。尤其在楼野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外家的对比下,他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了。 他比弟弟年长十三岁,但他一出生拥有的东西比他这个大哥多太多。 说来可笑。 他确实嫉妒楼野。 十六七岁的他,嫉妒三四岁的小屁孩。 他那时就明白,楼家的底子不能跟宋家相比,即使爸爸最看重他,愿意将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留给他,他拥有的也比不上楼野的。 他在楼野面前依然找不到任何自信。 在楼野才几岁时,楼霄处于敏感的青春期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必须让父亲的注意力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要拿到楼家的一切。 ——不仅是积攒了三十多年的人脉资源,还有楼家能动用的所有钱财。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挺直腰杆子训斥楼野,拥有当大哥的权威和尊严。 这种骨子里的嫉妒,在和宋卿竹在一起时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他想,他已经夺走了父亲的关注力,又抢了弟弟的母亲。至少在那一刻,除了情|欲的蛊惑沉|沦,还有隐秘的,赢过同父异母弟弟的快乐。 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心机深沉,竟早就知道他和宋卿竹暗中来往。 或许,当他以为自己掌握全局、苦心劝诫,试图当一个好哥哥时,他正在嘲笑自己是跳梁小丑呢。 想到这儿,楼霄眸色变了变,重新戴上面具:“老四,这样对大哥说话过分了点?” 楼野讥诮的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而是问小童:“医生来查过房了吗?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小童也担心这两位真的在病房里吵起来,连忙回道:“五点值班护士来过,七点负责首长的王医生也来看过,王医生说,几个小时内就能醒来。” 楼野点点头:“昨晚辛苦了,你先吃早饭,再去补个觉。” 小童:“不用,我——” 楼野拧眉:“有我和楼霄看着,你不放心吗?” 小童:“……” 最终,小童在楼野的冷脸下,同意了。 外人一走,病房里的气氛更加凝滞。 楼野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上面涂涂改改的,像是某种机械零件又像别的,他边想事,边在纸上画着什么。 楼霄好几次话滚到了嘴边,想质问他,宋卿竹说的是不是真的?当真是他把事情捅到宋?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 但父亲就在旁边躺着,虽然知道他还昏迷着,但这么多年的伪装,楼霄忽然有些问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唯一的区别在于楼野忙自己的,楼霄时不时会看他一眼。 半小时左右,小童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昨天那几个人。估摸着要到十一点左右,楼志宏醒了。 楼霄双目含泪,激动地扑到病床上:“爸,你终于醒了。” 楼志宏刚醒,有些茫然。 他先是看着楼霄,但很快,目光便移开了,好似搜寻着什么四处张望。在瞥到东南面靠窗边坐着的楼野,他眼睛一亮,着急地喊了声:“……老四!” 楼野走近。 楼志宏双眼浑浊,隐隐泛着泪光。 嘴巴开开合合,像极了突然从水里蹦到陆地的鱼,艰难地呼吸。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吐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对……不……起,爸,对不……起你!” 楼野在他血管凸起的手背上拍了拍,谈不上温情,但也没用冷漠的态度对他:“别说那些废话,好好休养。” 说话一如既往地噎人。 但楼志宏却扯了扯嘴角:“爸……听,听你的。” 楼野:“行了,别说话了。” 楼志宏没搭理老大楼霄,楼野也没有提醒,而后便是军部派来的几个调查人员问了楼志宏一些问题,他只要负责眨眨眼就是。 楼霄握紧拳头,眼神闪烁。 紧张地看着楼志宏,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在听到对方问是否需要他们进屋调查取证时,他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 实在太煎熬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犹如在火中,懊恼、悔恨、惊恐、忧虑……乱七八糟的情绪始终萦绕在脑中,理智告诉他,父亲不会说出真相。 但在尘埃落定前,他的心始终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楼志宏总算眨了眨眼睛,如楼霄所料,他没有提两人的争执,将一切定为意外。 楼霄闭上眼睛,飘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楼野垂下眼睫,略有些不屑,但并不打算插手楼志宏父子俩的恩怨。比起亲妈和大哥奸|情暴露,再殃及到自己,他宁愿这两人互相折磨去。 想想,未来的每一天,老头子但凡看到楼霄的脸就会想起他的背叛,而楼霄又是那样一个非常自卑多疑的人,他会不会时时刻刻猜测老头子的用意? 这种情况下,要继续父子情深恐怕有点难呢。 楼野等护工到岗,交代了几句,又道下午再来看楼志宏,便先离开了。 楼志宏受伤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他只来得及用bp机通知陈泽今天不去公司,但陈泽那边没回电,楼野也不清楚他到底收到消息没。 他忍不住想,如果有能够随时携带在身上的电话就好了。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但在楼野心里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云早早一觉睡到大中午。 大哥大嫂得上班,爸爸也出门访友了,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和云母,她揉着惺忪的眼睛下楼时,当即遭到了侄子侄女的嘲笑。“奶奶,大懒虫起床了!” 不用说,这是乐乐的声音。 云早早作佯装生气,作势要掐她,乐乐尖叫得满屋子乱跑,他一跑,鹏鹏也跟着跑,云早早追了两分钟,故意装出追累了,原地气喘吁吁的模样。 鹏鹏是个贴心的小家伙,见状犹豫着跑过来扶她。 “哎呀呀,大懒虫抓到鹏鹏了!”云早早抱着小家伙,狠狠亲了两下,鹏鹏害羞地躲在她怀里,咯吱咯吱笑。 有时候小孩感情好是真的好,但偶尔还会在长辈面前吃醋。 乐乐见姑姑陪哥哥玩,赶忙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挤到云早早怀里:“姑姑,乐乐也要玩。” “玩玩玩,姐姐呢?” 鹏鹏:“姐姐到周奶奶家送橘子去了。” 云早早诧异,抬头问云母:“妈,云归安回来了?” 自从搞什么旅行结婚后,云归安干脆请了长假。 原本旅行回来后她打算在运城养胎,毕竟婆家娘家都在,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但大院里嚼舌根的女人太多,遇着她就爱问陆毅驰和宁露的事,云归安总觉得他们在暗戳戳笑话自己插足,她又特别看重面子,没呆几天就拎着行李跑安城去了。 如此,街道办的工作就干不了。 思来想去只能送礼请吃饭,活动关系,把工作让给了小姑子陆芸。 没想到政府部门还没到放假时候,她居然提前回来了。 云母打着毛衣的手微顿,嗯了声:“……跟陆毅驰吵架了,气得她直接跑回来了。”人回来了,但心里还记恨他们呢。 也没回一趟家,还是周秀上门打了招呼,想让她和老云别跟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云母只能苦笑。 为了这两人的婚事,云家和陆家这阵子其实疏远了不少,周秀估计是察觉到他们不太想管云归安了,怕影响到陆毅驰,这才忍不住找她聊聊。 但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管了。 让媛媛送橘子过去,更多的是看在云宿和陆毅驰他爸的战友情上。 云早早听了,偷偷撇嘴:“……那她还挺叛逆啊。” 什么叛逆不叛逆。 云母哭笑不得:“粥在厨房里温着的,赶紧去吃。” “哦。”云早早把两个大娃娃放开,跑到厨房端早餐。她刚走进厨房,就闻到一股腥味儿,顿时无名酸气儿从肚子里直接往嗓子眼里蹿,恶心得她连连干呕。 云母听到,赶紧起身:“怎么回事?不会是冻着了,感冒了?嗓子痛不痛,头晕不晕?” 云早早捂着鼻子,撒丫子往客厅跑,跑之前还不忘把早饭端了出来。 “应该没有。”她也不确定,把碗放下后,用手背探了探脑门,迷糊道:“好像没发烫,就是觉得厨房腥味好重,特别臭。” 云母是过来人,一听这话,视线突然落在她肚子上。 小心翼翼问道:“……早早,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什么?” 粥有些烫嘴,云早早吹了吹,双眸茫然。云母摇摇头,无奈道:“傻闺女,妈说的当然是你的肚子啊,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这话一出,云早早当即呆了,灵动妩媚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 她咬着下唇,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两、两个月没来了。” 云母拿她的粗心没办法。 还忍不住念叨楼野不够仔细:“估计怀上了,一会妈陪你检查检查。” “不会?” 说着,又呕了一下。 云母见她这样,忙倒了温水给她喝,又小心地帮她拍背,云早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不猜怀孕还好,这一说啊,就像得了某种心理暗示,特别想吐,一吐就停不下来。 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酸气老往喉咙,鼻腔里冒,难受得云早早想哇哇大叫了。 “妈,我不会真怀上了?”云早早咬着唇,有些懵,有些期待,还有些害怕。 云母摸摸她的小脸蛋:“这阵子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云早早张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茫然地摇摇头:“吃得好喝得好,睡得还特别香。” 想到前几天跟楼野躲懒,窝在床上闹了一天,她表情变了变,害怕地按着肚子,真有了的话,不会……不会伤到孩子? 这事太羞耻了,就算是亲妈,云早早也不好意思说。 显得他们俩怪不懂事的。 她纠结了下,硬着头皮问道:“……也不一定怀了?” 云母听这话,以为她不想要,便道:“拿不准,一会儿等媛媛回来看着两个小家伙,咱们就去医院看看。如果真怀上了,你和小楼这几个月得注意点。 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感情好,小楼又年轻血气方刚的,男人一开荤就容易贪,但你可不能由着他胡来。要不,你就回家,妈照顾你。” 结婚的时候,觉得小两口头顶没公婆管着,日子过得比别人舒心。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云母又担心他们太年轻,哪方面不懂节制,出了差池。 云早早脸红成了猴屁股。 尴尬地笑了笑。 转过头安抚云母:“妈,我都嫁人了哪能事事让你操心。你忘了我那边有曾姨啊,她会煲很多种营养汤,我又不爱出门,不会出问题的,至于楼野……他,他其实挺稳重的。” 真让她跟楼野分房睡,云早早现在也不习惯。 再说了,云归安养胎都没让妈伺候,她要是跑回来安胎,说不定云归安又要闹腾了。 她觉得,还是避着点为好。 媛媛一回来,云母交代她在家看着弟弟妹妹。就要带着云早早出门。 出发前,又催云早早加了两件厚衣服,云早早实在抵抗不过,最后把自己裹成粽子。 母女俩刚走出大门,楼野的车正好迎面开来。 云早早开心地挥挥手。 楼野停车,侧首问:“去哪里?” 云早早语调轻快:“我和妈去医院。” 楼野顿时急了,直接下车绕到云早早跟前,仔细打量着媳妇儿,见她面色红润他松了口气,又看着丈母娘:“妈,您身体不舒服吗?” 云母:“没不舒服,咱们要医院给早早做检查。” 楼野再次变得焦急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早早眨了眨眼,憋着笑,一本正经道:“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是——” “是什么?”楼野有点想锤人了。就听媳妇儿说道:“……妈说,我可能怀孕了,这不,就想去医院看看。” 楼野先是放下心。 而后惊讶到结巴:“怀、怀孕??” 云早早赶紧捂他嘴巴:“小点声,有人看你了。”说着,云早早拉开后座车门,得意洋洋地吩咐即将上任的孩她爸:“傻站着做什么,上车啊。” 楼野如梦惊醒。 他们没去更近的市医院,而是去了楼志宏所在的军区医院。 到医院时已经是中午休息时间,医生不在,要下午两点才上班。三人直接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一到两点就往医院跑。 医生让验血,云早早就抽了血,说是要等两三个钟头出结果。 楼野想了想,决定送云早早母女俩回家睡午觉,他再回来等报告。 刚到一楼,戚绣带着娘家人走了过来。 第69章 六十九只云早早 戚绣身后不仅有亲弟弟,还有她的父母堂兄。 几个人来势汹汹,不像探病,倒像是找茬。 楼野心念微动,主动上前,冷声敲打一番:“如果你们来这儿是想大闹病房,我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戚绣神色一滞。 反问道:“你不是跟楼霄不合吗?” 楼野挑眉:“军区医院不是你们想闹就闹的地方,如果老头子因你这一闹出了问题,结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戚绣身后的人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楼志宏出事的始末,戚绣昨天大半夜顶着伤回家,只道楼霄打她,她想离婚。戚绣先回了梧桐街,知道楼霄在医院,这才追了过来。 云母认出了戚绣,又看她眼角青了一块。 略有些猜测。 又看女婿表情不算好,帮着说了两句:“对啊,绣绣,有啥问题还是别在医院吵闹。我看你脸上有伤,要不先找医生看看。” 戚绣想到楼霄,恨得咬牙。 想怒喷楼野多管闲事,但心里也知道,整个楼家最冷情最不能惹的,反倒是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叔子。 “这是楼霄打的,我娘家心疼我,想找他讨个公道。” 她也不怕人笑话,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都说趁他病,要他命。 楼志宏受伤,是她跟楼霄离婚的最好时机。 当着外人的面,楼霄肯定怕她说漏嘴,这种时候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楼霄再不情愿也得答应。 甚至,事后他也不能报复她的娘家,否则只要她有命在,闹出来绝对得扒楼家一层皮,让楼霄好好喝一壶。 让她放过这个机会,她实在不甘心。 戚绣看向楼野,突然说道:“我可以不打搅爸养病,但我要跟你大哥离婚,你能保证他不故意拖着我吗?还有,更不能让他报复我家人。老四,如果你能保证,我现在就走。” “绣绣——”身旁的人觉得这样不行。 楼野却答应得爽快:“可以,楼霄如果找你麻烦,你尽管找我。” “好,我信你这一回。”戚绣听了楼野的话,也很果决。 这些年她什么都听楼霄的,不是因为她对楼霄有感情,而是宋卿竹拿捏住了她的软处。 爹妈前些年被打成臭老九,下放到农场。她身边又只有一个弟弟,姐弟俩原本打算相依为命,可周围的邻居、混混无赖见她一个年轻姑娘带着小孩,时不时骚扰她,先是言语调戏,而后还试图动手动脚,她是为了求个安稳才答应嫁给楼霄。 至少,有了楼家儿媳妇的名头,谁也不敢再当着面骂他们臭老九的孩子。 更不能借机欺负他们。 为此,她必须对这对狗男女的关系保密。 如果她敢泄露这两人的奸|情,以楼霄黑心的程度,说不定就会连累到父母、弟弟头上。 只要他透几句话出去,爹娘很有可能被下放到条件更恶劣的地方。为了这些,戚绣只能忍着。 平反后的这几年,她不是没有过离婚的念头。 但她一提,宋卿竹就拿父母威胁自己。二老在下放时染了一身病,哪里经得住刺激,戚绣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忍。 现在她终于不必跟楼霄虚与委蛇了,又蹦出个拦路虎来。 戚绣眼下无比庆幸这两兄弟不合。 想到前些年楼霄在公爹面前做的戏,她想了想,决定卖个好给楼野: “楼下厨房碗柜最顶层的面粉口袋里藏着他从……手里得来的东西。” 涉及到宋卿竹,戚绣再恨也只是囫囵过去,没当着大家的面把她的名字扯出来。 楼野神色未变:“有心了。” 这边谈妥,楼野小心翼翼扶着媳妇儿走了,没站原地盯着戚家人。 戚家人有点懵,一时间不知该上楼还是打道回府。 戚绣亲弟有些迟疑:“……姐,咱就这样走了?” 万一他说话不算话呢? “先回去。”戚绣道。 戚父戚母没见过楼野,还是有些担心:“你这小叔子真能管住女婿?” 不是他们看扁楼野,而是这兄弟俩年龄差距太大,楼霄闯出名头时,楼野还在跟人玩泥巴呢。 戚绣轻蔑一笑:“爸,你放心,楼霄忌惮得很呢。” 在公爹面前装好大哥,在大院里也装得多么担心弟弟走歪路,别人不知内情,加上楼家身处的位置,花花轿子人抬人嘛,一顿吹捧楼霄还当真了。 其实他这个人啊,骨子里卑劣得很,对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兄弟又嫉恨又害怕。 戚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选择相信闺女。 吆喝着亲戚们一道回家,又请大家伙搓了一顿丰盛的才算完。 下午,楼野拿到了报告单。 “恭喜,你媳妇这是怀上了,都快两个月了。记得过阵子再带她来检查。” 楼野盯着单子上的字,一直没吭声,有些傻了,医生见状摇摇头,会心一笑。 楼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有了? 还真有了? 随即想到最近两人在夫妻生活上挺放纵,楼野连忙问医生有没有影响。 医生许是见多了这种,面不改色:“有出血情况吗?” 楼野想了想,摇头。 医生才道:“前三个月不要同房,坐稳胎后同房的话也不能太剧烈,不能太频繁,否则容易流产。” 楼野恨不得掏出小本本记下来,他问:“那我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确保营养均衡,可以补但不能大补,女人怀孕心思会更加敏感,做丈夫的应该更加体贴,多关心关心。还有,最好不要在孕妇面前抽烟,有空陪妻子散散步,这样有利于胎儿发育。” 楼野一向认为术业有专攻,过来人的经验得听,妇产科医生的意见也得听。 顺势问道:“医生,有适合孕妇的食谱吗?我想抄一份,按着给她做。” 他这样紧张,医生倒是乐了。 这楼家的二公子还挺爱护妻子啊,当即把对孕妇有好处的食谱都说了,她边说,楼野边记,不到一会儿就写了满满当当的两张纸。 看得医生又是好笑连连。 楼军长一进医院,军医院就传遍了。 连带着,楼家两位公子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这年头军医院的小护士、文工团的姑娘们眼光高,都想嫁给高干子弟。 楼霄不是无名小卒,大伙儿当然知道他结婚多年孩子都不知有了几个。 但楼家这位大家都不熟悉的二公子瞧着年轻啊。 只是看着浪荡不羁,不够亲切。 像她这种四五十的长辈见了,会觉得年轻人太傲,但医院里的小姑娘看了就不一样了,各个心怦怦直跳,面含桃花,如坠爱河。 早上她就听科室里的小护士说起他,夸他气度不凡,桀骜迷人,想让组织牵个线做个媒。 她以为又是一个为所欲为的权贵子弟呢,没想到本人挺出人意料。 非常一般的顾家。 正想着,科室里一个姑娘磨磨蹭蹭跑了过来,好奇道:“佟医生,刚才出去那人不是那位首长的儿子吗?他不去脑科怎么跑咱们科来了?” 佟医生摊手:“你说来妇产科干嘛?当然是来拿化验单啊。” 小护士没反应过来。 佟医生无奈笑道:“得了,别惦记了,人家媳妇都怀孕了。” 这话一出,小护士脸上的失落溢于言表:“有老婆了啊?怎么没见他老婆去四楼探病啊?” 言外之意,嫌人家小媳妇不够孝顺长辈了。 佟医生皱眉:“有你们什么事?我跟你说,别学那些文工团的姑娘眼睛长头顶上,更别学什么爱情至上。再说人小伙子也不是部队里的,组织可管不着别人找什么对象。” 小护士有些尴尬,赶紧说不敢。 等走出办公室门,她立马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她们又不知道楼首长的小儿子结婚了,不就是好奇问问吗?佟医生自己管不住男人,老公被皮肤科的护士勾走了,就以为其他年轻姑娘也那样。 哼。 说是这样说,但小护士还是忍不住想,他这么年轻,怎么就结婚了呢? 哎,可惜了。 楼野拿着验血报告,先到四楼看望楼志宏,顺便提了云早早怀孕的事。 楼志宏闻言,喜出望外。 他精神不算好,想提点几句,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经历过妻子怀孕的阶段。 不管是原配,还是宋卿竹,她们怀孕时,他都在战场上。 等周边环境稍微平静,除了长子的学业前途,别的他也很少过问。 想到这儿,看着楼野的眼神愈发歉疚。 他确实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大儿子没管好,费心浇灌了这么多年,却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没教会,他埋怨自己,也嫉恨弟弟,背后动过的手脚不少。 至于小儿子……更是如何都弥补不了的亏欠。 楼野一点不想听他忏悔。 赶紧避开他的眼神:“家里还在等着,我先回去了。” 楼志宏怔了怔,知道小儿子始终心有芥蒂,叹息一声:“回去,多陪陪你媳妇儿。” 楼野:“嗯。” 小童欲言又止,楼野只当没看见。 他不恨楼志宏,但不是什么都不计较。 就算楼志宏痛哭流涕,忏悔从前做得不对,除了消除他自己心里的歉意、负罪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迷茫已经过去,也不再是期待父亲夸张重视的孩子了。 时光匆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他亦是。 “你好好休养,我有空就来医院看你。” 第70章 七十只云早早 楼志宏没生命危险,身边除了护工全天候照料,还有警卫员守着。 楼野留在这儿,父子俩也没什么话可说,彼此都不自在。 因此,他是说走就走。 下楼时,楼霄阴沉着脸正好上来,他手里夹着烟,猛吸一口,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楼霄:“谈谈?” 他吐出烟圈。 一夜未眠让他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四周的胡渣冒出头,有些颓废。 楼野挑眉,似笑非笑:“没什么好谈的,让让,我赶着回家。” 楼霄看着楼野,又像透过他看什么。 突然,他开口了。 声音满是恶意:“你不想知道,你妈是怎么勾引我的吗?她可以为了给我铺路,将手里的嫁妆全都送给我,一分一毫都没打算留给你;她甚至愿意冒风险给我生孩子;你下乡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提起过你。 楼野,你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如果不是宋家护着你,像你这种高中都没念过的文盲,能活得如此光鲜?” 他要激怒楼野。 他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楼野:…… 这是什么绝世大傻逼? 楼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倒是能屈能伸,为了那么点钱竟能低头弯腰,学那些见不得人的暗|娼一样伺候人,宋卿竹的东西既然给了你,那你就安心拿着,别说咱们还有同一个爹,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不会眼红你的卖身钱。” “至于我文盲??哈哈,你是不是很嫉妒啊,嫉妒我学历不高却比你有钱,比你过得好,比你坦荡,比你内心阳光?” “可别来恶心我。” 楼野说话时笑眯眯地,当真没把楼霄对亲妈的侮辱当回事。 难道楼霄以为自己对宋卿竹贬低一通,他会帮着伸张正义?? 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那么天真幼稚呢? 他都不把宋卿竹当妈,还会惦记宋卿竹手里那三瓜两枣? 以她热衷摆阔的作风,只怕在跟楼霄搞上前,那笔嫁妆就花不少了,留不下多少。 既然连破防的程度都不到,那楼野骂回去可不那么动听了。 毕竟,他又不是君子,也没有别人嘲讽他、他还要故作高冷不回应的习惯。 他骂人全看心情。 不想搭理就好心放过对方,想骂时就要骂上几句。 而现在楼霄没眼色非得拖延他回家的时间,那他就得骂一骂。 楼霄傻了。 想要达到的效果是楼野失态,暴跳如雷,最好出手伤人再不小心被人看到…… 没想到气着的反而是自己。 他呆了呆,偏偏还没法找回场子。 因为楼野撂下话就走了,他想拦,但对上楼野湛若寒潭,不露情绪却暗藏威压冷厉的双眼时,竟感到胆怯。 等勇气回炉,楼野已经走到三楼。 他总不能大张旗鼓追下去,只能把今天受到的羞辱暂时忍下,等待有朝一日能让楼野翻个大跟斗。 楼野不知道他有这么个伟大的梦想。 即便知道了,估计也会哈哈嘲笑,现在他急着回家,跟妻子分享快乐呢。 可惜,他以为焦急等结果的云早早这会儿跟云母根本不在家,而是在前往大院北区陆家的途中。 陆家此时愁云惨雾,阴云笼罩。 云归安挺着大肚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又哭又闹,疯狂砸东西,嘴里还不停咒骂陆毅驰和宁露。 而圆滑世故的陆母两眼昏花,顾不得劝儿媳妇冷静,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那被她逼得远遁他乡,连安城都不敢呆的女人竟托人带了个襁褓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猫儿般大小的婴儿,看那胎发,恐怕出生不到一个礼拜,又生得比一般婴儿还要瘦小,一瞧就是未足月出生。 显然,宁露在安城待不下去,她就藏到了运城。 襁褓里还特意留了字条,说这是她和陆毅驰的种。 她穷养不起孩子,他们家如果也不想养,那就随便送给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明明拿了钱,也说孩子已经被打掉了,周秀甚至见到了医生开的产后调理药方子,怎么就…… “行了,你先别哭了。” 周秀脸色发青,说完云归安,立马喊楼上打扫卫生的远房表姐:“南姐,你到外面问问,谁家新媳妇刚生完孩子,可以喂奶的啊?我瞧这孩子一会儿就要醒了。” 小孩子觉多,这孩子送到她手上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按理说快醒了。 周秀也拿不准这孩子是不是儿子的。 她怀疑自己撸掉宁露的工作后她心生怨愤,所以故意找了个孩子来恶心人。 但同时,周秀又忍不住担心,万一宁露当日真的耍手段欺骗了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打掉孩子,眼前这个真的是自己的亲孙,她如果现在就把孩子扔掉,将来肯定后悔莫及。 周秀确实不待见宁露。 她甚至也不待见云归安,但对亲孙子,她总归有几分舍不得。 早先时候她觉得云早早性子太跳脱,又被惯狠了,太过娇气,不符合她选儿媳妇的标准。 可经过云归安这三天两头的折腾,她简直恨不得回到过去,赶紧把云早早定下来,领不领证无所谓,好歹有个夫妻名分。 也不至于惹上宁露和云归安,这两真是牛鬼蛇神,全是家宅不宁的祸头子。 这不,祸头子就开始嚷嚷了:“还给她找奶喝,妈,你不会真把他留下来,那个女人骗你的,她又没结婚,怎么会愿意生个拖油瓶出来?” 电视剧里都是带球跑,她为什么要把孩子丢过来?难道还想来借着这个小兔崽子和陆毅驰继续缠缠绵绵? 又或者,过上几年,再跟陆毅驰重逢,来一出旧情复燃的戏码? 云归安简直被气到吐血,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别人穿越要么有光环能化险为夷,要么也有金手指。 她什么都没有。 唯一知道的剧情还崩得妈不认,她已经很努力地打手里的烂牌,可每每渐入佳境之时,就有新的麻烦出现。 难道,这就是剧情的魔力吗? 她都已经成功嫁给了陆毅驰,依然要走“苦逼成长”路线?云归安不想。 谁想吃苦呢?尤其是知道剧情,已经成功一半之后,她一点苦头也不想吃。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陆毅驰的,我都不同意他留下来。” “本来陆毅驰和宁露的事才过去不久,好些人还没忘掉这一段呢,您现在把这孩子留下,别人会怎么说?还不得天天唠叨这些破事? 我和陆毅驰的孩子都没出生呢,他前头还搞出一个私生子,很光彩吗?到时候整个大院的人看我们都像看杂耍的猴子。” “我不同意,妈,我绝对不同意。” 她气,周秀也气。 骂宁露就算了,怎么还骂上陆毅驰了? 搞得好像陆毅驰背着她偷了人一样。 周秀:“陆毅驰不光彩,那你光彩吗?宁露跟陆毅驰谈对象在你之前,你当时自己说的对陆毅驰情根深种,不介意他谈了对象,也是你自己跟着我到安城见了宁露的妈。安安,你生气,你愤怒,你委屈,我都理解,但你不能什么都推到陆毅驰身上。” 虽说这年头未婚就冲破了最后一层阻碍确实不值得提倡,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青年男女,情到浓处,失控难免。 陆毅驰要是不失控,没宁露的事,难道就有云归安的事? 云归安顿时无言以对。 又羞又气。 南姐出门问人要母乳去了,走之前没关门。 云早早陪着云母进来时,就瞧见婆媳俩都气呼呼的,谁也不看谁。 矮桌上放着一个竹编的摇篮,隐约露出大红牡丹花色的小棉袄。 云早早好奇地看了看,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嚯!一个脑袋扁扁的小婴儿,裹着小毯子睡得正香。 她赶紧拽了拽云母的胳膊:“妈,你看——” 这一出声,周秀和云归安都望过来。云归安的眼泪忽然间就决堤了一般:“妈!!” 云母讶然,看看熟睡的小婴儿,又看看泪珠儿啪嗒啪嗒往地上落的云归安,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是谁的?” 周秀喉咙堵塞。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仿佛被凌迟处死了。 她舔了舔嘴唇,斟酌语气,小心翼翼道:“小琳啊,这孩子……这孩子……”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归安怨念万分地截过婆婆的话:“妈,这是宁露送来的。她说,这是她和陆毅驰的孩子,这肯定不是真的,我们带孩子到医院做dna检测,这样就能查出他和陆毅驰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不信她这半年当真躲着生孩子去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幸福,非要破坏我的生活,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她气恼得很,也急得很。 她迫切想要得出孩子非陆家血脉这个答案,她不愿去想如果真是陆毅驰的她该怎么办? 云归安排斥这个想法。 打死她,她都不想给别的女人养孩子。只要孩子在她眼前,她就会忍不住想陆毅驰和这个女人曾经多么亲密,像亲吻她那样亲吻过宁露。她受不了。 云母一脸震惊,还来不及表露出什么情绪又听到检测血缘关系,当即跟周秀对视一眼:“……什么帝恩诶??真的可以查证他们是不是父子吗?” 云归安愣了愣:“难道没有?” 亲子鉴定是什么时候应用的,难道八三年国内没有这一项检测??? 云归安有点慌了! 眼神频频闪烁,说出超出这个年代的事物让她心乱如麻。 她结巴道:“可能我听错了,上次听谁说医院可以像古人滴血认亲那样,通过什么技术检测别人是否有亲缘关系,我以为……嗯,应该是我听错了。” 云早早:…… 第71章 七十一只云早早 云早早现在无比确定,云归安和她一样同为另一个时代的人,而且还知道自己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更像是“穿书”。 云归安没回头,瞧不见云早早眼中的深意,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以为是方才那番说词惹来他们异样的眼神。 她赶紧给自己找补:“……妈,不管真的假的,我们先去医院问一问,你也不想养别人的野种?谁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不是陆毅驰的?” 周秀已是两难。 她看着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指望云母给个意见。 云母沉着脸,悲愤交加。 又怨云归安不争气,又怜她这婚结得憋屈,不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陆毅驰的,心上终归扎了根刺,稍微碰一碰都疼,以后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云母脸色难看,半晌后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如果孩子是陆毅驰的,又想怎么解决?” 云归安当即接话道:“不可能是陆毅驰的。” 周秀没说话,显然心里发虚,云母认真看着一脸倔强的云归安:“万一呢?” 云归安心口一堵,有些自暴自弃:“就算是陆毅驰的,我也不同意养在家里。咱们把他送给别人养,送给那些生不出儿子的家庭,可以给他们钱,反正他们生不出,自然不会虐待他。” 看小说时,她觉得穿到年代文养孩子是件很轻松的事。 她是读者,很享受女主成为团宠的爽感,享受书中众人对她的特殊对待。 等自己穿到书里,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是真实的世界,其他人不是npc,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品质。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那样草率地嫁给陆毅驰。 但肚子里已经揣上了崽,云归安也没办法。这个年代虽说讲究婚姻自由,但真能狠下心离婚的也没几个。 再者,她跟陆毅驰没有结婚证,如果她选择离婚让位,就白给宁露做嫁衣了。 沉没成本太高,这是云归安无法接受的。 她话刚落,周秀立马反对:“不行,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如果是陆毅驰的,那当然得留在家里。” 哪有把亲孙子丢给别人养的道理。 云归安:“怎么不能?” 云母当然得帮女儿:“周秀,孩子不是说留就留的,上面在推行计划生育,陆毅驰在财务局上班应该身先士卒,公开养私生子不太好?” 云归安一听亲妈帮着敲边鼓,心里似乎有了底气。 “对啊,妈,我也是为了陆毅驰着想。” 周秀脸上僵住。 恍然,是啊,那这孩子怎么办呢?再心疼孙子,也不能为了个奶娃娃影响儿子的前程。 正纠结着,南姐拿了一个玻璃瓶进来。 里面是刚在别的小媳妇儿那里要来的母乳,“夫人,这奶怎么保存啊,现在就把孩子弄醒喂奶吗?” 这个动作搅乱了周秀的思路:“奶瓶呢,倒奶瓶里先喂他。” 这可把人难住了。 陆家人丁稀少,就一儿一女,云归安离产子又远,哪里会有奶瓶这种东西,一阵人仰马翻后,南姐又到处借奶瓶。 如此一来,孩子的事根本瞒不住。 南姐拿着奶瓶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哎哟,这孩子……是咋回事啊?咦,朱琳也在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哦,你俩不会吵架了?” 这话问得,忒招人烦。 云母扯了扯嘴角,避而不谈。 牛俊艳不管这个。 跟一同来的花大婶对了个眼神,两人走到摇篮旁,捏了捏孩子红彤彤的小手,“花婶儿,快来看。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咧,瓜子脸蛋儿皮子白,有点像你家陆毅驰哦,南姐说这是陆毅驰的孩子,陆毅驰跟谁有的啊,不会是上次那个姑娘?” 后一句是对着周秀说的。 周秀脸色一白,下意识瞪了南姐一眼。 南姐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想要说自己根本没说孩子是陆毅驰的,但牛俊艳没给她澄清的机会,而是笑道:“……确实很像,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俊小伙儿。” 周秀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想赶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这人,向来装惯了,对谁都是三分笑,这会儿简直被架在火上烤。 “呃,家里还有点事,我现在没法招待你们,要不,改天再过来玩啊。” 花大婶年纪最大,约莫六十出头。 听到这话摆摆手,笑道:“有啥好招待的,你忙你的,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我和小牛又不是外人。” 周秀:“……” 云归安见状,忽然笑了一声。 眼珠儿一转,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南姨,楼下不够暖和,你先把孩子抱到楼上我屋里去,不管咋说,都跟咱家挂着亲呢。” 知道内情的几人心头一惊。 周秀拧眉,差点质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见云归安看着孩子心疼巴巴道:“妈,既然是亲戚的孩子,人家又相信咱们,要不先养着,等他们家里情况好点,想要回孩子的话,咱们再送回去。” 云早早一听,妙啊,无中生有出一个亲戚,以后就算要送走孩子也不愁找不到借口。 她能想到的,周秀又怎会意识不到。 尽管不喜欢儿媳妇的私心,但还是顺着云归安的话说道:“也好,南姐,先把孩子抱上去,这孩子也是遭罪。 家里条件差,亲妈怀他时营养没补到位,生出来还没猫崽儿大,虽然出了五服,但再怎么说,几代以前都是陆家人,就先养着,等安安生了孩子,正好做个伴。” 云归安咬牙,面上却笑眯眯的:“我也这样想,陆毅驰是公职人员,上头有政策,咱家啊注定只有一个孩子,养着就养着。” 她这么大度,想看笑话的牛俊艳和花大婶倒是傻眼了。 难道这孩子真是亲戚家的?那不然云归安一个小媳妇怎么会是这个表现? 不过,云母跑来做啥? 牛俊艳还是觉得奇怪,就问了:“那朱琳耷拉着脸干啥?这孩子真不是你家的啊?陆毅驰妈,你放心,真的是的话,我们也绝对会保密。” 花大婶也笑道:“是哩,我这张嘴可严着呢,绝对不到外头乱说。” 云母脸上依然没有笑容,反倒有些生气:“我怎么不能耷拉脸,莫名其妙多养一个孩子,周秀还没退休呢,到时候这孩子还不是得交给安安带?我心疼我闺女也不行?” 周秀心有不悦,面上也配合地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牛俊艳没想到她这么呛。 不过,这倒打消了她的猜测,看两人都黑着脸,赶紧拉上花大婶,识趣走人了。 人一走,周秀迅速跑出去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齐齐消失。 想到云归安先前挖的坑,周秀觉得婆婆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顾不得云母在,直接问道:“刚才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让我到哪里找一个五服外的亲戚,万一孩子真是陆毅驰的血脉呢,难道咱们家就不认了?” 云归安哭累了。 她也不想要云早早看笑话。 神色冷淡得过分,嗤了一声,道:“那不然呢?妈,你难道想让陆毅驰丢了金饭碗?” 丢了就丢了,陆毅驰也可以学楼野那样下海,但公婆肯定舍不得。 周秀噎住,转头看云母:“朱琳,你看看安安,她也太……” 云母看了她一眼,眼神落在云归安脸上:“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跟陆毅驰过了,只要你说,我和你爸就支持你,你想回家住也行,肚子里的孩子你想养就养,不想养就去打掉。” 周秀顿时生气了:“小琳!” 云母没看她,只是看着云归安。 云归安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妈,你别管我,我不想打胎,也不想再费心给孩子找后爸。” 人人都想要白马王子,但谁知道下一个男人会不会比陆毅驰更好? 陆毅驰最近对她的态度已经软下来了。 以他的脾气,就算哪天吵架了,也不可能动手打老婆孩子。只要不谈爱不爱,日子也能过下去。 但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不如陆毅驰的她瞧不上,比陆毅驰优秀的也看不上她。 不说自己是不是第一次,又有几个人能真心对待非亲生的孩子? 换成自己,让她养陆毅驰的私生子她也不乐意啊。 将心比心,人都是自私的。 动不动帮前夫养五六个娃的情况只存在小说里,而那样的圣母万中无一。 想到这儿,云归安眸光都变得悲愤起来。 她也不是没想过学那些穿越女搞事业,可事业不是嘴皮子一翻就有的。 她想学人家搞房地产,一没那么大的资本,二是找不到可靠的合作对象。她接触过褚泽宇,还没套上近乎,这人莫名其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着中,云泽会因为他遭罪,而现实里,云泽好得不能再好,点金胜手褚泽宇却人间蒸发。 云归安也曾试图接近过小说中的其他人。 可别人也不傻,穿越又没有让她变得智力超群,三言两句就露了底,暴露她知识储备不够的事实,对方根本没有兴趣跟她继续接触。 她也想过学书中的云早早那样建服装厂。 上上下下跑了两天,不过是跟棉纺织厂那些虾米干部打交道,就气得她狠狠哭了两回,直接让她打了退堂鼓。 …… 事业型的穿书女不是那么好当的。 连番受挫后,云归安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她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妈,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这个孩子……刚才南姨已经给陆毅驰去了电话,等他回来再商量怎么办。但有一点,即便家里要留下他,也不能让人知道这是陆毅驰的孩子。” “我也不会带孩子。” “这一点我绝不妥协。” 她眼神坚定,说话时看的是周秀的方向。 即使烧着炭盆,也驱散不了满屋的寒意。 周秀脸色难看,两条法令纹如沟壑般挂在脸上,她不喜欢云归安的咄咄逼人,态度便略显冷淡:“等陆毅驰他爸回来再说。” 既然陆家有了决定,云归安又不让云家插手,云母无话可说,冷着脸走了。 屋里不暖,但屋外更冷。 运城的冬天很少见到雪的影子,此刻竟飘着绵密的小雨,雨中还夹杂着雪花。 半个指甲盖大小,落地便化为雨水,落在衣服上,不消一会儿便没了。 “妈,下雨了。”云早早缩了缩脖子,手紧紧挽着云母,身体也跟着蹭过去,娇声道:“唔,好冷啊。” 云母原本还气云归安糊涂,这会儿被女儿这么一靠,有些哭笑不得:“穿这么多还冷,如果确定怀上了,恐怕整个冬天你都要赖在被窝里了。” 云早早咧嘴:“有何不可?” 云母眉宇间的轻愁散开,没好气道:“这么懒,当心小楼嫌弃你。” 云早早:“他才不会。” 她抬起下巴,眉梢眼尾尽是自信,那得意的模样别提多臭屁,云母心头笼罩的雾霾稍微散开些许。 各人有各人的命,半点不由己啊。 云早早穿得笨重,母女俩就算想要走快点也没法,好在南北两区也就十分钟左右,到家时,楼野已经在家里了。 “医生怎么说?”云母率先开口。 楼野竭力保持镇定,但眼底还是透露出了喜色,薄唇轻扬:“医生说怀上了。” 云母也是一喜:“哎,真的啊?多久了啊?” 楼野:“差不多两个月了,医生说过几天还得去做b超,看看胎儿发育情况。” 云早早插不上话,只能乖巧地坐在一旁:“化验单呢,我想看看。” 楼野将单子递给她,云早早一看,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 她两眼茫然,都啥跟啥,看不懂。 她轻轻咳了咳,迅速将化验单递回给楼野,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什么时候去医院啊?” 楼野暗笑。 他熟悉她的一举一动,哪里不知这是她掩饰尴尬的法子,但自己的媳妇儿嘛,该哄得哄,该圆场子还得圆。“……挑个晴天再去。” “嗯,这两天温度低,又开始下雨夹雪了,早早你注意保暖,别生病了。” 云母叮嘱道,旋即又说:“胎儿两个月的话,等出生时岂不是七八月,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间,坐月子得多磨人啊,小宝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孩子冬天出生,对产妇好,坐月子舒坦。 云早早想到运城夏天的闷热,眉心蹙了蹙,再想到坐月子不能吹风,不能洗澡,她已经开始戴上痛苦面具了。 云母见吓着了她,赶紧笑着安抚:“不过,夏天生的小家伙命好,不怕冻,好养活,不像冬天生的崽儿,一不留神容易生病。” 小孩儿抵抗力差,又不会说话,病了只会嗷嗷哭,那听着才难受呢。 她摸了摸还没隆起的肚子,笑眯眯地说道:“妈说得对,再难熬也就一个月,宝宝好养活最重要。” 云早早摸着肚子,仿佛要感受孩子在何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晚上,楼野在饭桌上公布了云早早怀孕的消息,大伙儿都很开心,几个小家伙已经叽叽喳喳讨论云早早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了。 甚至连小家伙的小名都取了好几个。媛媛已经懂事了,听说小姑姑怀了小宝宝,立马想到了云归安。 她道:“也不知道安安姑姑肚子里的宝宝是男还是女,如果你们一个生弟弟,一个生妹妹就好了。小姑,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啊?” 小孩子本就单纯,在云家也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媛媛没觉得自己的话不对。 但云母还是迅速瞥了眼楼野的脸色,见他脸上还挂着笑才松了口气。 云早早笑看着她,想了想:“都喜欢,如果是妹妹,肯定跟你一样可爱。如果是弟弟,肯定和鹏鹏还有安安一样是个小帅哥,姑姑就要教做一个会保护姐姐的好弟弟。” 这话不偏不倚,哄得三个孩子都很开心。 既然说起云归安,云母没瞒大家,将云归安那边的事说了。 听到陆毅驰多了个私生子,饭桌上静得出奇,过了会儿,就听云建国说道:“随她。说好了不管就不管。” 一家之主发了话,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主要还是这事没法找陆毅驰要说法。 陆毅驰和宁露在前,孩子也是他和云归安在一起以前有的,他们能骂什么?只能骂陆毅驰不够细致稳重,但骂了也于事无补,反倒影响两人的感情。 只能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云归安和陆毅驰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不过,云建国虽然这样说了,林芳也在尽量活跃气氛,但这顿晚饭还是吃得没滋没味的。 晚饭后,小两口开车回家。 此时路面已经湿了,挑出的屋檐上雨水滴滴答往下流,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圈儿。 楼野扯开大衣半搂着云早早,衣服彻底挡在她头上,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回屋后,他身上半湿,云早早依然好好的。 云早早拨动凌乱的头发,轻轻推他:“快去洗个热水澡,当心感冒。” 要搁以前,楼野绝对死拉活拽也要把她弄浴室里一块洗。 如今她身体不一样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崽子,他哪敢胡来,只在她脸上亲了几记,孤零零洗澡去了。 云早早脱掉身上的厚棉袄,冷不丁冻得抖了抖。 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炭盆,弄了好一会儿也没把火生起来。 再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曾沛许是睡着了,她不好贸然去找她,只能裹了被子坐在沙发上等楼野。 扒拉了半天,炭盆也没燃起来,楼野只听她软声嚷嚷:“那个炭我点不燃,楼野,你快去弄一弄。再晚,你闺女就要被冻着了。” 楼野失笑,只能草草了事,擦着滴水的头发,伸手在她挺翘的鼻尖上一捏:“……咱闺女还是颗豆芽菜呢,她知道你拿她奴役她爹吗?” 云早早哼哼两声:“你快去,真的越来越冷了。” “好,马上去。” 楼野穿着单衣起身。 他一离开,云早早就觉得一股冷风灌到后背,登时打了个哆嗦,伸手把被子裹得更紧。 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要不,今天点两个?” 楼野蹲在门外,听到这话想也没想:“不行,屋里空间再大也不能点两个盆儿,炭盆点多了容易出事。” 云早早:“出什么事啊?” 楼野:“昏迷,严重点人就没了。” 这话吓得云早早花容失色:“啊??那,那……要不咱们不点了,一会儿多盖一床被子就是。” 楼野憋着笑:“没事,点一个没关系。” 云早早还是不放心:“真的?其实我也不是很冷的。” 比起冷,她觉得还是命重要。 楼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逗你呢,咱们点炭窗户就没关严实过,空气流通着哪那么容易出事。” 云早早气得直哼哼,磨了磨牙,想跳出去捶他。 脚刚从被子里伸出去,立马被冻得一怂,又缩了回来:“你欺负人!” 楼野才悠悠说道:“谁知道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啊,下次可得长点记性,不能这么傻乎乎的,知道吗?” 云早早:“……” 这说的是人话? 第72章 七十二只云早早 临近年关,街道上热闹起来,南云巷的两个路口左右两边早早挂上了喜庆的灯笼,笔挺的灯笼杆上还贴着对联。 巷子里每家每户出几块钱,把所有损坏的路灯通通换了一遍。 到了夜晚,巷道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灯火通明,明亮的电灯套在写满福字的大红灯笼里发出暖光,让人一走到这里,就觉得格外温馨。 仿佛灯笼尽头,便有人等着自己。 白日,一些院子里正在打糍粑。 他们先把舂米的石臼清洗干净,安放在平坦的空地上,之后就用瓢把早就蒸熟的热气腾腾的糯米端出去倒进石臼里。 家里的女人把舂米的杵清洗干净。 两个腱子肉鼓起的男人各自拿着一个舂米的杵,用粗的那一头,我一下我一下的用力往石臼里面捣,还一边“嗨呦,嗨呦”的喊着号子。 像这种打糍粑的活动,向来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而是好几户人聚在一起。 楼野没准备做,他们家就三个人,但还是到对门帮了忙。 云早早穿着厚实的军大衣,捧着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糯米尝了一口,软糯香甜,微微弹牙,带着滚烫的热度,刚咽下她赶忙伸出舌头吐了吐:“好吃,但团子中间好烫啊。” “你慢点吃,当心把舌头烫起泡。” 楼野外脱了外套,此刻身着一件薄毛衣。 他不紧不慢地舂米,跟其他人那样喊号子加力量buff不同,全程都很轻松,向阳舂了一会儿,喘着重气:“嗐,不行了,谁来替一下我,搞不动了。” “我来。” 一旁站着的另一个邻居站起身,把棉衣一脱,手掌用力摩擦了几下,接过向阳手里的杵。 楼野又舂了一会儿,额头脖子上全是汗,他直接将毛衣也脱掉,只剩一件衬衫,大伙儿看他这么卖力,也赶紧嚷嚷:“让我来试试。” 不管多大年龄,不管男人女人,跟风找乐子的情况似乎永远存在。 不就是机械性舂米嘛,一个个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楼野也不跟他们抢,退下来后走到云早早那儿,两人都挺没形象,直接坐在石头凿出来的洗衣槽上。 跟家里的园子不同,好些人就是比较常见的几间屋子,顶多大门到正屋这一小块区域是空着的。 像向阳家,就是典型的运城小院,正屋旁边就是水槽。 时下的人没那么讲究,这水槽既用来洗衣服,平时也会用来洗红薯这些…… 不用时像小两口这样踩了坐了也是常有的事。 楼野刚坐下,云早早就趁其他人不注意,小手从后背探进他衣服里,摸了摸,汗津津的:“汗湿了,你赶紧回去洗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洗什么,我身体好着呢,风一吹汗就没了。” 楼野套上毛衣,还特地把脸凑过去:“瞧,两分钟不到,干了。” 说罢,又将云早早同款军大衣套上。 两口子身材高挑,那脸蛋,那气势就跟邻里邻居不一样,换句话,长得就洋气。 这会儿跟大伙儿一样,没形象的蹲坐在水槽上,再奉上经典农民揣,嘿,真就接地气了。 看得向阳都笑个不停:“我说,你两口子能不能别这个动作,怪搞笑的。” 尤其是配上楼野那飞扬桀骜的眉毛,特别引人发噱。 楼野白他一眼:“关你屁事。” 向阳:“嘿!楼野你——”没辙,他扭头看云早早:“弟妹,你看看他什么德性,有跟老哥哥这么说话的吗?你得管管啊。” 云早早眉眼弯起,咯咯笑出声。 再敛起表情,仿佛从向阳手里接过了重大使命一样,正儿八经道:“嗯,我回去就给他大刑伺候!” 楼野飞了个眼神过去,似笑非笑。 云早早赶紧咧嘴,讨好地眨眨眼,故意装得又软又嗲:“不可以吗?”边说还边直起腰,把没什么弧度的肚子往前一挺。 看得楼野好笑又无语。 这丫头以为自己拿着尚方宝剑呢,使劲蹦跶。 他拉扯着云早早脸颊上的软肉,笑眯眯道:“唷,挺得意啊?吃准了我不敢动你是,几个月后咱们再算算账。” 云早早脸立马垮了,刚想说大人不记小人过,转念一想,几个月呢,还好长一阵子,她还可以耀武扬威大半年,至于半年后……楼野肯定早忘了。 顿时又神气起来了:“哎呀,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特别活泛,也特别欠揍。 楼野不知道别人家妻子怀孕后是什么状况,但他家这姑娘,揣了娃后愈发幼稚,好像要把没闯过祸的幼年时光弥补回来,翻天倒地,频频伸出试探的小爪子,时不时挠他一下。 “听不懂就算了。”他摸了摸被厚袄子遮住的肚皮,又轻轻拍了拍:“闺女,你妈妈这么傻,不会也把你带傻,哎。” 气得云早早双颊鼓起似河豚:“她傻也是像了你。” “行行行,随我。哎,舂好了,走,去看看。” 这一撩一灭,当真娴熟,云早早真就被转移注意了,乖乖跟着他往中间走。 几家人已经围成一团。 女人们到堂屋里拖出几条的长凳,一个男人扛着直径约有两米的簸箕放在凳子上,其他人又把凳子搬出来,围着簸箕摆好。 向阳奶奶手里端着一小盆面粉,均匀的洒在竹编大簸箕里。 等舂好的糯米被端到桌上时,其中两个人就一人拿一半,在桌上揉一揉,然后再用手拧成一个个圆球摆在桌上。 其他人就七手八脚的你一个圆球我一个圆球的拿过去,摆在桌上,在手上抹点蛋黄,用手掌在圆球上用力往下按。 由于舂好的糯米圆球弹性很好,需要不停的按,按几下翻一面再按,直到按成圆饼状才算好,接着才放入旁边凳子上摆着的竹编大圆簸箕里。 小两口也洗了手来帮忙。 云早早学着他们的动作,没按几下两只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了。 但她还是玩得不亦乐乎,脸上,手上沾满了面粉。 约莫弄了快两个小时,所有的糍粑都捏好了。 云早早以为马上就能吃呢,就见一个大叔拿着一张涂满蛋黄的塑料纸盖在圆圆的糍粑上。 然后跟另外一个人一起把另一张八仙桌倒扣在上面。 “啊,向奶奶,还不能吃啊?”云早早有些震惊。 向奶奶一愣,被逗乐了:“要想让糍粑快速成型,变得又圆又薄,就要拿东西在上面压一晚上,明天就能吃了。” 说着,就有两个人抬着一张八仙桌从门外走进来。 直接把桌子倒扣在塑料纸上。随后,还找了几块砖头或石头压在桌子上。 云早早第一次参与这种几户人一起的集体活动,觉得又新奇又有趣,第二天吃到自己亲手捏的糍粑时,那种幸福感将胸腔挤得满满当当,都快溢出来了。 到年关前一个礼拜,楼野还每天到公司。 一直到了大年二十六,给所有员工放了假,他跟陈泽两人查看了项目进度,又仔仔细细检查了账本,确定分账无误,楼野就要回家。 没想到陈泽叫住了他。 楼野回身,没懂他脸上的纠结到底是为了哪桩:“还有事啊?快说,我还得到北大街买脆皮鸭呢,那家鸭子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家里还有个小祖宗等着呢。 陈泽先是哈哈大笑,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随后肃着脸,说道:“我想搞点别的生意,来钱快的。” 他们之前炒房赚得资金开了家主攻研发程控交换机项目的公司,但因为楼野想要不被人卡脖子,这半年大部分利润都被投入到自主研发里面了,陈泽遇事果决,骨子里更敢赌,就像他当初在港城敢劝楼野倒|卖家电用品那样。 楼野已经够狂了,但他更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在赌徒心理上,不如陈泽坚定。 而在十二月,就又多了两家代理港城那边的交换机,还率先打起了价格战,抢占了不少市场份额,楼野还在稳扎稳打,将大笔资金投到研发中。 陈泽也了解研发进度,知道这些人没有止步不前,正在一步步接近目标,而公司的账面上也一直在赚钱,但他还是不太满意,他希望有更高的回报。 “如果我抽掉在公司的份额,你这边周转得过来吗?” 两人是发小,又没闹过矛盾,陈泽自然是先问过楼野,在不影响楼野的情况下抽走属于他的那笔款子。 楼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年后我再回复你。” 陈泽点头,看楼野表情有些凝重,似是想缓和气氛,打趣了一句:“这事是哥不地道,以后需要帮忙,上刀山下油锅我绝对不说二话,你小子可别恨上我啊。” 楼野挑眉:“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行了,等我算好账,年后再跟你说,现在呢,我得赶着给我家那小祖宗买吃的。” 陈泽:“看把你得意的。” 楼野:“有媳妇确实了不起,我还比你更早有小闺女呢。”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就认定了是闺女。 陈泽:“……” 楼野倒没说假话,他确实赶着去买那脆皮鸭。 听说老吴家脆皮鸭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香飘十里,只要吃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滋味,就连杜姨也说,老吴家手艺一绝。 前几年没听过他们家,没想到是因为这家人搬到老家跟女儿女婿住一块了,前阵子才重新搬回运城来。 她说得这般厉害,云早早又是个馋嘴的,宠媳妇的楼野能怎么办? 那必须得买啊。 从排队买鸭子到回家这段时间,楼野都在盘算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又能挪出多少买陈泽的股份。 陈泽想另起炉灶,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也算不上无法处理的麻烦。 自古亲兄弟明算账。 在两人合伙时,楼野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当时毕竟在试水阶段,他心里没底,陈泽也没有,所以在对待赚钱上两人目标是一致的,他掌握大局,而陈泽拼劲足做事果决,也不会疑神疑鬼,这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但遇到瓶颈时,陈泽是哪行暴利就要往哪儿钻,他更热衷把一行做到精,如此在决策上有分歧是自然而然的事。 谈不上不道义,陈泽已经留足了时间给他。 这般一想,势必得用到云早早存折里的钱。庆幸眼下公司规模不大,要买断陈泽的那部分股份不至让他伤筋动骨。 云早早在自己的工作间里,给几位长辈的图样已经设计好,料子都剪裁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活儿不算多,两三天就能干完。 她在这边忙得忘了时间,楼野到家问过曾沛后就找了过来。 云早早的工作间靠向庭院中心那一面是大片大片落地玻璃,楼野通过玻璃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她神情专注,熟练地踩着缝纫机。 楼野没进门,直接站在玻璃前敲了敲,云早早抬头,下意识露出笑脸,回了句:“你回来了?” 说完才想起这玻璃墙隔音,楼野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她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儿,指了指大门,示意楼野先进来。 楼野点头。 等他走近,云早早很快就发现他情绪不太对。 很严肃,惯常笑着的嘴角微微抿着,澈如湖泊的双眸有些幽深,眼角也带出几分情绪来,她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站起身:“脸色不大好看啊,怎么了?” 楼野没想瞒着她,但让他开口,要云早早把之前自己交给他的存折拿出来,楼野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毕竟四十多万,即便拿出去了存折里还会留下万把块,但他依然担心云早早不理解。 想想,这么一来,他们的存款相当于被榨干了。 而那边的研发又是一个长远的过程,他确定能成功的话,一年之内公司规模就能翻倍再翻倍,问题是,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万一公司长期起不来,家里肯定得吃一点苦。 “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啊。” 云早早觉得他怪怪的,那种又忐忑又歉疚的表情,总让她心里不安。 楼野张了张嘴,再三斟酌后,说道:“公司那边,陈泽要散伙儿,我得花钱把他的股份买下来。” 云早早反应慢了半拍。 “嗯,然后呢?” 楼野:“需要的钱不会太少。” 云早早眨了眨眼:“就这事?” 没了??? 楼野有点懵,正好就见了云早早如释重负的模样:“这事不够大吗?” 他要用家里大部分钱,不是一万两万的问题:“真的不少,至少要花上四十来万,咱们家一夜之间被掏空了。” 四十万哦。 确实很多。 云早早咬着下唇,想了想说道:“你有把握这个是能赚到钱的?” 楼野一怔,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很确定的说它一定能赚钱而且还会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 云早早点头:“我不懂那些,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去做好了。不管能不能成功,总是要先试试才能知道呀。” 楼野也没想到她真的一点不在意,没问他有无把握,没问他多久能赚回来,他说了,她便给了。 她全身心的信任着自己。 想到这儿,楼野心潮澎湃,汹涌的爱意似乎找不到倾泻的出口,从胸口到四肢百骸流窜,激荡不已。幽深的双眸里种种情绪翻滚搅动着,最后都凝结为浓密不可分的爱意。 他声音柔和:“先回去,晚了那脆皮鸭就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脆皮鸭!!曾姨说的老吴家?” 云早早惊喜抬头,谁知动作太猛,头顶撞到了楼野的下巴,她赶紧摸了摸他的下巴,对着渐渐泛红的位置吹了下气:“不疼了,不疼了,那脆皮鸭闻着当真那么香吗?” 楼野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隔壁院子走,边走边说:“香!离着好长一条街就能闻到香味儿,我过去那会儿,铺子门口大排长龙,轮到我时排了快一个小时,哎呀,有这家店在,周围那些小吃店门可罗雀……” 真得手艺好的人才能在旁边开店,否则被衬得那叫一个凄凉。 不过,老吴家的鸭子只有下午卖,早上和晚上都不开门,别的店铺其他时间段生意也将就,否则早打起来了。 云早早听得口水直流。 拽着楼野的手兴奋得跟小孩子似的,走路时都有点微微蹦跳,惊得楼野赶紧把人拽住:“跳什么,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才两个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你太小心了。” 话虽如此,但云早早还是收敛了动作,老老实实的。 等脆皮鸭入口,云早早感动得眼泪汪汪,天哪,太好吃了,那皮被烤得焦香酥脆,肉质细嫩,鸭子的臊气被处理得非常干净,肥而不腻,口齿生香。 她嗷呜一口:“好好吃啊。” 边说边给楼野夹了一条鸭腿过去。 楼野抿嘴笑了笑,没拒绝妻子的好意,咬了一口:“嗯,好吃。” 也不知是鸭子好吃,还是经了云早早手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小两口吃了半只鸭,另外半只给了曾沛。 曾沛没有家人,她又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脸,因此过得实在孤单,云早早看不下去,前几天买了一台电视机在她屋里。 虽然是黑白的,但好歹也算有睡前娱乐项目了。 曾沛端着半只鸭,乐呵呵的,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着美味的鸭子,她对现在的生活特别满足。 睡着都能笑出声来。 而主屋那边。 洗漱完睡觉时,楼野就将陈泽的打算说了,最后说道:“陈泽的想法不错,现在下海经商肯定大有赚头。” “那既然这么赚钱,你怎么不做呢?” 楼野无奈地捏着她的手指:“不是不想做,是腾不出手,公司里的技术工人已经有了进展,我要是也跟陈泽一样,把账上资金抽空,那这大半年的前期投入相当于打了水漂。” “咱们拿钱买了陈泽的股份后,等有余钱了,也可以插一手,到时陈泽估计把门路摸清楚了,咱们只需要投点钱,还不需要担早期的风险,也没什么不好。” 盘子嘛,当然是越做越大的。 他不阻拦陈泽赚大钱,陈泽到时候也不会把他拒之门外,说到底,都是有利可图。 云早早一听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事的利弊想透了,不禁暗暗夸赞,不愧是楼野啊,永远都不会露出颓废没斗志的样子,让人特别安心。 当下忍不住捧着他的脸说:“你好厉害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太佩服你了。” 她说这话时,笑着的眸子里泛起浅浅的涟漪,羞涩可爱。 楼野眸光微暗,声音变得沙哑:“别勾我。” 自从查出怀孕,两人每天都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可温香软玉在怀,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言,实在是不小的煎熬。 偏他的姑娘偶尔还想使坏,仗着他不敢动她,便时不时勾他,真是个欠收拾的。 云早早重重咬了下他的嘴唇,清脆的笑声响起:“是你自己心思不正。” 楼野喉结滚动,艰难的将视线从她脸上挪走,手按在她后脑勺上,把她按在自己胸口,含糊道:“睡觉。” 接下来两天云早早依然在忙着。 到了大年二十九,宋家请客团年。 这算运城的习俗之一,不管城里人,还是周边农村,一进入腊月,就开始杀猪请吃饭了。 城里家家户户没养猪,倒是能攒上一阵子的肉票,到了年前办一桌好的,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到了二十九一大早,两口子就回宋家了。 这算是云早早第二次见到陆毅驰。 变化很大。 记得第一次他气势汹汹找到南云巷给楼野撂狠话的模样,虽然有些冲动面子薄,但整体上还是一个气势昂扬的人。 这会儿再见,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消沉。 人的精气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不可捉摸,不可描述,但又让人清晰的察觉出对方的心态变化。 云早早见之,更觉得云归安的打算会落空。 这样一个精神颓唐的人,即便再有雄心壮志,也会在现实的消磨中一步步走下坡路。 “早早,好久不见。”他扯了扯嘴角,有几分勉强。 云早早面无异色,笑着点头:“嗯,很久不见呢,周阿姨他们呢,怎么不在?”两家是至交,又是亲家,陆家人自然没有缺席。 陆毅驰眼神往隔壁飘去,淡淡笑着:“我妈和朱姨到隔壁借东西去了。” 云早早点点头,没说别的,至于楼野,他都没看陆毅驰,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云早早和云归安也算不上什么姐妹,因此两个男人其实心照不宣,都觉得没必要跟对方打交道。 屋里,林芳在给鸡烫毛,云建国和陆父帮着把仓库里的八仙桌抬到院子里,而三个孩子跟着云泽上街买烟花,买零食去了。 云早早瞥了眼坐在客厅,捧着肚子吃橘子的云归安,跟楼野说了声去帮忙,就先到厨房去了。 楼野则帮忙打水擦桌子凳子。 云早早一进厨房,霎时觉得周身都暖和了,她凑到林芳身旁,好奇问道:“嫂子,这屋里烧了什么啊,怎么那么暖和。” 林芳继续拔毛:“呐,旁边的煤炉,一早就烧上了,炖着大豆蹄髈。” 云早早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蹄髈的香味儿,她拿了小凳坐着:“还有什么事我能做的?洗菜我没问题。” 林芳瞥了眼她的肚子,思索了一会,指着案台上的莴笋。 又指了下墙上挂着的削皮刀,“小心点啊,别削着手。” “小事儿。”云早早答应得自信满满。 林芳眼神往客厅瞅了眼,又看着低头刮皮的云早早,忍不住腹诽,两个小姑子的脾气还真是……太不一样。 真要说起来,其实云早早也帮不上什么忙,厨房大部分的活儿还是她在干。 但每次她回家,至少都会主动要求帮点忙。 这就让林芳心里很舒坦。 毕竟小姑子长这么大,不会干活的起因除了妈惯着,自己以前也没少惯她,一大家子惯出来的能咋办,当然是忍着了。 但有这份心总是好过理所当然做娇客,只等着吃强。 “知道陆毅驰咋处理的那个孩子不?”林芳压低嗓门。 云早早点头,没抬眸看她,随口说道:“怎么弄的,难道真送人了?” 林芳:“没送,他坚持要养,还不许用亲戚的名义。” 云早早“啊”了一声,惊讶得张大了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鸭蛋,她问道:“……云归安能乐意啊?” 林芳:“当然不乐意,但陆毅驰直接给孩子上了户口,取名叫陆悦代,陆悦代陆悦代,陆毅驰和宁露的儿子,你说这名字多膈应人啊。” 说到这儿,林芳话里添了几分唏嘘。 这陆毅驰做事是真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要真这么喜欢宁露,当初怎么就被云归安钻了空子。 钻了空子就算了,两人不是没解除过婚约,可他一不跟家里长辈沟通,二不让宁露安心,这才有了周阿姨不甘心,拿钱侮辱宁露,让宁露打胎走人的事。 不过那姑娘也狠,钱拿了,还犟着,宁愿自毁前程也要丢过来一个孩子,就是要闹得陆家不得安宁。 云早早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人的事,也轮不到她说谁对谁错。 只是听林芳说宁露如何不单纯,如何不仗义,云早早却有别的意见。 谁规定人得单纯呢,她心思再复杂也没用到旁人身上,这有什么好指责的。 再说,男女之间,有人辜负了她,她都恨上你了,想要报复你又怎么可能保持着什么“底线”,捅刀当然得捅最狠的。 不然抱着孩子哭哭啼啼上门倾诉一番自己的不易,就能抒发这段感情带来的伤害吗? “周阿姨夹在云归安和陆毅驰之间,也是命苦,我看这几天她鬓边的头发都白了。” 云归安嗤之以鼻:“嫂子,这事搞成这样,周阿姨也脱不开责任。谁让她找上门把宁露给逼狠了,女人狠起来嘛,没什么干不出来,这会儿倒是尝到苦果了。” 单是拿钱侮辱人的话,宁露估计不会做这么绝。 也不知道周阿姨还做了什么,让一个女人宁愿背负未婚生子的名声也要给她好好上一课。 林芳一愣,将拔了毛的鸡放在开水里又滚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哎,儿女都是债!以后媛媛和安安要是有了心上人,我肯定不那样。” 云早早笑了笑:“真的假的,万一不符合你的期待呢?真不会棒打鸳鸯?” 林芳摆摆手:“又不是跟我过日子,不符合我期待,那就少见几次。他要是敢欺负我孩子,我让你哥打上门去。” 话音刚落,就听到云母的声音:“什么打上门去?你俩在聊什么呢?” 林芳心神一凛。 看到婆婆身后的周秀,心跳都快了两拍。 暗道还好两人已经没再聊陆毅驰的事了,否则这场面多难堪啊。 云早早惯会装相,脸上简直看不出一点心虚:“咱们在说,我肚子里如果是个姑娘的话,以后谁欺负他,楼野得打上别人家大门,嫂子说她也这样。” 她坐在小凳子上,仰着头,笑得甜甜的。 任谁看都知道小日子过得很幸福。 周秀见了她满脸的笑容,眼前浮现出这两天家里沉闷凝滞的气氛,嘴巴竟有些发苦。 其实,嘴甜娇气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啊。 早知道,她就不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了,家世算什么呢?如果她当时没有摇摆不定,也不制造机会让云归安爬床,这样的话,即便现在多了一个孙子,陆毅驰也不会为了向组织交代,打算辞职下海。 周珩垂下眼,过了会儿才抬起头,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早早怀孕了啊,几个月了,到医院看过没?”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云早早就是心里觉得她自作自受,面上也笑着:“嗯,两个月了,医生说长得还不错。” “有没有检查是男还是女啊?” 云早早表情未变,但仔细瞧,那根莴笋被削狠了,皮连着根茎掉了好大一块。 她摇摇头,道:“不打算检查,是男是女都好,都是我的小宝贝。” 云母本就对周秀那种暗暗的重男轻女的想法有意见,听到她问出这话也有点不高兴,只是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弄得太难看,便接过云早早的话头说道:“是这样,小楼说了好多遍,就想家里添个闺女呢。” “新时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样的嘛,只有那些思想愚昧的人才会只关心男娃,不想要女娃娃呢。” 云母不轻不重地刺了周秀一下。 周秀知道这事陆家不地道,表情也不太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女孩总是要嫁到别人家的,男孩才能留在自家,她更看重男孩哪里就有问题了? 要不是云归安肚子不成器,怀的是女儿,老陆和儿子也不会坚定的留下那个孩子,还给他正儿八经的取了名,上了户口。 说来说去,她还帮着云归安拦过呢。 心里这般想,但周秀还是有点没底气:“是,男孩女孩一样好,都是家里的宝,等安安生下孙女,我肯定最疼爱她。” “我们老陆对女孩儿也喜欢,你是看着陆芸长大的,她是要什么老陆就给什么,陆毅驰随他爸,以后肯定疼闺女呢。” 这话就有点表忠心的意味儿了。 云早早听到这儿,顺势问了句:“云归安什么时候去查的啊,那个可靠吗?” 周珩:“可靠,怎么不可靠,就在市医院查的。” 云早早觉得挺奇怪的:“周阿姨,不会是因为那个孩子,你们特地让她去检查?”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周珩听出她话里的质疑,表情微沉:“是归安主动要检查的。” 云早早:??? 没病,她图啥? 第73章 七十三只云早早 周秀表情阴郁了几秒,很快就恢复了,也不提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事,而是和云母一,,在厨房帮起忙来。 狭窄的厨房里一下挤了四个人,转个身都难,云母担心走来走去撞到云早早的肚子,赶紧让人先出去。 客厅只有云归安。 云早早往门外瞟了一眼,楼野和云父、陆父站一块,在外头跟人说话。 她收回视线,慢吞吞找了个椅子坐下,伸手拿了橘子剥开,橘子皮发出独特的果香,刺激着大脑,精神一振。 “听说你怀上了?” 突然,云归安开口问道。 云早早轻轻撕开橘子瓣上白色的经络,颇是随意的“嗯”了一下,没刺云归安,也没主动向云归安打听什么。 没想到她不八卦,云归安却有一肚子话想找人倾诉。 “你听大嫂说了,陆毅驰给那个孩子上了户口,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陆家人,我肚子里这个啊……呵。”云归安冷笑一声,语含讥讽:“别人不稀罕。” 云早早挺喜欢听八卦的,但不代表这喜欢惹上麻烦。 不过云归安这样反复折腾,自己伤心就算了,还伤云父宿妈的心。 别看二老心里想得明白,嘴也够硬,说不管就不管。但只要想到云归安,恐怕都避免不了难受。 她沉默片刻,问道:“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的孩子别人不稀罕,难道自己就不稀罕了吗?” 这一次,云归安许久都没说话。 只是用那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云早早。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永远不能成为你。” 云早早摇摇头,语气平和:“所以,我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如果是从前,云早早没想过自己会和别人组建一个家庭,甚至孕育一个小生命。 但现在呢? 楼野太好,云早早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对别人也这样好,如果楼野弄出陆毅驰这样的事,她想,她会很心痛,但是她会离婚。 不是不喜欢了,也不是恨了他,而是眼睁睁看着记忆里的人变了模样太可怕了,那种痛就像绵密的针,扎在心上,扎在皮肉里,无时无刻让人疼痛。 为了自己不会面目全非,不如离得远远的,时间一长,总会忘掉的。 “不过,不管跟男人感情好不好,手里多捏着钱总是没错的。” 云早早想了想,认真建议。 “……嗯。” 云归安有些恍惚,但难得的,认同了云早早的意见,她抬头望着云早早:“从前的事,是我的错,不管你原不原谅,我都要说声对不起。” 云早早剥橘子皮的手顿了顿,感觉说什么都很奇怪,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和云归安通过这短短的几句话就能一笑泯恩仇,做一对亲亲密密的姐妹花,这也太恐怖了。 索性不开口。 云归安约莫知道两人关系也就不远不近了,她没想一天两天就跟云早早做朋友什么的,只是她在云家势单力薄,跟娘家缓解关系,能多几个人撑腰确实是当务之急。 这是穿书后她受到的最大的教训。 云归安坐了会儿,就上前给林芳道歉,说自己从前不懂事云云,又帮云建国倒好了茶,晾着等几个男人进屋就能喝。 就连一向不喜欢的侄子侄女,她也笑容以对。 几个小家伙都被弄得无所适从了。 云早早看她这样,简直是感慨万千啊,就觉得人的成长果然得伴随着无数的心酸血泪,多踩几次坑,眼睛才不会只盯着天上而是注意脚下。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鸡鸭鱼都有。 因为楼志宏还在医院,楼野两口子吃完饭,没在云家停留就先告辞了。 他们没有直接到医院。 而是先拎了东西到宋大强家。 不管怎么样,两人是宋大强的女儿女婿,在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肯定得上门一趟。 这大包小包的,让宋大强和刘凤娟在邻居们面前大出风头,虽然心里对云早早还是颇有微词,到底不敢有怨言。 “先回家一趟,出门前我叫曾姨熬了鸡汤。” 这时候有车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两人到医院看楼志宏,等他吃完东西,楼霄也来了。 大概是之前撩拨怒气不成反被楼野嘲讽,楼霄眼神阴沉却没敢再哔哔赖赖。 也是,病房里人不少,他是有身份的人,哪忍得了在别人面前丢脸。 楼霄想接楼志宏回家过年。 每到过年,楼志宏的下属会上门拜访,除此以外,还有他的老战友也会到家里作客,这是他结交人脉的好机会。如果在医院的话,对他而言就有诸多不便。 但楼志宏当即回绝了。 楼霄阳奉阴违,不愿意从部队退下来,他一时半会也不好处理他,但他已经想好了,等老战友们上门看他便漏点口风,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帮衬他,想个办法,将他调到环境最艰难的高原军区,既能磨他的心气,也算眼不见为净。 他这些打算谁也没告诉,楼霄只当自己少了卖巧的机会,没想到亲老子决定给他一记重锤。 见楼野两口子陪了一会儿就回家,老头子没开口留人,不得不说,楼霄心里松了松。 代表在爸心里,他依然比楼野重要。 何况,这几天老头子的情绪已经缓和了,没再提赶他出门的事,更没提让他退伍转业。 这让楼霄信心倍增,更加殷勤。 二十九夜里,开始飘小雪了。 第二天,外头的花草树木顶端都盖上了一顶白帽子,不像北方的雪那样厚,只有一厘米不到,浅浅薄薄的一层,太阳出来没过一会儿,就彻底消融了。 中午两人到楼野外婆家吃饭。 这回不像过生日那次,只有大舅妈和三外公家的孩子在。宋家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满满当当坐了五大桌。 楼野的直系亲属就有七个,不得不说大舅妈和四舅妈实在能生。 不仅能生,还各个都教育得不错,男女精气神都好,还有几个关系稍微远一点的表亲。 除了六表姐三十未婚,别的都拖家带口。 粗粗一算,家宴可不就这么多人了吗?这还是没有请姻亲上门的情形,要是跟云家那样,把亲家们也请上门,云早早觉得十桌都打不住。 这就是盘踞在运城百年的大家族啊。 人丁凋零跟大家理解的不是一个概念。 云早早乖乖陪在楼野身旁,由他领着跟各位长辈打招呼,同时又收获了不少见面礼,知道她刚怀孕,大舅妈,四舅妈乐得当场撸手腕上的镯子。 长者赐不敢辞。 云早早大大方方,不卑不亢,让收就收。 大伙儿见她目光清明,举止优雅有度,言谈有物不粗鄙,本就听了木兰心的话对她印象极好,这会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三外婆更是抓着她的手,整场家宴都没松开。 傍晚,小两口回了家。 毕竟是结了婚的人,大年三十守夜怎么也得在自家过。 曾沛今天也没闲着,做了好几道大菜,又包了约莫四百来个小馄饨,有最普通的白菜馅儿、葱馅儿、也有鲜竹笋肉馅儿的。 楼野做主,将吃饭的地儿从餐厅改成主屋的客厅。 这样就能边吃边看节目。 一开始是好几个人出来唱《恭贺新禧》,将气氛炒热,接着是杂技,相声……每个节目都新奇又好看。 整场晚会持续了五个小时。 云早早以为自己撑不住,没想到真等到了新年钟声的响起。 直到睡着前,脑子里都在不断回响着那首《难忘今宵》。 明明是最通俗的词语,实在太动人。 寥寥几句,便听出了家人团聚,祖国大团圆,亲人间的骨肉之情和对未来的希望,伴随着烟花炸开的砰砰声,让她印象深刻。 这一刻,她也衷心期盼着,未来会越来越好,国家会越来越强,大家的生活都要越过越有味儿。 第二天,早上五点过,巷子里陆陆续续响起鞭炮声。 楼野也起了床,随便套了几件衣服,取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往门外走,云早早也惦记着这事,尽管瞌睡上脑,但楼野一起身,她也揉着惺忪的双眼起床了。 “躲远些,当心被燃完的鞭炮打到了。” 楼野将鞭炮一个叠一个,从十一号门前排成大红的一条,直到靠近十号,等云早早躲到大门后,才将燃着的火把递到鞭炮下。 瞬间,浓烟四起。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炸得人脑子嗡嗡的响。 云早早双手堵着耳朵,看着转身向自己走来的楼野,笑靥如花:“孩子他爸,新年快乐!” 第74章 七十四只云早早 鞭炮燃放后,整条巷子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大红色炮竹纸落得到处都是,远远看着,像是铺了满地的红辣椒。 大年初一,可以出门玩,但不能到别人家串门子。 早上吃了小馄饨,云早早换上轻薄保暖的羽绒服,脚上踩着羊皮靴,靴子里缝着一层薄薄的绒毛,浑身都暖洋洋的。 “去哪啊?” 楼野把手套递给她,又帮她调整好脖子上的围巾:“先去人民公园,初一到元宵,那边很热闹的,有杂耍,还有各种小吃摊儿,你肯定喜欢。” “哦~~~” 云早早拉开车门,余光瞥到楼野左手拿着什么,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楼野举起小匣子晃了晃:“照相机。” 云早早惊讶:“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 楼野:“没花多少钱,陈泽前两天跑了一趟港城,他带回来的。”他想把一家人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现在云早早怀孕了,来年他们就是一家三口,小孩子变得那么快,如果不记录下来,很容易就错过了她的成长。 除了人民公园,楼野本想带她爬爬龙金山,或者游个湖什么的,不过想到云早早怀了身孕,自然找些轻松的,于是从人民公园出来,又到了何家园林。 那处院子虽说叫何家园林,却不是什么何家的,早就被收归给国家了,如今只在重大节日开放,供大家游玩一番。 这处园林占地45公顷,高门大屋金碧辉煌、处处都是雕梁画栋桂殿兰宫,在造型上别具一格,云早早瞧着,有些大盛王公贵族园林的品貌。 “喜欢这种?” 云早早开心地点点头:“挺喜欢的。” 楼野:“等赚了钱,给你买一处。” 云早早听到这话,连说不要。 楼野却疑惑了,才听她道:“这么大的园子,维护起来多麻烦啊?得安排不少人,委实没必要,咱家现在都已经够大了,我还想着再招两人每个礼拜上门做做卫生呢。” 平时楼野上班,她也早出晚归。 两个院子加起来占地面积得有将近八百平,全靠曾姨一个人收拾,云早早偶尔也会帮着清一下路上的落叶,扫个半小时就累得腰酸背痛。 这年头不仅不能像从前那般买人,雇人太多也有很大风险,她又不是嫌日子太好过,平白找刺激。 就算她有钱,也不会买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园子。 “咱们家很大了,还好你改建得早,小洋楼现在也没法拆,我听温家爷爷说,咱们这一片已经被划为文化保护区了,以后不允许再改房屋格局。” 过阵子就会有专门的部门来测量屋子的大小,绘制图纸。 只有室内水电可以动,传统建筑外表绝对不能改。 这样的话,整条巷子只有十一号矗立着一栋三层小洋楼…… 看久了云早早也觉得自家挺异类的。 但是,小洋楼有小洋楼的好处,蛇虫鼠蚁不容易进门。想到前几天正屋突然蹿出一只老鼠,云早早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这一天两人玩了不少地方,还特意去了运城十二烈士纪念碑,云早早听楼野讲述先辈的故事,还有从未吃过的臭豆腐……玩到六点才回家,原本人民公园还有猜谜灯会,楼野怕她累着,就没去,先带着云早早回家了。 云早早自己也觉得有点累。 来来回回逛了一天,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敢让楼野背自己,但那么多新鲜的事物让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兴奋中,腿酸了可脑子特别精神,不过楼野是知道她体力差的,怕她再玩下去,会累得在床上瘫几天。 他安抚道:“有空就再出来走走,运城好玩的地方不太多。等以后有时间了,咱们到外地去看看。华国大好河山,咱们一年走几处,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完。 还有最繁华的首都,那边挺多外国人的,到时候咱们都去瞧瞧,对了,你不是还想去看看港城吗?等政策宽松可以光明正大过去了,咱们也去港城玩玩。” 云早早听着他的话,目露向往。 点头应道:“好。” 她也没问孩子谁照顾,左右两家长辈都在,把孩子随便扔给谁都成。 想必外公外婆肯定非常乐意照看小宝宝。 到时候,他们再请个专门照顾孩子的保姆,也不需要两位老人亲力亲为,他们只要逗逗孩子玩就可以了。 第二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云早早提前给云家去了电话,今年决定到宋家那边。 贵重的东西没买,但面子上做得非常到位,拿出去比一比,绝对是食品厂外嫁姑娘里的头一份。 不仅给宋大强和刘凤娟买了两身衣服,一人一双皮鞋,还有两瓶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白水杜康,还有麦乳精和一些糕点,以及其他东西。 至于弟弟宋伟光,呵,那么大个人了,云早早才不惯着他。 吃的喝的都没有,更没有红包,就到书店买了两本练习册,一本古汉语字典。 宋伟光接过东西时,脸直接扭曲了一瞬。 怨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但他不敢得罪云早早,更不敢说她买的礼物不好。 苦哈哈的跟当场吞了黄连差不多,顶着楼野威严吓人的目光还得作出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谢过姐姐姐夫。 小小的屋子里,挤了十来号人。 云早早随意扫了一眼,各个姐姐的丈夫都来了,角落里还有一个漂亮年轻的生面孔,她很快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显然是离家出走的老四宋冬梅了。 “……五妹,五妹夫,来来来,坐这边。”宋春雪从卧室里拎出两把竹制的小椅子,招呼云早早两口子。 云早早抿嘴微微笑了笑:“谢谢。” 她坐在一旁跟几个姐妹聊天,楼野则跟男人们说别的话题。 大家知道这个妹夫家世不凡,内心深处都有些忌惮,说起话来自然束手束脚。 就连大伙儿心里最有权力的二女婿周富在跟楼野说话时,也不自觉低了一头,不像往年那样摆谱。 客厅里人太多,加之厨房里的油烟还拼命往屋里灌,呛得云早早咳嗽不断。 宋春雪见状,便笑着说带云早早见见她们几姐妹长大的地方,楼野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自己跟着,云早早摇了摇头。 如此,除了老二留在厨房帮忙,四个女人在职工楼前的院坝里坐了坐。 “这是老四冬梅,你还没见过呢,她刚从株州回来。” 宋春雪指着那个穿红色毛衣牛仔裤的女孩说着,随后又指着云早早:“呐,咱家五妹,早早。” 宋冬梅扯了扯嘴角,略有些冷淡:“哦,五丫呢,今天不回来吗?” 宋春雪:“五丫回她亲生父母那边了。” 宋冬梅看向云早早:“你怎么没回去?” 云早早听了这话,就知道她对自己有意见。 至于哪方面看不顺眼她没打算深究,反正她也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就浅浅笑了笑。 转而问道:“刚才屋里跟宋伟光玩的那个孩子是谁家的啊?” 宋秋月:“老二的继子。” 云早早:“哦,孩子挺大了。” 看上去跟宋伟光差不多,得有十五六岁了,这二姐夫比大姐夫年龄还大,为了点彩礼,宋大强是真不拿闺女当回事。 说罢,想到上次回来撞见的事,云早早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我看二姐还年轻,在那家过得不好就该早点离,哪怕以后嫁不了头婚,也能重新挑个好一点的二婚男人,都是给别人当后妈,干嘛不找个脾气好的当?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最差劲了。” 她和宋夏荷感情不深,对方也不会找自己诉苦,如果是其他人劝她,她可能会听呢。 这段话里信息量太大。 宋春雪一脸诧异,立刻扭头看了眼宋秋月,谁知宋秋月也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打女人??”宋春雪拧着眉头,似是不敢信:“你的意思是,老二男人打她?” 云早早见三人脸上均不相信,有点茫然,她眨了眨眼:“你们不知道?” 宋夏荷都回家找刘凤娟哭过好几次了,她们居然没听到一点消息? 几姐妹不约而同摇头:“会不会弄错了?二姐夫对二姐体贴入微,家里只要有事他就带着二姐回家,对爸妈也很尊敬,怎么会打老婆呢?” 当初是周富瞧上宋夏荷,苦苦追求了大半年,又许了好大一笔彩礼,家里这才把老二嫁了过去。 当然,三姐妹心知肚明爹妈同意嫁夏荷,是因为彩礼给得够多。 对这个问题,云早早哪里知晓缘由,只将上次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完,宋秋月表情倒是变了变,很细微,那抹“恍然大悟”停留的时间非常短,但还是被云早早捕捉到了。 她主动问:“三姐知道?” 云早早一说,宋春雪和宋冬梅也看着她。 毕竟是自家姐妹,谁不清楚谁的脾气啊。 要知道,几个姐妹里老三才是最自私的。 别看她表现得腼腆内向,其实心眼不少,当初一听说爹妈要让她当别人家童养媳,她没找宋大强两口子闹,而是跑到宋春雪面前哭,宋春雪习惯照顾妹妹,当即同意自己嫁过去,还拿了丈夫的钱资助妹妹念高中。 宋秋月运气好,会做人,后来到医院当了护士,又嫁了同一家医院的医生。 比起代替她,嫁了瘸子木匠的大姐,给老男人当后老婆的二姐,她嫁得可谓是最好的。 嫁人后,如果没必要宋秋月两口子从不回来,至于给爹妈送东西,帮衬弟弟?那更是没有的事。 几人一看宋秋月脸上的为难,还有躲闪不定的眼神,顿时猜出里面真的有事,不是云早早信口开河。 宋春雪冷着脸,严肃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还不说?” “大姐,我又不常回家,二姐有事也不会跟我说,我哪知道啊?” 宋秋月定了定神,想糊弄过去。 谁料宋冬梅当即挑破了她的心思:“你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吃苦受罪的不是你。” 云早早看看心虚的宋秋月,又看看语气咄咄的宋冬梅。 得! 有人在,就有江湖,这几个姐妹间矛盾不少呢。 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宋秋月涨红了脸,小声狡辩:“二姐受罪我当然心疼她,但那是她的家事,既然没跟咱们说,肯定是不想让我们插手……” 宋春雪不耐烦听这些,顾忌着偶尔路过的人,她压低了声音:“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 宋秋月抬眸看她。 在宋冬梅摄人的目光下,嗫喏道:“……我不是故意没说,我以为二姐知道,就是,就是二姐夫之前到医院做过结扎手术……” 她男人在三医院,不是泌尿科,但二姐夫跑去做手术那天正好被他瞧见了,他不爱多管闲事,也不喜欢宋家,对两个连襟都不熟,只回家跟她说了说,就没当一回事。 宋秋月神色有些勉强:“……我真不知道二姐夫家里是这样对二姐的。” 宋春雪和宋冬梅两眼已经冒出怒火了:“他们家怎么敢这样?” 云早早听得一愣一愣。 这位二姐夫真厉害了。 偷偷结扎,然后再任由家里人误会宋夏荷不能生,还时不时拿“不能生”作武器打压妻子,忽悠她老老实实伺候公婆,照顾儿子。 宋夏荷本来就被刘凤娟洗脑得唯唯诺诺,觉得男人是天,女人最大的功劳就是替丈夫生儿子,又被周富这么一骗,哪怕对方不顺心打了她,打得鼻青脸肿,她也觉得是自己的毛病。 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想法,这男人实在恶心。 “不行,这事得告诉你姐。” 宋春雪起身就要上楼,被宋秋月拽住了,哀求道:“大姐,你就算要说,也等过了今天再讲,不然二姐夫知道是我和文耀说的,你让我们怎么做人?” 宋春雪错愕:“那你讲,什么时候能说?” 宋秋月语塞,含糊其辞:“反正今天不能说,等我和文耀走了,你想什么时候讲就什么时候讲。” 云早早觉得她这样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周富不是最近才结扎的,而是好几年前就干了这事,她一直瞒着大家,不想多管闲事,不仅害宋夏荷蒙在鼓里,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还连累得宋大强刘凤娟这样刁钻的人在二女婿面前也直不起腰,不说宋夏荷会不会恨上这个妹妹。 光是刘凤娟撒起泼,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宋冬梅是有什么说什么,当下冷笑一声:“自私鬼。” 宋秋月嘴巴蠕动了几下,小声回嘴:“你好意思骂我?你不自私还跑什么跑?今天这么多人,本来就不是合适的时机。淼淼,你说对不对?” 云早早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自己。 她沉吟了片刻:“确实不是好时机。” 瞥到宋春雪不赞同的眼神,云早早不疾不徐说道:“还是得先知道二姐怎么想的,如果一会儿直接捅出去,她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哪里说得过周富?人家几句话就把她糊弄住了,回头还得再挨一顿打。” 指望宋大强两口气替她做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云早早相信只要周富主动给点好处,这对爹妈保管对宋夏荷受的苦视而不见,说不定还要调转木仓头劝她服软呢。 宋春雪沉着脸,觉得云早早的顾虑有道理。 但二妹婆家看得紧,错过今天又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 “要不,先跟妈说???”她迟疑了一会,试探性地问道。 宋冬梅双手抱胸,又是冷笑:“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妈的脾气,除了伟光,她管过我们死活吗?就算二姐被婆家打死,妈也不会管的,只会拿她当筏子找周家要好处。” 宋春雪皱眉。 训道:“伟光是咱们唯一的弟弟,爸妈看重他有什么不对?以后他出息了,也能给咱们撑腰,周家为啥能欺负你二姐,不就是咱们家没兄弟撑腰吗?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不盼着他好?” 宋冬梅:“……这年头儿子都不一定孝顺爹妈,你还指望弟弟管姐姐?大姐你脑子真是糊涂了。” 云早早在一旁点头。 宋春雪讶异的看着她,云早早知道她宁愿让小家过得艰难,也要从嘴里抠点东西给宋伟光,有意劝她:“这话没错,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大姐你干嘛大包小包往家里搬,你自己不过日子吗?有这些闲钱,用在你自己身上不好吗?” 宋春雪想都没想,就道:“你不是也这样……” 云早早摊手,有些无奈:“我有一千块,也就给他们花一块,咱们两家情况不一样。” 宋春雪脸红了红:“我知道,我没你有钱,我” 知道她误会了,云早早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些:“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你愿意拿出多少给他们的问题,我觉得你给他们的太多了。” 几个姐夫里面,云早早觉得只有这位大姐夫是老实人。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拿钱资助老三上上学,更不可能逢年过节就往娘家搬东西。 云早早说出这话,宋冬梅看她顺眼了一点。 直接换了称呼:“你瞧,五妹也这样讲。家里这么多人就你和二姐死脑筋。咱爸咱妈都是正式工,怎么就养不活伟光了?非得让你和二姐从婆家拿东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俩天天顾着娘家,人家能对你们没意见吗? 大姐夫木讷老实就算了,二姐夫的妈那样厉害,肯定早就看不惯二姐了。你看三姐,没心没肺,结了婚就躲得远远的,日子不比你们过得好?” 宋冬梅看不惯宋秋月,其实不是因为她想方设法自己打算,而是生气她为了自己的前程,让大姐顶上,回头又找大姐哭惨,让大姐拿钱给她念书。 这么多年,她的日子过得最好,却没想过还大姐当年付的学费。 至于看云早早不惯,是因为没人跟她说云早早和宋家父母面和心不和的事。又看他们两口子拎着大包小包上门,让她以为这又是一个“大姐、二姐”,宋冬梅本能厌恶着无底线帮扶娘家的姐妹。 但她还是觉得这事不能拖。 就该趁今天人多把这事捅出去。免得他们私下谈妥条件,到时候苦的依然是二姐。 “……五妹,你上楼找个借口先把二姐喊下来。” 宋冬梅是几个姐妹里最果断的,也是反抗精神最强的,她敢跑株州打工,还没把自己饿死,就表明了不傻。 见了大姐三姐对待云早早的态度,就知道她上楼喊人,妈最不可能驳她的面子。 云早早眉梢微扬,没反对:“行。” 她最看不惯男人打老婆了,这种自己做局,故意营造出妻子对不起自己的男人,尤其看不惯。 果然,云早早上楼喊人,刘凤娟乐呵呵地同意了。 宋夏荷自己想留在厨房帮忙,不仅刘凤娟赶她,周富也劝她跟姐姐妹妹们玩一玩。 周富一早就听说新找回来的小姨子嫁得不错,对方结婚时只邀请了几个姐姐,连他们这些姐夫都没请。 原本有些生气,等妻子回来一说,他才知道对方是高干子弟。 这样的阶层,他平时接触不到,更别提攀上关系。 这次听说楼野会来,他才这样殷勤。特地把儿子带上就是想让他认认人,甭管关系亲不亲,好歹面上都得喊楼野一声小姨夫。 只要楼野应了,以后再多走动走动,关系自然近了。 刚才又跟楼野聊天,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楼野目前做的生意不小,他想要交好的想法更加强烈,自然愿意让妻子跟小姨子多加深感情。 宋夏荷看丈夫同意了,才跟着云早早下楼。 食品厂家属院楼栋之间,设有乘凉的石桌石凳,宋春雪三姐妹就在离他们这栋楼不远的空地坐着。 宋夏荷笑脸盈盈,抱怨了一句:“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跟我说啊,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你们也不来帮帮忙?” 说完才注意到几个人凝重的表情。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你们怎么都那么严肃啊?” 宋春雪瞪了宋秋月一眼,又伸手拐了她一下。 宋秋月才把周富结扎的事又说了一遍。 这消息对宋夏荷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她当即便有些站不稳了,身形晃了晃,云早早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就见她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去,双眸失神,不敢相信地问道:“……结、扎??” 云早早:“……二姐,你先别晕啊,咱们得打回去啊。” 第75章 七十五只云早早 几人都很焦急,考虑到这儿离筒子楼太近,家家户户都不隔音,没敢大声喊,而是下意识压低了音量。 宋冬梅狠心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二姐,你想想自己遭的罪,那都是周富故意弄出来的,你现在晕有什么用?大家都在,你得说说自己的想法。” 宋夏荷茫然的双眼慢慢聚焦,喃喃自语:“知道我没有不能生又能怎么办?难道能离婚吗,离了又能怎么过……” 宋冬梅:“怎么不能离?你怕养不活自己?那你就跟我到株州打工,咱们一块到鞋厂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 宋夏荷扯了扯嘴角。 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说打不打工的问题,而是说道:“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多年,我以为是自己不能生,我以为是我对不起周家,我……呜呜呜……” 她的大半力量压在云早早肩上,云早早赶紧叫她们帮着扶一扶。 宋夏荷愕然:“……你也嫌我?” 云早早揉着肩膀,想说自己怀孕了撑不住她,怕闪到腰。 但思及宋夏荷的所有痛苦皆来源于这么多年没生一儿半女,她便换了个说词:“没有的事,你看我长了个高个子,其实我废,我怕摔着你。” 这话让宋夏荷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冬梅也怔了怔,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扶着宋夏荷坐下,细细跟她分析利弊,话里话外都在劝宋夏荷离婚,宋春雪起初还说她太激进。毕竟这年头面对他人离婚,总是劝和不劝分的。 没想到宋夏荷又撸起袖子,露出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便改口支持她离婚。 孰料当所有人都支持她离时,她又开始犹豫了…… 就这样,在加油打气——宋夏荷犹犹豫豫中循环了好几个来回,除了宋春雪习惯妹妹心志不坚拿不定主意外,其他人喉咙人都梗着一口老血。 云早早:“……” 就无语! 她直接不劝了,免得被宋夏荷这没出息的样子气到心肌梗塞,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这顿饭吃得算是平静。 宋夏荷情绪低沉,但在宋春雪和宋冬梅的出主意下,竟当真稳住了,没让周富察觉到不对。 等吃完饭,几姐妹说老四过几天就得回株州复工,想留宋夏荷住一晚谈谈心。 周富没多想。 毕竟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宋夏荷也被他成了美丽废物,又怎么会想到还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不过,在宋春雪提议让云早早留下一起商量时,云早早还是拒绝了。 下楼上宋,楼野:“在楼下嘀咕那么久,刚才怎么没留下?” 云早早撇嘴,把宋夏荷的事说了,末了才道:“我留下没有任何意义,宋夏荷跟我感情不深,她更信任宋春雪和宋冬梅,我的意见她不会采纳的。反正宋冬梅劝她离婚的心很坚定,有她在就行。” 主要是宋夏荷意志太不坚定了,一会说离,一会儿又支支吾吾觉得人生无望,云早早见了就来气。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只是一味哀戚不图改变,还能有什么用? 楼野眯起眼睛,发动汽车:“周富想留职停薪,找我打听沿海各地的情况。” 云早早:“你不许帮他!什么人啊,肠子都坏透了。” 她瞪着眼睛,双颊鼓起,气的贝齿都呲了呲,楼野笑道:“那肯定啊,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套近乎的?” 周富此人话说得好听,也有心机,就算他比自己大上十多岁,楼野确定自己压得住他,但他的生意岂是什么人都能插手的? 说着,楼野不忘提醒她:“我看这婚不是那么好离的。周富这人心机深沉但好色。宋家二姐长得不难看,性子又懦弱好欺负,周家没了这个儿媳妇,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就凭这点他们也不会答应离婚。” 说句难听话,宋夏荷在周家人那儿还是比保姆好使唤的,还不用花一分钱。 云早早有点纠结:“只要她坚持离,不就行了吗?” 楼野:“她要是豁得出去不是没可能,但是一个人从小接受到的观念很难改变,反正这事你别管太多,宋家那么多姐妹,轮不到你出头。” 云早早:“嗯。” 楼野:“没生气?”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是不知好歹,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的事,以她和宋夏荷只见过几面的关系,如果表现得太激动才显得比较奇怪。 楼野开宋,眼角余光看她,眸色深邃又温柔:“腹诽我呢?” 云早早轻哼了一声。 “你少冤枉我,我才没有。” 宋子一路开到南云巷,巷子里还停了不少车,楼野只能先把宋停在入口处的黄桷树下,两口子走回去。 一路都有邻居跟他们打招呼。 这得亏了年前那几天楼野送了不少糍粑给周围的住户,云早早只要出门时见了别人家孩子就会掏几颗糖,以至于大家虽然相处不算多,但已经赢得了大伙儿的热情。 云早早也热情地挥手,回以笑容。 进了家门,楼野关了门。 他就跟云早早说道:“闲着也是没事,要不先把东西搬到新屋里,那边已经杀过毒了,不会出现老鼠蟑螂。” 两处园子合为一处后,其实大部分面积都是小景。 因为置景,花花草草就少不了,这种情况即使种植了驱蚊驱蛇的植物,也很难保证屋里不会出现不速之客。 除了老鼠,云早早最怕的是木横梁上出现蛇…… 十二号在宿家收回来时,先做了建筑修复,但运城的木结构房屋不像北方那般,用水泥或是别的糊了天花板,而是坡屋顶,横梁上便是屋架和檩条,再上面直接铺设瓦片,这种结构,梁上很容易结蜘蛛网和落灰。 没得选时,云早早也不挑。 但新房子处处洁白,连天花板都是白的,厨房浴室的水电铺设都用了最新的设计,每一间屋子都装有亮堂堂的玻璃窗,只要平时注意关窗关门,那些小东西就很难进屋,云早早自然乐得搬到新屋住。 说是搬家,也就是从一个屋搬到另一个屋。 家具早就置办好了,两口子只需要把平时用到的东西,棉被、衣服搬过去就行。 曾沛也来帮忙,不到一个小时,东西全搬进了十一号。 云早早抱着衣服往二楼走,还没踩上楼梯,楼野从身后追过来,赶紧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咱们不睡二楼,你要是天天爬上爬下我心里老不安,还是先住楼下,等孩子出生了再搬上去。”这不出事则已,真摔了得后悔一辈子。 好在建屋子时楼野就考虑到了一家人的空间,一楼除了厨房,客厅,会客室,云早早的工作间,还有两个卧室,一大一小。 二楼才是三个卧室,开放式的书房,还有阳光房。 三楼没有装修,打算以后给孩子住,到时候再看需要怎么弄。 楼野抱着一大叠衣服,往左手边屋子走去。 一楼的卧室不算特别大,只放着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以及三开门衣柜,靠庭院那面跟工作间那边一样安装了落地窗。 云早早跟在他身后,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屋里,光影落在浅蓝色的床单上。 云早早转身,眼睛亮亮的看着楼野:“每天起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太阳,心情一定会很好,这设计费花得值。” 说完翘了翘嘴角,道:“就是……附近没咱们这样的,看着有些奇怪。” 这算什么奇怪? 楼野把衣服依次挂好,伸手摸了摸她头发,轻哂道:“陈泽打算拿下西区靠江那块地,想要建江景房,以后住那边的人一推开窗就能看江景,到时候运城的人习惯了这样的风格,自然不觉得咱们家奇怪了。” 云早早反手搂住他的腰,抬头看他,道:“……江景房?” 楼野点头:“嗯,可惜咱们运城不靠海,那些建在海边的房子才漂亮。” “海啊……”云早早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以前见过的画面,感慨道:“那肯定很舒适。” 楼野垂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一定是。” “嗯。” 她声音依然娇娇软软的,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在他心上挠了几下,挠得人心里又甜又痒,楼野眼神便深,顾忌她怀孕,只隐忍地在她脸颊上又亲了几下,声音低沉道:“我去把电视搬过来,你坐着歇一会儿。” 他声音低低的,有些喑哑,还有些紧绷。 好似西游记盘丝洞的蜘蛛精们吐出密密麻麻的丝,要把自己缠得紧紧的,说话时又重重捏了她的手指,云早早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头一颤。 大掌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夹杂着按捺的欲|望,心顿时快了几拍。 她抽手反过来推开他,眼神到处乱飞:“哦,那你快去。” 楼野顺势松手,像对待小孩那样,在她头顶拍了拍:“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吃晚饭我再叫你。” 云早早乖乖点头。 等楼野走出房门,她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躺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又从床边的一沓书里随便抽了一本出来打发时间,或许是因为对学习不够热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经快天黑了。 客厅已经大变样,电视里新闻快到尾声,云早早没看见楼野的身影,便喊了两声,楼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76章 七十六只云早早 他拎着一株没有树叶,光秃秃的树枝上缀着一朵朵莹黄色小花的树木在庭院里忙活着。 云早早离他还有五六步远,就闻到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 楼野将小铲子丢到一旁,将一人高的花树放进泥坑里。 摇头道:“不太清楚,卖花的人也不知道叫什么,据说是偶然在山上发现的,看着新奇香味也十分独特,我就买了。” 毕竟过年期间,对方喊二十五块,楼野也没还价。 “呐,那几颗大蒜是赠品。” 云早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噗嗤一笑:“什么大蒜,这叫金银台,也叫凌波仙子,开出来的花朵是黄白色的,花香浓郁,放在清水中就能活下来。” 倒是个省事的品种。 “我记得卧室多宝格上有一个青花瓷盆儿,用它来养。” 云早早说着,起身去取。 楼野回忆了下,想起她说的是哪个东西了,那是个民国时期的仿制品,不值钱,便没阻拦。 他们各忙各的。 明明是最普通的事,但两个人一起做时,即使不说话,不看对方,也觉得特别有意义,云早早给瓷盆儿倒上清水,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大年初八开始,楼野又开始上班了。一下子掏了四十万出去,这让他忽然有了紧迫感,他开始早出晚归。 而云早早给几位长辈做的衣服完工了,她抽空送过去后就忙刺绣的事了。 楼野:“绣东西太费眼,能不做就不做了。” 云早早抬眸,笑了笑安抚他:“又不常绣,不碍事。” 楼野深深凝视着她,问道:“是担心家里没钱了?放心,除了投到研发里的钱,每个月还是有利润的,你不用这么辛苦。” “怎么就辛苦了?”云早早嗔了他一眼:“这个家是咱们两个人的,你在外打拼,我在家里也出一份力,日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哪怕公司出了岔子,刺绣也算一条退路,到时候,我还能养你呢。” 楼野就是心疼她。 他是知道她的,又娇又懒散,做什么全凭兴趣,很少为了钱发愁。上回为了赚钱还是几个月前的事,这会儿突然变勤快,怕是真存了养他的心了。 楼野一时心情复杂,心疼之余又夹杂着隐秘的欢喜。 与别人不同的成长经历让楼野的想法也跟大多数男人不一样,听到云早早这样说,他不会觉得没面子,只会感到开心。 一想到自己的付出不是单向的,他心里就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楼野抱着云早早,几乎不舍得放手:“好,给你养。” 云早早好笑不已。 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搂着自己晃来晃去,好像撒娇要抱抱的大狗狗。 她丢开绣线,拿过工作台上准备好的草莓,塞了一颗到他口中:“公司的事我不懂,我一看那些图纸理论就头疼,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行。” “你最厉害了。” 楼野享受地咬了一半草莓,另外一半以唇反喂给媳妇儿。 云早早被他突袭得愣了一下。 下一刻,同样甘甜的果汁儿顿时充斥在自己的口腔里,灵活的舌头带着甜美的果肉四处扫荡,誓要将这种欣喜、甜蜜送到唇齿间的每个角落。 半晌后,两人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云早早脸颊微红,双眸含春,水润润的透着一股狠狠被欺负过的气息。 楼野又在她水光红肿的唇瓣上轻轻啄了几下:“你怀着孩子,身体紧要,坐着绣东西的时间不能太长,我会让曾姨看着你的。” 云早早故作嫌弃:“知道了,啰里嗦。” 寒假结束,云早早正在绣的那幅作品也才完成了一半。 到开学时,她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孩子很乖,除了第一次提醒妈妈注意到她的存在让云早早干呕了一会儿,后面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但云早早还是非常小心。 她先跟几位教授说了自己怀孕,这学期可能不会来听课的问题,又跟山水班的同学打了招呼。 毕竟她很少落下课,经过大家被纠察队抓走调查而云早早跟着两位同学忙前忙后的事,她名义上是旁听生,实际上在大伙儿心里她已经成了本专业的一员。 “你不来上课的话,我们平时都找不到人指点了。”“对啊。” 顾小珍也在一旁点头,笑道:“大家还想让你帮忙看看寒假的采风作品呢。” 跟她们这些学画不久的人相比,云早早已经是公认的形成自己风格的画家,就连几门课的教授也说自己能教的不多。 班里有人好奇过她已经画得很好了为何还会来旁听,不过也只是在私下讨论,没去问本人。 顾小珍倒是问过,云早早却道,她不是学画,而是学画中的历史,所以不打算跟他们一样,满打满算在一个专业混几年。 知道她早晚得走,顾小珍依然很舍不得。 云早早笑了笑,将家里准备好的蒸糕发给大家,柔声说道:“看画而已,这有什么难的,我在文化巷十二号,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顾小珍用力点头:“我一定去。” 不少人也哈哈笑着应了。 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合群的,从前是顾小珍,发生过误会,那个人就变成了方怡。 虽说那件事不关方怡的事,是她姐姐和那几个演员朋友玩得太过头才连累了大家。 但其他人经历了人生中最折磨最痛苦的两天,出来后几乎不约而同选择疏远她,即使不像从前对顾小珍那样言语挤兑,这种默默远离的态度还是刺伤了方怡。 方怡也试过分享云早早的八卦拉近大家的距离,或许是因为被关那两天带给大家的阴影太深,以至于没人理她。 久而久之,开朗大方,自信洋溢的方怡就变得沉默起来。 整个班里,其他人都相当于受过她的“害”,她知道自己没有底气要求他们像过去那样捧着自己,唯一能让她保持优越感的只有云早早这个外来者。 因为,她知道她的秘密。 看大家这么捧着云早早,方怡便看不惯了。 她轻笑一声,话语间仿佛是为了云早早着想:“还是不去了,你老公比我们大那么多岁,感觉说不到一块儿去,他可能会觉得咱们烦人,到时候大家肯定很拘束,也不知道他脾气怎么样,万一朝你撒气,我们岂不是害你被骂。” 云早早:…… 好像有点阴阳怪气?云早早笑容微顿,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毕竟楼野比自己大了七岁,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确实算得上年龄差比较大的两口子,就是不知她从哪得出楼野脾气的结论。 都要走了,云早早也不想跟人生气,但该澄清的还是要澄清。 她笑眯眯地看着方怡,眼尾上翘着,带着微微的逼迫:“还好,我觉得七岁不算大,成熟男人包容人,更疼媳妇儿。” 谁料方怡诧异地“啊”了一声,仿若无意道:“七岁啊,感觉不太像呢,你爱人之前来接你,我远远瞧了一眼,感觉……” 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都说到这儿了,云早早还能不知道她胡说八道? 眼神倏地冷下来:“感觉怎样?” 方怡看看大家,目光怜悯,迟疑片刻说道:“……像是四十好几呢。”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凝滞。 整个山水班只有顾小珍见过楼野,当即大声驳斥方怡:“胡说八道啊你,早早爱人很年轻,跟我们差不多年龄。” 方怡瞥她:“你见过?” 顾小珍重重点头:“我当然见过。” 方怡不信:“你俩关系好,你当然替她说话,谁知道你撒谎没,我可是亲眼看见过开车的人什么样子。” 其他人插不上话,又看两个人都一脸笃定,越发感觉迷雾团团。 云早早在外头是极少生气的,左右都是些交情不深的人,为了别人的话动怒委实不划算。 因此,听了方怡意有所指的话,她也只是嗤了一声,笑道:“正巧今天领完书下午没课,要不要到我家认认门,也好见见我那四十好几的丈夫啊?” 她故意在“四十好几”加重语气。 大家有些犹豫。 担心叨扰到云早早。 云早早不喜欢别人猜东猜西,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佯装严肃:“先说好,得帮着做饭啊。” 这话一出,大伙儿的心理包袱顿时轻了不少。 不禁偷瞄方怡的表情,看她一脸“我又没说错”的表情,暗道她脾气越来越怪了。 “我来做,我在家经常烧菜,爷爷说我手艺不错的。”顾小珍当即举手。 她表态后,其他女同学对云早早那个未曾谋面的丈夫也有些好奇,便开开心心地决定一同做客。 几个男同学推辞了,云早早也笑笑着调侃他们肯定是怕暴露自己不会做饭的毛病,怕女同学们笑话,男同学大大咧咧点头说是。 众人又笑成一团。 云早早没再三邀请,反正哪些人去都成。 方怡不就是想造谣她嫁了个老男人吗?呵,一会儿大家去了就明白是她瞎说了。 云早早生活环境单纯,根本没体会到对方说的那一层意思—— 说嫁都是好听的。 方怡显然不相信她结婚了,她认定云早早在给有钱的老男人做小老婆,毕竟这年头能买私家车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不光是钱的问题,给汽车上牌都需要在部门里有人才能办呢。 像她姐姐演过两部家喻户晓的电视剧,来往的都是演员,他们都买不起车。云早早的男人能年轻到哪儿去? 别说七岁她不信,就连结婚的事她也觉得不可信。 方怡不喜欢跟她打交道,但抱着戳穿她谎言的想法,她赶紧跟着大家说:“我也去。” 云早早有一瞬错愕,这人好意思跟着去? 方怡回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害怕了? 她问:“云早早,欢迎吗?” 云早早失笑,点点头:“随意,你想来就来。” 她只是想为自己在山水班的旁听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不愿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 毕竟—— 等孩子出生,她还想回学校听听别的课呢。 一群朝气蓬勃的姑娘走在大街上,那必然非常吸引人眼球。 云早早边走边向她们介绍文化巷的历史,这群姑娘里除了方怡、顾小珍和胡冉是本市人,另外四个不是。而本地人里方怡和胡冉知道南云巷的存在,却也不算太了解。 听到云早早说,很早以前这里住着的都是读书人和官宦人家,都觉得很惊奇。 方怡偷偷撇嘴,觉得她吹牛,便道:“都是不卖的老房子,你怎么会住这里?” 是云早早自己说的她去年才搬过来。 云早早眸色微暗。 她莞尔一笑,状似并不在意道:“因为我结婚啦,没嫁人前住在娘家呢。这边的房子是爸妈准备的嫁妆,我爱人的房子恰好就在隔壁,结婚后我们就把两个院子打通了。” 陪嫁房子啊……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呐,到了!” 云早早拿出钥匙,往门上一插,拨了两下大门纹丝不动。 她拔出钥匙瞅了瞅,正要挪脚,就听方怡说道:“不会是走错地儿了?钥匙打不开门呢,我觉得虚荣心太强不太好。”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说话,顾小珍愤怒地瞪了方怡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云早早脸色却没变,拿起钥匙走到十二号:“两把钥匙有点像,我早上出门拿错了。不过没关系,咱们从这边进也是一样的。” 说完,她看向脸色灰败的方怡,似笑非笑:“方怡,你说话再夹木仓带棒影响大家心情,那我家不欢迎你。” 方怡:“云早早,你心虚了?” 云早早摊手,无奈道:“我只是不欢迎你。” 方怡:“那你在学校为什么不拒绝?” 云早早勾唇:“当然是故意的啊,我好奇你能当着我面造多少谣,不过现在想想,让你进去不仅影响大家心情,还会脏了我家地板,所以现在我又不想招待你了。” 云早早被几家长辈护着,平日又被楼野宠着,那小脾气是蹭蹭蹭地涨,骂人时还笑嘻嘻的,别提多气人了。 方怡脸上乍青乍红,进退维谷。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出方怡话里的恶意,遂没帮着说话。方怡见状,怨恨地将所有人都瞪了一遍,又觉面子上过不去:“谁稀罕!” 扭头转身跑了。众人:“……” 云早早假装没看见,浅笑着说:“我做菜不太在行,为了不饿着肚子回学校,一会儿要靠你们了。” 说罢,大门传来金属碰撞的咔嚓声。 她推开大门,笑着招呼大伙儿:“请进。” 除了顾小珍嘻嘻哈哈,另外几个女同学都有点胆战心惊呢。乖乖,没想到温柔漂亮的人损起人来是这样的。 云早早也不在意大家怎么想。 拿出招待客人的女主人风范,给她们介绍园子的布局。 顾小珍等人一踏进大门就惊呆了,这哪是寻常人住的地方,简直太大了。绕过假山月门,又走了一段游廊,视野才变得开阔。 “左边那个区域是我以前的院子,右边这一栋小楼是新建的,前阵子我们搬到这边住了,不过厨房还在左边,一会儿我们要到老厨房做饭。” 胡冉自诩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这样的楼房。 一楼二楼都安装了一大片的落地窗,站在庭院里,就能清晰看到屋里的摆设,大家都看傻眼了。 平时都说方怡家里最有钱,姐姐又是电影演员,一家人都特别风光。 没想到旁听生才是最深藏不露的呢。 “哇,这房子好特别啊。” “是啊,我只在电影里看过,好像叫《邪花劫》,里面的房子都好漂亮。” “突然好嫌弃我家的筒子楼。” 说起电影,姑娘们又是惊讶连连,云早早招呼她们随便坐,给大家倒了几杯凉白开,又跑到空旷干净的小厨房里洗了一盘葡萄,几个橘子。 “别客气,吃点东西。”她打开电视机,又道:“你们坐,我先去找我爱人,让他多买点菜。” 顾小珍看着院子里的小景,忽然有点想动笔。 “早早,我们可以随便参观参观吗?”如此精致的造景平时很难见到,那些开放给大家游玩的园子都要收取门票,顾小珍哪里舍得花那个钱。 就想多看两眼云早早的家。 云早早勾唇:“当然可以。” 顾小珍要去逛园子,其他人也坐不住。 云早早随她们逛,自己先去找了曾沛,没想到四处都没找到楼野:“曾姨,楼野呢?他今天不是不上班吗?” 曾沛将煤炉点燃,边取提锅边说:“好像在对门,向老太太找他帮忙去了。” “哦,他回来你就告诉他,我请了几个同学回家做客,让他出去买点菜。” 听到这话,曾沛脱下围裙,赶忙说道:“干啥等楼先生啊,还是我去。” “钱够吗,曾姨?” 曾沛:“够了够了。” 云早早在钱财上很大方,每个月的生活费在一号就给到了曾沛手里,到了月底再多退少补,平时她做什么小夫妻就吃什么,倒是不挑嘴。 所以,曾沛手里是不缺钱的。 曾沛离开后。 云早早想了想,没去找她们,而是挽起袖子,先淘了米,再学着曾沛蒸饭的诀窍将米倒入提锅,等水开了十来分钟后,就用竹簸箕将煮得半生不熟的米舀出来沥干,而后倒进蒸笼里。 刚盖上蒸笼盖,楼野拎着一桶黄鳝进来了。 “哟呵,这么勤快不像你啊?” 云早早扭头,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娇声嚷嚷道:“你快来看看,我这步骤对不对?可别煮不熟,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楼野放下水,慢慢走过去,双手环在她腰上:“我看看。” “哎,问你正事呢,先别抱我。”云早早身体扭了扭,重新把蒸笼盖揭开:“快看,对不对?” 楼野随便瞥了一眼:“纱布呢?米下面不垫一垫,到时候底下一层会被水汽蒸成浆糊。” 他一说,云早早脑袋里的记忆仿佛被激活了。 好像,似乎,当真有纱布这回事…… “哎呀,我忘了!” 楼野:“笨。” “除了纱布,你不觉得饭蒸得太多了吗?你打算吃几天剩饭啊?” “六个同学加我们三个,一共九个人,不多啊。”云早早懵懵地说道。 楼野:“……” “有客人上门?” 云早早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是啊,我还没说吗?” 第77章 七十七只云早早 虽说云早早让她们随意逛,但几人不可能一点礼数不讲。 只是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好在这处园子面积不小,但建筑物更少,大伙儿不费什么功夫,循着冒烟的烟囱找到了厨房。 顾小珍走在最前面,刚跨过门槛要喊云早早的名字,被两人亲密相拥的动作惊得赶紧退了出去。 她脸蛋红扑扑的,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 面面相觑后,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顾小珍抿了抿嘴巴,无声道:“早早的爱人回来了。” 如此,另外几个姑娘也踟蹰不前,还是顾小珍大着嗓子咳了两声,装作没进屋的样子喊道:“早早,早早,你在里面吗?” 楼野其实早发现外面有人。 只是媳妇儿难得犯傻,他又是个我行我素的,哪里管其他人好不好意思,权当没看到。 但云早早不一样,两个人私底下怎么黏乎都行,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想维护形象的,赶紧从楼野怀里挣出来,大声回应:“在呢,我在。” 听到她回应,几人才慢慢走进厨房。 这才见到了方怡说的“四十多岁”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 太好看了。 不是那种白面书生的俊逸秀气,而是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帅。 深邃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型,挺拔的鼻梁,流畅有型的下颚线,还有蕴藏着力量的蜜一般的肤色…… 他衣袖挽到手肘,小臂薄薄的一层肌肉,不像别的男人壮硕,但形成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稍微锻炼过的人都知道,这种紧实的肌肉线条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要跟人干架的话,一拳能打好几个。 顾小珍见过楼野,这会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挥手朝云早早笑了笑。 “楼先生,今天我们叨扰了。” 楼野礼貌点头,语气略有些冷淡:“嗯。” 另外几人震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脱落了。 方怡说得那样笃定,哪怕她们没全信,心里也做好了云早早丈夫相貌不好还显老的准备,谁知道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就算拎到学校里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啊,她怎么就离谱到说人家四十岁呢? 云早早目光微闪,嘴角翘起:“这是我们班的同学。”她依次介绍大家的名字,而后又向她们介绍楼野:“这是我老公,楼野。” 说完,俏皮地向大家眨了眨眼,幽默道:“四十岁了还保养得这么好,一切都是我的功劳啊。” 楼野挑眉,似笑非笑:“什么四十岁?” 大伙儿俱是忍笑模样,云早早也憋得面色略带桃红,幽幽道:“你是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你的传说,就去过运城大学一次,人家就记住你了,到处跟人说你年纪大为人稳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楼野眸色渐深,没细问。 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贫嘴。” 在云早早认识的人跟前,他还挺人模人样,很拿得出手。 楼野脸上没太大变化,浓黑锋利的眉毛稍稍向上挑了一下,礼貌疏离地冲几人点点头:“你们好,早早在学校旁听时多亏大家照顾。” 顾小珍赧赧,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是早早在课业上帮我们更多。” 大学里的教授不像初中高中每天都见得着,学生有任何问题随时能联系上他们,好多专业课一个礼拜就一堂或者两堂,画画又最讲究天分和文学素养,她们遇到难以理解的内容就爱问云早早。 云早早总是能精准说出一幅画蕴含的情感和抱负,让她们更好地跟几百年前的人共情。 在这一点上,大伙儿都没有异议。 也顺着顾小珍的话说道:“是啊……” 云早早轻轻推楼野:“我们自己做饭,你出去忙你的。” 一个大男人挤在一群姑娘中间,大家都不自在。 楼野有些不放心:“你行吗?” 云早早斜眼看他:“我不行,还有她们呢,这么多人总不能出事。” “那黄鳝??” 云早早低头瞅了一眼,一条条像蛇般滑溜溜的东西在桶里蠕动着,吓得她心跳停了一瞬,差点跳脚,她赶紧别开脸:“快拿走,我不要这个。” 楼野:…… “胆小鬼。” 别说云早早害怕,其他人见了黄鳝也害怕地缩成一团,她们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多没抵抗力,对这种滑不溜秋像蛇一样的东西就有多恐惧。 楼野摇摇头,提起桶:“……我到向阳家去。” “你不是才从他家回来吗?”云早早歪着脑袋,小声问他。 楼野耸肩:“是啊,上午跟他到红星村捞这玩意儿了,你想吃的话就放到晚上,让曾姨做。” 云早早忙不迭地摇脑袋:“不吃,我不要吃这个。” 闻言,楼野道:“那行,我拿过去让向奶奶一块烧了下酒,中午我就在那边吃了。” 云早早:“好。” 楼野拎着水桶走远,窦湉湉舒了一口气,把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云早早,你爱人好高,长得也好好看。” 云早早将菜架上的几个簸箕抱下来,随口应道:“高我同意,好看??那肯定没我好看啊,你居然夸他不夸我?” 这话逗得大家笑出声。 有人调侃窦湉湉:“哦,是谁说外语系的柯扬翩翩公子,最符合你的审美啊?” 窦湉湉脸红了红,嘟囔道:“不是一个类型啊,柯扬是挺俊的,斯斯文文逢人就笑,对女同学可温柔了,云早早家这位就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样子,是不太符合我的审美,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人家不帅啊。” “柯扬也就一般,不管到哪手里都捧着英文书,我觉得挺能装的。” “胡说呢你,人家那叫爱学习。”窦湉湉笑骂道:“他读英文诗的时候特别有气质,特别迷人。” “你们看,那柯扬就是在食堂让她先打过一次馒头,她就把人家夸得唷……” 其他人哈哈大笑,云早早也嘴角带笑,听得兴致勃勃。 几个人都才十八九岁,里面最小的就属顾小珍。 自从被温山招进学校,她满脑子都是好好学画,争取多打零工赚钱养爷爷,再贪心一点便是想跟大家都做朋友。 一开始大家对她没经过考试就入学很不服气,又看她小,就有些孤立她。 相处久了,这种情况就好转了许多。 不过就算同住一个宿舍,其他人也不会跟她聊男人。 因此,她对窦湉湉这种“少女情思”几乎理解不了,对另外几人的调侃也听得迷迷糊糊。 “啊,就付出一分钟的时间你就记这么久啊,万一他对每个女同学都这样呢?” “……” 所有人集体沉默了。 明明很浪漫的事,为什么从顾小珍嘴里说出来,就这么煞风景呢。 窦湉湉眨了眨眼,决定为自己的白马王子辩上几句:“……那,那也代表他待人宽厚,很有爱心啊,对不对?” 顾小珍想了想,点头:“好像是哦。” 窦湉湉脸上的笑容才露出一半,就听顾小朋友又说:“如果他对每个女生都很有爱心,那喜欢他的女生肯定很多,你能抢赢吗?” “……” “哈哈哈哈哈!” “哎哟,湉湉,小珍说得没错,你还是换个目标。”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云早早也笑得肚子疼。 没想到在谈恋爱这件事上,顾小珍完全化身成插刀狂魔啊,这一刀一刀不见血,把窦湉湉那一腔少女心扎得到处是窟窿。偏偏她说得特别认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种反差更引人发噱。 “我,我说错了吗?”顾小珍边说,边把豆角搬出来,再摸出一个瓷盆,接着道:“好像菜有点少,是不是还得买一点,我身上有票和钱。” 说着就要掏东西。 另外几人对视两眼,也觉得不能白吃这一顿,要拿出钱出去买菜。 云早早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佯装生气:“没事,曾姨出去买菜了。你说说,我好不容易请一次客还得让客人掏钱,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大家没见过云早早贫嘴的一面。 平时除了交流画技,一到下课时间云早早就回家了,她们以为她平时在家就跟上课时一样特别大小姐端庄范儿呢,没想到本人这么有亲和力,说话做事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这一刻,她们下意识忘了云早早才把方怡怼跑那一幕。 “那感情好,咱几个今天就专门吃你这个大户。” “……” 很快,曾姨提着大大的菜篮子回来了。 云早早跟她说了中午自己做饭的事,曾沛也没离开,而是在厨房里打下手,还好家里的厨房够大,别说站七八个人,再摆两张大圆桌也行。 做菜的主力军是顾小珍和一个叫蒋听南的姑娘。 比不得专业厨师,但两人厨艺还算不错,一看就知在家里做惯了的。 一行人吃完饭,又参观了云早早的工作间,摆着的长达两米左右的半成品山河图让她们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天哪,国画好,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早早,你简直不像只是学了几年的样子。” 云早早心脏骤缩了一下,但面上却让人看不出端倪,只谦虚道:“哪有什么夸张,就是略懂而已。” “这叫略懂,那我们就没脸见人了。” 几人坐在屋里聊了会寒假遇到的新奇事,玩到下午四点,顾小珍一行人告辞回校。 果不其然。 刚回宿舍就听方怡气不过,又散播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大伙儿都见过楼野,自然知道她嘴里没一句真话,立马帮云早早澄清了。 这才没让女生宿舍楼继续传播云早早不够洁身自好,嫁给老男人还虚荣心作祟拿别人家房子吹牛的谣言。 这一澄清啊,人人皆知是方怡嫉妒心起,在背后恶意中伤她人,纷纷拿异样的眼神看她。 方怡被气得又哭了好几场。 已经到了听见云早早名字就恨不得骂上几句的地步。 云早早才懒得管她受不受伤,正忙着绣她的山河图呢。 绣这幅时她采用了最特殊最难的绣法,一切奔着卖个好价钱的目标去。她早就想好了,先寄放在刘老板那儿挂着,如果没有人能开出合意的价格,再让楼野找中介送到港城的拍卖行去。 左右存折上还有钱,她除了在吃吃喝喝上花得比多一点,别的方面算不得奢侈。 至少,化妆品首饰衣服一类她可以不花。 所以,这笔钱她不着急,但一定得够多。 接下来的一个月,云早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楼野早上一出门她就跟着起床刺绣,掐准对方的下班时间收工,可即便算得再准,也被逮了两回。 顶着楼野的黑脸,她才收敛些许。 除了刺绣,她最关注的就是宋夏荷的事。 因顾忌着慢慢变大的肚子,云早早只打了电话到食品厂,人却没回去。 正好,那天的电话是宋冬梅接的,云早早这才知道宋夏荷竟是被两家人劝住了。 没离成。 周富又是自扇巴掌认错,又是跪家里不走,他爹妈也提着各种各样的营养品上门,就为了把周富干的缺德事遮掩过去。 除此以外,一大家子陪着周富去做了复通手术。 还写了承诺书。 以后不管宋夏荷怀没怀孕,都不允许周富再欺负她。 如果怀上的话,作为爷爷奶奶,他们立马给小孩儿先存上一千块的定期存款。 而存折交由宋夏荷保管。 在种种条件下,不仅宋大强夫妻满意,就连宋夏荷都动摇了。宋冬梅才不信家暴男说改就能改,劝了几次,根本劝不住。 一提让她离婚的事,刘凤娟就立马给她扣一顶“不想姐姐过得好”的帽子,宋夏荷听他们说多了,难免对她也生了几分怨气。 这让宋冬梅更加灰心。 索性不再管,看着宋夏荷回周家了。 云早早听完,整个人无语至极。 男人打老婆,是说不打就能忍住不打的吗? 这跟那些热衷赌|钱的男人说不赌了有什么区别?除非人没了,那肯定改不了啊。 云早早决定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免得气死自己。 第78章 七十八只云早早 云早早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通过b超看到宝宝的性别。 两人商量后,觉得查查也无妨。 按照云早早的说法,宝宝的小衣服她要自己做,男宝宝不用在乎美观与否,如果肚子里的是小姑娘,那绣的花样就得跟男娃不一样。 楼野一想,觉得有道理啊。 早点查出孩子性别,买婴幼儿用品更方便,他甚至想好了下次出差就慢慢把宝宝一到三岁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全。 “吃什么?”云早早慢慢坐起身,双手托着脸,声音软软地说道:“帮我把蓝色碎花的裙子拿过来,要松紧带那一条。” 楼野打开衣柜,拨了拨挂着的一排裙子,终于找到她说的那条。 就听云早早半撒娇半抱怨道:“不是说第一百货商场什么都有吗,简直名不副实。我想找件大肚婆穿的衣服都找不到……不,也不是说没有,而是她们给孕妇推荐的就是最大码的衣服,拎着像个桶一样,穿身上肯定好难看。” 就算是孕妇,她也要做最好看的孕妇。 逼得她自己改了两条出来。 “啊?那其他人穿什么?” 这可触碰到楼野的知识盲区了,他没观察过别的孕妇,也不关注女人的衣着打扮,对云早早抱怨的东西有点一头雾水。 云早早边穿裙子边说:“……一会到了医院你瞅瞅??” 她顿了顿,突然说道:“你说,如果我找个厂子专门做孕妇穿的衣服,能赚钱吗?” 她思维如此跳跃,楼野也呆了几秒。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顺着云早早的问题,立刻意识到改革开放使得人民生活水平越来越高,而一个家庭里,亏待谁也不能亏孩子。如此,在对待孕妇和婴孩上面也会更加重视。 如果第一百货都没有孕妇专区,那就表示这块市场目前是空白的。 这门生意没准真的行!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实则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只是这主意是云早早提的,他便想着让她独立思索可不可行,如果能当成一辈子的事业去做,未尝不好。 楼野喜欢宠着媳妇,也喜欢她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英雄看待,但他由木兰心带大,又见识了宋卿竹的无知和疯狂,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朦胧的念头。 他希望云早早能永远自信充实。 男人的自信来源于金钱、权势、妻儿的崇拜,那么女人的自信就绝不仅仅限定在丈夫的疼爱和儿女的尊敬之上,她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撇开丈夫子女也能骄傲地抬起头。 千万别像宋卿竹那样困在家里,对生活缺乏激情后便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这一切都得看云早早怎么想。 如果她没想法,那他找代理人做。 如果她有,那他会放开手,让她去尝试。 不管失败还是成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宝贵的人生财富。至少,几十年后她不会感到遗憾:如果我当初……,那现在就…… 楼野:“媳妇儿,你觉得呢?” 云早早撩起头发,用头绳把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回身看着眸光灼人的丈夫:“唔,估计能。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人的一辈子太苦了,前十几年幸运点的被娘家宠成公主,不幸的直接被压迫成包身工。 也就只有怀孕的十个月,不管夫家贫穷还是富贵,都能享受到这辈子最好的待遇,不趁这个时间作一点吃好穿好,等卸了货就来不及了。” 楼野:!! 思路有点歪,但不失为一条理由。 楼野看着她,目光含笑:“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云早早不上当,反问道:“你是说,等我生完你就要对我不好了?” 楼野猛地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关键这问题还不好回答。 要说不会呢,她肯定觉得怀孕时没有享受特殊待遇,至于生完就翻脸?那绝对不可能啊。 楼野想了想,秒怂:“怎么会?你在咱们家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别贫了,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怎么不对。”楼野点头,收起嬉皮笑脸,转而一本正经道:“长期来说,肯定赚的。但你得先想办法改变大家的思想,让他们意识到关心下一代就得先从关心孩子的妈妈开始。” 云早早眼睛发亮,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母亲在怀孕时没有受到好的照顾,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受到影响。哎,现在这些人啊,思想落后得很,愿意花钱到医院产检的都没几个。 你看上次咱们去检查时遇见的那事,如果不是那家的婆婆非得逼儿媳妇喝什么生子符,还在饮食上苛待孕妇,又怎么会难产还生出一个畸形儿?连吃喝都不上心,哪会在乎孕妇穿的衣服合不合身,勒不勒肚子呢。” 楼野听她说得义愤填膺。 连忙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随口补充道:“那你可以走高端线,用最舒服的面料,做最漂亮的设计,先在家庭条件不错的那一拨人里打出名声。 人都是跟风的,等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流行起来,渐渐就会传到普通人圈子,你再趁机开始做低端线……如果能压缩成本,让这种衣服比普通的更舒适,价格还贵不到哪里去的话,他们自然不会舍不得这么几十块。” 楼野确实很看好这个领域。 云早早经他一点拨,大脑瞬间涌现出数不清的点子。 她是不是可以将孕妇的衣服和饮食跟婴孩需要的东西结合,做成一个统一的品牌? 等到了医院,按着护士列的单子,两人跑上跑下折腾一通总算等到了b超报告: 宫内妊娠,单胎,胎儿颅骨光环完整。还有一些她不太明白的专业术语。 云早早顺着医生指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宝宝的身影,约莫比手指长一点点,看起来似乎只有她的拳头大小。 云早早激动的抚摸着那一小团。 问医生:“医生,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楼野也是难掩激动,都想从媳妇手里把孩子的第一张照片抢过去了,听到云早早的话,也跟着问道:“嗯,是闺女还是小子?” 医生抬眼,锐利的眼神打量着这对年轻的小夫妻。 见他们眼里只有单纯的好奇和喜悦,面部表情才稍稍缓和。 “是个小姑娘。”担心自己看走眼,她难得补充了一句:“爸爸妈妈都长得这么好看,小姑娘长大后肯定也不差。” 楼野先是呆了两秒,然后傻笑:“闺女,确定是闺女吗?” 医生见状,看出小两口对孩子的期待,脸上流露出真心的笑容,又讲了一遍安胎的要点,见两人都神情紧张,她赶忙安抚道:“放轻松,好好养胎,定时到医院检查,肯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这年头孕妇难产大都是孕期营养没跟上,又不乐意上医院检查。 以至于胎儿有问题,母体不健康都不知道; 还有一些糊涂人知道胎儿性别后不想要又舍不得花钱到医院做流产手术,而是用乱七八糟的偏方打胎,把身体弄毁了都不知道。 都是女人,这种惨事见多了,依然会感到心痛。 因此遇到头胎女儿还欢天喜地的,医生也特别高兴。 从医院出来,夫妻俩坐在车里,看着对方好一会儿,不约而同傻笑起来。 楼野伸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犹如做梦般:“我的直觉没错,果然是闺女。” 云早早也喜欢女儿。 从确定消息到走出医院,她脑子里已经想好几十套搭配了,恨不得小宝宝马上来报到,风一吹就呼啦啦长到三四岁,她觉得奶声奶气的娃娃最可爱了。 此时,云早早还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姑娘遗传得很彻底。 除了脸长得像她,一点没随了她的柔和优雅,反倒把楼野性格里的霸道张扬遗传了个十成十,简直让她头疼不已。 两人傻笑了一阵后,购物欲高涨,楼野直接开车前往百货商场。 “这个摇篮床是木头做的,又硬,还难看,不太适合咱们闺女。” “……这个小床罩好可爱,买了。” “小毯子,小衣服……” 两口子不差钱,买了什么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只是那股劲儿上头了,看见小孩的东西就忍不住买买买,连奶粉都买了两罐。 等到了家,所有东西放到客厅,云早早才意识到她和楼野的疯狂。 天哪,里面居然夹杂了好几件四五岁小女孩的衣服。 她无奈扶额,头疼道:“……用不了的咱们可以退回去吗?” 楼野也有点懵:“应该可以?” 云早早赶紧把两年内都用不上的东西挑选出来放在一边,道:“这些都退回去。” 她喜欢花钱,但更喜欢花在实处。 这里面好多东西都用不上,比如那些衣服,等她家丫头长到四五岁,这些早就过时了,以自己挑剔的眼光,才不会让闺女穿老土过气的衣服。 还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玩具…… 哎,头疼!!! 楼野见她一脸无语,满口应了:“没问题,票我还留着,肯定能退钱。” 云早早蹲在地上,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就去??” 说完,她眨巴眨巴眼睛,嘟起嘴巴隔空送了一个吻,用矫揉造作到极点的声音继续撒娇:“我怕隔天再去商场的人不给咱们退,好几百块呢,我绣上天才能赚到。” 这谁顶得住? 知道她装的,但楼野就吃这一套。 俯身亲她嘴角,无奈又宠溺:“知道了,这就去。” “耶!老公你真好。”云早早投桃报李,整个人扑到楼野怀里,手臂挂在他脖子上,用力在他嘴上啃了两口,在他反守为攻前赶紧退开,乖巧道:“那你快点回来啊,这么大一堆我一个人收拾不了。” 楼野摸着嘴唇,要笑不笑的。 用完就扔,好样的! “歇着,实在闲不下来就找曾姨来帮忙。”楼野拿起旁边的大衣披上,就怕她安静不下来上蹿下跳:“听话?” “知道了,你快去。”云早早摆摆手,嫌他啰嗦。 楼野到空置的房间里拿出一个大纸箱,这是当初买电视机时留下的,他动作快,一分钟就把要退的东西全收进箱子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他才回来。 大箱子换成了更大的箱子,由两个健壮的工人抬着。 云早早起身迎上前:“这又是什么?” 楼野边给两人指厨房的位置,边给媳妇儿解惑:“买了个冰箱。” “如果不换房子的话,我们以后都要住这边。曾姨平时在老厨房里做饭,但要是你半夜饿了,隔着一个园子呢,跑老厨房去不够方便。 我就想,干脆在小厨房里添个冰箱算了,隔几天让曾姨放点新鲜的蔬菜水果在里面,方便给你弄夜宵。” 他听外婆说,孕妇口味多变还容易饿。 这冰箱也算未雨绸缪了。 云早早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可转念又一想,楼野辛辛苦苦去退货,她就想着节约几百块呢,没想到现在多的都花出去了。 厨房里还有别人,云早早只能压着嗓音,小声问道:“冰箱多少钱啊?”楼野:“国产的双鹿,还没那电视机贵。” 云早早猜道:“两千?” 电视机是外国的牌子,算是从港城走私的货,贵着呢,她记得楼野当时说,卖给集体单位是三千还是多少来着。 楼野摇头,食指比划了一下:“一千二。” 比想象中便宜。 云早早呼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想法要不得。六七百她都想攒着,积少成多嘛。楼野一下又花了几百出去她居然觉得还好?? “以后不能大手大脚了,我要做个节俭的人,给宝宝做个好榜样!” 云早早浑身散发着“省钱”的气息。 楼野噗嗤笑出声,说道:“耍宝,哪里就需要缩衣节食了?放心,这两个月公司运转得很顺利,等后续计划顺利展开,你的小金库就有进账了。” 云早早死鸭子嘴硬:“缩衣节食是美德!” 两个工人将冰箱放好就离开了。 云早早凑过去左摸摸,右摸摸,听到冰箱如此实用,便想着绣图卖掉后给家里送一台。 说来奇怪,云家不差一千块,家里什么电器都有,就是没买冰箱。 她在心里嘀咕,不知不觉把话问了出来。 楼野倒是想得通:“住在大院的不是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跟云家一样,符合条件的部队干部都住那儿,再说,那些干部家属也不是各个都讲理。 你想想,他们要是买了冰箱,邻居们平时想放个鱼虾肉的,给不给放啊?给这家放了,别家给不给?万一遇上小心眼的,今天放了一斤肉到冰箱,第二天就说少了半斤八两呢?” 他下了个结论:“花钱找罪受。” 云早早听得瞠目结舌。 没想到一个冰箱居然蕴藏了这么多矛盾。 “那……送还是不送啊?” 楼野:“问问妈,看他们需不需要。” 云早早恍然,“哦”了一声,立马想出个坏点子,她坏笑道:“五月刘凤娟过生日,你说,我送冰箱当生日礼物是不是很体面?” “哎呀,我真孝顺啊。” 她眼睛活泛灵动,长长的眼睫毛眨啊眨,坏得可爱。 楼野点头:“想送就送。” 一点小钱,既把面子功夫做夯实了,又能给刘凤娟两口子以后的生活埋个雷,他觉得划算得很。 时间一天天过去,五月初,云早早的山河图绣好了,在刘雯兰的店里挂了一个礼拜,问的人不少,但出价最高的也只有三万。 云早早没舍得卖。 前前后后绣了快四个月,用的是最难的针法,还是双面绣,当然得找个识货的人。 楼野见她挺着大肚子还操心这个,立马把这事揽了过去。 通过陈泽艋,将这幅绣图直接送到了拍卖行! 果然,在港城那种富人遍地走的地界,这幅绣图拍到了十一万。陈泽说,如果这幅绣图是老物件,还能拍到更高,只可惜它的年限太短,是个真真正正的新绣。 云早早将东西送拍卖行的举动,刘雯兰也很支持,听到卖了十一万她也替云早早高兴。云早早想着这次终归让刘雯兰白忙活了几天,也有些不好意思。 便又抽了一个礼拜绣了几张讨巧的帕子给她卖。 到刘凤娟生日前两天,云归安那边传来消息,她生了! 生了一个八斤重的大胖闺女。 因为胎儿太大还差点难产。 云早早听到这里,觉得手里的零食肉脯瞬间不香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吃太多,孩子是不是被补过头。 原本想到医院探望探望,没想到外婆却道,有些人坐月子忌讳怀孕的人探视,不知陆家是什么规矩,去之前最好问一问,免得闹得别人不开心也不美。 云早早当即给家里去了电话,大嫂也是这样劝的。 她便打算等到云归安安出月子再去看她。 到了刘凤娟生日,除了云早早,几个女儿一大早就回娘家,正在厨房帮忙呢,就听楼下有人尖声喊着:“凤娟,凤娟,你家买的冰箱到了。” 四姐妹一愣,通通看着宋冬梅,啥意思?妈买冰箱了? 年后因为宋夏荷的事一直拖着,宋冬梅就没再往株州跑,而是留在运城找了个私人餐馆帮忙。 她每个月往家里交十块钱生活费,宋大强夫妻拿了钱,暂时还没赶她出门子。 她也一脸茫然,摊手表示:“我不知道。” “妈,家里什么时候买冰箱了?” 刘凤娟傻站在厨房,怔了几秒脸上露出狂喜。 把围腰一扯,连忙往楼下跑,那速度跟练了短跑似的,五十多岁的人,身子骨好得不得了,一眨眼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口。 四姐妹面面相觑,赶紧追下楼看看究竟。 就见筒子楼前的空院坝里围了好大一圈人,一个个笑容满面,对着三轮车上的大物件指指点点。 刘凤娟不敢置信地看着搬箱子的工人:“……真是我的?没弄错,先说好,我没钱付的哦。” 工人从胸前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食品厂六栋三楼,宋大强,刘凤娟,是你们家的人?” 不待刘凤娟回答。 已经有人帮她说话了。 “是她,她就是刘凤娟啊。对了,小伙子,知道是谁买的不?” “就是,刘凤娟家哪舍得拿千把块买冰箱啊,会不会搞错了,还是有人故意搞事呢?” “凤娟,你家是不是有啥显贵的亲戚啊?” 说到亲戚,终于有人想起云早早了,尖叫一声,问道:“不会是你家老五买的?你不是说你那女婿家里是当官的吗?一台冰箱而已,不是说送就送啊。” 刘凤娟乐不可支,笑得满脸菊花褶子。 她也觉得冰箱是云早早两口子买的,但没得到确切消息,她也不好乱说,万一不是,那多丢脸! 她连忙问道:“买冰箱的人是不是一对个头高高,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夫妻,女的叫云早早,男的叫楼野,是他们吗?” 工人想也没想就说:“对,是他们没错。” 刘凤娟一拍大腿,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哎哟,真是小五和女婿啊,我就说我家老小嫁得好,又不过年又不过节,就是过个生日而已,这么贵的玩意儿都送来了。” 围观群众自然羡慕极了。一个个的,把云早早和楼野夸上天,时不时还得唠叨几句自家子女不孝顺、不贴心。 刘凤娟愈发得意,整个人都抖起来了,走路都带风。 “这边这栋……” “哎哟,小心点啊,年轻人不要毛毛躁躁的,好多钱呢,碰坏了我要心疼死。” “哎哎哎,轻点,轻点放。” 四姐妹将客厅靠近厨房那角落的小桌子搬到宋伟光睡的那屋,又是扫地又是拖地,好半天终于腾出一个位置搁这金贵物。 送走送货工人,同一栋楼看稀奇的婶子们径自挤进屋来。 一个个好奇地看着冰箱,有人摸了一把仿佛摸到金子一样兴奋,大伙儿又是一通拍马屁,拍得刘凤娟身心舒畅。 得意得不得了。 但很快,她就遇到烦心事了。 “凤娟,咱俩平时亲,你这冰箱那么大,你们家也放不满,以后帮我也放点东西?” “给老黄放,也得给我放啊,正好,昨个儿我捏了肉丸子,就怕这一天天热起来发臭,凤娟,一会儿我端上来你帮我冻一下啊。” “……” 刘凤娟被捧得找不着北,虽然她平时是个谁都不敢惹的泼妇,但女儿嫁得好,女婿身份不一般,她觉得自己作为官家子弟的丈母娘,不能像以前那样没脸没皮,前几个人她都勉强答应了。 谁料这口子一开,这栋楼只要家里有肉的,都端了进来。 一个个像防贼似的,把搪瓷盆用口袋套了一层又一层,还在外面标了名字…… 等宋大强回来,就见狭窄的客厅里站着里三层外三层。 他用力咳了咳:“……你们这是??都跑我家干嘛呢?” 一个婶子回头,看着他笑道:“你女婿不得了哦,专门给你们买了冰箱,这不,咱们都楼上楼下的,远亲不如近邻嘛,你家凤娟主动说帮大家放鸡鸭鱼这些容易坏的东西。” 刘凤娟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哪里主动了? 明明是前面几个人说时,她没及时拒绝而已。 宋大强难得黑脸,直接把人赶了出去:“就这么小的地方,都别围着了,凤娟今天过生日,大家总不能空着手在我们家做客?” 一听到送礼,大婶大妈们脸色秒变。 逃一般跑出去了。 门关上后,几姐妹一屁股坐竹椅上,可算能喘气了。 就连刘凤娟也像获救了一般,长吁了一口气:“那些眼皮子浅的,瞧着咱家有了冰箱就一窝蜂的冲上来,呸,丢人。” 宋大强看着浅绿色的大家伙,问:“老五送来的?” “是啊,送货的人是这样说的。” “她和女婿今天还来吗?” 刘凤娟:“不知道,东西都送来了,估计要来。” 正说着,喇叭里喊有电话进来。刘凤娟捶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坚决不跑了,对打电话的人也不感兴趣,就想研究研究这冰箱。 最后还是宋冬梅下楼听电话。 回来后,她直接说了云早早今天不回来的消息。 刘凤娟摆摆手,无所谓。人不回来没事,孝敬准时到就成。今天这冰箱已经够给她长脸了,这两口子不回来啊,她还能少做两个人的饭呢。 宋大强心里也这样想,不过他素来装得跟老好人一样,哪怕在家里,只要有孩子在,他将这老实人面具贯彻到底。 “出了什么事吗?你妹说没说不回来的原因?” 宋冬梅:“肚子大了有点不舒服,跟她男人去医院了。” 宋大强点头。 而实际上,楼野怕云早早无聊,上班前直接把人打包送到外公外婆这儿来了,云早早手里拿着毛线跟木兰心学习打毛衣呢。 “啊,外婆,我好像又漏了两针。” 云早早看着毛衣上那个小洞,实在懊恼。 明明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但她戳着戳着就漏针了,然后就发现打出来的东西慢慢就成了一坨辣眼睛的东西,简直不忍直视。 木兰心笑呵呵地:“没事,漏了就漏了,宝宝不能穿,你可以把它变成别的有用的东西,比如做成防尘罩?或者用来当垫子使?都是很有趣的。” 云早早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万事万物都有用处,就看你愿意怎么用。 有些东西确实不美观,但给它换个位置,未必不能用啊?云早早已经想好怎么用它了,她决定用毛线织的废品把屋里那些尖锐的边边角角都包起来。 然后还要用柔软的线织一个小毯子。 到时候供宝宝爬着玩。想到奶乎乎的小家伙双手双脚在地上爬来爬去,云早早眉眼弯成一道缝儿,心里软乎乎的,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 她已经迫不及待陪闺女学爬学走了。 木兰心看她脸上笑容久久不散,整个人像个小太阳似的,心里也是晴空万里,不禁再次在心里感慨,这个外孙媳妇娶得好啊。 有早早陪着,小野最近才越来越开朗了。 养胎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但云早早很懂得打发时间,要么看电视,要么画会儿画,除此以外,她没放弃做孕妇生意的想法,开始研究这方面的相关内容,还做了调研。 说来简单,她只是付出了一些糖果,就让周围的小孩们从家里大人那儿问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等到云归安出月子,云早早回了趟大院。 林芳觉得好奇,姑嫂俩一直相处得不错,她直接问:“你怎么来的这么积极,你啥时候跟云归安和好了?” 云早早挽着林芳的手,小声道:“……我跟她算不上吵,当然也没和好。就是,她不是出月子了吗,看在爸妈的份上,又不可能一辈子不打交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林芳瞅了眼她另一只手拿着的盒子。 问:“送什么做见面礼?” 云早早晃了晃盒子:“一对铃铛镯子,小孩儿戴着玩。”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送什么好,银镯子是外婆给的建议。 林芳点点头,孩子初三那天,她和云泽送的玉雕平安符。 贵不贵重不提,好歹是对孩子的心意。 姑嫂二人慢悠悠走向蒋家,这会儿还是清晨,太阳没什么温度,周秀抱着大孙子在院子里散步,保姆在厨房做饭。 见到两人,周秀未语先笑:“早早,你这肚子有七八个月了,怎么这么早就回大院了啊?” 云早早也很无奈:“没办法,楼野出门早,我得配合他的时间。” 周秀:“来看安安?她身体有点虚,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一般都要睡到九点才会醒。” 姑嫂俩对视一眼,看来云归安在陆家过得不错。 云早早挺着大肚子,周秀赶紧招呼她进屋坐,聊了一会儿见楼上还没动静,她便打算亲自去叫云归安起床,被云早早拦住了。 过了一会,楼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周秀无奈地笑了笑:“瞧,不用我去喊了,这丫头一到这个点就开始嚎,她妈再不想醒也得起来给她喂奶。” 云早早:…… “宝宝很喜欢哭吗?” 这话不仅把周秀逗笑了,林芳都忍俊不禁。 “孩子小,不会说话,饿了拉了不舒服了,当然得哭啊。” 云早早:!! 小宝宝是这样的?? 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第79章 七十九只云早早 云早早对小宝宝的性格、习惯真没什么概念。 她见过的小婴儿一只巴掌能数过来。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宝宝似乎在回应她,伸脚在她掌下踹了踹,鼓起一个小包包,云早早心里莫名放松了不少。 没事,她的宝宝肯定天下第一乖。 别人怀孕吐得死去活来,她怀孕后一点不良反应都没,这是宝宝在心疼妈妈呢! 云早早很快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听到云归安醒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个想法蠢蠢欲动起来。 “周阿姨,我想上楼看看她,也看看小宝宝。” 周秀没反对,还低声跟林芳说:“你是她大嫂,你劝劝她。”再大的怨气都过了大半年,怎么也该消了。 陆毅驰又要忙工作,又要腾时间照顾妻女,短短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看在她这个当妈的人眼里实在心疼。 她现在就盼着云归安能敞开心扉,别再用冷冰冰的态度惩罚儿子,也惩罚她自己。 周秀听人说,云泽马上又要升职了,不出意外的话,陆毅驰以后要仰仗大舅子的时候还多,就凭这一点,周秀对云归安再不满,也得先压着。 林芳点点头:“我知道。” 云归安房间在二楼最右侧,这是整个陆家面积最大的一间屋子,楼梯口正对着的是陆毅驰妹妹陆芸的屋子。 姑嫂二人刚上二楼,那间门突然打开了。 陆芸半眯着眼睛走出来,手指正在抠眼角的眼屎,看到云早早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尖叫一声。 “啊——” 捂着脸转身退回房间,门发出“砰”地一声。 林芳:…… 云早早:…… 关门声音太响亮,睡在她隔壁的小宝宝又嚎了起来。 楼上一哭,楼下的陆代也跟着嘤嘤哭泣,周秀脸都青了,扯开嗓子就骂女儿:“大清早的要死啦,睡到日上三竿就算了,起个床跟孙猴子大闹天宫一样,不把你侄子侄女吓哭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听得云早早心肝微颤。 小孩子果然是不得了的存在啊,周阿姨才带几个月,什么优雅、贤淑全都消失不见,都变成了泼辣。 “走,先去看云归安。” 姑嫂两人走到云归安门前,敲了敲门:“安安,是我。” 云归安正在给孩子喂奶,听到林芳的声音,立马应道:“大嫂,你直接进来。” “大嫂,怎么这么早——” 话未说完,便看到林芳身后的云早早,还是那么明艳照人。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邋里邋遢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哦,你也来了啊?” 云早早点点头,嘴角微微上翘,勾起浅浅的弧度。 “怎么样?身体调理过来了吗?” 云归安如今面对云早早,情绪早就平静了不少:“估计还得再调理一阵子。” 云早早细细打量着她,好像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胖了点,脸上多了不少斑,眼周一圈都是黑的。看得出来这阵子没休息好。 随后她的目光又落在吃奶吃得倍儿开心的小家伙脸上,她一双短胖的小爪子护食地捏着云归安的胸脯,胳膊跟藕节一样,胖嘟嘟的,脸也胖嘟嘟的,眼睛闭着看不出大小。 “你闺女……现在多重啊?” 云归安:“十一斤多。”说完这句,她抬头瞥了眼云早早,看到她眼底的震惊,云归安心里还有些小得意:“能吃是福,我的奶水有营养,她爱喝。” 云早早:“……” 云归安:“你只长肚子,手脚脸蛋一点没长肉,不会是故意少吃减肥?云早早,这样可不行,孕期营养不够啊孩子生出来就像楼下那个小皮猴子,挑食得很,也不好养。” 她这次真没有嘲讽云早早的意思,只是她这人呢,说话就是习惯性带刺。 云早早已经在磨牙了。 嫉妒! 她现在成了大胖子,肯定是嫉妒她身材苗条,怎么吃都吃不胖。 算了,看在她变丑的份上,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云早早掀了掀嘴角,挺着肚子慢慢在原地绕了一圈,略带几分嫌弃道:“你就算不出门也实在不修边幅了一点,这灰扑扑的衣服到底是谁做的,好难看。” 云归安哼了一声,撩起眼皮看她。 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裙子,眼前瞬间一亮。 女人嘛,看到好的免不得多问几句,刚才云早早进门时,她只注意到她气色红润,本就美艳的脸庞越发娇艳,引人采撷,就没心思看云早早全身搭配。 这一看可算是把她惊住了。 很时髦啊。 不是八十年代的时髦,而是简洁大方,特别符合她穿书前的时代审美。 都道时尚是一个圈。 八、九十年代港风盛行,简洁的职业装、运动服一度成为大家追逐的热点。 而零零年一零年韩流来袭,上到女明星下到初中生,都喜欢弄韩式大平眉,脸涂得比墙还要白,衣着也跟着韩剧走。 到了二零年,国风回归,女孩子们重新爱上柳叶眉、新月眉、远山眉这种充满古典气息的眉形,服式再次从花里胡哨转向简洁明快,带有“文化符号”的品牌又被炒到一定高度。 云早早穿的这身裙子是并不亮眼的豆沙绿,裙角边缘绣着淡黄色的腊梅,但这不是让她惊讶的点,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这条裙子非常不符合八十年代的设计。 要知道,如今的女装几乎都一板一眼。 少数算得上新颖的,在年轻人里流行的什么蝙蝠衫,大v领,泡泡袖对云归安来说简直是土不啦叽,而云早早身上穿的裙子呢,版型挺括宽松,像是后世流行的工装。 胸口是扣子设计的衬衫领,下胸边缘做了一圈拼接搭扣,一条同色的带子穿过,很好的修饰了胸型,也给肚子预留了足够大的空间,侧面还做了两个大口袋,方便她放一些小东西。 不像她之前买的那些衣服,要么太肥大,要么收腰位置不对。 云归安没心思计较云早早说自己衣服丑的事,开口就问:“你身上这裙子在哪里买的啊?” 林芳见状,也笑着插嘴:“你也觉得好看,我问她,她还说保密呢。” 云早早挑眉,这个动作跟楼野十足相像。 说道:“因为我知道,回答你以后还得回答她,一件事说两次多累人啊,干脆先保密。” 林芳指着她,看着的方向却是云归安:“你看,真是懒到家了。” 怀里的孩子喝奶喝着喝着又睡着了。 云归安轻轻晃了晃,赶紧抽过床头柜上的小帕子垫在女儿肥嘟嘟的下巴那儿,免得倒奶又吐一身,等把孩子的事弄好,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就是事多。” 许是当了妈妈,云早早身上的刺全都收敛了。 通身气质都变得比往常平和不少。 云早早见孩子已经被放在床的另一边,睡得正香甜,她才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对平安镯递给云归安:“宝宝洗三时就想来看看你们了,不过习俗在那,现在补上宝宝的见面礼,你别嫌晚。” 她其实是个非常记仇的人,但生死以外的不愉快,也能说放下就放下。 云归安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年前见面时,她确实想跟云家破冰,也想缓和跟云早早之间的矛盾。当时她说那话,一是自暴自弃觉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二也是想试探试探云早早的态度。 试探的结果令她又悲又喜。 悲的是,自己因为上帝视角草率地先把她定义为“反派”,折腾出了一堆烂事,结果敌人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自己什么没捞着就算了,还把本来属于她的靠山都得罪了遍; 喜的是,云早早这人挺简单,你不惹她,她就不惹你,嘴巴是挺不饶人,但还算一码归一码,当场发泄过脾气后不会再用那些阴毒的手段整人。 也是脱离了上帝视角,完全把自己当成书里的云归安后,她才猛然觉悟,其实她穿的环境不算差啊。 好歹没穿到十年前的知青身上。 好歹云家人正直宽厚,没有对她置之不理。 好歹她臆想的恶毒女配只是打打嘴炮,没有用别的小说里最常见的手段报复她…… 她怀孕的时候天天想这些问题。 想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赖任何人,还是得赖自己。 不过,好在云家给她留了一条退路。 那栋在京城的小四合院眼下虽然不值钱,等再过上二三十年,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存在呢,比大嫂和云早早拥有的都要值钱。 爸妈其实还是疼她的。 思及此处,云归安面上萦绕的最后一丝阴云郁气全都消散了。 她接过盒子放在床边柜子上,笑望着说道:“怎么会嫌,你愿意来看我,我挺高兴的。对了,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这裙子在哪家店做的吗?不会舍不得告诉我和大嫂,担心我们跟你撞衫?” 林芳:“撞衫这个词用得很精准啊。” 夸赞完云归安,她又催云早早:“你可别藏着掖着了,咱们不买你买过的款式,你还是独一无二的大美人,行了?” 云早早忍笑,得意洋洋道:“就算穿一样的,我也是最美的!不过呢,这衣服可不是哪家店卖的,是我自己改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林芳真惊讶了。 “给爸妈那两件衣服还真是你自己做的啊?” 云早早瞪圆了眼:“你们居然不信?” 难怪那么敷衍呢,就送过去当天夸了她一次,后来提都不提,她还以为自己手艺不好,他们不喜欢呢? 林芳觉得冤枉死了,揽着云早早肩膀哄了又哄:“这哪能怪我们啊?你就去学习了半年,做得比人家老师傅还好,咱们不敢信啊。” 云早早:…… “那是因为我厉害,在做衣服上是天才!” 林芳:“是是是,咱们早早是天才,对,安安?” 跟林芳不一样,云归安一点也没怀疑,毕竟书里云早早就建了服装厂,在书里甚至做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品牌。 听到林芳cue她,她想都没想就说:“嗯,你做的衣服确实很好看,你是要开厂子做衣服了吗?” 云早早眸光微凝。 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云归安这么笃定是因为她了解的未来里,原主不仅成了市长夫人,同样也选择了做衣服吗? 说原主会嫁给陆毅驰,她信。 但原主也跟她一样做衣服???这似乎不太可能。 难道,云归安看到的未来里,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云早早麻了。 她垂下眼睛,等所有情绪消化殆尽后才抬眸,坦荡承认:“有这个想法,我不打算做普通款,就打算做孕妇专门穿的衣服。” 说到这儿,她满脸嫌弃:“怀孕已经那么难了,还要面对镜子里一天比一天丑的自己,多影响心情啊。” 后半截让林芳哭笑不得。 “又说胡话。” 云归安却连连点头,仿佛遇到了知音:“你说得太对了,你看我这腰,这胳膊,脸上这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偏偏衣服也难看,一点打扮的想法都生不出来,怀孕后我连门都不想出。” 结果就是恶性循环。 越对外表不自信越不出门,越呆在屋里就越不爱收拾打扮……到最后,一旦面对陌生人的目光,她就觉得对方肯定在讨论她的肚子,她的身材,她的脸。 这对一个身处二十一世纪,刚上大学的女孩子是致命的打击。 再想到八十年代没减肥产品,没有健身教练,没有营养大师,更没有祛斑等美容行业,云归安心里是崩溃的。 这比陆毅驰在外头搞出了娃还让她崩溃。 “不过,你的设计感很好啊,做孕妇装的同时也可以做普通人穿的款啊。反正要开服装厂,当然不要局限于一个款;现在私营开店的那么多,国家政策又支持,要不是我身上没多少钱,我肯定先买上几个门面,随便卖点什么都有得赚,你要是开店的话,就可以开母婴店……” 云归安憋得狠了,又想跟云早早进一步打好关系,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 云早早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等她说完立马打断她,语气故意带了几分茫然:“……母婴店?” 云归安:…… 林芳也好奇地看着她:“对啊,安安,这个母婴店又是什么意思,专门为新手妈妈和宝宝服务的店吗?” 云归安舔了舔嘴唇,脑子突然短路了一瞬。 我都说了什么?我没泄露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努力回想了一遍自己说的内容,发现没有敏感字词,云归安冲到头顶的血压慢慢降下去。 她抬眼看着林芳,扯出一抹笑容,正想着敷衍几句,就见云早早眼神中带着鼓励地看着她:“可是孕妇和宝宝能用东西也没几样,专门开个店是不是……没什么前景?” 这话一下将云归安的思路打乱了。 加之她一向喜欢杠云早早,如今没怨气了,可还是改不了炫耀自己能力的习惯。 特别自信地反驳:“怎么没几样?婴儿和孕妈妈穿的各种服装,什么偏开衫啊、和尚服啊、套装;除了穿的,还有各种婴幼儿食品,包括不同品牌的奶粉,辅食,说到辅食,就是那些米粉、蔬果处理成的粉末,还有给孩子的磨牙饼干;至于住的就更多了……” 云归安自从穿书后,就在搞事——失败——再搞事——再失败中无限循环。 这次难得她说别人老实听着,让她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面对林芳的震惊和赞赏,云早早闪闪发亮的眼睛,她越说越来劲,真是掏空了脑子,将自己所知道的这方面相关的事都说了一遍。 云早早听完,赶紧奉上最崇拜的眼神:“你挺厉害的嘛。” 云归安飞了个得意的眼神过去:“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云早早又问:“可是那么多的东西,总不能都自己建厂子生产啊?” 云归安翻了个白眼,今天可算让她找到智商碾压的感觉了。 她放肆嘲笑云早早:“肯定不行啊,资源整合会不会?找那些生产的厂子谈合作啊,让他们生产你需要的,再贴上你自己的品牌标签,不就好了吗?” 改革开放初期,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时候的人对商标、知识产权方面了解有限,大家都脚踏实地做生意,倒买倒卖都是不入流的把戏,像云归安说的“贴牌”这种偷奸耍滑的办法,更是大家想都没敢想的。 像林芳,立刻露出不赞同的意味:“这怎么行,这不是骗人吗?不是你生产的东西却打着自己的牌子,这,这……这肯定不行啊。” 云归安“啧”了一声:“大嫂,又不是所有东西都贴牌,像奶粉,人家就爱那大牌子,洋牌子,你贴个不出名的牌子是不是傻? 但像奶瓶奶嘴、婴儿牙刷、床、摇篮小方被这种,你就可以贴自己的牌子啊,别人买回家用得开心,用得满意不就记住店铺了?做生意嘛,还是要懂变通。” 云归安动手能力不行,想了好几个赚钱的点子都在实际操作这一步折戟沉沙了。 但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各大电视台创业广告洗礼的年轻人,也曾做过赚大钱跨入上流社会过上最奢侈的贵妇生活的白日梦。 她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而云早早缺的就是这些理论和方向。 哪怕她以前的时代对这些母婴店的存在已经司空见惯,但她对如何实施这方面的知识是匮乏的。 云归安一开始用怜悯和俯视的眼神看她,她以为是因为她成功靠着预知能力抢了她原定的“丈夫”,未来能当上市长夫人,后来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她始终想不明白。 直到这一刻,云早早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那不是预知…… 而是书中详细描述她过的存在! 云归安把那些东西说得太细致了。 想到这儿,云早早激动得脸颊通红,清澈漂亮的眼睛像蓄了无数星星,亮得惊人:“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有没有想过自己来做?” 如果把她挖过来,让她给自己干活…… 不,也不好,万一她突然又不清醒呢? 云归安果断摇头:“不想,我不行,陆家没有这方面的人脉,我也没有足够的资金,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看看陆毅驰就知道了,他还是小说的男主呢,下海还不是被折腾得灰头土脸。 而自己呢? 勉强算是双女主之一,但原小说本来也没给自己点亮事业线。准确说,作为双女主之一,主要刻画的是她身上那股朴素、坚韧、遇到困难不放弃的精神。 物质生活那是没有的。 与其把钱拿去打水漂,她不如多买几套房,等着拆迁或者当包租婆。 云早早点点头,人各有志。 同时也舒了口气,她没有再开口邀请云归安参与自己的生意。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宝宝又开始哭了。 云早早看了看手表,开始产前恐惧症了。 她指了指闭上眼睛干嚎的胖姑娘,说:“才一个小时,不会又饿了?” “哪会饿那么快,肯定是尿了。”云归安随手把头发扎成揪揪,下床走到另一边,把孩子抱起,鼻子还凑到小宝宝身边闻了闻,“哎哟,果然拉了。” 边往外走边招呼林芳和云早早:“你们吃早饭了吗?没吃就一块吃。” 云早早好想呕啊。 为什么她能在闻了宝宝的屁股后面不改色说吃饭?当了妈的云归安改变真大啊,太吓人了。 她眼睛眉毛皱到一块,鼻子也努了努。 林芳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娇气病又犯了,好笑道:“你这什么表情啊,哪个当妈的不是这样?别说给孩子换尿布洗屁股,媛媛小时候还拉在我手上过咧,她窜稀了,直接拉了一手。哎呀,我当时那个心情啊……” “嫂子,饶了我,别说了。” 云早早红润的小脸顿时惨白惨白的,她也不愿想,但林芳的话画面感太强了,拼命往她耳朵里钻,现在满脑子都是粑粑。 粑粑!!! “如果孩子一眨眼就到三四岁就好了,到时候我就把她教成最可爱的小淑女。”才不会在她身上拉屎拉尿呢。 云早早虔诚许愿。 林芳板着脸打破她的期待:“三四岁的小孩确实可爱,但她们气人也很厉害啊,这个年龄正处于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阶段,大人说什么她们都似懂非懂,最能捣乱了,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放,只要她们能够得到的东西都是玩具,就连路上的水塘泥坑,她们都能开心地往里跳。” 想到大女儿小时候干的那些事,林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回忆时只觉得有趣,但当时是真的每天都能被闺女气个半死。 只要她凶孩子,女儿那眼泪哦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就用懵懂天真的眼神看着你,媛媛一哭,云泽就扛不住了,抱着闺女就往外跑,浑似她就是专门欺负孩子的后妈一样。 云早早听着听着,开始纠结了。 好像是有点调皮,但是听着也挺讨人喜欢啊。 云归安抱着啼哭不已的小胖妞走在前面,耳朵也竖着一直在听林芳说话,听到大哥只要闲下来就会帮着带孩子时,她眼中闪过羡慕。 “大哥这样的男人不多见啊,大嫂你真幸福。” 对儿女一视同仁的男人不少,但会尽量腾时间带孩子玩,教孩子的男人真的不多,哪怕在现代,主动承担家务、承担育儿责任的男人也是珍稀动物。 林芳听出她话中的惆怅,思及周阿姨的话,她看了看楼下客厅里没人,才道:“你大哥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贴心。男人嘛,在工作上充满干劲,到家里也不知道是存心的还是咋回事,天生就少了那根筋,一到家能瘫着就瘫着,绝对不会主动搭把手。 但是人都是这样,总要有学习调和的过程,你想要他变成什么样,就得花心思教他,得告诉他你需要他做什么,两口子有商有量的,对方自然就会越来越符合你的期待。” 言外之意,便是提醒她想过好日子,就跟陆毅驰好好谈谈。 云归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嗯”了一声。 云早早没说话,偷偷伸手戳了戳小胖妞圆鼓鼓的脸颊,就见孩子哭声顿了顿,嘴角口水往下滑,她心虚不已,赶紧缩回手。 抬眸一看,就见云归安和林芳瞪着自己。 云早早眨了眨眼,无辜道:“不是我啊,我不戳她她也在流口水,真的!” 云归安呵呵她一脸:“不许戳我闺女,想戳戳你肚子里那个。” “阿姨,还有热水吗?俏俏拉了。” 厨房里保姆应声:“有,早就备好了。” 云归安接过热水,看了看门口,问:“妈带孩子出去串门了?” 保姆咧嘴笑了笑,点头:“嗯,到隔壁跟人说话去了,早饭做了你最喜欢的莲藕排骨。” 听到莲藕排骨,云归安怔了怔,心情委实复杂。 这道菜她跟陆毅驰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 从陆家出来,云早早跟着林芳回了云家,等楼野下班过来接自己。 云家除了姑嫂两人,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至于林芳呢,她跟厂里请了假。 请假的原因也很简单,工作开展不顺利,她干得不太顺心。 如今下海潮兴起,厂里员工都在观望,既羡慕做生意赚钱快,又觉得小摊贩不如铁饭碗体面,这种情况下,领导还墨守成规,一点不讲变通,基层工人也是得过且过,浑水摸鱼,整个厂子的状况都不大好。 林芳觉得再这样下去,厂子不能提升竞争力的话,迟早被淘汰,而她这个小主任也得跟着完蛋。 索性请了假,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云早早眼珠儿转了转,抱着林芳的手臂,撒娇卖乖道:“大嫂,你有没有想过停薪留职,下海做生意啊?” 林芳摇头:“那哪行?我在厂里干得好好的,下什么海?谁知道会不会被那惊涛骇浪给溺死啊,不去。” 云泽在政府机关干得好好的,她们两口子的工资养闺女绰绰有余,实在不需要像别人那样冒险。 林芳有能力,但她骨子里就喜欢安稳。 云早早身体晃了晃,软声劝道:“大哥那工作,除了死工资还有啥?谁还嫌日子更好啊,你就不想把媛媛安安送到更好的学校念书?你瞧,媛媛每周末去学钢琴是一笔钱,安安呢?他现在才幼儿园,上了小学也要开始上兴趣班,这些都得花钱,等姐弟俩上大学了,到时候花得更多,你和大哥的工资哪够啊?” 林芳还是有些迟疑:“不至于?我和你哥的工作已经比很多人好了。” “国营厂子的工人身份多体面,你大哥在市政府上班,谁不夸他?做生意……旱涝不保的,我觉得不合适啊……” 云早早不跟她掰扯这个,直接拿南云巷巷子口的面馆举例。 林芳听完咂舌不已。 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怀疑地看着云早早:“你糊弄我?开个面馆一个月就能赚小一千?” 云家日子过得不差,除了一家人都是铁饭碗,便是因为婆婆手里捏着不少嫁妆,但这个不差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上一点,跟云早早和楼野是不能比的。 听到小面馆能赚这么多,林芳都顾不得分寸,直接问道:“那楼野做的那生意,一个月能赚多少?” 云早早也不太清楚具体数额,但大概是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 就像楼野不懂刺绣和国画,却会耐心听她说,他也会把工作上的事告诉自己,尽量用最粗浅好懂的词语说给她听,免得她对他在外面做什么一无所知。 这是他的体贴。 云早早:“不好说,但去年小半年赚了这个数。”她双手比划了一个“十”。 林芳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过了会儿,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十万?” 云早早见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样子,没纠正不是十万,而是几十万的事,转而说道:“嗯,不过目前再搞自主研发革新技术,所以这十万又被他投到项目开发里了,不过嫂子,云归安有句话说得没错,现在政策之门大开,干什么都能赚钱,你得抓住机遇啊。” 林芳:“……” 吓到她了。 十万块啊!她想象不出十万块摆在面前,能堆成多高的小山。 云早早见她意动,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打住话题,轻描淡写说:“大哥在市政府上班,对政策最了解了,你晚上可以问问他。” “……哦。” 接下来,林芳开始频频走神。 云早早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她说话,到了五点多,门外传来嘀嘀的喇叭声。 云早早走出去,楼野已经下车来迎她了。 林芳让他们留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去,楼野道谢后推拒了。 林芳心里存着事,也没多劝。 十万块给她造成的心理震撼太大了,她知道楼野有钱,但几个月就能赚到六位数,她当真不敢想。 难怪大院里好几个都下海经商了。 合着都闷声发大财呢。 上车后,楼野问起云早早今天都干了什么,云早早没想瞒他,掐头去尾的把云归安提的意见说了一遍,言语间不乏对云归安的赞叹,听得楼野连连皱眉。 比起云归安的设想带来的利润,他更看到了云归安身上的违和感和危害性。 “她从小在运城长大,以前还被宋家那样对待,突然知道那么多东西,你不觉得奇怪?” 云早早看他阴沉的表情,懵了一秒。 反应慢了几拍道:“……就是听别人说的。” 她垂着眼,让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楼野愣了愣,脑子里没来由地就想到了她之前随口问的那句:如果有人预知未来,你会怎么样? 再一想她转述的云归安的话,确实具有前瞻性。 难道—— 之前说是云归安? 楼野眼眸微微眯起,眼中利光转瞬即逝:“这么相信她?万一她胡说八道骗你呢。” “我觉得没有骗人。反正你下个月要到港城出差,你抽时间找一找有没有那些东西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楼野:…… “……行。” 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心大不在意,大不了自己多替她盯着些。 第80章 八十只云早早 云早早现在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不戳破窗户纸也知道楼野肯定会护着自己,有时候连找的借口都是敷衍到不行,就像云归安这事,她就跟个不走心的渣男似的,商量完就甩手不管了。 不过陆家那个小胖妞着实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那孩子实在太胖了! 不提健康不健康。 就是因为在肚子里补得太好,云归安又因陆代的突然出现心有郁结,肚子到五个月后她几乎天天躲在屋里,既不见人,也不运动,直接导致了难产。 云早早在这方面本来就很重视。 她很惜命,对自己的身体健康非常在乎。 见了那团肉圆子后,就差把运动刻到脑门上了。 早起由曾姨陪着散步,饭后再消食,晚上还得练半小时适合孕期的瑜伽。 林芳和云归安过来找她时,就见云早早手脚舒展,一会身体下沉吸气,一会儿站起呼气,像是太极里的吐纳,又有点像瑜伽。 林芳没见过这样的姿势,看她的大肚子悬空,心都凉了半截,又不敢突然喊她,就怕把她惊着了万一摔地上就坏了,只能等云早早一套动作做完才进屋。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怎么怀孕了还不消停,挺着肚子左扭右扭,万一脚下用力不稳,突然出事咋办?” 林芳一顿训斥。 云归安愣在门口,手脚发凉,云早早在练瑜伽?为什么? 她喉咙微堵,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你在练瑜伽?” “嫂,你放心,我这稳着呢,医生也说多动动生的时候才能少遭罪。”云早早擦汗的手微顿,面上一闪而过的僵色快到让人看不清,她清了清嗓,才不急不缓地说道:“什么瑜伽?” 云归安干巴巴道:“……你刚才练的不是瑜伽吗?” 云早早歪头,想了想。 诧异道:“瑜伽?不是啊,这叫柔术,一本养身书上画的。” 云归安神思不属,“嗯”了一声,她怀疑云早早跟她一样是穿书的,但又想起上个月她来家里看自己,听到自己说的那些内容是全然的好奇,又觉得不像是从未来穿到书里。 可真的有柔术吗?她怎么没听过呢。 “那书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吗,我也想学着练一练,就当减减肥了。” 她问这话时,捏紧了拳头,自己都摸不清心里为什么紧张。 云归安紧张兮兮地盯着云早早。 云早早神色却十分自然,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楼野嫌动作太危险,把书收走了,那书我才看了一半动作,哎,也只能趁他不在家练一练咯,其实练完我觉得身体状态挺好的。” 她吃准了云归安不敢问楼野,当即把他推出来接锅。 说完,云早早还反客为主问云归安:“那个瑜伽怎么做,好不好学啊?” 她赌云归安会主动结束这个话题。 云归安:…… 她哪里知道云早早诈她呢。 她心理素质一向不怎么样,突然就被问懵了,打着哈哈:“哈哈……就是……” 云归安脑筋打结了。 拼命想,拼命想,终于想到了又唱又跳一播就两三个小时的印度电影,也顾不得八四年有没有引进,云归安好似拽住了救命稻草。 急忙道:“电影啊,隔壁印度的,里面男女都练瑜伽。” 云早早恍然,“哦~~~” 林芳才不管啥瑜伽不瑜伽,她更担心云早早的大肚子。 “你这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还折腾啥啊折腾,就算要增加运动量,散散步就足够了。你说你刚才弯腰那个动作,万一脚底打滑,肚子直接往地上砸去……嗐,楼野呢?” 云早早一手撑着腰,慢慢坐在沙发上:“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他到港城去了。” “你们要练的话,等过阵子我生了孩子就找楼野要书去。不然那个瑜伽有用的话,也可以跟着电影学嘛。” 她如此淡定,语气表情都十分自然,云归安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多疑了。 她觉得自己是多说多错,不如少开口。 旋即就觉得实在无奈。 以前跟云早早作对时,只要拼命说难听话抬杠刺激对方就行了,也不涉及到别的东西,现在她有心做个好人了,反倒比之前还要提心吊胆。 这穿书穿得太憋屈了。 云归安心里的小人儿正捏着手绢哭唧唧。 看云早早根本没太在意她说的话,才再次感受到了春回大地,手脚都暖和起来。 想起这次来要办的正事,她抬眸给林芳使了个眼色。 林芳迟疑几秒,似乎都有些抹不开面子:“早早,你觉得我离职做生意怎么样?” 云早早觉得咋样? 她觉得挺好的啊。 就好比眼前有份香甜又美味的蛋糕,有机会的时候不抢先分一杯羹,等来不及了再后悔,多可惜啊。 云早早肯定地点点头:“想做就做嘛,不过,嫂子你打算从哪方面着手啊?” 林芳面上泛热,定了定神,组织好语言:“我想到株州倒货回来卖,我找人问过了,那边的衣服批发价很便宜,几块钱一件,拿到咱们运城能卖到十几二十块。我眼光不行,但安安眼光好,她肯定能挑选出好卖的款。” 云早早没想到她想从倒卖开始,想了想问道:“……路上安全吗?” 她们家每天都会看新闻,比起林芳和云归安,云早早最关注的就是上层政策和附近发生的新鲜事。 能上新闻节目的,往往都是大事。 林芳被问得一愣,她扭头看了看云归安,从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不就是坐火车运个货吗?能出啥大问题啊? 云早早扶额。 这两人完全是凭着一腔热情来找认同的啊! 她叹了口气:“坐车的人天南海北啥地方的都有,好人坏人也有,你们两个女人去搞这个,万一在路上被骗被抢了怎么办?倒卖这事,还是得先到那边考察一下为好。” 云归安傻眼:“不至于?车上不是有乘警吗?” 她穿书前爱看的都是偶像剧,什么霸总女明星的虐恋,又或者各种各样的修仙师徒恋,至于民国剧、年代乡土剧她从来不看。 连这本小说都是被短视频博主安利的,除了小说里写过的情节,别的方面她并不算很了解。 她所在的年代出行是动车高铁,要么就是飞机,哪怕是绿皮火车车上也是非常安全的,根本想象不到八十年代的交通有多不方便,潜藏着多少危机。 林芳是真真切切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云早早一说,她就想明白了。 仿佛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来。 确实是她们想得太简单了,倒货哪有不担风险的。 这个月她明里暗里找别人打听,才发现嗅觉敏锐敢于下海的人多多少少都吃到了肉,再不济,喝汤的都比在厂里拿死工资赚得多。 时代的飓风刮过,哪怕是头猪也能借着风飞起来。 比如陆毅驰,从来没想过做生意的人,也能做得风生水起。 周阿姨还说他早出晚归如何辛苦,别人问陆毅驰赚了多少她直接闭口不言,但那嘴角都咧上天了谁还能猜不到啥情况啊? 林芳当时就好奇陆毅驰到底在做什么,便找云归安打听。 云归安思来想去,也有心好好过日子,便主动问了陆毅驰他都在忙什么。 陆毅驰对女人向来不刻薄,云归安有心重归于好,他也投桃报李,一点没隐瞒。 两人这才知道陆毅驰到运城附近的一个乡镇开办了一个小型食品加工厂。 专门做果脯、水果罐头。 厂子生产方面他雇了一个懂行的负责,招聘的员工基本是附近的农村人,工资开得比运城同类型的厂子低上两成,而那几个镇子本就属于运城有名的水果基地,人工低,产品原料价格也低,岂不是大有赚头? 陆毅驰主要给果脯寻找销售渠道,不仅自己放下身段当销售,他还培养了几个口才不错的销售员。 这不,前几个月没多大成效,但到了六月厂子就开始盈利了。 短短两三个月,一个乡镇上的厂子卖出了八万多的罐头、果脯。 …… 云归安:“……其实也没往哪里拿多少钱回来,他想把这几个月的利润拿去更换新的生产线,再开发点别的产品。” 话是如此,但带给林芳的震撼仍是不可磨灭的。 云早早听完云归安的话,对陆毅驰稍微有所改观。 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看来能当上市长的人也不是她想的一无是处啊,可惜了,在感情方面太拎不清,生生把一条青云大道走窄了。 不过,如果能脚踏实地把水果加工做到极致,兴许也能达到非比寻常的高度。 毕竟陆毅驰在她心里只是个路人甲。 云早早也没细想。 而是继续问林芳:“嫂子,你们的想法跟大哥说过吗?我觉得啊,咱们三个都没出过省,对外头的情况了解不深,要不你跟大哥聊一聊,看看大哥怎么说?有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路上存在的隐患。” 林芳很意外小姑子没有直接否决她的想法。 深思之后,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够成熟,便道:“那我再问问,再思考思考。” 云早早又问:“你俩打算合伙干吗?” 云归安:“嗯,闲着也是闲着。你知道的,陆毅驰他妈嘴上说对孙子孙女一视同仁,其实更喜欢陆代那个小崽子。陆毅驰对我女儿倒还好,但他也是陆代的爸爸,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一碗水端平?” 说到这儿,云归安再次恨自己当初脑子进水,有些愤愤道:“不怕你和大嫂笑话,我现在的日子啊每天都感觉在走钢索,我消停了,就怕哪天宁露又卷土重来了。” 云早早:“……” 跟林芳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那些破事儿,姑嫂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归安也有自知之明,没多提太多关于宁露的话。 转而说道:“大嫂有想法,我觉得自己选款式的眼光还不错,我俩都没多少资金,不如合伙干。所以我就主动插一脚了。我就想给俏俏多攒一点钱,哪怕以后……有钱她就有底气。” 除了钱,她还得多买几套房子。 反正她信不过陆家任何人,包括孩子的爸爸陆毅驰。 都是生的闺女,林芳听到这番剖白,心里也涌起酸楚。 安慰地拍拍云归安的手:“是啊,女孩子活着本来就难,当妈的怎么能不为她们多想一点呢。” 这话也说得云早早心有戚戚焉。 她们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除了陆家,云家和楼野这儿都没这样的问题。 可社会对女性总是比对男人更加苛刻,而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可能受到的伤害比男孩多,就需要父母对她们更加用心。 想要女儿以后过得好,或许是每个妈妈都有的希望。 老实说,云早早还挺佩服她的。 从前的云归安她是真的瞧不起,满心满眼都是泡男人,泡的还是一个意志不坚另有所爱的臭男人,明明见识过那么美好的未来,偏偏主动折断自己的脊梁,跟傻了一样。 而现在呢,为母则强! 有了孩子后,整个人都改了,变得踏实,心里也变得不那么极端阴暗。 也是因为她正常了不少,云早早才愿意跟她接触。 不过,谈到孩子,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云早早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有意打破,便揶揄道:“好啊,我怀的也是姑娘,你们想给闺女攒家底咋不带上我啊。嫂子,说好的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小姑子呢?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移情别恋跟她好上了,我伤心,我难过!” 说着,假模假样地按按眼角。 那动作,那语调,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弄得林芳和云归安皆是一怔,聚集在眉宇间的愁云渐渐被驱散。 林芳指着云早早调侃:“都当妈的人了,这戏说演就演上了,不会平时就拿这招对付小楼?” 云归安也是羡慕不已。 有些人运气总是那样好,总能被很多人宠着爱着啊。 云早早眼尾眉梢尽显得意,一点不害臊地点点头:“有效果就成,我当然得多用啦。” 林芳又是一阵笑。 而谈话的主角—— 楼野此时带着足足写满两张纸的“信息”,正在港城最大的地标性购物中心闲逛。 这媳妇儿真能给他找事! 第81章 八十一只云早早 楼野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当地人,这是与他接洽的公司派来招待他的业务员。 所以核对单子上的东西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楼先生,你要的这些东西都在四楼生活馆。” 陪同之一的男人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看出楼野并不想太浪费时间,直接绕开自动扶梯,而是带领楼野走向观光电梯。 楼野不是第一次乘坐这种直上直下的电梯。 运城也有,但两者之间上升的速度和稳定感确实有不小的区别。 在运城,安装这种电梯的建筑非常少。 一来电梯造价高,国产电梯一年就那么点产量,得销往全国各地的大城市;二来这会儿的房子最高也就四五层,大都是国营单位建的职工房。 职工房的首要要求当然不是舒适,而是解决职工刚需。 建房原则就是用最少的地建最多的户数,能够分配到更多的人。 别说电梯这种只会增加成本的东西,就连楼栋跟楼栋之间除了必要的间距,绿化用地那都是没有的。 而商品房呢,有,但非常少。 这年头大家思想不够开放,对商品房大都抱着观望的态度。 有钱有地位本该成为购房主流的那批人都眼巴巴等着厂子里分房呢,而最需要房子在这个城市立足的那些人恰恰手里没有余粮。 一个有钱却不买。 一个缺房住却没钱。 这种情况下,房产开发商考虑的是降低成本,尽可能地盈利回本。 房子自然美观不到哪儿去,更不会搞电梯这种在大众心里贵且不实用的东西。 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宁愿每天爬上爬下,也不想为了电梯多付买房费用。 陈泽除了在户型上做创新,大方向却是没什么变化的。 但楼野现在有了一个新点子。 …… 楼野在两名合作公司的工作人员陪同下,在购物中心四楼只逛了两家店,就把单子上的大部分东西买齐了,这让他立刻将云归安锁定为危险人物。 一个从没踏出过运城的人,知道得太多了。 他没忘记云归安起初朝云早早下过好几次黑手。 如果云家是追求血缘至上的家庭,有了亲女儿就将养女抛诸脑后甚至迁怒到养女头上,那云早早将迎来什么? 没了云家做靠山,她对这个世界又懵懵懂懂,还生了一副娇媚可人的模样,转眼就能被宋大强夫妇卖出去换钱花。 一个有前科的人他如何放心云早早跟她接触? 楼野眸子狠厉,冷光乍现。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购物中心直接帮忙送到他居住的酒店。 楼野联系本地的货运公司将东西运到鹏城,在港城又待了两天后才返回鹏城。 接着,他趁机考察了鹏城的发展情况,到相关部门咨询得知了地价后,楼野心中一动。 腾不出手开发,却可以先买下来啊。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拜访了四舅,确认此事的可行性后立刻给外婆打了电话。 两天后,一笔汇款到达楼野手中。 鹏城的地价比运城贵,相应地,楼野也更加看好这边的发展。 钱一到手,他立马到土地管理局将自己看中的两块靠海地皮拿了下来。办完事后,楼野迅速赶回运城。 想到离临盆之期不远的媳妇儿,他已然归心似箭。 而远在运城的云早早不知道楼野背着她干了一件大事,已经在回程的火车上。此时她躺在手术室里,意识模糊。 手术室外。 林芳站在原地。 她一手抱胸,一手撑在下巴上。 手掌,肩膀,胸前都沾有血迹,眼睛失神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嘴里呢喃着:“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凌乱的脚步声纷纷而至。 云泽神色焦急,迈着大步伐跑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云母。 “你妹呢,进去多久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俩不是在家里吗,怎么突然摔了?” 林芳浑身颤抖,半张着嘴,牙齿上下打架,发出沙哑的声音:“进去一个小时了。”知道丈夫和婆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林芳勉强镇定下来,迅速将事情原委说了。 虽然她语无伦次,但云泽和云母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次楼野出差离开得太久,云早早在家里呆得无聊,而家里另一个人——曾姨又是个闷的,她便回娘家找林芳作伴。 正好孩子们放暑假了,便主动承担起陪姑姑散步的任务。 今天傍晚吃完饭后,三小只照样扶着云早早在门口来回散步,哪知道一个莽莽撞撞的女人跑了过来,边跑边疯了般喊着怪腔怪调的话,把云早早撞了个正着。 两个小的当即吓得嚎啕大哭,媛媛年纪大一点,看见小姑姑流血,赶紧回家叫了林芳。 听完,云泽眼睛冒火,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那个女人是哪家的?现在在哪里?” 云母也愤怒地等着答案。 林芳摇了摇头。 当时她急着叫人帮着把云早早送到医院,根本顾不上去查那个冒冒失失的女人是谁,但是—— “能进咱们大院,媛媛又说不认识,肯定是哪家的亲戚。等回去问问小江他们就知道了。” 小江是门卫。 部队大院进出管控很严格,陌生人进入小区,不仅需要军属提前打招呼,还要身份登记。 不管那女的是哪家的,她都逃不了。 云泽忍着怒气,说道:“妈,你和林芳在这里等着小妹,我去派出所报案。” 云母不解:“等你爸回来让他去查不就行了吗?去报案会不会多此一举?” 通常来说,部队家属间出了什么摩擦矛盾都会选择内部解决,毕竟属于不同的系统,冒然让公安部门介入很可能引起一些人的反感。 云泽哼了一声。 拳头捏得死紧,手背青筋毕露。 “爸的位置不上不下,楼家倒是势大,但楼军长那人爱面子,楼野差点被人弄死也没见他讨个公道,早早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落地,爷孙俩没相处过能有几分感情,谁知他这次会不会和稀泥?” “咱们也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万一对方会做人,直接押着人跪在咱们家门口声泪俱下,你和爸难不难办?不妨让派出所去查,甭管她故意还是无心,该怎样就怎样,反正这事本来也该归他们管。” 听到这段话,云母抹掉眼泪。 咬着牙,点点头:“那你快去。” 谁欺负了她闺女都跑不掉。 又想到云早早和肚子里的娃娃还生死未知,云母简直悲从中来,低泣不已。 林芳红着眼睛,心里自责得不得了:“如果今天我陪着她出门就好了,怎么说也能挡一挡,我要早知道一晃眼就出了事,我就拦着不让她们出去了,楼野还不知道囡囡出事,他要回来,我怎么给他交代啊……” 她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说着说着,眼泪又哗哗地流。 手术室里,云早早意识有些混乱。 仿佛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躺在手术台上,剖去了尊严犹如开膛的青蛙。而另一个无助的飘在半空中,茫然无措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云早早听到医生的对话: “24公斤。” “早产还长得挺好的,孕期营养补充到位了,这妈妈合格了。” 护士接过宝宝,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 “哇——”的一声。 不够洪亮但好在不像小猫崽那样脆弱。 听到宝宝的啼哭声,云早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像决了堤似的涌出来,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宝宝那娇嫩的脸颊。 因为早产,她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孩子就立马被送进了新生儿病房,紧接着,由于麻醉关系云早早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手术室的门一打开。 云泽几人立刻围上前,就见护士抱着小小的一团儿出来了。 不等他们问,主动开口:“是个闺女,24公斤,体重有点轻,不过好在器官发育成熟了,先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等确定生命体征平稳,无其他并发症,能够自主吃奶,无黄疸无腹胀后就可以出院了。” 云母忍着焦急听完。 抽空看了一眼外孙女,她更着急云早早:“我女儿呢?她有没有事?” “放心,手术很顺利,产妇身体状况不错,医生还在给她做清理,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护士说完,先把孩子送到保温箱,林芳也跟了过去,确定军区医院的新生儿病房管理严格,宝宝手腕上都挂好了出生信息,她才回去陪着丈夫和婆婆继续等待。 “跟去看了,环境咋样?”云泽以为她是担心保温箱的问题。 林芳:“管得还成,不可能有人掉包咱家孩子。” 云泽这才反应过来她去干什么了,无奈道:“你在想什么,这是军医院,哪儿那么容易掉包孩子?咱家早早和归安也不是在医院掉包的啊,你这是草木皆兵了。” 林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傻啊。 “跟早早和归安没关系,你们大老爷们不关注外头的八卦,前几天洪家闹翻天了知道伐,他家那个小女儿居然不是亲生的,而是他妹妹的孩子。 当初洪家婶子在军医院生孩子,她婆婆到医院看顾她,恰好小姑子也生了,那闺女生下来就有心脏病,这倒好,人家母女俩直接把洪家的孩子给换了。” “亲儿子成了外甥,念完初中小姑子一家就不让他念了,直接把人弄到车间当工人,病歪歪的侄女倒是被她精心养了十八年。” 林芳对洪家婶子没啥好感。 当初云归安带着宋大强找上门来,洪婶子那张破嘴,到处跟人说云家缺德,才让亲女儿被人亏待反倒养了冒牌货。 后来云归安追着陆毅驰屁股后头跑,让大院里的人看够了笑话,也是她在背后诋毁得最起劲。 那阵子云家名声差得不得了。 她和云母一出门就被这些婆婆妈妈们拽着问云归安的事,明里暗里说云家不会教女娃娃。 现在知道她家出了事,她才不同情呢,只觉得恶有恶报! 林芳的态度也感染了云母,得知女儿已经没事的她情绪也跟着放松了。 感慨了一句:“哎,洪家那闺女估计惨了……” 云泽对大院里的八卦不是很感兴趣。 但有意转移妻子母亲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心情。 他便附和两句:“那是该盯着点,早早和楼野盼了好久的女娃儿,谁要是起了歹心把孩子换到咱们家,还真是享福了。” 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 云早早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送到同一层楼的病房。 知道妹妹脱离危险后,云泽让妻子先回家熬点清淡的鸡汤,本想劝母亲回家休息他在这里守着就行,云母却催他赶紧去盯着派出所那边抓人。 母子俩把事情一顿安排,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你通知小楼了吗?” 云泽:!!! 他真的忘了。 另一边,乌拉乌拉的火车进站声响起。 楼野回来了。 他出站后立马喊了出租往家里赶。楼野边打开大门,边将黑色公文包里的同色天鹅绒盒子拿出来。 多情的桃花眼发亮。 他面带笑容朝屋里走。 走近后见到屋里漆黑一片,楼野将公文包放下,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把玩着首饰盒子,一脸狐疑去找曾沛。 得知云早早回娘家住,按理说他这会儿该放心才是,但莫名地,他这心里的焦灼越来越严重,像是千万根细线拉扯、拖拽,好像要把心脏外头那层皮撕扯开。 楼野赶紧回到客厅给云家打电话。 电话嘟嘟了好久,才被接起,清脆的童声“喂”了一下。 楼野:“是安安吗?叫小姑姑来听电话。” 谁知那头的小朋友“哇”地一声哭了,含糊不清道:“小姑姑,小姑姑流血了,呜呜呜……” 楼野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三魂丢了七魄。 流血,为什么会流血? 他捏着话筒的手骨节凸起发白,血管鼓起,理智提醒他不要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能说明白情况,他当机立断说道:“安安,你让爸爸或者妈妈过来听电话,如果他们不在的话,你就叫姐姐来。” “……好。”电话那头,小团子抽抽噎噎地。 随后,楼野听到电话被扔在桌上的砰砰声,接着是蹬蹬蹬的脚步声,隐约可以听到乐乐在喊姐姐。 他紧紧抿着嘴唇,焦灼万分地等着电话那头的消息。 手掌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汗水,楼野脑子里乱成一片,神经彻底崩成了一条线仿佛随时都要断裂。 第82章 八十二只云早早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会儿,有人拿起话筒了。 “……是小姑父吗?” 楼野闷声:“嗯。” 媛媛颤抖着声音:“小姑父,姑姑好像要生小妹妹了,奶奶和妈妈送她到军区医院了,我爸也去了,他们现在还没回——” 楼野没听完,直接挂断电话。 他心里很乱很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 他的媳妇,他的女儿都还在医院等他。 他不在她们身边,云早早那个娇气包不知会多害怕。 楼野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 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云早早准备好的小毯子小衣服,又给云早早带了两身衣服,才拿起车钥匙出门。车子如箭离弦,飞一般的速度开往军区医院。 同一时间的病房里,云泽被问懵了:“真忘了,我跑完派出所,给爸那边去了电话就赶紧回来了。” 云母当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没好气道:“那你还不赶紧去。” 三十多的人了,做事咋这么毛躁呢?云母嫌弃地瞪着云泽。 “行,我现在就去。”云泽点头,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神色无奈:“妈,他的bp机号码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联系啊?” 母子俩正大眼瞪小眼呢,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云母回头一瞧。 风尘仆仆,眼睛充血的楼野走了进来。 “小楼!” 些许诧异后,她激动得走上前。 接过楼野提着的大袋子,扯开看了一眼,是大人和小孩的衣服,看出楼野情绪很压抑,她赶紧压低声音,将云早早的情况告诉他:“早早打了麻醉,医生说大概要等两个小时左右才会醒。” “嗯。” 云母:“没什么事,你别着急。” “谢谢,妈。” 楼野沉着脸,慢慢走到病床前。 看着床上面无血色、憔悴狼狈的女人,他心里又酸又疼。 他离开前她还好好的,气色红润能蹦能跳,仗着自己拿她没办法就各种撒娇卖乖耍无赖,没想到他才走了十天不到,她就虚弱得躺进了医院。 楼野颤抖着伸手,轻轻抚摸着她脸颊。 声音平淡得瘆人:“离预产期至少还有三个礼拜,早早怎么会提前生产?” 云泽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也说了报案的事。 在他说话期间,楼野认真听着,一直没吭声,等到他说完,楼野才问:“人抓回派出所了吗?” 云泽:…… “不清楚,我报完案就回医院了。” 楼野点点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他侧首看了看无端端遭了罪的媳妇,隐忍着怒火,说道:“现在我回来了,我在这儿守着她。大哥,你先送妈回去休息,顺便帮我看看闯祸的是谁,有没有依法拘留。” 云母担心云早早,不想走。 楼野却道:“妈,爸好像还没回家,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在,还是需要大人回去看着他们。医院有医生护士,还有我,你放心回去。” 说罢,他又道:“你们回去后给我家里打个电话,给曾姨交代一声,让她做一下月子餐,做好后直接送到医院来。” 云母想说,已经让媳妇回家弄了。 又想到闺女家里请的阿姨做饭煲汤很有一手,便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她也知道陪床这事得轮着来,便没有拒绝。 “行,今晚你守着,白天我和她嫂子来。” 楼野没说话。 显然他现在心情是极不平静的。 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害怕失去云早早的愤怒犹如喷发前的火山,那汹涌的岩浆都被藏在地表之下,随时准备将始作俑者燃烧成灰。 等病房里只剩下他和云早早。 楼野轻轻执起妻子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 又疼惜地亲了亲她的手指,再也不掩饰眼底的暴戾:“你放心,凭她是天王老子,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就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云早早。 数着时间,等着麻醉药效过去。 楼野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一个多小时竟让他有种度过了半辈子的感觉。 云早早缓缓睁开眼。 突然,一张脸映入她眼前,惊得她往后缩了缩。 拉扯到腹部的刀口,她疼得“嘶”了一声,看清是楼野,忽然就委屈得受不住了。 她原本没想哭的。 在看到他回来了,就在自己身边守着时,眼睛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涌,云早早扁着嘴,小声道:“楼野,我好痛。” 真的,开刀那儿火辣辣的。 一想到自己像猪羊那样被剖开了,云早早就觉得浑身都疼。 楼野眸底染上痛意,他微微俯下身体,安抚地在她额头亲了亲,低哄道:“不痛了,不痛了啊,很快就好了。” 虽然只是无意义的安慰。 但奇异地抚平了云早早心里的后怕。 她眨掉眼泪,破涕而笑:“见到咱家的小宝贝了吗?长得怎么样,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她,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楼野扯了扯嘴角。 面不改色地撒谎:“随了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小丫头。” “真的吗?”云早早脸上漾起笑容,但很快,笑容渐渐消失。 她再次自责起来:“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小心一点,也不会害得女儿早产,害她身体不如别人健康,万一身体弱怎么办,我……” 她说着说着,又快哭了。 楼野伸手捧着她的脸。 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乖,咱们有钱,哪怕现在女儿身体比不上别人,但好好养肯定能健健康康长大。早产的事你也不想的,怎么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呢,你就在家门口散步,也没有到处乱跑,已经做得很好了。谁知道会遇上疯子?不许哭了,当心闺女知道了笑话你。” 他一心放在妻子身上,忘了问女儿的情况。 回过头细想,丈母娘和大舅子没主动提孩子,约莫情况也不是那么坏。 “没事的,会没事的。” 云早早擦干眼泪,声音依然有些哽咽:“你去叫一下护士,我想去看看女儿。” 楼野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拒绝道:“不行,你肚子上刚缝了针,移动间肯定会拉扯到伤口。” 对上云早早哀求的眼神,楼野不忍心:“再等等,我问问护士看能不能把闺女抱过来。” 云早早咬着唇,想到昏睡前医生说的话,宝宝只有四斤多。 这么弱,这么小,抱来抱去会不会让她生病? 她又开始迟疑:“……还是算了,等我好一点你再带我去看她。” 楼野轻轻摸着她头顶,说:“乖乖躺着休息,我去问问医生。” 云早早:“嗯。” 楼野先去找了医生,问妻女的身体状况。 “运气还不错,摔那一跤不算太狠,你爱人之前每天都保持了不低的运动量,营养摄入也很齐全,大人宝宝都养得不错。宝宝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病症,刚才护士已经给她喂过一次奶粉,再在保温箱里观察几天,等体重到达25千克,吸允能力过关,能适应外部的温度就可以离开保温箱了。” 楼野点点头。 跟医生道谢后,在护士的带领下到了新生儿病房。 他双眼穿过透明罩子里,看着里面躺着的红红的小团子,眼眶一热。 那小小的身子上顶着一个略大的脑袋。 头长几乎有身高的三分之一,全身红彤彤的,好似被烤熟了一般,皮肤薄得能看到血管,指甲耳廓都薄而透明,头发更是稀稀疏疏的。 软软小小的四肢平躺着,像翻过身的小青蛙。鼻腔,肚脐,胸口上面一点都连接着细细的管子…… 看着比自己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女儿,他一个大男人立刻泪洒当场。 楼野:“我女儿真的没事?” 他长得俊,这会儿又猛男落泪,男儿柔情什么的最能打动人。 小护士心跳加速,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注意力从他脸上移开,说道:“楼同志,你放心,你的孩子生命力很顽强,过不了多久就跟足月生产的宝宝一样了。” 楼野:“你确定?” “……” 小护士看他一脸“你敢糊弄我我回头就找你麻烦”的表情,笑容僵了僵。 “……是。” 确认她没撒谎,楼野又扭头看着女儿。 也不管小家伙听不听得到,他轻轻说道:“乖乖,爸爸和妈妈等你出来啊,你这么像我,一定会很坚强的,对不对?” 小护士:“……” 哪里像? 前脚冷酷无情拿眼神威胁她,后脚无比温情地看着宝宝自言自语,这楼首长家的二公子怕不是有大病哦。 楼野跟宝贝女儿说完话,径自出去走到一楼大厅,分别给楼家外婆家打了电话。 楼志宏不在家,接电话的是楼雪。 自从知道了楼家的大秘密,大哥又被流放到边境部队后,楼雪的骄纵气焰一下就被压下去了。 她不相信大哥说的楼野知道宋卿竹和他的奸|情,她就是觉得无颜面对楼野。 因此事发后,楼成雪再也没有“老四、老四”地叫他,已经到了见到楼野就立马躲开的地步。 乍听到楼野的电话,她许久没反应过来。 同样地,楼野也没有跟她细聊的想法,只叫她记得转告老头子,他女儿已经出生了,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外公外婆那边他说得更详细。 听到云早早是被人害了,木兰心登时怒了,立刻给运城公安总局去了电话询问这个案子的进度。 这通电话一打,才知道派出所派出去的民警跟大院那边僵持住了。 嫌疑人那边非要等医院的消息,确认云早早的情况,让派出所这边通融通融,他们想跟云家协商协商。 正为难着呢。 民警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一咬牙当即把人拷走了。 楼野打完电话,就回病房陪媳妇儿了。 将近九点,曾姨送了饭来,云早早用完饭后就又累了,开始昏昏欲睡。 到了晚上十点多,又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被送了进来,陪同的是一个聒噪的老妇人。 担心云早早休息不好,楼野又立刻找人换了单人病房。 他和云早早都不在部队系统内,当然没有楼志宏那样的待遇。 但毕竟是楼家人,哪怕他很低调,也从来不拿楼家人身份说事,但经过楼志宏受伤住院的事,军区医院上上下下对楼野还算眼熟。 加之他舍得花钱,调换病房的事还算顺利。 云早早原本都快睡着了,换了病房后突然又清醒了一阵。 她倒是想继续睡,可自己躺着,楼野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实在让人睡意全消。 “……你也睡啊。” 楼野帮她掖了掖被子:“你睡,我守着你。” “坐了一天火车你不累吗?” 楼野摇头:“只要看着你,我就不累。” 云早早:…… 她眨了眨眼,觉得不明说不行了。 云早早:“你这样直愣愣地盯着我,我睡不着。” 楼野怔了怔,没好气地掐着她的脸:“没良心。” 云早早哪里不知道他是被这次的突发事件吓到了,便有点患得患失。不过人生在世,哪能不遇到点意外呢,自己不是好好的,没出事吗? 她拉下楼野的手,用力捏了捏。 “我真的很好,医生说我身体素质很好,没你想的脆弱。” 接着,云早早俏皮地眨了眨眼,略带撒娇道:“你到底睡不睡?你不睡觉我也不睡,咱们就比一比,看谁熬得久。” 楼野看着她,不说话。 云早早又晃了晃他的手指。 他叹了声气:“就会威胁我,你还能有点出息不?” 云早早抿嘴:“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着急上火嘛。” 楼野:“就你机灵。” 云早早:“那你听还是不听啊?” 这个问题楼野权当没听到,起身将另一个空床拉过来,让两张病床合到一起。 云早早:“……这样不好?” 楼野:“就这样,我想牵着你睡。” 这次他确实被吓得不轻,一刻不触碰到她的体温,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云早早被他的举动弄得没办法,想笑,眼睛又有点过敏,她低下头默默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头。 打趣道:“还说我爱撒娇呢,你才是!” 谁料楼野点点头,一本正经:“……嗯,怎么了?只有女人可以撒娇,男人就不行啊?” 云早早:!!! 行行行,撒娇的男人…… 啧。 第83章 八十三只云早早 因为宝宝在保温箱里,一直由护士喂她奶粉,母乳就空置了。 云早早的身体在怀孕时调养得不错,产后第二天就开奶了。 但宝宝没喝,奶水就会越来越少。 她担心女儿从保温箱里出来没有母乳喝,慌不迭地咨询了医生。 别看云早早私下很乐意配合楼野玩点新鲜花样,但咨询这般私密的事时,她却脸色涨红,臊得一直低着头,没好意思看医生的脸。 孰料医生见多识广,眉毛都没抬一下,直言让她增加小宝吸|吮的次数。 云早早:…… 这下脖子都变成了粉色。 还是有点难为情就是了。 一番思想斗争后,为了保住闺女的口粮,云早早只能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闺女她爸。 楼野闻言,眉目含笑。 别有意味地觑向一手难以掌握的小山峦:“没问题,一切交给我,我保证让小乖不断粮。” 小乖是宝宝的小名。 两口子想了好几天,孩子的名字也没能定下来。 不过云早早觉得,这全都赖楼野。 她提一个,楼野就否一个,还振振有词地说他觉得啥样的名字都配不上他闺女,一会儿太俗,一会儿不够接地气太折福,总之她取什么他都有意见。 次数多了,云早早懒得费劲了,让他自己折腾去。 她懒得理会傻爸爸,又不能一直喊宝宝,宝宝,万一遇到别的孕妇,大家都喊自己的孩子宝宝,谁知道在喊谁啊,索性顺着楼野喊小乖、乖乖。 本来也没想张扬,她觉得宝宝的小名就自己和楼野喊一喊得了,正式通知亲朋好友时还是得说一个响亮又好听的大名。 结果她低估了新手爸爸对女儿盲目的爱。 什么小乖今天多喝了一点奶; 小乖今天又长白了一点; 小乖又长大了一点;小乖瞪着眼睛冲他笑了…… 这种话楼野每天能说一百遍。 跟唐僧念经似的。 在他一通狂轰滥炸下,亲戚朋友全都知道他们家闺女叫小乖了。 云早早:…… 叹气! 母女俩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都还未正式见上面。 差不多刀口愈合得差不多后,云早早在医生的建议下裹上了收腹带,由楼野抱着去看了闺女。 小家伙那身红皮子已经褪了,雪白雪白的一团,小小的,特别可爱,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只觉得看着她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她四肢展开,露出微微鼓起的小肚皮,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个无齿笑容。 云早早激动得揪着楼野的衣服:“小乖在看我,她还朝我笑了。” “我没骗你,咱们闺女可聪明了,见着我就乐呵,第一天见妈妈也笑得这么可爱,就看一眼,心都要融化了。” 楼野的桃花眼笑眯眯的,表情自恋得不得了:“不愧是继承了咱们的优秀基因。” “对,哎呀,快看,咱们家宝贝好厉害。” 对楼野的自恋,云早早表示十分赞同,他们两口子就是这么优秀。 旁边的小护士听得嘴角直抽搐。 那是笑吗? 那明明是单纯的面部反应,和见到爹妈感到开心的“微笑内涵”没有任何关系呢。 还有,这两口子到底是来看娃的,还是来秀恩爱虐狗的?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这两口子每天都在固定时间下来看娃。 小护士从一开始抱着近距离欣赏俊男美女的心态,到最后忍不住频频翻白眼,不断在心里默念快让这小家伙长到五斤。 她真的再也不想看这两口子自恋的样子了。 一直到第十二天,玉雪玲珑的小团子终于从保温箱出来了。 确定孩子能转移到病房和妈妈呆在一块后,当天云早早的病房里就挤满了人。 除了云家一家老小,连外婆外公都来了。 宝宝裹在天蓝色的薄毯子里,由楼野抱着。 她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云早早坐在病床上,向楼野招了招手:“快,让我抱抱她。” 木兰心也想抱抱曾外孙女,想到外孙媳妇这回遭了大罪,忍住了截胡的冲动,只眼巴巴地看着小宝宝。 她瞅了一会儿,说:“小乖这模样长得好,鼻子嘴巴都像早早,只有眼睛,我看比较像小野。” 云母乐呵呵地。 她比木校长矮了一辈儿,看出宋老和木校长对女儿是真心喜爱,便也打心底里拿二老当长辈,听到这话赞同地点点头:“看着瘦条瘦条的,不过手脚长着呢,以后肯定像爸妈,又是个大高个儿。” 说到这儿,云母还觉得好笑呢。 她和老云都不矮,两个儿子长得高,早早也比一般姑娘高大半个头,兄妹仨走出去绝不会有人说他们不是一家人。 反倒是归安,身高勉强摸到一米六的边,更像宋大强,但那张脸跟她像了八、九成。 也不知这身高到底跟遗传有没有关系。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云早早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笨手笨脚的调整姿势,上半身直挺挺的,怀里好像抱了个炸|弹,哆嗦着声音嚷嚷:“快,她软趴趴的,我好像抱不住她……” 云母见状,不由得感慨,当初那么丁点大的人儿如今也做妈妈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都当外婆了。 云早早是真的心慌慌。 宝宝太小了,浑身好像没骨头,她从楼野手里接过时,她的小脑袋突然往旁边一歪,吓得她三魂不见了七魄,真怕那小脖子就这么折断了。 大家看了她那怂样,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校长也抱了抱孩子,看着跟外孙相似的眉眼,她眼里满是温柔,问:“想好大名了吗?” 云早早摇头:“没呢,取名太难了。” 木校长沉吟了一会,说:“靖钰怎么样?平安坚韧,正适合咱们家小乖。” 云早早没什么意见。 就连楼野吹毛求疵的脾气也没发作,他倒是想了一堆美玉、光耀的词儿,但想来也俗气,倒不如简单的平安喜乐。 “靖钰,韩靖钰……” 他念叨了几遍,又觉得不对劲,心说会不会坚硬过头了:“这名字,真的不会太像臭小子的名吗?” 云早早一开始没觉得,但多听几遍就变成了“金鱼”。 眼前浮现出身子圆鼓鼓,活泼可爱的小金鱼。 她又是个跳跃的性子,登时笑道:“挺好的啊,巾帼不让须眉嘛。小乖身子骨儿瘦小,就该取个强硬点的名字,可别搞那些附庸风雅的,听久了人都变弱气了。我宁愿她当个威风凛凛的小霸王,也不要养得柔柔弱弱的软包子。” 楼野:“好,就叫楼靖钰。” 自此,楼家的金疙瘩终于有了大名,虽然这个大名很长时间都没派上用场。 坐月子的日子是难熬的。 尤其在这三伏天里,云早早恨不得立马出院回家好好擦个澡。 母女俩一直在医院捱了将近二十天,确认局部没有再出现肿胀、出血等现象,一家人总算回家了。 回到家里,云早早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最让她开心的是,她家小金鱼一点也不像云归安家的小胖妞。 那小胖妞特别能闹腾,开心也嚎,不开心也嚎,嗓子里像装了个唢呐似的,时不时就得来一段。 云归安被她折磨得够呛。 他们家小金鱼呢,就文文静静的特别像她,只有饿了,尿了才会哼唧几声。 平时特别好带。 一逗她就笑,半夜也很少折腾人。 加上楼野安排得很周到。 她还在医院时他就已经找好了保姆,她现在除了躺在屋里坐月子,到点了给孩子喂奶,还真没怎么忙活。 另一边,楼野刚逗完闺女的好心情在接了一通电话后,瞬间消失了。 那个害她媳妇早产的女人竟然被放出来了! 楼野眸底酿起阴云,舌尖抵在后槽牙上。半晌后,他直接来到派出所门口。 派出所的人一见到他,立马把他迎进办公室。 楼野拉开椅子坐下,姿态闲适得很,但表露出来的态度却强势不改:“人怎么没通知一声就放了?” 王强刚闻言,苦笑一声。 给楼野倒了一杯茶,说道:“这事说来也是一桩意外,那姓洪的姑娘主观上没有故意,而弟妹呢,母女平安。这事只能协商赔偿,不到坐牢的程度。咱们也不能知法犯法,你说是?” 楼野面无表情,只眼神冷冷的。 他没吭声。 修长的食指曲起,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谁把人领走的?” “嗐,还是你们那大院的,洪政委,洪岢。” 楼野:“哦?什么关系?” 他尾音上扬,弥漫着讥讽的意味儿。 王强刚:“据说,是她亲妹子养在乡下的侄女,跟他家那个天生有心脏病的姑娘长得挺像的,但是那姑娘脑子好像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点毛病。” “你瞧,这姑娘就是一神经病,洪家又三番两次让我们联系你协商赔偿,你这边不让步,我给她关上几天已经算很严厉了,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对不对?” 楼野瞥他一眼,冷嗤一声:“你放心,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做,不过我觉得呢,你们这么草率就让洪岢把人领走了是不是不负责任啊?洪岢从头到尾也没主动联系我,这不像是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王强刚:“不是洪岢领走的,是洪岢的妹妹,那姑娘见了洪岢的妹妹没再胡言乱语,我们总不能把人继续扣着。” 楼野摆摆手:“行了,我自己到他们家说理去。” 说完,他两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出去了。 王强刚一口把茶水喝完,拿起桌上的大盖帽,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他一出来,上次去拷人的其们一个民警蹭了过来,指着楼野的背影,小声问:“……没闹起来?” 王强刚睨了下属一眼:“闹什么?大家都是文明人,又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当派出所是菜市场啊,那位好歹也是木校长教出来的,能明目张胆干不合规矩的事??” “真的解决了,不会私下又闹起来?” 王强刚看下属的眼神那叫一个失望:“你管他私下闹不闹,反正明面上不闹到咱头上不就行了。学学窦文,你小子机灵点啊。” “……噢。” 楼野说上洪家找人算账,那就不是随口说说的。 出了派出所他就直奔洪岢家里而去。 一则出口气,二则探探那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傻子。 楼野在梧桐街大院的名声响得很。 洪家人一听他上门,齐齐变了脸。 想避而不见,又怕楼野出不了气,会朝家里孩子下黑手。 毕竟,这厮是有过前科的。 谁惹到他头上,他逮着人就能揍个半死不活。 洪婶子立马恶狠狠地瞪了洪红梅一眼,一双吊梢眉刻薄得很:“当家的,你侄女惹的祸,别想我跟着丢人现眼,这么有种换我儿子,还好意思上门,呸!” 洪岢脸沉下来:“说好的,这事不提了不是吗?” 洪婶子拍桌而起,指着洪红梅,唾液横飞:“我是答应你不提了,但这贱人成天到我眼前晃,还有你妈,我辛辛苦苦经由她半辈子,她就是这样对我的?为了让她女儿在婆家过得好,一声不吭把咱们儿子换到她手里,还塞过来一个病秧子,你算算,这些年花了家里多少钱啊?洪红梅你咋脸皮那么厚,还敢上门呢?现在你另一个女儿惹到楼野老婆身上,又找我们家擦屁股,我要是你,我立马跳河死了干净!” 洪红梅脸色难看极了,只是她心虚理亏,不敢还口。 洪婶子骂完人,回屋躺着了。 洪岢:“红梅,你去开门。” 洪红梅搓了搓手:“……大哥,我……”对上洪岢平静的眼神,洪红梅缩了缩脖子,“行,我去。” 转过身她立刻撇嘴。 还是亲兄妹呢,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吗,又不是大事,他干啥拿死人脸看自己? 哎,谁让她有事求人呢。 楼野敲了几声都没人开门,他正打算踹门之际,一个胖胖的妇人出来了。 洪红梅抬头一看,赫! 难怪她那个说话不饶人的大嫂怕了,这年轻人看着是真的凶,一瞧就不是好惹的。 她下意识咧嘴,想要替女儿解释几句,就见楼野目不斜视,掠过她直接往屋里走去。 洪红梅:…… 看着楼野的背影,她不甘心的啐了一口! 一点也不尊老爱幼的臭痞子。 楼野走进屋,双目直视洪岢。 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洪叔,你侄女把我媳妇推伤了,你的协商道歉就是等债主主动上门吗?我这心里不太高兴,不过谁让我是小辈呢,对不?” 他嘴里喊着“叔”,说话的语气却是“爷”。 洪岢当场心梗。 就差来几颗速效救心丸了。 他想倚老卖老,训斥楼野几句,可不知怎地,他对楼军长家这个不走正道专走偏门的儿子确实有些忌惮。 他下颚抽搐了两下,才将不悦按捺住:“楼野,那事确实是翠翠的错,这丫头脑子不太灵光,所以一直养在亲戚家里,她妈见她年纪到了,心疼她才把她带到大院里,哪晓得就那么巧,她发病时刚好撞上你媳妇了,你看这事给弄得,你说说,你想怎么解决,叔绝不推托!” 楼野觉得洪岢挺有意思。 他随便喊喊,他还真敢应。 “既然脑子有问题,为了避免她再无缘无故伤人,不如送到专门的疗养院,洪叔,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第84章 八十四只云早早 楼野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去洪家的事,等处理完一切只将结果告诉云早早,让她心安,至于过程寥寥几句一带而过。 第二天,楼志宏不知从谁嘴里听到楼野上洪家踢馆的事,给家里来了电话。 照他从前的脾气,只要有人告状说楼野哪里不对,他肯定坚信不疑,问都不问立马训楼野,这次破天荒地主动问楼野是不是洪家人哪里做得不对。 楼野都惊呆了。 细细一想,又觉得好笑。 老头子迟来的信任啊,实在廉价又无用。 不过他也没和楼志宏对着干,只是诧异他竟没收到家里通知他小乖出生的消息,但楼野也没揪着这事不放,心平气和地把洪岢盲目袒护外甥女的事说了。 他这边平静得不得了,楼志宏听完动了气。 他迫切地想要弥补楼野,也清醒地意识到,父子俩二十多年的隔阂不是他的懊悔就能磨灭的,这种补偿心理便投射到了小孙女身上。 楼志宏很期待云早早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将从前没有对楼野付出的关爱全都给这个孩子,希望楼野看在他疼爱孙女的份上,能不要太记恨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 加之,另两个孙子的存在不断在提醒他大儿子和妻子的背叛,提醒他做人有多失败。 即便大儿子楼霄已经被他调到条件更加艰苦的边境部队,面对两个孙子,楼志宏心里也很难不膈应。 这种情况下,孙辈里他能毫无芥蒂疼爱的也只有刚出生的小姑娘了。 楼志宏的心态,作为儿子的楼野非常清楚。 他没有明言拒绝。 他们家的小宝贝再多人疼爱都不为过。 隔着电话线,楼野都听出了楼志宏的怒气:“这个老洪不讲道理,回头我得说说他。” 楼野听着,问道:“这次特种兵选拔大赛什么时候结束?还有几天小乖就满月了,你这个爷爷能回来吗?” 楼志宏有片刻没说话,而后,话筒里传来叹息:“忙啊,满月我可能回不来。” 楼野“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老头子在其位就得谋其政,能回来自然好,回不来也没什么。 “成,给小乖的满月礼物你回头记得补上,免得别人说我闺女不招爷爷待见。” 楼志宏被噎得说不出话。 “小乖大名取好了吗?要不要我来——” 楼野:“楼靖钰,立青靖,金玉钰。” 楼志宏默念了两遍:“好,靖钰好。” 父子俩生疏,也不是话多的人,说了几句后楼野率先挂了电话。 回屋同云早早告别,又捏了捏闺女的小爪子,楼野带着一天的好心情去了公司。 云早早没太在意撞了自己的人的结果如何,她只庆幸自己终于要出月子了。 云母还想让她坐双月子,说是她伤了元气得好生养着。云早早坚决不肯。 开玩笑,这天还热着呢,一个月不能洗头只能用温水擦澡的日子快要把她逼疯了。 每天醒来,闻到身上那淡淡的酸味她就嫌弃得想一死了之,还有那油到粘成一块的头发自己都不敢摸,想想就yue。 所以,一解禁云早早抱着衣服立马跑进了浴室。 头发搓了一遍又一遍,冲了五六次泡沫,她终于觉得清爽了点。 洗澡更是耗时长久,足足泡了一个多小时,浑身皮肤被搓到通红,才心满意足地出来了。 “呐,赶紧躺下,从今天开始,每天得敷两次生姜,这样肚子上的疤痕才能祛掉。” 曾沛拿着一碟切成薄片的生姜走过来。 云早早瞅了眼,半信半疑:“曾姨,这个能行吗?” 曾沛:“行,咋不行,别人试过的土方子。” 女人都爱美,云早早尤甚。 听到确定的答案后,她立刻乖乖躺平了。 曾沛先拿出一片生姜在腹部的疤痕上擦了擦,然后将姜片平整的贴在疤痕上,约莫三分钟后,她又换了一片,这样大概做了三到四遍,她才停手。 “还好你听话,该忌口的忌了,伤口也没挠过,这疤痕才没有特别明显。咱们先擦一阵子,等伤口彻底愈合好了再进行下一步按摩,过不了多久,这刀口不细瞧的话,就看不出来了。” 云早早眼含期盼:“那太好了。” 这道疤痕有手指那般长,横亘在小腹上着实丑陋,能去掉的话那是再好不过。 到了中午吃饭前,云母和林芳、以及凑热闹的酸一道来了南云巷。她们算准了云早早出月子的日子,特意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 门铃响了后,曾阿姨赶紧迎了出去。 “太太,你们来了。” 云母不太自在:“喊我朱同志就好。” 时下确实有不少保姆喊雇主先生、太太,但云母还是听不惯。 什么什么太太轻易让她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眼前还总是闪出那风声鹤唳的十年光景。 曾阿姨从善如流:“好,以后我就叫你朱同志。” “这才对。”云母舒了口气,乐呵呵地笑道。 不用曾阿姨带路,云母三人边聊边朝的小洋楼走,她刚踏进门,云早早就看到她们了,霎时喜笑颜开:“妈,你们怎么还特地跑一趟啊?” 云母瞥了她半干的长发一眼,没好气道:“你真是一分钟也不能拖!小乖呢,在哪个屋,我看看她去。” 云归安还没见过小乖,实在好奇小丫头长得像谁:“我也是专程来看你闺女的。” 云早早指了指卧室,“跟个小猪一样,每天只有喝奶时醒着。” 云母三人到屋里看宝宝。 云早早则去了一楼闲置的那间屋,拖出半人高的麻布袋,里头是给云归安带的纸尿裤,这玩意儿轻巧,看着一大包,实际上没多少重量。 云早早拎着这一大袋放在云归安面前:“给,你要的东西。” 云归安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啊,还真的有啊,太好了!我实在不想给俏俏洗尿布了。”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 有没有你不知道? 装! 云母见她俩关系空前和谐倍感惊奇,对这个拉近两人关系的东西更是好奇不已,问:“这是什么,跟尿布有什么关系?” 云早早这个无良妈妈直接把睡得正香的小丫头抱了起来,让她的小屁股对着云母:“妈,你摸摸看,小乖身上穿的就是这个纸尿裤,有这个宝贝,就不用给她垫尿布了。” 边说还边拍小家伙的屁股。 云母:…… 突然觉得闺女有点欠揍。 还好小乖在肚子里就是个听话的宝宝。 被妈妈折腾来折腾去也没醒,小脑袋侧躺在云早早胸口,乖乖地趴着,简直随了她的名字,看得云归安羡慕不已。 “我以为全天下的小婴儿都跟我家俏俏差不多呢,没想到小乖就比俏俏晚了一个多月出生,这脾气好得真是……” 云归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 云早早牙尖嘴利,楼野霸道狂妄,没想到这两口子负负得正了。 生出来的小孩才又乖又萌。 那天然的长睫毛,粉嫩莹润的小脸蛋,还有红嘟嘟的小嘴……五官拆开看,能够明显地看出云早早和楼野的影子。 不像她家那个,胖嘟嘟的,谁也不像。 那眼睛更是一个大一个小,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一边双眼皮,一边单眼皮。 云归安愁死了。 为女儿以后的颜值简直操碎了心。 更让人郁闷的是,她每天都得嚎几遍来显示自己的存在。 那嗓门儿,一哭起来就跟拉了防空警报似的,云归安都快被她搞得精神崩溃了。偏偏她一哭,带得另一个陆代也一起哭,两个孩子就跟二重奏一样,扰得全家叹气。 云早早听见这话,洋洋得意起来。 如果她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翘上天了。 “因为宝宝懂事心疼我啊。” 不是她吹牛,她家小金鱼真的是全世界最乖最可爱的婴儿了。 从怀孕到坐完月子,一点没让她操心,亏她担惊受怕了好久,就怕小家伙跟云归安家的小胖妞一样。 到时候吵得她脑仁疼,她肯定会撒气,偏偏亲生的又不能扔…… 她只要想想,就觉得自己会折寿。 如果云母知道她是这种不成熟的想法,估计又要骂她了,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哪有当妈的嫌弃孩子呢? 云归安忍住了吐槽的冲动。 问她正事:“你现在出了月子,家里又请了人看孩子,是不是要开始搞事业搞钱了?” 这话简洁粗暴! 云早早听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云母婆媳俩听了就有点心理不适了。 毕竟这年代的主要思想潮流还是宣扬艰苦朴素作风的。 到处都还在喊工人有力量,工人最光荣。 哪怕改革开放已经有一部分人尝到了甜头,那也不好将这种想法大喇喇的说出来,都藏着掖着呢。 云母:“……归安,什么搞钱啊,说得也太功利了。” 林芳脸上也有点别扭。 不过她毕竟都办好留职停薪了,这会儿心理包袱没婆婆重,她乖觉地没有说话。 云早早就直接多了:“妈,你别那么较真嘛,你要是觉得搞钱不好听,就换成发家致富呗。早些时候万元户还跟着上报纸上电视呢,我们做生意也算是响应国家政策。” 云母被她一顿抢白弄得哭笑不得。 无奈又纵容地戳了戳云早早的脑门:“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云归安在一旁浅笑着,有些羡慕,还有些诧异。 原来云早早私底下跟家里是这样相处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怕说错话,有些百无禁忌,难怪爸妈心里一直更惦记她。 而自己用了云家亲女儿的壳子,却下意识时地跟她们保持距离。 说话时也顾前顾后,既做不到彻底不靠她们,又做不到像云早早这样全心信赖家里。 细细思量,她才发现自己从前总是埋怨云家对她不够亲密是多么可笑! 而今天云早早给她上了很好的一课—— 人跟人的感情是双向的,也是需要维护的。以真心换真心,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思及此,云归安忽然有种立地顿悟了的感觉,笑着附和了几声。 云早早没察觉到对方的曲折心理,绕回去回答她前一个问题: “嗯,在托人看了。” 林芳:“自己建还是??” 云早早摇摇头:“我打算找一家生产线齐全的小厂子,想办法把它买下来。这样的话,工人和管理都有了,我只需要自己出设计图,然后再找两个符合产品定位的设计师就行了。 至于开店的事不着急,等楼野下次出差我就跟着去一趟,我想,有没有可能像楼野那样先做别人的代理,再过渡到创立自己的品牌呢?” 母婴系列产品的种类实在太多了,国内不一定能找到替代。 即便找到了,以当前国营厂子管理上的僵化来看,要拿货不是钱够就可以的,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得打通各个单位的关系。 想要办一件事得一层一层批条子,遇到灵活变通的还好,最怕遇到顽固派。 人家觉得做私单就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 到时候随便哪个关节卡你一下,损失就太大了。 与其一堆破事。 云早早便想着,楼野之前能代理港城的交换机,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港城那边的一些品牌谈谈由他们供货呢? 还有一点她没说。 宋家四舅就在开发区,她和楼野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引进国外品牌这方面,本身就具有非常大的优势。 听云早早说完,云归安顿时眼睛一亮。 “那你一定要跟他们谈好,拿下华国的独家代理权。这样的话,这个品牌除了你其他人就不能销售了。哎呀,更深的我也不知道,你去找找这方面的书研究一下。” 她也是个半吊子,能说出独家代理还是因为某个时期各种代理啊、加盟啊特别火热,哪个电视台都有这种广告,听久了总能念叨两句。 云早早点点头:“嗯,好主意。” 细节和操作上她也不指望云归安。 她要是什么都知道,早就发家致富去了,何必花了大半年时间去搞男人? 不过,看在自己薅了她那么多羊毛的份上,云早早也投桃报李:“你和大嫂还打算到南边进货吗?如果不改主意的话,下回我和楼野去时咱们可以同行,他在鹏城株洲有几个熟人,你们兴许用得上。” 林芳自是满口答应。 第85章 八十五只云早早 随即笑了笑,揶揄她:“你都要搞厂子了,怎么不说让我和安安在你那厂子拿货啊?” 这问题,有那么点尖锐。 云早早摊手:“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啊,嫂子你不识好人心哦。” 林芳:“怎么说?” 云早早:“你知道咱们运城最大的服装厂是多少人?也就将将千人。你知道株洲那边的厂子多少人吗?万人大厂遍地都是。 他们生产的衣服不仅销往各个大城市,还能赚外汇呢,人家的货不仅样式新潮,成本还低,哪像咱们运城,人工就算了区别不算大。但原料贵啊,生产设备还老旧、效率完全比不上人家,这种情况下,成本增加太多了。” 说完,云早早又接了句:“更关键的是,我那厂子还没影儿呢,你们干巴巴的等着我那黄花菜都得歇凉了。” 她这样说,也是有私心的。 若是别的忙,她绝不推托。 唯有钱财关系,她着实不愿意跟家里人有太多牵扯,免得伤了感情。 林芳知道她的话在理。 看了眼云归安,两人对视一眼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芳:“那,到时候我和归安可能就要麻烦你家楼野了。” 云早早佯装生气:“嫂子,你跟我这么见外做甚。” “成,一家人,不见外了,你们确定时间后提前给我和安安说一声,我们得把家里安排好呢。” 她还好,家里三个孩子都很懂事。 离开几天不是什么大事。 麻烦的是云归安,陆家就周秀和保姆在。 保姆要做饭,打扫清洁,估计没太多时间看孩子。 平时呢,也是周秀带陆代,陆俏由云归安自己带着。如果她决心忙工作的话,就得把陆俏交给周秀,也不知道周秀看不看得过来。 “……你跟你婆婆商量了?” 云母一直都在认真听她们仨聊正事,原本是没准备发表意见的。 只是听她们提起周秀,顺嘴问了一句。 云归安默了默:“还没商量,不过她应该不会不同意?” 云母没她乐观,隐晦的提醒云归安:“你婆婆很看重家庭。” 很早前,婚约对象还是云早早时,周秀就明里暗里提过几次,说云早早骄纵点没什么,但嫁过去后一定要顾家,最好能成为陆毅驰身后坚实的后盾。 云母那会儿就不是很高兴。 她瞧着云早早自己对这娃娃亲不是很抗拒,而且当时云早早又小,离两人结婚还早着,云母便觉得没必要为了几年后的事跟周秀争执。 谁料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妈觉得,你还是先跟你婆婆商量一下。至少,你离开那几天俏俏由谁照顾这事你得安排好,对不对?你要是当个甩手掌柜,你婆婆肯定憋一肚子气,你觉得她会精心照顾俏俏吗?” 毕竟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周秀有多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 除此以外,她对子女的掌控欲也很强。 男孩子应该学什么,未来该走什么道路;女孩子要怎么笑起来才好看,说什么样的话才讨喜……可以说,陆毅驰和陆芸完全是按照她定下的标准长大的。 云母也不知道这样教孩子好还是不好。 比起大院里的某些纨绔,陆毅驰和陆芸确实算得上优秀。 但相应的,周秀对媳妇和女婿的要求就会更高。 归安本来就不符合她挑媳妇的标准,若是还跟她对着干,短期内周秀顾忌着她和老云不会说什么。 但时间一长,这婆媳矛盾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云归安拧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妈,我听你的,一会儿回去后我就跟她说一说。” 云早早见她们都一脸凝重,忍不住庆幸: ——还好我没有婆婆啊! 等人走了,云早早傻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太对啊。 没婆婆管着她,但名义上的婆婆还活得好好呢。 从宋卿竹被关到疗养院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她还一次没去探望过,不仅她没想起这回事,楼野似乎也忘了。 这可不行! 毕竟宋卿竹是以养病的名头进去的,外头的人可不知道她干了什么龌龊事,楼志宏不去探望还可以说部队里忙,她和楼野作为儿子儿媳却这么久都没去露个脸确实很容易让人诟病。 云早早手托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遍。 她觉得还是得去。 猜到楼野不太想搭理宋卿竹,她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左右宋卿竹恶心她总比恶心楼野强,对她而言,顶多就是恨屋及乌。 不像楼野,见她一次那些不好的回忆就会汹涌而至,放不放下都难受。 云早早决定现在就去走个过场,最好能把那疯婆子气一场才好。 她交代曾沛看好孩子,自己换了身衣服,随手拎了罐营养品就出门了。 疗养院离家有两个小时车程,云早早绕了半天总算坐上了公交。 公交车上人挤人。 她不自在地缩在角落,心想回去后她就让楼野教自己开车,以后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否则回回都要被挤得一口气闷在胸腔,呼吸都不顺畅的话,她肯定再也不想出门了。 云早早心里想着事,也没太在意身边站着的都是什么人。 突然,手臂上传来别人的体温,她惊了一下。 警觉心起,猛地回过神。 漂亮的双眸盯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那是一个五官勉强还算端正的国字脸,穿得人模狗样的,另一只手上夹着一只公文包。 像是坐办公室的。 云早早望过去时,他眼睛直视着窗外,仿佛对自己的探究毫不知情,好像刚才手肘碰到她胳膊是不小心的。 完全是她多心了一样。 云早早盯了一会儿,没盯出所以然来。 加之车里人又多,空气闷得人两眼发昏,她只能郁闷地收回视线。 接下来相安无事,但过了约莫两个站,车厢里人已经下去了不少,云早早便挪了个位置,去到车门附近,她抓着拉环没一会儿,手臂又被人碰着了。 她抬头一看,又是那个人。 他竟然也从公交车后座站了出来。 似乎以为她不敢声张,他又用胳膊撞了她手腕一下,那双眯眯眼里还透着一丝淫|邪,云早早的手臂当即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当场就怒了。 磅礴的怒气甚至盖过了女人被猥琐男调戏的羞恼。 她双眸冒火,瞪着那个男人,男人回以她一个色眯眯的眼神。 云早早本想和他吵吵。 但他如此可恶,她又想着吵一架既费力气还没个下文,自己就被白恶心一场,她迅速想到一个办法,当即启唇高声嚷道:“师傅,能把车开到派出所吗?这个男人试图非礼我。” 她这一声可是石破天惊。 这年头姑娘家脸皮薄,被人摸了蹭了都选择忍着恶心到下一站下车。 毕竟公交车嘛,人挤人的,也不好确定人家是有心还是无意,闹出来很难取证。 所以,像她这样嚷嚷得人尽皆知的几乎没有过。 这么多人齐齐看过来,云早早脸皮也烫得厉害。 但她还是绷着脸,站在原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就想赶紧达成目的,也没给车上的人发表意见的余地。 更不想听到有些人一开口就指责女人的恶心话,然后还得想法子再去打他们的脸。 那样爽吗? 不爽。 只会延长她的恶心感。 趁众人开口前,云早早立马补了句:“大伙儿帮我把他给拿下,送回南云巷派出所,我付每个人一块钱做辛苦费,咱们调头回一趟派出所也影响不了什么,就晚上十来分钟而已。” 车里沉默了十来秒。 猥琐男一开始还得意呢,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立马慌了。 大声嚷嚷着:“师傅,停车,我有事要下车。” 他一喊,其他人也回过神。 有人一马当先抬脚把他踹翻,上前就摁住他。 一个人上了,其他人也围了上去,还有人催促司机:“师傅,往回开,这种作风不正的男人就得送到派出所,让里面的同志好好教训一下,说不准还能查出前科呢。” 作风不正这帽子扣下来,公交车司机也不好说不去。毕竟这时候严打还没过去,男青年在大街上“拍婆子”都能坐牢呢,何况是故意猥亵? 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那男人见事情已经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赶紧求饶,一口一个错了,悔恨交加,涕泪横流。 车上的气氛就比较轻松快活了。 没人怀疑云早早会不会兑现承诺,她衣着打扮挺简单的,也没有涂脂抹粉,但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这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姑娘,通身不可捉摸的贵气。 想到慢上十来分钟就能赚一块钱,大伙儿待她那叫一个亲热。 有人赶紧起身,给她让了个座儿。 还夸她勇敢,敢于揭露坏人的真面目…… 云早早其实也松了口气,还好这会儿不是上下班时间,车上也没有掐点要走的人,否则又得争论一场。 公交车开到南云巷派出所,两个壮硕的汉子押着猥琐男下车,云早早给民警说明了情况,人被扣下了,她依诺付给大伙儿报酬。 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让她有种调头回家的冲动。 但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克服了这种不想出门不想跟人交流的心态。 总不能遇着一个恶心的人她就一辈子不出门了。 一番打气后,云早早又踏上了这辆公交车前往疗养院。 运城疗养院名头好听,实则就是精神病院。 云早早进去后跟前台护士说明自己要探望宋卿竹,前台护士拿着对讲机联络了谁,而后另一个年轻一点的护士同志就来了。 领着云早早朝三楼病房走。 楼梯转角是很大一面的窗户,云早早往下面瞅了一眼。 十几个穿着病服的人各干各的,有盘腿坐树下打坐、一派高人模样的,有像青蛙一样蹲着跳来跳去的,还有一个翘着兰花指在那咿咿呀呀唱着啥…… “他们这是……?” 护士瞥了一眼,见怪不怪,笑道:“这些算是好一点的。” 云早早没懂这个“好”是啥意思,是说没病的意思?那宋卿竹就好好的,脑子没啥大毛病。 见她不明所以,护士笑容加深,解释道:“脑子不太清醒,但脾气平和,没什么攻击性,有些人啊不仅脑子不好,还动不动就打人,那样的人我们才不敢放他出病房呢。” 她这话说完,云早早若有所思。 问:“宋卿竹不能出来晒太阳吗?” 护士说:“宋卿竹在三楼,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不仅多次攻击医护人员,也有自残倾向,医生平时都把她固定在病床上。” 担心她误会医院对病人粗暴,护士解释道:“这样也是为了让她不伤害自己。” 云早早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三楼。 宋卿竹的病房在楼梯左手边第三间,云早早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就被护士制止了。 ……?? 就见护士先透过门上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似是在观察里面的状况。 确定人关好了,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云早早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跟关押重刑犯也没啥区别,公爹还挺狠的。 一进屋就更傻眼了。 那个出门必定把自己拾掇得仔仔细细的宋卿竹长发凌乱,狼狈疯狂地躺在床上,手被布条捆着,一只脚被铐在的床柱上,上半身也被固定在床上。 见到云早早和护士进来,宋卿竹眼睛亮得惊人,奋力抬起头往她身后看。 等云早早进来,护士把门带上:“你别靠太近啊,她要是有动作,你就按这儿。”她指了指门边墙上的按钮:“铃一响,我们就过来。” 云早早点点头:“谢谢啊。” 护士:“没事儿,精神病人嘛,谁摊上都难。” 云早早淡淡笑了笑。 宋卿竹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脸上的狂喜化为失望愤怒,她吼道:“怎么只有你?楼野呢,我儿子呢?他怎么没来?” 云早早回头瞥了眼门上的窗,没见到外头有人,她说:“楼野忙,今天只有我来看你。” 她顺手将那罐麦乳精还是什么东西放在旁边一尘不染的小桌子上。 宋卿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云早早,特别瘆人。 云早早没靠过去,就站在原地:“您也甭瞪我,我就是想着你和楼野那点子血缘关系才来看看你,想提要求那都是不可能的。” 宋卿竹:“我没疯,楼志宏把我关进来就是想报复我!楼野他是我儿子,他就没替我说句话?还有楼野他外公外婆呢,这么久了气还没消吗? 云早早,我可是你婆婆,你得帮我,你必须得帮我,让楼野把我弄出去,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我活着,他就得孝顺我。” 云早早觉得她怕是真病了。 得了妄想症。 干出这样的事,还想着她和楼野把她弄出去。 云早早来这一趟,就是帮楼野刷一下面子活儿,又不是真心想听宋卿竹过得如何。看她死性不改一点没为这事羞愧,还理所当然地使唤楼野。 就生气。 既为楼野不平,又心疼他。 哪怕是装,宋卿竹都不乐意装出一点点愧疚和母爱。 她眼珠儿一转,故意激怒她:“那不行,认识你的人都当你死了呢,你这么伟大,为了爱情干什么都不磕碜对不对?父母儿子脸上能不能看算什么?都得为你那龌龊虚伪的爱让路。你还指望楼野把你弄出去,你想得真美。” 宋卿竹脸色大变,乍青乍红。 瞳孔放大到极致。 云早早以为她会被气死呢,结果她突然笑了:“怎么,替楼野打抱不平啊,觉得我亏待他了,跟他同仇敌忾是不是?他对亲妈都这样,以后等你人老珠黄他不喜欢了,你就不想想会怎么对你吗?” 云早早耸肩:“他怎么对我你都看不到,因为他一点都想不起你呢。而我呢,最讨厌你了,才不会为你吹枕边风,你就安心在这儿养老。” 宋卿竹:“云早早!” 她用力扑腾着,可惜肩膀处和腰上都被长长厚厚的布料缚在床上,就像那砧板上的死鱼,拼命跳也于事无补。 嘴里嚷嚷着:“你,你个野丫头,我是你婆婆,是你男人的妈,你敢这样对我?我果然没看错,你这种身体里流着泼妇老赖血的女人就不该娶进门……” 而后跟着一系列嫌弃的话。 云早早心里窝着火呢,看她神色越来越癫狂,忍着气继续火上添油:“可惜,你这个当妈的管不住儿子,也做不了楼野的主,不然我还真进不了你们家的门呢。你骂我也没用,你儿子就是不管你只管我,不仅楼野不把你当妈,楼霄也早跟你撇清关系丢下你那两个小儿子到边疆去了。 你说你又不是只有楼野一个儿子,楼野指望不上,你还可以指望那两个小的长大了来把你带出去。这么想听人喊你妈,我把那两个小的带来看你好不好啊?” 第86章 八十六只云早早 随着她提起那两个孩子,宋卿竹脸上的癫狂终于变成了痛苦。 且不提她跟楼霄到底是爱多还是欲多,但两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自然要比不长在身边的楼野感情深得多。 “不许,你不准告诉他们!” 她嘶吼着,怒视着云早早。 为数不多的爱子之心让宋卿竹犹如大力士护体,手脚拼命板动,声音也越来越凄厉,还嚷嚷着要弄死云早早。 云早早见状,知道时机到了,赶紧摁了呼叫铃。 很快,医生和护士飞奔过来。 看见宋卿竹大吼大叫犹如恶鬼,立刻给她打了针镇定剂。 云早早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模样,颤抖着声音问道:“……我婆婆这病因到底是什么,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打了镇定剂并不会立刻使人昏睡过去,宋卿竹听到这话肺要气炸了。 画皮鬼都没她能装! 她望向云早早所在的方向,目眦欲裂,云早早吓得拍胸后退,怯怯道:“妈,我真没骗你。楼野真的出差了,爸部队那边也忙着,不是存心不来探望你。 我,我今天刚出月子就过来看你了,那个补品也是楼野出差特地买回来的,他真的很惦记你,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争取早点回家。” 宋卿竹想撕开她的面具。 但无奈,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子越来越重。 她太累了,太困了。 她彻底睡过去后,云早早又感谢了照顾宋卿竹的医生护士。 没有几句话,但她非常懂得交流的技巧。 寥寥几句,便将一个关切母亲却被公事拖住脚步的儿子的形象立了起来,还故意让人误会她因为担心婆婆的病情摔跤早产,一出月子就立马来尽孝,领她上楼的护士是个感性的姑娘,听到这儿一脸心疼地看着云早早。 没忍住多了句嘴:“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你婆婆好像病得越来越重了,她……她特别得意地嚷嚷,说给你公爹戴了绿帽子,骂他不中用……” 护士还是未婚姑娘,说起男人中不中用的问题登时羞红了脸。 云早早听得心惊肉跳,面上却波澜不惊。 语气特别无奈:“嗐,你不知道,家里都快担心死了。她脑子刚坏那阵子,一会儿说我爱人不是她生的,是她从别人那儿抱来的,一会儿又说我爱人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 说着,云早早摇摇头:“这话当时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还好公爹眼亮心明,没听她的胡话,要不然就害死我们两口子了。” 护士一脸唏嘘:“哎,精神病人就是这样,把梦境当现实,还有以为自己是树是动物的病人呢。每个病人的病因不一样,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同。云同志你放心,我们这里的医护人员都很负责的,一定会好好照顾病人。” 云早早眼泛泪花,感动地握住她的手。 “谢谢,谢谢你,雷护士,真的谢谢你。” 护士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谢啥,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云早早敬佩的看着她,又连连说了好几次谢谢才离开。 雷护士在门口,看着云早早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气。 路过大厅服务台时,值班护士顺嘴问了句:“刚才那个比海报上女明星还漂亮的女同志是307房的女儿吗?” “儿媳妇。” “307的儿子呢?” “忙公事。不过我觉得呢,可能是被宋卿竹伤着心了这才不愿来。但他心里又惦记亲妈,只能让媳妇来了。我跟你说人家宿同志今天刚出月子呢,看着好像很难接近的样子,其实挺孝顺的。” “唷,人不可貌相啊。说说,307咋把儿子得罪了?” 雷护士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出去说啊。” 那姑娘用力点头:“我指定不跟别人说。” 雷护士:“就是……” 宋卿竹清醒后闹得愈发严重,甚至在一次用餐时拿筷子差点戳瞎照顾她的那名护士的眼睛,她颠三倒四地骂楼野和云早早,不仅如此,也骂楼霄。 除了那两个孩子,楼家其他人都被她骂了一遍。 还破罐子破摔大谈自己和继子的苟且事迹。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就能逼楼野和楼志宏露面,到时候她就可以提条件了。殊不知医院里根本无人相信她的话。 毕竟,精神病人幻想自己是皇帝是连环杀人犯都是常见的事。 人家还跟她一样说得头头是道呢。 她这样瞎咧咧,医院只会认定她疯得厉害,根本不稀得搭理她。 这边云早早走出疗养院,心情大好。 她就猜到宋卿竹这种自私的人才不会为谁考虑,肯定会胡说八道。 果然—— 她竟然有脸提出轨的事儿。 索性她就先把她可能说的瞎话都说了,以后她再提人家只会觉得她癔症又犯。 云早早决定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到疗养院看看宋卿竹。 既能刺激得她更失控,替楼野报个小仇;又能进一步混乱医护人员的判断,加深他们对宋卿竹精神不正常的印象。 这样,就算哪天她真的鱼死网破爆出那俩孩子的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 云早早此时还不知道宋卿竹后来当真说了她和楼霄的事。 这会儿正悠闲地等回去的公交呢。 回去时3路公交人不多,不像来时那样站了一路,是坐着回去的。 她到家时楼野已经下班了。 一推开大门就见楼野抱着小乖在踱步,又啊又哦的逗着她,云早早眉心蹙了蹙,几个大步走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小乖,抱着就往屋里走,边走边小声抱怨:“院子里花草树木这么多,你也不怕宝宝被蚊子咬了。” “她才一个月呢,你抱她出来做什么,万一被吹感冒了怎么办?” 楼野跟在她屁股后头:“又没风。我都问过了,宝宝满月后就可以抱到室外,我抱她出来晒晒夕阳有什么不好啊,你看她开心着呢。” 云早早垂眸。 孩子平抱着,她一手托着孩子的头,一手托在屁股处,这样小家伙的嘴巴靠胸口特别近,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奶香,她便咂着小嘴,在她胸口一拱一拱。 “曾姨给小乖喂奶粉了吗?她好像饿得凶咧。” “有吗?”楼野追上来,跟云早早并排着走,就看到闺女确实饿狠了,软软的小爪子已经开始往媳妇的胸口攀爬了,“哎呀,好像真饿了。” 说完,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咱们女儿真乖。瞧瞧,饿了都不哭还会自个儿找吃的,真是大将之风啊。” 云早早赶着回屋喂奶,没工夫啐他。 “哎,你别不吭声啊。” 云早早头也没回:“知道了,大将之风。” 云早早抱着孩子坐下,明眸看向楼野:“站着干嘛,到卫生间把毛巾拿来啊,记得用温水打湿啊。” 楼野怔了两秒:“要毛巾做什么,你不是喂奶吗?” “我刚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是汗,当然得擦一擦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想不到? 云早早差点踹他屁股。 楼野一拍脑门:“看我,真是傻了!” 转身弄湿毛巾去了。 云早早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嘲笑:“嗯,你确实傻了。” “诶呀,小乖,小金鱼,咱们不着急啊,马上就能喝neei了。” 她握住小家伙的肉爪子,孩子的手太小,只能抓住她一根手指,捏得紧紧的。 小脑袋在她衣服外拱着,舌头在衬衣上舔啊舔,弄了好半天没吸到奶汁,她小脸皱了皱,似乎要哭了。 云早早急得大喊:“你在里头磨蹭啥呢,快来啊。” “来了来了!”楼野手里抓着拧掉水的毛巾,示意云早早把衣服撩起来:“你固定住她,别让她脑袋乱晃,我帮你擦。” 一个月的宝宝头大身子小,脑袋重、骨骼的胶质多,肌肉不发达,力量较弱,要是任由她乱动很容易把脖子扭了。 云早早知道利害,先把衣服撩到胸上,由楼野帮忙解开内衣。 两口子嘛,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孩子也生了,再害臊的话好像还挺矫情。 但云早早脸蛋依旧红成了天边的晚霞。 她低着头,小声催促:“你擦好了吗?” 楼野一只手托在左胸下侧,另一只手里拿着毛巾,轻轻柔柔地擦着,云早早胸口的汗没了,他却满头大汗。 “……好了。” 云早早一听他声音变沉就知道他这会儿脑子里肯定全是些颜色废料,上半身立刻往后缩,把胸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慢死了,没听到小乖哭了吗?” 说哭也不恰当,小姑娘只是小声哼哼着,小模样委屈地呢。 云早早刚把她抱近。 她嗅了嗅,准确找到自己的粮仓开始大口大口喝奶。 楼野蹲在云早早身前,看着闺女小手抓在莹白如雪的皮肤上,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还有右边没擦呢。” 怕媳妇知道他心存不轨,楼野咳了两声,假模假样道:“医生说了,得两边交替着喂,宝宝营养才够,还能预防乳腺炎。” 云早早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 说完,表现得好像要英勇就义一般:“你再把毛巾洗一洗。” 楼野眼睛发光:“好嘞!” 女儿胃口不算大,一会儿喝饱了肯定还有得剩,他或许……可以想法子帮媳妇儿排忧解难,解决解决多余的口粮。 云早早要知道他想跟女儿抢奶喝,指定得骂他不要脸了。 事实上,男人不要脸皮的时候确实没人挡得住,他还真得逞了。 等吃完晚饭,两口子把孩子哄睡后交到保姆手里。 楼野才问她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云早早没提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只将探望宋卿竹的事说了。 听她说完,楼野许久没说话,环着云早早的那只手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抚摸过。他不说话,云早早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沉默得越久,她心里就越忐忑。 她抬起头,偷偷打量楼野脸上的表情,就发现他特别平静,眼神更是深不见底,让人琢磨不透。 “你是不是不高兴?” 开口说第一句话很难,第一句后要接着说下去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云早早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去,我下回就不去了。”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 一是预防宋卿竹说出不利楼野的话,先给医护人员铺垫一下她这人多不正常;二是存着报复的想法,故意恶心宋卿竹替楼野出口气。 但她却忘了问楼野,他想不想出这口气。 楼野察觉到她的懊恼,轻笑了下:“我没有不高兴,其实我是忘记她的存在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心疼我,为我抱不平,不希望我以后传出不好的名声。你一心为我,我感动都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 “下次我们一块去,总不能老是由儿媳妇出面我却不露脸。” 云早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的?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楼野:“……反正不是为了这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怎么可能告诉云早早,他刚才是被她维护自己的举动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想流几滴猫尿呢。 有损他的英武形象。 云早早听着,眼角余光瞥到他红彤彤的耳尖,忽然福至心灵,好像懂了。 没戳破楼野的坚强面具,说道:“好啊,下次有空我们一起过去。” 两口子腻歪了一会儿,又说了些别的,云早早说学车的事,说下次出差,楼野也提了移动电话的研发计划。 显然,云早早先前在家里却没有及时联络他,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说到最后,云早早听着窗外风吹过的簌簌声,慢慢依偎在楼野身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云早早到裁缝铺见了刘雯兰,让她帮忙寻一下铺子。 这事没让楼野办的原因很简单,楼野熟识的人都是大院子弟,办事简单粗暴得很,要么以势压人,要么就拿钱砸。 说实话,云早早也喜欢用钱解决事。 但这不是因为家里钱不多吗? 而且,楼野最近要搞那什么移动电话,又得砸一笔钱进去,她就更不能拿自己的小打小闹去烦他了。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靠刘雯兰这样擅长交际的本地人。 刘雯兰听了她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也确实很上心,不出一个礼拜就给云早早来了电话,告诉她清安大道的第二百货对面有一栋两层小楼要卖掉。 屋主的儿子在国外读完博士不打算回来了,让父母把房子处理掉也出国。 刘雯兰说了屋主的基本信息后,脸上有些为难,云早早见之,问道:“怎么了,刘姐,是房子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刘雯兰迅速摇头:“房子没啥问题,临街,对面就是第二百货,那边人流量其实和咱们第一百货不相上下,你做啥买卖都不会差。” “就是……” 云早早狐疑地看着她,更加好奇了。 刘雯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那屋主不是诚心卖?” 云早早:“怎么说?” 刘雯兰:“价格开得偏高,比周边房子贵了有两成,而且对买家要求也多,要有文化,要会打理院子,还不能院子里那棵银杏……” 说着,她摇了摇头:“我瞧他们不是很想要出国,但儿子那边催得急,催着他们去带孙子。两口子是既放不下老房子,又想享天伦之乐,这才那么纠结。” “嗐,能去国外多好啊,这房子放在这儿经年累月不也得坏吗?还不如换点钱,你说是?” 云早早想了想,问道:“他们要多少啊?” 刘雯兰伸出手,在云早早面前晃了晃:“两万五。” 云早早憋着的那口气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两万五啊,这个价格她承受得住。 但她还是问刘雯兰:“这价格真的不能再往下谈谈吗?还有,那栋楼我肯定是要大改的,银杏树倒是可以不砍。” 刘雯兰:“你真这么想要啊,那回头我托人再去谈一谈,说不定磨一磨还是有可能的。” 云早早点点头,笑得甜甜地道了谢。 刘雯兰便笑了:“这有啥好谢的,咱俩认识这么久又合脾气,我能帮上忙肯定要帮的,我估摸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没问题。老两口对儿孙惦记着,总不能空着手过去,我看拖到后面还是得卖。” 云早早便没说话了。 不过从裁缝铺出来,她就到清安大道看了下那栋小楼。 打理得很干净,很漂亮,一看就是有文化又有生活情趣的家庭。 在运城,应该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那一类人。 等她交代完杂事往回走,刚进南云巷,就遇到了满脸焦急的宋冬梅和宋春雪。 两人见到她,好似见到了观音菩萨如来佛主,眼里齐齐闪烁着“有救了”的光芒,弄得云早早满头雾水:“呃,你们这是?” 宋冬梅抓着她胳膊,就带着她往外跑:“二姐流产了,医生说要做什么清宫手术,我和大姐身上的钱不够,你能先借一点给我们吗?” 听到借钱,云早早赶紧停下脚步:“那你拖着我跑干嘛,咱们得先回家拿钱啊。” 宋家两姐妹脑子也是懵的。 宋春雪脸色凝重,要哭不哭,六神无主。 宋冬梅则是涨红了脸,数次想要骂宋夏荷都硬生生忍住了。 云早早腿长跑得快,忘了问需要多少钱,直接将楼野放在家里桌上的钱包拿上了,她看了看,里面至少有四十多张大团结。 如果不够的话,她再回来拿存折取钱。 从家里到医院这一路上,宋春雪和宋冬雪分外沉默。凝滞的空气萦绕在四周,弄得云早早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憋了十来分钟,还是憋不住了。 开口问道:“……好好地,怎么就流产了啊?” 云早早问完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宋夏荷啥时候怀的啊?怎么没人通知她呢,哎,说流就流了。 宋春雪嘴唇颤动着,开开合合好几次没说出话来。 “被打的。”宋冬梅虎着脸,咬牙切齿说道。 云早早脑子短路了一瞬:“……啊?谁打的?” 这话一出口她眼前立马蹦出了一个人影,音量瞬间拔高:“不会是周富打的?” 宋冬梅冷若冰霜地点点头,脚下步子飞快:“就是他个杀千刀的。” 这时,宋春雪似乎缓过来了,喘着气说道:“夏荷这胎怀得很不容易,见天的吐,整个人精神也不大好,所以在照顾孩子上头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昨天她又吐得昏天黑地,就躺在床上歇了会儿,这一睡就睡过了头,忘了做饭。就自己掏钱给她继子,让他到外头吃,谁晓得那孩子为了显摆,因为两块钱跟别人打了起来,脑袋被打破了,周富那个畜生就把这事赖夏荷头上……” 云早早:…… 这还是个人?? 第87章 八十七只云早早 云早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周富的儿子跟宋伟光差不多大,十几岁的男孩子在外头干什么,能是宋夏荷一个孕妇管得住的? 哪怕周家人稍微有点人性,也不至于放任周富朝老婆动手。 云早早诧异过后,又想到一个的问题:“这事,家里知道吗?” 宋大强两人那么抠索,给宋伟光找学校拉关系花的钱都好几百,不可能拿不出这点医药费。 她这样问,宋冬梅本就怒意勃发的眼神简直快冒火了,就连向来爱帮村娘家的老大宋春雪也一脸难堪。 宋冬梅在这一刻简直恨透了那对父母。 她冷笑一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向来只有往回拿,哪有往外掏的?就指着这事拿捏周富那个畜生呢。” 这样的家,她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云早早唏嘘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不再试图安慰宋冬梅姐妹俩。 她毕竟没真正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对宋大强两口子的厌恶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品行的人,要论将心比心怕是很难明白宋冬梅这些年的苦楚,更不懂她的心境。 不管说什么,怕是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宋冬梅姐俩也没指望云早早说什么。 名义上大家一母同胞,但感情上她们是疏离的,只比陌生人多了一条不得不见面的血缘纽带,云早早什么都不说便愿意借钱,这对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宋夏荷在离食品厂最近的三医院。 三人是一路跑过去的。 到医院时,云早早累得快虚脱了,腿软得跟面条差不多,最严重的是胸闷气短,让她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用袖子横抹了额头的汗,没说抱怨的话,只是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等呼吸平息了,才追上去。 此时宋春雪两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云早早蹙眉,急得跺了下脚,没去四处寻她们,径自到收费处交了钱。 费用比她想象的更少一点,一百六十多。 但加上接下来的住院费,打吊针的钱,差不多得交两百左右。 云早早情绪莫名地丧。 这个数额让她对宋家姐妹的生活状况有了进一步了解。 只是她不明白,宋春雪家里还得养孩子,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很正常,为什么宋冬梅也没攒下钱呢,她在南边打了大半年工,回家后又在运城找了活儿,怎么都不可能混得如此凄惨啊。 她肚子里好多好多疑问。 但云早早知道这会儿不是她谈这些的时机。 问了宋夏荷的病房号,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往病房方向走。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宋冬梅的大嗓门:“我早就说过,周富那人不行,他看着你遭磋磨这么多年,明知道你肚子没动静是他自己的原因,但遇到不合意的事他还是拿这个理由来打你,他就是个烂人,偏你信了妈和他的鬼话,觉得他能改。现在好了,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你别不说话啊,光流眼泪有用吗,遇到啥事你都的不吭声……” 云早早听她越说越火大,也越说越过分,赶紧推门进去。 谁料宋冬梅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痛心疾首地骂宋夏荷:“你说你有什么用?连哭都不敢发出声,你倒是说说,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床上,宋夏荷面无血色,嘴唇白得吓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的哭是寂静无声的。 双眼空空的,好似没一点人气儿。 云早早看宋春雪坐在旁边一个劲抹泪,没想着劝劝宋冬梅这炮仗,心里叹息一声,赶紧打断宋冬梅的叨叨:“诶,四姐你少说两句,二姐刚做完手术浑身都痛着呢,你要劝她也不要急于一时嘛。” 病人本来心理就脆弱,外人再一顿指责,那不是坏事吗? 尤其是宋夏荷这种从小被灌输了“以夫为天、男人干啥都对、女人就要乖乖熬着”的思想的姑娘,这会儿恐怕都不敢怪娘家和婆家,只一个劲痛恨自己失了孩子,她指定将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宋冬梅在这个时间段里骂她懦弱不懂反抗,只会无形中加重了心理包袱。 万一宋夏荷钻了牛角尖,不想活了怎么办。 可惜宋冬梅没想到这一茬。 她是恨铁不成钢啊,张嘴还要再说。 云早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觉得这一大家子憨的憨,倔的倔,明明关心呢说出来的话偏生刺耳得很,听得人头秃。 她拼命使眼色宋冬梅就是没看见,云早早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连忙把她拽到一边,“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说罢,云早早走到病床前,握着宋夏荷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放得愈发轻柔:“身体最重要,养好身体你想咋样就咋样,有我们在总不能落个孤立无援的地步,对不对?大家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至于孩子……你现在把身体养好了,他才能重新投生到你肚子里给你当儿女啊。” 宋夏荷眼睫微微颤了颤。 眼泪再次滑落,身体一开始是微微颤抖,随即颤动的频率加快,她两手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泣着,或许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宋夏荷哭声渐渐拔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子啊,是妈对不起你啊……” 云早早:…… 行叭,儿子就儿子!哭出来就好。 就怕委屈藏在心里,越想越走不出来。 “大姐,你开解开解二姐啊。”云早早给宋春雪打完招呼,强行把宋冬梅拉了出去。 出去后,她顺手把病房门关上。 宋冬梅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有点懵:“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云早早无奈:“你也太凶了。她身上刚掉了块肉,周富那狗东西又那样对她,家里老两口也也没点当爹妈的样子,一点没想着给女儿张目撑腰。她心里痛着呢,你还一顿铁拳猛锤,就不怕把人给彻底锤垮了啊。” “我看之前就是太和风细雨了!” 宋冬梅双手抱胸,倚在墙上,对这个姐姐是又心痛又气恼:“我们为了她好,利害关系给她一顿说,她扭头就被哄回去了,这就算了,也不知道那周家怎么给她忽悠的,她就信了,我一说周富不好,她就跟防贼一样的看着我,当我劝她是为了破坏她的家庭,想让她跟我一样被人笑没人要……” 宋冬梅是真的被这个二姐给伤着了。 但她闹成这样,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还好有你在,否则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她就算没结婚,也知道女人流产后不精心养着会影响以后,说不定就没法生了。 既然说到钱的问题,云早早就问了:“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手里一点钱没有?” 说到这儿,宋冬梅脸色阴沉。 沉默了一会,强忍着悲愤说道:“我原本攒了四百多,但上个月二姐回家报喜,跟妈说要帮我介绍对象,她对着咱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对着妈那就是一个漏勺,就把我攒钱的事说了。你是知道爸妈脾气的,他们就把钱拿走了。” 她坚持不给,刘凤娟就把她关屋里,不给吃不给上班,还说马上把她嫁出去。 因为她之前跑过一次,这次爹妈学精了,直接把窗户给焊上了,门上还挂了锁。宋冬梅熬了两天,想着钱没了可以再攒,要是被强行押到别人家她这辈子就完了。 这才把藏着的钱交了出去。 一得了自由,宋冬梅立马找上班那饭馆的老板预支了三个月工资,直接在外头租了房子,再也没回去过。 说实话,宋冬梅心里其实挺怨宋夏荷的。 要不是大姐打电话给她,都不知道她出了这事。 但有再大的怨气,她也不想亲姐姐丢了命。 云早早听完,都快翻白眼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她什么也没说,安慰地拍了拍宋冬梅的肩膀:“出来得急,也没跟家里交代一声,我家那个皮猴子醒了见不到我就要开嚎,一直得哭到我抱她才消停。反正医院里也没我啥事了,我就先回家了啊,还有需要帮忙的话,你直接来家里找我。” “……嗯。” 回家路上云早早还在想宋夏荷的事。 周富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宋夏荷则是被车家养得好坏不分。 这种人可怜,让人特别想帮她,把她拽出泥淖;但她有时候做事又可恨得很,或许那不是她的本意,但就是无形中伤到别人。 对这样性格的人,云早早在伸手援助时就会犹豫。 生怕人没拽出来,反倒把自己拖坑里。 这次说什么她都不上赶着出主意了,就等宋夏荷自己拿主意,她要是敢豁出去自己就帮,要是再跟个泥瓦匠似地和稀泥,那可拉倒。 她要是想受罪,其他人真没必要拦着,回头还落不到一个好字。 欠不欠呐? 过了几天,听说宋夏荷雄起了,向周富提了离婚。 有宋冬梅这个嘴皮子利索不饶人的妹子,尽管宋周两家都不同意,但在宋夏荷威胁他们说要告周富挖公家墙角,这些年将厂里的东西搬回家的情况下,这婚还是离了。 正当云早早以为她要跟宋冬梅一样,找个活计先干着,自己养活自己。 没想到宋夏荷在家里呆了不到十天,宋大强两口子就又给她说了一户人家,食品厂不远的猪肉摊老板,那男的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肥肉,也是三十好几了。 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前头媳妇没留下孩子,宋夏荷嫁过去不用给人当后妈。 都是二婚,没选择大办。 就选了个吉利日子,猪肉摊老板骑着拉猪的三轮车将宋夏荷载走了。 云早早被他们的效率震得目瞪口呆。 随即暗暗腹诽,还好她没自作多情去给宋夏荷抱不平,人家就是一株柔弱的菟丝绒,只要有树让她攀就成,哪管那树有没有刺啊。 她嫁人那天,云早早去了一趟宋大强家,宋夏荷见了她也没提医药费的事,云早早又不是不分场合的人,也不可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催债,便也没提。 还是宋冬梅追上来塞了二十块给她:“那钱是我从你手里拿的,剩下的一百七我慢慢还你,成吗?” 云早早啼笑皆非。 赶紧把钱推了回去:“你借钱是为了谁啊,我不找她本人要偏得找你还,那我成什么了,你赶紧拿回去,这笔钱我肯定算在宋夏荷头上的。” 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她就是看不惯宋夏荷的处理方式,懦弱就算了,还忒狼心狗肺。 有钱没钱,说一声总不会要她命,她一时半会拿不出来自己也不可能丧心病狂逼她还啊,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怕宋冬梅犟着非得给她,两人拉拉扯扯大半天,云早早跨上脚踏车,脚往地上一蹬,赶紧跑了。 回到家,刘雯兰那边来了电话。 好消息总算驱散了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那股郁闷。 “真的啊,两万二他们同意卖了?”云早早以为还得僵持一段时间呢。 就听电话那头刘雯兰得意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那左邻右舍有我刘雯兰不熟的吗?这关系套关系,一重又一重,老太太两口子儿子那边催得厉害,拖到现在可不得着急了啊?” “今天有空过来办手续吗?有的话,我就跟人家约个时间,一手交钱,一手拿房本。” 云早早求之不得。 “行的,我有空,咱们就三点,房管局见面。” 刘雯兰:“好,我跟他们说去。” 挂断电话,云早早先到屋里看了看宝宝,摇篮床上套了一层薄纱挡蚊子,她睡得喷香呢,小嘴微张着,可爱地打着小呼噜。 “曾姨,我还得出门,一会儿记得给她喂奶粉啊。” 曾姨:“好,我知道了。” 云早早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拿起存折就出门了。 之前过户南云巷院子时,云早早来过房管局。 这次三拐五拐,模糊的印象再加上大胆问路,两点五十她就找到地方了。 在房管局门口树下等了几分钟,刘雯兰和另一个四十上下的大嫂领着一对老夫妻慢慢走了过来。 云早早挥了挥手。 刘雯兰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侧首跟老两口介绍云早早:“这就是想买您房子那大妹子,看看,斯斯文文,有文化着呢。” 云早早掀起唇角,笑得倍儿灿烂。 刘雯兰又说:“云早早,这是陈大爷,许阿奶。得,咱们就别站着了,进去把正事办了,对了,你钱带齐了?” “陈大爷,许阿奶,下午好。”打完招呼,云早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陈大爷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考虑得还挺全面的。美国佬用美元,咱们的大团结使不上,你没取出来是对的,一会儿咱们办完过户直接到银行,把钱转到我们的存折就行了。” 弄完他们再找时间把人|民|币按汇率换成美元去。 刘雯兰听陈大爷这么爽快,诧异地挑了挑眉,给云早早飞了个眼神过来,略带几分亲近的调侃:“大爷你就不怕过了户,咱们不给钱啊?” 陈大爷虎着脸:“那你们会吗?” 老太太脾气挺好,脸上一直带着笑,满意地看着云早早:“这姑娘眼睛又亮又干净,不像骗咱东西的人。我们人老了心没老啊,在看人方面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云早早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嗯,刘姐你别拿我开涮,那种缺德事我肯定不会干的啊。” 刘雯兰:“你看你……” 几人笑呵呵地走进房管局,没一会儿,清安大道那栋小楼就换了主人。 一行人又赶去银行转账。 这年头两万多不是小数目,银行工作人员核实了好几遍,才将这笔钱划到陈大爷的存折上。 云早早看着手上新出炉的房本,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进了家门,她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放,整个人像那快活的小鸟,蹦来跳去,没个稳重的样子,嘴里还哼着最近电视里放得正火的那部《武则天》的主题曲。 “谁濒临绝境,心中会不吃惊 谁临困苦里,身边会不冷清 无援助无照应,哪一着敢说必胜 谁人到黑夜不望能照明 ……” 曾姨冲好奶粉正好出来,看见云早早跟个蝴蝶似的手里举着一个什么纸样的东西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心情美得很,便笑道:“太太是遇着什么开心事了?” “算是。”云早早没多说,接过奶瓶:“小乖醒了吗?我去喂。” 曾姨点点头,到厨房忙去了。 那头,云早早拿着奶瓶进屋,小宝宝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一见她靠近马上手舞足蹈起来,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灵活转动着,嘴里“a,a”的叫着。 云早早故意逗她。 拿着奶瓶后退,她一退远,小家伙的眼神也跟着她的方向飘。 一开始只是怯怯的小声“啊”了几声,看云早早越走越远,她急了,声音突然拔高,奶凶奶凶的吼了两声,云早早被逗得大笑不止。 赶紧跑上前。 先看着宝宝的眼睛,等她有了回应,云早早才柔声哄着:“宝贝儿,你刚才为什么凶妈妈啊,妈妈特地给你冲了吃的呢。” 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小小的蠕动着:“阿~~~” “来,妈妈抱抱。” 小家伙伸出小手,期待地看着云早早:“啊~~” 云早早把奶瓶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将孩子抱起调整好姿势,伸手在她小巧挺拔的鼻梁上刮过:“小笨蛋,只会啊啊啊。” 她拿过奶瓶正要喂她,没想到小家伙左右摇晃着小脑袋,就是不喝奶粉。 她将奶瓶拿开,她就往胸前拱。 云早早叹气:“挑食。” 她要不在家时,闺女就老老实实的,奶粉喝得可开心了,但只要自己在家,她就惦记着母乳,怎么也不肯动奶粉,就是个鬼灵精。 云早早把这事跟楼野说过,说他闺女长了个狗鼻子,这么小就长心眼子了。 楼野还特别得意呢,哈哈大笑,嚷嚷着说这样真是太好了,以后只有他们家闺女欺负别人的份儿,没人能欺负她。 就……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感觉。 她已经不敢想,在这样的爸爸教育下,她软乎乎的小闺女会不会长成小魔王。 云早早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解开衣服喂奶。 日子就在养娃中慢慢度过,期间云早早跟着楼野去了一趟港城,在他的压阵下,顺利把生意谈下来了,在参观过港城那些购物中心的各类生活馆后,云早早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浑身的干劲简直都用不完似的。 而林芳和云归安一同去了株洲。 楼野将那边认识的几个地头蛇介绍给她们,而后便没管她们要干什么。两人第一次去观摩回来后,又往那边单独跑了几趟,经过了快两个月的筹备。 她们在状元街附近开了一家服装店。 生意还不错。 得亏云归安眼光好,她挑的很多款式看着不出挑,但穿在人身上就显得格外有味道,以至于那家店很快就成了运城的潮流风向标。 不到两个月,都有资金开分店了呢。 而云早早的母婴生活馆还没有开业,那栋小楼正忙着搞装修呢。 光是店里装修的设计稿都废了十来个版本。 最后才敲定了小清新的绿白配。 那栋楼建筑面积差不多两百平,两层楼,还附带了一百平左右的小院子,不仅室内大整改,院子靠马路那边做了一人高的篱笆,全都漆成白色,靠着篱笆那一圈全都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蔷薇。 原本就矗立在院子里银杏云早早没动它。 跟银杏相对那一面,云早早搭了个跟篱笆同色的亭子,搭了一个秋千。 小楼的二层面对街道那面墙全都打掉,换上了落地窗,房顶竖着彩色的招牌,特别接地气的店名:美丽baby,旁边画着一条金灿灿的小金鱼。 窗户上则贴着两个白胖可爱的小宝宝,不管顾客文化程度是什么样,都能从店铺外貌看出这家店是卖什么的。 等到装修好,又通了一个月的风后,又到年底了。 小金鱼长出了第一颗牙。 最近云早早已经在考虑给她戒奶了,小孩子没个轻重,这不,又被她咬了一口。 云早早痛得皱眉,“哎呀,你个猪宝宝,怎么老是咬人啊。” 楼野拎着炉子进屋,正巧云早早吃痛,他把炉子放在门口,转身大门关严。 “怎么了?” 云早早委屈巴巴地瞅他,咕哝道:“还能怎么,你闺女又咬我!” “我不管,明天开始就给她断奶,让她喝奶粉吃糊糊去。” 这才长第一颗牙呢,再多长两颗,她不得被啃个稀巴烂啊,疼死她了。 “断,必须给她断了。” 楼野话语坚决,虎着脸故意说给几个月大的闺女听:“小乖最近不乖了,从哪学的,怎么老是咬妈妈呢?一会爸爸要收拾你了啊。” 小家伙侧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又倒回去继续喝奶,两只爪子特别护食的捂在云早早胸口。 看得人又好笑又好气。 云早早撇嘴:“瞅瞅,你女儿就会气我。” 楼野无奈一笑:“嗯,都是我女儿不懂事。” 他先将身上带着冷气的外套脱下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又蹲在炉子那儿烤了一会儿,等身上暖和了才走到长沙发上坐下,从背后抱着云早早。 一家三口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抱一个。 等小丫头喝饱了,云早早转身就把她扔到楼野怀里:“你先陪她玩,我去洗澡。” 以前一到天黑小丫头就睡得跟小猪一样,随便抱着送曾姨那儿她都不会醒,现在不行了,她得玩到九点左右才睡,简直严重影响两口子的夜间生活。 怀里大宝贝没了,突然换成了小肉球,楼野愣了半拍。 小家伙不甘冷落,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婴儿语。 又抬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楼野两手抓着她让她站在自己腿上,小家伙一站直,便乐呵呵地开始蹦来蹦去,身子猛地往上蹿。 楼野眉眼柔和下来,亲亲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闺女,你傻笑什么呢?明天就要断粮了你还傻了唧,笨不笨啊。” 这个月份的小孩听不懂大人的话,但是能敏锐的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楼野嘴上嫌弃,但透露出的情绪是温暖的,充斥着满满的爱,小宝宝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舒服,所以她玩得更起劲。 还以为爸爸在夸她呢,咧嘴笑得可欢了,露出那颗刚冒头的米粒牙。 楼野伸手摸了下她的牙齿,差点被咬。 “嘿!果然谁都咬啊。” 说着,故意装得凶巴巴的样子,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圆溜溜的眼睛里好像能看出困惑,楼野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不许咬人,知道吗?” 父女俩就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似是看出爸爸纸老虎,小丫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好像在争辩什么。 楼野把她放在婴儿床上,拿起布娃娃逗她。 父女俩各说各话,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还挺嗨的。 云早早洗完澡出来就见小的坐在婴儿床上,脸颊鼓鼓地正朝她爹嚷嚷,大的呢,一本正经念唐诗…… 场面挺温馨的,看得她好笑不已。 楼野看她进屋,放下唐诗,问:“快九点了,她今天怎么还这么精神啊?” 云早早擦着头发,随口说:“你问我,我问谁?她要是不睡的话那就别抱她过去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屋里更暖和。” 楼野看着窗外盛开的腊梅,密密麻麻的雨丝落下,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他低头看了眼玩娃娃的闺女。 “行,反正旁边就有小床。” 话音刚落下呢,云早早就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咱们那床够宽,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睡。以前还好,她不会翻身自己睡没问题,但现在她睡觉就爱滚来滚去,万一半夜着凉了怎么办?万一捂着了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楼野惊疑不定:“……会吗?” 云早早绷着脸,严肃地点点头:“会。” 楼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扭头看了看兀自开心的闺女,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好,让她跟咱们睡。”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问:“睡多久啊,以后她都不跟曾姨睡了?” 云早早丢开毛巾,拿起吹风机准备到卫生间里吹头发。 边走边说:“小乖记性好,现在开始认人了,不能再让她跟曾姨睡,她会哭闹不休。” 楼野叹气。 伸手戳楼靖钰小朋友。 小孩儿萌哒哒的给爸爸绽放个大大的笑容:“¥……!!……” 楼野:…… 他还以为孩子越小越难带,越大越可爱,他们家这个是越大越难骗,特别黏妈妈,楼野仿佛看到了小黏人精每天在他们夫妻间当拦路虎的情形,顿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云早早吹完头发出来,小孩乖乖躺在被窝里,已经睡熟了。 这种闭眼就彻底睡过去的本领,是成年人羡慕不来的。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看书的楼野,又看看躺在他身边的女儿,笑了笑,准备脱鞋上床,原本要躺在孩子另一侧,就见楼野拍了拍他身边,“过来。” 云早早这才发现,女儿躺的那边床沿被婴儿床挡住了,任她翻身也不会掉到床下。 她一下就看看透了楼野的险恶用心。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声吐槽:“……你就没想点正经事。” 楼野挑眉,义正言辞:“那你说说,睡觉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云早早:“……” 论脸皮的厚度,她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楼野的。 “媳妇儿,你不冷吗,快上来啊,我都把被窝暖好了。”楼野把书放下,又将床头台灯调暗了两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就这作派敢说没有歪心思? 云早早瞥了眼盖着小被子的闺女。 慢吞吞掀开被子,屁股刚坐近被窝,人就被楼野拽到怀里,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上,云早早推了推:“你别乱来啊,咱闺女就在旁边呢。” 楼野垂首,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含糊不清道:“闺女不会醒的,就算醒了她也不知道咱们在干什么。” 云早早还想抗议,就被堵住了嘴巴。 一床棉被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很快,只能隐约听见被子毫无规律的摩擦声,以及压抑娇媚的呜呜声。 …… 云早早累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好像有人或者鬼在追她,她拼命跑,拼命跑,突然,天降巨石把她压了个的正着,眼瞧着追兵越来越近,她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好像要死了…… 正在这时,她突然醒了。 这才发现闺女醒了,小屁股坐在她肚子上,正在扒拉她的胸。 明显,这丫头就是梦里那坨“巨石”了。 云早早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瞪着女儿:“楼靖钰,你个小笨蛋,谁让你把妈妈弄醒的?” 楼靖钰小朋友无辜地看过来。 云早早:…… 不气不气,这是亲生的,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她深呼吸了两下,总算把起床气压下去了,把小家伙抱着放在床空着的那边,还往她怀里塞了两个布偶娃娃,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小傻蛋,妈妈穿衣服你乖乖的啊,不许乱动。” 此时此刻,云早早无比庆幸闺女还不会爬,否则太让人头疼了。 她边穿衣服边喊楼野:“楼野!你在家里吗?” “你快进来给小乖穿衣服。” 没人回应。 云早早又叹了声气,认命地给孩子穿衣服。每穿一件她心里都胆战心惊的,无他,全因孩子骨骼太软了,有种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手脚折断的错觉。 给孩子穿完衣服后,云早早已经满头大汗。 她把孩子放在另一辆能推着到处走的婴儿车里,又到厨房给她冲了奶粉。 小家伙一开始不肯喝,好在她不喜欢的时候不会哭,只会扁着嘴哇啦哇啦一顿,云早早在旁边又亲又哄,夸她是妈妈最爱的小宝宝…… 就这样折腾了好久,小家伙才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着,云早早推着她慢慢往厨房走。 果然,楼野就在里面。 听到婴儿车轮子滚动的声音,高大的身影转过来:“天冷,怎么过来了?” 云早早走到他身后,瞅了瞅:“怎么是你在忙活,曾姨呢?” “早饭已经好了,估计端到客厅去了,你来时和她岔开了?” 楼野手头正在榨蔬菜泥,还添了一小颗肉进去:“这东西她没见过,我先来试试好不好用,顺便给咱大闺女做点吃的。” 云早早好奇地凑近了一瞧。 觉得这东西小小的很精致,还有点眼熟。 楼野笑她健忘:“这不就是你之前非得要的婴儿榨汁器吗,我看你那店里卖这个的话还得配上成套的辅食食谱。既然要做咱们就做到最精,你说呢?” 自家就有孩子,云早早又想赚这一行的钱,那怎么能不把这些东西的功能和优势都弄明白呢?楼野一是给闺女做吃的,二则是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免得她这个老板做得糊里糊涂。 云早早脑筋灵活,又深知楼野的个性,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她激动得扑到楼野背上,从身后搂住他:“老公你真聪明哎!” 楼野扭头,笑眯眯地:“昨天还说我烦人!” “谁说的?”云早早眨眨眼,一脸无辜。楼野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两下,哼哼道:“一个小没良心的家伙说的。” 云早早恍然,“哦,那肯定是女儿说的!她最近脾气可坏了,就爱欺负人。” 楼野将蔬菜泥倒进宝宝专用的小碗里,斜睨着耍无赖的媳妇儿:“呵呵。” “来,闺女,爸爸给你做了好吃的。” 楼野拿走她手里只喝了一小半的奶瓶,趁她龇牙生气的瞬间舀了小半勺蔬菜泥喂过去。 小孩儿好像愣了一下,旋即开心地眯起眼睛,这副模样跟云早早遇着高兴事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口又一口,没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云早早没形象地蹲在旁边,颇感兴趣地盯着闺女的嘴巴:“……里面都放了什么啊,真的这么好吃吗?” “什么也没放,就一小块胡萝卜,一片青菜,加一小颗肉粒,没盐没味儿。” 楼野舀起碗里最后小半勺,递到云早早唇边:“试试看?” 云早早听了他的形容,心说肯定很难吃,但女儿在旁边吃得手舞足蹈,她又有点心痒痒,特别想尝尝。 “……呃,我真吃了哦。” 楼野忍着笑:“嗯,张嘴,我喂你。” 云早早表情变了变,还是有点纠结:“那我试试?” 楼野已经快绷不住了,他媳妇儿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有时候就跟小孩一样,好奇心重得不得了。 “啊~~” 云早早乖乖张嘴,楼野直接把勺子喂进去。 勺子还没收回来呢,曾姨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云早早:!!!! 她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充血。 楼野也慌了,把碗往旁边一放,帮云早早拍背。 “好点了吗?” 云早早都来不及回味那蔬菜泥是啥味道,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又羞又窘,结结巴巴解释道:“……你们别误会啊,我,我没跟小乖抢吃的,楼野照着食谱弄出来的,我就是想看看靠不靠谱,先替小乖尝尝。对,尝尝而已,就一口。” 曾姨:…… 那碗都空了,这叫一口吗? 楼野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 而后越笑越大声,笑容回荡在厨房里,夹杂着小家伙不明所以的乌哩哇啦声,久久不散。 第88章 八十八只云早早 云早早窘得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但是一瞥见楼野看笑话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大家就见云早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怪楼野,自己不敢尝就让我尝。曾姨,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人?” 曾沛忍笑。 谁不知道这家里谁才是老大啊。 楼先生有多疼媳妇,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偷偷看了楼野一眼,见他眉目柔和,笑盈盈的,便附和道:“嗯,是挺欺负人的。行了,你俩快去吃早饭,饭在小楼客厅里都快放凉了。” 云早早坐月子时一日三餐都是曾沛端过去的。 现在出了月子,曾沛也没改这习惯,晓得她冬天爱犯困起不来床,每天还是将早餐直接送到那边。 云早早也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脚趾抠地的地方。 胡乱应了两声,连可爱的小闺女都忘了,就跟鬼撵她似的跑了。 楼野看得好笑不已,推着眼睛一动不动还盯着门边的女儿,小家伙似乎在疑惑妈妈怎么突然跑走了,奶声奶气的“啊啊”了两声。 楼野捏着她的小爪子晃了晃:“看到没,什么叫死鸭子嘴硬,什么叫落荒而逃,闺女?” “啊,啊啊~~~” 楼野跟曾沛两人打了招呼,推着婴儿车慢吞吞往院子里走。 小家伙吃饱喝足了,精神得不得了。 从庭院小路走过时她那爪子就挥来挥去,把能够得到的花儿都薅了一遍,懵懵懂懂地,抓到什么就往嘴里塞,还好楼野及时看到把她的爪子擦干净了,不然父女俩回去又得挨骂。 用完早饭,楼野上班去了。 云早早在工作间忙活了一会儿,拿着大红色的招工启事出来了。 店那边还在通风散味儿,她担心涂料里面含有的某些成分对小婴儿不好,只能趁孩子睡着了才出门。 说来好玩得紧,但凡她和楼野任何一人在家,女儿就能自得其乐。 只是她玩一会儿就会抬头看两眼,看他们有没有在一旁陪她,小小的人儿古灵精怪得很。 如果楼野不在家,孩子醒着时她肯定没法离开。 她只要离女儿三步远,那小家伙立刻包着一泡眼泪,拿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又酸又软,恨不得走哪都把她揣上。 哪怕她睡着了自己才出门,等到回家时,曾沛肯定抱着小丫头在门口等着。 哎哟,那眼巴巴的小模样可招人心疼了。 小孩儿气人时是真的气,但萌起来也是真的萌。 自从有了女儿,云早早一天中的大多时候都在围着她转。 偏她甘之如饴,这是她想不到的。 运城的腊月跟北方不一样,没有扑簌簌的雪花,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夹雪,一会儿下,一会儿停。 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仿佛风带着水一块袭进骨髓,在里面结了冰再慢慢传到身体表面。 好在今日天气还不错,微微放晴。 云早早上半身穿着羽绒服,下半身至少穿了三条裤子,脚上还穿了毛线袜子,笨重地骑在自行车上,慢悠悠朝清安大道骑去。 一路上遇到面熟的,她就冲对方笑一笑打个招呼。 到了第二百货,她身上开始发汗了。 云早早把车子往栅栏上一靠,掏钥匙开锁。她车子一停到门口,邻近的几家人就跑了出来,准备探探口风。 陈大爷老两口卖房出国的事,这一片都传遍了。 这年头出国可是稀罕事,家家户户都指望家里也出一个陈学民,把一大家子带到国外,享受一下上等人的快乐。 对于一出手就高价买房子的新邻居,他们当然好奇了。 房子装修那会儿,周边的人就经常过来围观。 听人家装修工人说这房子不住人,要开店卖东西,他们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 云早早把卷帘门拉上去,回头正打算把自行车推进来。 赫,栅栏外头站了五六个人,老的少的都有。 “那个……大妹子,你是这家新主人啊?”说话的人三十出头,白白胖胖的。 甭管对方合不合眼缘,云早早极少把初印象表露出来。 反正见人就三分笑。 她扬起嘴角,点点头:“是,大家进来坐会儿。”她走过去,把两扇格栅门打开,边推自行车边道:“我姓云,大伙儿叫我小云就是。”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给对方使眼色,想让别人当这个出头鸟。 云早早倒是猜到了一点,不过她也没心思陪这群人耍花腔,拖了几把椅子到院子里的小凉亭,让她们坐着聊会儿天,自己忙着贴招工启事去了。 整个院子种满了蔷薇,深深浅浅的姹紫嫣红搭配上纯白色的栅栏、凉亭,远远一瞧,又显眼又漂亮,在这个做生意重内容不重外表的年代,瞬间吸引大批路人的眼球。 那墙上贴着的红纸上写着招工要求。 云早早贴完墙上,又从屋里拖出一个小木板。 把另一份糊在木板上然后立在大门边。刚贴完,不仅院子里的几个邻居凑过去瞧,路过的行人也停下脚步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翠屏,你念过小学,你来瞧瞧都写了啥?” 叫翠屏的女人走上前,眼底发出惊艳的光芒,这一手毛笔字真漂亮呢,比那些写春联的人还写得好。 “哎,我看看!” “招工三人,要求如下:至少初中学历,有亲和力,有带孩子的经验,语言表达能力得过关,能在最短时间内熟悉产品……” 她还没念完呢,其中一人摆手摇头:“哎哟我的亲娘哎,这是要卖啥啊,咋要求比人家国营厂子还高,还初中学历呢,谁上了初中不去端铁饭碗跑来这儿干活儿啊,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要求也忒多了,卖东西嘛,有张嘴谁不能卖啊?” “……” “大妹子,你这里是打算卖啥呢,我看墙上画了两个胖娃娃,是专门卖小孩的衣服吗?你说你就卖个衣服,这招人要求也忒高了点,怕是没得人来报名哦。” 云早早抿嘴笑了笑:“瞧您说的,运城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三个初中生啊。” 她说话时便细细打量了这几人的表情。 隐约猜到她们是来套交情给家里的谁找找机会,云早早虽还没见她们想推荐的人,但也没一竿子把人都打死。 而是轻声细语的把自己为何这样要求给他们说透彻了。 听她说完,大家伙神情一震,面面相觑。 “闺女,你真没唬我们啊,你这里卖的都是进口的?上面标蝌蚪文那种?”年纪最大的婶子将信将疑。 云早早点头:“我做的是港城那边的品牌代理,卖的都是他们的东西,不说全部进口,得有不少就是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按理说,二十多岁的人从前念初中时,学校也没怎么教洋文,招来一时半会也不行,还得花时间培训。但是从前念过书呢怎么也比没念的底子厚一点,学起来也快一点,哎,还是日子太苦了,大家都忙着生存,哪有心思多念书啊。” 这话说到大伙儿心坎里了。 都是城里人,这几年城里的变化他们岂能感受不到啊,有关系的且不提,那有文化的就是比没文化的好找工作。 文化高的能当干部,文化低的就只能进车间。 “哎,现在只能逼孙子好好学了。” 云早早微笑。 老话说,以和为贵,这是有道理的。 做生意嘛,既是求财,那眼睛就不能长头顶上,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的小性子。 云早早在家里爱耍小脾气,那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趣。 在办正事时她其实挺靠得住的,该放下身段就放,没那些眼高于顶的清高毛病。 这不,几人想头落了空,原还有些不舒坦,被她这温温柔柔的一解释,竟也跟着放低了声音,那种咋呼感没了,一个个变得颇通情达理。 “我也晓得多读书有前途,可惜我家大毛真没那根筋。” “我儿子脑瓜子还成,老师说继续保持,考进运城一中问题不大。” “那你以后等着享福咯,没准还能像老陈头那样,跟着儿子到外国吃香的喝辣的呢。” “……” 她们聊着家长里短,云早早一时半会儿不好主动赶人,说了两句后进屋打扫卫生去了。 店里其实不脏,请的装修团队是老熟人,就是去年帮着建房子那一队。 知道云早早爱干净,不用她提要求,项目一完工就把里面打扫得纤尘不染。 云早早跟楼野夸他们活儿干得好、特别有服务意识,楼野当时还一脸得意呢。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她才知道楼野在这里头还插了一手。 他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到处撒钱。 直接把这个到处接散活儿的泥瓦匠施工队里里外外一通包装,成了正儿八经的装修公司了,他呢,占了六成股,拥有绝对话语权。 这单生意就是给老板娘干活儿,他们能不上心吗? 云早早拎着小水桶,环视了一圈,从货架到中间的圆形展台,再到靠窗预留的休息区,满意地点点头。 她哼着小调,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架子上积攒的灰。 外头的招工启事旁围了不少人,见玻璃大门敞开着,有那胆大的人蠢蠢欲动,想要进来问问情况,又怕老板嫌他们不守规矩,毕竟上面写了,后天上午过来填报名表。 不敢贸然进来,便有机灵的站在栅栏外,问里头聊得正起劲的几个婶子。 一听老板要求高,懂洋文的人最有可能被聘用,不少人神色失落,当即想打退堂鼓。 人群里,一个脸盘圆圆,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的女人咬着下唇,手紧紧揪着衣服下摆,她身旁小上许多的女孩低声唤了她几声:“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女人没吭声。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诺亚,你说,我要是来这里上班怎么样?” 叫诺亚的女孩扎着两条小辫子垂在脑后,听到这话她拧眉摇头:“姐,你傻了,你在罐头厂干得不好吗?” 女人瞥了妹妹一眼:“干不了多久了。咱后妈说,不把罐头厂的工作给文亚的话她就把我和丫丫赶出门。” 姐妹俩相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于明亚家成分不好,七零年就下乡了,因为成份高,她被分配到了环境艰苦的大西北,待了几年跟当地的男知青结了婚。 等到高考恢复,两口子就想一起考回城里,本以为苦尽甘来呢。 没想到丈夫考上了,于明亚却落榜了。 她想着再复习半年,等七八年再考。 哪晓得不出两个月,丈夫就写信回来说两人志不同道不合,不如离婚各自寻找美好的明天。 狗屁! 话说得冠冕堂皇,于明亚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是他在大学里瞧上别人了,迫切想要跟前一段婚姻切割干净。 她不眠不休想了整整三天。 理智地同意了离婚,开口跟那个男人要了五百块。 她承诺永远不会让女儿去打搅他的生活,但同时她还提出,孩子从小到大的生活费、学费他都必须承担。 她这样不吵不闹,对方许是良心难安,轻易答应了。 可惜于明亚带着孩子确实没多少时间复习,后面两年依然没考上,一直等到知青回城潮,她才带着五岁的女儿回到运城。 她回城后没跟家里通气,自己拿这些年攒的那点钱买了份儿工作。 自这以后,后妈跟她生的那对儿女对她意见非常大,三天两头就要吵一场。 于明亚受不了家里的氛围。 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买工作花了她大半存款,上班后每个月工资就三十二块,她得拿出二十给家里当做母女俩的生活费,到如今她在罐头厂干第三年了,不迟到不早退,从来不请假,工资才涨到四十八。 工资涨的同时,交到家里的钱也跟着涨,这样哪里能存下钱。 而且丫丫还小,现在才上小学一年级,就算她咬咬牙出来租房住,孩子怎么办? 倒不如她重新找一份工作,把罐头厂的位置让出来,后妈总不能丁点血都不出。 “我后天来报名。” 随着话说出口,于明亚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于诺亚却有些担心,劝她:“姐,那你先不要跟后妈提,等你被录取了再在家里说,还有,这上面没写工资多少,万一太低了……” 于明亚已经没空管工资了。 她想了很久了。 自己还得在家里至少呆上两三年,少说要等到丫丫再大点、懂事点,那她现在只能先吃点亏,把这几年熬过去。 工资少点无所谓,只要能稳定就好。 这家店光是装修都这么舍得下本钱,老板肯定是个财大气粗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亏到关门大吉,她一定要拿下这份工作。 “放心,姐姐懂。” 姐俩看了眼驻足观看招工启事的人群,心里沉甸甸的。 同一时间,云早早将最后一个柜台擦拭干净,她在玻璃橱窗前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才把水桶抹布收拾好,将玻璃门关上,再将卷帘门放下来。 出去时,几个邻居竟还在小亭子里坐着。 云早早挑了下眉,看来这个秋千设计很讨女人喜欢啊。 她笑着跟大伙儿说了要关门回家的事,几个人这才依依不舍起身离去。 云早早走在最后头。 她摇了摇头,把自行车推出来,再锁上大门,慢吞吞骑回家。 到了填报名表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楼野公司放了假,云早早一大早就把人挖了起来。 他俩衣服还没穿完,床上的小人儿也醒了,抱着脚丫子啃得正欢儿。 楼野:“……带上?” 云早早看了看一边啃脚丫,一边拍床的小家伙,无奈哼哼:“不带上咱俩也别想出门了。” 云早早想了想,觉得女儿的作息不太对,她就问了句:“你昨天不会就一直哄着她睡觉?” 楼野狐疑地看着她,摸了摸下巴:“不可以吗?” 云早早白了他一眼:“她就是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的觉才会这么短,以后你带孩子的话尽量让她少睡点,让她晚上最好一觉睡到大天亮去。” 楼野没啥诚意的点点头。 穿好衣服后,就去给楼靖钰小朋友穿。 云早早坐在床头,双手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俩。 给孩子穿衣服的男人好似自带圣洁光环,特别温柔,帅得不得了。 云早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一脸姨母笑。 楼野给小孩穿上毛衣,无意间扭头看了媳妇一眼,正对上云早早水光潋滟的双眼,他眼睛闪了闪,调侃道:“看傻了?你都看两年了居然还能看傻眼,看来我的美貌长盛不衰啊。” 云早早:……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脸皮厚的人就是占便宜。 “……你赶紧地,咱俩可以不吃,她还得吃呢。” 楼靖钰小朋友的戒奶过程极其顺利,但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后遗症,变得极其黏人。 每天睁开眼就要妈妈抱,白天睡觉也这样,睡一会儿就醒了找云早早,看到了她后,小丫头才安心地继续睡。 云早早拿她没办法。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明白了医生的话,小孩子果然是极需培养安全感的生物。 虽说她想不通婴孩时缺乏安全感为什么会在十几年后的成长期留下心理阴影,但云早早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医生的建议在做。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楼靖钰小朋友,爸爸妈妈很爱她。 “来,小乖,妈妈抱哦。” 云早早张开手,小丫头咧嘴笑着,往前一扑,趴在被子上,手脚并用向云早早的蠕动,她裹得跟球一样,哪里挪得动呢,努力了半天还在原地,小丫头有点懵,抬头看看妈妈,又扭头看看爸爸,委屈得哇哇大叫。 云早早伸出手肘拐了拐楼野,笑道:“你看小乖像不像电视上的海狮?” 楼野斜了幼稚鬼一眼,伸手助女儿一臂之力,把她抱到离云早早只有十公分的位置,小家伙立马不叫了,吭哧吭哧去够云早早的手。 云早早抱起孩子,在她脸颊上连亲了好几下:“妈妈的小乖好厉害啊,可以爬这么这么远呢。” 小家伙害羞地贴在的她脖子处,咯咯笑个不停。 楼野看着这一幕,心里涌出一阵暖流。 他走上前先亲了亲孩子,然后又疼爱地亲了孩她妈:“我去端饭,你先洗漱,记得给她擦一擦脸,免得吹坏了。” 小孩儿的肌肤嫩。 运城的风不像北方那样如刀子般刮得人脸疼,但吹着还是会难受。 云早早点点头,她把闺女搁在婴儿车里,随便往她手里塞了个会唱歌的玩具,然后拖着车到卫生间。 刷牙洗脸。 然后给女儿洗脸。 如果有长辈在的话,估计又得说她了。 这洗脸跟擦玻璃似的,小孩的脸都要被她搓变形了,换个爱哭的,这会儿哭声能把房顶掀掉。 也就她家小孩儿名字取得特别好,不哭不闹倍儿坚强,被捏着脖子就乖乖任由亲妈擦,全程拿萌哒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云早早。 云早早心里软乎乎的,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被闺女可爱得又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这次小家伙学着她的动作,回亲了几下,给她涂了一脸口水。 云早早眼眸含笑,无奈地拿起湿毛巾又擦了一遍脸。 …… 填写报名表的时间在九点。 一家三口车子到达时,店铺门口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 云早早抱着孩子从后座下车,楼野到后备箱把东西拿出来。 那扁平的玩意儿被他摆弄了几下就变成了又方便又好看的婴儿车,霎时间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 等云早早把孩子放进去,小家伙兴奋地在婴儿车上的几个按钮随便按了按,又有唱歌又有动物声音,小孩儿顿时乐得嘎嘎叫…… 他们更激动了。 尤其是家里有小孩儿的,忍不住意动想问问这车子的价格。 云早早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钥匙:“麻烦让一让,我先开门。”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对漂亮登对的年轻夫妻竟然就是老板! 登时一个个都挺直了背,生怕在未来的老板面前留下坏印象。 云早早开门,接着往里走:“先进来。” 楼野推着女儿紧随其后,将孩子放在一楼休息区,他又返回车里取了报名表格。 因为开业时间在年后,此时一楼货架还空着,云早早就让所有报名的人进来,挨个儿填写报名单。 报名的人出乎她意料的多。 她的要求其实非常多,对比时下的工厂招人也不遑多让,没想到竟有一百多人报名。 可见城里工作岗位的缺口有多巨大,在已经出台允许个体经营的政策后,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没工作,成了无业游民。 “老板,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有人问。 其他人也紧张地等答案。 云早早从他们手里接过报名表:“明天我就把通过初试的人的名字贴在外面那个小木板上,后天九点还是在这里面试。” 年前她得把人招齐。 元宵后货物就到了,招到的员工还必须在一个礼拜的培训期里把店里的产品了解清楚,再学习销售话术。 毕竟,他们做的是市场空白的那一块。 如果店员嘴皮子不够利落,不能把话说到顾客心坎里,还怎么让他们接受新东西,从而心甘情愿掏钱呢? 第89章 八十九只云早早 云早早办正事时,楼野带着女儿在一旁玩,没打算插手她的事业。 来报名的人女同志居多。 毕竟云早早明确要求店里要招的是带孩子方面有经验的。时下虽然喊着男女平等,妇女撑起一片天,这可不代表妇女真的跟男人站在平等的位置。 广大的妇女同胞们不仅在工作岗位上争表现,争优秀,回到家了还得照顾一家老小。男人呢,回到家里照样当大爷。 屁大的事都得拿主意,就怕家里女人夺了他们一家之主的话语权。 像这对夫妻这般,女的安排工作,男的在旁边坐着逗娃娃。 真的,她们确实没咋见过“男女角色互换”的家庭。 看着小两口的眼神有羡慕,佩服,还有……几分怀疑和不屑。 这个怀疑呢,主要针对的是楼野。 长得高大帅气还会开车,浑身散发的气势那么足,不像没底气的赘婿啊。 可他对这么大家店丁点掌控权都没有,很容易让这群女人联想到他靠脸吃饭。 她们的眼神那样灼热,楼野又是个心眼多得跟蜂窝似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些人的想法,可他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笑眯眯地让女儿抓着手指逗她说话。 他我行我素,云早早却见不得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略蹙了下眉,迅速在还未离开的人群扫视过去,记住了几个表情明显的人。还未知道她们的名字,这几人就直接被她剔除了。 她的店做的是孕妈妈和小婴儿的生意。 可以说,店员最需要的特质并不是学历,而是拥有如沐春风的温柔。 胡乱揣测别人的身份,再通过自己的初判断就将情绪浮于面上,这绝对是大忌。 母婴专用这个词,对大多数人来说皆是从未听闻的新事物。 如果店员存了狗眼看人低的想法,那很有可能把一切都搞砸,这种在心理上居高临下的人,不管能力多强云早早都不会要。 云早早把所有报名表收上来,便请大家离开了。 等所有人离开,脸上的高深莫测秒变成愤愤不平。 她用力跺了下脚,气呼呼地跑到楼野旁边坐下,开始释放本性了:“你看到没,刚才有几个人脑子真的有问题,找工作呢,还在这儿给我玩三六九等,就她有眼睛别人没有啊。” 楼野失笑:“气什么,鄙视就鄙视,能吃软饭那也是一种本事。” 云早早瞪他。 看到她表情的小乖也瞪圆了眼睛,坐在婴儿车里一会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然后也皱了皱鼻子,瞪大眼睛瞅着楼野。 母女俩同款表情。 楼野当场被萌化:“媳妇儿,快看小乖的表情。” 云早早偏首,就见小丫头虎着脸,黑溜溜的眼珠儿瞪得大大的,努力做出凶凶的样子,逗得人肚子里的火一下就散了,只想把她抱过来狠狠rua几下。 她伸手拍拍女儿的小脑袋,又捏了捏软软滑滑的脸蛋,引得闺女咿呀哇啦叫唤,云早早才收回手。 她憋着笑,不爽地睨着楼野:“就会转移话题,人家都那样看你了,你还真一点不生气啊?” 楼野半眯着眼,愉悦道:“那代表她们见识少,代表她们遇到的男人坏。” 见得少了,才会在看到普普通通的事时大惊小怪。 眼界如此贫瘠的人他何需生气,又何必计较什么呢? 楼野其实觉得没所谓,他这人就重实惠,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除非这些评价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但显然,那些人不能。 不过见媳妇儿替自己抱屈,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云早早一怔,眸光微微颤了一下,随后看向楼野的双眼愈发明亮,他总能在生活里教会她一些道理,不是课本上的,而是为人处世方面用得着的。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楼野见着她眼中的光,尾巴都差点翘上天了:“嗐,幸福,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就正巧被你遇上了。” 云早早:…… 就是比她还自恋呢。 “是你该感幸福,找到我这种才华横溢、长得漂亮身材还好的老婆,别人想娶都娶不上呢,便宜你了。” 楼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是是,便宜我了,我幸福着呢。” 他要是顶个嘴,云早早还能跟他对几句,他每次就顶一两句就顺着她说,弄得她怪没脾气的,好像她是个特别矫情特别能闹腾的人,云早早怀疑他是故意的。 落选的那叠表格云早早没当废纸扔掉,而是将它们归置好,放在收银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至于另外三十二份,分开放在玻璃茶几上。 云早早站起身,跨出两步忽然又停下呆在原地,楼野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一拍手,泄气道:“店里没笔也没纸啊,这名单得回家抄,晚上还得过来贴。” 楼野以为多大的事呢。 原来就这个? “没事,我陪你再来一趟,权当饭后散散步。这次就咱俩,不带这跟屁虫。” 云早早闻言,低头看着半眯着眼睛打瞌睡的闺女,有点打退堂鼓:“……那得等到九点到十点?这么晚咱们在路上闲逛,不会被纠察队给逮了?” 运城的严打从八三年持续到八四年十月,这会儿按阳历已经是八五年二月了。别看不像从前那样逮人了,但纠察队还没解散呢,还得时不时上街巡逻。 就怕那些街溜子死灰复燃。 说来市政府这一年多迈了大步子,放开私营和贷款,又给外资那么多的政策倾斜不就是想运城多建点厂子多给当地人提供点工作岗位吗? 一切都奔着减少游手好闲的待业青年去的。 云泽就在政府里头,云早早回家时也会认真听他和楼野聊这些,耳濡目染之下对运城的治安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政策一下放得太开,好多局内人都心惊胆战。 还好没扯着蛋,在各方的协调配合下算是软着陆了。 楼野看她杯弓蛇影的样儿,笑道:“没事,咱们是合法的两口子,又不干坏事,出门散个步怎么不行了?” 云早早笑。 软软地抱怨:“你还说呢,还好那户口上的出生年月填大了,不然女儿都能打酱油了咱们还领不了结婚证呢。” 云归安可不是这样,孩子户口都上好了,她这个亲妈还没落陆家户口本上。 万一哪天和陆毅驰闹不愉快了。 嘿,不用到民政局折腾了,收拾收拾行李就算“离婚”了。 站起身,弯腰把睡过去的闺女轻轻抱起来:“走,回家咯。” 他家楼小乖睡觉沉,平时也比一般小孩儿好哄,但要是睡着了被人吵醒了,那情况吓人呢。 云早早也想到小闺女的起床气了。 哎,有了孩子确实诸多不便啊,真是甜蜜的包袱。 云早早摇摇头,把初选通过的人的报名表卷成筒,扔在闺女的小车里。 干净利落地推着车出去,转身把两道门都锁上。 楼野抱着孩子,不能轻易换手,她又熟练地把车子折叠塞到后备箱,一看就是坐惯了的。 等她腾出手来,楼野才把孩子交给她。 两口子先把孩子送了回去,但也没闲着。 毕竟快过年了。一堆子亲戚朋友等着他们拜访,这一拜访呢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想到后面两天还得面人,夫妻俩回家吃了午饭,趁黏人精没醒又出门大采购了。 他们没去太远,就挑了离家最近的百货商场。 车子一过状元街,云早早看着眼前的人流呆了呆,跟他们想到一处的人多着呢,都趁着今天出了大太阳出门采办年货。 “我去排队,你去停车。” 楼野:“嗯。” 云早早下车,走到队伍最后面。她还没见过这场面,便问了排在前头的大姐。 大姐笑得神秘兮兮地,说道:“呐,看到前面的公告没,这三天所有东西都比平时便宜,不仅打那个什么折,买够五百还能去抽奖呢。” 她对抽奖还挺好奇的,问道:“能抽什么啊?” “多了,彩电冰箱、还有一辆小轿车呢,就停在门口的,你看……”大姐踮脚,试图指给她看,可惜商场门口围了里三层外来三层,根本就看不见什么。 云早早一听还有车,惊呼大手笔。 大姐:“可不是,那车咋说也得十几二十万啊,要是中了,那还不得赚了啊?” 云早早抿嘴笑。 心里却在嘀咕,这么贵的东西哪怕商场三天客人不断,也没十几万的流水啊。 大家都知道中奖就发了,商场的人还能不知道? 没准那车就是摆着好看的,抽奖的箱子里根本就没有它呢。 楼野回来时,正好听到前头大姐在说小轿车的事。 他挑了下眉,大步走到人群围着的地方,他个子高,稍稍踮脚就看到了中间放着的奖品,也包括那辆车。 回来云早早就抓着他问啥情况。 前头大姐边往前挪步,边回头跟她说话:“这是你对象啊?诶呀,你有对象了啊,我还说给你介绍一个呢。” 云早早下意识想要挽楼野的手,下一秒又缩了回来,只是两人挨得特别近,她笑着:“嗯,我孩子她爸。” 大姐一脸不可置信:“你都有孩子了?看着真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不过这小伙子跟你怪配的,都好看。” 云早早笑。 楼野也勾了勾唇,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才道:“那车是个古董车,手工的,估计不贵,但商场把这个拿出来也算大手笔了。” 前排大姐没明白:“啥叫古董车啊?” 云早早也好奇,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楼野只能说得更详细了一点:“凤凰牌,知道?就是自行车那个牌子。那车看着像六十年代海城汽配厂打造的,后来三年国内经济困难时期,凤凰牌小轿车就停产了,这批凤凰牌汽车最大的特点就是经由手工打造,因为那个时候的工业技术实在是太落后了。不过手动打造也有手工打造的好处,那就是每一辆车可以说都是独一无二,谁要能抽到的话也算占大便宜。” 他一说凤凰牌,大姐明白了。 要说自行车哪个牌子最畅销最有名,肯定得属凤凰牌。 就是没想到这个牌子还有小轿车呢。 大姐:“……这车都造了二十多年了,还能开吗?” 楼野摇头。 他也不太清楚,那车看着挺新的,除了车头油漆有一丁点脱落,车身整体完好,论收藏的话还不错,真要上路,那不好说。 三人说话期间,已经排到大门口了。 为了这个促销活动,第一商场先前还特地改建过,除了原本的正大门,右侧和左侧还新开了出口,买完东西的就从左右两边出去,门口都设有抽奖箱。 那边人一走,正门就放一批进去。 麻烦是麻烦了些,也是为了避免市民们抢购造成推搡踩踏。 云早早没想到年底逛会儿商场居然排了快二十分钟的队。 许是太不容易,等到进去后,她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居然挺骄傲的。 有种“我竟然先进了”的满足感。 楼野捏着她的手指,瞥了眼她脸上的谜之微笑,贫嘴道:“排个队还把你排傻了?傻乐什么呢。” 云早早侧首,昂起下巴:“你不懂。” 楼野:“嗯,不懂。我只知道我们要是动作不快点,回家太晚的话,你今晚别想睡了。” 云早早扶额,叹气道:“你说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怎么记性那么好呢。” 说的就是楼靖钰。 楼野笑:“聪明还不好,多像你啊。” 一句话把云早早哄得眉开眼笑。 两人开始一层一层扫货。 补品、营养品不能少,衣服鞋袜也得买,除了老人的的,还得给几个侄子侄女买玩具。 去年跟宋家几个姐妹不算熟,云早早买年礼没考虑过她们,今年好歹见了几面,如何都不能跳过。除了宋夏荷二嫁没孩子,宋冬梅没结婚,其他几人都有孩子。 不管关系亲不亲,名义上她是人家小姨,那就不能厚此薄彼。 而外婆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对身外物没有太多的追求。楼野从去年开始,就到处搜罗那些养生延年的药材,年份高的野生人参都攒了好几根了。 云早早还以为商场搞这么大的活动不需要票了呢。 没想到有些特定的东西还需要票,仗着票多,云早早大手笔地买买买。 还直接让楼野搬了一箱茅台。 她手里拎着轻巧的衣服之类的东西,楼野手里则是烟酒奶粉……下楼时云早早忽然惊呼了一声:“糟了,忘了件事了。” 楼野看着怀里的大包小包:“漏了什么?” 云早早蹙眉:“楼雪啊,你三姐她不是要结婚了吗?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你可别说忘了啊?” 楼野想了下,记起老头子确实说过这事。 毕竟楼家现在没有女主人,宋卿竹进精神病院了,大嫂戚绣离了婚,家里就剩下做饭阿姨,楼雪和那两个小子。 老头子就想让云早早回去帮忙,和楼雨一道操办楼雪的婚事。 被他一口回绝了。 楼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过年的谁家都忙,她非得挑这两天结。” 不过这倒是真冤枉楼雪了。 华国人嘛,重视春节。 只要条件许可,春节必定回家团年,办喜事不就图个吉利吗,当然得挑人多热闹的时候。何况腊月好啊,办酒席客人吃不完的剩菜剩饭放着也不会馊。 “那你说买什么。” 楼野:“费得着花心思吗,一对水壶两床棉被、再送一口箱子,就这样。” 云早早:“……” 楼野看懂她眼底的揶揄,没好气道:“咱们结婚时她连这些都没送呢,咱们还送她东西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楼雪不把他当弟弟,他也没把她当姐姐。 有啥事找她亲哥楼霄去,他可没兴趣给她做面子功夫。 云早早低头,想了会儿,说:“也行,给她的礼轻一点,给爸的重一点。” 突然,云早早又问了句:“爸跟你说过她结婚对象是谁,对方是什么家庭吗?” 第90章 九十只云早早 这话倒把楼野问懵了。 嫁的哪家?他忘问了。 云早早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嗯,说不关注就不关注,他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哩,言行非常一致。 “算了,一会儿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楼野见她拎着东西大步朝左边的门走去,连忙唤了一声:“媳妇儿,走错了。车子在右边巷子里。” 云早早调转步子,看着楼野两只手挂满了东西,再看看自己就拎着一袋衣服,突然良心发现了:“重吗,要不我帮你拿一点?” 楼野撇嘴。 轻飘飘地看了云早早一眼。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不要就不要。”掠过他时还哼了一声,走得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楼野宠溺地摇摇头,瞅瞅这小脾气,越来越厉害了。 他俩都瘦瘦高高的,长得又很出挑,光往人堆里一扎,周围的人还以为遇着电影明星了。 见女同志冷着脸气场八米远,身旁帅气的小伙子低声说着什么,明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冷脸一个笑脸,但就是让人觉得这两人感情一定很好。 眼睛莫名定在他俩身上就移不开了。 云早早也察觉到了围在抽奖箱附近的人的目光。 她不自在地调整了下面部情绪,从冷若冰霜到温柔亲和也就一秒功夫,没想到她笑盈盈的,那些人还时不时打量她。 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头发乱了、脸脏了、还是裤子破了? 她有点懵,回头压低嗓音问楼野:“……你有没有发现好多人看咱们,是我脸脏了吗?” 楼野低头看她,皮肤红润透亮有光泽,美着呢。 他也放低了声音:“看你好看。” 她每次刻意撒娇时,就有种不谙世事的调皮。若是再笑一笑,怕是定力再强的男人也会拜服在她的裙下。 这会儿如果在家里,楼野定会把她搂进怀里,咬上几口。 云早早被夸得心花怒放,还想说话呢,轮到他们抽奖了,她把购物凭证递过去,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摇动了抽奖机器,就看见透明的箱子里红色的小球转动着,约莫半分钟,一个标着序号的红色小球掉了下来。 工作人员捡起小球,将序号转向人群,大声喊道:“恭喜这位女同志,你中奖了。” 云早早微愣了几秒,十分意外。 中奖了? 她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问道:“中什么了?” 是自行车呢,还是电视机呢? 哎,第一次中奖,她好激动啊,她果然是受上天眷顾的好运之人。 等着来抽奖的其他人也屏住呼吸,暗暗在心里祈祷大奖千万别被抽走。 就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形下,工作人员奉送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用甜美的声音回道:“五等奖,卫生纸一卷,恭喜你,同志!” 云早早:…… 卫生纸!恭喜嘛啊恭喜。 浪费她的表情。 云早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渐渐敛起,周围也是一阵嘘声。 她接过卷纸,埋汰地“啧”了一声,这动作完全是楼野的作派。 随后自言自语地安慰着:“算了,小奖也是奖,我运气其实还是不错的。” 夫妻俩走远没两步,后面又来一个中了卷纸的。 等把所有东西放上车,云早早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卷纸不会是必中?” ——我白安慰自己了。 楼野发动汽车:“虽不是,也不远矣。” 云早早:“嗯?” 楼野慢条斯理地解释:“卷纸旁边还有一大堆火柴盒,我猜那个才是必中品,卷纸应该……排倒数第二还是第三。” 云早早:!!! 好狡猾,买五百的东西说不定还得搭上票,就换一盒火柴? 商人果然奸诈。 她这会儿完全忘了自己和楼野也能归类到“商人”行列。楼野也不提醒,免得她恼羞成怒。 女人嘛,不管什么年纪唠叨起来都挺要人命的。 回到家,小乖已经醒了。 门窗都关着,她坐在地毯上玩娃娃,曾沛在旁边看着,边打毛衣边逗她玩。 云早早二人刚进屋,小家伙还激动得看向他们。 云早早正想上去跟闺女来个爱的亲亲,就见小家伙下一秒就生气了,委屈巴巴地转过脸,留了个圆墩墩的屁股对着他俩。 “……” 两口子回来了,曾沛就打算到厨房做晚餐了。 等曾沛忙别的去,云早早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在拿屁股对着他们的小姑娘身上。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人表情怎么那么丰富。 小孩儿没哭,没吵吵,但就是让人觉得她在生闷气,云早早怀疑自己太能脑补了。 她侧首跟楼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同款唏嘘。 她眨了眨眼:你去哄? 楼野能怎么办? 一个大宝贝,一个小宝贝,都受不得气。 尤其是大宝贝,那耐心只有丁点大小,孩子乖她就爱得跟什么样,恨不得天天把小乖揣口袋。 但孩子一闹脾气呢,她不会崩溃大闹,却会撒手就跑。 要像别人家媳妇那样对孩子永远包容、温柔,事事以孩子为先,他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咯。 不过有时候人跟人合不合得来就是这么奇怪。 云早早不是成熟温柔的母亲,母女俩隔上几天就得被对方气一回,可在孩子幼小的心里,她就是好妈妈,好玩伴,哪天见少了闺女都得生会儿闷气。 哪怕他哄闺女的时间比云早早多,小棉袄也更依赖妈妈。 这不,他刚把闺女哄好了,小丫头就没心没肺地要妈妈了,眼睛跟着云早早的背影跑。 云早早一靠近她,她就开始叽里呱啦,也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向妈妈撒娇。 云早早见她的小脾气被安抚下去,赶紧跑过来摘桃子,把她从楼野怀里抱过来,亲密地跟女儿玩脸贴脸的游戏,逗得小丫头嘎嘎笑。 哪里想得起哄了她半天的老父亲。 楼野:…… 他就是哄闺女的工具人?是这样没错? 许是他身上散发的怨念太强,云早早抬眸,笑盈盈地看过来,而后嘟起嘴巴凑近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宝贝儿,爸爸吃醋了,快亲亲爸爸。” 她笑着把女儿送过去,让她给楼野涂口水。 楼野拿她俩没办法,眸光宠溺地把一大一小都搂到怀里。 店子面试在腊月二十六。 云早早学过英文,但原身又是个不爱学习的,脑子里能存几个单词就不错了,因此到了面试那天,楼野也去了。 这次面试由楼野主导,换成云早早坐在一旁观摩。 楼野问别人问题时,她既在思考对方可能会给出什么答案,又在思考楼野这么问的用意。 云早早右手撑着下巴,看着楼野的侧脸。 工作时的楼野严苛冷漠,像是一个没有个人喜好的管理机器。 他的问题总是那样直指核心,那些轻描淡写之下是刀木仓利刃,逼得想要装腔作势的面试者节节后退。 在这番威慑之下,云早早按照计划圈了最符合她心意的三个人出来。 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忙,确定好人选后她就直接公布了。 被选中的三人差点喜极而泣。 落选的人里,有人难掩失落,有人愤懑不平。再思及面试时是一个个进去的,所有人面试完就在院子里等着,出来后她们便互相交流过。 这一交流才知道,每个人被问到的问题都不一样,跟国营厂子招工完全不同。没有统一的答案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云早早挑人是以什么为标准。 有人忍不住质疑。 “我想问问为什么选中的是她们三个?” 其他人虽不言语,但眼中也有同样的困惑。 云早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因为符合我们店里的定位。”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面上笑着,却又透着淡淡的威慑。 让人不敢造次:“公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店里是做母婴产品的。我想不需要我过多解释你们应该能明白母婴产品是什么。孕妇和小婴儿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最脆弱的。所以店里需要温柔、脑子灵活、学习力强的员工,而她们三个综合条件最符合我的要求。”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大家不需灰心,没选上并不意味着你们不够优秀,只是暂时不符合店里的需求。等以后开了分店,我们还会再招人的。” 这话一出,某几个心生抱怨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乖乖离开了。 云早早喊住那三人,跟她们确定了年后的培训时间。 三人还没来及高兴立马被泼了盆冷水,竟还有两个月实习期??!! 她们只听过国营单位的临时工,还没听过哪家厂子招了人,必须经过实习期才算正式员工的。 云早早说话时,也在注意她们的表情。 见她们有疑虑倒是没打退堂鼓才接着往下说:“培训期大概一个礼拜,我会视培训结果任命店长,另外两人为店员。如果足够优秀,我会让你提前转正。 至于你们关注的工资…… 实习期店员基础工资六十加产品提成,转正后基础工资加二十。我这里不是供销社,不是集体单位,更不是铁饭碗。能干就留下,不能干我就要请你们走人。但是,如果你们能力强,卖得多自然就赚得多。” 她选她们三个,一是因为面相符合时下审美,都是那种亲和力十足的福气圆脸盘;二是思维敏捷脑子灵活,面对楼野的高压冷面还算镇定。 三人的心情就像上山下坡那样跌宕起伏。 由欣喜若狂到冷水浇头再到柳暗花明…… 六十块,比不得机械厂那种大单位,也跟小厂子差不多了,而且还能从产品里抽成,虽然老板娘没说到底怎么个抽法,但总算有个奔头。 尤其是于明亚,她激动得差点哭了。 她在罐头厂才拿四十八,可没想到在这儿能拿六十,她眼眶微热,只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希望了,她一定要通过培训,早点转正。 “老板娘,我会努力的!” 于明亚感动地说。 楼野没抬眸,只是淡淡地提点:“她是老板,不是老板娘。” 于明亚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老板,初八我一定准时到。” 另外两人也如实说着。 云早早点点头,没多说,让她们先走了。 随后两人回家,带上刚睡醒的女儿,一家三口回梧桐街楼家。 楼雪的婚礼正就定在二十八。 二十八中午由男方办酒席,楼家这边呢,是在二十七晚上和二十八的早晨请客。 云早早结婚时,两家父母位置太尴尬,不方便送她出门子。 而楼野呢,跟楼家不亲,他也不乐意楼家出面办酒席,相当于两个人撇开了双方长辈,自己请客吃饭就算完事了。 但楼雪的情况跟他们当初结婚时又不同。 谁都知道楼家有个老姑娘一直追在夏家的长孙屁股后头跑,别人结婚生子了她还是不改初心。 好不容易决定嫁人了,楼志宏当然要大办特办。 “回来啦。”楼志宏坐在一楼沙发上看报纸,见着楼野夫妻俩进门,立马把报纸放下,朝楼野张开手:“靖钰,来爷爷抱。” 楼野直接把女儿塞过去,接过云早早手里那对水壶放到墙角那贴了囍字的箱子旁。 “车里还有东西,我们去拿。”这话是对楼志宏说的,说完楼野捏着女儿的小手晃了晃,等她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时,才认真看着她说:“爸爸妈妈去拿东西,你和爷爷玩,啊?” 几个月大的小孩儿其实是听不懂的。 楼野这样说,就是想给她一种感觉——爸爸妈妈没有无缘无故消失,有提前给你说。 一次两次孩子没印象,次数多了她就明白了。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父母出门的背影,等人影彻底消失后,她脸上的淡定不见了,开始指着门哇哇叫,又急又凶。 楼雪还没下楼,就听到奶娃娃发出的噪音。 她嫌弃地瞥了楼小乖一眼,四下看了看,问:“楼野和他老婆呢?” “去外面拿东西了。”楼志宏逗着孙女,心情非常不错,听到楼雪语气里的轻视,脸瞬间沉了下去。 训斥道:“那是你弟妹,不要用‘他老婆’来称呼,你也不希望以后别人喊你赵红军老婆?” 第91章 九十一只云早早 楼雪冷不丁被训,不服气。 抬眼又瞧见楼靖钰小朋友那张高度遗传自父母的脸蛋,尤其是跟楼野如出一辙的眼睛,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呵。” 楼志宏皱眉。 他抬手,捂在孙女的耳朵上。 厉声呵斥:“呵什么呵,靖钰出生老四打电话让你告诉我,你却当耳旁风,他都没冲你呵呢,你倒是来劲了?” 提到旧事,楼雪心虚气短。 但还是犟着顶嘴:“我又不是故意的。爸,明天我就要嫁出去了你今天能不能别骂我?多晦气啊。” 楼志宏重重地哼了一声。 黑着脸:“想要我不骂你,那你就少阴阳怪气。” 三十岁的人了,成天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顺眼,真以为谁都会让着她?这不是找骂吗? 自从楼霄的丑事暴露后,楼志宏仿佛一夜之间脱去了滤镜。 不仅看清了大儿子的为人,还发现往日倍感贴心、句句都能摸准他脉的大女儿也不如他想的赤忱纯粹,反倒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功利心非常强; 而小女儿呢,浑身毛病、愚蠢任性; 人家绣花枕头好歹面上光,她呢? 屁本事没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就学会了在外面摆首长千金的架子,一张破嘴到处得罪人。 那夏康儿子都几岁了她还成天往夏家跑。 嘴上说着找夏灵,明眼人都知道她盯着有妇之夫。 还有夏灵那丫头,跟楼雪同岁,也不知道眼界到底多高,大院里适龄的男同志都跟她相看了一遍,她全瞧不上。 有这么个臭味相投的朋友,楼雪可不得使劲折腾嘛。 要不是上次受伤在家疗养,他还不知道老三的名声已经差到跟老四不相上下的地步呢。 楼志宏这人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对待子女也非常独断专行。 一想到小女儿的年龄,他直接下了死命令,勒令她一年内必须解决终身大事。否则她上班也好,不上也罢,每个月必须向家里交生活费,不然他就将她扫地出门。 别看楼雪都三十岁了,其实一天班也没上过。 用后世的话说,她就是一个纯粹的米虫,不思进取专门啃老。 楼志宏一旦不给她零花钱,她也没有别的来钱的渠道,不能像从前那样吃饱睡醒就约人玩跟人逛街,这种日子过了不到半个月,她面子就挂不住了。 主动让楼志宏安排相亲。 楼志宏倒是想让楼野帮着介绍,又一想这姐弟俩不对付,便没去楼野那里讨人嫌。可他认识的人都在部队,他如果主动安排人相看,别人瞧不上也不敢拒绝,终归不美。 楼野就找了雷德义,雷副参谋长的夫人。 相看了五六个才终于定下了赵红军。 “我现在说你是为你好,你明天就嫁到别人家给四个孩子当后妈,如果不改改这臭脾气,是打算明天嫁过去,后天就离婚回娘家吗?” “爸!!” 楼志宏皱眉:“小点声,别吓到靖钰。” 小丫头被捂了好一会耳朵,现在已经不耐烦了,开始胡乱踢着腿儿。 靖钰靖钰…… 楼雪撇嘴,神情不屑,下意识想冷哼两声,脑子里却回想起楼志宏的警告,她只能把哼哼唧唧咽了回去。 看她不吭声,楼志宏才放心地松开手。 他一松手,立刻被虎着脸的小丫头拍了两下:“¥!&……” “看看咱们家靖钰的小胳膊多有力啊,以后肯定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兵。” 楼野两口子一进屋就听到这话,顿时皱了眉:“什么女兵,我家小乖才不当兵。” 他抱着一口大红色的柏木箱和两床新棉被,云早早端着两个盆儿,两个搪瓷杯,两口子把东西堆在墙角。 还没走近,小乖小朋友就兴奋地往上冲。 楼志宏差点没抱住她,还好云早早动作迅速,把她接了过去。 小孩儿一到自己怀里,她立马冷着脸,用力拍了下她的小屁股以示惩戒:“无法无天了啊,瞎蹦什么,摔着了怎么办?” 小家伙还以为妈妈跟自己玩呢,也开心地挥着小手啪啪打云早早的肩膀。 一旁的楼雪一脸不屑地看向楼野,等着这对夫妻跟自己打招呼,没想到这两人一声不吭,直接坐下了。 真是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再加上这桩婚事她本就不满意,同意结婚只是为了将嫁妆要到手,便忍不住找人撒气。 她指着墙角那一堆,略带讥讽道:“老四,那堆东西就是你们两口子给我准备的贺礼?都什么年代了,你又不是没钱,不说四大件,怎么也不能拿这些东西敷衍我啊,土了唧,乡下人才送这些,你觉得像话吗?” 骂完楼野,扭头看向楼志宏:“爸,你看他!抠门抠到家了。” 楼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掀唇无情说道:“爱要不要,惯得你。” 云早早抱着孩子,兴味地看着楼雪。 觉得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 去年因为楼霄的事,她见了楼野就跟做贼心虚一样,那是能躲就躲。没想到才一年呢,她在楼野面前那股心虚劲儿就没了,又变得趾高气昂了。 “行了!吵什么吵,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你好意思找你弟给你办嫁妆?楼雪你的脸呢,不要了吗?还是当我这个爸爸死了?” 楼志宏谁也不偏心,他只是不希望小女儿嫁出去前还跟儿子吵起来。 他现在看明白了,四个孩子,只有放任不管、野蛮生长的小儿子有本事。 大儿子无勇无谋,能在部队待到今天已是他的私心;大女儿唯利是图,花团锦簇时还好,关键时候指定靠不上; 至于小女儿楼雪——最令他担心。 她愚蠢,能力不足以支撑她的傲慢,她还没有眼力见。 唯一有本事的兄弟不想着笼络好,反倒处处跟楼野较劲儿。久而久之,本就不多的姐弟情分迟早消磨殆尽。 到了真需要兄弟撑腰时,楼野还会理她吗? 一想到这儿,楼志宏就发愁:“老四,你的房间收拾好了,这两天就住家里,明后天还得你送她出门子。” 楼野没推辞:“知道了。” 楼志宏沉默片刻,又道:“走,到书房来,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楼野跟楼志宏谈事,客厅里留下云早早和楼雪相看两生厌。 云早早坐着逗了会儿女儿,没管楼雪的臭脸,决定推着孩子回娘家玩玩。 “喂,你去哪里?” 云早早:“出去转转。” 楼雪双手抱胸,几步挡在婴儿车前面:“你都嫁进我们老楼家了,就一刻都坐不住吗?谁家儿媳妇像你啊,对婆家一点不亲,一有时间就回娘家。你自己回去就算了,还带着楼野回?你还真把他当入赘的了?也就我们家人好,才不说你。” 云早早翻了个大白眼:“哦,那挺好啊。三姐你这么有想法,估计以后不会动不动就回娘家哦,你婆家肯定开心坏了。” “对了,未来姐夫是干嘛的,多大年纪了啊?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楼雪一噎。 脸上乍青乍白,她用力咬着下唇:“关你屁事,你管得着吗?” 云早早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笑,不说话,径自推着女儿往外走。 谁让她这么没眼色呢,跑她跟前摆大姑子的谱,她就是故意的。 想想自己对大嫂什么态度,再看看楼雪对她什么态度,再看楼志宏那满面的复杂,云早早用脚趾想都能猜到他要跟楼野说什么。 无非是打打亲情牌,让楼野以后多帮衬点两个姐姐。 她就呵呵了,白眼狼谁爱帮谁帮去,上赶着找气受,又不是受虐狂! 走出院子,云早早才发现太阳已经冲破了厚重的云层,面对着她们洒下金辉。她赶紧把小车上的遮阳罩撑起来,免得晒伤了女儿的小脸蛋。 路上遇到的人不少,云早早笑着跟大伙儿打招呼,随便唠几句家常,十几分钟的路程被她走了快三十分钟。 到了云家,正巧云归安也在。 她跟大嫂似乎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陆家的小胖妞正在吃奶。 “咦,才两个月没见到你家俏俏,怎么又胖了?” 云早早推着小乖过去,小家伙看到跟她一般大的小娃娃,兴奋地哇哇大叫,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爪子使劲往小胖妞的方向伸。 云归安也很久没见到楼小乖了,抬眼,粉嘟嘟的小仙童闯入她眼帘。哪怕娘不嫌儿丑,她也不得不承认,单论可爱,她的俏俏实在差太多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会认:“这怎么叫胖,这叫身体好吸收好,吃嘛嘛香,你们家小乖也太小只了,肯定是你们故意不让人家吃饱。” 云早早看看小胖妞,又看看自家小宝贝。 疑惑地问林芳:“嫂子,你养的孩子多,你来评评理,俏俏是不是太胖了?” 那胳膊一节一节的,像扎了口子的香肠,感觉肉肉都快挤出来了。还有那小脸蛋,肉嘟嘟的,眼睛被挤得只能眯成一条缝儿。 云归安咋说也是清秀小佳人,陆毅驰也长得端方周正,云早早真想不明白她家俏俏咋就成了单眼皮小胖妞,跟基因突变似的。 林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无奈道:“小乖太瘦,俏俏太胖,你俩中和一下。” 说罢,她看了看有两个小乖壮实的陆俏俏,认真地劝了劝云归安:“心疼孩子也不是这个喂法,俏俏才八个月体重就到二十六了,这样不行,最好减少喂奶次数,由辅食糊糊代替,对了,还得让她多动动,锻炼一下四肢。” 云归安第一次当妈,很多地方都不懂。 陆毅驰他妈又老说孩子能吃是福,她就没当一回事,还觉得宝宝能吃就表示她身体健康呢,这会儿一听林芳也说太胖,她一下就着急了。 云归安:“这话怎么说啊,嫂子?” 林芳:“八个月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爱爬、爱翻身。但小孩子的骨骼脆弱,太胖会影响他们活动,久而久之她就懒得动了。你不让她多锻炼锻炼,胳膊和腿哪来的力气啊?” 换位思考,哪怕是大人,胖了也不爱动啊。 一个字,累。 林芳说话时,云早早也很认真地在听。 等她俩交流完,她才想起进屋这么久,其他人居然都不在:“爸妈呢,还有大哥和三个小鬼呢,怎么都不在家啊?” 林芳:“到火车站接你二哥去了。” 原本云泽一个人去,但鹏鹏想早点见到爸爸。 他要去,媛媛和安安也吵着要去接二叔。年底的火车站人员混杂,拍花子多,爸妈怕云泽看不住三个孩子,便一道去了。 说完,林芳赶紧伸手抱小家伙:“哎哟哟,我的小乖乖,来大舅妈抱抱。” 楼靖钰小朋友不认生,只要爹妈在眼前,谁想抱她都乖乖让别人抱。 云早早有时候还挺担心的呢。 这孩子太乖了,万一遇着坏人她却没警觉心,多危险啊。想到这儿,她决定等小孩儿到了两岁就教教她什么叫人心险恶。 陆俏俏本来乖乖喝奶呢,一听到叽哩哇啦的婴儿语,立刻变得三心二意起来,喝两口就抬起头往楼靖钰的方向瞅一眼,反复折腾好几次,把云归安给气得。 “你们家小乖一来,俏俏就不听话了。” “……嘁!” 云早早听到二哥云褚的消息,没心思跟云归安抬杠。 又惊又喜:“啊?二哥要回来?” 林芳点点:“嗯,他的工作告一段落,组织批了假期让他回来解决个人问题。” 云早早呆了呆:“二哥不是说,不打算再婚了吗?” 林芳摊手,心情也挺复杂:“他不想没用啊,组织上觉得有必要解决他们这些单身汉的家庭问题。他如果不自己找,上面领导就给他介绍了。” 云归安:“……那鹏鹏怎么办?万一新娶的二嫂对鹏鹏不好呢。” 她把小胖妞放在地毯上,林芳也把小乖放下去,让她们自个玩。 林芳纠结也是为了鹏鹏,毕竟照顾了一年多都培养出感情了,就忍不住担心他以后被后妈磋磨。 是,不可否认这世上还是有好后妈的,但那终归是少数。 亲妈都有对孩子坏的呢,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能遇上视如己出的后妈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云早早撇嘴,嘟囔道:“有时候啊我觉得这组织里的领导就是多管闲事。还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拒绝包办婚姻呢?我看这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包办,打着什么集体相看的名义,非让下属相亲结婚,这不就违反了‘自由’这个词的意义吗?” 这话一出,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云归安赞同地猛点头:“说得好。” 林芳却是眉头一皱,特别严肃地训了云早早:“你这话不许到外头说,什么换了形式的包办,那叫思想觉悟高!” 云早早眸光微闪,神色跟着一凛:“知道,我就在家里说说。” 林芳点点头,表情渐渐和缓:“咱家和楼军长都是部队的人,部队领导给下面军官介绍对象是常有的事,你想想这话能出去说吗?到时候被有心人扣一顶思想反动的帽子,虽不至伤筋动骨,但被人查来查去肯定不好过。” 楼雪跟赵红军的婚事也是靠雷副参谋长的媳妇说和的,那赵红军媳妇才死了不到一个月,留下四个孩子,最小的刚刚出生。 这种情况下不仅他想赶紧娶个老婆照顾孩子,上面领导也希望他能尽快解决好家里的事,全身心地投入到保家卫国的训练中。 说白了,组织上管他们的婚事,就是寻个女人替他们稳定大后方呢。 “要不是家里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子,楼雪又是楼军长的千金,说不定赵红军还不乐意娶她呢。” 楼雪痴恋夏康的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 云早早听见这话,表情古怪。 “想要她照顾孩子啊,啧!”她撇了下嘴:“想多了。” 云归安对楼雪不太感冒,她还是对未曾谋面的二哥更感兴趣,遂问:“大嫂,那照你这样说,咱二哥不就惨了?万一他们给他介绍的就是楼雪那样的呢,还不得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啊?” 她做陆毅驰舔狗那阵子就够降智了,楼雪脑残的程度至少是她的十倍。 一想到有个这样的二嫂,云归安就两眼一抹黑。 林芳笑她没出息:“哪那么多不好的啊,好姑娘也多得是啊,没准能娶个温柔贤惠的呢,我都不担心,你担心啥?” 云归安脱口而出:“担心她眼红咱们的生意呗。” 云早早闻言:“……噗咳咳” 云归安斜了云早早一眼。 抬头挺胸,义正言辞道:“我和你合伙干得好好的,到时候来个不明事理的非得插一杠子,不就难办了吗。” 林芳想了想,迟疑了会儿才说:“……其实,我猜你二哥可能有看中的对象了。” 话音落下,云早早目瞪口呆。 说好的对女人不感兴趣呢,这么快就有看好的姑娘了?男人的话还真是没啥信誉度啊。 这个二哥也挺一言难尽。 林芳一看她挑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地笑道:“你又想哪儿去了?” 云早早眨眨眼,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想。” 林芳:“信你才怪。” 云早早:“那你为什么这么猜啊,总得是二哥干了什么你才会这么想啊?” 林芳斜了二人一眼,云归安脸上也写着“快说快说”,她叹了口气,慢吞吞说道:“你二哥打电话回来时,我听到那头有姑娘问他吃不吃馒头,就顺便问了一嘴。他说,半道上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姑娘,老家正好也是咱运城的,你们说巧不巧,这不就是缘分吗?” 云早早:“……” 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顺手救了个人啊。 她决定收回骂二哥的话。 姑嫂三人正说着,屋外传来爽朗的说话声,接着,爸妈进屋了。 “咦,早早回来了啊?小楼呢,怎么没来。” 云母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挎包,笑着问道。 “公爹找他说事,我就带着小乖回来了。”云早早笑眯眯地往她身后看,只看见云建国:“妈,不是说二哥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人啊?” 云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她把包放下,走过来摸了摸两个外孙女的脸。 说:“遇上熟人了,在后面呢。” 云早早面上特别淡定,其实心里挺忐忑的。 二哥云褚的事迹她听了不少,印象中二哥很护着原身,她心理上就有点别扭,她崇拜二哥这样的无名英雄,想跟他拉近关系,又怕二哥看出她不是他妹妹。 听说做科研的人心思都非常细腻,她有点害怕。 这会儿像死刑犯等待着刽子手拔刀一样,莫名地紧张。 云早早定了定神,将地上的小家伙抱起来,暖呼呼萌哒哒的肉团子贴在心口,好像抱了个护身符,她慢慢镇定下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三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云早早心紧了一下,来了! 二哥回来了。 就见云泽身后跟着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走了进来。 长得也跟他很像。 都是那种长得很正的五官,不像楼野棱角分明,五官锐利,而是像平静的大海那样,包容万物的感觉。 不过气质上,两个哥哥还是不太一样。 大哥脸上经常带着笑,有点笑面虎的感觉;但二哥呢,他很沉静,眼神深邃,一看就特别聪明、特别理智的样子。 跟原主记忆里的瘦弱书生不同,站在她面前的云褚体格高大,看起来比楼野要壮上几分。 她忙不迭站起身:“二、二哥!” 第92章 九十二只云早早 云褚目光先是落在云早早身上,而后又看向跟母亲更相似的云归安。 云归安被他的视线扫过时,有种上学时趴桌上偷看小说结果班主任突然驾到,在走廊敲窗户警告她的感觉。 神经瞬间绷紧了。 下意识也站起身,怯怯地喊了声:“二哥。” 云褚点点头,“是归安吗?你跟妈长得真像。” “回来就好。” 云归安压抑着激动,拘谨地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云褚已经扭头看云早早:“早早长大了,也长高了,这就是小乖?” 云归安有那么一丢丢失落。 二哥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她听得出来,二哥对她很客气。 但对云早早却不一样,语气还是淡淡的,就是透着熟稔,也更随意。 转念一想,她跟二哥第一次见,云早早却是二哥看着长大的,这点失落很快就消弭了。 云早早抓着闺女的手,像招财猫似地挥了挥:“嗯,大名楼靖钰。二哥,你要抱抱她吗?” 二哥气势好足啊,他专注地凝视着你时,好似能把人看穿。 云早早直接怂了,露出讨好的笑容,决定卖女求荣。 云褚上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在儿子刚到西北那会儿,也是小小的一团。看着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的小外甥女,他破天荒地笑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他刚把楼小乖抱过去,鹏鹏就凑了上来,手指轻戳小家伙脸颊上的小窝窝:“爸爸,妹妹脸上有坑。” “这不是坑,是酒窝。” 或许是特别珍惜跟孩子相处的时光,加之这些年他能陪儿子的时间不多,跟鹏鹏说话的云二哥特别温和,有点原身记忆里的样子了。 云早早看着,微微一笑。 思绪却飘到了大嫂说的话上——也不知道二哥再婚的话,鹏鹏会不会不高兴。 哎,真麻烦呢。 研究所也真是的,里面的研究员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家,遇到机密性特别高的项目,大半年见不到家人也是常有的事。就这情况还结什么婚啊,这不是耽误人,有意制造家庭矛盾吗? 家庭生活不如意了,另一半心里存了怨气,那才会拖工作的后腿呢。 如果二哥也有再娶的想法,云早早不会为他不平,她会为他高兴。 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有很大的可能对结婚一事没想头,却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去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一个弄不好,又要重复和前二嫂的悲剧。 她挺想问问云褚到底怎么想的? 想娶什么样的,如果有合适的、人品好的,大家帮着参详参详。 可惜鹏鹏在呢,云早早只得将这个想法摁回去。 小丫头坐在二舅怀里,跟鹏鹏玩了一会就开始犯困了。云母见了便道:“把小乖抱到我床上睡。” 云早早赶紧说不用。 她在婴儿车上捣鼓了一会儿,那小车就由坐着变成躺着,她再把遮阳罩放下,就变成了小摇篮。更让在场众人诧异的还在后头,把手下面竟还有个二十公分长宽的布袋,云早早从中抽出一条小毯子。 指导二哥把小丫头放进去,她再细心地给女儿盖上小毛毯。 把小孩儿安置妥当,云归安也把一同睡过去的小胖妞放进屋里床上,回来时就见二哥云褚蹲在婴儿车旁,将车子的结构细细观察了一遍,嘴里还自言自语:“哦……这里是这样弄的,不错不错,很方便。” 云母也说:“是比媛媛她们坐过的木头车好使,轻巧不占面积。” 家里的木头婴儿车可以说是祖传的。 那是云建国特地找了木匠师傅替小时候的云早早做的。 后来媛媛坐过,鹏鹏坐过,安安也坐过。 木头推车推起来有些费力,孩子不能躺只能坐,相当于把小家伙卡在里面,所以也就在天气不冷不热时用一用。 云归安想起女儿越来越重,抱半天她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便问:“那边送的货什么时候到,到了给我留一辆啊。” 云早早应道:“没问题。” 云二哥研究小推车呢,鹏鹏黏爸爸,跟着蹲在旁边。 不过没一会儿就被媛媛拉走了,云早早让三个孩子去楼家说一声,她中午留在娘家吃饭不回去了。 等孩子一走,急性子的林芳就问了电话里那个女生的事。 云褚愣了一下,好像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还是林芳提醒才记起有这么个人,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记别人名字做什么?” 林芳:“我看人家姑娘对你殷勤着呢,还惦记给你拿馒头,你反正要结婚,不如跟她接触接触?毕竟救了她一命,她总不至于对鹏鹏不好。” 云早早听着,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就听传说中木讷直男的二哥说道:“我要是每救个人对方就要嫁给我,那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啊?救她是因为我有能力就帮了,不图别的。” 云早早也不知道为啥,听到这话竟松了口气。 “二哥,你这次放多久的假啊,能在家里待多长时间?” 云早早问。 云母和云建国也眼巴巴地等着云褚回答,儿子离家太多年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惦念着呢。 云褚:“来回火车就要费八九天,我应该可以在家里陪你们过完元宵。” “那你还相看不相看了?研究所领导不是让你回来解决个人问题的吗?” 这话一问,云褚眉头立马拧了起来:“我的个人问题就是没办法陪你们,没办法陪鹏鹏,别的都不是问题。回去后我会跟上头说的。” 云建国:“不会有影响?” 云褚沉声道:“如果因为我没有娶妻就在项目上卡我,那是研究所的损失,是国家的损失。” 他经历了一段并不美好堪称负累的婚姻,实在不想把余生的精力用在安抚志不同道不合的妻子身上,有这时间他不如在实验室多泡一会儿。 他相信领导是好意,知道他的坚决后肯定不会再强求。 云早早听完二哥霸气坚定的话,对他的崇拜蹭蹭蹭地涨。 瞧瞧,这就是有底气的男人嘛,喜欢他的姑娘肯定不少。 不过,看着也不像心里没成算的,当初怎么就娶了前二嫂呢,这简直是一个谜。 趁着侄子不在,云早早就嘴贱了一下:“二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褚:“说。” 云早早对了对手指,小心翼翼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娶董慧啊?” 董慧浅薄心眼小,还是个扶弟魔,跟她家二哥思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云褚正想训她多嘴。 就见一大家子都用那种“我们也很想知道”的眼神看着他,就连大哥也八卦兮兮地看着他,他难得噎了一下。 神色颇为无奈。 看了看门外才说:“算是形势所迫。我毕竟在众目睽睽下救了落水的她,除此之外还有人匿名给我塞了一封信,信里说我对董慧耍流氓,我偷偷查了两天没找到是谁干的。 那阵子外面喊打喊杀,部队家属院也有一些人闹事,革|委会又不讲理,我担心这事被人利用,董慧也要死要活,我想了想结婚就结婚。” 这事是他做得不够周全。 云母听完,气得用力打了他几下:“你当时怎么不说啊,你又没干亏心事,就是路过救个人而已,凭几封信难道还能把你咋地?” 云建国没说话,但表情委实不好看。 云褚任由亲妈打他出气,等她情绪缓和后才说:“黎明前的黑暗……不知道那些即将被清算的人拼死挣扎会闹出什么事,我不想节外生枝。” 何况,在他心里结婚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娶谁对他而言都没区别。 那会儿毕竟年轻,思虑不周。 真结了婚后他反倒开始反省了。 云褚曾认真想跟董慧过日子,可惜董慧总觉得妈对大嫂太好,她心里不安,想争想攀比。他一开始还会悉心安抚她,将每个月的工资都交到她手里,让她在钱财上看开点。 可惜事与愿违,董慧并没有因为钱财上的宽裕就变得心胸宽阔。 人就是这样,欲壑难平,她给娘家的钱越来越多。 加上他工作很忙,遂放任自流了。 倒是没想到董慧当着他面对儿子极其呵护,等他一回实验室就又打又骂,早知道她是这样对鹏鹏,他早就跟她离婚了。 这话题非常沉重,大家伙心里都有些不舒坦,还有无奈。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这事不能怪云褚自作主张。 越是知道,越替他委屈。 云泽理解地拍他肩膀:“过去了。” 云褚在工作上一丝不苟,面对家人其实还是柔软的,他也挺看得开,笑着安抚爸妈:“妈你别伤心。” 云母骂他:“我怎么能不伤心,你看你哥家庭幸福,两个妹妹也有人陪。你呢,现在年轻还好,一心忙着工作。以后老了退休了也没个伴儿,出去散步都没人跟你一块儿,你儿子到时候有他自己的小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了不难受啊。” 云褚哭笑不得。 他离退休还早着呢,妈就已经想到他老无所依的凄凉景象了。 云母又道:“我也不逼你找媳妇,但是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遇着合适的还是该接触接触,对不对?如果怕鹏鹏受欺负,那你这个当爸的多看着点,实在不行还有我和你爸呢,鹏鹏在家里总不会受气。” 反正云褚一天不调回来,孩子就不可能跟他生活。 否则几个月都泡在实验室,鹏鹏过去了一日三餐都没法保证。 这到底是当爹的照顾儿子,还是儿子回头照顾爹啊,这不是瞎闹吗? 云早早也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二哥,遇到合适的还得抓住啊。” 云褚抬手给了她暴栗,云早早“哎哟”一声,捂着脑门,没懂自己为啥就挨敲了。 云褚:“你唯恐天下不乱呢。” 云早早:“……” 招谁惹谁了,她这不是心疼他以后做孤家寡人嘛。 兄妹俩这一来一回的小互动,倒是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云褚:“结婚了还跟小孩一样,妈,你也不管管她?” 云早早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二哥再明察秋毫那也是在工作上,在生活中在面对亲人时,他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不会轻易怀疑什么。 当然,一言不合就怀疑妹妹换人了,这人指定脑子有病。 云母摊手:“我连你都管不着,还能管你妹?” 云褚无奈:“结婚的事以后再说,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吗?我要找的话,肯定找跟我一样的人。” 他对两口子个性互补是一点兴趣没有,鸡同鸭讲的乐趣他真的体会不到。 与其花时间谈情说爱,不如找个志同道合的战友,这样不仅彼此理解,还能共同进步。 云母点点头:“你真的放在心上就好。” 经历了董慧这个儿媳妇,云母对二儿子真的没有要求,就希望他高高兴兴的。 确定他暂时不想找不是被董慧吓出了阴影,而是真的出于理智考虑,未来也不排斥再婚,她便不多说了。 让父子仨好好聊天,云母和林芳钻进厨房做午饭了。 云早早让大哥帮忙看着楼小乖,等她翻身闭气的话,记得给她掖掖毯子,随后跟着到厨房里帮忙。 她一走,云归安也跟了上去。 自她和大嫂林芳和作品卖衣服后,回娘家挺勤,这么一来跟家里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云母看着云归安云早早说说笑笑的场面,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云家的厨房不大,两人抬着一个大簸箕,把需要削皮的菜都搬到院子里,云归安熟练地从墙角拖出两个矮凳。 云母透过厨房窗户见到这一幕,笑道:“你瞧,当了妈果然都变勤快了。” 林芳会心一笑:“妈你可别高兴太早,照她俩的手艺,拳头大的土豆能被削成乒乓球那样小。” …… 楼野跟着三个小孩过来时,就见媳妇儿拿着土豆一顿猛削。 那姿态豪迈得不得了,看得他心惊胆战,感觉下一秒她就得削到自己的手了。 他没来得及喊人,三个小孩欢天喜地地喊姑姑,云早早先瞧见他了:“你怎么过来了,爸没说什么。” 楼野慢慢走过去,半蹲着接过她手里的刀:“你二哥回来,我过来寒暄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他会有什么意见。” 至于发牢骚的楼雪,呵,他管她去死。 “二哥在屋里,你进去,我自己来。” 云早早拿着土豆不给他,楼野抬眸觑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手里坑坑洼洼、快被削没了的土豆上,似笑非笑:“照你这个削法……” 云早早脸一红,娇媚地瞪他。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打情骂俏,看得云归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丢下手里的小刀,起身回屋:“切~~你们能不能看场合撒狗粮!咦,肉麻,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云早早翘起嘴角:“这就叫肉麻啊?更肉麻的你还没见过呢。” 云归安:“……” 受不了! 饭桌上,楼野跟云褚相谈甚欢。 吃完饭,云早早和楼野带着睡醒的小家伙回楼家。 小家伙喝惯了的奶粉和蔬菜粉还在车里,否则云早早就得破例重新给她喂奶。 这样一来,前几天的断奶成果肯定要付之一炬。 回到楼家,楼野熟练地给小姑娘冲奶粉,云早早抱着饿得嗷嗷叫的女儿来回踱步。 “乖乖,马上就能吃了,不哭不哭啊。” 宝宝小手去揪她胸前的衣服,云早早边亲她的脸颊,边捉住她的手。 “来,温度刚刚好。” 奶瓶刚凑到小家伙嘴边,饿极了的她立刻叼住奶嘴,小手自个儿捧着,喝得又急又凶,眼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 云早早伸手抓住奶瓶底端,轻声说:“慢点。” 突然,篮球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起。 云早早抬头,就见楼霄的大儿子,那个叫博宏的男孩趴在楼梯栏杆上。 而篮球正从楼梯上往下滚,眼瞧着要弹向他们的方向,云早早慌得侧过身,用手挡在宝宝脸侧。 千钧一发之际,楼野眼疾手快,将砸过来的篮球接住了。 他轻飘飘地看了楼宏博一眼,没说话,反手就把篮球往院子里扔出去。 楼博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楼野。 他年纪不大,还不会隐藏情绪,眼底的怨恨明明白白。 楼野哂笑。 老头子还挺心软的。 可惜他没想过,对这两个孩子而言,最疼他们的奶奶一夜之间进了精神病院,最亲近的爸爸也被突然调走意味着什么。 孩子单纯,却也执拗,不知不觉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不,楼博宏愤怒地看着他好一会,重重“哼”了一下。 一声不吭冲出去捡球了。 而更小的楼远志也有样学样,看着楼野的眼神充满了害怕,还有这个年龄所不能理解的埋怨。 童声尖锐地嚷道:“小叔是坏人!” 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好似尖刀插进耳膜。 云早早略蹙了下眉,不待她说话,专心喝奶的小乖就被吓得哆嗦了两下,奶瓶一歪,奶粉从嘴角流下,衣服前面全打湿了。 “哇哇哇……” 云早早赶紧哄孩子。 等哇哇大哭渐渐变成小声啜泣,她边给孩子擦下巴擦衣服边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她还记得上回见到这两孩子,他们很亲近楼野。 楼野托着下巴。 一点不觉得意外,失笑摇头:“好好的家突然没了,总得找个人讨厌。” 恰好,在楼家他是那个可以被讨厌的人。 云早早不高兴地努努嘴,把吃饱后又快睡着的女儿抱回屋,两口子关上房门后,她才严词警告:“凭什么恨你啊,这事你不能纵容,让他们恨该恨的人去。” 蚍蜉尚可撼大树。 小孩心里一旦埋下恨意的种子,未来的某一天必会长成参天大树。 哪怕等他长大了知道真相,当恨意已成习惯他又岂会甘心接受事实? 担心楼野心软,云早早虎着脸警告他:“我不管那两个孩子知道真相会不会心理失衡,他们能浴火重生最好,若是大受打击成了烂泥那也是他们的命,我不要你去做承接仇恨的那个人。你想想你女儿,万一他们奈何不了你,拿咱闺女出气呢?” 她其实不爱跟人结仇。 但她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孩子。 云早早知道他们很无辜,一切都是宋卿竹和楼霄造的孽,但那是在不涉及自家的情况下。两个孩子既然把家庭的变故归咎于他们一家人,云早早就不能一笑而过。 “小声点,小乖起床气大着呢。” 云早早冷着脸,说话声却小了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 …… 当天晚上,因着第二天得布置新娘子的闺房,楼雨带着丈夫儿女都回来了,保姆王姐做了一桌菜。 饭桌上,楼雨感慨不断,又是舍不得楼雪,又是欣慰她终于想嫁人了。 楼雨的丈夫想跟楼野喝两盅,楼野以照看孩子为由拒绝了。 对方有点尴尬,但他比楼家姐妹还会做人,顺势夸楼野顾家,又聊起自家儿女小时候遇到的一些情况和糗事。 谈到育儿经验,哪怕知道这位大姐夫有心套近乎,楼野也听得津津有味。 比起动不动就惹恼他的蠢货,他一向不排斥有心机、会看眼色的聪明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彼此都舒坦。 这顿晚饭吃完,楼雨姐妹俩回房谈心,云早早回屋看孩子,楼野雷厉风行直接找楼志宏谈那两个小子的教育问题了。 约莫半小时,楼野回房。 云早早侧身躺在床上,旁边是睡得正香的楼小乖,她低着头,温柔地凝视着女儿。 听到开门声,她抬眸,食指抵在唇边:“嘘~~~轻点,小家伙闹个不停,才睡着呢。” 楼野点头,关上门,轻手轻脚爬上床。 云早早:“爸怎么说的?” 楼野一手环在她肩上,亲昵地在她额前附近吻了吻:“等后天新郎接亲后,他会跟楼博宏聊聊的,也不会再瞒着他事情真相,至于小的那个……还不懂事,就算了。” 事实上,楼志宏虽然对楼霄失望,却依然把两个小的当成自己的孙子。 他对他们很难亲近,但也不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毁了。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龌龊事。 但他深知楼野无法无天,对楼家没几分温情的个性。 的确,楼野不会主动对谁下手,但谁惹上他他的回击也从不留情。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在他眼里那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他不会心软。 所以,一听楼野说两个小崽子好像恨上了他,楼志宏几乎没有迟疑便做了决定。 是让孩子背负着沉重的包袱生活? 还是让他们不知内情恨上叔叔,最后走上不归路…… 楼志宏没得选。 云早早听罢,松了口气:“那就好,希望那孩子心理足够坚强。” 她对楼博宏、楼远志没意见,不喜欢也不讨厌,但确实不想走太近。 他们的爸爸是楼野血缘上的大哥,妈妈是楼野的亲妈……其中关系实在太乱了,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侄子还是弟弟,不如离得远远的。 楼野对此也是这个态度:“人各有命。” 小两口又说了点别的事,拉灯睡觉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 第93章 九十三只云早早 次日中午,楼雪的塑料闺蜜团就到家里来了。 楼家院子里用砖头临时砌了两个灶台,两口大大的铁锅放在上面。 一口用来炒菜,另一口锅上叠着七八个蒸笼格子,每一层里放着一道蒸菜。 长长的案板上还放着半块猪,好几只鸡鸭。 大院里前来帮忙办席面的几个婶子忙得热火朝天。 楼上楼雪的房间里,六七个女人围坐在床上嗑着瓜子闲聊,除了夏灵依然单着,其他人都结婚了。 “楼雪,你那个弟弟听说很有钱啊,他给你置办的嫁妆是什么?” “四大件不说凑齐,电视和冰箱总得来一样。” “我觉得冰箱最实用,尤其是大热天,剩菜放一下午就得馊,自从有了冰箱,日子舒坦多了。” 楼雪垮着脸,暗暗瞪向说话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四大件呢,要不是碍于面子,估计楼野连脸盆水壶都不会送。 昨天她私下又找爸哭诉楼野不讲姐弟情谊,爸不骂楼野,反倒骂她斤斤计较不懂事,给她气得! 众人见她拉着脸,笑容微微凝滞,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因子。 过了会儿,还是夏灵率先开口:“刚才进来也没见到楼野,他人呢?你结婚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不回来帮忙?” 楼雪咬着松仁,嗤了一声:“回来了,怎么没回来?你真当他回来帮忙啊,走过场而已。吃完早饭就带着老婆孩子到丈母娘家躲闲去了。” 想到楼野那随时随地写着“离老子远点”的脸,她气得心肝疼。 想逞逞姐姐的威风,偏生人家根本不搭理不接招,浑身由衷散发的厌恶和冷淡让她泄气又难堪。 夏灵眸光闪了闪:“云早早也不劝着点?” 提起云早早,楼雪更郁闷了。 她摇摇头,怒道:“就是她撺掇的,大狐狸精又生了个小狐狸精,把楼野迷得晕头转向,天天跑去给云家献殷勤,简直跟入赘到云家差不多,一点脸都不要。” 说完,她看着夏灵,幽幽叹气:“当初如果是你嫁给他就好了,谁让你非要矜持,倒叫云早早这个狐狸精抢占先机了。” 夏灵垂着眼睑。 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察觉到其他人偷偷打量自己,好奇、耻笑,不可思议的视线。 夏灵想把楼雪掐死得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僵硬的笑容重新松缓下来,用比楼雪温柔百倍的声音说着:“没办法,我在感情上就是更内敛,可惜你弟不喜欢我。还是你好啊,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托付一生的好男人。” “赵红军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你嫁过去不用像别的新媳妇那么大的压力,生不生、生男生女都没所谓。” 这话听着充满了“羡慕”,除了楼雪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人真以为夏灵为她庆幸。 另外几个面面相觑,皆在憋笑。 当人后妈,哪是什么幸运的事呢。 楼雪:“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我才不会给他生孩子呢。” “那你还嫁他?” “……那是因为” 怕她们嘲笑自己,楼雪将涌到喉咙的话再次压了下去:“哎,反正你们不懂。” 夏灵倒是知道楼雪最近在钱财上有些窘迫。 没大家想象的风光,但她顶多暗暗笑话她,肯定不能做得太明显。 楼雪再怎么蠢,谁叫她命好,有个当军长的爸呢。 “楼雪,你跟赵红军谈好了吗,他那个前丈母娘怎么办,不会还留在家里?” 楼雪不太在意:“她不留下来,难道还想我照顾她外孙吗。” 结了婚的几人简直不懂她的脑回路,纷纷劝阻:“宁愿花钱找保姆也别留她啊,到时候你不仅使唤不了她,老太太还成天对你指手画脚,你信不信?” “就是,你这是没婆婆非得给自己头顶上弄个婆婆压着。” “一个是替他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的妈,一个是新娶没感情基础的老婆,你如果和对方吵起来,赵红军百分百站在前丈母娘一边。” “孩子由外婆照顾,怎么跟你亲得起来?万一老太太再说你坏话,那几个孩子肯定把你当仇人。” “……” 在部队里,黄花大闺女嫁给军官当后妈不是啥稀罕事。 但像楼雪这样一点没成算的简直是珍稀动物。 让人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单纯。 楼雪听到姐妹团分析,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凝重:“……真有这么严重?” 黄韵然便是嫁给二婚的竹马,对此深有体会。 她把瓜子壳扫到一边,才慢慢点头:“秦海洋那个前丈母娘就经常跑家里来,跟盯梢似的,生怕我欺负了她外孙女,她女儿自己跟人跑了她都有脸冲我嚷嚷呢,赵红军那个……” 甭管感情咋样,总归给赵红军生了那么几个孩子。 又是因为生小儿子难产死的,但凡赵红军不是陈世美,心里对她就别提多愧疚了。 楼雪脸色大变。 她磨了磨牙,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不行,这婚我不结了。”说着她就要穿鞋出门,被几人齐齐拽住了:“楼下都在办酒席了,你突然说不结,两家面子往哪放?你爸不会气得把你赶出门?” 最后一句唤回了楼雪的理智。 对,她不能闹。 过了明天,不管她和赵红军合不合得来,爸准备的嫁妆反正到她手里了,她想干嘛就干嘛。 赵红军要是不给她好日子过,大不了她离婚就是。 她爸是军长,就算二嫁三嫁,也有的是人娶。 几人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了回来,刚松了口气,熊孩子又来捣乱了。 “姑~~~喜糖呢。” “姑姑,还有红包,我想买沈铁牛玩的那种玩具汽车。” 楼雪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了一声:“没喜糖,没红包,想要钱买东西找你小叔去,反正他有钱。要不是他,你爸还在家呢,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都是他欠你们的。” 楼博宏听到楼野,气得收回手。 弟弟楼远志没他想得复杂,虽然哥哥老跟他说小叔是坏人,但这个“坏”他没什么概念,也就跟着亲哥行事。 哥哥怎么做,他就怎么学。 所以,他听到楼雪的话,注意力不在后半段,而是在前半段:“小叔不给我买。” 楼雪:“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小叔有女儿了,他的钱当然要留给楼靖钰那个小丫头花,你们如果想随时买新玩具,那就找爷爷哭去,让他把你们爸爸调回来。” “……” 云早早不知道楼雪就是这样教那两个小子的。 她这会儿正跟林芳学包饺子。 楼野不在家,跟云褚一起出门了,好像是去找云褚的哪个师兄。 云早早隐约听到二哥说,那位师兄在通讯领域很有研究,正巧楼野最近研发的移动通讯遇到了瓶颈,便想着跟人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新思路。 她在云家待到五点半,在开席前带着女儿回去了。 看小家伙睡得正香,院子里又实在吵闹,云早早一回家便抱着孩子回房,本来打算在屋里看孩子睡觉,楼成红忽然来找她,让她帮着理一下客人送的贺礼。 这年头送礼都非常朴实无华,无外乎就是毛巾,搪瓷盆这些东西。 又杂又乱又多。 她在楼下忙活了半天,脸快笑僵了,突然瞥见楼博宏从楼梯上跑下来,眼睛对上她时瑟缩了一下,很心虚,很害怕的样子。 云早早觉得在这一刻,全世界都诡异地安静下来了。 耳边是嘈杂的恭喜声,但她却似乎听到了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 她在原地待了两秒。 电光火石间,她丢下手里的人情薄礼,拔腿朝楼上跑。 推开房门,就见楼远志站在床前,弯着腰往闺女身上盖什么,她走近一瞧,他用枕头上的枕巾盖女儿的脸,下面还搭着一件毛衣。 而她女儿的嗓子已经哭沙哑了。 云早早目眦欲裂。 上前狠狠把楼远志往旁边一推,赶紧把盖在闺女脸上的枕巾和毛衣掀开。 小乖憋着气,小脸憋得通红充血。 看到妈妈她委屈地嗷嗷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朝云早早探着,眼泪流得满脸就是。 云早早心痛得快炸了。 先检查了下孩子身上有没有受伤,瞥见她手腕和脖子上的乌青,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忍着眼泪,顾不得管跑出去的楼远志。 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安抚地哄了许久,小家伙的哭声才慢慢平息,涨红的脸蛋也渐渐恢复成正常肤色,云早早想把她放回床上,下楼去收拾那两个小畜生。 可小家伙一离开她怀里就吓得大哭不止。 显然,刚才的经历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很害怕妈妈不在身边。 云早早又气又心疼,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她呼吸窒闷。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暴戾。 她抱着孩子下楼。 在宾客里寻找那两个小畜生,然而她绕了一圈都没找着人,找不到罪魁祸首,再看女儿被吓得小身子时不时哆嗦,云早早愧疚得不行。 如果她没有离开卧室,那两个小畜生就找不到机会害小乖了。 越想越难受。 女儿小声啜泣着,云早早也哭。 楼野和云褚过来时,就见她站在离楼家不远的路口。她背后是锣鼓喧天的热闹,只有她,抱着女儿孤零零地站在热闹之外,浑身透着沮丧,痛苦。 楼野见状,预感到不妙,拔腿跑过去。 “怎么了?” 云早早抬头,他见到她满脸泪水,眼底夹杂着委屈和愤怒,他心里发慌:“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身后的云褚也走了过来,见妹妹和外甥女都在哭,眉心蹙在一块:“早早你说话,谁欺负你们母女了,二哥和大哥替你出气。” 云早早吸了吸鼻子,恨恨道:“那两个小畜生想弄死小乖。” 楼野闻言,脸色铁青。 拉开小乖身上的小毯子,立马看到了白嫩嫩的手腕上那乌青的指印,还有藏在衣服底下的脖子处也有伤。 瞥到女儿哭肿了的眼睛,还有沙哑得跟小猫叫的嘤嘤声,楼野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幽光。 “楼博宏和楼远志呢?” 云早早抽噎着,带着蚀骨的恨:“我忙着检查女儿的身体情况,那两个畜生跑了。” 楼野把害怕得缩在妈妈怀里的小家伙接过来,让女儿趴在自己胸膛上,摸着她软软的头发:“乖乖,爸爸回来了,不要怕啊,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乖。” “还有妈妈也在,爸爸妈妈肯定会保护你的。” “宝贝不怕了,我家小乖是最勇敢的宝宝,咱们要勇敢地把欺负你的人打倒。” 他边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一边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朵边说话…… 这些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小孩心里的阴影好像被驱散了一点,似乎觉得安全了,开始像平时那样揪着楼野的头发玩。 云早早松了口气。 “赶紧找到那两个小兔崽子,我不收拾他们我不叫云早早。” 而此时,知道闯了大祸的楼博宏兄弟俩躲在新娘子的屋里。 楼野抱着女儿,一脸煞气走进院子。 楼志宏坐在上桌跟人喝酒,见小儿子这要杀人的表情,惊得起身连忙问道:“老四,怎么了?” 楼野没回答,脚步未停往屋里走。 楼志宏心说不好,回头跟雷德义几人说:“我去看看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雷德义是他的老战友,从前就说过他对小儿子打压得太狠。 知道楼志宏父子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和睦,便没阻拦,而是说道:“去看看也好,楼野桀骜,你有话好好说。” 楼志宏追进去,正好见到儿子儿媳把一楼找遍了,刚要往楼上走。 “你俩到底在找什么?” 楼野冷哼一声,有些迁怒,没吭声。 云早早心情也是差到极点,语气便有些冲:“找楼博宏那俩小畜生。” 楼志宏表情瞬间沉下去,训斥的话已经到嘴边,碍着楼野又忍住了。 他厉声问道:“什么小畜生,到底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杂种趁云早早不在,想把我女儿捂死,老头你别挡在这里浪费我时间。” 楼野走到二楼尽头,从楼志宏的书房开始找,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一遍。 两口子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放过,衣柜、箱子都被折腾过了。 而楼志宏呢,听见这个指控已经懵了,半天没回过神。 等两人找到楼雪那间屋时,他还傻愣愣地站在走廊上,待听到小女儿屋里传来熟悉的尖叫,楼志宏眼底的迷茫散去,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他咬紧下颚走进屋,对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夏灵几人下了逐客令。 毕竟是久居高位之人,脸上没笑时特别吓人,大家伙不敢吱声,麻利地爬下床离开了。 楼志宏回头,把门关上。 楼雪满脸愤怒,指着楼野:“你气势汹汹冲进来到底想干什么?来打人吗?” “说对了。”楼野掀唇,冷漠以对,转身把女儿交给云早早,让她到旁边待着。 在楼雪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被楼野用力掀开摔下床了,她错愕地回头,就见楼野把躲在被子里的两个侄子拽了出来,跟拖小鸡崽一样,一手一个,把他们扔在地上。 不夸张,真的是把他们扔出来的。 两人摔地上时,发出了好大的动静。 楼博宏倔强地看着楼野,眼中泪花闪烁。 楼远志小上几岁,忍耐力没哥哥强,当场嚎啕大哭。 云早早赶紧捂住女儿的耳朵,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免得她注意到爸爸在打人。 楼志宏:“老四!” 楼野头也没回,揪起楼博宏的衣领,抬手就是两巴掌:“很能耐啊,毛都没长齐就敢杀人了?想杀我女儿,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 楼远志已经吓傻了。 就连楼雪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只是惊恐地看着楼野。 没想到他真的会对十来岁的孩子下手,所有来不及说出来的抱怨皆堵在喉咙里。 楼远志看着亲哥肿了老高的脸颊,哭着朝楼志宏的方向爬,刚爬出一米,就被楼野踢了回去,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得来。 楼志宏坐不住了,赶紧制止楼野:“老四!你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万一是个误会呢?” 楼野抄起手,又往两兄弟腿上踹了两脚,压抑着怒火:“行,你来问,问问这两个亲奶奶和亲爸爸乱|伦搞出来的玩意儿,为什么朝几个月的小乖下手。” 这话一出,楼志宏和楼雪表情皆不自然。 十二岁的楼博宏已经懂什么叫“乱|伦”了,听到楼野的话犹如受伤的小兽,撕心裂肺地嚷道:“你胡说,你污蔑我爸,你不仅害他被爷爷发配到边疆,你还往他头上泼屎,污蔑他和奶奶……” 后面的话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楼雪已听得心惊胆战,心神慌乱地往墙角缩了缩。 下一秒,听到大侄子的话,她面如死灰。 楼博宏:“小姑,你来作证。是你说的,是他不讲兄弟情义害我爸妈离婚,害得爸爸被赶出家门不能回家,是他害我和宏远没了父母,他还不孝顺害了奶奶。他害我和远志被人笑话没有妈妈,那我就要弄死他女儿,让他也伤心!” 楼志宏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身形晃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昨晚儿子跟他说,这两个孩子仇视他,他还觉得是他敏感,太小题大做,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他们就敢做出这么要命的事。 这是…… 应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老大相貌忠厚内心奸猾,生性懦弱自私爱使手段,他留下的两个儿子也这样,小小年纪就有一颗恶毒的心,居然朝不会说话的堂妹下手,他还是人吗? 还有—— 楼雪。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楼雪。 楼野已经丢下两个小的,把龟缩在床头墙角的楼雪拽了过去,直接朝她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 “楼雪,看着他们,告诉他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到底是谁跟谁生的?是我把他爸赶走还是他爸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无颜呆在运城? 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否则这婚礼别办了,你和宋女士母女情深,忽然想过去陪她,我相信大家会理解的。” 说完,他扭头看向楼志宏,眸光幽暗:“楼军长,你说呢?” 楼志宏沉默。 他听出楼野的言外之意了,明着问他意见,实则警告他不要插手他的恩怨。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楼雪心里就越慌乱。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平时嘴贱的几句话,真的触到了楼野的底线。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大侄子,语气艰涩:“……是,是小姑胡说八道,你跟远志是……是你爸和你、你奶奶生出来的……” 第93章 九十三只云早早 次日中午,楼雪的塑料闺蜜团就到家里来了。 楼家院子里用砖头临时砌了两个灶台,两口大大的铁锅放在上面。 一口用来炒菜,另一口锅上叠着七八个蒸笼格子,每一层里放着一道蒸菜。 长长的案板上还放着半块猪,好几只鸡鸭。 大院里前来帮忙办席面的几个婶子忙得热火朝天。 楼上楼雪的房间里,六七个女人围坐在床上嗑着瓜子闲聊,除了夏灵依然单着,其他人都结婚了。 “楼雪,你那个弟弟听说很有钱啊,他给你置办的嫁妆是什么?” “四大件不说凑齐,电视和冰箱总得来一样。” “我觉得冰箱最实用,尤其是大热天,剩菜放一下午就得馊,自从有了冰箱,日子舒坦多了。” 楼雪垮着脸,暗暗瞪向说话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四大件呢,要不是碍于面子,估计楼野连脸盆水壶都不会送。 昨天她私下又找爸哭诉楼野不讲姐弟情谊,爸不骂楼野,反倒骂她斤斤计较不懂事,给她气得! 众人见她拉着脸,笑容微微凝滞,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因子。 过了会儿,还是夏灵率先开口:“刚才进来也没见到楼野,他人呢?你结婚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不回来帮忙?” 楼雪咬着松仁,嗤了一声:“回来了,怎么没回来?你真当他回来帮忙啊,走过场而已。吃完早饭就带着老婆孩子到丈母娘家躲闲去了。” 想到楼野那随时随地写着“离老子远点”的脸,她气得心肝疼。 想逞逞姐姐的威风,偏生人家根本不搭理不接招,浑身由衷散发的厌恶和冷淡让她泄气又难堪。 夏灵眸光闪了闪:“云早早也不劝着点?” 提起云早早,楼雪更郁闷了。 她摇摇头,怒道:“就是她撺掇的,大狐狸精又生了个小狐狸精,把楼野迷得晕头转向,天天跑去给云家献殷勤,简直跟入赘到云家差不多,一点脸都不要。” 说完,她看着夏灵,幽幽叹气:“当初如果是你嫁给他就好了,谁让你非要矜持,倒叫云早早这个狐狸精抢占先机了。” 夏灵垂着眼睑。 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察觉到其他人偷偷打量自己,好奇、耻笑,不可思议的视线。 夏灵想把楼雪掐死得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僵硬的笑容重新松缓下来,用比楼雪温柔百倍的声音说着:“没办法,我在感情上就是更内敛,可惜你弟不喜欢我。还是你好啊,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托付一生的好男人。” “赵红军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你嫁过去不用像别的新媳妇那么大的压力,生不生、生男生女都没所谓。” 这话听着充满了“羡慕”,除了楼雪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人真以为夏灵为她庆幸。 另外几个面面相觑,皆在憋笑。 当人后妈,哪是什么幸运的事呢。 楼雪:“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我才不会给他生孩子呢。” “那你还嫁他?” “……那是因为” 怕她们嘲笑自己,楼雪将涌到喉咙的话再次压了下去:“哎,反正你们不懂。” 夏灵倒是知道楼雪最近在钱财上有些窘迫。 没大家想象的风光,但她顶多暗暗笑话她,肯定不能做得太明显。 楼雪再怎么蠢,谁叫她命好,有个当军长的爸呢。 “楼雪,你跟赵红军谈好了吗,他那个前丈母娘怎么办,不会还留在家里?” 楼雪不太在意:“她不留下来,难道还想我照顾她外孙吗。” 结了婚的几人简直不懂她的脑回路,纷纷劝阻:“宁愿花钱找保姆也别留她啊,到时候你不仅使唤不了她,老太太还成天对你指手画脚,你信不信?” “就是,你这是没婆婆非得给自己头顶上弄个婆婆压着。” “一个是替他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的妈,一个是新娶没感情基础的老婆,你如果和对方吵起来,赵红军百分百站在前丈母娘一边。” “孩子由外婆照顾,怎么跟你亲得起来?万一老太太再说你坏话,那几个孩子肯定把你当仇人。” “……” 在部队里,黄花大闺女嫁给军官当后妈不是啥稀罕事。 但像楼雪这样一点没成算的简直是珍稀动物。 让人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单纯。 楼雪听到姐妹团分析,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凝重:“……真有这么严重?” 黄韵然便是嫁给二婚的竹马,对此深有体会。 她把瓜子壳扫到一边,才慢慢点头:“秦海洋那个前丈母娘就经常跑家里来,跟盯梢似的,生怕我欺负了她外孙女,她女儿自己跟人跑了她都有脸冲我嚷嚷呢,赵红军那个……” 甭管感情咋样,总归给赵红军生了那么几个孩子。 又是因为生小儿子难产死的,但凡赵红军不是陈世美,心里对她就别提多愧疚了。 楼雪脸色大变。 她磨了磨牙,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不行,这婚我不结了。”说着她就要穿鞋出门,被几人齐齐拽住了:“楼下都在办酒席了,你突然说不结,两家面子往哪放?你爸不会气得把你赶出门?” 最后一句唤回了楼雪的理智。 对,她不能闹。 过了明天,不管她和赵红军合不合得来,爸准备的嫁妆反正到她手里了,她想干嘛就干嘛。 赵红军要是不给她好日子过,大不了她离婚就是。 她爸是军长,就算二嫁三嫁,也有的是人娶。 几人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了回来,刚松了口气,熊孩子又来捣乱了。 “姑~~~喜糖呢。” “姑姑,还有红包,我想买沈铁牛玩的那种玩具汽车。” 楼雪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了一声:“没喜糖,没红包,想要钱买东西找你小叔去,反正他有钱。要不是他,你爸还在家呢,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都是他欠你们的。” 楼博宏听到楼野,气得收回手。 弟弟楼远志没他想得复杂,虽然哥哥老跟他说小叔是坏人,但这个“坏”他没什么概念,也就跟着亲哥行事。 哥哥怎么做,他就怎么学。 所以,他听到楼雪的话,注意力不在后半段,而是在前半段:“小叔不给我买。” 楼雪:“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小叔有女儿了,他的钱当然要留给楼靖钰那个小丫头花,你们如果想随时买新玩具,那就找爷爷哭去,让他把你们爸爸调回来。” “……” 云早早不知道楼雪就是这样教那两个小子的。 她这会儿正跟林芳学包饺子。 楼野不在家,跟云褚一起出门了,好像是去找云褚的哪个师兄。 云早早隐约听到二哥说,那位师兄在通讯领域很有研究,正巧楼野最近研发的移动通讯遇到了瓶颈,便想着跟人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新思路。 她在云家待到五点半,在开席前带着女儿回去了。 看小家伙睡得正香,院子里又实在吵闹,云早早一回家便抱着孩子回房,本来打算在屋里看孩子睡觉,楼成红忽然来找她,让她帮着理一下客人送的贺礼。 这年头送礼都非常朴实无华,无外乎就是毛巾,搪瓷盆这些东西。 又杂又乱又多。 她在楼下忙活了半天,脸快笑僵了,突然瞥见楼博宏从楼梯上跑下来,眼睛对上她时瑟缩了一下,很心虚,很害怕的样子。 云早早觉得在这一刻,全世界都诡异地安静下来了。 耳边是嘈杂的恭喜声,但她却似乎听到了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 她在原地待了两秒。 电光火石间,她丢下手里的人情薄礼,拔腿朝楼上跑。 推开房门,就见楼远志站在床前,弯着腰往闺女身上盖什么,她走近一瞧,他用枕头上的枕巾盖女儿的脸,下面还搭着一件毛衣。 而她女儿的嗓子已经哭沙哑了。 云早早目眦欲裂。 上前狠狠把楼远志往旁边一推,赶紧把盖在闺女脸上的枕巾和毛衣掀开。 小乖憋着气,小脸憋得通红充血。 看到妈妈她委屈地嗷嗷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朝云早早探着,眼泪流得满脸就是。 云早早心痛得快炸了。 先检查了下孩子身上有没有受伤,瞥见她手腕和脖子上的乌青,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忍着眼泪,顾不得管跑出去的楼远志。 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安抚地哄了许久,小家伙的哭声才慢慢平息,涨红的脸蛋也渐渐恢复成正常肤色,云早早想把她放回床上,下楼去收拾那两个小畜生。 可小家伙一离开她怀里就吓得大哭不止。 显然,刚才的经历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很害怕妈妈不在身边。 云早早又气又心疼,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她呼吸窒闷。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暴戾。 她抱着孩子下楼。 在宾客里寻找那两个小畜生,然而她绕了一圈都没找着人,找不到罪魁祸首,再看女儿被吓得小身子时不时哆嗦,云早早愧疚得不行。 如果她没有离开卧室,那两个小畜生就找不到机会害小乖了。 越想越难受。 女儿小声啜泣着,云早早也哭。 楼野和云褚过来时,就见她站在离楼家不远的路口。她背后是锣鼓喧天的热闹,只有她,抱着女儿孤零零地站在热闹之外,浑身透着沮丧,痛苦。 楼野见状,预感到不妙,拔腿跑过去。 “怎么了?” 云早早抬头,他见到她满脸泪水,眼底夹杂着委屈和愤怒,他心里发慌:“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身后的云褚也走了过来,见妹妹和外甥女都在哭,眉心蹙在一块:“早早你说话,谁欺负你们母女了,二哥和大哥替你出气。” 云早早吸了吸鼻子,恨恨道:“那两个小畜生想弄死小乖。” 楼野闻言,脸色铁青。 拉开小乖身上的小毯子,立马看到了白嫩嫩的手腕上那乌青的指印,还有藏在衣服底下的脖子处也有伤。 瞥到女儿哭肿了的眼睛,还有沙哑得跟小猫叫的嘤嘤声,楼野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幽光。 “楼博宏和楼远志呢?” 云早早抽噎着,带着蚀骨的恨:“我忙着检查女儿的身体情况,那两个畜生跑了。” 楼野把害怕得缩在妈妈怀里的小家伙接过来,让女儿趴在自己胸膛上,摸着她软软的头发:“乖乖,爸爸回来了,不要怕啊,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乖。” “还有妈妈也在,爸爸妈妈肯定会保护你的。” “宝贝不怕了,我家小乖是最勇敢的宝宝,咱们要勇敢地把欺负你的人打倒。” 他边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一边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朵边说话…… 这些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小孩心里的阴影好像被驱散了一点,似乎觉得安全了,开始像平时那样揪着楼野的头发玩。 云早早松了口气。 “赶紧找到那两个小兔崽子,我不收拾他们我不叫云早早。” 而此时,知道闯了大祸的楼博宏兄弟俩躲在新娘子的屋里。 楼野抱着女儿,一脸煞气走进院子。 楼志宏坐在上桌跟人喝酒,见小儿子这要杀人的表情,惊得起身连忙问道:“老四,怎么了?” 楼野没回答,脚步未停往屋里走。 楼志宏心说不好,回头跟雷德义几人说:“我去看看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雷德义是他的老战友,从前就说过他对小儿子打压得太狠。 知道楼志宏父子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和睦,便没阻拦,而是说道:“去看看也好,楼野桀骜,你有话好好说。” 楼志宏追进去,正好见到儿子儿媳把一楼找遍了,刚要往楼上走。 “你俩到底在找什么?” 楼野冷哼一声,有些迁怒,没吭声。 云早早心情也是差到极点,语气便有些冲:“找楼博宏那俩小畜生。” 楼志宏表情瞬间沉下去,训斥的话已经到嘴边,碍着楼野又忍住了。 他厉声问道:“什么小畜生,到底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杂种趁云早早不在,想把我女儿捂死,老头你别挡在这里浪费我时间。” 楼野走到二楼尽头,从楼志宏的书房开始找,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一遍。 两口子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放过,衣柜、箱子都被折腾过了。 而楼志宏呢,听见这个指控已经懵了,半天没回过神。 等两人找到楼雪那间屋时,他还傻愣愣地站在走廊上,待听到小女儿屋里传来熟悉的尖叫,楼志宏眼底的迷茫散去,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他咬紧下颚走进屋,对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夏灵几人下了逐客令。 毕竟是久居高位之人,脸上没笑时特别吓人,大家伙不敢吱声,麻利地爬下床离开了。 楼志宏回头,把门关上。 楼雪满脸愤怒,指着楼野:“你气势汹汹冲进来到底想干什么?来打人吗?” “说对了。”楼野掀唇,冷漠以对,转身把女儿交给云早早,让她到旁边待着。 在楼雪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被楼野用力掀开摔下床了,她错愕地回头,就见楼野把躲在被子里的两个侄子拽了出来,跟拖小鸡崽一样,一手一个,把他们扔在地上。 不夸张,真的是把他们扔出来的。 两人摔地上时,发出了好大的动静。 楼博宏倔强地看着楼野,眼中泪花闪烁。 楼远志小上几岁,忍耐力没哥哥强,当场嚎啕大哭。 云早早赶紧捂住女儿的耳朵,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免得她注意到爸爸在打人。 楼志宏:“老四!” 楼野头也没回,揪起楼博宏的衣领,抬手就是两巴掌:“很能耐啊,毛都没长齐就敢杀人了?想杀我女儿,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 楼远志已经吓傻了。 就连楼雪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只是惊恐地看着楼野。 没想到他真的会对十来岁的孩子下手,所有来不及说出来的抱怨皆堵在喉咙里。 楼远志看着亲哥肿了老高的脸颊,哭着朝楼志宏的方向爬,刚爬出一米,就被楼野踢了回去,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得来。 楼志宏坐不住了,赶紧制止楼野:“老四!你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万一是个误会呢?” 楼野抄起手,又往两兄弟腿上踹了两脚,压抑着怒火:“行,你来问,问问这两个亲奶奶和亲爸爸乱|伦搞出来的玩意儿,为什么朝几个月的小乖下手。” 这话一出,楼志宏和楼雪表情皆不自然。 十二岁的楼博宏已经懂什么叫“乱|伦”了,听到楼野的话犹如受伤的小兽,撕心裂肺地嚷道:“你胡说,你污蔑我爸,你不仅害他被爷爷发配到边疆,你还往他头上泼屎,污蔑他和奶奶……” 后面的话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楼雪已听得心惊胆战,心神慌乱地往墙角缩了缩。 下一秒,听到大侄子的话,她面如死灰。 楼博宏:“小姑,你来作证。是你说的,是他不讲兄弟情义害我爸妈离婚,害得爸爸被赶出家门不能回家,是他害我和宏远没了父母,他还不孝顺害了奶奶。他害我和远志被人笑话没有妈妈,那我就要弄死他女儿,让他也伤心!” 楼志宏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身形晃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昨晚儿子跟他说,这两个孩子仇视他,他还觉得是他敏感,太小题大做,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他们就敢做出这么要命的事。 这是…… 应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老大相貌忠厚内心奸猾,生性懦弱自私爱使手段,他留下的两个儿子也这样,小小年纪就有一颗恶毒的心,居然朝不会说话的堂妹下手,他还是人吗? 还有—— 楼雪。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楼雪。 楼野已经丢下两个小的,把龟缩在床头墙角的楼雪拽了过去,直接朝她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 “楼雪,看着他们,告诉他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到底是谁跟谁生的?是我把他爸赶走还是他爸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无颜呆在运城? 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否则这婚礼别办了,你和宋女士母女情深,忽然想过去陪她,我相信大家会理解的。” 说完,他扭头看向楼志宏,眸光幽暗:“楼军长,你说呢?” 楼志宏沉默。 他听出楼野的言外之意了,明着问他意见,实则警告他不要插手他的恩怨。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楼雪心里就越慌乱。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平时嘴贱的几句话,真的触到了楼野的底线。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大侄子,语气艰涩:“……是,是小姑胡说八道,你跟远志是……是你爸和你、你奶奶生出来的……” 第94章 九十四只云早早 楼雪说完,那股支撑着她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她再也扛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低着头,双肩瑟瑟发抖,既不敢抬头看楼志宏的脸色,也不敢看楼野。 她害怕。 这一刻,她真的发自肺腑的害怕。 楼野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黑暗,像是十八层地狱上来夺命的阎罗,仅仅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给她的惊惧便足以震碎她那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胆子。 她害怕到极点。 她怕楼野恼怒之下,动手掐死她。 她没亲眼见楼野打人,但楼雪就是有种直觉,楼野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博宏,你爸他是正常调动,跟你小叔没关系,我那些话都是瞎说的,我就是跟你小叔关系不好,你亲妈真的是,是你奶奶……” 后半句声音极小,仿佛被吞回了嗓子里。 只是房间就这么大,再是小声,楼博宏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楼远志尚小,不知这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摔疼了咧着嘴大哭,边哭边趴在地上胡乱瞪脚,眼睛看着楼志宏,等着爷爷来哄他。 而楼博宏呢,他已经十二岁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自己的想法,却又容易一知半解。 天真尚存,却也残忍。 他听懂了小姑姑话里的意思,隐约知道亲妈是‘奶奶’的话,那这就是一件不道德,见不得人的事。 愤怒地想要爬起来,然而楼野那几脚当真没留余地,他刚抬起上半身没到三秒又“bang~”地一声跌回去。 “小姑,你骗我!” 他直愣愣地盯着楼雪,咬牙怒吼:“我是楼霄和戚绣的儿子,不是,不是奶奶生的……我不是,远志不是,我们不是!!是你说的,小叔变坏就是因为娶了老婆,生了那个小丫头片,是你暗示我弄死她的。” 楼野看着瞳孔放大眼睛充血,已然接近崩溃边缘的楼博宏,原本无动于衷。 当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凝结成冰。 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畜生!” 楼博宏头被打得歪向一边,他不看楼野,而是一直盯着楼雪,眼神格外瘆人。 “小姑,你说话——” 他吼一声,楼雪身体就抖一下。 她想藏起来,可楼野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 他在等自己把那些小心眼、那些随口说出的话当着爸爸再说一遍,他要让自己众叛亲离。 楼野:“没别的可说了?” 楼雪抬眸,哀求地看着楼志宏:“爸……” “我不是故意的。” 她哽咽着,盘发的红花从发丝里滑出来,额头鬓角凌乱,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有撺掇他们的意思。楼野你相信我,靖钰也是我侄女,我怎么可能故意让博宏去,去伤害她,我……” 她从前也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没闹出乱子啊。 谁想到两个侄子却当了真,真是害死她了。 不等她说完,楼志宏指着她鼻子骂道:“心思恶毒!” “还有你们两个蠢货,她随口几句话你们就敢干杀人的事,还不给你小叔小婶道歉!!” “别别别,别按着头来道歉。我不管公爹你怎么处理他们,但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想把这事抹了,您想得也太简单了。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我女儿就被这两个杂碎弄死了。” 云早早抱着女儿,眸子满是恨意地盯着楼博宏兄弟俩。 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手,也冲上去打人,云早早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楼野说:“屋里吵,我带小乖去散散步,她本来身体就比别的宝宝弱,这次又被吓狠了,我怕她留下心理阴影。” 云早早走了两步又停下,没回头:“小树长歪了还是及早掰正好,想让他自由生长就做好让人修枝砍伐的准备。” 呵,道歉? 道哪门子歉? 差点害死她女儿,轻飘飘说句对不起就能行吗? 她的小乖还在她肚子里时就那么体贴妈妈,没想到一出生就多灾多难,云早早恨不能撕了这两个小畜生! 云早早抱着孩子,下楼找到二哥。 女儿离不得手,她便叫二哥到楼上房间帮她拿小乖惯用的东西,奶瓶奶粉纸尿裤等整整齐齐放在藤箱里。 此时天色渐晚,院子里拉了两个灯泡。 灯光昏黄,客人们乐呵呵地吃席,小孩子在席间打打闹闹,跑来跑去。兄妹俩拎着东西走出院子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唯有楼雪的塑料姐妹团瞧见了,闹不明白在搞什么,只觉得心里笼罩着一团疑云。 “……你们说出啥事了?” “一会儿还得陪新娘守夜,到时候直接问她呗。” “……” 云早早走出院子,云褚才问:“楼野呢,事情没处理好?” 云早早一手托着女儿的小屁股,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淡淡说道:“不知道,不过,楼野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她疼小乖,楼野也疼女儿,那两个小崽子差点就让他们失去女儿,楼野怎么可能只是打他们一顿? 云褚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问:“刚才没有和你们一起上楼替你撑腰,是不是生二哥的气了?” 云早早摇头:“没有生气。” 虽然她也疑惑二哥怎么没跟上来,但想来总归有他的考量。 云褚:“如果我上去了,那雷副参谋长估计也得上楼,到时候显得咱们家人多势众,不知内情的人瞧了,反倒同情新娘子,觉得咱们过分。早早,有些人总是爱慷他人之慨的,如此一来,反倒把你和楼野架到高台上束手束脚。” 云早早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有碰着小乖温暖的体温,她心里才有些许平静。 小家伙依恋地趴在妈妈肩膀上,似乎忘了刚才惊险的一幕,乐滋滋地想要拽路边的山茶花。 “啊啊t&!……” 云褚折了一朵递给小家伙,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珠盯着花瓣,兀自玩得开心。 云早早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二哥你瞧这丫头,傻乎乎的。” “心胸开阔,挺好的。”云褚看着外甥女手腕上的两个黑块,眼神凝滞了片刻,问道:“那两个孩子年龄不够进少管所,你想怎么做?” “我就想他们死!” 话音落下,云早早神色微变,闭上眼睛又做了两个深呼吸,略显僵硬地说道:“抱歉,二哥,是我失态了!” 云褚没说她有这想法不对,也没顺着她说。 而是提醒云早早:“以后尽量别让小乖跟那楼家的孩子一块玩。小孩子无知无畏,有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干的事多么残忍,你便是怒急攻心也没法用同等的手段去对付他们,索性少来往。” 他没探究那两个孩子做出这事的原因。 妹妹没主动提,那就代表其中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走,回家吃饭去,我特意让妈做了你爱吃的鲜笋饺子。” 云早早这才想起楼家也给云家发过请柬,她迟疑着问:“爸妈没去吃席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楼志宏嫁千金,整个大院的人都来了。 就云家人没来,恐怕会让人猜测云家和楼家是不是有恩怨。 这世上刚正不阿的人不少,但阿谀奉承之辈更不少。万一有那心思不纯想走歪路的以为对付云家就能博得楼志宏的欢心,处处给家里使绊子,那可就真恶心人了。 云褚平静道:“爸在呢,你刚才走得急没瞧见他,他就坐在右手边灯光稍暗的那一桌。” 事实上,除了云褚知晓云早早上楼找人吵架去了,云建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兄妹俩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 云早早低头一瞧,小乖睡着了。 她小嘴微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淌到她肩上,她就那样怔忪的看着她,有一瞬间出神:“二哥,我刚才没说假话,我其实真的想过杀了他们……” 她和楼野将小乖从出生时那么小小的一只养到现在和足月的宝宝差不多,费了多少心力,又倾注了多少爱,其他人根本不会懂。 小乖如果真的出了事,她定要拿刀把那两人剁了。 还好,她的女儿还乖乖窝在她怀里。 云褚拍拍她肩膀:“到家了。” 云早早吸了吸鼻子,抿嘴尝试性地笑了笑:“嗯,回家。” 当晚,云早早没有再回楼家,对下午发生的事她选择性地用几句话带了过去,没让云母跟着生气担心。 快接近十点时,楼野跟着云建国回来了。 还是楼野说漏嘴,家里人才知道了。 云建国气得酒瞬间醒了:“什么?小乖伤了?” 他声如洪钟。 这一吼不得了,全家都醒了,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云早早蜷缩在床上,捂着耳朵,没打算下楼。 她不愿让大家跟着生气,但也不想再去回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更不想压抑着真实情绪做戏,告诉大家她很好,小乖也很好。 她不想。 她牵着小家伙软软的手指,心安定些许。 云早早闭着眼睛,半睡半醒间,身旁多了一道呼吸,而后有力的手臂搭在她腰上,温热的胸膛慢慢贴在她后背:“睡了?” “……唔。” 楼野低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大掌往下,包裹住她的手。 她握着女儿的手,楼野握着她的,静谧的夜晚显出几分温馨。 “楼雪的嫁妆被扣下了,二千块一分没给。婚后不允许她再回娘家,不管她在赵家过得怎么样老头都不能插手。我听说赵红军前妻的娘家不好相与,咱们一分钱都不用花,只要找人学上几句话,那家人就会不停地给楼雪添堵。” “……嗯。” 她觉得不够,但在法制社会云早早想不到能让她泄愤的好方法:“……你爸说不插手就真的能保证不插手?” 楼野冷笑:“他不会的。” 他如果心疼楼雪,楼野就能做得更狠,楼志宏很清楚这一点。 楼野不仅扣了楼雪的嫁妆,逼着她写了忏悔书,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还把她打成了猪头。 楼雪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嘴巴不把门,不是存心的。 的确,她无意间对两个孩子说的那些话确实不能成为楼野控告她教唆犯罪的有力证据,但他不是法官,他只是一个为了女儿报仇的父亲,他要对付她根本不需要讲证据。 捏着那信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至于楼博宏和楼远志—— “过完年,老头子就送他们到边藏,让楼霄亲自管教。” 云早早猛地抬头,不忿地看着他:“就这样?” 楼野把玩着她的手指,温柔地注视着她,慢条斯理道:“云褚比不得首都,但咱们靠江,地理位置优越,有工业有沃野,眼下正在高速发展中。不提经济,单说教育也非边藏能比。” “早早,哪怕今天咱们把两个小子腿打断,胳膊打折,待他们养好伤,在别人眼里依然是楼志宏的孙子,楼军长家的小公子,该让着他们的依然得让着。 即便老头子退了休,他在部队也有几分香火情,楼博宏和楼远志但凡争点气就能跟他那资质一般的爸爸一样,一飞冲天。” “就算咱们把他们的罪公之于众,短期内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排斥他们。但时间一长,人心善变,那些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孩子。 既然是孩子,就不应该揪着从前的过错不放,应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一旦咱们表示不原谅,那些人的言论伤不到你我,可能会伤到小乖。” “送到边藏就不一样了。老头子手伸不到那么远,而没有亲爹做保护伞,楼霄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营长。 那边环境各方面都比运城差,小孩嘛,一旦离了优质教育的土壤任其肆意生长,他们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你还不知道,楼霄已经续娶了,现在的妻子正怀着孕……” 也不排除人到了艰苦的环境里反倒奋发图强,楼野并不在意这个。 等那两个鳖崽子有本事从边藏回运城时,他的女儿一定能文能武了,到时让她亲自去讨这笔账。 云早早到最后还是没说话。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算报复回去她心里也不觉得快慰,别人的未来再如何黯淡,受再多的苦又怎么样,抵不过小宝贝受到的惊吓。 楼野了解她,也不再说那些惹人嫌的人,而是说起带女儿看医生的事。 “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 云早早懊恼地呻|吟一声,她竟疏忽了:“嗯,明早就去。” 楼野搂着她的手稍稍使劲:“好。” 至于楼雪出门子需要亲兄弟送她的事,谁爱送谁送去,新娘子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猪脑袋,怕是要羞愤欲死,几个月都不敢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楼野开着车带着妻女去了医院。 新年的气息没有传入医院,依然是纯白色的墙,医生护士们穿着白大褂,脸上的表情也跟平时一样,医院这种迎生送死的地方仿佛自带屏障,外界的喜怒哀乐都进不来。 儿科坐班的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 一瞧见小乖手腕和脖子上的淤青,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透过眼镜打量着楼野和云早早,似是在判断两人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又瞧小孩儿隔一会儿就扭头看云早早,看完就咧嘴笑一下。 显然亲子关系很不错,这才去掉疑心。 “被人掐的?” 云早早眼睛又发热了:“嗯,被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掐的。” “昨天她嗓子好像有点哑,我发现时她的脸都充血了,医生你给她检查检查,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喉咙,会不会影响宝宝发育,医生?” 付医生点点头:“不要着急,可能就是外伤。等我先看看,排查一下。” 他语速很慢,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云早早在他淡定的目光中,也跟着平静下来。 “别担心。”楼野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两下。 检查的过程很漫长,还透了片。 夫妻俩只觉得煎熬,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犹如凌迟。 “没有窒息情况,嗓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局部组织受伤了,一会儿到药房拿点药膏,每天早晚都涂一次,很快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云早早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差点腿一软摔在地上。 “不过——” “不过什么,医生?” 听到‘不过’两字,云早早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尽是焦急。 “小婴儿正是五感敏锐的时期,有时候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她们真的没有受到伤害。所以除了皮肤上的伤,你们还得注意安抚她受创的心,尽量让她感受到爱,给她建立一个安全的堡垒,让她潜意识里知道,她很安全。” 楼野扶着她,感激地看着付医生:“医生,我们会的。” 拿完药出了医院,一家三口直接回了南云巷的家里。 进屋后楼野才打了个电话回去通知楼志宏。 楼志宏对于今年一家三口仍然不在家过年的事感到失望,但他心里也有数,知道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楼野不可能再心平气和跟大家坐在一块团年,只叹了声气后便没再说什么。 曾沛以为他们年前都不会回来,听到厨房传来动静时,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没想到一家三口都在里面。 她惊喜地“哎呀”一声。 赶紧把手里的棍子扔开,作势要赶他们出去:“咋还没吃东西呢?要吃什么你们到院子里叫我啊,咋能把小乖带进来,一会儿你们煮东西的味道得把她熏着了。” 云早早抿嘴笑了笑:“她黏人,非得我抱着。” 小孩子看着不记事,但有些经历又好像不经意地被她们储存在大脑中了。 只要她和楼野在,小家伙就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一样开朗活泼,见着好玩的好看的她就兴奋得哇哇叫。 但只要他们俩离开她的视线,她就急得大哭。 从前小乖根本不会这样。 顶多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生会儿闷气。从出生到现在,她其实很少大吵大闹,真的不开心了,眼睛里蓄着泪,就一直包在眼眶里,不掉下来。 现在直接变成了小哭包。 这种情况下,云早早完全不敢撒手,走到哪都得抱着她,连摇篮、婴儿车都不好使。 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楼野都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让她忘记这段可怕的经历。 “虾仁炒饭可以吗?” 楼野:“曾姨,随便弄点什么都行,然后再榨一碗胡萝卜肉糜。” 曾沛:“成,你们赶紧出去,炒饭时的油烟味孩子闻了会难受。” 云早早抱着孩子乖乖出去了,等楼野也出来,她就把小乖递到他手里。 虽说女儿瘦瘦的一小只,还不到十四斤,但抱久了胳膊还是挺酸的。好在小家伙虽然不要婴儿车,却认得爸爸的脸,对怀抱换了人没有太大反应。 楼野舒了口气。 “女儿还是最亲我了。” 他逗着闺女玩,小丫头开心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小胳膊胡乱挥舞,小腿儿也踢来踢去,那个活泼劲儿看得云早早忍不住笑出声。 “她到底在开心什么,小笨蛋一个。” 楼野斜了她一眼,笑着对孩子道:“怎么办,你妈说你是小笨蛋呢,咱们乖乖才不是笨蛋,是最聪明最勇敢的小宝宝,对不对?来,叫爸~爸~~ba~ba~~” “噗!噗噗!!!” 被喷了一脸口水。 云早早再也憋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过了一会儿,她举起自己的袖子帮楼野擦脸,边擦边笑。 她一笑,女儿也跟着笑。 然后嘴巴里继续发出噗哒噗哒的声音,楼野脸上再次沾上口水…… 第94章 九十四只云早早 楼雪说完,那股支撑着她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她再也扛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低着头,双肩瑟瑟发抖,既不敢抬头看楼志宏的脸色,也不敢看楼野。 她害怕。 这一刻,她真的发自肺腑的害怕。 楼野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黑暗,像是十八层地狱上来夺命的阎罗,仅仅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给她的惊惧便足以震碎她那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胆子。 她害怕到极点。 她怕楼野恼怒之下,动手掐死她。 她没亲眼见楼野打人,但楼雪就是有种直觉,楼野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博宏,你爸他是正常调动,跟你小叔没关系,我那些话都是瞎说的,我就是跟你小叔关系不好,你亲妈真的是,是你奶奶……” 后半句声音极小,仿佛被吞回了嗓子里。 只是房间就这么大,再是小声,楼博宏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楼远志尚小,不知这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摔疼了咧着嘴大哭,边哭边趴在地上胡乱瞪脚,眼睛看着楼志宏,等着爷爷来哄他。 而楼博宏呢,他已经十二岁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自己的想法,却又容易一知半解。 天真尚存,却也残忍。 他听懂了小姑姑话里的意思,隐约知道亲妈是‘奶奶’的话,那这就是一件不道德,见不得人的事。 愤怒地想要爬起来,然而楼野那几脚当真没留余地,他刚抬起上半身没到三秒又“bang~”地一声跌回去。 “小姑,你骗我!” 他直愣愣地盯着楼雪,咬牙怒吼:“我是楼霄和戚绣的儿子,不是,不是奶奶生的……我不是,远志不是,我们不是!!是你说的,小叔变坏就是因为娶了老婆,生了那个小丫头片,是你暗示我弄死她的。” 楼野看着瞳孔放大眼睛充血,已然接近崩溃边缘的楼博宏,原本无动于衷。 当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凝结成冰。 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畜生!” 楼博宏头被打得歪向一边,他不看楼野,而是一直盯着楼雪,眼神格外瘆人。 “小姑,你说话——” 他吼一声,楼雪身体就抖一下。 她想藏起来,可楼野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 他在等自己把那些小心眼、那些随口说出的话当着爸爸再说一遍,他要让自己众叛亲离。 楼野:“没别的可说了?” 楼雪抬眸,哀求地看着楼志宏:“爸……” “我不是故意的。” 她哽咽着,盘发的红花从发丝里滑出来,额头鬓角凌乱,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有撺掇他们的意思。楼野你相信我,靖钰也是我侄女,我怎么可能故意让博宏去,去伤害她,我……” 她从前也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没闹出乱子啊。 谁想到两个侄子却当了真,真是害死她了。 不等她说完,楼志宏指着她鼻子骂道:“心思恶毒!” “还有你们两个蠢货,她随口几句话你们就敢干杀人的事,还不给你小叔小婶道歉!!” “别别别,别按着头来道歉。我不管公爹你怎么处理他们,但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想把这事抹了,您想得也太简单了。要不是我反应够快,我女儿就被这两个杂碎弄死了。” 云早早抱着女儿,眸子满是恨意地盯着楼博宏兄弟俩。 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手,也冲上去打人,云早早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楼野说:“屋里吵,我带小乖去散散步,她本来身体就比别的宝宝弱,这次又被吓狠了,我怕她留下心理阴影。” 云早早走了两步又停下,没回头:“小树长歪了还是及早掰正好,想让他自由生长就做好让人修枝砍伐的准备。” 呵,道歉? 道哪门子歉? 差点害死她女儿,轻飘飘说句对不起就能行吗? 她的小乖还在她肚子里时就那么体贴妈妈,没想到一出生就多灾多难,云早早恨不能撕了这两个小畜生! 云早早抱着孩子,下楼找到二哥。 女儿离不得手,她便叫二哥到楼上房间帮她拿小乖惯用的东西,奶瓶奶粉纸尿裤等整整齐齐放在藤箱里。 此时天色渐晚,院子里拉了两个灯泡。 灯光昏黄,客人们乐呵呵地吃席,小孩子在席间打打闹闹,跑来跑去。兄妹俩拎着东西走出院子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唯有楼雪的塑料姐妹团瞧见了,闹不明白在搞什么,只觉得心里笼罩着一团疑云。 “……你们说出啥事了?” “一会儿还得陪新娘守夜,到时候直接问她呗。” “……” 云早早走出院子,云褚才问:“楼野呢,事情没处理好?” 云早早一手托着女儿的小屁股,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淡淡说道:“不知道,不过,楼野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她疼小乖,楼野也疼女儿,那两个小崽子差点就让他们失去女儿,楼野怎么可能只是打他们一顿? 云褚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问:“刚才没有和你们一起上楼替你撑腰,是不是生二哥的气了?” 云早早摇头:“没有生气。” 虽然她也疑惑二哥怎么没跟上来,但想来总归有他的考量。 云褚:“如果我上去了,那雷副参谋长估计也得上楼,到时候显得咱们家人多势众,不知内情的人瞧了,反倒同情新娘子,觉得咱们过分。早早,有些人总是爱慷他人之慨的,如此一来,反倒把你和楼野架到高台上束手束脚。” 云早早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有碰着小乖温暖的体温,她心里才有些许平静。 小家伙依恋地趴在妈妈肩膀上,似乎忘了刚才惊险的一幕,乐滋滋地想要拽路边的山茶花。 “啊啊t&!……” 云褚折了一朵递给小家伙,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珠盯着花瓣,兀自玩得开心。 云早早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二哥你瞧这丫头,傻乎乎的。” “心胸开阔,挺好的。”云褚看着外甥女手腕上的两个黑块,眼神凝滞了片刻,问道:“那两个孩子年龄不够进少管所,你想怎么做?” “我就想他们死!” 话音落下,云早早神色微变,闭上眼睛又做了两个深呼吸,略显僵硬地说道:“抱歉,二哥,是我失态了!” 云褚没说她有这想法不对,也没顺着她说。 而是提醒云早早:“以后尽量别让小乖跟那楼家的孩子一块玩。小孩子无知无畏,有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干的事多么残忍,你便是怒急攻心也没法用同等的手段去对付他们,索性少来往。” 他没探究那两个孩子做出这事的原因。 妹妹没主动提,那就代表其中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走,回家吃饭去,我特意让妈做了你爱吃的鲜笋饺子。” 云早早这才想起楼家也给云家发过请柬,她迟疑着问:“爸妈没去吃席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楼志宏嫁千金,整个大院的人都来了。 就云家人没来,恐怕会让人猜测云家和楼家是不是有恩怨。 这世上刚正不阿的人不少,但阿谀奉承之辈更不少。万一有那心思不纯想走歪路的以为对付云家就能博得楼志宏的欢心,处处给家里使绊子,那可就真恶心人了。 云褚平静道:“爸在呢,你刚才走得急没瞧见他,他就坐在右手边灯光稍暗的那一桌。” 事实上,除了云褚知晓云早早上楼找人吵架去了,云建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兄妹俩说着说着就到了家门口。 云早早低头一瞧,小乖睡着了。 她小嘴微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淌到她肩上,她就那样怔忪的看着她,有一瞬间出神:“二哥,我刚才没说假话,我其实真的想过杀了他们……” 她和楼野将小乖从出生时那么小小的一只养到现在和足月的宝宝差不多,费了多少心力,又倾注了多少爱,其他人根本不会懂。 小乖如果真的出了事,她定要拿刀把那两人剁了。 还好,她的女儿还乖乖窝在她怀里。 云褚拍拍她肩膀:“到家了。” 云早早吸了吸鼻子,抿嘴尝试性地笑了笑:“嗯,回家。” 当晚,云早早没有再回楼家,对下午发生的事她选择性地用几句话带了过去,没让云母跟着生气担心。 快接近十点时,楼野跟着云建国回来了。 还是楼野说漏嘴,家里人才知道了。 云建国气得酒瞬间醒了:“什么?小乖伤了?” 他声如洪钟。 这一吼不得了,全家都醒了,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云早早蜷缩在床上,捂着耳朵,没打算下楼。 她不愿让大家跟着生气,但也不想再去回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更不想压抑着真实情绪做戏,告诉大家她很好,小乖也很好。 她不想。 她牵着小家伙软软的手指,心安定些许。 云早早闭着眼睛,半睡半醒间,身旁多了一道呼吸,而后有力的手臂搭在她腰上,温热的胸膛慢慢贴在她后背:“睡了?” “……唔。” 楼野低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大掌往下,包裹住她的手。 她握着女儿的手,楼野握着她的,静谧的夜晚显出几分温馨。 “楼雪的嫁妆被扣下了,二千块一分没给。婚后不允许她再回娘家,不管她在赵家过得怎么样老头都不能插手。我听说赵红军前妻的娘家不好相与,咱们一分钱都不用花,只要找人学上几句话,那家人就会不停地给楼雪添堵。” “……嗯。” 她觉得不够,但在法制社会云早早想不到能让她泄愤的好方法:“……你爸说不插手就真的能保证不插手?” 楼野冷笑:“他不会的。” 他如果心疼楼雪,楼野就能做得更狠,楼志宏很清楚这一点。 楼野不仅扣了楼雪的嫁妆,逼着她写了忏悔书,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还把她打成了猪头。 楼雪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嘴巴不把门,不是存心的。 的确,她无意间对两个孩子说的那些话确实不能成为楼野控告她教唆犯罪的有力证据,但他不是法官,他只是一个为了女儿报仇的父亲,他要对付她根本不需要讲证据。 捏着那信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至于楼博宏和楼远志—— “过完年,老头子就送他们到边藏,让楼霄亲自管教。” 云早早猛地抬头,不忿地看着他:“就这样?” 楼野把玩着她的手指,温柔地注视着她,慢条斯理道:“云褚比不得首都,但咱们靠江,地理位置优越,有工业有沃野,眼下正在高速发展中。不提经济,单说教育也非边藏能比。” “早早,哪怕今天咱们把两个小子腿打断,胳膊打折,待他们养好伤,在别人眼里依然是楼志宏的孙子,楼军长家的小公子,该让着他们的依然得让着。 即便老头子退了休,他在部队也有几分香火情,楼博宏和楼远志但凡争点气就能跟他那资质一般的爸爸一样,一飞冲天。” “就算咱们把他们的罪公之于众,短期内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排斥他们。但时间一长,人心善变,那些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孩子。 既然是孩子,就不应该揪着从前的过错不放,应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一旦咱们表示不原谅,那些人的言论伤不到你我,可能会伤到小乖。” “送到边藏就不一样了。老头子手伸不到那么远,而没有亲爹做保护伞,楼霄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营长。 那边环境各方面都比运城差,小孩嘛,一旦离了优质教育的土壤任其肆意生长,他们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你还不知道,楼霄已经续娶了,现在的妻子正怀着孕……” 也不排除人到了艰苦的环境里反倒奋发图强,楼野并不在意这个。 等那两个鳖崽子有本事从边藏回运城时,他的女儿一定能文能武了,到时让她亲自去讨这笔账。 云早早到最后还是没说话。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算报复回去她心里也不觉得快慰,别人的未来再如何黯淡,受再多的苦又怎么样,抵不过小宝贝受到的惊吓。 楼野了解她,也不再说那些惹人嫌的人,而是说起带女儿看医生的事。 “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 云早早懊恼地呻|吟一声,她竟疏忽了:“嗯,明早就去。” 楼野搂着她的手稍稍使劲:“好。” 至于楼雪出门子需要亲兄弟送她的事,谁爱送谁送去,新娘子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猪脑袋,怕是要羞愤欲死,几个月都不敢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楼野开着车带着妻女去了医院。 新年的气息没有传入医院,依然是纯白色的墙,医生护士们穿着白大褂,脸上的表情也跟平时一样,医院这种迎生送死的地方仿佛自带屏障,外界的喜怒哀乐都进不来。 儿科坐班的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 一瞧见小乖手腕和脖子上的淤青,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透过眼镜打量着楼野和云早早,似是在判断两人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又瞧小孩儿隔一会儿就扭头看云早早,看完就咧嘴笑一下。 显然亲子关系很不错,这才去掉疑心。 “被人掐的?” 云早早眼睛又发热了:“嗯,被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掐的。” “昨天她嗓子好像有点哑,我发现时她的脸都充血了,医生你给她检查检查,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喉咙,会不会影响宝宝发育,医生?” 付医生点点头:“不要着急,可能就是外伤。等我先看看,排查一下。” 他语速很慢,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云早早在他淡定的目光中,也跟着平静下来。 “别担心。”楼野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两下。 检查的过程很漫长,还透了片。 夫妻俩只觉得煎熬,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犹如凌迟。 “没有窒息情况,嗓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局部组织受伤了,一会儿到药房拿点药膏,每天早晚都涂一次,很快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云早早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差点腿一软摔在地上。 “不过——” “不过什么,医生?” 听到‘不过’两字,云早早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尽是焦急。 “小婴儿正是五感敏锐的时期,有时候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她们真的没有受到伤害。所以除了皮肤上的伤,你们还得注意安抚她受创的心,尽量让她感受到爱,给她建立一个安全的堡垒,让她潜意识里知道,她很安全。” 楼野扶着她,感激地看着付医生:“医生,我们会的。” 拿完药出了医院,一家三口直接回了南云巷的家里。 进屋后楼野才打了个电话回去通知楼志宏。 楼志宏对于今年一家三口仍然不在家过年的事感到失望,但他心里也有数,知道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楼野不可能再心平气和跟大家坐在一块团年,只叹了声气后便没再说什么。 曾沛以为他们年前都不会回来,听到厨房传来动静时,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没想到一家三口都在里面。 她惊喜地“哎呀”一声。 赶紧把手里的棍子扔开,作势要赶他们出去:“咋还没吃东西呢?要吃什么你们到院子里叫我啊,咋能把小乖带进来,一会儿你们煮东西的味道得把她熏着了。” 云早早抿嘴笑了笑:“她黏人,非得我抱着。” 小孩子看着不记事,但有些经历又好像不经意地被她们储存在大脑中了。 只要她和楼野在,小家伙就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一样开朗活泼,见着好玩的好看的她就兴奋得哇哇叫。 但只要他们俩离开她的视线,她就急得大哭。 从前小乖根本不会这样。 顶多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生会儿闷气。从出生到现在,她其实很少大吵大闹,真的不开心了,眼睛里蓄着泪,就一直包在眼眶里,不掉下来。 现在直接变成了小哭包。 这种情况下,云早早完全不敢撒手,走到哪都得抱着她,连摇篮、婴儿车都不好使。 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楼野都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让她忘记这段可怕的经历。 “虾仁炒饭可以吗?” 楼野:“曾姨,随便弄点什么都行,然后再榨一碗胡萝卜肉糜。” 曾沛:“成,你们赶紧出去,炒饭时的油烟味孩子闻了会难受。” 云早早抱着孩子乖乖出去了,等楼野也出来,她就把小乖递到他手里。 虽说女儿瘦瘦的一小只,还不到十四斤,但抱久了胳膊还是挺酸的。好在小家伙虽然不要婴儿车,却认得爸爸的脸,对怀抱换了人没有太大反应。 楼野舒了口气。 “女儿还是最亲我了。” 他逗着闺女玩,小丫头开心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小胳膊胡乱挥舞,小腿儿也踢来踢去,那个活泼劲儿看得云早早忍不住笑出声。 “她到底在开心什么,小笨蛋一个。” 楼野斜了她一眼,笑着对孩子道:“怎么办,你妈说你是小笨蛋呢,咱们乖乖才不是笨蛋,是最聪明最勇敢的小宝宝,对不对?来,叫爸~爸~~ba~ba~~” “噗!噗噗!!!” 被喷了一脸口水。 云早早再也憋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过了一会儿,她举起自己的袖子帮楼野擦脸,边擦边笑。 她一笑,女儿也跟着笑。 然后嘴巴里继续发出噗哒噗哒的声音,楼野脸上再次沾上口水…… 第95章 九十五只云早早 因着女儿的事,两口子商量后便决定除了年夜饭到外婆家吃,别的地方都不去了。 楼家不回,宋大强家不去。 就连云家,两人也给那边去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年不过去了。 毕竟楼云两家都在大院里,只去一家搞得楼野当真成了赘婿一样。 楼野倒是我行我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人就是这样,当你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就忍不住替他想多一点,再想多一点,希望做的事全是对他有利的。楼野不把名声当回事,云早早却爱惜他的名声,爱惜他的一切。 大年夜在宋家吃饭,宋四舅回来了。 云早早母女俩又收了一大堆礼物,尤其是楼靖钰小朋友,不到一岁就拥有了自己的房产。 听说是一位得过国际大奖的设计师设计的作品。 临近珠江,楼高32层,是株洲目前最高的住宅。小区环境非常不错,几乎都是两百平以上的大平层,每一户都拥有视野超棒的观景阳台。 看中这房子的人其实非常多。 株洲也从来不缺有钱人,反倒是购买资格难弄。 四舅妈能拿下两层,还是因为这房子的投资商跟宋家关系匪浅,便是早年间带着一家大小出国避难的宋家二房。 二房的长辈早就过世了。 外公的亲弟弟几年前就去世了。 当初得知小鬼子被赶跑了,宋家二外公就想举家回国,没想到又遇上局势波荡。 他没等到局势稳定就撑不住了,去世前他曾留下遗言,希望家里人能带着他的骨灰重回故土。 家中子女在国外长大,对华国的感情不如老一辈深厚。 也是见国内经济迈入高速发展期,才萌生了回国投资的心思。 选在株洲投资正是因为宋四舅就在隔壁特区任职,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也算是试探四舅的态度。 毕竟当年大房三房都没走,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抗战前线,偏二房带着分到的家产逃了。他们也怕大房二房心里存了疙瘩,私下会给他们使绊子,这才没选特区,而是选了株洲。 四舅妈给小乖的是顶楼。 云早早觉得太贵重,收了烫手便拒绝了。 却不想楼野直接让她收下,又见其他老表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笑着说这是给宋家唯一的女娃娃的,让她不要推辞。 还戏谑道,如果小乖长大了不喜欢,到时候就让她自己还给四舅婆。 如此,云早早没再拒绝,笑着替女儿收下了。 吃完年夜饭,陪着大伙儿等到新年钟声响起,一家三口才慢慢回家。 小家伙早就睡过去了。 她如今很依赖人,不仅醒着的时候得看着爸爸妈妈,睡觉时也喜欢贴着他们,偶尔半夜还时不时惊得突然颤一下,这时候楼野就会轻轻拍着她,给她哼两首儿歌。 这种情况持续了快一个礼拜,孩子才渐渐忘了。 到了初六,两口子终于腾出时间带着孩子出去游湖逛街了,顺便在去年拍过照的地方又拍了好几张。 楼野捧着相机,朗笑道:“去年小乖还在你肚子里,今年就在你怀里了,咱们以后每一年都来这儿拍几张,做成相册,老了就翻出来看看。” 云早早回看着他,眉眼弯了弯,开心地点头:“好啊。” 她和小乖拍了两张,云早早就让楼野教她用相机,她来给他和女儿拍。 夫妻俩颜值登对,又推着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家伙,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有人对婴儿车好奇,云早早的便大大方方地宣传自己即将开业的店铺。 后面两天她开始忙了起来。 店里备的货已经到了,附带的还有两个培训人员。 从初八开始,两名培训人员一边培训三名新员工导购话术,一边教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理货。 原本以为一个礼拜差不多够了。 没想到因为双方理论知识的不对等,花了将近十天,于明亚三人才初步具有出师的资格。 云早早验收成果时,总觉得哪里还做得不到位。 她围着三名店员转了两圈。 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手掌:“头发你们得捯饬一下,都盘起来,别一个散着一个扎辫子。还有,我开的工资不低,我要求也不多,你们的个人卫生一定要搞好。从现在开始,不仅脸要干净,手上指甲缝绝不能有脏东西,回家后少干磨损手指肌肤的活儿。 咱们店里不仅有各种宝宝霜,孕妇擦的护肤膏,也有普通的润肤产品。你们都养过孩子,你们自己的手跟那开了裂的树皮似的,人家顾客能相信咱们的产品质量吗?” “于明亚,你把你们仨的尺寸报过来,明天到店里领工作服。” 她的店走的是高档路线,任何东西的价格都算不上亲民,店员的素质要求就非常高,个人形象也代表了店铺给人的观感,这些都非常重要。 “知道了,老板。” 云早早点点头。 开始检查产品摆放的位置合不合适,看完一楼又到二楼瞧了瞧。 将让她觉得不舒坦的陈列都换过后,又跟于明亚确认了三天后开业典礼的流程,云早早才离开。 回到家她也没闲着,而是要练车。 毕竟以后肉眼可见地忙碌。 楼野的移动通讯似乎摸到成功的大门了,而她还在起步期,需要经常到店里去。这样一来,总不能回回都把女儿扔给保姆,如果要带着女儿上班的话,也不能老让楼野接送。 最好的办法便是她自己会开车。 到时候家里的车子给她开,楼野再重新买辆摩托车用。 她带着女儿出门就非常方便了。 到了开业那一天,各路亲朋好友都送上了花篮,将店门到栅栏大门这十多米的距离都摆满了,到十二点左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许多到第二百货购物的人被吸引过来。 但她们只是站在花墙外往里偷看,却没伸腿踏进院子。 云早早有些好奇,便佯装成路人与其搭讪,就听那位烫着卷发的大姐踟蹰了一会才说:“……这装修太好了,跟照相馆里的背景墙差不多,我有点不敢进。” 这样漂亮的院子和小楼,她只在外国电影里见到呢,怪稀奇的。 云早早一愣。 这是觉得有距离感啊。 旋即笑了:“装修得再好不也是个卖东西的门面吗?走,咱们一块进去瞧瞧。” 大姐有些意动。 独树一帜的店铺怎能不让人好奇呢? 看着这被大片大片鲜花包围的店子,有种走进去就跟普通人不一样、变得贵气优雅的感觉,这实在太能满足一个女人对美的幻想,也太能引起其他人艳羡的虚荣心了。 “……那走,咱看看去,反正看看又不花钱。” 云早早笑着点点头,故意将声音拔高了几度:“就是,看看不花钱嘛,万一有用得上的呢?” 听见这话,跟大姐同样心态的人也跟着往里走。 云早早陪着她们进去,在于明亚要喊老板时迅速使了个眼神,而后又示意三人去招待客人,给她们讲解店里主要卖什么。 在店员忙不过来时,云早早也没闲坐着,也在给顾客答疑。 不管对方购买欲高不高,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温温柔柔,细声细气,让人难以拒绝她的推荐。 云早早正在店里忙着,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警觉地扭头朝落地窗外看,就见楼野推着女儿,身旁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举着相机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这是《运城新生活》的程记者,听说咱们店专门为孕妇和小宝宝的便利生活而开,就过来采访采访。” 云早早脸上立刻漾着灿烂的笑容:“欢迎欢迎,程记者。” 程记者:“你好,云同志。” “那咱们到外面聊一聊,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会想到开这样的店,这些东西真的对婴儿好,对孕妈妈有用吗?” 云早早领着人走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程记者,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程舒第一次遇到云早早这种反客为主的采访对象,诧异后又想知道她到底会问出什么问题。 “当然。” 云早早:“你有孩子吗?” 程舒挑眉:“有,大的十四岁,小的三岁。” 云早早又问:“你照顾她的时间多吗?” 程舒摇头:“孩子由爷爷奶奶照顾的时间更多,我和孩子爸都有自己的工作,非常忙。” 说完,她隐约猜到云早早问她的用意了。 果然,就见她侧首看着在院子里玩学步车的小宝宝。 那孩子四肢修长,个子有点瘦。 手脚看上去比同样六个月大的孩子有力量。 她靠着身体往前扑带动着学步车动起来,脚尖偶尔踩一下地,大多时候蜷缩着悬在空中。 往前滑一点点距离,就乐呵呵地扭头看爸爸,似乎在等爸爸夸她。 是个很开朗,很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老人们带孩子心意是好的,但很多方面并不一定对孩子好,带孩子也得讲究科学。你看我女儿,看不出她是早产儿,从她还在肚子里,我和她爸就很重视营养汲取。 出生后我们也是按照医生的建议,用最科学的方式喂养她,她现在变得很健康,发育得不比足月的差。不仅是四肢的力量得到发育,在这些益智小玩具的陪伴下她大脑也发育得很快。” 程舒有点懂了,但又好像都没懂。 云早早笑了笑。 又道:“孕妇的营养不是单一的红糖水、鸡蛋、鸡汤就能补足的,除了身体上的营养,女人怀孕心思敏感,严重点甚至会得产前抑郁,这时候她们就需要有人开导。 同样,孩子出生后可能也需要补充各种营养元素,成长过程中除了吃饱喝足,还需要父母的陪伴。我们美丽baby就是因此而存在。” 程舒想起才三岁就跟个小老头似的的儿子,再看看不远处笑得可爱的小甜甜。 她眸光闪了闪:“怎么陪?” 云早早指着二楼橱窗里摆着的几辆婴儿车:“呐,有了它就方便多了,到哪都能带着孩子。” 程舒沉吟片刻,竟真的心动了。 两人又谈一会儿。 程舒离开前没有买推着走的婴儿车,却买了一款专门给儿童设计的小自行车。 那车轮子一转就开始放儿歌,轮子周围还设计了安装电池的彩灯。云早早敢打赌,没有一个三到六岁的小朋友能抵挡这么炫酷的专属自行车。 只是,这辆车外形漂亮帅气讨孩子喜欢,价格也很美丽动人。 跟大人骑的真正的自行车差不多,差不多要一百五。 有了程舒带头,且买的又是一个那么贵的玩意儿,店里其他客人多多少少买了点别的,云早早看了当天的账本,比她预想的的情况好上许多。 次日一大早,她激动万分地跑到了巷子口的小卖部,拿了一份《运城新生活》。 在正面右下角区域看到了程舒撰写的报道,还配有两张图,一张露了店名,另一张是店里一楼的陈设图。 程舒没有直接夸美丽baby如何好,而是在文章末尾提了一个问题: ——关心孩子成长前,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才能照顾好孩子的妈妈? 这个问题是大众心里有数却不愿拿到明面上谈的。 再苛刻儿媳妇的家庭也不可能四处嚷嚷着打骂儿媳是对的,一定会找一个理由。 或是对方不孝,或者不能生,亦或者没给家里赚钱…… 能一点都不要脸的家庭始终是少数。 可惜,社会大环境如此。 能生的比不能生的有底气,生儿子比生女儿待遇好,给孕妇稍微吃好点也是为了顺利下奶,别把大孙子饿着。 如果生了女儿那处境就难了。 宽厚一点的就平淡视之,不喜不悲。 若遇到刻薄尖酸的,重则把女娃扔尿痛粪坑淹死,轻则在饮食上苛待母女俩。 一旦被人指出来,他们便会义正言辞的说:死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又不能传承香火,生个赔钱货还有脸坐月子,还要求吃好的? 做梦。 云早早运气好,云家没有这个毛病,跟丈夫亲近的外公家因着木兰心的能力和贡献,更不可能有滋生瞧不起女人的土壤,但其他女人就不一定这么命好了。 远的不是,就说梧桐街大院里重男轻女的就不少。 儿子占据着家里大部分资源,女儿拿一份嫁妆嫁出去就算别家的人了。 娶进来的儿媳妇不管家世如何都要看人家肚子争不争气,能不能生个带把的,好像多了二两肉,品种就不一样变成龙子龙孙了一样。 还有云归安,因为陆俏俏是女孩,周阿姨对孙女就淡淡的,反倒更看重陆代。 哪怕陆俏俏是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生的,陆代只是个私生子。 程舒的报道激起了不少孕妇的共鸣。 而云早早的店也确实因为这篇稿子被越来越多人知道。程舒跟主编申请后,直接开设了一个孕妇专题。 专门讲怀孕后孕妇摄取的营养多寡、丰富与否跟孩子的健康、智力都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要想自家拥有聪明的宝宝,就不能忽视怀孕期的儿媳妇,这给某些冷眼等着媳妇生产,生儿子就好好奖励,生孙女就爱答不理的家庭敲了狠狠一记警钟。 云早早对此喜闻乐见。 哪怕这些人不是她的客户群,不可能花那么多钱买进口营养粉。 但能改善普通家庭的孕妈妈的待遇,她就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 五月份,云早早开了分店。 在运城市区的对角线城北,因为有了第一家的成功经验,第二家她选择了一模一样的装修方式,让人一看就知道两家店是同一个品牌。 这几个月,她的生意步上正轨,女儿已经进化成爬行怪兽了,还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 而楼野那边呢,研发了这么久的移动通讯电话出炉了。 就是长得有点丑。 跟砖头差不多大,云早早是不太喜欢的。 但陈泽他们却喜欢得不得了。 恨不得拿着这玩意儿不撒手,一会给这个合作伙伴打电话,一会儿又给另一个打,谈完生意就跟人炫耀这大宝贝,那幼稚样,让人不忍直视。 云早早摇摇头,回屋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院子桂花树下,陈泽金刀大马地坐在石凳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移动电话。 “这玩意儿不错,如果能小一点就更好了。” 说完,他盯着黑色大块头一会,突然笑了。 痞里痞气道:“……你做得这么大不会是把它当武器使?逮着人不对付时就趁其不备给他脑袋瓜来一下。嘿,你别说,还挺显眼的,我手里拿着它就感觉自己手里拽了个手|榴|弹,气场八米远,拉风得不得了。” “我先说好,你得先给我留五部啊,我送人。” 一部送家里老娘,其他的都送给潜在的合作方。 做生意嘛,拉拢关系是必须的,朋友圈子越大生意才越好做。 楼野随意嗯了嗯。 他正在喂小乖吃鱼肉粥呢。 听到这话头也没抬:“行啊,掏钱就有。” “嘁!”陈泽财大气粗地问道:“多少钱一部?你开价,哥付得起。” 说着,他滑稽地拍了拍腰上别着的黑包,一副人傻钱多的大款样儿。 楼野似笑非笑。 他当然知道陈泽有钱。 年前他盖的那栋楼就销售一空,几百万身家是有的,不过五部得二十多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楼野怀疑他还有别的财路。 “上市六万六,给你五万一部。” 不算贵嘛。 陈泽挑眉:“这价格,不再定高一点?你那研发成本收得回来吗?” 两人当初合作时,他就见识过新项目烧钱的速度了。楼野现在拿出的东西在国内可以说是头一份,定什么价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吗? 现在家里安装座机都得六七千一部,这种可以随时揣包里带走的电话只要几万的话,确实很便宜 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生意人而言,简直是必备品。 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嘛。 “就这价。”楼野摇头,自信张扬道:“过不了多久,我能做出更好更便利的,这个就得淘汰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楼野喂饭的动作就有点漫不经心。 等他的勺子再次喂偏,直接喂到鼻子上,楼靖钰小朋友昂头嘟嘴也够不到时,小姑娘生气了。 十个月的她已经会喊人了,她小手用力拍学步车搁板。 奶声奶气地吼道:“霸霸!!”随后又是一串叽哩哇啦,大人听不懂的话。 陈泽低头一瞅,看见她的模样时,喷笑出声:“噗咳咳咳……” 小姑娘鼻子上糊着粥,嘴角还有干掉的糊糊。 亮晶晶的眼睛瞪着楼野,嘴巴抿着,露出两颗门牙,像刚出生的幼兽遇到了不速之客,呲牙咆哮着赶人。 可爱得不得了。 他这颗金刚心瞬间被萌化了,甚至想着,要不找个对象也生一个来玩玩? “哎哟,你这小棉袄真是太好玩了,怎么这么可爱啊。” 楼野赶紧侧身,不让他逗小乖。 取过学步车后面挂着的手帕,手忙脚乱给她擦脸,小家伙还在生气呢,脸动来动去就是不让擦。 楼野只能哄她:“妈妈要来了哦,看到小乖脸脏脏不漂亮了,她就不跟你玩了。” 陈泽没见过他这一面,成了奶爸的楼野简直变了个人一样,都会说叠词了呢。 他揶揄道:“她这么丁点大,能听懂你说什么吗?抓着脸直接擦就得了。” “你懂个屁!”楼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鄙视。 陈泽却笑了:“看,动不动就老子,放屁,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楼野懒得理他。 大掌轻轻托着女儿的下颚,拿起水在手帕上浇湿,慢慢将脸给擦干净了。 把云早早搬了出来,这鬼灵精才老老实仰起小脸,边让他擦边嚷嚷:“妈妈,妈妈……” “不是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最亲爸爸吗,怎么你家这个更亲云早早啊?”陈泽问。 楼野把她脸擦干净后,接着喂吃的,听到这话不屑地嗤了一声:“是小棉袄,不是什么前世小情人。我家小乖是我媳妇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在肚子里时由妈妈护着,出生后大部分时候也由妈妈照顾,更亲近妈妈有什么问题吗?” 陈泽怔了怔,他只是调侃而已,没想到楼野还挺严肃。 楼野说完,还哼了一声。 看着他嫌弃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单着吗,你就是思想不正确。” 陈泽:…… 这特么??!! 是我找不到吗?是我不想要好不好?? 第95章 九十五只云早早 因着女儿的事,两口子商量后便决定除了年夜饭到外婆家吃,别的地方都不去了。 楼家不回,宋大强家不去。 就连云家,两人也给那边去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年不过去了。 毕竟楼云两家都在大院里,只去一家搞得楼野当真成了赘婿一样。 楼野倒是我行我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人就是这样,当你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就忍不住替他想多一点,再想多一点,希望做的事全是对他有利的。楼野不把名声当回事,云早早却爱惜他的名声,爱惜他的一切。 大年夜在宋家吃饭,宋四舅回来了。 云早早母女俩又收了一大堆礼物,尤其是楼靖钰小朋友,不到一岁就拥有了自己的房产。 听说是一位得过国际大奖的设计师设计的作品。 临近珠江,楼高32层,是株洲目前最高的住宅。小区环境非常不错,几乎都是两百平以上的大平层,每一户都拥有视野超棒的观景阳台。 看中这房子的人其实非常多。 株洲也从来不缺有钱人,反倒是购买资格难弄。 四舅妈能拿下两层,还是因为这房子的投资商跟宋家关系匪浅,便是早年间带着一家大小出国避难的宋家二房。 二房的长辈早就过世了。 外公的亲弟弟几年前就去世了。 当初得知小鬼子被赶跑了,宋家二外公就想举家回国,没想到又遇上局势波荡。 他没等到局势稳定就撑不住了,去世前他曾留下遗言,希望家里人能带着他的骨灰重回故土。 家中子女在国外长大,对华国的感情不如老一辈深厚。 也是见国内经济迈入高速发展期,才萌生了回国投资的心思。 选在株洲投资正是因为宋四舅就在隔壁特区任职,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也算是试探四舅的态度。 毕竟当年大房三房都没走,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抗战前线,偏二房带着分到的家产逃了。他们也怕大房二房心里存了疙瘩,私下会给他们使绊子,这才没选特区,而是选了株洲。 四舅妈给小乖的是顶楼。 云早早觉得太贵重,收了烫手便拒绝了。 却不想楼野直接让她收下,又见其他老表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笑着说这是给宋家唯一的女娃娃的,让她不要推辞。 还戏谑道,如果小乖长大了不喜欢,到时候就让她自己还给四舅婆。 如此,云早早没再拒绝,笑着替女儿收下了。 吃完年夜饭,陪着大伙儿等到新年钟声响起,一家三口才慢慢回家。 小家伙早就睡过去了。 她如今很依赖人,不仅醒着的时候得看着爸爸妈妈,睡觉时也喜欢贴着他们,偶尔半夜还时不时惊得突然颤一下,这时候楼野就会轻轻拍着她,给她哼两首儿歌。 这种情况持续了快一个礼拜,孩子才渐渐忘了。 到了初六,两口子终于腾出时间带着孩子出去游湖逛街了,顺便在去年拍过照的地方又拍了好几张。 楼野捧着相机,朗笑道:“去年小乖还在你肚子里,今年就在你怀里了,咱们以后每一年都来这儿拍几张,做成相册,老了就翻出来看看。” 云早早回看着他,眉眼弯了弯,开心地点头:“好啊。” 她和小乖拍了两张,云早早就让楼野教她用相机,她来给他和女儿拍。 夫妻俩颜值登对,又推着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家伙,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有人对婴儿车好奇,云早早的便大大方方地宣传自己即将开业的店铺。 后面两天她开始忙了起来。 店里备的货已经到了,附带的还有两个培训人员。 从初八开始,两名培训人员一边培训三名新员工导购话术,一边教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理货。 原本以为一个礼拜差不多够了。 没想到因为双方理论知识的不对等,花了将近十天,于明亚三人才初步具有出师的资格。 云早早验收成果时,总觉得哪里还做得不到位。 她围着三名店员转了两圈。 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手掌:“头发你们得捯饬一下,都盘起来,别一个散着一个扎辫子。还有,我开的工资不低,我要求也不多,你们的个人卫生一定要搞好。从现在开始,不仅脸要干净,手上指甲缝绝不能有脏东西,回家后少干磨损手指肌肤的活儿。 咱们店里不仅有各种宝宝霜,孕妇擦的护肤膏,也有普通的润肤产品。你们都养过孩子,你们自己的手跟那开了裂的树皮似的,人家顾客能相信咱们的产品质量吗?” “于明亚,你把你们仨的尺寸报过来,明天到店里领工作服。” 她的店走的是高档路线,任何东西的价格都算不上亲民,店员的素质要求就非常高,个人形象也代表了店铺给人的观感,这些都非常重要。 “知道了,老板。” 云早早点点头。 开始检查产品摆放的位置合不合适,看完一楼又到二楼瞧了瞧。 将让她觉得不舒坦的陈列都换过后,又跟于明亚确认了三天后开业典礼的流程,云早早才离开。 回到家她也没闲着,而是要练车。 毕竟以后肉眼可见地忙碌。 楼野的移动通讯似乎摸到成功的大门了,而她还在起步期,需要经常到店里去。这样一来,总不能回回都把女儿扔给保姆,如果要带着女儿上班的话,也不能老让楼野接送。 最好的办法便是她自己会开车。 到时候家里的车子给她开,楼野再重新买辆摩托车用。 她带着女儿出门就非常方便了。 到了开业那一天,各路亲朋好友都送上了花篮,将店门到栅栏大门这十多米的距离都摆满了,到十二点左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许多到第二百货购物的人被吸引过来。 但她们只是站在花墙外往里偷看,却没伸腿踏进院子。 云早早有些好奇,便佯装成路人与其搭讪,就听那位烫着卷发的大姐踟蹰了一会才说:“……这装修太好了,跟照相馆里的背景墙差不多,我有点不敢进。” 这样漂亮的院子和小楼,她只在外国电影里见到呢,怪稀奇的。 云早早一愣。 这是觉得有距离感啊。 旋即笑了:“装修得再好不也是个卖东西的门面吗?走,咱们一块进去瞧瞧。” 大姐有些意动。 独树一帜的店铺怎能不让人好奇呢? 看着这被大片大片鲜花包围的店子,有种走进去就跟普通人不一样、变得贵气优雅的感觉,这实在太能满足一个女人对美的幻想,也太能引起其他人艳羡的虚荣心了。 “……那走,咱看看去,反正看看又不花钱。” 云早早笑着点点头,故意将声音拔高了几度:“就是,看看不花钱嘛,万一有用得上的呢?” 听见这话,跟大姐同样心态的人也跟着往里走。 云早早陪着她们进去,在于明亚要喊老板时迅速使了个眼神,而后又示意三人去招待客人,给她们讲解店里主要卖什么。 在店员忙不过来时,云早早也没闲坐着,也在给顾客答疑。 不管对方购买欲高不高,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温温柔柔,细声细气,让人难以拒绝她的推荐。 云早早正在店里忙着,忽然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警觉地扭头朝落地窗外看,就见楼野推着女儿,身旁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举着相机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这是《运城新生活》的程记者,听说咱们店专门为孕妇和小宝宝的便利生活而开,就过来采访采访。” 云早早脸上立刻漾着灿烂的笑容:“欢迎欢迎,程记者。” 程记者:“你好,云同志。” “那咱们到外面聊一聊,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会想到开这样的店,这些东西真的对婴儿好,对孕妈妈有用吗?” 云早早领着人走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程记者,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程舒第一次遇到云早早这种反客为主的采访对象,诧异后又想知道她到底会问出什么问题。 “当然。” 云早早:“你有孩子吗?” 程舒挑眉:“有,大的十四岁,小的三岁。” 云早早又问:“你照顾她的时间多吗?” 程舒摇头:“孩子由爷爷奶奶照顾的时间更多,我和孩子爸都有自己的工作,非常忙。” 说完,她隐约猜到云早早问她的用意了。 果然,就见她侧首看着在院子里玩学步车的小宝宝。 那孩子四肢修长,个子有点瘦。 手脚看上去比同样六个月大的孩子有力量。 她靠着身体往前扑带动着学步车动起来,脚尖偶尔踩一下地,大多时候蜷缩着悬在空中。 往前滑一点点距离,就乐呵呵地扭头看爸爸,似乎在等爸爸夸她。 是个很开朗,很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老人们带孩子心意是好的,但很多方面并不一定对孩子好,带孩子也得讲究科学。你看我女儿,看不出她是早产儿,从她还在肚子里,我和她爸就很重视营养汲取。 出生后我们也是按照医生的建议,用最科学的方式喂养她,她现在变得很健康,发育得不比足月的差。不仅是四肢的力量得到发育,在这些益智小玩具的陪伴下她大脑也发育得很快。” 程舒有点懂了,但又好像都没懂。 云早早笑了笑。 又道:“孕妇的营养不是单一的红糖水、鸡蛋、鸡汤就能补足的,除了身体上的营养,女人怀孕心思敏感,严重点甚至会得产前抑郁,这时候她们就需要有人开导。 同样,孩子出生后可能也需要补充各种营养元素,成长过程中除了吃饱喝足,还需要父母的陪伴。我们美丽baby就是因此而存在。” 程舒想起才三岁就跟个小老头似的的儿子,再看看不远处笑得可爱的小甜甜。 她眸光闪了闪:“怎么陪?” 云早早指着二楼橱窗里摆着的几辆婴儿车:“呐,有了它就方便多了,到哪都能带着孩子。” 程舒沉吟片刻,竟真的心动了。 两人又谈一会儿。 程舒离开前没有买推着走的婴儿车,却买了一款专门给儿童设计的小自行车。 那车轮子一转就开始放儿歌,轮子周围还设计了安装电池的彩灯。云早早敢打赌,没有一个三到六岁的小朋友能抵挡这么炫酷的专属自行车。 只是,这辆车外形漂亮帅气讨孩子喜欢,价格也很美丽动人。 跟大人骑的真正的自行车差不多,差不多要一百五。 有了程舒带头,且买的又是一个那么贵的玩意儿,店里其他客人多多少少买了点别的,云早早看了当天的账本,比她预想的的情况好上许多。 次日一大早,她激动万分地跑到了巷子口的小卖部,拿了一份《运城新生活》。 在正面右下角区域看到了程舒撰写的报道,还配有两张图,一张露了店名,另一张是店里一楼的陈设图。 程舒没有直接夸美丽baby如何好,而是在文章末尾提了一个问题: ——关心孩子成长前,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才能照顾好孩子的妈妈? 这个问题是大众心里有数却不愿拿到明面上谈的。 再苛刻儿媳妇的家庭也不可能四处嚷嚷着打骂儿媳是对的,一定会找一个理由。 或是对方不孝,或者不能生,亦或者没给家里赚钱…… 能一点都不要脸的家庭始终是少数。 可惜,社会大环境如此。 能生的比不能生的有底气,生儿子比生女儿待遇好,给孕妇稍微吃好点也是为了顺利下奶,别把大孙子饿着。 如果生了女儿那处境就难了。 宽厚一点的就平淡视之,不喜不悲。 若遇到刻薄尖酸的,重则把女娃扔尿痛粪坑淹死,轻则在饮食上苛待母女俩。 一旦被人指出来,他们便会义正言辞的说:死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又不能传承香火,生个赔钱货还有脸坐月子,还要求吃好的? 做梦。 云早早运气好,云家没有这个毛病,跟丈夫亲近的外公家因着木兰心的能力和贡献,更不可能有滋生瞧不起女人的土壤,但其他女人就不一定这么命好了。 远的不是,就说梧桐街大院里重男轻女的就不少。 儿子占据着家里大部分资源,女儿拿一份嫁妆嫁出去就算别家的人了。 娶进来的儿媳妇不管家世如何都要看人家肚子争不争气,能不能生个带把的,好像多了二两肉,品种就不一样变成龙子龙孙了一样。 还有云归安,因为陆俏俏是女孩,周阿姨对孙女就淡淡的,反倒更看重陆代。 哪怕陆俏俏是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生的,陆代只是个私生子。 程舒的报道激起了不少孕妇的共鸣。 而云早早的店也确实因为这篇稿子被越来越多人知道。程舒跟主编申请后,直接开设了一个孕妇专题。 专门讲怀孕后孕妇摄取的营养多寡、丰富与否跟孩子的健康、智力都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要想自家拥有聪明的宝宝,就不能忽视怀孕期的儿媳妇,这给某些冷眼等着媳妇生产,生儿子就好好奖励,生孙女就爱答不理的家庭敲了狠狠一记警钟。 云早早对此喜闻乐见。 哪怕这些人不是她的客户群,不可能花那么多钱买进口营养粉。 但能改善普通家庭的孕妈妈的待遇,她就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 五月份,云早早开了分店。 在运城市区的对角线城北,因为有了第一家的成功经验,第二家她选择了一模一样的装修方式,让人一看就知道两家店是同一个品牌。 这几个月,她的生意步上正轨,女儿已经进化成爬行怪兽了,还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 而楼野那边呢,研发了这么久的移动通讯电话出炉了。 就是长得有点丑。 跟砖头差不多大,云早早是不太喜欢的。 但陈泽他们却喜欢得不得了。 恨不得拿着这玩意儿不撒手,一会给这个合作伙伴打电话,一会儿又给另一个打,谈完生意就跟人炫耀这大宝贝,那幼稚样,让人不忍直视。 云早早摇摇头,回屋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院子桂花树下,陈泽金刀大马地坐在石凳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移动电话。 “这玩意儿不错,如果能小一点就更好了。” 说完,他盯着黑色大块头一会,突然笑了。 痞里痞气道:“……你做得这么大不会是把它当武器使?逮着人不对付时就趁其不备给他脑袋瓜来一下。嘿,你别说,还挺显眼的,我手里拿着它就感觉自己手里拽了个手|榴|弹,气场八米远,拉风得不得了。” “我先说好,你得先给我留五部啊,我送人。” 一部送家里老娘,其他的都送给潜在的合作方。 做生意嘛,拉拢关系是必须的,朋友圈子越大生意才越好做。 楼野随意嗯了嗯。 他正在喂小乖吃鱼肉粥呢。 听到这话头也没抬:“行啊,掏钱就有。” “嘁!”陈泽财大气粗地问道:“多少钱一部?你开价,哥付得起。” 说着,他滑稽地拍了拍腰上别着的黑包,一副人傻钱多的大款样儿。 楼野似笑非笑。 他当然知道陈泽有钱。 年前他盖的那栋楼就销售一空,几百万身家是有的,不过五部得二十多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楼野怀疑他还有别的财路。 “上市六万六,给你五万一部。” 不算贵嘛。 陈泽挑眉:“这价格,不再定高一点?你那研发成本收得回来吗?” 两人当初合作时,他就见识过新项目烧钱的速度了。楼野现在拿出的东西在国内可以说是头一份,定什么价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吗? 现在家里安装座机都得六七千一部,这种可以随时揣包里带走的电话只要几万的话,确实很便宜 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生意人而言,简直是必备品。 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嘛。 “就这价。”楼野摇头,自信张扬道:“过不了多久,我能做出更好更便利的,这个就得淘汰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楼野喂饭的动作就有点漫不经心。 等他的勺子再次喂偏,直接喂到鼻子上,楼靖钰小朋友昂头嘟嘴也够不到时,小姑娘生气了。 十个月的她已经会喊人了,她小手用力拍学步车搁板。 奶声奶气地吼道:“霸霸!!”随后又是一串叽哩哇啦,大人听不懂的话。 陈泽低头一瞅,看见她的模样时,喷笑出声:“噗咳咳咳……” 小姑娘鼻子上糊着粥,嘴角还有干掉的糊糊。 亮晶晶的眼睛瞪着楼野,嘴巴抿着,露出两颗门牙,像刚出生的幼兽遇到了不速之客,呲牙咆哮着赶人。 可爱得不得了。 他这颗金刚心瞬间被萌化了,甚至想着,要不找个对象也生一个来玩玩? “哎哟,你这小棉袄真是太好玩了,怎么这么可爱啊。” 楼野赶紧侧身,不让他逗小乖。 取过学步车后面挂着的手帕,手忙脚乱给她擦脸,小家伙还在生气呢,脸动来动去就是不让擦。 楼野只能哄她:“妈妈要来了哦,看到小乖脸脏脏不漂亮了,她就不跟你玩了。” 陈泽没见过他这一面,成了奶爸的楼野简直变了个人一样,都会说叠词了呢。 他揶揄道:“她这么丁点大,能听懂你说什么吗?抓着脸直接擦就得了。” “你懂个屁!”楼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鄙视。 陈泽却笑了:“看,动不动就老子,放屁,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楼野懒得理他。 大掌轻轻托着女儿的下颚,拿起水在手帕上浇湿,慢慢将脸给擦干净了。 把云早早搬了出来,这鬼灵精才老老实仰起小脸,边让他擦边嚷嚷:“妈妈,妈妈……” “不是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最亲爸爸吗,怎么你家这个更亲云早早啊?”陈泽问。 楼野把她脸擦干净后,接着喂吃的,听到这话不屑地嗤了一声:“是小棉袄,不是什么前世小情人。我家小乖是我媳妇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在肚子里时由妈妈护着,出生后大部分时候也由妈妈照顾,更亲近妈妈有什么问题吗?” 陈泽怔了怔,他只是调侃而已,没想到楼野还挺严肃。 楼野说完,还哼了一声。 看着他嫌弃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单着吗,你就是思想不正确。” 陈泽:…… 这特么??!! 是我找不到吗?是我不想要好不好?? 第96章 九十六只云早早 陈泽最近被催婚催得厉害,只要他一露面,家里随时都有姑娘做客,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 他现在连家门都不敢进了。 不过,见发小这要事业有事业、要爱情有爱情的小日子,他突然还有点羡慕。 他本来郎心如铁就是不想结婚,这会儿被楼野这小闺女可爱得恨不得自己也有个闺女,到时候他也要到处炫耀女儿。 如果实在没闺女,儿子也行。 只要好玩又可爱,他都喜欢。 “来,小乖,让叔叔抱抱,好不好?”陈泽张开手,期待地看着小家伙。 楼野看闺女吃一口就停下来玩一会,知道她已经吃饱了,将碗放在石桌上,拿起另一块手帕给她擦嘴、擦手。 小乖这个月份对声音非常敏感,听到陈泽喊‘小乖’就知道在喊自己,小脑袋灵活地扭了一下,偏头看他。 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清澈纯粹。 陈泽又拍了下手,用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叔叔抱你,嗯?” 小丫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眨眨眼,扭头又看着楼野,软糯糯地:“霸霸~~~~” 这撒娇的小模样像极她妈,看得楼野的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怎么了,闺女?” 楼野眉目含笑,嘴角也咧得大大的。 认真看着孩子的眼睛:“叔叔想要抱你一下可不可以啊,谁让小乖这么可爱呢。” 小丫头站在学步车里,又回头看了陈泽一眼,才朝楼野张开小小的双臂。 楼野把她抱出来,就见小丫头先是朝陈泽笑,等陈泽伸手要接她时,她害羞地往爸爸怀里一扑。 逗得两个大男人乐不可支。 楼野把小乖递到陈泽怀里,陈泽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觉得她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害怕她晃来晃去突然朝后仰。 一不小心扭到骨头怎么办? “乖乖坐着不要动,爸爸给你剪指甲。” 陈泽抱着香喷喷的小家伙,坐得直直的,背上简直像有刀子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见楼野在那学步车后面掏了掏,立马掏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瞧震惊他双眼。 一整套婴儿专用的各种工具,什么指甲刀啊,挖耳朵的小棉签……他第一次发现,照顾小孩还要学挺多东西。 不是光陪着孩子玩玩就行的。 陈泽以为十个月大的小孩没有自控能力,也听不懂大人的话,没想到楼野掏出指甲刀,抓着小孩的手后,腿上坐着的小团子立马乖乖不动了。 看得陈泽一愣一愣的。 “……她还真听得懂啊?” 楼野得意地笑道:“不确定。不过她只要看见指甲刀,就知道要做个乖宝宝,不然她妈会凶她的。” 陈泽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小洋楼。 因为正面的墙都拆掉做成了落地窗,他能看到云早早就在右手边的工作间画图,周身萦绕着平和的气息,他想象不出云早早凶孩子的样子,诧异道:“你媳妇会生气?看起来不像。” 楼野笑了。 放下孩子左手,让她把右手伸出来。 漫不经心说道:“又不是泥菩萨,是个人都有脾气。你这会儿看着小孩乖巧,这都是靠平时锻炼出来的,告诉她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次数多了她自然会养成习惯。” 比起别的小孩,小乖已经是很好养的宝宝了。 不过再可爱的宝宝也有化身魔鬼的时候。 云早早好几次都被气得躲被窝里哭唧唧,偏偏小孩子只知道你生气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要是当着她面发火,除了吓到她一点用都没有。 每当这种时候,云早早就要躲屋里生闷气,由楼野来教孩子。 “对了,你还没回梧桐街,你回去后你家估计有惊喜等着你呢?” 楼野表情古怪,似笑非笑。 看得陈泽心里一哆嗦,都忍不住结巴了:“……什,什么惊喜?” 可别又给他整几个远房亲戚家的大姑娘等着。 他一激动,坐在他腿上的小乖被吓了一跳,顿时瘪起嘴,楼野见她水汪汪的眼睛开始漫眼泪了,赶紧把她抱回来。 顺便瞪了陈泽:“大惊小怪什么,差点把小乖吓着。” 回到爸爸怀里的小乖立刻咧着小嘴,露出四颗小米牙。 仿佛快要哭的那一幕是他们的幻觉。 明明上半张脸像极了楼野,但一笑起来就甜滋滋的,让人觉得她更像妈妈。 楼野安抚地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抬头跟陈泽说道:“听我丈母娘说,你们家来了个女的,你妈到处跟人介绍说那是你未婚妻,还说是你自己非要别人当你媳妇。不是,泽儿,你什么时候强取豪夺又始乱终弃了啊?人家姑娘现在遇到难事,找到你们家要你履行诺言了。” 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一个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怎么会欠下风流债? 陈泽被这消息震得五官扭曲,面目模糊,好半天才回过神。 “胡说八道呢,这肯定不是我妈说的,我又没跟女人谈过对象,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个未婚妻,瞎闹呢?” 女人就意味着麻烦。 他没事谈什么对象,努力搞搞钱不好吗?他宁愿躺在床上数钞票也不想跟楼野一样哄媳妇儿。 当然,如果有小孩儿,他愿意哄哄小孩儿玩。 “……等等,你说这消息大院传遍了?” 楼野点头。 “我丈母娘又不是那些喜欢打听八卦的长舌妇。你想想,这些都传到她耳朵里了,可见你妈多着急坐实你和那姑娘的名分,你要不想哪天被绑着结婚入洞房,赶紧回家去。” 陈泽无语望天。 娘哎,我的娘哎,怎么就那么急啊。 “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他站起身,立马往门外走。 过了两分钟,他又折回来了,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晃了晃:“诶,这宝贝可不能忘了。” 走了两步陈泽又顿住脚步。 楼野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什么事一次说完,怎么跟尿不尽一样啊?” 陈泽那个气哦。 只能拼命安慰自己,楼野这小子对谁都这样,说话难听得很。 他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到气吁吁跑进来的人,抬了下下巴:“啧,不用我说了,有客人上门了。” “我先走了,有时间再一起喝酒啊。” 说完,匆匆离去。 楼野抬眼,看清来人的状况时,他眼底闪过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冬梅咬着下唇,有点难以启齿。 楼野也就是礼貌性问问,走得再不勤好歹是云早早血缘上的姐姐,看出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早早在她的工作间。” 宋冬梅垂着眼睛:“……谢谢啊。” 她来过几次,知道工作间在哪,她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工作间的门。 听到开门声,云早早以为是楼野,正想让他到仓库取个东西。 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宋冬梅。 更重要的是,宋冬梅衣衫凌乱,形容狼狈,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云早早皱眉,起身迎她:“你这怎么弄的?” 宋冬梅摆摆手,一脸无语。 “别提了,都是宋夏荷害的,我以后要是再管她,我就是个煞笔。” 云早早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你跟她打架了?” 宋冬梅板着脸儿,冷哼道:“我没跟她打架,但是我跟她老公打架了。” 云早早是越听越迷糊,纳闷道:“因为什么啊,不会是为了给宋夏荷出气?” “因为他……”她咬着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对着云早早关切的眼神,她心一横还是把事情缘由说了。 随着宋冬梅还原现场,云早早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都怪她说话太有画面感了,云早早感觉在听人说书似的,随着情节发展,她一会惊讶的“咦”,一会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忙坏了。 云早早:“宋夏荷的男人把他三弟介绍给你做对象?” 宋冬梅:“嗯。” 云早早:“然后你觉得那男的不错,就跟他处上了?” 宋冬梅默了一会,还是点了下脑袋:“……嗯。” 云早早:“他们真的在你饮料里下药了?嗐,你打完人就这么跑了啊,你该直接拎着那饮料到派出所报案才对。” 宋冬梅也委屈啊:“我,我见他流血了,我当时脑子一懵,我没想到报公安。” 因为宋夏荷离婚后不到半个月又嫁人的事,宋冬梅恨铁不成钢,就单方面跟宋夏荷闹翻了。但宋夏荷隔几天就来找她和好,又是带吃的又是给她做衣服。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又晓得宋夏荷懦弱没出息,宋冬梅嘴硬心软,被磨了几个月又跟她和好了。 宋夏荷便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宋冬梅一琢磨自己都二十二了,已经是大家眼里的老姑娘了,想着找个对象处一处也好,就答应相看。 而朱永和的弟弟,朱永年也确实一表人才。 高中毕业,在肉联厂做会计,长得比二姐夫朱永和好看,还特别喜欢写诗。 还会拽几句俄文。 对宋冬梅这种自己没念过多少书的人来说,有文化的人着实充满了吸引力,她连未来要生几个孩子,要取什么名都想好了,就等着朱永年求婚。 所以朱永年请她去朱家吃饭时,她还擦了脸涂了口红。 没想到就上个厕所,回来就发现朱永年在汽水里放东西。 她当时什么也没想,一看朱永年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宋冬梅那个暴脾气啊,一下子就上头了。 抄起汽水瓶就往朱永年脑袋上砸,正好赶上朱永和回家,要帮着朱永年收拾她,宋冬梅一不做二不休,把朱永和也打了。 当然,她自己背上、胳膊上也挨了好几下。 朱家兄弟没想到她那么彪,被她得了先手,朱永年头直接被打破了。 而宋冬梅呢?心情也不如想象的轻松。 打架的时候热血上涌,天不怕地不怕,但跑出门后风一吹,忽然觉得害怕,下意识就往云早早家里来了。 “……他们不会告我?朱永年不会死了?” 云早早倒了杯水递给宋冬梅,接杯子时两人短暂接触了一秒,这才发现她手在发抖。 “放心,死不了,你能有多大力气啊。”云早早安慰她。 宋冬梅半信半疑:“真的吗?我不会被抓去坐牢。”她是挺泼辣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把人打得鲜血四溅。 有后怕,也有情绪得到释放的快感。 见到朱永年下药那一幕,她觉得心都碎成一瓣一瓣了。 她那么认真的规划两人的未来,他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她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下药。 难道是因为他想在树林里那个,她没同意吗? 但她只是想婚后再把自己交给他而已,几个月他都等不了吗? 想到这儿,宋冬梅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突然开口问:“男人……是不是控制不了自己那方面的想法,他们是不是不搞女人就……?” ……什么? 云早早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把宋冬梅的话又在脑子里排列组合了一遍,颇有点无言以对。 谁知,宋冬梅见她不说话,一脸失望地瞥了她一眼,说:“你也不知道啊?你娃都生了,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云早早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那肯定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啊,人和动物的区别不就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吗?这不分男女。朱永年这样做是他人品有问题。你早点看清也好,总比结了婚才发现他是个混蛋好。” 宋冬梅沉吟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又打满鸡血了。 “我决定先不想结婚的事了。” 云早早:“然后呢?” 宋冬梅握紧拳头,大声说道:“赚钱,我要赚大钱!等我有了钱再结。四十岁的男人都可以找十八岁的小姑娘,我要求没这么高,我只要在三十岁以前赚够钱,找个二十五岁的就可以了!” 云早早:!!! 说得好! 她听得目瞪口呆,然后慢慢举起大拇指。 “四姐,加油!我支持你。” 话音刚落,宋冬梅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你买卖做得不错,也给我出出主意,干什么来钱又快又合法?放心,什么苦我都能吃。” 云早早:“……” 宋冬梅:“真的!早早,以后你能不能有姐夫就看你的了。” ——谢谢,我姐夫可太多了! 云早早:“……卖房子提成挺高,你要去试试吗?” 第96章 九十六只云早早 陈泽最近被催婚催得厉害,只要他一露面,家里随时都有姑娘做客,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 他现在连家门都不敢进了。 不过,见发小这要事业有事业、要爱情有爱情的小日子,他突然还有点羡慕。 他本来郎心如铁就是不想结婚,这会儿被楼野这小闺女可爱得恨不得自己也有个闺女,到时候他也要到处炫耀女儿。 如果实在没闺女,儿子也行。 只要好玩又可爱,他都喜欢。 “来,小乖,让叔叔抱抱,好不好?”陈泽张开手,期待地看着小家伙。 楼野看闺女吃一口就停下来玩一会,知道她已经吃饱了,将碗放在石桌上,拿起另一块手帕给她擦嘴、擦手。 小乖这个月份对声音非常敏感,听到陈泽喊‘小乖’就知道在喊自己,小脑袋灵活地扭了一下,偏头看他。 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清澈纯粹。 陈泽又拍了下手,用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叔叔抱你,嗯?” 小丫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眨眨眼,扭头又看着楼野,软糯糯地:“霸霸~~~~” 这撒娇的小模样像极她妈,看得楼野的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怎么了,闺女?” 楼野眉目含笑,嘴角也咧得大大的。 认真看着孩子的眼睛:“叔叔想要抱你一下可不可以啊,谁让小乖这么可爱呢。” 小丫头站在学步车里,又回头看了陈泽一眼,才朝楼野张开小小的双臂。 楼野把她抱出来,就见小丫头先是朝陈泽笑,等陈泽伸手要接她时,她害羞地往爸爸怀里一扑。 逗得两个大男人乐不可支。 楼野把小乖递到陈泽怀里,陈泽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觉得她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害怕她晃来晃去突然朝后仰。 一不小心扭到骨头怎么办? “乖乖坐着不要动,爸爸给你剪指甲。” 陈泽抱着香喷喷的小家伙,坐得直直的,背上简直像有刀子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见楼野在那学步车后面掏了掏,立马掏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瞧震惊他双眼。 一整套婴儿专用的各种工具,什么指甲刀啊,挖耳朵的小棉签……他第一次发现,照顾小孩还要学挺多东西。 不是光陪着孩子玩玩就行的。 陈泽以为十个月大的小孩没有自控能力,也听不懂大人的话,没想到楼野掏出指甲刀,抓着小孩的手后,腿上坐着的小团子立马乖乖不动了。 看得陈泽一愣一愣的。 “……她还真听得懂啊?” 楼野得意地笑道:“不确定。不过她只要看见指甲刀,就知道要做个乖宝宝,不然她妈会凶她的。” 陈泽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小洋楼。 因为正面的墙都拆掉做成了落地窗,他能看到云早早就在右手边的工作间画图,周身萦绕着平和的气息,他想象不出云早早凶孩子的样子,诧异道:“你媳妇会生气?看起来不像。” 楼野笑了。 放下孩子左手,让她把右手伸出来。 漫不经心说道:“又不是泥菩萨,是个人都有脾气。你这会儿看着小孩乖巧,这都是靠平时锻炼出来的,告诉她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次数多了她自然会养成习惯。” 比起别的小孩,小乖已经是很好养的宝宝了。 不过再可爱的宝宝也有化身魔鬼的时候。 云早早好几次都被气得躲被窝里哭唧唧,偏偏小孩子只知道你生气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要是当着她面发火,除了吓到她一点用都没有。 每当这种时候,云早早就要躲屋里生闷气,由楼野来教孩子。 “对了,你还没回梧桐街,你回去后你家估计有惊喜等着你呢?” 楼野表情古怪,似笑非笑。 看得陈泽心里一哆嗦,都忍不住结巴了:“……什,什么惊喜?” 可别又给他整几个远房亲戚家的大姑娘等着。 他一激动,坐在他腿上的小乖被吓了一跳,顿时瘪起嘴,楼野见她水汪汪的眼睛开始漫眼泪了,赶紧把她抱回来。 顺便瞪了陈泽:“大惊小怪什么,差点把小乖吓着。” 回到爸爸怀里的小乖立刻咧着小嘴,露出四颗小米牙。 仿佛快要哭的那一幕是他们的幻觉。 明明上半张脸像极了楼野,但一笑起来就甜滋滋的,让人觉得她更像妈妈。 楼野安抚地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抬头跟陈泽说道:“听我丈母娘说,你们家来了个女的,你妈到处跟人介绍说那是你未婚妻,还说是你自己非要别人当你媳妇。不是,泽儿,你什么时候强取豪夺又始乱终弃了啊?人家姑娘现在遇到难事,找到你们家要你履行诺言了。” 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一个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怎么会欠下风流债? 陈泽被这消息震得五官扭曲,面目模糊,好半天才回过神。 “胡说八道呢,这肯定不是我妈说的,我又没跟女人谈过对象,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个未婚妻,瞎闹呢?” 女人就意味着麻烦。 他没事谈什么对象,努力搞搞钱不好吗?他宁愿躺在床上数钞票也不想跟楼野一样哄媳妇儿。 当然,如果有小孩儿,他愿意哄哄小孩儿玩。 “……等等,你说这消息大院传遍了?” 楼野点头。 “我丈母娘又不是那些喜欢打听八卦的长舌妇。你想想,这些都传到她耳朵里了,可见你妈多着急坐实你和那姑娘的名分,你要不想哪天被绑着结婚入洞房,赶紧回家去。” 陈泽无语望天。 娘哎,我的娘哎,怎么就那么急啊。 “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他站起身,立马往门外走。 过了两分钟,他又折回来了,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晃了晃:“诶,这宝贝可不能忘了。” 走了两步陈泽又顿住脚步。 楼野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什么事一次说完,怎么跟尿不尽一样啊?” 陈泽那个气哦。 只能拼命安慰自己,楼野这小子对谁都这样,说话难听得很。 他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到气吁吁跑进来的人,抬了下下巴:“啧,不用我说了,有客人上门了。” “我先走了,有时间再一起喝酒啊。” 说完,匆匆离去。 楼野抬眼,看清来人的状况时,他眼底闪过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冬梅咬着下唇,有点难以启齿。 楼野也就是礼貌性问问,走得再不勤好歹是云早早血缘上的姐姐,看出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早早在她的工作间。” 宋冬梅垂着眼睛:“……谢谢啊。” 她来过几次,知道工作间在哪,她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工作间的门。 听到开门声,云早早以为是楼野,正想让他到仓库取个东西。 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宋冬梅。 更重要的是,宋冬梅衣衫凌乱,形容狼狈,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云早早皱眉,起身迎她:“你这怎么弄的?” 宋冬梅摆摆手,一脸无语。 “别提了,都是宋夏荷害的,我以后要是再管她,我就是个煞笔。” 云早早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你跟她打架了?” 宋冬梅板着脸儿,冷哼道:“我没跟她打架,但是我跟她老公打架了。” 云早早是越听越迷糊,纳闷道:“因为什么啊,不会是为了给宋夏荷出气?” “因为他……”她咬着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对着云早早关切的眼神,她心一横还是把事情缘由说了。 随着宋冬梅还原现场,云早早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都怪她说话太有画面感了,云早早感觉在听人说书似的,随着情节发展,她一会惊讶的“咦”,一会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忙坏了。 云早早:“宋夏荷的男人把他三弟介绍给你做对象?” 宋冬梅:“嗯。” 云早早:“然后你觉得那男的不错,就跟他处上了?” 宋冬梅默了一会,还是点了下脑袋:“……嗯。” 云早早:“他们真的在你饮料里下药了?嗐,你打完人就这么跑了啊,你该直接拎着那饮料到派出所报案才对。” 宋冬梅也委屈啊:“我,我见他流血了,我当时脑子一懵,我没想到报公安。” 因为宋夏荷离婚后不到半个月又嫁人的事,宋冬梅恨铁不成钢,就单方面跟宋夏荷闹翻了。但宋夏荷隔几天就来找她和好,又是带吃的又是给她做衣服。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又晓得宋夏荷懦弱没出息,宋冬梅嘴硬心软,被磨了几个月又跟她和好了。 宋夏荷便说要给她介绍对象。 宋冬梅一琢磨自己都二十二了,已经是大家眼里的老姑娘了,想着找个对象处一处也好,就答应相看。 而朱永和的弟弟,朱永年也确实一表人才。 高中毕业,在肉联厂做会计,长得比二姐夫朱永和好看,还特别喜欢写诗。 还会拽几句俄文。 对宋冬梅这种自己没念过多少书的人来说,有文化的人着实充满了吸引力,她连未来要生几个孩子,要取什么名都想好了,就等着朱永年求婚。 所以朱永年请她去朱家吃饭时,她还擦了脸涂了口红。 没想到就上个厕所,回来就发现朱永年在汽水里放东西。 她当时什么也没想,一看朱永年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宋冬梅那个暴脾气啊,一下子就上头了。 抄起汽水瓶就往朱永年脑袋上砸,正好赶上朱永和回家,要帮着朱永年收拾她,宋冬梅一不做二不休,把朱永和也打了。 当然,她自己背上、胳膊上也挨了好几下。 朱家兄弟没想到她那么彪,被她得了先手,朱永年头直接被打破了。 而宋冬梅呢?心情也不如想象的轻松。 打架的时候热血上涌,天不怕地不怕,但跑出门后风一吹,忽然觉得害怕,下意识就往云早早家里来了。 “……他们不会告我?朱永年不会死了?” 云早早倒了杯水递给宋冬梅,接杯子时两人短暂接触了一秒,这才发现她手在发抖。 “放心,死不了,你能有多大力气啊。”云早早安慰她。 宋冬梅半信半疑:“真的吗?我不会被抓去坐牢。”她是挺泼辣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把人打得鲜血四溅。 有后怕,也有情绪得到释放的快感。 见到朱永年下药那一幕,她觉得心都碎成一瓣一瓣了。 她那么认真的规划两人的未来,他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她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下药。 难道是因为他想在树林里那个,她没同意吗? 但她只是想婚后再把自己交给他而已,几个月他都等不了吗? 想到这儿,宋冬梅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突然开口问:“男人……是不是控制不了自己那方面的想法,他们是不是不搞女人就……?” ……什么? 云早早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把宋冬梅的话又在脑子里排列组合了一遍,颇有点无言以对。 谁知,宋冬梅见她不说话,一脸失望地瞥了她一眼,说:“你也不知道啊?你娃都生了,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云早早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那肯定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啊,人和动物的区别不就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吗?这不分男女。朱永年这样做是他人品有问题。你早点看清也好,总比结了婚才发现他是个混蛋好。” 宋冬梅沉吟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又打满鸡血了。 “我决定先不想结婚的事了。” 云早早:“然后呢?” 宋冬梅握紧拳头,大声说道:“赚钱,我要赚大钱!等我有了钱再结。四十岁的男人都可以找十八岁的小姑娘,我要求没这么高,我只要在三十岁以前赚够钱,找个二十五岁的就可以了!” 云早早:!!! 说得好! 她听得目瞪口呆,然后慢慢举起大拇指。 “四姐,加油!我支持你。” 话音刚落,宋冬梅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你买卖做得不错,也给我出出主意,干什么来钱又快又合法?放心,什么苦我都能吃。” 云早早:“……” 宋冬梅:“真的!早早,以后你能不能有姐夫就看你的了。” ——谢谢,我姐夫可太多了! 云早早:“……卖房子提成挺高,你要去试试吗?” 第97章 九十七只云早早 云早早也就被她逼急了,随口一说。 但越想越觉得房产中介这活儿特别适合拼劲十足又拉得下脸面的宋冬梅。 宋冬梅:“……卖房子?” 云早早认真地点点头:“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楼野的朋友就在搞房地产,咱们可以问问他公司售楼部还要不要人;还有一种,你想法子收集那些老房子的信息,给需要买房的人提供方便,从他们手里赚介绍费。” 宋冬梅听得很认真,遇到想不通的便立刻问。 云早早也不藏私。 总之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宋冬梅又是个性格坚毅的人,本身不缺乏行动力。 她南下打过工,眼界不像宋夏荷那样只盯着家里男人那点事。 她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本该封闭的世界无意间开了一个小窗口,让她对外界的讯息特别敏感,想要将这个窗口打开得更大,最好能让关在其中的她爬出去,看看那些她没见识过的事物。 宋冬梅文化程度不高,但她拥有敢于拼搏、勇往无前的精神。 对现状的嫉妒不满造就了她追逐未来的决心。 “……可以吗?如果对方不需要人手就算了,你别为难楼野。” 一个是找个大腿抱一抱,慢慢发展;另一个是亲力亲为,起步艰难。 宋冬梅虽然冲劲足,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这两条路,目前来说肯定是第一条更适合她。 云早早笑了笑:“那当然,我为难我老公做什么?四姐,你可想得真美!” 宋冬梅爽朗应道:“是是是,我想得美。” “我先回去了。”她一时迷茫跑了出来,晚上还得到店里准备明天的食材。 云早早赶紧拉住她,指着她身上被撕坏的衣裳:“你这样回去,周围邻居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我刚才看见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哪个男的欺负了。” 宋冬梅撇了撇嘴:“……难道他们没欺负我?” “我是说那种欺负。” 宋冬梅一脸懊恼,这会儿后悔不迭:“那完了完了,我从朱家出来时没想到这一茬。” 那些死八婆肯定会传她的瞎话,哎,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云早早推着她到卫生间:“反正回去时不能再衣衫不整,你先进去洗一洗,我去给你找身衣裳。” 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勉强适合宋冬梅的裙子,那是她怀小乖时大嫂送的,她试过一次,短了。 但应该适合宋冬梅。 宋家四姐妹其实都不难看,别看宋大强和刘凤娟长得普普通通,但除了儿子,几个女儿都挺会长的。 挑着两口子好看的地方长。 其中宋夏荷和宋冬梅长得最好。 这点,实打实的彩礼可不说谎。 她俩一个似雨中荷花楚楚可怜,柔弱可欺;一个清妍动人,骨子里透着永不低头的傲。奇怪的是,都没超过一米六五,只有云早早高得简直不像宋家的种。 但她确定,她就是宋大强两口子生的。 否则云归安当时不会那么有底气赶她回宋家。 想到宋家,云早早都觉得奇怪呢。 在宋大强两口子的高压洗脑下,其他几个都废得差不多了,宋冬梅却一枝独秀,不仅没沦为扶弟魔中的一份子,反抗的火种反而越烧越旺。 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长大了。 真是歹竹出好笋。 云早早笑了笑,拎着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前,敲门:“……四姐,你在洗头吗?第二个抽屉里有新毛巾,你先开门取衣服。” 过了一会儿,哗哗水声停歇。 门开了一条缝,宋冬梅手慢慢伸出来,云早早将衣服递给她:“你慢慢洗,我出去陪小乖玩一会儿。” “……嗯。” 院子里,楼野拿着一本《红楼梦》念着,女儿歪着脑袋开始打瞌睡了。 云早早差点被逗笑了。 她软声地嗔道:“你干嘛给她念这个?” 楼野低头看了下睡着的小乖,笑道:“不是你说的要把她培养成有文化的小淑女吗?现在正好让她耳濡目染。” 云早早失笑,轻轻拍他肩膀:“赶紧把她放床上。” 楼野小心翼翼站起身,边往屋里走边说:“宋冬梅怎么了?” 云早早耸肩,表情轻松地回答:“跟人打架了,对方被她砸得满脑袋血,她一慌就跑来找我了。” 楼野:“需要帮忙吗?” 云早早点头。 “还真要你帮个忙,她想找个有钱途的工作。” 她拇指和食指快速摩擦了几下。 表示她说的是钱不是前:“你那边需要学历高、动手强的理工人才,我这里呢,要的是面对顾客需要性格温柔活泛的人,也不太适合她。所以,能问问陈泽那边还缺人卖房子吗?她其实挺能说会道的,个性也坚韧,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销售好手。” 这种小问题,楼野都不需要考虑。 “没问题,回头我跟泽儿说说。” 云早早等他把女儿安顿好,转身将房门拉上,趁楼野站直身体转身时扑过去,用力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谢谢啊~” 楼野勒在她腰上的双手微微收紧。 慢慢下滑到大腿,手腕曲起,直接像抱小孩那样把她抱起来,云早早冷不丁悬空,惊呼出声。 “啊——” 怕吵醒起床气吓人的楼小乖小朋友,她赶紧捂住嘴,一双大长腿盘在楼野腰上。 楼野一手抱着她,一只手在她挺翘性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勾引我?” 他的声音性感沙哑,带着别样的魔力,酥酥麻麻的,像是悠闲地抚着琴,而云早早的心,就是那被拨动的弦。 她红着脸,双手抵在男人肩膀处,俯首看着他,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溅。 “……唔,窗帘……” 宋冬梅洗完澡出来,屋里没有声音。 人都不见了。 她还纳闷呢,等顶着湿发走到院子,瞥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她怔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这这两口子,还能不能正经点? 大白天呢。 她脸和脖子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风风火火跑了。 而另一边,宋夏荷得到消息,提前到她租的房子等着了。 宋冬梅身上钱不多,宋大强两口子是个只进不出的,到了他们手里的东西绝对没有拿出去的份儿。宋冬梅原想偷偷拿回来,但闹翻后她就搬出来了,突然回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闹出来,街坊邻居不会给她做主,派出所也不好处理。 这年头只要沾亲带故了,就算犯了错被告到妇联、派出所也没啥用,几个干部拉着人好一通劝,惩罚??不存在的啊,整个儿就是和稀泥。 她只能随便租了个十来平的屋子,暂时把自己和家里隔开。 宋冬梅租的房子离她上班的饭馆很近,是个小四合院。 里面住了三户人,大家共用天井,炒菜做饭都在小小的院子里,宋冬梅占了靠北的一间屋。 房子面积不大,拢共就十来平,放了床和其他杂物,便只剩一条仅供人走动的空当。 但便宜。 不过便宜也意味着周围的住户都是和她情况差不多的人,兜里没两个钱,没有家里人或者跟家里不和,素质不会太高,这一片治安也就不怎么好。 白天倒好,人来人往地闹不出事,入了夜却多多少少有点不安全。 宋冬梅一踏进院子,就听到一声压抑着怒气的质问:“你还敢回来,这一下午你都跑哪里去了?” 她抬头,眉宇间有些烦躁,还有些无奈。 她一声没吭,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刚抵上锁孔,宋夏荷抓住她的手往后拉,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宋冬梅看着这个可怜可恨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二姐!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姐妹俩闹出的动静不小,这院子又小得可怜,推开房门,几间屋子什么状况就让人一览无余。 听到有人吵架,另外两户人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看热闹。 还有那端着饭碗的呢。 宋冬梅瞥了一眼热衷凑热闹的邻居,嘴角抽搐了两下,真是烦死了。 这一刻,赚钱,要活得像云早早那样舒心的愿望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闻风就长。 呼啦啦就变成了参天大树。 宋冬梅使劲抽回手:“有什么事,进屋说。” 她这样讲,宋夏荷也注意到旁边还有人,柔弱的小脸白了白,嘴唇蠕动着,仿佛被欺负了的是她。 看得宋冬梅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又想发火了。 她打开门,等宋夏荷进屋后,“砰”地一下,用力将门甩上,插上插销。 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宋夏荷,讥讽道:“你在这里守着我,是想帮朱永年和他的畜生大哥讨公道?” “……那是你姐夫。”宋夏荷涨红了脸。 宋冬梅冷哼一声,别过脸。 就听宋夏荷说了句更让她反胃的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咋动不动就打人啊,你不是很中意永年吗?人家一个肉联厂的会计看上小学没毕业的你,你还闹什么?要不是你姐夫念着我的好,早就到派出所告你伤人了。” 她没文化,朱永年看上她,她是不是得感恩戴德,叩谢皇恩啊? 她之前中意朱永年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就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还告她咧! 呸。 这话要是在她去找云早早前说,宋冬梅觉得腹背受敌日子无望,绝望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但眼下她确定好了以后奋斗的目标,云早早也愿意拉她一把,生活一旦有了奔头,听到这恶心扒拉的话反倒能平静看待。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三姐的自私,以及小妹云早早的敬而远之。 也懂了云早早为何那般不喜爹妈,却跟几个处于“受害者”地位的姊妹也甚少来往。 因为有些人真的是长在烂泥里,不值得帮,也不能帮。 莫说二姐三姐这样的性格会打蛇上棍,就连她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动歪心眼子。 如果云早早真的姐姐长姐姐短,凡事都主动掺和进来,让她以为这个妹妹可以任她索取,时间久了估计她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宋冬梅心神一凛,指着宋夏荷反唇相讥:“告啊,你让他去告,千万别拦着,我不会感谢你。” 宋夏荷:“你——” 宋冬梅:“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告吗?因为朱永年给我饮料里下药,他们敢告我伤人,我就敢告他们耍流氓,我则是正当防卫!” 说着她冷笑道:“还真是便宜他们了,但凡我不是小学没毕业,懂得更多点,你男人和你小叔子这会儿都到牢里去了。” 越说越觉得没文化吃亏! 宋夏荷被挤兑得脸通红,眼睛满上水雾,身形摇摇欲坠,似是被这番话气狠了。 她看着宋冬梅,痛心疾首道:“冬梅,你真的变了。变得满身是刺,看谁都觉得别人要欺负你。那个根本不是药,是永年听说你这阵子工作累,浑身酸痛心疼你,特地找人买来舒缓疲惫的药,你问都不问就——” “你放屁!” 宋冬梅打断她,讥诮道:“真不是下三滥的东西能贼眉鼠眼,偷偷摸摸?他要真无辜,早就拉着朱永和告我去了,宋夏荷,你就是个蠢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老挑中垃圾当丈夫。” 宋夏荷瞪大眼,眼泪整颗滚落。 “……我好心为你保媒牵线,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对得起我吗,啊?” 宋冬梅:“哦,这就叫好,那我以前对你的好不算数吗?既然你要这样说咱们就来算算账,你被周富家暴的时候,谁替你撑得腰,是爹是娘,还是你那个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弟弟?是我!” “你被周家磋磨流产的时候,爹娘吱声了吗?给钱了吗?是谁帮的你,是我,是大姐,还有小妹,是我厚着脸皮去找小妹借的钱。你出院后有跟大家说过一声谢谢吗,又想过还钱给小妹吗?还不是我在还。” 宋夏荷噎住。 “我都说不还了,她那么有钱,根本就不差就两百块,是你自己——” 宋冬梅听到这儿,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失望来形容。 二姐说她变了,其实她一直没变,变的反而是她。 她被周富欺负时,懦弱胆子小,也可怜得很,她见了来气,也只是怒其不争。没想到嫁给猪肉贩子后的她胆子大了,也贪心了。 宋冬梅深深看着她,突然抽掉插销,拉开门。 把她往外一推:“二姐你好自为之,以后咱们姐妹真的不用走动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熬我的。咱们谁也别管谁。” 说完,不等宋夏荷说话,她无情地把门关上了。 宋夏荷盯着紧闭的房门,气恼得用力拍了两下,里面连话都懒得说了。 另外两家人见状,热心地问道:“咋回事啊,你和你妹又吵架了?” “要不说给大伙儿听听,等她气消了,咱们也帮着劝一劝。” “……” 屋里的宋冬梅听得模模糊糊,但大致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 毕竟之前两人冷战的几个月里,宋夏荷就经常往这里跑,那两户人都认熟她的脸了。 她懒得理了。 从前是她自己太傻,觉得她冲破了爸妈设置的牢笼,看清了爸妈的不称职和可恶,就有义务拉着其他几个姐妹出火坑,总觉得她们一旦清醒了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事实是,能清醒的早清醒了。 而不清醒的,她们不是不知道爸妈不好,但她们习惯了,已经不想改变了。 她死拖活拽,非把人从呆惯了的环境拖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难怪吃力不讨好,背后受埋怨。 现在她想开了,爱咋咋的。 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陈泽那边答复很快。 不过是招个售楼的业务员罢了,又不是什么管理岗,他都没问宋冬梅的任何信息。 一来,他相信楼野两口子的人品,有问题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开这个口; 二来,哪怕宋冬梅不适应,干不了这个也无所谓,就当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养个闲人就好了,反正提成的业务员固定工资就那么点,别说一个,楼野就算扔十个过来他也没意见。 宋冬梅得到这个机会后欣喜若狂。 她身上没多少钱,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云早早。思来想去后,便花了两天功夫给小外甥女做了一个同百货商场里类似的洋娃娃当回礼。 云早早收到礼物当然开心。 她帮宋冬梅时自然是不图报答的,只是觉得她人不错,不拉一把可惜了。 但对方心怀感恩确实会让人更高兴。 她把娃娃放在女儿的小床上,笑盈盈地问道:“新工作还好吗,适应得怎么样了。” “同事都挺好相处的,我最近学到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看到希望了。”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从前凭着一腔孤勇跑到株洲进厂当女工,每个月能拿三十多块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现在接触到新事物,每天懂的东西越来越多,反倒觉得自己还差得好远。啊,好日子似乎近在咫尺,只要我努把力好像就能够得到。我才发现自己从前有多狭隘。” 她以为自己很厉害,能找到工作赚一点小钱,就比其他姐妹强,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安于现状罢了。 她为什么要跟几个姐妹比呢,她应该跟那些厉害的人比。 思及此处,宋冬梅看着云早早,眸光认真,发自肺腑的感激道:“小妹,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 云早早微张着嘴,笑了笑:“不,你该谢谢你自己。” 第97章 九十七只云早早 云早早也就被她逼急了,随口一说。 但越想越觉得房产中介这活儿特别适合拼劲十足又拉得下脸面的宋冬梅。 宋冬梅:“……卖房子?” 云早早认真地点点头:“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楼野的朋友就在搞房地产,咱们可以问问他公司售楼部还要不要人;还有一种,你想法子收集那些老房子的信息,给需要买房的人提供方便,从他们手里赚介绍费。” 宋冬梅听得很认真,遇到想不通的便立刻问。 云早早也不藏私。 总之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宋冬梅又是个性格坚毅的人,本身不缺乏行动力。 她南下打过工,眼界不像宋夏荷那样只盯着家里男人那点事。 她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本该封闭的世界无意间开了一个小窗口,让她对外界的讯息特别敏感,想要将这个窗口打开得更大,最好能让关在其中的她爬出去,看看那些她没见识过的事物。 宋冬梅文化程度不高,但她拥有敢于拼搏、勇往无前的精神。 对现状的嫉妒不满造就了她追逐未来的决心。 “……可以吗?如果对方不需要人手就算了,你别为难楼野。” 一个是找个大腿抱一抱,慢慢发展;另一个是亲力亲为,起步艰难。 宋冬梅虽然冲劲足,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这两条路,目前来说肯定是第一条更适合她。 云早早笑了笑:“那当然,我为难我老公做什么?四姐,你可想得真美!” 宋冬梅爽朗应道:“是是是,我想得美。” “我先回去了。”她一时迷茫跑了出来,晚上还得到店里准备明天的食材。 云早早赶紧拉住她,指着她身上被撕坏的衣裳:“你这样回去,周围邻居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我刚才看见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哪个男的欺负了。” 宋冬梅撇了撇嘴:“……难道他们没欺负我?” “我是说那种欺负。” 宋冬梅一脸懊恼,这会儿后悔不迭:“那完了完了,我从朱家出来时没想到这一茬。” 那些死八婆肯定会传她的瞎话,哎,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云早早推着她到卫生间:“反正回去时不能再衣衫不整,你先进去洗一洗,我去给你找身衣裳。” 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勉强适合宋冬梅的裙子,那是她怀小乖时大嫂送的,她试过一次,短了。 但应该适合宋冬梅。 宋家四姐妹其实都不难看,别看宋大强和刘凤娟长得普普通通,但除了儿子,几个女儿都挺会长的。 挑着两口子好看的地方长。 其中宋夏荷和宋冬梅长得最好。 这点,实打实的彩礼可不说谎。 她俩一个似雨中荷花楚楚可怜,柔弱可欺;一个清妍动人,骨子里透着永不低头的傲。奇怪的是,都没超过一米六五,只有云早早高得简直不像宋家的种。 但她确定,她就是宋大强两口子生的。 否则云归安当时不会那么有底气赶她回宋家。 想到宋家,云早早都觉得奇怪呢。 在宋大强两口子的高压洗脑下,其他几个都废得差不多了,宋冬梅却一枝独秀,不仅没沦为扶弟魔中的一份子,反抗的火种反而越烧越旺。 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长大了。 真是歹竹出好笋。 云早早笑了笑,拎着衣服走到卫生间门前,敲门:“……四姐,你在洗头吗?第二个抽屉里有新毛巾,你先开门取衣服。” 过了一会儿,哗哗水声停歇。 门开了一条缝,宋冬梅手慢慢伸出来,云早早将衣服递给她:“你慢慢洗,我出去陪小乖玩一会儿。” “……嗯。” 院子里,楼野拿着一本《红楼梦》念着,女儿歪着脑袋开始打瞌睡了。 云早早差点被逗笑了。 她软声地嗔道:“你干嘛给她念这个?” 楼野低头看了下睡着的小乖,笑道:“不是你说的要把她培养成有文化的小淑女吗?现在正好让她耳濡目染。” 云早早失笑,轻轻拍他肩膀:“赶紧把她放床上。” 楼野小心翼翼站起身,边往屋里走边说:“宋冬梅怎么了?” 云早早耸肩,表情轻松地回答:“跟人打架了,对方被她砸得满脑袋血,她一慌就跑来找我了。” 楼野:“需要帮忙吗?” 云早早点头。 “还真要你帮个忙,她想找个有钱途的工作。” 她拇指和食指快速摩擦了几下。 表示她说的是钱不是前:“你那边需要学历高、动手强的理工人才,我这里呢,要的是面对顾客需要性格温柔活泛的人,也不太适合她。所以,能问问陈泽那边还缺人卖房子吗?她其实挺能说会道的,个性也坚韧,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销售好手。” 这种小问题,楼野都不需要考虑。 “没问题,回头我跟泽儿说说。” 云早早等他把女儿安顿好,转身将房门拉上,趁楼野站直身体转身时扑过去,用力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谢谢啊~” 楼野勒在她腰上的双手微微收紧。 慢慢下滑到大腿,手腕曲起,直接像抱小孩那样把她抱起来,云早早冷不丁悬空,惊呼出声。 “啊——” 怕吵醒起床气吓人的楼小乖小朋友,她赶紧捂住嘴,一双大长腿盘在楼野腰上。 楼野一手抱着她,一只手在她挺翘性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勾引我?” 他的声音性感沙哑,带着别样的魔力,酥酥麻麻的,像是悠闲地抚着琴,而云早早的心,就是那被拨动的弦。 她红着脸,双手抵在男人肩膀处,俯首看着他,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溅。 “……唔,窗帘……” 宋冬梅洗完澡出来,屋里没有声音。 人都不见了。 她还纳闷呢,等顶着湿发走到院子,瞥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她怔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这这两口子,还能不能正经点? 大白天呢。 她脸和脖子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风风火火跑了。 而另一边,宋夏荷得到消息,提前到她租的房子等着了。 宋冬梅身上钱不多,宋大强两口子是个只进不出的,到了他们手里的东西绝对没有拿出去的份儿。宋冬梅原想偷偷拿回来,但闹翻后她就搬出来了,突然回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闹出来,街坊邻居不会给她做主,派出所也不好处理。 这年头只要沾亲带故了,就算犯了错被告到妇联、派出所也没啥用,几个干部拉着人好一通劝,惩罚??不存在的啊,整个儿就是和稀泥。 她只能随便租了个十来平的屋子,暂时把自己和家里隔开。 宋冬梅租的房子离她上班的饭馆很近,是个小四合院。 里面住了三户人,大家共用天井,炒菜做饭都在小小的院子里,宋冬梅占了靠北的一间屋。 房子面积不大,拢共就十来平,放了床和其他杂物,便只剩一条仅供人走动的空当。 但便宜。 不过便宜也意味着周围的住户都是和她情况差不多的人,兜里没两个钱,没有家里人或者跟家里不和,素质不会太高,这一片治安也就不怎么好。 白天倒好,人来人往地闹不出事,入了夜却多多少少有点不安全。 宋冬梅一踏进院子,就听到一声压抑着怒气的质问:“你还敢回来,这一下午你都跑哪里去了?” 她抬头,眉宇间有些烦躁,还有些无奈。 她一声没吭,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刚抵上锁孔,宋夏荷抓住她的手往后拉,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宋冬梅看着这个可怜可恨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二姐!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姐妹俩闹出的动静不小,这院子又小得可怜,推开房门,几间屋子什么状况就让人一览无余。 听到有人吵架,另外两户人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看热闹。 还有那端着饭碗的呢。 宋冬梅瞥了一眼热衷凑热闹的邻居,嘴角抽搐了两下,真是烦死了。 这一刻,赚钱,要活得像云早早那样舒心的愿望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闻风就长。 呼啦啦就变成了参天大树。 宋冬梅使劲抽回手:“有什么事,进屋说。” 她这样讲,宋夏荷也注意到旁边还有人,柔弱的小脸白了白,嘴唇蠕动着,仿佛被欺负了的是她。 看得宋冬梅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又想发火了。 她打开门,等宋夏荷进屋后,“砰”地一下,用力将门甩上,插上插销。 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宋夏荷,讥讽道:“你在这里守着我,是想帮朱永年和他的畜生大哥讨公道?” “……那是你姐夫。”宋夏荷涨红了脸。 宋冬梅冷哼一声,别过脸。 就听宋夏荷说了句更让她反胃的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咋动不动就打人啊,你不是很中意永年吗?人家一个肉联厂的会计看上小学没毕业的你,你还闹什么?要不是你姐夫念着我的好,早就到派出所告你伤人了。” 她没文化,朱永年看上她,她是不是得感恩戴德,叩谢皇恩啊? 她之前中意朱永年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就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还告她咧! 呸。 这话要是在她去找云早早前说,宋冬梅觉得腹背受敌日子无望,绝望下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但眼下她确定好了以后奋斗的目标,云早早也愿意拉她一把,生活一旦有了奔头,听到这恶心扒拉的话反倒能平静看待。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三姐的自私,以及小妹云早早的敬而远之。 也懂了云早早为何那般不喜爹妈,却跟几个处于“受害者”地位的姊妹也甚少来往。 因为有些人真的是长在烂泥里,不值得帮,也不能帮。 莫说二姐三姐这样的性格会打蛇上棍,就连她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动歪心眼子。 如果云早早真的姐姐长姐姐短,凡事都主动掺和进来,让她以为这个妹妹可以任她索取,时间久了估计她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宋冬梅心神一凛,指着宋夏荷反唇相讥:“告啊,你让他去告,千万别拦着,我不会感谢你。” 宋夏荷:“你——” 宋冬梅:“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告吗?因为朱永年给我饮料里下药,他们敢告我伤人,我就敢告他们耍流氓,我则是正当防卫!” 说着她冷笑道:“还真是便宜他们了,但凡我不是小学没毕业,懂得更多点,你男人和你小叔子这会儿都到牢里去了。” 越说越觉得没文化吃亏! 宋夏荷被挤兑得脸通红,眼睛满上水雾,身形摇摇欲坠,似是被这番话气狠了。 她看着宋冬梅,痛心疾首道:“冬梅,你真的变了。变得满身是刺,看谁都觉得别人要欺负你。那个根本不是药,是永年听说你这阵子工作累,浑身酸痛心疼你,特地找人买来舒缓疲惫的药,你问都不问就——” “你放屁!” 宋冬梅打断她,讥诮道:“真不是下三滥的东西能贼眉鼠眼,偷偷摸摸?他要真无辜,早就拉着朱永和告我去了,宋夏荷,你就是个蠢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老挑中垃圾当丈夫。” 宋夏荷瞪大眼,眼泪整颗滚落。 “……我好心为你保媒牵线,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对得起我吗,啊?” 宋冬梅:“哦,这就叫好,那我以前对你的好不算数吗?既然你要这样说咱们就来算算账,你被周富家暴的时候,谁替你撑得腰,是爹是娘,还是你那个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弟弟?是我!” “你被周家磋磨流产的时候,爹娘吱声了吗?给钱了吗?是谁帮的你,是我,是大姐,还有小妹,是我厚着脸皮去找小妹借的钱。你出院后有跟大家说过一声谢谢吗,又想过还钱给小妹吗?还不是我在还。” 宋夏荷噎住。 “我都说不还了,她那么有钱,根本就不差就两百块,是你自己——” 宋冬梅听到这儿,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失望来形容。 二姐说她变了,其实她一直没变,变的反而是她。 她被周富欺负时,懦弱胆子小,也可怜得很,她见了来气,也只是怒其不争。没想到嫁给猪肉贩子后的她胆子大了,也贪心了。 宋冬梅深深看着她,突然抽掉插销,拉开门。 把她往外一推:“二姐你好自为之,以后咱们姐妹真的不用走动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熬我的。咱们谁也别管谁。” 说完,不等宋夏荷说话,她无情地把门关上了。 宋夏荷盯着紧闭的房门,气恼得用力拍了两下,里面连话都懒得说了。 另外两家人见状,热心地问道:“咋回事啊,你和你妹又吵架了?” “要不说给大伙儿听听,等她气消了,咱们也帮着劝一劝。” “……” 屋里的宋冬梅听得模模糊糊,但大致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 毕竟之前两人冷战的几个月里,宋夏荷就经常往这里跑,那两户人都认熟她的脸了。 她懒得理了。 从前是她自己太傻,觉得她冲破了爸妈设置的牢笼,看清了爸妈的不称职和可恶,就有义务拉着其他几个姐妹出火坑,总觉得她们一旦清醒了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事实是,能清醒的早清醒了。 而不清醒的,她们不是不知道爸妈不好,但她们习惯了,已经不想改变了。 她死拖活拽,非把人从呆惯了的环境拖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难怪吃力不讨好,背后受埋怨。 现在她想开了,爱咋咋的。 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陈泽那边答复很快。 不过是招个售楼的业务员罢了,又不是什么管理岗,他都没问宋冬梅的任何信息。 一来,他相信楼野两口子的人品,有问题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开这个口; 二来,哪怕宋冬梅不适应,干不了这个也无所谓,就当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养个闲人就好了,反正提成的业务员固定工资就那么点,别说一个,楼野就算扔十个过来他也没意见。 宋冬梅得到这个机会后欣喜若狂。 她身上没多少钱,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云早早。思来想去后,便花了两天功夫给小外甥女做了一个同百货商场里类似的洋娃娃当回礼。 云早早收到礼物当然开心。 她帮宋冬梅时自然是不图报答的,只是觉得她人不错,不拉一把可惜了。 但对方心怀感恩确实会让人更高兴。 她把娃娃放在女儿的小床上,笑盈盈地问道:“新工作还好吗,适应得怎么样了。” “同事都挺好相处的,我最近学到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好像看到希望了。”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从前凭着一腔孤勇跑到株洲进厂当女工,每个月能拿三十多块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现在接触到新事物,每天懂的东西越来越多,反倒觉得自己还差得好远。啊,好日子似乎近在咫尺,只要我努把力好像就能够得到。我才发现自己从前有多狭隘。” 她以为自己很厉害,能找到工作赚一点小钱,就比其他姐妹强,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安于现状罢了。 她为什么要跟几个姐妹比呢,她应该跟那些厉害的人比。 思及此处,宋冬梅看着云早早,眸光认真,发自肺腑的感激道:“小妹,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 云早早微张着嘴,笑了笑:“不,你该谢谢你自己。” 第98章 九十八只云早早 宋冬梅身上的变化是巨大的。 她收起了身上的刺,开始学着笑脸迎人。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了个环境更安全的房子。 因为她开始到夜校上课了。 每天晚上十点才下课,如果依然住在之前的四合院里,她想自己没勇气走夜路。 新房子面积也不大,比四合院那边贵了一倍。 但附近治安还不错,跟夜校只隔了一条街。 宋冬梅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而懂得越多,她就越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这种废寝忘食的干劲下,她在第二月开了张。 凭着日渐成熟的销售技巧,她卖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 并且不是已经建好完工的楼盘,而是一栋只打了地基刚刚动工的楼。 全因她吃透了公司的优惠政策,在比周边老房子便宜两千块的诱惑下,那对夫妻从她手里买了一年后才能建好的房子。 谈成这单后,宋冬梅大受鼓舞。 要知道,陈泽搞的期房政策也是跟着港城那些地产商学的,这些被港城人广为接受的付款方式在运城还未兴起,同时段顶多几个大城市有人开始试水。 说白了,陈泽也没指望真有人在见不到房子的情况下就付钱。 他现在就把这理念搬进来,无非打着温水煮青蛙的主意。 想着一切筹备好了,就找几个托儿来演一场,再请记者登个报…… 慢慢把先付钱后交房的概念渗透到普通人脑子里,如此就能减轻项目的资金压力。 没想到还没大张旗鼓开始做呢,宋冬梅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销了一套出去。 因为是第一套,具有特殊的意义。 宋冬梅又是第一个吃到螃蟹的,经理思考后决定跟上级请示,陈泽知道后就特地交代下去,给那对夫妇又免了一千块,宋冬梅除了房子的提成,还额外得了一百块奖金。 经理对她刮目相看。 夸她熟知公司决策,又处事灵活机智,也算是把她树立成典型鼓励其他人了。 宋冬梅拿到奖金那一天,就拎着两袋水果去看云早早了。 云早早接过东西,戏谑道:“太客气了,以后你到家里来我都不敢吱声了。” “这算什么客气,姐姐到妹妹家里拎点吃的还不行啊?” 宋冬梅笑了笑。 她跟云早早聊了会儿就离开了。 云早早知道她在念夜校,偶尔挤出时间也在走街串巷了解老街区的住房情况。显然,她不满足于只在售楼部工作,她在慢慢积蓄能量。 便没出口留她。 云早早很欣赏这样的宋冬梅,楼野回来她还调侃道:“我那四姐可能要成为女强人了,处境艰难却不屈不挠的的漂亮姑娘,把她介绍给陈泽怎么样?陈泽人还挺好的。” 楼野撩起衣服下摆要脱,被云早早赶紧拦住:“……到卫生间脱去,你闺女醒着呢。” 楼野视线越过媳妇,就看见扶着儿童栏杆练习走路的闺女正冲他傻笑呢,他乖乖拎起干净的白背心朝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你可别瞎点鸳鸯谱了。” 云早早跟上去,靠在转角的墙上。 回过头盯着小乖问道:“怎么是乱点鸳鸯谱,陈泽条件确实挺好的。” “是不错。” 楼野的声音从没关门的卫生间传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云早早听出他的不以为然,又担心自己继续说,他也听不清,便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客厅逗孩子。 楼野洗了个战斗澡,三分钟就出来了。 云早早不看他,哼了一声:“你刚才那语气啥意思啊,觉得冬梅配不上陈泽啊?” 楼野随意擦了擦头发。 学着云早早的样子,往地板上一坐。 把颤颤巍巍迈着八字腿的女儿往怀里一抓,在她兴奋的尖叫声中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等女儿爬到云早早身边他才悠哉悠哉说:“谈对象跟配不配没关系。” 云早早斜眼:“你敢说没那个意思?” 楼野摊手:“别说现在的宋冬梅跟陈泽不适合,就算宋冬梅功成名就了,他俩也不适合。” 他说这话,不是指陈家父母不好相处。 恰恰相反,陈家父母脾气非常好,从不干预陈泽的梦想。 如果陈泽喜欢宋冬梅,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楼野打小就认识陈泽,最清楚他是什么人。别看他对着女同志一副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样子,其实这人最厌恶麻烦。 宋冬梅单拎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同志。听云早早说她如今也在努力充实自己,楼野非常认可她的想法。但宋冬梅再优秀,陈泽都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宋家对谁来说都是麻烦。 “她和你不一样,你对宋家的态度那就是看心情定的,你不把宋家当回事,我就可以随便弹压他们,咱俩夫妻一心。但宋冬梅呢,毕竟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她厌恶原生家庭,但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二十年,父母姐妹过得太差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楼野就是这样的人。 对爱人也不会一味拿甜蜜话哄着,而是就事论事。 “她不理宋家了。”云早早小声辩驳。 楼野失笑:“人的情绪就像抛物线,愤怒痛恨到极点就会下滑,随着她生活越来越好,阅历丰富,得到的更多后,她会渐渐变得宽容,一年两年能保持距离,十年后未必。” 云早早不服。 她恨谁就能恨一辈子,呵,就是这么记仇! “嘟什么嘴啊?小乖要笑话你了啊。诶,我又没说她肯定会心软,但这都是潜在因素,你得承认?” “……嗯。” “所以你就别管这种事了。你没事做就多陪陪我,从二店开业,咱俩除了晚上睡觉见一面,你都多久没跟我说说话了?” 云早早听见他幽怨的语气,眉心一跳,挑眉,好笑地看着他。 楼野顺势抬手揽在她肩上:“……真就不想我?” 云早早:“我忙,难道你就不忙啊?你搞那个黑砖头不也三天两头睡公司啊。” 楼野顿时面露得意,朝她眨眨眼:“嘿嘿,想我了。等这阵子忙完就得空了,到时候你腾几天出来,咱们撇下小乖出去玩玩。” 云早早想到拥挤的火车站,忙不迭摇脑袋:“不去,路上太不方便了,出去玩比呆在家里累。” 楼野:“可以坐飞机。” “你唬我。”云早早瞥他,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飞机要公家单位开介绍信呢,我知道的可多了。” 她一得意,略显上翘的眼尾似乎要飞入额际头发,张牙舞爪的,委实妩媚生动。 楼野俯首,趁闺女没看这边在她眼角迅速亲了一下,轻哂哄道:“是哦,你还知道飞机只能干部坐呢。” 云早早用力点点头。 她也想游历天下,阅尽祖国大好河山。 但让她挤火车真的做不到。 上次到鹏城,她就坐了那一次,下车时小腿和脚背都肿了一圈。 这还是买的卧铺呢。 她跟大嫂抱怨时,大嫂便说起飞机。 云早早一听能坐飞机别提多激动了,谁曾想还得单位盖章开证明呢。 哦豁~~ 她和楼野都没那个资格。 这么一想,在机关单位工作确实比下海做生意体面。 过了一会儿,楼野突然问:“你想到首都看看吗?” 云早早点头,两眼冒星星:“想,我当然想去看看,还想去天安门升国旗!” 楼野:“那我去弄证明。” 云早早先是惊喜地点点头,而后又面露纠结,看着背对着他们咬脚丫子的女儿:“那……小乖怎么办啊,真不带她吗?” 至于女儿的安排,楼野已经想好了,把她送到外婆家,让曾姨也跟着去。 云早早闻言,笑道:“那行,这阵子咱们多带她到外婆那儿玩玩,让她早点习惯。” 楼野嗯了一声,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丝,忽然想起一件快忘的事—— “对了,下个月陈泽结婚,咱们的出行计划估计得挪到八月了。” “真的?” 她刚提宋冬梅,这就要结婚了? 也太巧了。 云早早半信半疑。 楼野点头。 “哦。” 她还真有点失望。 但陈泽要结婚她还是挺高兴的。 云早早失望了两秒立刻好奇地扑到楼野身上:“他跟谁结婚啊?上次来咱们家也没说过啊。” “听说是小时候订下的婚约,那姑娘家里没人了,后来被舅舅接走,她自己不知道这门亲事,最近遇着了麻烦,她舅舅才把两家定亲的事跟她说了,还给了信物,这才找了过来。” 听着挺可怜的。 云早早:“你不是说陈泽最怕麻烦吗?瞧不上宋冬梅,怎么愿意娶这个女同志了?” 这两人的情况不都差不多吗? 楼野:“王八看绿豆的事。我哪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隐情,反正他同意了。” 云早早沉吟片刻:“那今年不出远门了。” “确定八月不去了?” 云早早:“嗯,太热了。何况我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小乖。反正,以后出去玩的时间多得是,咱们可以等她再大一点点带着一块去。再不济,等她能流利的说话了,把她托管给外婆或是我妈我就更放心一点。” 有了孩子后真没法潇洒得起来,哪怕真狠能狠心丢下她,恐怕玩得也不尽兴。 云早早试着想象了一下,总觉得自己会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女儿饿了,哭了…… 与其如此,不如就缓缓。 云早早的第一家店小有名气后,她便找了个电影演员拍海报。 本来还想投放一段广告来着。 但美丽baby目前只在运城开了店,要到别的大城市扎根还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 现在投广告的话作用就不大,再有一点,央视的广告费着实不便宜。 而如果投运城本地电视台,又有一个新问题,那便是整个运城市买电视的家庭并不算多,覆盖面有限,反倒不如《运城日报》的影响力大。 这么一算,拍广告片不如找个大众熟知的演员拍海报,顺便在报纸上买个小角落给第二家店做宣传。 海报拍摄场地就在二店。 云归安听说能近距离围观这个年代的明星,想着能合影签名,一大早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这是演《杨家将》柴郡主的言乔吗?” 云归安跟个追星迷妹一样,兴奋地揪着云早早的衣袖,努力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天啊,她前阵子还在追剧呢,没想到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这版柴郡主真的很好,英姿飒爽聪明决断,长得也好看,英气又大方。 云归安一开始因为画质原因当真瞧不上这年代的电影和剧。 但没网的日子实在无聊啊。 工作累就算了,带完孩子简直身心俱疲,只能看电视放松放松了。 跟着婆婆追完几部剧后她忽然有点上瘾了。 每天不看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少了点啥,这时候才猛然发觉二十一世纪的不少剧被喷辣鸡真是一点不冤枉。 现在的剧才真正叫文艺创作呢。 每一个角色,每一段剧情都是细细打磨过的。 让人观看时思维不由自主跟着剧情走,为角色悲为角色喜。 而不是玩大家一起来找茬的游戏,专门去看电视剧的穿帮之处和逻辑漏洞。 “请她贵吗,我能请她代言我的服装店不?” 这健美的大长腿,这英气逼人的五官,哎哟,这不就是曾经同学们喜欢喊的“老公”吗?要是让她穿自己店里的衣服,肯定能卖脱销! 云早早道:“五百块,你觉得贵吗?” 云归安咋舌:“才五百??这也太便宜了?” 她出生在千禧年,熟知的明星在八十年代要么没出生,要么还是小屁孩呢。 云归安对老一辈艺人几乎不了解,她以为明星一直都很有钱。 没想到这位大热剧的女二拍海报就五百块。 云早早斜了她一眼:“哪儿便宜了,就拍这么一会儿就五百,都够一大家子吃喝几个月了。” 她没觉得言乔贵,但也没觉得便宜。 云归安咽了咽口水,认真说道:“那我直接找她谈价吗?回头我就跟她联系联系。” 她激动地搓手。 云早早:“其他人不清楚,言乔是妈帮忙联系的。她是隔壁源昌市文工团的,价格也是妈帮着跟文工团谈的。” “文工团?她不是演员吗,文工团不是跳舞的吗?” 云早早解释道“文工团除了舞蹈,还有声乐、主持人、表演、器乐……” “还有词曲创作人员、舞蹈编导、舞美设计、舞台灯光设计、戏曲演员。可以说演员、编剧、导演、道具等岗位一个都不少。她去拍《杨家将》是剧组找文工团借的人,所以工资这些跟言乔本人谈没用,你得跟文工团沟通。” 云归安:“……啊?” 云早早再次点头:“别啊了,就是这样!她们不能私下接活儿。除非你找的人不是单位里的正式员工。” 这话一出,云归安瞬间打退堂鼓了。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想着这也太麻烦了,给钱人家还不一定接呢。 “算了,不找她了。我到大学里找几个青春靓丽的妞儿来拍。反正卖衣服嘛,不需要啥知名度,上身好看就能勾得人进店。” 而且大学生还便宜呢。 拍一张付个十几二十块就行了,店里所有畅销款拍完也就几百块。 实惠! 云早早笑。 拍摄团队效率高,大概半天功夫言乔就收工了。 云归安乐呵呵地跑过去,又是握手又是合影,整个人沉浸在“追星成功”的氛围里,云早早不知道她这种状态叫迷妹,但被云归安的兴奋感染,也跟言乔拍了两张。 这时候的演员跟后来的明星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走到哪跟到哪的保安和助理,也没有不能握手不能拍照的习惯。 相反,挺平易近人的。 一听云早早说她们都很喜欢她扮演的柴郡主,言乔勾唇微笑,差点让云归安忍不住大喊“姐姐鲨我”。 云早早看着突然“二傻子化”的云归安,觉得…… 有点可爱! 两家店因为言乔那张温柔地给婴儿喂奶粉的巨幅海报,业绩陡增。 等夏天快结束,家里收到了派出所的通知,让他们去办身份证。 两人合计早办早完事,也不磨蹭,当即就往附近派出所去了。 又是照相,又是填表格,好一通忙活,约莫过了一个礼拜他们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云早早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漂亮的五官瞬间扭曲。 这拍得…… 也太难看了!! 第98章 九十八只云早早 宋冬梅身上的变化是巨大的。 她收起了身上的刺,开始学着笑脸迎人。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了个环境更安全的房子。 因为她开始到夜校上课了。 每天晚上十点才下课,如果依然住在之前的四合院里,她想自己没勇气走夜路。 新房子面积也不大,比四合院那边贵了一倍。 但附近治安还不错,跟夜校只隔了一条街。 宋冬梅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而懂得越多,她就越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这种废寝忘食的干劲下,她在第二月开了张。 凭着日渐成熟的销售技巧,她卖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 并且不是已经建好完工的楼盘,而是一栋只打了地基刚刚动工的楼。 全因她吃透了公司的优惠政策,在比周边老房子便宜两千块的诱惑下,那对夫妻从她手里买了一年后才能建好的房子。 谈成这单后,宋冬梅大受鼓舞。 要知道,陈泽搞的期房政策也是跟着港城那些地产商学的,这些被港城人广为接受的付款方式在运城还未兴起,同时段顶多几个大城市有人开始试水。 说白了,陈泽也没指望真有人在见不到房子的情况下就付钱。 他现在就把这理念搬进来,无非打着温水煮青蛙的主意。 想着一切筹备好了,就找几个托儿来演一场,再请记者登个报…… 慢慢把先付钱后交房的概念渗透到普通人脑子里,如此就能减轻项目的资金压力。 没想到还没大张旗鼓开始做呢,宋冬梅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销了一套出去。 因为是第一套,具有特殊的意义。 宋冬梅又是第一个吃到螃蟹的,经理思考后决定跟上级请示,陈泽知道后就特地交代下去,给那对夫妇又免了一千块,宋冬梅除了房子的提成,还额外得了一百块奖金。 经理对她刮目相看。 夸她熟知公司决策,又处事灵活机智,也算是把她树立成典型鼓励其他人了。 宋冬梅拿到奖金那一天,就拎着两袋水果去看云早早了。 云早早接过东西,戏谑道:“太客气了,以后你到家里来我都不敢吱声了。” “这算什么客气,姐姐到妹妹家里拎点吃的还不行啊?” 宋冬梅笑了笑。 她跟云早早聊了会儿就离开了。 云早早知道她在念夜校,偶尔挤出时间也在走街串巷了解老街区的住房情况。显然,她不满足于只在售楼部工作,她在慢慢积蓄能量。 便没出口留她。 云早早很欣赏这样的宋冬梅,楼野回来她还调侃道:“我那四姐可能要成为女强人了,处境艰难却不屈不挠的的漂亮姑娘,把她介绍给陈泽怎么样?陈泽人还挺好的。” 楼野撩起衣服下摆要脱,被云早早赶紧拦住:“……到卫生间脱去,你闺女醒着呢。” 楼野视线越过媳妇,就看见扶着儿童栏杆练习走路的闺女正冲他傻笑呢,他乖乖拎起干净的白背心朝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你可别瞎点鸳鸯谱了。” 云早早跟上去,靠在转角的墙上。 回过头盯着小乖问道:“怎么是乱点鸳鸯谱,陈泽条件确实挺好的。” “是不错。” 楼野的声音从没关门的卫生间传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云早早听出他的不以为然,又担心自己继续说,他也听不清,便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客厅逗孩子。 楼野洗了个战斗澡,三分钟就出来了。 云早早不看他,哼了一声:“你刚才那语气啥意思啊,觉得冬梅配不上陈泽啊?” 楼野随意擦了擦头发。 学着云早早的样子,往地板上一坐。 把颤颤巍巍迈着八字腿的女儿往怀里一抓,在她兴奋的尖叫声中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等女儿爬到云早早身边他才悠哉悠哉说:“谈对象跟配不配没关系。” 云早早斜眼:“你敢说没那个意思?” 楼野摊手:“别说现在的宋冬梅跟陈泽不适合,就算宋冬梅功成名就了,他俩也不适合。” 他说这话,不是指陈家父母不好相处。 恰恰相反,陈家父母脾气非常好,从不干预陈泽的梦想。 如果陈泽喜欢宋冬梅,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楼野打小就认识陈泽,最清楚他是什么人。别看他对着女同志一副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样子,其实这人最厌恶麻烦。 宋冬梅单拎出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同志。听云早早说她如今也在努力充实自己,楼野非常认可她的想法。但宋冬梅再优秀,陈泽都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宋家对谁来说都是麻烦。 “她和你不一样,你对宋家的态度那就是看心情定的,你不把宋家当回事,我就可以随便弹压他们,咱俩夫妻一心。但宋冬梅呢,毕竟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她厌恶原生家庭,但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二十年,父母姐妹过得太差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楼野就是这样的人。 对爱人也不会一味拿甜蜜话哄着,而是就事论事。 “她不理宋家了。”云早早小声辩驳。 楼野失笑:“人的情绪就像抛物线,愤怒痛恨到极点就会下滑,随着她生活越来越好,阅历丰富,得到的更多后,她会渐渐变得宽容,一年两年能保持距离,十年后未必。” 云早早不服。 她恨谁就能恨一辈子,呵,就是这么记仇! “嘟什么嘴啊?小乖要笑话你了啊。诶,我又没说她肯定会心软,但这都是潜在因素,你得承认?” “……嗯。” “所以你就别管这种事了。你没事做就多陪陪我,从二店开业,咱俩除了晚上睡觉见一面,你都多久没跟我说说话了?” 云早早听见他幽怨的语气,眉心一跳,挑眉,好笑地看着他。 楼野顺势抬手揽在她肩上:“……真就不想我?” 云早早:“我忙,难道你就不忙啊?你搞那个黑砖头不也三天两头睡公司啊。” 楼野顿时面露得意,朝她眨眨眼:“嘿嘿,想我了。等这阵子忙完就得空了,到时候你腾几天出来,咱们撇下小乖出去玩玩。” 云早早想到拥挤的火车站,忙不迭摇脑袋:“不去,路上太不方便了,出去玩比呆在家里累。” 楼野:“可以坐飞机。” “你唬我。”云早早瞥他,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飞机要公家单位开介绍信呢,我知道的可多了。” 她一得意,略显上翘的眼尾似乎要飞入额际头发,张牙舞爪的,委实妩媚生动。 楼野俯首,趁闺女没看这边在她眼角迅速亲了一下,轻哂哄道:“是哦,你还知道飞机只能干部坐呢。” 云早早用力点点头。 她也想游历天下,阅尽祖国大好河山。 但让她挤火车真的做不到。 上次到鹏城,她就坐了那一次,下车时小腿和脚背都肿了一圈。 这还是买的卧铺呢。 她跟大嫂抱怨时,大嫂便说起飞机。 云早早一听能坐飞机别提多激动了,谁曾想还得单位盖章开证明呢。 哦豁~~ 她和楼野都没那个资格。 这么一想,在机关单位工作确实比下海做生意体面。 过了一会儿,楼野突然问:“你想到首都看看吗?” 云早早点头,两眼冒星星:“想,我当然想去看看,还想去天安门升国旗!” 楼野:“那我去弄证明。” 云早早先是惊喜地点点头,而后又面露纠结,看着背对着他们咬脚丫子的女儿:“那……小乖怎么办啊,真不带她吗?” 至于女儿的安排,楼野已经想好了,把她送到外婆家,让曾姨也跟着去。 云早早闻言,笑道:“那行,这阵子咱们多带她到外婆那儿玩玩,让她早点习惯。” 楼野嗯了一声,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丝,忽然想起一件快忘的事—— “对了,下个月陈泽结婚,咱们的出行计划估计得挪到八月了。” “真的?” 她刚提宋冬梅,这就要结婚了? 也太巧了。 云早早半信半疑。 楼野点头。 “哦。” 她还真有点失望。 但陈泽要结婚她还是挺高兴的。 云早早失望了两秒立刻好奇地扑到楼野身上:“他跟谁结婚啊?上次来咱们家也没说过啊。” “听说是小时候订下的婚约,那姑娘家里没人了,后来被舅舅接走,她自己不知道这门亲事,最近遇着了麻烦,她舅舅才把两家定亲的事跟她说了,还给了信物,这才找了过来。” 听着挺可怜的。 云早早:“你不是说陈泽最怕麻烦吗?瞧不上宋冬梅,怎么愿意娶这个女同志了?” 这两人的情况不都差不多吗? 楼野:“王八看绿豆的事。我哪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隐情,反正他同意了。” 云早早沉吟片刻:“那今年不出远门了。” “确定八月不去了?” 云早早:“嗯,太热了。何况我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小乖。反正,以后出去玩的时间多得是,咱们可以等她再大一点点带着一块去。再不济,等她能流利的说话了,把她托管给外婆或是我妈我就更放心一点。” 有了孩子后真没法潇洒得起来,哪怕真狠能狠心丢下她,恐怕玩得也不尽兴。 云早早试着想象了一下,总觉得自己会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女儿饿了,哭了…… 与其如此,不如就缓缓。 云早早的第一家店小有名气后,她便找了个电影演员拍海报。 本来还想投放一段广告来着。 但美丽baby目前只在运城开了店,要到别的大城市扎根还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 现在投广告的话作用就不大,再有一点,央视的广告费着实不便宜。 而如果投运城本地电视台,又有一个新问题,那便是整个运城市买电视的家庭并不算多,覆盖面有限,反倒不如《运城日报》的影响力大。 这么一算,拍广告片不如找个大众熟知的演员拍海报,顺便在报纸上买个小角落给第二家店做宣传。 海报拍摄场地就在二店。 云归安听说能近距离围观这个年代的明星,想着能合影签名,一大早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这是演《杨家将》柴郡主的言乔吗?” 云归安跟个追星迷妹一样,兴奋地揪着云早早的衣袖,努力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天啊,她前阵子还在追剧呢,没想到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这版柴郡主真的很好,英姿飒爽聪明决断,长得也好看,英气又大方。 云归安一开始因为画质原因当真瞧不上这年代的电影和剧。 但没网的日子实在无聊啊。 工作累就算了,带完孩子简直身心俱疲,只能看电视放松放松了。 跟着婆婆追完几部剧后她忽然有点上瘾了。 每天不看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少了点啥,这时候才猛然发觉二十一世纪的不少剧被喷辣鸡真是一点不冤枉。 现在的剧才真正叫文艺创作呢。 每一个角色,每一段剧情都是细细打磨过的。 让人观看时思维不由自主跟着剧情走,为角色悲为角色喜。 而不是玩大家一起来找茬的游戏,专门去看电视剧的穿帮之处和逻辑漏洞。 “请她贵吗,我能请她代言我的服装店不?” 这健美的大长腿,这英气逼人的五官,哎哟,这不就是曾经同学们喜欢喊的“老公”吗?要是让她穿自己店里的衣服,肯定能卖脱销! 云早早道:“五百块,你觉得贵吗?” 云归安咋舌:“才五百??这也太便宜了?” 她出生在千禧年,熟知的明星在八十年代要么没出生,要么还是小屁孩呢。 云归安对老一辈艺人几乎不了解,她以为明星一直都很有钱。 没想到这位大热剧的女二拍海报就五百块。 云早早斜了她一眼:“哪儿便宜了,就拍这么一会儿就五百,都够一大家子吃喝几个月了。” 她没觉得言乔贵,但也没觉得便宜。 云归安咽了咽口水,认真说道:“那我直接找她谈价吗?回头我就跟她联系联系。” 她激动地搓手。 云早早:“其他人不清楚,言乔是妈帮忙联系的。她是隔壁源昌市文工团的,价格也是妈帮着跟文工团谈的。” “文工团?她不是演员吗,文工团不是跳舞的吗?” 云早早解释道“文工团除了舞蹈,还有声乐、主持人、表演、器乐……” “还有词曲创作人员、舞蹈编导、舞美设计、舞台灯光设计、戏曲演员。可以说演员、编剧、导演、道具等岗位一个都不少。她去拍《杨家将》是剧组找文工团借的人,所以工资这些跟言乔本人谈没用,你得跟文工团沟通。” 云归安:“……啊?” 云早早再次点头:“别啊了,就是这样!她们不能私下接活儿。除非你找的人不是单位里的正式员工。” 这话一出,云归安瞬间打退堂鼓了。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想着这也太麻烦了,给钱人家还不一定接呢。 “算了,不找她了。我到大学里找几个青春靓丽的妞儿来拍。反正卖衣服嘛,不需要啥知名度,上身好看就能勾得人进店。” 而且大学生还便宜呢。 拍一张付个十几二十块就行了,店里所有畅销款拍完也就几百块。 实惠! 云早早笑。 拍摄团队效率高,大概半天功夫言乔就收工了。 云归安乐呵呵地跑过去,又是握手又是合影,整个人沉浸在“追星成功”的氛围里,云早早不知道她这种状态叫迷妹,但被云归安的兴奋感染,也跟言乔拍了两张。 这时候的演员跟后来的明星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走到哪跟到哪的保安和助理,也没有不能握手不能拍照的习惯。 相反,挺平易近人的。 一听云早早说她们都很喜欢她扮演的柴郡主,言乔勾唇微笑,差点让云归安忍不住大喊“姐姐鲨我”。 云早早看着突然“二傻子化”的云归安,觉得…… 有点可爱! 两家店因为言乔那张温柔地给婴儿喂奶粉的巨幅海报,业绩陡增。 等夏天快结束,家里收到了派出所的通知,让他们去办身份证。 两人合计早办早完事,也不磨蹭,当即就往附近派出所去了。 又是照相,又是填表格,好一通忙活,约莫过了一个礼拜他们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云早早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漂亮的五官瞬间扭曲。 这拍得…… 也太难看了!! 第99章 九十九只云早早 这拍照水平,说句鬼斧神工也不为过啊。 云早早瞅着身份证上那个跟自己像又不那么像的人,一言难尽。 忽然,她想起身边还有个受害者呢,赶紧凑到楼野跟前:“你的给我看看。” 楼野看她凑过来抢自己的身份证还不忘把她的藏兜里就知道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憋着笑递给她:“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 云早早:“一样我也要看。” 她接过来后假模假样的看了看背面,才慢吞吞地翻回正面。 下一秒,瞬间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楼野的照片。 凭什么? 都是同一个民警拍的照,为什么她变化就那么大,楼野只有脸胖了一点点。 最关键的是,云早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脸部轮廓本来就深,胖一点瘦一点根本无损他的帅气。 只有自己,被身份证深深伤害了。 云早早鼻翼动了动,不服气地“呵”了一声:“拍照的同志真过分,为什么拍我的时候就手抖了!” 她拒绝承认自己长那样。 脸圆了一圈就算了,自己那双妩媚润泽的眼睛就跟得了青光眼白内障似的,无神无光。 特别傻,特别木。 肯定是拍照的人技术有问题,要么就是他当时走神了,手抖了。 她嘴巴撇着,咬牙切齿,凶巴巴的。 楼野这会儿特想笑,但他没敢。 就见云早早哀怨地看着自己,有气无力道:“……我能去重新拍吗?” 楼野掌心向上:“给我看看拍成什么样了?” 云早早:“不要。” 坚决不要。 这么难看的照片,她要让它永不见天日。 楼野:“会不会是你要求太高了,没准别人觉得挺好看呢?反正,不管照片拍得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这话把云早早哄得心花怒放。 刚才还发誓不许任何人看到她的丑照,包括楼野,这会儿立马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磨磨蹭蹭掏出身份证递给楼野。 楼野眸底藏笑,目光落在那张黯淡了数十倍的脸孔上,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喉咙里的笑声。 正儿八经道:“嗯,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没能捕捉到你百分之一的美。” 看云早早一脸生无可恋,他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呢,跟其他人的证件照比,你还是最美的。” 云早早才不信。 楼野道:“你想啊,至少咱们这一片全是同一个人照的。人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不会找角度,像你这样漂亮的都失色不少,那本来就长得一般的肯定更难看,对不对?反正平时也没人瞧见你的身份证,不好看就不好看。” 云早早:“……”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说得也是。就算不看脸,我这身高往那人群里一站也是最亮眼的。” 楼野当然顺着她:“可不是!我媳妇这脸,这身材,这气质,哟呵,绝了!还有谁能比得上啊?谁也比不上。” 云早早捂嘴偷乐,身体朝他方向倾斜,半靠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软声嗔道:“讨厌!” “得,我又讨厌了,那我走了?” 楼野作势要走,脚还未迈出去呢,就被云早早拽住了。 也不知道媳妇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她忽然伸手,霸气地掐着自己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看她。 嘿,还有点阔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楼野眼神动了动,落在捏住自己的手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半新奇半兴味,深邃多情的眼眸里也尽是期待,仿佛在等着云早早对他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云早早不知道某人想歪了。 她单纯是不想让他走,跟他闹着玩呢,等他脸转过来后,她就松手了。 “你陪我去刘姐的裁缝铺呗,她那边料子好,便宜又不能票。小乖最近长得快,又该给她做衣服了。” 云早早嘴上吐槽票的问题,其实心里有数,知道用票的日子应该没多久了。 前阵子才取消了肉票、糖票、豆制品票。但一天没取消布票,买布就还是个麻烦事,她更不乐意到百货商场挑现在流行的那些布料。 大人穿没事,但不适合小孩。 楼野微微错愕,他还等着被媳妇调戏一把再反调戏回去呢,没想到她就说了这? 他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给她做衣服多累啊。你店里不就有童装吗,我看就挺好,就拿那个给小乖穿。” 做衣服费精力费眼,没必要太折腾。 “那怎么行?”云早早睨着他:“容易跟人撞衫,我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崽!!” 她店里的营业额每个月都在节节攀升,卖得最好的就是可可爱爱的小衣服。 至于孕妇装,店里暂时只有基础款,也卖得不错,但云早早有些瞧不上品牌方的设计。 用她挑剔的眼光看,除了版型好看,原料柔软舒服,在设计上那是一无是处。 最近楼野帮她联络了一家快倒闭的服装厂,她要收购厂子的事还没谈下来,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小南街服装厂的负责人现在什么意思啊,他们还在顾虑什么吗?” 话头一转谈起正事,楼野无奈一笑,收起那些旖旎心思:“钱倒是不说了,但还是在谈工人的问题,对方要求我们留下所有的工人。” 云早早挑眉。 那不行啊。 这些厂子为什么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就是因为厂子里好大一部分人在磨洋工,浑水摸鱼。 特别是那些父母都在厂子里的人,厂里当初想方设法给这些大厂子弟安排了工作。 这关系套关系,好多人吃空饷。 从前是国营厂子,亏损的是国家的钱,他们爱怎么养闲人就怎么养,云早早管不着。但她买厂子可不是买这一群废物养着,不说普通女工得优胜劣汰,就连某些管理岗她照样打算换掉。 否则她花了大价钱买厂子,最后从上到下都不服管,那这厂子到底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那些不知变通又爱指手画脚的干部,简直就和前朝遗老似的,对厂子的忠诚和热爱没几分,就爱仗着资格老跟老板唱反调,云早早可不能容忍。 她想了一会,问:“之前不是谈得差不多,在钱上面做拉锯吗,怎么突然又提要求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楼野眸光渐深:“玩心眼子罢了,运城服装厂不少,但这家的生产设备是最新的。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上小半年会有惊喜。” “诶,你别卖关子。” 高深莫测给谁看啊?? 云早早瞪他。 楼野又笑:“市服装厂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了,最多再撑几个月,他们就得跟其他不图改变的化石厂子一样宣告倒闭下岗,到了那时候,你再重提收购厂子的事……” 云早早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改主意了:“其实小南街那儿我不太喜欢,工厂占地面积太小了,以后不方便扩大规模。不如到郊区买一块地建个新厂,等那边做不下去了就直接买他们的生产线。这样就不用跟原来的那些工人有任何瓜葛,咱们直接招能用的。” 这批工人因为下岗肯定是要闹的。 这该由原单位的领导们解决,该那些当官的考虑。 她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哪有本事揽这么大一堆破事? 一个处理不好,万一有极端分子找不到人发泄怨恨就把气撒在她头上呢? 那她太冤枉了。 楼野点头:“也好。” 把正事商量完,两人到裁缝铺拿了三匹布,都是最简单的纯色棉布。云早早做衣服非常得心应手,一个下午就裁剪出了六套衣服,两条小裙子,别的都是连体衣。 因为是给小婴儿穿,她没设计得太繁复,而是以简单大方、便于穿脱为主。 每一件的衣服背面绣上了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一想到女儿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爬来爬去,云早早心都要化了。 笑容就没撤下过。 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厂房地皮很快就解决了,选了郊区的一块荒地。 面积不小,将近二十亩。 施工团队都是现成的。 云早早一拿到土地使用证书立马找了设计师,这个设计师也是老熟人,不仅精通住宅设计,在厂房上也有不凡的造诣。 但第一次给的设计图,云早早还是不太满意。 她考察过其他工厂的设备区,空间布置上非常拥挤,包括市服装厂的车间也有许多不合理的隔断。 当时她就在考虑一个问题,这种设计在通风和消防上真的方便吗? 因此第一版设计图出炉,云早早立刻提了自己的想法。 她宁愿成本多投入一点,将厂房建设一步到位,也不愿意因小失大。 万一遭遇突发火灾或是别的情况,过于逼仄的工作环境实在太危险了,一旦出事不仅厂子财产大损失,还可能涉及到人命官司。 设计师听了她的意见,也觉得有理。 便在原有设计图上又修改了几次,云早早看过后才拍板同意。 差不多国庆前后,工厂建好了。 而久久没等到下文的市服装厂又联系过云早早几次,他们愿意让步,收购价再降低点,但工人还是得留着。 云早早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会认真考虑。 到九月底服装厂已经拖欠工人工资快五个月了,实在撑不下去了,郑国彬再次找到云早早。 云早早约他在小南街附近的茶楼谈谈。 “云小姐,咱们也不绕弯子了,您现在就给个准话,这厂子你买还是不买?” 郑国彬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 天天都有工人到家里闹,家里七十岁的老娘日日担惊受怕,前些天被那没轻没重的小年轻推搡了一把,当场就把腰扭伤了,他憋着气都没法发。 谁让他是厂长? 谁让他必须负责这一千多人的生计呢? 云早早很沉得住气,先给他沏了一壶茶,才开口慢慢说道:“郑厂长的想法还是不打算改变吗?现在很多国营厂子办不下去选择公转民。我也跟您交个底,我这家业太小,养不起那么多闲人,您就算把厂子白送我,我也不能同意把所有人都留着。” 郑国彬脑门渐渐渗出汗。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磋商,郑国彬已经很确定云早早的打算,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并不惊讶。 只是,他有他的难处。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想了想问:“云小姐,您的意思就是不考虑再收购咱们厂了?” 云早早沉默。 郑国彬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云早早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抱歉,郑厂长,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您想想,市财政补贴都救不活你们厂,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普通人,如果要养一千多名工人对我的负担很重,所以我最多只能留下一半的人。 您管着服装厂这么久,想来对厂子的产能有数,您应该知道我考虑的问题确实存在,有很多员工仗着国营厂子不会无故开除人,在工作上态度不端,散漫,还不守规则。这样的人我绝不能留。 但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愿意接手厂里的生产线,勤快又优秀的工人我这边也可以接收。 您应该明白,把混子都清理出去,对厂子才是有利无害。 郑厂长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郑国彬一时无言。 他是想来说服云早早的,但话都没说两句,被对方这连削带打的,打好的腹稿已经说不出口了。 云早早提的这些隐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厂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战壕里的战友啊! 不说混日子磨洋工的,大部分都是勤勤恳恳为厂子工作了一辈子,到头却要落个下岗的结局,谁心里过得去啊? 这一个处理不好,是要引起社会矛盾的。 他思考的时候,云早早也在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脸上再度露出为难之色,云早早又佯装无意地说了句:“我觉得您已经是非常负责的厂长了,听厂子里的工人说,您曾经也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但最终没成,我深感遗憾。 不过厂子现在面临新的选择,部分工人必须下岗并不是您的责任。把工厂设备卖掉,保住至少五百人的工作,总比所有人都丢工作强。 我相信如果没人使绊子的话,在您的管理下服装厂会越来越好。” 多余的云早早没再说,怕适得其反。 最终,郑国彬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 当然,他也没有立刻同意,只是说回去开会,会尽快给她答复。 第99章 九十九只云早早 这拍照水平,说句鬼斧神工也不为过啊。 云早早瞅着身份证上那个跟自己像又不那么像的人,一言难尽。 忽然,她想起身边还有个受害者呢,赶紧凑到楼野跟前:“你的给我看看。” 楼野看她凑过来抢自己的身份证还不忘把她的藏兜里就知道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憋着笑递给她:“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 云早早:“一样我也要看。” 她接过来后假模假样的看了看背面,才慢吞吞地翻回正面。 下一秒,瞬间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楼野的照片。 凭什么? 都是同一个民警拍的照,为什么她变化就那么大,楼野只有脸胖了一点点。 最关键的是,云早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脸部轮廓本来就深,胖一点瘦一点根本无损他的帅气。 只有自己,被身份证深深伤害了。 云早早鼻翼动了动,不服气地“呵”了一声:“拍照的同志真过分,为什么拍我的时候就手抖了!” 她拒绝承认自己长那样。 脸圆了一圈就算了,自己那双妩媚润泽的眼睛就跟得了青光眼白内障似的,无神无光。 特别傻,特别木。 肯定是拍照的人技术有问题,要么就是他当时走神了,手抖了。 她嘴巴撇着,咬牙切齿,凶巴巴的。 楼野这会儿特想笑,但他没敢。 就见云早早哀怨地看着自己,有气无力道:“……我能去重新拍吗?” 楼野掌心向上:“给我看看拍成什么样了?” 云早早:“不要。” 坚决不要。 这么难看的照片,她要让它永不见天日。 楼野:“会不会是你要求太高了,没准别人觉得挺好看呢?反正,不管照片拍得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这话把云早早哄得心花怒放。 刚才还发誓不许任何人看到她的丑照,包括楼野,这会儿立马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磨磨蹭蹭掏出身份证递给楼野。 楼野眸底藏笑,目光落在那张黯淡了数十倍的脸孔上,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喉咙里的笑声。 正儿八经道:“嗯,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没能捕捉到你百分之一的美。” 看云早早一脸生无可恋,他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呢,跟其他人的证件照比,你还是最美的。” 云早早才不信。 楼野道:“你想啊,至少咱们这一片全是同一个人照的。人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不会找角度,像你这样漂亮的都失色不少,那本来就长得一般的肯定更难看,对不对?反正平时也没人瞧见你的身份证,不好看就不好看。” 云早早:“……”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说得也是。就算不看脸,我这身高往那人群里一站也是最亮眼的。” 楼野当然顺着她:“可不是!我媳妇这脸,这身材,这气质,哟呵,绝了!还有谁能比得上啊?谁也比不上。” 云早早捂嘴偷乐,身体朝他方向倾斜,半靠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软声嗔道:“讨厌!” “得,我又讨厌了,那我走了?” 楼野作势要走,脚还未迈出去呢,就被云早早拽住了。 也不知道媳妇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她忽然伸手,霸气地掐着自己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看她。 嘿,还有点阔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楼野眼神动了动,落在捏住自己的手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半新奇半兴味,深邃多情的眼眸里也尽是期待,仿佛在等着云早早对他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云早早不知道某人想歪了。 她单纯是不想让他走,跟他闹着玩呢,等他脸转过来后,她就松手了。 “你陪我去刘姐的裁缝铺呗,她那边料子好,便宜又不能票。小乖最近长得快,又该给她做衣服了。” 云早早嘴上吐槽票的问题,其实心里有数,知道用票的日子应该没多久了。 前阵子才取消了肉票、糖票、豆制品票。但一天没取消布票,买布就还是个麻烦事,她更不乐意到百货商场挑现在流行的那些布料。 大人穿没事,但不适合小孩。 楼野微微错愕,他还等着被媳妇调戏一把再反调戏回去呢,没想到她就说了这? 他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给她做衣服多累啊。你店里不就有童装吗,我看就挺好,就拿那个给小乖穿。” 做衣服费精力费眼,没必要太折腾。 “那怎么行?”云早早睨着他:“容易跟人撞衫,我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崽!!” 她店里的营业额每个月都在节节攀升,卖得最好的就是可可爱爱的小衣服。 至于孕妇装,店里暂时只有基础款,也卖得不错,但云早早有些瞧不上品牌方的设计。 用她挑剔的眼光看,除了版型好看,原料柔软舒服,在设计上那是一无是处。 最近楼野帮她联络了一家快倒闭的服装厂,她要收购厂子的事还没谈下来,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小南街服装厂的负责人现在什么意思啊,他们还在顾虑什么吗?” 话头一转谈起正事,楼野无奈一笑,收起那些旖旎心思:“钱倒是不说了,但还是在谈工人的问题,对方要求我们留下所有的工人。” 云早早挑眉。 那不行啊。 这些厂子为什么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就是因为厂子里好大一部分人在磨洋工,浑水摸鱼。 特别是那些父母都在厂子里的人,厂里当初想方设法给这些大厂子弟安排了工作。 这关系套关系,好多人吃空饷。 从前是国营厂子,亏损的是国家的钱,他们爱怎么养闲人就怎么养,云早早管不着。但她买厂子可不是买这一群废物养着,不说普通女工得优胜劣汰,就连某些管理岗她照样打算换掉。 否则她花了大价钱买厂子,最后从上到下都不服管,那这厂子到底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那些不知变通又爱指手画脚的干部,简直就和前朝遗老似的,对厂子的忠诚和热爱没几分,就爱仗着资格老跟老板唱反调,云早早可不能容忍。 她想了一会,问:“之前不是谈得差不多,在钱上面做拉锯吗,怎么突然又提要求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楼野眸光渐深:“玩心眼子罢了,运城服装厂不少,但这家的生产设备是最新的。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上小半年会有惊喜。” “诶,你别卖关子。” 高深莫测给谁看啊?? 云早早瞪他。 楼野又笑:“市服装厂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了,最多再撑几个月,他们就得跟其他不图改变的化石厂子一样宣告倒闭下岗,到了那时候,你再重提收购厂子的事……” 云早早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改主意了:“其实小南街那儿我不太喜欢,工厂占地面积太小了,以后不方便扩大规模。不如到郊区买一块地建个新厂,等那边做不下去了就直接买他们的生产线。这样就不用跟原来的那些工人有任何瓜葛,咱们直接招能用的。” 这批工人因为下岗肯定是要闹的。 这该由原单位的领导们解决,该那些当官的考虑。 她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哪有本事揽这么大一堆破事? 一个处理不好,万一有极端分子找不到人发泄怨恨就把气撒在她头上呢? 那她太冤枉了。 楼野点头:“也好。” 把正事商量完,两人到裁缝铺拿了三匹布,都是最简单的纯色棉布。云早早做衣服非常得心应手,一个下午就裁剪出了六套衣服,两条小裙子,别的都是连体衣。 因为是给小婴儿穿,她没设计得太繁复,而是以简单大方、便于穿脱为主。 每一件的衣服背面绣上了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一想到女儿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爬来爬去,云早早心都要化了。 笑容就没撤下过。 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厂房地皮很快就解决了,选了郊区的一块荒地。 面积不小,将近二十亩。 施工团队都是现成的。 云早早一拿到土地使用证书立马找了设计师,这个设计师也是老熟人,不仅精通住宅设计,在厂房上也有不凡的造诣。 但第一次给的设计图,云早早还是不太满意。 她考察过其他工厂的设备区,空间布置上非常拥挤,包括市服装厂的车间也有许多不合理的隔断。 当时她就在考虑一个问题,这种设计在通风和消防上真的方便吗? 因此第一版设计图出炉,云早早立刻提了自己的想法。 她宁愿成本多投入一点,将厂房建设一步到位,也不愿意因小失大。 万一遭遇突发火灾或是别的情况,过于逼仄的工作环境实在太危险了,一旦出事不仅厂子财产大损失,还可能涉及到人命官司。 设计师听了她的意见,也觉得有理。 便在原有设计图上又修改了几次,云早早看过后才拍板同意。 差不多国庆前后,工厂建好了。 而久久没等到下文的市服装厂又联系过云早早几次,他们愿意让步,收购价再降低点,但工人还是得留着。 云早早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会认真考虑。 到九月底服装厂已经拖欠工人工资快五个月了,实在撑不下去了,郑国彬再次找到云早早。 云早早约他在小南街附近的茶楼谈谈。 “云小姐,咱们也不绕弯子了,您现在就给个准话,这厂子你买还是不买?” 郑国彬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 天天都有工人到家里闹,家里七十岁的老娘日日担惊受怕,前些天被那没轻没重的小年轻推搡了一把,当场就把腰扭伤了,他憋着气都没法发。 谁让他是厂长? 谁让他必须负责这一千多人的生计呢? 云早早很沉得住气,先给他沏了一壶茶,才开口慢慢说道:“郑厂长的想法还是不打算改变吗?现在很多国营厂子办不下去选择公转民。我也跟您交个底,我这家业太小,养不起那么多闲人,您就算把厂子白送我,我也不能同意把所有人都留着。” 郑国彬脑门渐渐渗出汗。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磋商,郑国彬已经很确定云早早的打算,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并不惊讶。 只是,他有他的难处。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想了想问:“云小姐,您的意思就是不考虑再收购咱们厂了?” 云早早沉默。 郑国彬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云早早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抱歉,郑厂长,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您想想,市财政补贴都救不活你们厂,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普通人,如果要养一千多名工人对我的负担很重,所以我最多只能留下一半的人。 您管着服装厂这么久,想来对厂子的产能有数,您应该知道我考虑的问题确实存在,有很多员工仗着国营厂子不会无故开除人,在工作上态度不端,散漫,还不守规则。这样的人我绝不能留。 但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愿意接手厂里的生产线,勤快又优秀的工人我这边也可以接收。 您应该明白,把混子都清理出去,对厂子才是有利无害。 郑厂长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郑国彬一时无言。 他是想来说服云早早的,但话都没说两句,被对方这连削带打的,打好的腹稿已经说不出口了。 云早早提的这些隐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厂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战壕里的战友啊! 不说混日子磨洋工的,大部分都是勤勤恳恳为厂子工作了一辈子,到头却要落个下岗的结局,谁心里过得去啊? 这一个处理不好,是要引起社会矛盾的。 他思考的时候,云早早也在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脸上再度露出为难之色,云早早又佯装无意地说了句:“我觉得您已经是非常负责的厂长了,听厂子里的工人说,您曾经也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但最终没成,我深感遗憾。 不过厂子现在面临新的选择,部分工人必须下岗并不是您的责任。把工厂设备卖掉,保住至少五百人的工作,总比所有人都丢工作强。 我相信如果没人使绊子的话,在您的管理下服装厂会越来越好。” 多余的云早早没再说,怕适得其反。 最终,郑国彬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 当然,他也没有立刻同意,只是说回去开会,会尽快给她答复。 第100章 一百只云早早 云早早对这个答案不感到意外。 国营厂子就是有这个毛病。 领导班子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论下什么决定都得开会商讨,一个人不同意就反复开会协商,效率低下且不说,如果遇到派系之争还会有人故意拖后腿,那就更别想办成什么事。 郑国彬是个负责的厂长,同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云早早研究过他好几次提出的改革方案都很不错。 可惜工会和支部那边觉得他冒进,三方一直扯皮,导致郑国彬的设想没落到实处。 否则,又怎么会发生别的小厂子寻求突破后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活下来,拥有最新生产线的市服装厂反而举步维艰这样滑稽又可悲的事呢? 云早早送走郑国彬后,开车到运城大学找顾小珍。 新厂子不仅在管理模式要改革,生产的服装风格也得改,不能像从前那样生产每个厂子都做的基础款,而是要追求与众不同,走时尚、舒适的路线。 如此,便不能完全依赖服装厂本来的设计师,而是需要再招几个设计新颖独特的。 云早早先找温老爷子问了山水班今天的课程安排,得知她们在德善楼上书法课,她又开车前往德善楼。到了楼下停好车,又等了约莫二十分钟,顾小珍挽着一个云早早没见过的姑娘慢慢走下楼梯。 云早早下车,往前走了约莫十来步。 离近了才大声喊她:“小珍!!” 顾小珍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看见云早早,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早早,你今天过来找我玩的吗?小乖呢,怎么没带过来,我都有两个月没看见了,怪想她的呢。” 云早早怀孕不再到学校上课后,两人还是经常联系。 顾小珍放假时偶然会到家里找她,云早早路过学校也会进来看一看。 两人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云早早摊手:“趁她睡觉我才出的门。” 顾小珍回头,跟同行的女生说:“早早来找我了,今天先不跟你去食堂了。” 女生看了眼云早早,见云早早也看着她俩,她怯怯地笑了一下,云早早也友善地冲她笑了笑。 主动走上前:“你好,我叫云早早。” 女生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你,你好,我叫……黄盼娣。” 说自己名字时,她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云早早眼神微闪,大致猜出她在家里应是不大受重视。 从古到今,盼娣、招娣、莱娣这类名字似乎一直都存在着,哪怕改朝换代,时代更迭,都阻挡不了一些人对生儿子的期盼。 她面上没露出多余的情绪,没有好奇、更没有怜悯。 而是选择用最平淡的态度面对她的低沉:“小珍,我有事找你帮忙,咱们到外面那家鸡公煲慢慢说。” 说罢,她也邀请了黄盼娣:“黄同学一起来,人多热闹。” 黄盼娣小声说:“我就不去了。” 顾小珍看见这样的她,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当时有早早帮她,所以她也想帮盼娣。 如她们这种内心敏感、童年不那么幸福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特殊对待,而是平等的接纳。 她便用略显夸张的语气劝她。 “去啊,跟我一道吃穷她去。” 两年的集体生活,顾小珍变得开朗了许多,跟云早早说话也更加随意。 说完还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云早早听到这话,也大气地挥了挥手:“吃,随便吃!你们这小鸟胃能把我吃穷算你们厉害。” 她这爽快的动作瞬间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黄盼娣有些感动。 好姐妹的这个朋友不像她的外表那么高不可攀,是个极会照顾别人心情的人。 想到小珍每次说起云早早两眼都发光的模样,黄盼娣也觉得她确实像仙女一样人美心善。 她忽然有种冲动,也想跟这样自信大方的女生做朋友。 “……好,我去。” 云早早笑眯眯地:“这就对了,走,上车。” 顾小珍蹦蹦跳跳走到云早早面前,四下张望了两眼:“你家离学校那么近,为什么会开车过来啊?” 云早早拉开车门,示意两人上车。 等她们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后才说:“跟人谈了点事,回家路过学校我就进来找你玩啊,顺便让你帮我个忙。” 顾小珍不解,不懂自己哪里帮得上云早早。 “什么啊?” 云早早:“我这里有一份兼职需要找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人,要实力过硬的那种。小珍你不是也有选修设计课吗,有推荐的人选?” 顾小珍想了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选了那门课,但我最近很少去上,但盼娣跟她们很熟。” 黄盼娣迟疑了下,点头。 “跟我同住的室友有一个是服装设计专业的。” 她不是国画专业的,而是师范专业,因为报名晚便分到了混寝。 跟顾小珍认识,则是因为在食堂被欺负时顾小珍主动伸出了援手。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云早早笑盈盈地看着她:“那,盼娣你能帮忙问问吗?” 从鸡公煲出来,云早早又去了一趟清安大道。 刚走进店里,就听到楼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执声,她蹙了蹙眉,面露不悦。 营业员小张正在给客人介绍奶粉,见她出现便要打招呼。 云早早冷着脸点了下头,让她不用管自己,继续忙手边的工作,自己上楼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上楼的楼梯在右侧收银台旁边。 店里一楼是能入口的东西,二楼就是穿的用的,靠后墙位置大概占了整层楼五分之一的面积做了玻璃房,里面是给宝宝洗澡按摩的地方。 目前使用率不太高。 越靠近楼上,争执声越明显,间歇夹杂着于明亚无奈的解释。 云早早拧着的眉头越来越紧,她站在楼梯口,郁闷地捏了捏鼻梁。 肃着脸走进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云早早下意识顿住脚步。 “……凭什么给钱,,孩子怕水都没下去,你凭什么收这部分费用?还运城唯一的母婴店呢,什么东西全是进口的,我看你们这是黑店!专门坑钱。” 云早早:!!! 好你个楼雪,这是故意来找茬的。 云早早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这是楼雪嫁人后她首次见到她,顿时忍不住阴谋论,猜测楼雪是不是知道这里是她的店,特意来闹事。 专程来膈应人。 这个想法气得她胸脯起伏,磨了磨牙。 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径自朝他们走去。 “什么黑店?楼雪你是不是有病啊?” 楼雪也是一愣。 她身旁还站着一老一少,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婴儿,另一个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穿着红色蝴蝶结裙子,留着学生头,耳朵处别着一枚红色蝴蝶发夹。 不美,但青春逼人。 于明亚赶紧退到旁边,给云早早让位置。 云早早走过去,斜眼瞪楼雪:“怎么地,又蹦跶到我跟前想干嘛啊?上次受的教训不够刻骨铭心是吗?” 楼雪气得脸嘴都歪了,还觉得莫名的冤枉。 运城就这么大,这种店拢共就两家,家里都有小孩无意间撞上可不是很正常吗? 她骂店员关云早早什么事? 骂自己有病,她觉得她才有病呢。 想到自己这婚结得这么憋屈,除了带走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棉被衣柜,几乎被净身出户。爸真听了楼野的谗言,一分钱都没给她。 说不让她回家就不让她回。 这都快一年了,他还没消气,楼雪就恨不得把云早早弄死。 她不就随便说了几句话吗? 她是无心的啊,再说楼靖钰那丫头片子不是没出事吗? 爸就是太偏心楼野了,连带着偏心他老婆和女儿。 楼雪气得面部扭曲。 怒道:“这是你的地盘吗,论先来后到也是你跟在我后面,是你蹦跶到我面前。我骂黑店有你什么事?云早早,你不要拿着去年的事来跟我吵,我已经道过歉了。” 云早早冷笑:“你道歉?那我们接受了吗?教唆小孩杀人,这事永远不会过去。” 这话一出,红裙少女和那老太太面面相觑。 母女俩眼中如出一辙的兴奋,好像猫儿捉到了鱼,眼神交汇一番。 红裙少女一派天真地问:“什么教唆杀人啊?你是不是弄错了,成雪姐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楼雪目光凶狠,横了对方一眼:“你闭嘴!” 谁知那女孩做作的“啊”了一声,随即捂住嘴,茫然无措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云早早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呵,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楼雪还能抽时间凶她呢:“你逛你的,我逛我的,这是我和这家店的矛盾,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换个人,为了不影响店里其他客人,云早早肯定会好声好气把人劝出去。 但这人是楼雪,那就不行。 她看向于明亚,淡淡吩咐:“你先下去招待其他顾客,跟他们说一声抱歉,就说楼上这段小插曲影响她们购物的心情了,一会给他们打个八折。” 于明亚点头,下去了。 对店里来说,八折是非常大的折扣了。 因此她给客人一说,大家都表示理解,嘀咕了某些人素质差后,又夸老板会做人。 有一位是店里的老顾客,每个月都得来店里买奶粉。 她认得云早早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就是,云老板很好的,长得那个漂亮,还和和气气,我好喜欢她。 我第一回到这里不懂这些奶粉怎么区分,她亲自接待的我,哎哟,那个温柔的咧,我立马推荐了我小儿子跟她认识认识,哪晓得云老板结婚了。” “她的宝宝又聪明又可爱,哎哟,可惜不是我家的孙女咧。” 中年妇人操着一口运城本地话,烫着中老年特别喜欢的小卷发。 手腕上套着一个小指粗的镯子,金灿灿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但话说回来,舍得到这儿买东西、给宝宝洗澡按摩的也没几个差钱的,听到能打折觉得开心,也不是为了便宜那几块十来块,而是觉得被店里尊重了,心里舒坦。 而楼上呢,楼雪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诧异,怀疑,嫉妒,痛恨…… 所有负面消极的都聚在一块,揉啊揉,搅啊搅,搅得心里又苦又涩。 凭什么呢? 明明不如自己,就因为嫁给楼野就能趾高气昂的对待她吗?博宏、远志都被他们两口子赶到边藏去了,她还想做什么? 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这样两个赚钱不断的金母鸡?如果不是嫁给楼野,嫁进他们楼家,她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好半晌,楼雪语气尖锐道:“……这店是你开的?是老四帮你开的?” 云早早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开的都跟你没关系。咱们还是来算算你欠店里的钱,我们给宝宝洗澡是三块,按摩两块,这些都分开收费。店员已经把水放好了,你家孩子自身原因不乐意下水,这个洗澡费还是得照付不误。” 楼雪快气晕了:“孩子在家就爱玩水,他不愿意下去肯定是你这浴缸有问题,你——” “嘘~~~” 云早早食指比在唇边:“别瞎嚷嚷,我的店面、人工、电都是成本,不可能孩子的因素就不收你钱。” 说罢,她看了眼楼雪旁边的两人。 那老太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而红裙少女得意洋洋地站在楼雪身后。 两人跟楼雪的关系都挺微妙的,像是暗戳戳地盘算着,随时给她使绊子。 云早早隐约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怕是赵红军的前丈母娘和她们家亲戚。 看来楼雪这婚后日子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啊,真是恶有恶报,报应不爽! 云早早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地方待太久。 便拿话激她:“好歹是楼家千金,不会连宝宝的洗澡钱都付不起?啧,你这后妈当得也太……太差劲了。想想宋女士从前对你多好啊,要什么给什么,对你比对楼野还好。 都是后妈,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要是手里头没钱,看在好歹认识的份上,我允许你赊账。等楼野有时间了我再让他去你家收钱。” 这话远远比大声斥骂来得更屈辱! 戳破了她在赵红军前丈母娘和小姨子面前伪装出的骄傲,自尊心。 更戳中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是,她没钱。 可是,是谁害的?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不依不饶,爸会对她这么绝,一分钱都不给? 爸以前最疼他们兄妹三个了。 楼雪捏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她想扑上去撕打云早早,但她忍住了。 旁边那狡猾的老太太好像终于看够了戏,又听到“楼野”的楼字。 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云早早:“哎呦,你是红军他媳妇的娘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这钱就算了?你看我家小子,都没碰着水。” 云早早没回应,就盯着楼雪,也不催。 楼雪自己受不了,恨恨地瞪了云早早一眼。 似是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忍不住转身吼那老太太:“不懂就别出声,三块钱都要找人施舍吗?赵红军又不是没给你们家钱,穷酸死了。” 许是面子挂不住,骂完人,她连忙兜里掏出三张一块的。 用力扔给云早早。 “觉得我没钱?狗眼看人低,这破店老娘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云早早不慌不忙捡起钱,回了一句:“那你得记住了,我的地盘不欢迎你,没有期限。” 楼雪脸色铁青,跺了跺脚,气冲冲地下楼。 路过云早早身旁时,还故意侧身想要撞人,云早早轻蔑地笑了笑,脚下往旁边一移,楼雪上半身重心不稳往右边一倒,一头撞在玻璃门上。 脑门上秒鼓了一个包。 云早早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楼雪咬牙,眼睛死死盯着云早早。 云早早下巴一抬,用更凶的眼神瞪回去。 ——让你瞪,让你瞪,以为我是是吓大的吗? 楼雪败下阵来,色厉内荏地放着狠话:“你别得意!”她扶着玻璃门站起身,身体刚站直,又吃痛地惊呼:“啊!!” 云早早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就见她左腿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脚踝处扭成诡异的弧度。 哦豁~~~崴脚了啊!! 云早早双眸微微亮了一瞬,冲她气人地眨了眨眼。 果不其然,楼雪被气得头冒青烟,知道奈何她不得,她只能吼旁赵红军的小姨子:“你是死人啊,不会来扶我一下吗,脑子真是不灵光点。” 被骂的红裙少女怔了怔,眼里满是陌生感。 似是被恐吓住了,想起楼雪毕竟有个当大官的爹,还真就乖乖来扶她了。 那老太太被挤兑得拉下脸。 翻了个四白眼,十分瞧不上楼雪,阴阳怪气道:“红军最喜欢我们宝根了,你这个后妈果然恶毒,嘴上说要带宝根来体验科学按摩,没想到故意折腾人,让我们白跑一趟,哎,我可怜的外孙哦……” 她怀里那小孩儿正巧哭了。 云早早严重怀疑那老太太说话时肯定偷偷掐了孩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是为贼! 她边走嘴里还不住抱怨:“还是亲戚呢……切,首长的女儿哦,地位也不怎么样嘛,弟媳妇都能欺负到头上,也就只能欺负我们这种平民百姓……” 音量一点没小,就是想说给云早早和楼雪听。 楼雪气得又倒抽了一口气,脚踝疼得她站都站不住,只能由人扶着,一瘸一拐下楼。 她每下一个台阶,云早早就能听到她痛苦的抽气声。 哎,真是太惨了!! 但她心里怎么就那么爽呢。 爽。 特别爽! 第100章 一百只云早早 云早早对这个答案不感到意外。 国营厂子就是有这个毛病。 领导班子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论下什么决定都得开会商讨,一个人不同意就反复开会协商,效率低下且不说,如果遇到派系之争还会有人故意拖后腿,那就更别想办成什么事。 郑国彬是个负责的厂长,同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云早早研究过他好几次提出的改革方案都很不错。 可惜工会和支部那边觉得他冒进,三方一直扯皮,导致郑国彬的设想没落到实处。 否则,又怎么会发生别的小厂子寻求突破后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活下来,拥有最新生产线的市服装厂反而举步维艰这样滑稽又可悲的事呢? 云早早送走郑国彬后,开车到运城大学找顾小珍。 新厂子不仅在管理模式要改革,生产的服装风格也得改,不能像从前那样生产每个厂子都做的基础款,而是要追求与众不同,走时尚、舒适的路线。 如此,便不能完全依赖服装厂本来的设计师,而是需要再招几个设计新颖独特的。 云早早先找温老爷子问了山水班今天的课程安排,得知她们在德善楼上书法课,她又开车前往德善楼。到了楼下停好车,又等了约莫二十分钟,顾小珍挽着一个云早早没见过的姑娘慢慢走下楼梯。 云早早下车,往前走了约莫十来步。 离近了才大声喊她:“小珍!!” 顾小珍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看见云早早,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早早,你今天过来找我玩的吗?小乖呢,怎么没带过来,我都有两个月没看见了,怪想她的呢。” 云早早怀孕不再到学校上课后,两人还是经常联系。 顾小珍放假时偶然会到家里找她,云早早路过学校也会进来看一看。 两人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云早早摊手:“趁她睡觉我才出的门。” 顾小珍回头,跟同行的女生说:“早早来找我了,今天先不跟你去食堂了。” 女生看了眼云早早,见云早早也看着她俩,她怯怯地笑了一下,云早早也友善地冲她笑了笑。 主动走上前:“你好,我叫云早早。” 女生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你,你好,我叫……黄盼娣。” 说自己名字时,她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云早早眼神微闪,大致猜出她在家里应是不大受重视。 从古到今,盼娣、招娣、莱娣这类名字似乎一直都存在着,哪怕改朝换代,时代更迭,都阻挡不了一些人对生儿子的期盼。 她面上没露出多余的情绪,没有好奇、更没有怜悯。 而是选择用最平淡的态度面对她的低沉:“小珍,我有事找你帮忙,咱们到外面那家鸡公煲慢慢说。” 说罢,她也邀请了黄盼娣:“黄同学一起来,人多热闹。” 黄盼娣小声说:“我就不去了。” 顾小珍看见这样的她,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当时有早早帮她,所以她也想帮盼娣。 如她们这种内心敏感、童年不那么幸福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特殊对待,而是平等的接纳。 她便用略显夸张的语气劝她。 “去啊,跟我一道吃穷她去。” 两年的集体生活,顾小珍变得开朗了许多,跟云早早说话也更加随意。 说完还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云早早听到这话,也大气地挥了挥手:“吃,随便吃!你们这小鸟胃能把我吃穷算你们厉害。” 她这爽快的动作瞬间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黄盼娣有些感动。 好姐妹的这个朋友不像她的外表那么高不可攀,是个极会照顾别人心情的人。 想到小珍每次说起云早早两眼都发光的模样,黄盼娣也觉得她确实像仙女一样人美心善。 她忽然有种冲动,也想跟这样自信大方的女生做朋友。 “……好,我去。” 云早早笑眯眯地:“这就对了,走,上车。” 顾小珍蹦蹦跳跳走到云早早面前,四下张望了两眼:“你家离学校那么近,为什么会开车过来啊?” 云早早拉开车门,示意两人上车。 等她们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后才说:“跟人谈了点事,回家路过学校我就进来找你玩啊,顺便让你帮我个忙。” 顾小珍不解,不懂自己哪里帮得上云早早。 “什么啊?” 云早早:“我这里有一份兼职需要找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人,要实力过硬的那种。小珍你不是也有选修设计课吗,有推荐的人选?” 顾小珍想了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选了那门课,但我最近很少去上,但盼娣跟她们很熟。” 黄盼娣迟疑了下,点头。 “跟我同住的室友有一个是服装设计专业的。” 她不是国画专业的,而是师范专业,因为报名晚便分到了混寝。 跟顾小珍认识,则是因为在食堂被欺负时顾小珍主动伸出了援手。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云早早笑盈盈地看着她:“那,盼娣你能帮忙问问吗?” 从鸡公煲出来,云早早又去了一趟清安大道。 刚走进店里,就听到楼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执声,她蹙了蹙眉,面露不悦。 营业员小张正在给客人介绍奶粉,见她出现便要打招呼。 云早早冷着脸点了下头,让她不用管自己,继续忙手边的工作,自己上楼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上楼的楼梯在右侧收银台旁边。 店里一楼是能入口的东西,二楼就是穿的用的,靠后墙位置大概占了整层楼五分之一的面积做了玻璃房,里面是给宝宝洗澡按摩的地方。 目前使用率不太高。 越靠近楼上,争执声越明显,间歇夹杂着于明亚无奈的解释。 云早早拧着的眉头越来越紧,她站在楼梯口,郁闷地捏了捏鼻梁。 肃着脸走进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云早早下意识顿住脚步。 “……凭什么给钱,,孩子怕水都没下去,你凭什么收这部分费用?还运城唯一的母婴店呢,什么东西全是进口的,我看你们这是黑店!专门坑钱。” 云早早:!!! 好你个楼雪,这是故意来找茬的。 云早早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这是楼雪嫁人后她首次见到她,顿时忍不住阴谋论,猜测楼雪是不是知道这里是她的店,特意来闹事。 专程来膈应人。 这个想法气得她胸脯起伏,磨了磨牙。 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径自朝他们走去。 “什么黑店?楼雪你是不是有病啊?” 楼雪也是一愣。 她身旁还站着一老一少,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婴儿,另一个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穿着红色蝴蝶结裙子,留着学生头,耳朵处别着一枚红色蝴蝶发夹。 不美,但青春逼人。 于明亚赶紧退到旁边,给云早早让位置。 云早早走过去,斜眼瞪楼雪:“怎么地,又蹦跶到我跟前想干嘛啊?上次受的教训不够刻骨铭心是吗?” 楼雪气得脸嘴都歪了,还觉得莫名的冤枉。 运城就这么大,这种店拢共就两家,家里都有小孩无意间撞上可不是很正常吗? 她骂店员关云早早什么事? 骂自己有病,她觉得她才有病呢。 想到自己这婚结得这么憋屈,除了带走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棉被衣柜,几乎被净身出户。爸真听了楼野的谗言,一分钱都没给她。 说不让她回家就不让她回。 这都快一年了,他还没消气,楼雪就恨不得把云早早弄死。 她不就随便说了几句话吗? 她是无心的啊,再说楼靖钰那丫头片子不是没出事吗? 爸就是太偏心楼野了,连带着偏心他老婆和女儿。 楼雪气得面部扭曲。 怒道:“这是你的地盘吗,论先来后到也是你跟在我后面,是你蹦跶到我面前。我骂黑店有你什么事?云早早,你不要拿着去年的事来跟我吵,我已经道过歉了。” 云早早冷笑:“你道歉?那我们接受了吗?教唆小孩杀人,这事永远不会过去。” 这话一出,红裙少女和那老太太面面相觑。 母女俩眼中如出一辙的兴奋,好像猫儿捉到了鱼,眼神交汇一番。 红裙少女一派天真地问:“什么教唆杀人啊?你是不是弄错了,成雪姐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楼雪目光凶狠,横了对方一眼:“你闭嘴!” 谁知那女孩做作的“啊”了一声,随即捂住嘴,茫然无措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云早早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呵,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楼雪还能抽时间凶她呢:“你逛你的,我逛我的,这是我和这家店的矛盾,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换个人,为了不影响店里其他客人,云早早肯定会好声好气把人劝出去。 但这人是楼雪,那就不行。 她看向于明亚,淡淡吩咐:“你先下去招待其他顾客,跟他们说一声抱歉,就说楼上这段小插曲影响她们购物的心情了,一会给他们打个八折。” 于明亚点头,下去了。 对店里来说,八折是非常大的折扣了。 因此她给客人一说,大家都表示理解,嘀咕了某些人素质差后,又夸老板会做人。 有一位是店里的老顾客,每个月都得来店里买奶粉。 她认得云早早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就是,云老板很好的,长得那个漂亮,还和和气气,我好喜欢她。 我第一回到这里不懂这些奶粉怎么区分,她亲自接待的我,哎哟,那个温柔的咧,我立马推荐了我小儿子跟她认识认识,哪晓得云老板结婚了。” “她的宝宝又聪明又可爱,哎哟,可惜不是我家的孙女咧。” 中年妇人操着一口运城本地话,烫着中老年特别喜欢的小卷发。 手腕上套着一个小指粗的镯子,金灿灿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但话说回来,舍得到这儿买东西、给宝宝洗澡按摩的也没几个差钱的,听到能打折觉得开心,也不是为了便宜那几块十来块,而是觉得被店里尊重了,心里舒坦。 而楼上呢,楼雪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诧异,怀疑,嫉妒,痛恨…… 所有负面消极的都聚在一块,揉啊揉,搅啊搅,搅得心里又苦又涩。 凭什么呢? 明明不如自己,就因为嫁给楼野就能趾高气昂的对待她吗?博宏、远志都被他们两口子赶到边藏去了,她还想做什么? 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这样两个赚钱不断的金母鸡?如果不是嫁给楼野,嫁进他们楼家,她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好半晌,楼雪语气尖锐道:“……这店是你开的?是老四帮你开的?” 云早早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开的都跟你没关系。咱们还是来算算你欠店里的钱,我们给宝宝洗澡是三块,按摩两块,这些都分开收费。店员已经把水放好了,你家孩子自身原因不乐意下水,这个洗澡费还是得照付不误。” 楼雪快气晕了:“孩子在家就爱玩水,他不愿意下去肯定是你这浴缸有问题,你——” “嘘~~~” 云早早食指比在唇边:“别瞎嚷嚷,我的店面、人工、电都是成本,不可能孩子的因素就不收你钱。” 说罢,她看了眼楼雪旁边的两人。 那老太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而红裙少女得意洋洋地站在楼雪身后。 两人跟楼雪的关系都挺微妙的,像是暗戳戳地盘算着,随时给她使绊子。 云早早隐约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怕是赵红军的前丈母娘和她们家亲戚。 看来楼雪这婚后日子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啊,真是恶有恶报,报应不爽! 云早早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地方待太久。 便拿话激她:“好歹是楼家千金,不会连宝宝的洗澡钱都付不起?啧,你这后妈当得也太……太差劲了。想想宋女士从前对你多好啊,要什么给什么,对你比对楼野还好。 都是后妈,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要是手里头没钱,看在好歹认识的份上,我允许你赊账。等楼野有时间了我再让他去你家收钱。” 这话远远比大声斥骂来得更屈辱! 戳破了她在赵红军前丈母娘和小姨子面前伪装出的骄傲,自尊心。 更戳中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是,她没钱。 可是,是谁害的?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不依不饶,爸会对她这么绝,一分钱都不给? 爸以前最疼他们兄妹三个了。 楼雪捏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她想扑上去撕打云早早,但她忍住了。 旁边那狡猾的老太太好像终于看够了戏,又听到“楼野”的楼字。 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云早早:“哎呦,你是红军他媳妇的娘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这钱就算了?你看我家小子,都没碰着水。” 云早早没回应,就盯着楼雪,也不催。 楼雪自己受不了,恨恨地瞪了云早早一眼。 似是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忍不住转身吼那老太太:“不懂就别出声,三块钱都要找人施舍吗?赵红军又不是没给你们家钱,穷酸死了。” 许是面子挂不住,骂完人,她连忙兜里掏出三张一块的。 用力扔给云早早。 “觉得我没钱?狗眼看人低,这破店老娘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云早早不慌不忙捡起钱,回了一句:“那你得记住了,我的地盘不欢迎你,没有期限。” 楼雪脸色铁青,跺了跺脚,气冲冲地下楼。 路过云早早身旁时,还故意侧身想要撞人,云早早轻蔑地笑了笑,脚下往旁边一移,楼雪上半身重心不稳往右边一倒,一头撞在玻璃门上。 脑门上秒鼓了一个包。 云早早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楼雪咬牙,眼睛死死盯着云早早。 云早早下巴一抬,用更凶的眼神瞪回去。 ——让你瞪,让你瞪,以为我是是吓大的吗? 楼雪败下阵来,色厉内荏地放着狠话:“你别得意!”她扶着玻璃门站起身,身体刚站直,又吃痛地惊呼:“啊!!” 云早早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就见她左腿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脚踝处扭成诡异的弧度。 哦豁~~~崴脚了啊!! 云早早双眸微微亮了一瞬,冲她气人地眨了眨眼。 果不其然,楼雪被气得头冒青烟,知道奈何她不得,她只能吼旁赵红军的小姨子:“你是死人啊,不会来扶我一下吗,脑子真是不灵光点。” 被骂的红裙少女怔了怔,眼里满是陌生感。 似是被恐吓住了,想起楼雪毕竟有个当大官的爹,还真就乖乖来扶她了。 那老太太被挤兑得拉下脸。 翻了个四白眼,十分瞧不上楼雪,阴阳怪气道:“红军最喜欢我们宝根了,你这个后妈果然恶毒,嘴上说要带宝根来体验科学按摩,没想到故意折腾人,让我们白跑一趟,哎,我可怜的外孙哦……” 她怀里那小孩儿正巧哭了。 云早早严重怀疑那老太太说话时肯定偷偷掐了孩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是为贼! 她边走嘴里还不住抱怨:“还是亲戚呢……切,首长的女儿哦,地位也不怎么样嘛,弟媳妇都能欺负到头上,也就只能欺负我们这种平民百姓……” 音量一点没小,就是想说给云早早和楼雪听。 楼雪气得又倒抽了一口气,脚踝疼得她站都站不住,只能由人扶着,一瘸一拐下楼。 她每下一个台阶,云早早就能听到她痛苦的抽气声。 哎,真是太惨了!! 但她心里怎么就那么爽呢。 爽。 特别爽! 第101章 一百零一只云早早 知道楼雪处于水深火热中,云早早心情美得冒泡,感觉不用插翅膀她就能飞上天了。 虽然不及亲手报仇爽,可只要对方过得不好,她就很开心。 于明亚以为老板下楼肯定会追究她的责任。 作为店长,她没能及时安抚好顾客的情绪,让争执声持续太久,甚至影响到了其他顾客。 没想到云早早像只快乐的小鸟,姿态轻盈地走到角落的休息区开始查账。 给店员核算好工资后,她又仔细核对了这个月的补货单。 一直到快要下班时,她都没有提如何处罚自己。 云早早不提,于明亚心里反倒七上八下。 等所有人做完店里的清洁,老板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于明亚莫名舒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感。 大声答了句“在”。 就听对方说:“刚才那几个人以后再到店里,直接拒绝招待,把她们赶出去。” 于明亚呆了呆:“知道了,老板。” 另外两人也面面相觑,直接把人拦在门外,真的好吗? 原来他们也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吗? 不待问出口,就见老板沉思片刻。 又补充道:“对了,你们都回去想想,如何才能给顾客归属感,让对方花了钱后产生满足感?于明亚你通知一下二店那边,大家集思广益,过两天把你们的想法给我。” 得!这想法,老板绝对是从刚才那三人一娃中得来的。 主动设门槛了。 “……好。” 云早早提完要求就回家。 也没觉得自己太苛刻。 她是老板,聘用他们的价格的又不低,老板的责任不就是把握大方向吗? 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该交给手底下的人干就。 云早早在这一点上,跟楼野很像。 两口子都是该忙的时候不拖沓,但某些能由员工自己解决的事,放权放得很轻易。 这一点跟许多初入商海浮沉的生意人不同。 陈泽曾调侃过,认为他们这样散漫容易被下属欺瞒。 当时楼野就说,赚钱这种事并不是他人生的全部,不管是精神上的追求还是为了生活更便利,都不应该为了赚钱失去对生活的热情,那叫本末倒置。 何况人心思变,防是防不住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对陈泽的“唯利是图”并不赞同。 云早早也支持楼野的想法。 人生太短了,能陪家人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尤其是孩子,跟地里的草似的风一吹就呼啦啦地长。这才几个月,女儿已经会说短句子,会摇摇摆摆走路了。 在小孩的一生里,这或许是她跟父母最亲近的时光了。 云早早很珍惜,所以,能放给店长管的她都放开了。 而店里,于明亚给另外两名店员发工资。 工资是云早早算好的,装在信封里密封好,包括于明亚的也是。 “于姐,你这个月多少钱啊?” 于明亚不赞同地看着对方说道:“忘了店里的规矩了?不许互相讨论工资。” 说话那人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关系,咱们仨不说,老板也不知道啊。” 于明亚摇摇头,没接茬,而是让两人快点收拾东西,她要锁门了。 店员闹了个没趣,嘟囔了几声,于明亚没管她。 她一开始也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规定,她还在厂子时,每个月领多少钱在财务部门的工资表上写得清清楚楚,同时也能看到别人领了多少。 但她担心老板觉得她能力不够,脑子不好使,也没敢当面问领导。 直到有一次家里两个弟媳因为谁上交的生活费多,后妈又补贴了谁闹了好大一场,互相揭对方的短,她才恍然大悟。 他们毕竟不同于厂子和单位,工厂里每个月工资是按几级工人来定的。 而店里采取的是提成制度。 店员的能力不同,最终能拿到的数不一样。就像椿芽,她其实很内敛,但对着客人时非常积极。 只要有人进店,她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所以只看签单簿就知道她比何花卖得多。 那发下去的工资自然只多不少。 如果公开大家的工资,难免影响她们的心态。 这也是为了避免员工之间因为工资不平衡而造成的不满,甚至流失的风险。 不过,这就是明面上如此规定,如果她们私下讨论,于明亚也不会刻意制止。 只是她身为店长,却是要以身作则的。 于明亚关上前面店门,又把院子后门都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忘记上锁,这是她每天都不会忘记的事。 做完一切,她才步行回家。 往日她回家时,屋里其他人已经在吃晚饭了,谈话声隔老远都听得到,今天却很奇怪,堂屋里好像静悄悄的。 于明亚推开大门,堂屋里黑漆漆的,竟没开灯。 她不明所以,有点狐疑地看了看门前的枣树,自己没走错门啊。 这时,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了。 她想了想,冲出院子,敲响了隔壁的门:“王叔,我们家的人都到哪去了?” 王叔开门,瞧见是她,脸色大变,焦急道:“诶,诺亚那丫头没去找你吗?丫丫跟杨艳侄子打架,炉子倒了,上面烧的提锅翻了下来,开水全泼丫丫身上,她好像烫得不轻啊。你爸和诺亚送丫丫到医院了。怎么,你后妈跟你弟媳妇儿她们都不在屋里吗?” 于明亚听完,眼前一黑。 人不在,肯定是找借口跑娘家躲着了。 她心急如焚。 颤抖着声音问:“他们去的是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医院吗,还是哪里?” 王叔:“葛大妮死要钱,你爸就没到大医院,好像去的是红光巷的诊所。” 听到家里人没把孩子送到大医院,而是送到小诊所,于明亚顿时有些六神无主,除了手足无措外,还有滔天的愤怒。 怎么能送诊所呢? 诊所除了看个感冒头疼,还能看什么? 于明亚急得连谢谢都忘了说,拔腿就往诊所跑。 红光巷离她家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于明亚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用了四分钟就到了。一进去就见丫丫躺在担架床上哭得伤心,于父和于诺亚帮忙按着她,大夫在给她清洗烫伤。 “姐??!!” 于明亚黑着脸,一声不吭,进去就要抱走女儿。 丫丫听到她的声音,低低地喊了声:“妈妈,我好痛。” 于父赶紧拽住她:“丫丫还疼着呢,你要带她去哪里?” 于明亚:“到医院。” 于父:“……就烫了一下,去什么医院呢,去医院多花钱啊,就擦个药膏就好啦。” 于明亚看着女儿脖子、肩膀,手臂,一直到肚子上那一大片血泡,眼眶泛热。 她抬眼,眸色黑黝黝的。 一字一句道:“不用你花钱,我自己治!” 说完,她伸手要抱孩子。 又无从下手,丫丫被烫伤的面积太大一块了,一个不小心把血泡摩擦破了,又要二次感染。 正当她茫然无措时,诊所大夫开口了:“我这里确实设备不齐,这种伤要想以后不留疤还是得到医院处理。你也别抱她了,直接把床拉开,这床上面是能够完全拆开的担架,你们赶紧把孩子抬过去。” 于明亚连连道谢。 跟妹妹抬起女儿就走。 到了医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于诺亚:“姐,你身上的钱够吗?我听医生说得住院治疗。” 姐姐自从去了美丽baby上班,工资确实比从前高。 于明亚留了个心眼,跟家里说的工资就和厂里差不多。 虽然瞒报了工资,但后妈还是狮子大开口。 为了让丫丫和她能呆在家里,她每个月都要交三个人的生活费,于诺亚担心她没攒下什么钱。 于明亚怔了怔,赶紧将包里的信封掏出来,里面是今天刚发下来的工资。 她数了数,有一百七十六。 作为店长,她的基本工资是九十,另外八十六是这个月的业绩提成。 这是于诺亚第一次见到姐姐的工资,以往姐姐总说店里待遇比进厂当正式工人还强她一直以为姐姐在安慰自己,没想到一个月工资能抵厂子三个月的。 她激动得抓着于明亚的手:“姐……咱们有钱给丫丫做最好的治疗了。” 交完钱,刚发的工资就不剩下多少了。 于诺亚看着姐姐手中最后的两张大团结,问:“姐,那个家……咱们还回吗?” 于明亚眼眸晦涩,默了片刻,语气坚决:“不回了。” 她让妹妹忍着委屈,自己也处处退让,就是因为妹妹在念高中,丫丫也小。 如果住在外面的话,家里时常没有大人在,她担心丫丫出事。 倒是自己天真,把后妈想太好了。 妈还在的时候爸就跟后妈有瓜葛,她们姐妹看后妈不爽,对方不也拿他们当眼中钉吗?她的侥幸心理害丫丫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 如果这疤去不掉,跟着丫丫一辈子的话,她这辈子心里都难安了。 “一会儿我找老板请假,明天我们就去看房子。以后,你,我,还有丫丫,咱们再也不回那个家了,爸……反正有老婆儿子,用不着咱们奉养!” 于诺亚看着姐姐坚定的眼神,眼睛也闪闪发光。 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姐姐我要跟你一起。” 于明亚当然得带着她,她从小就是自己带大的,除了下乡那些年姐妹俩分开过,别的时间里两人都在一块。 诺亚最亲的不是亲爸,而是她这个姐姐。 但现在最麻烦的是,除了床垫下藏着的六十多,加上手里这二十,钱不够。 要不……找老板预支工资?? …… 云早早到家,楼野还没回来。 她不确定楼野要忙多久才到家,便没等他,直接让曾姨开饭了。 喂小乖吃完,给她涂好防蚊虫的宝宝霜,便推着她找外婆玩。 小家伙喜欢看外公鱼缸里那几尾锦鲤,隔两天就得去看一回,每次都忍不住伸手去抓,她也不看看自己那小爪子能不能抓住,每次都被那两尾大锦鲤弹一脸水。 今天也不意外,她趴在缸前玩了快半小时。 搞得浑身湿漉漉的,透着股儿鱼腥味儿。 外婆还陪着她一块玩,帮她去抓鱼,云早早都有些不忍直视。 一有抱她走的意思,她那小瘦胳膊就拽着缸沿不放,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玩~~~要玩~~~” 最后还是她佯怒才唬住了小乖,强行把玩野了的她带回家。 母女俩回去时,楼野已经回来了,小家伙一瞧见爸爸就嘴巴一瘪,气势汹汹地告状。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小心眼,记仇!你看她身上湿成什么样了,一到那边就跟长在那鱼缸上似的,你训训她。” 楼野失笑。 不给面子地嘴贫道:“小心眼好啊,像你啊。” 云早早:“……你少贫。” 楼野还是笑:“要不,家里也养缸鱼。” “想都别想。” 云早早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偷偷看她的小乖:“鱼缸在外婆家她都惦记着呢,要是自家院子有,你猜你女儿会不会醒了就趴那儿玩,玩到饿,玩到困,到时候得烦死咱们。” 小家伙见告状没反应,就抱着楼野的腿又断断续续说了一次,说完期待地看着爸爸,指望爸爸安慰自己。 这奶凶奶凶的小模样,看得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云早早又好气又好笑。 把女儿从楼野腿上扒下来,拎着她到卫生间:“走,洗澡去。楼靖钰,你闻闻你这身上臭死了,你不是乖宝宝,你现在是臭宝宝。” “不是,不是……” “你就是。” “不是!!!” “别嚷嚷啊,妈妈要打你了。” “……” 楼野跟上去帮忙,两口子刚放好水,屋里电话响了。 云早早停下动作,抬眸看了楼野一眼:“你去。” 楼野叹气,无奈又宠溺地感慨道:“哎,我就是你和楼小乖的长工啊,什么事都让我来。云早早同志你晚上必须好好哄我。” 云早早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每回他想玩花样时,就会找各种奇葩理由让她欠债! 反正没个正经样。 过了半分钟,楼野又跑了回来:“媳妇儿,找你的。” 云早早:“你看着她,不许她在水里玩太久。” 电话那头是于明亚,云早早狐疑地“喂”了一声,就听对面大喘气了一下,说:“老板,我能提前预支几个月的工资吗?我女儿烫伤了,现在很严重,我……我需要钱。” 云早早想都没想:“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于明亚惊喜得难以自持,赶紧报出地址。 云早早拿过电话旁的笔记本,将医院地址记下:“嗯,你在那里等着。” 挂断电话,云早早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拉开抽屉拿钱,数了数她又放下,跑到卫生间门口问楼野:“大面积烫伤,治疗需要多少钱啊?” 楼野:“不太清楚,你那员工出事了?” 云早早扒拉了下头发:“嗯,家里小孩被烫了,估计差钱缴医药费。” 于明亚打电话时太紧张,她知道云早早通情达理,但又怕云早早拒绝她。 除了孩子爸爸,她确实找不到人帮忙了。 即便找孩子爸,他们这几年没联系过,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现在跟谁结了婚。 她只能寄希望于云早早。 如此紧张纠结的情绪下,她忘了说自己短期医药费已经缴了的情况。 而云早早呢,她记得今天发了工资,但想到于明亚会找她必是走投无路了,便以为今天的工资不够缴费。 信息差让她以为此事十万火急,也不敢耽搁。 “那我多带点在身上。” 云早早拿着钱,取了车钥匙,出门前又念叨了一下楼野:“不要超过十分钟,水玩久了对她不好。” 楼野直接把光溜溜的小家伙往大毛巾里一放,然后拎着她跟了出去:“你先等等。” 云早早回头。 见闺女全身被毛巾裹着,懵懵地探出小脑袋,云早早好笑不已,一脸无奈:“等什么啊,快说啊?” 楼野抱着小家伙往十二号找杜姨和袁阿姨去了,边走边大声说道:“等我两分钟,我陪你过去。” 让她一个人大晚上出门,他不太放心。 云早早失笑。 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医院里,医生先给七岁的丫丫做了创口清理,又做了静脉补液治疗防止休克。 于明亚强撑着站在旁边,妹妹搀着她,姐妹俩看着血泡被挑破涂上药膏的丫丫,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停下动作。 “烫伤第一时间就该用冷水冲,你女儿拖得有点久,所以比较严重。目前不清楚她是不是疤痕体质,如果留疤的话,还需要做点小手术。” 于明亚手紧了紧:“……手术费贵吗,医生?” 医生看了看姐妹俩的穿着打扮。 于明亚衣服上印着两个大胖娃娃,没来及换下工作服。 医生:“不便宜。” 于明亚心情沮丧,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医生。” 护士把孩子推到同一层楼的病房,于明亚姐妹又拉着医生问忌嘴,换药的事,问完两人回到病房。 姐妹俩挨靠着坐着,心情如出一辙的消沉。 “……姐,我不念书了,我也工作好不好?” “胡说!你去工作能赚几块钱?你老老实实读书,姐姐养得起你和丫丫。” “可是——” “没有可是,你学习成绩好姐姐就开心,等高考后你要找工作我不拦着你。” 于明亚没打算把妹妹保护得密不透风,穷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天真无邪的。 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高考能考个好学校。 于诺亚讷讷地,过了一会才说:“……哦。” “姐,你老板真的能借钱给咱们吗?万一她不相信咱们能还,你……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啊?” 于明亚摇头。 “咱们不白借,我会签借条的。我想好了,我跟老板签终身合同,借的钱就从工资里扣。” 她原以为在医院休养花上几百就够了,但看医生说手术费的表情,怕是没这么便宜。 丫丫的伤最好不要拖,只是不知道她把自己卖给美丽baby的话,老板肯不肯收她。 于明亚咬着嘴唇,眼神中漫着茫然。 …… 医院大门口,白色的车子冲破夜色,缓缓停下。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下车。 “皮肤科,皮肤科……” 皮肤科在哪里呢?这医院怎么也不做一下路标啊。 云早早四下张望,寻找皮肤科所在的楼层。 “笨!”楼野伸手拉过纤细的手腕,拖着人往服务台那边走:“问一问就知道了。” 大晚上医院人本来就不多,又是烫伤严重的小女孩,值班护士肯定有印象。 果然,两人只提了个开头,护士就反应过来了:“找到了,病人家属叫于明亚,是吗?在207。” 云早早:“谢谢。” “不客气。” 楼野看她走得飞快,脸上、脖子处都出汗了,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云早早:“慢点走。已经送到病房了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先擦擦脸。” 他媳妇儿是个非常爱洁的人,也心善。 只要没得罪她、给她观感不错的人找上门求助,在她能力范围内,她都愿意搭把手。 楼野自己不爱多管闲事,但却喜欢她这样,也希望能护住她的善良。 第101章 一百零一只云早早 知道楼雪处于水深火热中,云早早心情美得冒泡,感觉不用插翅膀她就能飞上天了。 虽然不及亲手报仇爽,可只要对方过得不好,她就很开心。 于明亚以为老板下楼肯定会追究她的责任。 作为店长,她没能及时安抚好顾客的情绪,让争执声持续太久,甚至影响到了其他顾客。 没想到云早早像只快乐的小鸟,姿态轻盈地走到角落的休息区开始查账。 给店员核算好工资后,她又仔细核对了这个月的补货单。 一直到快要下班时,她都没有提如何处罚自己。 云早早不提,于明亚心里反倒七上八下。 等所有人做完店里的清洁,老板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于明亚莫名舒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感。 大声答了句“在”。 就听对方说:“刚才那几个人以后再到店里,直接拒绝招待,把她们赶出去。” 于明亚呆了呆:“知道了,老板。” 另外两人也面面相觑,直接把人拦在门外,真的好吗? 原来他们也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吗? 不待问出口,就见老板沉思片刻。 又补充道:“对了,你们都回去想想,如何才能给顾客归属感,让对方花了钱后产生满足感?于明亚你通知一下二店那边,大家集思广益,过两天把你们的想法给我。” 得!这想法,老板绝对是从刚才那三人一娃中得来的。 主动设门槛了。 “……好。” 云早早提完要求就回家。 也没觉得自己太苛刻。 她是老板,聘用他们的价格的又不低,老板的责任不就是把握大方向吗? 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该交给手底下的人干就。 云早早在这一点上,跟楼野很像。 两口子都是该忙的时候不拖沓,但某些能由员工自己解决的事,放权放得很轻易。 这一点跟许多初入商海浮沉的生意人不同。 陈泽曾调侃过,认为他们这样散漫容易被下属欺瞒。 当时楼野就说,赚钱这种事并不是他人生的全部,不管是精神上的追求还是为了生活更便利,都不应该为了赚钱失去对生活的热情,那叫本末倒置。 何况人心思变,防是防不住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对陈泽的“唯利是图”并不赞同。 云早早也支持楼野的想法。 人生太短了,能陪家人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尤其是孩子,跟地里的草似的风一吹就呼啦啦地长。这才几个月,女儿已经会说短句子,会摇摇摆摆走路了。 在小孩的一生里,这或许是她跟父母最亲近的时光了。 云早早很珍惜,所以,能放给店长管的她都放开了。 而店里,于明亚给另外两名店员发工资。 工资是云早早算好的,装在信封里密封好,包括于明亚的也是。 “于姐,你这个月多少钱啊?” 于明亚不赞同地看着对方说道:“忘了店里的规矩了?不许互相讨论工资。” 说话那人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关系,咱们仨不说,老板也不知道啊。” 于明亚摇摇头,没接茬,而是让两人快点收拾东西,她要锁门了。 店员闹了个没趣,嘟囔了几声,于明亚没管她。 她一开始也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规定,她还在厂子时,每个月领多少钱在财务部门的工资表上写得清清楚楚,同时也能看到别人领了多少。 但她担心老板觉得她能力不够,脑子不好使,也没敢当面问领导。 直到有一次家里两个弟媳因为谁上交的生活费多,后妈又补贴了谁闹了好大一场,互相揭对方的短,她才恍然大悟。 他们毕竟不同于厂子和单位,工厂里每个月工资是按几级工人来定的。 而店里采取的是提成制度。 店员的能力不同,最终能拿到的数不一样。就像椿芽,她其实很内敛,但对着客人时非常积极。 只要有人进店,她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所以只看签单簿就知道她比何花卖得多。 那发下去的工资自然只多不少。 如果公开大家的工资,难免影响她们的心态。 这也是为了避免员工之间因为工资不平衡而造成的不满,甚至流失的风险。 不过,这就是明面上如此规定,如果她们私下讨论,于明亚也不会刻意制止。 只是她身为店长,却是要以身作则的。 于明亚关上前面店门,又把院子后门都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忘记上锁,这是她每天都不会忘记的事。 做完一切,她才步行回家。 往日她回家时,屋里其他人已经在吃晚饭了,谈话声隔老远都听得到,今天却很奇怪,堂屋里好像静悄悄的。 于明亚推开大门,堂屋里黑漆漆的,竟没开灯。 她不明所以,有点狐疑地看了看门前的枣树,自己没走错门啊。 这时,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了。 她想了想,冲出院子,敲响了隔壁的门:“王叔,我们家的人都到哪去了?” 王叔开门,瞧见是她,脸色大变,焦急道:“诶,诺亚那丫头没去找你吗?丫丫跟杨艳侄子打架,炉子倒了,上面烧的提锅翻了下来,开水全泼丫丫身上,她好像烫得不轻啊。你爸和诺亚送丫丫到医院了。怎么,你后妈跟你弟媳妇儿她们都不在屋里吗?” 于明亚听完,眼前一黑。 人不在,肯定是找借口跑娘家躲着了。 她心急如焚。 颤抖着声音问:“他们去的是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医院吗,还是哪里?” 王叔:“葛大妮死要钱,你爸就没到大医院,好像去的是红光巷的诊所。” 听到家里人没把孩子送到大医院,而是送到小诊所,于明亚顿时有些六神无主,除了手足无措外,还有滔天的愤怒。 怎么能送诊所呢? 诊所除了看个感冒头疼,还能看什么? 于明亚急得连谢谢都忘了说,拔腿就往诊所跑。 红光巷离她家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于明亚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用了四分钟就到了。一进去就见丫丫躺在担架床上哭得伤心,于父和于诺亚帮忙按着她,大夫在给她清洗烫伤。 “姐??!!” 于明亚黑着脸,一声不吭,进去就要抱走女儿。 丫丫听到她的声音,低低地喊了声:“妈妈,我好痛。” 于父赶紧拽住她:“丫丫还疼着呢,你要带她去哪里?” 于明亚:“到医院。” 于父:“……就烫了一下,去什么医院呢,去医院多花钱啊,就擦个药膏就好啦。” 于明亚看着女儿脖子、肩膀,手臂,一直到肚子上那一大片血泡,眼眶泛热。 她抬眼,眸色黑黝黝的。 一字一句道:“不用你花钱,我自己治!” 说完,她伸手要抱孩子。 又无从下手,丫丫被烫伤的面积太大一块了,一个不小心把血泡摩擦破了,又要二次感染。 正当她茫然无措时,诊所大夫开口了:“我这里确实设备不齐,这种伤要想以后不留疤还是得到医院处理。你也别抱她了,直接把床拉开,这床上面是能够完全拆开的担架,你们赶紧把孩子抬过去。” 于明亚连连道谢。 跟妹妹抬起女儿就走。 到了医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于诺亚:“姐,你身上的钱够吗?我听医生说得住院治疗。” 姐姐自从去了美丽baby上班,工资确实比从前高。 于明亚留了个心眼,跟家里说的工资就和厂里差不多。 虽然瞒报了工资,但后妈还是狮子大开口。 为了让丫丫和她能呆在家里,她每个月都要交三个人的生活费,于诺亚担心她没攒下什么钱。 于明亚怔了怔,赶紧将包里的信封掏出来,里面是今天刚发下来的工资。 她数了数,有一百七十六。 作为店长,她的基本工资是九十,另外八十六是这个月的业绩提成。 这是于诺亚第一次见到姐姐的工资,以往姐姐总说店里待遇比进厂当正式工人还强她一直以为姐姐在安慰自己,没想到一个月工资能抵厂子三个月的。 她激动得抓着于明亚的手:“姐……咱们有钱给丫丫做最好的治疗了。” 交完钱,刚发的工资就不剩下多少了。 于诺亚看着姐姐手中最后的两张大团结,问:“姐,那个家……咱们还回吗?” 于明亚眼眸晦涩,默了片刻,语气坚决:“不回了。” 她让妹妹忍着委屈,自己也处处退让,就是因为妹妹在念高中,丫丫也小。 如果住在外面的话,家里时常没有大人在,她担心丫丫出事。 倒是自己天真,把后妈想太好了。 妈还在的时候爸就跟后妈有瓜葛,她们姐妹看后妈不爽,对方不也拿他们当眼中钉吗?她的侥幸心理害丫丫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 如果这疤去不掉,跟着丫丫一辈子的话,她这辈子心里都难安了。 “一会儿我找老板请假,明天我们就去看房子。以后,你,我,还有丫丫,咱们再也不回那个家了,爸……反正有老婆儿子,用不着咱们奉养!” 于诺亚看着姐姐坚定的眼神,眼睛也闪闪发光。 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姐姐我要跟你一起。” 于明亚当然得带着她,她从小就是自己带大的,除了下乡那些年姐妹俩分开过,别的时间里两人都在一块。 诺亚最亲的不是亲爸,而是她这个姐姐。 但现在最麻烦的是,除了床垫下藏着的六十多,加上手里这二十,钱不够。 要不……找老板预支工资?? …… 云早早到家,楼野还没回来。 她不确定楼野要忙多久才到家,便没等他,直接让曾姨开饭了。 喂小乖吃完,给她涂好防蚊虫的宝宝霜,便推着她找外婆玩。 小家伙喜欢看外公鱼缸里那几尾锦鲤,隔两天就得去看一回,每次都忍不住伸手去抓,她也不看看自己那小爪子能不能抓住,每次都被那两尾大锦鲤弹一脸水。 今天也不意外,她趴在缸前玩了快半小时。 搞得浑身湿漉漉的,透着股儿鱼腥味儿。 外婆还陪着她一块玩,帮她去抓鱼,云早早都有些不忍直视。 一有抱她走的意思,她那小瘦胳膊就拽着缸沿不放,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玩~~~要玩~~~” 最后还是她佯怒才唬住了小乖,强行把玩野了的她带回家。 母女俩回去时,楼野已经回来了,小家伙一瞧见爸爸就嘴巴一瘪,气势汹汹地告状。 云早早翻了个白眼:“小心眼,记仇!你看她身上湿成什么样了,一到那边就跟长在那鱼缸上似的,你训训她。” 楼野失笑。 不给面子地嘴贫道:“小心眼好啊,像你啊。” 云早早:“……你少贫。” 楼野还是笑:“要不,家里也养缸鱼。” “想都别想。” 云早早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偷偷看她的小乖:“鱼缸在外婆家她都惦记着呢,要是自家院子有,你猜你女儿会不会醒了就趴那儿玩,玩到饿,玩到困,到时候得烦死咱们。” 小家伙见告状没反应,就抱着楼野的腿又断断续续说了一次,说完期待地看着爸爸,指望爸爸安慰自己。 这奶凶奶凶的小模样,看得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云早早又好气又好笑。 把女儿从楼野腿上扒下来,拎着她到卫生间:“走,洗澡去。楼靖钰,你闻闻你这身上臭死了,你不是乖宝宝,你现在是臭宝宝。” “不是,不是……” “你就是。” “不是!!!” “别嚷嚷啊,妈妈要打你了。” “……” 楼野跟上去帮忙,两口子刚放好水,屋里电话响了。 云早早停下动作,抬眸看了楼野一眼:“你去。” 楼野叹气,无奈又宠溺地感慨道:“哎,我就是你和楼小乖的长工啊,什么事都让我来。云早早同志你晚上必须好好哄我。” 云早早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每回他想玩花样时,就会找各种奇葩理由让她欠债! 反正没个正经样。 过了半分钟,楼野又跑了回来:“媳妇儿,找你的。” 云早早:“你看着她,不许她在水里玩太久。” 电话那头是于明亚,云早早狐疑地“喂”了一声,就听对面大喘气了一下,说:“老板,我能提前预支几个月的工资吗?我女儿烫伤了,现在很严重,我……我需要钱。” 云早早想都没想:“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于明亚惊喜得难以自持,赶紧报出地址。 云早早拿过电话旁的笔记本,将医院地址记下:“嗯,你在那里等着。” 挂断电话,云早早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拉开抽屉拿钱,数了数她又放下,跑到卫生间门口问楼野:“大面积烫伤,治疗需要多少钱啊?” 楼野:“不太清楚,你那员工出事了?” 云早早扒拉了下头发:“嗯,家里小孩被烫了,估计差钱缴医药费。” 于明亚打电话时太紧张,她知道云早早通情达理,但又怕云早早拒绝她。 除了孩子爸爸,她确实找不到人帮忙了。 即便找孩子爸,他们这几年没联系过,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现在跟谁结了婚。 她只能寄希望于云早早。 如此紧张纠结的情绪下,她忘了说自己短期医药费已经缴了的情况。 而云早早呢,她记得今天发了工资,但想到于明亚会找她必是走投无路了,便以为今天的工资不够缴费。 信息差让她以为此事十万火急,也不敢耽搁。 “那我多带点在身上。” 云早早拿着钱,取了车钥匙,出门前又念叨了一下楼野:“不要超过十分钟,水玩久了对她不好。” 楼野直接把光溜溜的小家伙往大毛巾里一放,然后拎着她跟了出去:“你先等等。” 云早早回头。 见闺女全身被毛巾裹着,懵懵地探出小脑袋,云早早好笑不已,一脸无奈:“等什么啊,快说啊?” 楼野抱着小家伙往十二号找杜姨和袁阿姨去了,边走边大声说道:“等我两分钟,我陪你过去。” 让她一个人大晚上出门,他不太放心。 云早早失笑。 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医院里,医生先给七岁的丫丫做了创口清理,又做了静脉补液治疗防止休克。 于明亚强撑着站在旁边,妹妹搀着她,姐妹俩看着血泡被挑破涂上药膏的丫丫,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停下动作。 “烫伤第一时间就该用冷水冲,你女儿拖得有点久,所以比较严重。目前不清楚她是不是疤痕体质,如果留疤的话,还需要做点小手术。” 于明亚手紧了紧:“……手术费贵吗,医生?” 医生看了看姐妹俩的穿着打扮。 于明亚衣服上印着两个大胖娃娃,没来及换下工作服。 医生:“不便宜。” 于明亚心情沮丧,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医生。” 护士把孩子推到同一层楼的病房,于明亚姐妹又拉着医生问忌嘴,换药的事,问完两人回到病房。 姐妹俩挨靠着坐着,心情如出一辙的消沉。 “……姐,我不念书了,我也工作好不好?” “胡说!你去工作能赚几块钱?你老老实实读书,姐姐养得起你和丫丫。” “可是——” “没有可是,你学习成绩好姐姐就开心,等高考后你要找工作我不拦着你。” 于明亚没打算把妹妹保护得密不透风,穷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天真无邪的。 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高考能考个好学校。 于诺亚讷讷地,过了一会才说:“……哦。” “姐,你老板真的能借钱给咱们吗?万一她不相信咱们能还,你……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啊?” 于明亚摇头。 “咱们不白借,我会签借条的。我想好了,我跟老板签终身合同,借的钱就从工资里扣。” 她原以为在医院休养花上几百就够了,但看医生说手术费的表情,怕是没这么便宜。 丫丫的伤最好不要拖,只是不知道她把自己卖给美丽baby的话,老板肯不肯收她。 于明亚咬着嘴唇,眼神中漫着茫然。 …… 医院大门口,白色的车子冲破夜色,缓缓停下。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下车。 “皮肤科,皮肤科……” 皮肤科在哪里呢?这医院怎么也不做一下路标啊。 云早早四下张望,寻找皮肤科所在的楼层。 “笨!”楼野伸手拉过纤细的手腕,拖着人往服务台那边走:“问一问就知道了。” 大晚上医院人本来就不多,又是烫伤严重的小女孩,值班护士肯定有印象。 果然,两人只提了个开头,护士就反应过来了:“找到了,病人家属叫于明亚,是吗?在207。” 云早早:“谢谢。” “不客气。” 楼野看她走得飞快,脸上、脖子处都出汗了,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云早早:“慢点走。已经送到病房了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先擦擦脸。” 他媳妇儿是个非常爱洁的人,也心善。 只要没得罪她、给她观感不错的人找上门求助,在她能力范围内,她都愿意搭把手。 楼野自己不爱多管闲事,但却喜欢她这样,也希望能护住她的善良。 第102章 一百零二只云早早 等两人终于到了207,看到了丫丫的情况。 同是当母亲的,见着丫丫的惨状立马让她想到小乖被掐得奄奄一息的情形,顿生强烈的同情心。 她拿出钱,递给于明亚。 “不够的话随时跟我说,孩子治伤要紧。” 于明亚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迟疑几秒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云早早一听,喜出望外。 笑着应了:“当然没问题,不过,终身制未免太长了,以十年为限。十年后不管你是想跳槽到别的地方工作,还是继续跟着我都行,明天我就将合同拟好。” 她不想让自己太累,势必得培养几个合心意的管理人员。 于明亚目前为止表现都不错。 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云早早也不会假惺惺的回绝。 不过,她绝没有压榨于明亚的心思—— “你放心,咱们签的只是一份雇佣合同罢了,你并没有卖身给我,我也不会拿这份合同扣你应得的工资,提别的工作以外的要求。” 这话既是对于明亚说,也是为了安慰她身边那个紧张兮兮的少女。 那女孩一脸“姐姐要卖身”的表情看得云早早哭笑不得。 于明亚眼眶泛热,感激地看着云早早:“老板,我没有不放心,到店里工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这会儿连住院费都缴不起呢。 “……明天我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害怕云早早认为她得寸进尺,于明亚没有隐瞒自己的窘境。 云早早应了。 又笑着安慰了几句:“家里还有孩子,我们先回去了,你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才能给家人撑起一片天。” 于明亚点点头。 云早早倒不怕她拿了钱就跑。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一个人只要眼明心亮,就没有过不好日子的。 她相信于明亚很快就能从困境里站起来。 如云早早所料,经此一事,于明亚彻底跟家里决裂了。 她变得愈发果决,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安排好以后的住处,又请了一个阿姨白天到医院照顾丫丫,她则回店里上班。 下班后,就立刻赶去医院守着女儿。 因为对云早早心怀感念,于明亚在工作上比从前更加用心。 还想出了以消费金额为划分标准,给客人发不同级别的会员卡的办法,短短两个月就让两家店业绩又上浮了两成。 服装厂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这次郑厂长消息回得快,没再磨磨唧唧谈条件,倒是一口答应了。不用安置工人,厂房地皮加上生产设备开价十六万。 云早早原本瞧不上小南街的厂房,但新厂子那边一切就绪,就等着生产设备和熟练工人到位,拖得越久对她来说损失更大,云早早细细算了这笔账后爽快答应了。 又跟郑国彬聊过厂里哪些人属于积极分子,她承诺那批人到时可以继续到新厂上班。 有了她这句话,郑国彬压力小了不少。 厂子收购成功,云早早聘了郑国彬继续做厂长。 不过她严格制定了一系列招工标准和奖惩措施。 郑国彬弄明白她的意思,内心赞同,但这么多年平衡厂里各方势力,可以说不想做泥瓦匠也已经成了高级泥瓦匠了,不禁有些迟疑∶“迟到早退扣工资,没有基本工资只计件,这样会不会太严了?” 云早早没打断他的话,认真听着。 等他说完,她才说道:“郑厂长,老实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我希望从此时此刻开始你转变一下思路,着眼于厂子未来的发展,而不是考虑别的。 我对工人们实行公平公正的原则,但公平不意味着平均分配,我不管以前厂里如何管理员工,但在我这里,多劳多得,咱们厂子不养闲人。” “你得先让厂子活下来,依附厂子的员工才能保住饭碗。” 郑国彬一愣。 好像脑袋被铁锤敲了一记。 嗡嗡的,面上还烫得慌。 不太适应云早早陡然强硬的态度,但又隐隐感到放心。他心知肚明,要带领一个厂子走向未来的舵手需要的不是善良大度,而是一往无前的魄力! “我明白,云小姐。” 云早早:“以后叫我云总,厂子生产方面还是要交给你把控,走,我先带你去看看新厂。” 郑国彬又是一懵:“…要搬迁吗?” 云早早点头:“新厂房建在西郊,小南街面积太小了。” 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用这块地,打算先放着。 不过小南街周围都是水电管道老化的居民楼,要重新改造整个厂的消防管道也是大工程,所以厂子肯定得搬走。 云早早开车,带郑国彬到新厂子。 新厂在西郊,靠城浦山的洲宝村,从市区开车绕过去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车子在泥巴路上颠来颠去,离市区越远,郑国彬心里越是忐忑。 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乡下面积是宽,但设施真的能比原来的厂房齐全先进吗 不会是在跟他说笑的。 等车子经过一长排白杨树,车速渐渐慢下来,郑国彬有点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一片都属于咱们厂的范围?” 云早早停好车。 拉开车门走下去:“进去看看,您在服装厂待了二十多年,是这方面的专家,看看设备区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郑国彬满脸兴奋,下车时腿还差点打了摆子。 难怪看不上小南街的旧厂房,这里确实大多了。 一进厂子大门,脚踩的是崭新的水泥路,大概走上十来分钟才到设备区,设备区足足有两个旧厂大,办公区在设备区右手边,二层楼。 办公区再往前走一段路是食堂,食堂前面有两个篮球场,四个乒乓球台,斜对角则是未完工的一栋楼。 郑国彬眼神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云总,那栋楼是?” 云早早∶\"宿舍楼。\" “这里离市区确实远了点,让工人们每天花两三个小时赶路实在浪费时间。我想着厂里空地多,便先建上一栋宿舍楼给大家用着。” 郑国彬两眼发光。 有宿舍好啊。 这年头不仅吃的穿的缺,房子更缺。哪怕宿舍是工厂的,产权不属于自己,但有地方住就能让人心安。 看了外面,两人又回到设备区看了看内部设计。 郑国彬看着更高更通风的车间,当真没觉得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对云早早简直刮目相看,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种千里马终遇伯乐的感觉,想立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从洲宝村回去后,郑国彬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妻子看他红光满面,不见出门前的失落,啧啧称奇:“你这出去一趟,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人参大补丸啊。” 郑国彬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笑道:“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妻子一听,激动得抓着他的手:“那个小同志真的还要雇你管厂子,你不用退休了?” 郑国彬点头,还是纠正了妻子的措辞:“嗯,以后得喊小同志云总了,年纪不大,但雷厉风行啊。可惜咯,她不愿意留下厂子所有人。” 他正大发感慨呢,谁料妻子骂他无病呻吟。 “人家小同志哪里做错了,磨洋工的就是不能要啊,你想想老唐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全都弄到厂里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种人能给厂子创造利润吗他们除了白拿工资还能干嘛。 老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就是缺了这份狠劲,这才让那么多蛀虫好好呆在厂里,诶,你别瞪我,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郑国彬怪委屈的。 “我没瞪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唐和老何爱跟我对着干,这蛀虫是我想清就清得掉的吗?” 妻子撇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这厂子里就跟小型官场差不多,谁都想压着对方上位,他们在乎的不是厂子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做大,只在乎屁股下的位置。 估计谁也没想到,在改革的滚滚浪潮下,不思进取会败得如此快。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干拖后腿的事。 “你之前拖着跟人谈条件就是自讨苦吃,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你都不知道老唐媳妇怎么说的你。说你利用厂长职权给自己谋好处呢!等你到新厂子上班的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 郑国彬黑着脸:“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没拿厂里一分一毫,凭他们怎么说,他手里都干干净净。 妻子拿他没办法。 他都固执一辈子了,难不成这把年纪了还能变圆滑吗 他不想,那她就替他想。 “我看这消息你得先瞒着,不然咱们家要不安宁了。” “…你就是想太多,大家都下岗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如果他们知道你被人家小同志招去做厂长,老唐他们还不得上门找你说项啊,到旧时候你打算怎么应付,总不能又把人带到新厂子那边去。 老郑,你也说那小同志是个有成算的,那肯定容不得老唐他们这种专打官腔的。别人可是出了大价钱把厂子买了,还能继续允许人走后门进去吗你可别糊涂。” 郑国彬长叹一声。 安慰道:“你放心,我明白。” 从厂子被收购的那一刻开始,这家服装厂的性质就变了。 他懂。 “你最好真明白,可别像以前那样,别人上门哭一场,你就掏心掏肺忙前忙后。老郑,我晓得厂子垮了你心里不好受。 但运城垮掉的厂子多了,人家的日子不照样得过吗你马上就要管另一个厂子,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新厂子做起来。” 郑国彬夫妻俩就新厂子聊了一会,而后郑国彬出门处理拖欠的那些工资。 乍一眼十六万不少,但给工人们发了工资后也不剩下什么了。 那些临近退休的工人算最惨的—批,退休工资没了。另外一些以为厂里岗位是铁饭碗、上班从不积极的人无—不是耷拉着脸,跟天塌了似的。 有人倒是想借机闹事,想要拆掉厂房的钢板去卖钱,但被理智的人给压下去了。 等生产线被拉走,旧厂区几乎搬空后,郑国彬才通知了大家伙新厂招人的事。 云早早提了自己的用人标准后便不再管关国林如何招人的事,而是透过黄盼娣聘了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她没有把他们招到厂里常驻,而是提出了两种合作模式。 一种是她们给设计图,她买断,这些图不能再卖给别人。 另一种是他们的设计图一旦被选中,工厂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成衣。每卖出一件给他们定价的百分之五,设计的款越畅销,越能拿到更多的钱。 两种都需要签正规的合同。 她给的待遇不错,几人没有犹豫便签了合同,让云早早诧异的是,黄盼娣竟也想试试看。 云早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正她们的设计图能不能用,最终审核权都在她手里,有人愿意尝试她巴不得呢。 到了十一月,厂里的第一批秋冬款生产出来了。 云早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做了全面的市场调研,又把云归安拖到厂里看样品,在她的惊叹赞同下,改了名的小鲸鱼服饰一炮而红,第一个月净利润便达到了十三万。 她为了这服装厂,着实忙了不短的时间,其中耗费的心血更是不少。 如今盈利了,她自然激动得很,整个人看起来不仅没有疲惫,反倒精神十足。 用楼野的话说:“甭管男人女人,事业有成就是魅力加成,隔老远就觉得浑身发光,能闪瞎别人的眼睛,特别吸引人。” 他这么一调侃,家里人都跟着笑。云早早下巴扬起,一脸傲娇模样。 她回云家,云归安也带着女儿回来了,还有陆毅驰竟然难得地没有缺席。 陆毅驰的罐头厂发展也还不错,但食品类盈利慢,不可能一步登天,不过好在他这人也没有好高骛远的毛病,现在踏踏实实干自己的事。 因为陆代的存在,陆毅驰多多少少觉得理亏,并不束着云归安。 他没意见,陆叔和周阿姨心里有所微词也没当着云归安的面说,所以云归安和林芳合伙的生意做得还算顺利。 论赚钱,她真的没比陆毅驰差。 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她自己能赚钱,自然没那么多心力花在男人身上,没曾想她越是独立,陆毅驰反倒觉得不对劲,一改从前那爱答不理的冷淡样子,竟主动跟云归安谈生活谈工作了。 这样一来,陆云两家长辈都放心了不少。 云归安背着大家吐槽陆毅驰:“看,男人都是贱皮子,我追着他跑,他装高冷;老娘现在不乐意搭理他,只想赚小钱钱,他又觉得我对家庭不上心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云早早笑盈盈地点头。 时间一晃,竟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大家都改变了不少,唯有云二哥,依然是光棍一条。 经过三年的开疆拓土,小鲸鱼这个服装品牌已经走出省了,云早早还在首都开了三家美丽baby。 如果给有钱人排个榜,那她在运城一定榜上有名。 事业开展顺利,两口子感情一如既往黏糊,不好的就是楼小乖被她爹教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个错眼,楼野又在乱教女儿。 “爸爸,小胖胖欺负我和小眼镜,他推我,我手好痛好痛。”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熊熊套装,奶声奶气地告状。 楼野:“那你欺负回去。” 小乖:“不会。” 楼野拿起她的塑料铲子:“用铲子揍他。”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呢,茫然道:“可是妈妈说,我要做小淑女,淑女不能打人。” 云早早正想夸闺女被自己教得好时,就听楼野不负责任地哄小丫头:“嗯,这样啊,那爸爸教你一个办法,以后谁欺负你,你就用粉色的小铲子打回去,咱们用粉色的铰铲子你依然是小湖淑女啊。对不对?” 云早早又好笑又好气。 谁想到小丫头还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咯咯笑着:“嗯!” 显然觉得她爸说得太有道理了。 云早早就当没看见楼野的歪理,孩子才四五岁。正是好奇心泛滥的年龄, 这个年龄也最怕父母当着孩子面吵吵。 如果楼野教小乖这样做,她当着面说不许,久而久之小孩的认知会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听爸爸的还是妈妈的,非常不利于小家伙的成长。 这一点上两口子非常默契。 绝不在孩子面前推翻对方的教育,像楼野这么不着调,也不会对孩子说妈妈的想法不对。 只是有他拖后腿,楼小乖离淑女的标准越来越远。 云早早简直不敢想小乖到了六岁,再按照楼野的想法去练武后,会变成什么样总觉得他会教出个山大王出来。 “楼靖钰,不要刨沙玩了,赶紧洗手,要吃饭了。” 训完闺女,云早早眼神飘到丈夫身上,嗔怒道:“还有你,多大个人了,你怎么还陪着她玩沙不嫌脏啊。你们父女真是!” “怎么了,我们父女俩招你惹你了啊。”楼野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沙子,把女儿拎起来,也帮她拍了拍。 看着小家伙幽幽说道:“小乖,你妈又嫌弃我们了,哎。” 小乖摸了摸他的脑袋,糯糯地安慰失落的老父亲:“爸爸乖哦,不哭不哭。” 哄完老父亲,小家伙可怜巴巴地瞅着云早早:“妈妈~~” 那声音甜得能腻死人。 喊完妈妈,她扔给小铲子扑到云早早身上,抱着她的大腿。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身子晃来晃去,用甜度超标的小奶音撒娇:“妈妈,你不要嫌弃爸爸~~” 楼野∶ 为什么就变成只嫌弃他了他怀疑小棉袄漏风了。 “宝贝儿,你妈妈不仅嫌弃我,还嫌弃你呢。” 小家伙把脑袋埋在云早早的大腿上,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控诉道:“没有,我很乖乖,妈妈没有嫌弃我,是爸爸不乖,所以妈妈嫌弃你。” 说完,她仰起头,冲云早早咧嘴笑:“妈妈,可不可以就嫌弃一下下啊,爸爸好可怜的。” 云早早: 很好,卖惨也学会了。 她暗暗瞪着楼野,用眼神质问他∶你带着她去上班,你都教什么了啊 一整个小戏精。 楼野耸肩,神色无奈∶这叫天赋异禀,我没教。 云早早翻了个大白眼,看着女儿萌哒哒的小脸,哪能真生气。 “你哦,真是个小精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她抬手,轻轻戳了戳闺女的脑门,然后抱着她进屋洗手洗脸。 楼野看着妻女走远的背影,眼角上扬,宠溺地笑了笑。 “喂喂喂,我这么大的活人还在这呢,你就只管楼婧钰,不管我啦?” 第102章 一百零二只云早早 等两人终于到了207,看到了丫丫的情况。 同是当母亲的,见着丫丫的惨状立马让她想到小乖被掐得奄奄一息的情形,顿生强烈的同情心。 她拿出钱,递给于明亚。 “不够的话随时跟我说,孩子治伤要紧。” 于明亚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迟疑几秒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云早早一听,喜出望外。 笑着应了:“当然没问题,不过,终身制未免太长了,以十年为限。十年后不管你是想跳槽到别的地方工作,还是继续跟着我都行,明天我就将合同拟好。” 她不想让自己太累,势必得培养几个合心意的管理人员。 于明亚目前为止表现都不错。 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了,云早早也不会假惺惺的回绝。 不过,她绝没有压榨于明亚的心思—— “你放心,咱们签的只是一份雇佣合同罢了,你并没有卖身给我,我也不会拿这份合同扣你应得的工资,提别的工作以外的要求。” 这话既是对于明亚说,也是为了安慰她身边那个紧张兮兮的少女。 那女孩一脸“姐姐要卖身”的表情看得云早早哭笑不得。 于明亚眼眶泛热,感激地看着云早早:“老板,我没有不放心,到店里工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这会儿连住院费都缴不起呢。 “……明天我想请一天假,可以吗?” 害怕云早早认为她得寸进尺,于明亚没有隐瞒自己的窘境。 云早早应了。 又笑着安慰了几句:“家里还有孩子,我们先回去了,你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才能给家人撑起一片天。” 于明亚点点头。 云早早倒不怕她拿了钱就跑。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一个人只要眼明心亮,就没有过不好日子的。 她相信于明亚很快就能从困境里站起来。 如云早早所料,经此一事,于明亚彻底跟家里决裂了。 她变得愈发果决,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安排好以后的住处,又请了一个阿姨白天到医院照顾丫丫,她则回店里上班。 下班后,就立刻赶去医院守着女儿。 因为对云早早心怀感念,于明亚在工作上比从前更加用心。 还想出了以消费金额为划分标准,给客人发不同级别的会员卡的办法,短短两个月就让两家店业绩又上浮了两成。 服装厂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这次郑厂长消息回得快,没再磨磨唧唧谈条件,倒是一口答应了。不用安置工人,厂房地皮加上生产设备开价十六万。 云早早原本瞧不上小南街的厂房,但新厂子那边一切就绪,就等着生产设备和熟练工人到位,拖得越久对她来说损失更大,云早早细细算了这笔账后爽快答应了。 又跟郑国彬聊过厂里哪些人属于积极分子,她承诺那批人到时可以继续到新厂上班。 有了她这句话,郑国彬压力小了不少。 厂子收购成功,云早早聘了郑国彬继续做厂长。 不过她严格制定了一系列招工标准和奖惩措施。 郑国彬弄明白她的意思,内心赞同,但这么多年平衡厂里各方势力,可以说不想做泥瓦匠也已经成了高级泥瓦匠了,不禁有些迟疑∶“迟到早退扣工资,没有基本工资只计件,这样会不会太严了?” 云早早没打断他的话,认真听着。 等他说完,她才说道:“郑厂长,老实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我希望从此时此刻开始你转变一下思路,着眼于厂子未来的发展,而不是考虑别的。 我对工人们实行公平公正的原则,但公平不意味着平均分配,我不管以前厂里如何管理员工,但在我这里,多劳多得,咱们厂子不养闲人。” “你得先让厂子活下来,依附厂子的员工才能保住饭碗。” 郑国彬一愣。 好像脑袋被铁锤敲了一记。 嗡嗡的,面上还烫得慌。 不太适应云早早陡然强硬的态度,但又隐隐感到放心。他心知肚明,要带领一个厂子走向未来的舵手需要的不是善良大度,而是一往无前的魄力! “我明白,云小姐。” 云早早:“以后叫我云总,厂子生产方面还是要交给你把控,走,我先带你去看看新厂。” 郑国彬又是一懵:“…要搬迁吗?” 云早早点头:“新厂房建在西郊,小南街面积太小了。” 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用这块地,打算先放着。 不过小南街周围都是水电管道老化的居民楼,要重新改造整个厂的消防管道也是大工程,所以厂子肯定得搬走。 云早早开车,带郑国彬到新厂子。 新厂在西郊,靠城浦山的洲宝村,从市区开车绕过去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车子在泥巴路上颠来颠去,离市区越远,郑国彬心里越是忐忑。 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乡下面积是宽,但设施真的能比原来的厂房齐全先进吗 不会是在跟他说笑的。 等车子经过一长排白杨树,车速渐渐慢下来,郑国彬有点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一片都属于咱们厂的范围?” 云早早停好车。 拉开车门走下去:“进去看看,您在服装厂待了二十多年,是这方面的专家,看看设备区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郑国彬满脸兴奋,下车时腿还差点打了摆子。 难怪看不上小南街的旧厂房,这里确实大多了。 一进厂子大门,脚踩的是崭新的水泥路,大概走上十来分钟才到设备区,设备区足足有两个旧厂大,办公区在设备区右手边,二层楼。 办公区再往前走一段路是食堂,食堂前面有两个篮球场,四个乒乓球台,斜对角则是未完工的一栋楼。 郑国彬眼神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云总,那栋楼是?” 云早早∶\"宿舍楼。\" “这里离市区确实远了点,让工人们每天花两三个小时赶路实在浪费时间。我想着厂里空地多,便先建上一栋宿舍楼给大家用着。” 郑国彬两眼发光。 有宿舍好啊。 这年头不仅吃的穿的缺,房子更缺。哪怕宿舍是工厂的,产权不属于自己,但有地方住就能让人心安。 看了外面,两人又回到设备区看了看内部设计。 郑国彬看着更高更通风的车间,当真没觉得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对云早早简直刮目相看,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种千里马终遇伯乐的感觉,想立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从洲宝村回去后,郑国彬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妻子看他红光满面,不见出门前的失落,啧啧称奇:“你这出去一趟,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人参大补丸啊。” 郑国彬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笑道:“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妻子一听,激动得抓着他的手:“那个小同志真的还要雇你管厂子,你不用退休了?” 郑国彬点头,还是纠正了妻子的措辞:“嗯,以后得喊小同志云总了,年纪不大,但雷厉风行啊。可惜咯,她不愿意留下厂子所有人。” 他正大发感慨呢,谁料妻子骂他无病呻吟。 “人家小同志哪里做错了,磨洋工的就是不能要啊,你想想老唐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全都弄到厂里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种人能给厂子创造利润吗他们除了白拿工资还能干嘛。 老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就是缺了这份狠劲,这才让那么多蛀虫好好呆在厂里,诶,你别瞪我,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郑国彬怪委屈的。 “我没瞪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唐和老何爱跟我对着干,这蛀虫是我想清就清得掉的吗?” 妻子撇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这厂子里就跟小型官场差不多,谁都想压着对方上位,他们在乎的不是厂子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做大,只在乎屁股下的位置。 估计谁也没想到,在改革的滚滚浪潮下,不思进取会败得如此快。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干拖后腿的事。 “你之前拖着跟人谈条件就是自讨苦吃,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你都不知道老唐媳妇怎么说的你。说你利用厂长职权给自己谋好处呢!等你到新厂子上班的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 郑国彬黑着脸:“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没拿厂里一分一毫,凭他们怎么说,他手里都干干净净。 妻子拿他没办法。 他都固执一辈子了,难不成这把年纪了还能变圆滑吗 他不想,那她就替他想。 “我看这消息你得先瞒着,不然咱们家要不安宁了。” “…你就是想太多,大家都下岗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如果他们知道你被人家小同志招去做厂长,老唐他们还不得上门找你说项啊,到旧时候你打算怎么应付,总不能又把人带到新厂子那边去。 老郑,你也说那小同志是个有成算的,那肯定容不得老唐他们这种专打官腔的。别人可是出了大价钱把厂子买了,还能继续允许人走后门进去吗你可别糊涂。” 郑国彬长叹一声。 安慰道:“你放心,我明白。” 从厂子被收购的那一刻开始,这家服装厂的性质就变了。 他懂。 “你最好真明白,可别像以前那样,别人上门哭一场,你就掏心掏肺忙前忙后。老郑,我晓得厂子垮了你心里不好受。 但运城垮掉的厂子多了,人家的日子不照样得过吗你马上就要管另一个厂子,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新厂子做起来。” 郑国彬夫妻俩就新厂子聊了一会,而后郑国彬出门处理拖欠的那些工资。 乍一眼十六万不少,但给工人们发了工资后也不剩下什么了。 那些临近退休的工人算最惨的—批,退休工资没了。另外一些以为厂里岗位是铁饭碗、上班从不积极的人无—不是耷拉着脸,跟天塌了似的。 有人倒是想借机闹事,想要拆掉厂房的钢板去卖钱,但被理智的人给压下去了。 等生产线被拉走,旧厂区几乎搬空后,郑国彬才通知了大家伙新厂招人的事。 云早早提了自己的用人标准后便不再管关国林如何招人的事,而是透过黄盼娣聘了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她没有把他们招到厂里常驻,而是提出了两种合作模式。 一种是她们给设计图,她买断,这些图不能再卖给别人。 另一种是他们的设计图一旦被选中,工厂会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成衣。每卖出一件给他们定价的百分之五,设计的款越畅销,越能拿到更多的钱。 两种都需要签正规的合同。 她给的待遇不错,几人没有犹豫便签了合同,让云早早诧异的是,黄盼娣竟也想试试看。 云早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正她们的设计图能不能用,最终审核权都在她手里,有人愿意尝试她巴不得呢。 到了十一月,厂里的第一批秋冬款生产出来了。 云早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做了全面的市场调研,又把云归安拖到厂里看样品,在她的惊叹赞同下,改了名的小鲸鱼服饰一炮而红,第一个月净利润便达到了十三万。 她为了这服装厂,着实忙了不短的时间,其中耗费的心血更是不少。 如今盈利了,她自然激动得很,整个人看起来不仅没有疲惫,反倒精神十足。 用楼野的话说:“甭管男人女人,事业有成就是魅力加成,隔老远就觉得浑身发光,能闪瞎别人的眼睛,特别吸引人。” 他这么一调侃,家里人都跟着笑。云早早下巴扬起,一脸傲娇模样。 她回云家,云归安也带着女儿回来了,还有陆毅驰竟然难得地没有缺席。 陆毅驰的罐头厂发展也还不错,但食品类盈利慢,不可能一步登天,不过好在他这人也没有好高骛远的毛病,现在踏踏实实干自己的事。 因为陆代的存在,陆毅驰多多少少觉得理亏,并不束着云归安。 他没意见,陆叔和周阿姨心里有所微词也没当着云归安的面说,所以云归安和林芳合伙的生意做得还算顺利。 论赚钱,她真的没比陆毅驰差。 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她自己能赚钱,自然没那么多心力花在男人身上,没曾想她越是独立,陆毅驰反倒觉得不对劲,一改从前那爱答不理的冷淡样子,竟主动跟云归安谈生活谈工作了。 这样一来,陆云两家长辈都放心了不少。 云归安背着大家吐槽陆毅驰:“看,男人都是贱皮子,我追着他跑,他装高冷;老娘现在不乐意搭理他,只想赚小钱钱,他又觉得我对家庭不上心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云早早笑盈盈地点头。 时间一晃,竟是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大家都改变了不少,唯有云二哥,依然是光棍一条。 经过三年的开疆拓土,小鲸鱼这个服装品牌已经走出省了,云早早还在首都开了三家美丽baby。 如果给有钱人排个榜,那她在运城一定榜上有名。 事业开展顺利,两口子感情一如既往黏糊,不好的就是楼小乖被她爹教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个错眼,楼野又在乱教女儿。 “爸爸,小胖胖欺负我和小眼镜,他推我,我手好痛好痛。”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熊熊套装,奶声奶气地告状。 楼野:“那你欺负回去。” 小乖:“不会。” 楼野拿起她的塑料铲子:“用铲子揍他。”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呢,茫然道:“可是妈妈说,我要做小淑女,淑女不能打人。” 云早早正想夸闺女被自己教得好时,就听楼野不负责任地哄小丫头:“嗯,这样啊,那爸爸教你一个办法,以后谁欺负你,你就用粉色的小铲子打回去,咱们用粉色的铰铲子你依然是小湖淑女啊。对不对?” 云早早又好笑又好气。 谁想到小丫头还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咯咯笑着:“嗯!” 显然觉得她爸说得太有道理了。 云早早就当没看见楼野的歪理,孩子才四五岁。正是好奇心泛滥的年龄, 这个年龄也最怕父母当着孩子面吵吵。 如果楼野教小乖这样做,她当着面说不许,久而久之小孩的认知会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听爸爸的还是妈妈的,非常不利于小家伙的成长。 这一点上两口子非常默契。 绝不在孩子面前推翻对方的教育,像楼野这么不着调,也不会对孩子说妈妈的想法不对。 只是有他拖后腿,楼小乖离淑女的标准越来越远。 云早早简直不敢想小乖到了六岁,再按照楼野的想法去练武后,会变成什么样总觉得他会教出个山大王出来。 “楼靖钰,不要刨沙玩了,赶紧洗手,要吃饭了。” 训完闺女,云早早眼神飘到丈夫身上,嗔怒道:“还有你,多大个人了,你怎么还陪着她玩沙不嫌脏啊。你们父女真是!” “怎么了,我们父女俩招你惹你了啊。”楼野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沙子,把女儿拎起来,也帮她拍了拍。 看着小家伙幽幽说道:“小乖,你妈又嫌弃我们了,哎。” 小乖摸了摸他的脑袋,糯糯地安慰失落的老父亲:“爸爸乖哦,不哭不哭。” 哄完老父亲,小家伙可怜巴巴地瞅着云早早:“妈妈~~” 那声音甜得能腻死人。 喊完妈妈,她扔给小铲子扑到云早早身上,抱着她的大腿。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身子晃来晃去,用甜度超标的小奶音撒娇:“妈妈,你不要嫌弃爸爸~~” 楼野∶ 为什么就变成只嫌弃他了他怀疑小棉袄漏风了。 “宝贝儿,你妈妈不仅嫌弃我,还嫌弃你呢。” 小家伙把脑袋埋在云早早的大腿上,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控诉道:“没有,我很乖乖,妈妈没有嫌弃我,是爸爸不乖,所以妈妈嫌弃你。” 说完,她仰起头,冲云早早咧嘴笑:“妈妈,可不可以就嫌弃一下下啊,爸爸好可怜的。” 云早早: 很好,卖惨也学会了。 她暗暗瞪着楼野,用眼神质问他∶你带着她去上班,你都教什么了啊 一整个小戏精。 楼野耸肩,神色无奈∶这叫天赋异禀,我没教。 云早早翻了个大白眼,看着女儿萌哒哒的小脸,哪能真生气。 “你哦,真是个小精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她抬手,轻轻戳了戳闺女的脑门,然后抱着她进屋洗手洗脸。 楼野看着妻女走远的背影,眼角上扬,宠溺地笑了笑。 “喂喂喂,我这么大的活人还在这呢,你就只管楼婧钰,不管我啦?” 第103章 一百零三只云早早 小眼镜和小胖胖是小乖在幼儿园里的小伙伴。 云早早一直觉得自家闺女全世界第一可爱,但这跟她调皮捣蛋不冲突。 别人喊她小金鱼不行,她喊人家小眼镜、小胖胖喊得可开心了,妥妥双标。 幼儿园里的小家伙们都天真无邪,哪里知道里面出了个叛徒,小肚子里装满了古灵精怪的想法。 这丫头也不知道跟她爸学了些什么,特别擅长扮猪吃老虎,你要真以为她是小甜甜就大错特错了,隔两天云早早就能接到老师的电话,告诉她她家小丫头又闯祸了。 闯的祸还多种多样。 比如小朋友们为了和她做朋友打架,她在旁边摇旗呐喊; 比如好奇心过于旺盛,带着小伙伴们去围观老师谈对象; 又比如下了雨故意撺掇小眼镜他们到泥坑里打滚,滚完回家就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说是什么狗狗还是猫把他们推下去的。 真是信了她的邪。 偏偏这丫头长得跟小仙童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儿,幼儿园里那些小孩都爱跟她玩,每次被捉弄了还替这小狐狸找借口。 觉得楼靖钰在家太可怜了,有个那么凶的妈妈,好多时候都不能跟大家玩。 云早早第一次听到小眼镜用那种“你好惨”的眼神看着闺女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好像跟不上小孩的思维了。 用云归安的话说,这破孩子俨然是一个‘发育’迅速的心机小霸王啊。 云早早一想就觉得这样不行。 她要再不管管,以后还不定闯出什么祸。 所以别人家慈母严父,她们家是反着来的。 让楼野管,楼野觉得闺女哪哪都可爱,没有一点毛病。 至于吵架打架,他觉得小孩都这样,天性好动。只要不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他就认为孩子没跑偏。 云早早私下说过他几次,每回嘴上应得好好的,私底下就教些有的没的。 整得闺女才几岁,已经从他的言传身教里学了一身好本事,非常熟练地运用耍赖撒娇等手段了。 \"楼靖钰,你没骨头啊,到墙角站好。\" 云早早揪着她到卫生间洗脸洗手,又把她头皮里铺着的那层沙弄干净后,直接让她罚站去了。 小姑娘不哭不闹,老老实实背对墙站着。 抠着手指,就用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早早,小嘴儿叭叭地∶“妈妈,我很乖哦,我只站—下下好不好?”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扁着嘴,可怜巴巴地说∶“我肚子都饿扁了~” 那软软糯糯的小萌音,配上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确实很难让人狠心。 云早早知道小丫头什么德性,赶紧转身不看她,把餐桌收拾好,转身到厨房端饭菜,走之前用严肃无比地语气说道∶“站好,不许晃来晃去,我回来前你都不许动,不然下个礼拜不带你出门,知道吗?” 小家伙眨巴眨巴长睫毛,懵懂地看着她。 云早早才不吃这一套,轻轻拍她的小脑袋∶“妈妈跟你说认真的。” 别人家小孩什么样她不太清楚,但他们家这个,人小鬼大,她肯定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云早早一开始还以为小孩儿都这么聪明呢。 所以小乖两三岁就展露了坑人天赋后,云早早没察觉到哪里不妥。 但细细一想,在小乖能听懂大人的话后,一件事几乎没做错过两遍,像陆俏那种屡教不改的情况更是一次没出现过。 譬如现在。 只要自己认真说了,小家伙就算嘟着嘴不乐意,还是老实得点了点头∶“……哦,那妈妈你快点回来哦,我饿啦。” 听话归听话,还要耍个小心眼。 想告诉她,等她端着饭回来罚站就该结束了。 云早早听了,笑着点点她脑门∶“知道了,绝对饿不着你。” 门外,楼野两手插裤兜里,半倚在墙上,没让女儿发现他到门口,否则小家伙就会缠着他逃脱惩罚。 他对女儿向来没辙,结果只能是他们父女俩一起挨罚。 等云早早出来,他看了看屋里乖乖罚站的小家伙,跟着孩子妈朝厨房走了。 他步子迈得大,追上前拉着媳妇的手∶“你老罚她,也不怕压抑她的天性。” 云早早∶“那你刚才不拦着啊,你要舍得朝她黑脸,我至于扮严厉吗我都成那群孩子嘴里的母老虎了,有我这么好看的母老虎吗,你还来惹我。” 她自认比其他当妈的人温柔多了,就连楼小乖调皮捣蛋她要训她时也很注意态度,就因为楼野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爸爸,她就成凶妈妈了…… 简直气人! 云早早挣开楼野的手,摸到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楼野不痛不痒。 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捉出来,紧紧握着。 笑嘻嘻地打马虎眼∶“你不凶,小破孩儿到处胡说八道呢,回头我就收拾她去。” 云早早∶呵呵 楼野又是好一番甜言蜜语,两口子推推操操到了厨房,饭菜已经在桌上了,云早早管了一眼∶“……你真是毛病多,就在隔壁吃饭不好吗,非得每天端来端去。” 楼野挑眉,调侃道:“开动你的小脑袋瓜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是谁说厨房吃饭憋屈。” 那会儿是夏天,她这个娇气包嫌厨房隔壁不够凉快。 这才有了曾姨每天送饭到小洋楼的事。 云早早一噎。 秀眉微蹙∶“我说过这话?” “你说呢。” 楼野欠嗖嗖地凑过去,对着云早早的脸上看下看,最后摸着下巴下了结论:“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炉火纯青啊。” 云早早斜眼看他,勾起嘴角。 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楼野∶“好好好,不说了,赶紧回去,咱闺女还在罚站。” 小家伙当着妈妈的面就是乖宝宝,云早早让她干嘛她就干嘛,背着妈妈时是调皮捣蛋的臭小鬼,牙尖嘴利着呢。 不过当爸爸的,在看待孩子调皮这事上跟妈妈态度不一样。 孩子越活泼,脑子越机灵,楼野心里越自豪。 云早早端着盛放的海碗,楼野端着菜,出去时就见曾沛拿着扫帚从回廊那边过来,一见到他俩,拍了拍脑门,懊恼道∶“诶,本来想扫把那一片就给你们端过去,结果忙忘了。” 云早早∶“没事,就几步路。” 等回了房间,小家伙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背脊依然挺着直直的,就是可怜巴巴地瞅着云早早∶“妈妈,我可以动了吗?” 云早早双手叉腰,佯怒∶“下回还像小狗狗那样往沙子里滚吗?” 小姑娘憋出两滴泪珠,怯怯道∶“不滚了。” “过来吃饭。” 她话音刚落呢,前一秒差点就要抽抽噎噎的小丫头立刻原地复活,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蹬蹬蹬跑到餐桌前。 熟练地爬到她的专属椅子上,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过了一会儿,瞧出云早早不气她了,小家伙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虾仁儿,仰着一张小萌脸问∶“爸爸妈妈,我们家为什么不养狗狗呢小胖胖就有狗狗,我也想要。” 云早早头也没抬∶“为什么小胖胖有,你就得有啊。” 小丫头拧着眉头想了好久,好像发现妈妈不会答应,小小的人儿浑似个小老太太一般,叹了好长一口气。 她侧身看着爸爸,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爸爸,真的不能养吗?” “当然——” 话没说完,立马迎来了媳妇杀人般的目光,楼野很给面子地把话转了个弯儿∶“……不能。宝贝,想要狗狗的话,你得让妈妈同意才行。” “妈妈~” 云早早∶ “妈妈,小乖最爱你了,好不好啊,我想要狗狗陪我玩,好不好嘛~” 小了头捧着脸蛋,喊一声就做—个萌到人肝颤的动作,就差到她脸上涂口水了。 云早早被她也缠得脑壳疼,在魔音灌耳下,只能同意了。 “不能欺负狗狗,你要主动照顾狗狗,喂它吃饭带它出去玩,能做到吗?” 小丫头捏紧拳头,激动得脸颊泛红∶“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答应了让孩子养狗,两口子就认真将寻狗一事提上日程。过了几天,楼野抱了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回来,楼小乖喜欢得不得了,到了晚上还想把狗狗抱到她的床上一起睡。 云早早反复摇头,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 次日一大早,云早早喊她起床上学时,就发现小狗儿躺在她旁边,一人一狗睡得正香。 年初,云归安再次生下一对双胞胎。 两个孩子交了两万多罚款。 如果陆毅驰依然在政府机关上班,这一胎怎么都不可能生下来,好在现在两人都不是公职,超生了顶多交罚款。 等孩子办满月,云早早和楼野带着孩子到陆家做客。 小家伙一进门,就被陆俏拽走了。云早早看了她一眼,叮嘱她不许调皮就没再管,而是上楼看云归安。 云归安的卧室里,大嫂和妈都在。 云早早将满月礼递过去,随口调侃∶“恭喜啊,一次得俩。” “两个太折腾人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云归安摆摆手,虽是抱怨,但面上始终带着笑,温柔地注视着床前那对小子。 云早早见她对儿子挺上心,便说:“我看俏俏刚才好像不高兴哦,拖着小乖说悄悄话去了。不会是你太关注这两个儿子,忽略了她。” 听她这么说,云归安赶紧摇头:“没有的事,我是挺喜欢两个小的,但也没有不喜欢俏俏啊。 我婆婆你们是知道的,对别人说她对我怎么好,怎么宽容;其实关了门才不是那样,她老是明里暗里嫌俏俏是女孩。” 这话谁听久了都不会舒坦。 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云归安打心底里觉得二胎是儿子挺好的。 云母轻轻叹息一声 她也不知道周秀老了后怎么脾气变得古里古怪了。年轻时如特别好面子,哪怕更看重陆毅驰,但对陆琴也认真培养了,至少表面上一视同仁。 临老了反倒把这一面全露出来了。 所以,哪怕知道云归安这话说得有毛病,但也没纠正她。 云归安问云早早∶“小乖就比俏俏小两个月,你真不打算再生一个?” 云早早笑着问∶“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云归安一脸“你傻啊”的表情∶“独生子女孤单啊,你就不想给小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吗?你家又不是养不起。” 她这样一说,大嫂也好奇地盯着她∶“嗯,想生的话你就早点生,对你身体的损伤最小,恢复也快。小乖快五岁了,能够帮你看小孩了。” 云早早∶“她自己就是小孩,还看什么孩子啊。我和楼野觉得有一个就行了,没想过再生一个。” 楼野没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的想法,他自己就特别疼女儿。 而云早早就更不会主动去生二胎了。 生小乖那回真是疼死她也了,哪怕后面打了麻药剖腹,那种如同动物—样被人剖开的经历深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实在算不得好体验。 她以为云母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这次居然顺着大嫂的话说了∶“一个孩子确实少了点。” 云早早正想说不少,刚刚好。 就听云母杞人忧天道∶“你现在和小楼年轻,感情好,只有小乖一个当然没什么,等成了老夫老妻,男人的心就容易生变,到时候万一嫌你只有个闺女怎么办” 云早早眉毛一竖∶“他敢!” 云母见状,说道:“你就当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许多男人嘴上不说,心里都特别在意儿子。小楼现在倒是没这个苗头,我就怕他生意越做越大,以后想要攀上他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万一有人算计” 母凭子贵的事别说在封建社会,放现在也不少的。 云早早听了半天,总算听懂了云母的忧虑。 有点啼笑皆非。 但楼野非常厌恶别的女人靠近他的事也不好宣之于口。 只能笑了笑∶“放心啦,妈,他才不会那样。他都立志把我家小丫头培养得能文能武了,哪有心思想什么儿子。” 她家楼小乖那么可爱,还那么聪明,简直挑着爹妈的优点长。就算再生一个,还能比她更优秀? 甭管从哪个方面看,再生一个孩子都是没必要的事。 她语气坚决,三人也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云母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也觉得她的担心毫无依据,这几年楼野对早早咋样,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乖是他的小宝贝,那早早就是他的心尖尖。 小两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跟别人追求的“相敬如宾”没半毛钱关系,但夫妻俩的感情当真好到外人都侧目的地步,一次也没红过脸。 \"也是,关起门来日子就是自己的,你们过得好就行。” 云早早自信地抬起下巴∶“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会过得很好。” 第103章 一百零三只云早早 小眼镜和小胖胖是小乖在幼儿园里的小伙伴。 云早早一直觉得自家闺女全世界第一可爱,但这跟她调皮捣蛋不冲突。 别人喊她小金鱼不行,她喊人家小眼镜、小胖胖喊得可开心了,妥妥双标。 幼儿园里的小家伙们都天真无邪,哪里知道里面出了个叛徒,小肚子里装满了古灵精怪的想法。 这丫头也不知道跟她爸学了些什么,特别擅长扮猪吃老虎,你要真以为她是小甜甜就大错特错了,隔两天云早早就能接到老师的电话,告诉她她家小丫头又闯祸了。 闯的祸还多种多样。 比如小朋友们为了和她做朋友打架,她在旁边摇旗呐喊; 比如好奇心过于旺盛,带着小伙伴们去围观老师谈对象; 又比如下了雨故意撺掇小眼镜他们到泥坑里打滚,滚完回家就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说是什么狗狗还是猫把他们推下去的。 真是信了她的邪。 偏偏这丫头长得跟小仙童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儿,幼儿园里那些小孩都爱跟她玩,每次被捉弄了还替这小狐狸找借口。 觉得楼靖钰在家太可怜了,有个那么凶的妈妈,好多时候都不能跟大家玩。 云早早第一次听到小眼镜用那种“你好惨”的眼神看着闺女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好像跟不上小孩的思维了。 用云归安的话说,这破孩子俨然是一个‘发育’迅速的心机小霸王啊。 云早早一想就觉得这样不行。 她要再不管管,以后还不定闯出什么祸。 所以别人家慈母严父,她们家是反着来的。 让楼野管,楼野觉得闺女哪哪都可爱,没有一点毛病。 至于吵架打架,他觉得小孩都这样,天性好动。只要不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他就认为孩子没跑偏。 云早早私下说过他几次,每回嘴上应得好好的,私底下就教些有的没的。 整得闺女才几岁,已经从他的言传身教里学了一身好本事,非常熟练地运用耍赖撒娇等手段了。 \"楼靖钰,你没骨头啊,到墙角站好。\" 云早早揪着她到卫生间洗脸洗手,又把她头皮里铺着的那层沙弄干净后,直接让她罚站去了。 小姑娘不哭不闹,老老实实背对墙站着。 抠着手指,就用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早早,小嘴儿叭叭地∶“妈妈,我很乖哦,我只站—下下好不好?”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扁着嘴,可怜巴巴地说∶“我肚子都饿扁了~” 那软软糯糯的小萌音,配上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确实很难让人狠心。 云早早知道小丫头什么德性,赶紧转身不看她,把餐桌收拾好,转身到厨房端饭菜,走之前用严肃无比地语气说道∶“站好,不许晃来晃去,我回来前你都不许动,不然下个礼拜不带你出门,知道吗?” 小家伙眨巴眨巴长睫毛,懵懂地看着她。 云早早才不吃这一套,轻轻拍她的小脑袋∶“妈妈跟你说认真的。” 别人家小孩什么样她不太清楚,但他们家这个,人小鬼大,她肯定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云早早一开始还以为小孩儿都这么聪明呢。 所以小乖两三岁就展露了坑人天赋后,云早早没察觉到哪里不妥。 但细细一想,在小乖能听懂大人的话后,一件事几乎没做错过两遍,像陆俏那种屡教不改的情况更是一次没出现过。 譬如现在。 只要自己认真说了,小家伙就算嘟着嘴不乐意,还是老实得点了点头∶“……哦,那妈妈你快点回来哦,我饿啦。” 听话归听话,还要耍个小心眼。 想告诉她,等她端着饭回来罚站就该结束了。 云早早听了,笑着点点她脑门∶“知道了,绝对饿不着你。” 门外,楼野两手插裤兜里,半倚在墙上,没让女儿发现他到门口,否则小家伙就会缠着他逃脱惩罚。 他对女儿向来没辙,结果只能是他们父女俩一起挨罚。 等云早早出来,他看了看屋里乖乖罚站的小家伙,跟着孩子妈朝厨房走了。 他步子迈得大,追上前拉着媳妇的手∶“你老罚她,也不怕压抑她的天性。” 云早早∶“那你刚才不拦着啊,你要舍得朝她黑脸,我至于扮严厉吗我都成那群孩子嘴里的母老虎了,有我这么好看的母老虎吗,你还来惹我。” 她自认比其他当妈的人温柔多了,就连楼小乖调皮捣蛋她要训她时也很注意态度,就因为楼野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爸爸,她就成凶妈妈了…… 简直气人! 云早早挣开楼野的手,摸到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楼野不痛不痒。 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捉出来,紧紧握着。 笑嘻嘻地打马虎眼∶“你不凶,小破孩儿到处胡说八道呢,回头我就收拾她去。” 云早早∶呵呵 楼野又是好一番甜言蜜语,两口子推推操操到了厨房,饭菜已经在桌上了,云早早管了一眼∶“……你真是毛病多,就在隔壁吃饭不好吗,非得每天端来端去。” 楼野挑眉,调侃道:“开动你的小脑袋瓜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是谁说厨房吃饭憋屈。” 那会儿是夏天,她这个娇气包嫌厨房隔壁不够凉快。 这才有了曾姨每天送饭到小洋楼的事。 云早早一噎。 秀眉微蹙∶“我说过这话?” “你说呢。” 楼野欠嗖嗖地凑过去,对着云早早的脸上看下看,最后摸着下巴下了结论:“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炉火纯青啊。” 云早早斜眼看他,勾起嘴角。 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楼野∶“好好好,不说了,赶紧回去,咱闺女还在罚站。” 小家伙当着妈妈的面就是乖宝宝,云早早让她干嘛她就干嘛,背着妈妈时是调皮捣蛋的臭小鬼,牙尖嘴利着呢。 不过当爸爸的,在看待孩子调皮这事上跟妈妈态度不一样。 孩子越活泼,脑子越机灵,楼野心里越自豪。 云早早端着盛放的海碗,楼野端着菜,出去时就见曾沛拿着扫帚从回廊那边过来,一见到他俩,拍了拍脑门,懊恼道∶“诶,本来想扫把那一片就给你们端过去,结果忙忘了。” 云早早∶“没事,就几步路。” 等回了房间,小家伙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背脊依然挺着直直的,就是可怜巴巴地瞅着云早早∶“妈妈,我可以动了吗?” 云早早双手叉腰,佯怒∶“下回还像小狗狗那样往沙子里滚吗?” 小姑娘憋出两滴泪珠,怯怯道∶“不滚了。” “过来吃饭。” 她话音刚落呢,前一秒差点就要抽抽噎噎的小丫头立刻原地复活,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蹬蹬蹬跑到餐桌前。 熟练地爬到她的专属椅子上,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过了一会儿,瞧出云早早不气她了,小家伙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虾仁儿,仰着一张小萌脸问∶“爸爸妈妈,我们家为什么不养狗狗呢小胖胖就有狗狗,我也想要。” 云早早头也没抬∶“为什么小胖胖有,你就得有啊。” 小丫头拧着眉头想了好久,好像发现妈妈不会答应,小小的人儿浑似个小老太太一般,叹了好长一口气。 她侧身看着爸爸,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爸爸,真的不能养吗?” “当然——” 话没说完,立马迎来了媳妇杀人般的目光,楼野很给面子地把话转了个弯儿∶“……不能。宝贝,想要狗狗的话,你得让妈妈同意才行。” “妈妈~” 云早早∶ “妈妈,小乖最爱你了,好不好啊,我想要狗狗陪我玩,好不好嘛~” 小了头捧着脸蛋,喊一声就做—个萌到人肝颤的动作,就差到她脸上涂口水了。 云早早被她也缠得脑壳疼,在魔音灌耳下,只能同意了。 “不能欺负狗狗,你要主动照顾狗狗,喂它吃饭带它出去玩,能做到吗?” 小丫头捏紧拳头,激动得脸颊泛红∶“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答应了让孩子养狗,两口子就认真将寻狗一事提上日程。过了几天,楼野抱了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回来,楼小乖喜欢得不得了,到了晚上还想把狗狗抱到她的床上一起睡。 云早早反复摇头,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 次日一大早,云早早喊她起床上学时,就发现小狗儿躺在她旁边,一人一狗睡得正香。 年初,云归安再次生下一对双胞胎。 两个孩子交了两万多罚款。 如果陆毅驰依然在政府机关上班,这一胎怎么都不可能生下来,好在现在两人都不是公职,超生了顶多交罚款。 等孩子办满月,云早早和楼野带着孩子到陆家做客。 小家伙一进门,就被陆俏拽走了。云早早看了她一眼,叮嘱她不许调皮就没再管,而是上楼看云归安。 云归安的卧室里,大嫂和妈都在。 云早早将满月礼递过去,随口调侃∶“恭喜啊,一次得俩。” “两个太折腾人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云归安摆摆手,虽是抱怨,但面上始终带着笑,温柔地注视着床前那对小子。 云早早见她对儿子挺上心,便说:“我看俏俏刚才好像不高兴哦,拖着小乖说悄悄话去了。不会是你太关注这两个儿子,忽略了她。” 听她这么说,云归安赶紧摇头:“没有的事,我是挺喜欢两个小的,但也没有不喜欢俏俏啊。 我婆婆你们是知道的,对别人说她对我怎么好,怎么宽容;其实关了门才不是那样,她老是明里暗里嫌俏俏是女孩。” 这话谁听久了都不会舒坦。 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云归安打心底里觉得二胎是儿子挺好的。 云母轻轻叹息一声 她也不知道周秀老了后怎么脾气变得古里古怪了。年轻时如特别好面子,哪怕更看重陆毅驰,但对陆琴也认真培养了,至少表面上一视同仁。 临老了反倒把这一面全露出来了。 所以,哪怕知道云归安这话说得有毛病,但也没纠正她。 云归安问云早早∶“小乖就比俏俏小两个月,你真不打算再生一个?” 云早早笑着问∶“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云归安一脸“你傻啊”的表情∶“独生子女孤单啊,你就不想给小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吗?你家又不是养不起。” 她这样一说,大嫂也好奇地盯着她∶“嗯,想生的话你就早点生,对你身体的损伤最小,恢复也快。小乖快五岁了,能够帮你看小孩了。” 云早早∶“她自己就是小孩,还看什么孩子啊。我和楼野觉得有一个就行了,没想过再生一个。” 楼野没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的想法,他自己就特别疼女儿。 而云早早就更不会主动去生二胎了。 生小乖那回真是疼死她也了,哪怕后面打了麻药剖腹,那种如同动物—样被人剖开的经历深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实在算不得好体验。 她以为云母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这次居然顺着大嫂的话说了∶“一个孩子确实少了点。” 云早早正想说不少,刚刚好。 就听云母杞人忧天道∶“你现在和小楼年轻,感情好,只有小乖一个当然没什么,等成了老夫老妻,男人的心就容易生变,到时候万一嫌你只有个闺女怎么办” 云早早眉毛一竖∶“他敢!” 云母见状,说道:“你就当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许多男人嘴上不说,心里都特别在意儿子。小楼现在倒是没这个苗头,我就怕他生意越做越大,以后想要攀上他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万一有人算计” 母凭子贵的事别说在封建社会,放现在也不少的。 云早早听了半天,总算听懂了云母的忧虑。 有点啼笑皆非。 但楼野非常厌恶别的女人靠近他的事也不好宣之于口。 只能笑了笑∶“放心啦,妈,他才不会那样。他都立志把我家小丫头培养得能文能武了,哪有心思想什么儿子。” 她家楼小乖那么可爱,还那么聪明,简直挑着爹妈的优点长。就算再生一个,还能比她更优秀? 甭管从哪个方面看,再生一个孩子都是没必要的事。 她语气坚决,三人也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云母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也觉得她的担心毫无依据,这几年楼野对早早咋样,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乖是他的小宝贝,那早早就是他的心尖尖。 小两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跟别人追求的“相敬如宾”没半毛钱关系,但夫妻俩的感情当真好到外人都侧目的地步,一次也没红过脸。 \"也是,关起门来日子就是自己的,你们过得好就行。” 云早早自信地抬起下巴∶“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会过得很好。” 第104章 一百零四只云早早 几人聊了聊,屋外有人敲门。 云早早离门最近,她很自然地起身开门,就见两个小丫头手牵手跑了进来。一进屋,陆俏哭丧着脸说∶“妈,哥哥的妈妈来了。”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云归安只震惊了片刻,就立刻立刻调整好了情绪,语气镇静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哥哥的妈啊?” 小朋友睁大双眼,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听到云归安的问题就觉得这是承认了陆代还有别的妈妈,她\"哇\"地一声嚎起来了。 这架势,跟刚出生时喝不到奶时差不多。 她抽抽噎噎,说得断断续续,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云早早捏着鼻梁,有些头疼,她索性转头问小乖∶“你和俏俏看见谁了啊,陆代的妈妈又是怎么回事,闺女,来,说得够清楚的话回去妈妈就给你买芒果碎碎冰。” 有了碎碎冰在前头勾着,楼小乖超常发挥。 童声甜甜糯糯的,几句话便把陆代亲妈的事说完了。 听到宁露就在楼下,云归安还没什么反应呢,云母急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个叫宁露的姑娘回来了?” 小乖再聪明,也不知道大人心里的想法。 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展现出来,一人扮两角。 一会学陆毅驰说话,一会儿学宁露说话。 把两人的久别重逢的场面复盘了九成九,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陆毅驰。 等小家伙表演完,不仅小胖妞俏俏震惊的张大嘴,云母更是一脸呆滞,没想到几岁的小孩模仿能力这样强。 云早早扶额。 刚想给闺女找补,她真不是爱八卦,就是记忆力好。 就见小丫头眼睛闪闪发亮,开心地扑到她怀里,兴奋地伸出小手指∶“妈妈,说好了要买芒果碎碎冰哦,我们先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买妈妈就是小狗狗!” 云早早∶“” 想揍她的小屁股了。 童稚的声音响起,莫名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陆俏听到碎碎冰,顾不得想哥哥为什么还有一个妈妈的事,也哭唧唧地趴到云早早怀里,馋道∶“姨~我也想吃。” 说完,她看着小乖,认真征求小乖的意见∶“靖钰,你分我吃一块好不好?” 楼靖钰小朋友在外面是个霸气的小姑娘,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小乖。 如果不喊她大名的话,她就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人。 次数多了,其他小孩儿就老老实实喊她楼靖钰了,陆俏只有特别激动时才喊她\"小乖\",不然臭丫头得跟她急。 楼靖钰小朋友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好,谁让咱们玩得好呢。” 她话刚落下,陆俏就激动得点头∶“靖钰你可真好!” 听罢小孩子们天真的童言童语,云母就把她俩赶了出去,让她们到楼下玩。 关上门后才问云归安的打算。 “宁露要把她儿子接走,安安,你怎么想的啊?” 云归安沉默了一会儿,自嘲道∶“我能怎么想,那孩子又不是我的。她想带走也要陆毅驰允许啊,就怕他们俩因为孩子的事迟迟解决不了频繁接触,一来二去旧情复燃。” 鬼知道宁导是真想要回儿子,还是借陆代做桥梁再重新攻略陆毅驰。 林芳∶\"那你得盯紧了。\" 云归安半躺在床上,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无所谓地说∶“盯什么盯,真起了心思怎么守都会出问题,我又不能在他身上挂个贞|操锁。啧,陆毅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云早早赞同地点点头。 见嫂子和妈都为云归安揪心,她便安慰道∶“她现在儿女双全又不差钱,就算陆毅驰真跟宁露搅和上了,那离了就是了,有钱有孩子还不用伺候老公,这日子不好吗” 这话算是说到了关键。 云归安噗嗤笑出声:“就是,男人有什么好的,平时跟孩子说两句话他就以为自己多称职,以为自己是多好爸爸好丈夫。我要是没有老公,花钱请两个保姆照样能过得轻轻松松。” “你们就别操心了。” 云早早笑盈盈地∶“说得好。” 她仔细打量了云归安的表情,见她心情确实不错。 不是强装出来的。 放心过后,又实在诧异。 “真这么想啊,那要离婚吗?” 她这一问,云归安还没说话,云母两人俩人倒是紧张了,但也没贸然开口。 云归安当初为了嫁给陆毅驰有多疯狂,哪怕过去几年,她们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就怕一不留神就踩到她敏感点。 也就云早早没那么多顾虑,想问就问。 云归安先是抬高下巴,语气轻松:“那当然。” 这话说完不到五秒,故作轻松的神情褪去,慢慢转化为被生活毒打后的无奈:“应该不会离。” “你家丫头模仿那一段,的确让我察觉到宁露来者不善,但目前来说,陆毅驰的回答没太大问题。” 说着,她目光落在床边的双人摇篮里,眼神柔和,就连语气也放柔了:“如果没孩子,说离也就离了,但我都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离婚对我的影响可能忽略不计,但对孩子影响很大。” 陆毅驰对孩子确实不细致。 至少不像楼野那样亲力亲为。 她和大嫂好多次去找云早早,都看到她忙自己的,小孩子则跟着楼野到处胡闹。 大家嘴上说楼野太惯孩子,也没有当爸爸的威严,领着女儿到处撒欢的样子不够成熟稳重。但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羡慕。 其实板着脸训孩子有什么用呢? 几岁大的小人儿,说那么多大道理她也不明白。 像陆毅驰,每天回家肯定会问陆代和陆俏在学校里玩了什么,又学到什么,听到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玩,而不是教诗词这些,他就不得劲。 为了这事,云归安特地问了嫂子和云早早,人家养孩子就不这样严厉啊。 楼小乖都玩成那样了,但凡幼儿园不上课就跟着云早早和楼野到处跑,也没见孩子变笨。相反,云归安觉得她被教得很好,聪明大方,见的人多,到哪儿都不怯场。 在这一点上,陆毅驰精心教育的陆代和俏俏却逊色不少。 但不管陆毅驰教得怎么样,有没有给小孩太多压力,孩子心里都是爱爸爸的。 俏俏在她爸面前可听话了,喊东不往西,爸爸是她心里最高大最崇拜的人,她就觉得爸爸没有任何错处。 如果陆毅驰还没犯原则性错误,她就赌气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两家住得近,也算有头有脸,不说别的,单说陆家,他们会让她把三个孩子都带走吗? …… 生活不是拍电影,分割财产,争夺子女……要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虽说想得明白,云归安依然做不到坦然。 说完这番话,她垂首,似是不敢看大家的眼睛,不管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云早早却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拍拍棉被,无声安抚。 笑道:“小乖皮得很,我下楼看看去。” 云归安抬眼笑了笑:“好,你帮我看着点俏俏,她傻乎乎的憨得很,就怕她直接撞她爸那儿,一不小心把宁露的事嚷嚷出去。” 云早早笑着点点头。 等她起身,林芳也站了起来:“我到楼下看看,归安你和妈聊。” 姑嫂两人相携离开,出去时贴心的把门带上。 楼下院子里正热闹着,有人起哄让周阿姨上楼把两个孩子抱下去给大家瞧瞧,周阿姨笑得跟花儿似的,眼角的皱纹叠在一块有好几层。 云早早探头探脑找了会儿,就见楼野坐在角落里跟人打扑克呢。 她家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坐在爸爸身上,小爪子不安分地在牌桌上动来动去,试图帮她爸摸牌。 云早早摇了摇头,走过去拍了拍小乖的脑袋。 楼野抬头:“这么快就聊完了?” 他边说话,眼角余光边盯着牌桌上:“闺女,一块,跟。” 小丫头手脚利落地在他面前那叠钱里摸出一块,豪气地往中间一放,奶声奶气地学舌:“一块,跟!” 逗得桌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云早早对这父女俩简直无言以对了。 很好,她软软糯糯的女儿现在快往小痞子方向发展了。 她没好气地嗔了楼野一眼,伸手把女儿从他怀里接过,想骂他不着调,又见旁边人还挺多,克制地叮嘱了一句:“你别玩太久啊。” 扔下话就抱着闺女走。 小乖虽然是个大孩子了,但还是比同龄孩子瘦许多。 不过虽然体型瘦,但个子一瞧就随了他们夫妻俩,长手长脚的。陆家的俏俏如果说是包子,圆滚滚的;那他们家这个就是面条。 “行啊,楼靖钰,你爹打牌你坐那儿干嘛?俏俏呢。” 小家伙抱着她脖子,乖乖窝在她怀里,娇娇的说:“俏俏找她哥哥去啦,不让我跟着。” 云早早讶然,不让跟就不跟?楼小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那你知道她和陆代在哪里吗?” 小家伙眨了眨眼,摇头,童声清脆:“这是俏俏的秘密,我不能说。” 云早早:“……” 她默了片刻,眼神无奈:“好,诚实守信没有错,妈妈不问了。” 母女俩避开人群说话,没过一会儿楼野就找来了。 云早早觉得好笑,语气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不玩了?你不是玩得挺开心嘛。” 楼野听她这么说,笑了笑,无奈摊手:“不跟着玩玩扑克,难道像个二傻子一样在那边干坐着啊? 你说这陆毅驰也真是的,不就是生了双胞胎吗,还大张旗鼓办什么满月酒,大院里所有人都收到请帖了,这也忒隆重了点,整得跟太子出生似的。” 请帖送到他们家,云早早来,他也不能不来。 否则,显得他多不合群。 云早早没忍住,噗嗤一笑。 笑完才压低嗓门问:“你闺女刚才上楼打小报告,说宁露找上门了,她人呢?我瞧大家好像都没发现,不会是这俩丫头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受到冤枉的小姑娘便一脸控诉地看着妈妈:“没有,小乖才不撒谎呢,妈妈你说我坏话!” 云早早赶紧安抚小丫头:“好好好,是妈妈搞错了!” 就见楼野张开手接过女儿,把她放地上一放:“乖,自己走路才能长得高。” 云早早:“……” 小乖:“……哼。” 父女感情说没就没,小家伙鼓着脸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楼野:“臭爸爸。” 瞪完她爹,紧紧抓着云早早的手:“妈妈~你牵着我。” 小家伙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云早早听她的,牵着她。 霎时楼小乖又变回萌哒哒的小甜甜了,拽着她的手蹦蹦跳跳,一个人傻乐呵。 楼野大掌包着云早早另一只手,拉着母女俩往外走,云早早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去哪里啊,马上就要开席了。” “没事,礼送了,人也见了,这饭吃不吃都没关系。” 云早早一想,也对。便没管楼野要干什么,信任地跟着他走。 等一家三口走到云家门口,楼野拉开车门,云早早迷迷糊糊领着女儿上车后,她才意识到楼野话里的意思,这顿饭就不吃了呗。 她脑子转得快,只粗略一想,便猜到了原因。 “宁露没走吗,她是不是还在陆家啊?” 楼野点头:“……没见到有人出来,估计陆毅驰把人安抚下来了。不过我看那女的刚才没直接闹开大概是权宜之计,说不定一会儿开始唱戏了。” 不留下吃饭主要是怕吓到小孩儿。 尤其小家伙聪明、好奇心旺盛。楼野怕一会儿陆毅驰和宁露的事闹开把他闺女教坏了。 想到这儿,忧心忡忡的老父亲转过头对小乖说:“乖乖,你陆叔叔不是好爸爸,以后见着他就绕远点。” 小家伙懵懵懂懂看着楼野,眼前闪过陆俏哭的模样,秀气的眉毛蹙了蹙,她用力点点头:“嗯,陆叔叔都不带陆俏玩,他是坏爸爸。” 楼野:“那爸爸呢,是好还是坏啊?” 家伙先是露齿笑了笑,下一秒又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怎么了?”楼野问。 “……那,勉强算是好爸爸。” 虽然爸爸经常欺负自己,还不让妈妈抱自己,但爸爸会陪她玩,好像比陆叔叔好哎。 如此对比,小丫头又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但是还有进步空间,爸爸你以后多多努力。” 云早早笑得肚子疼。 什么“还有进步空间,多多努力”之类的话,都是楼野平时教闺女的口头禅,这下被女儿用同样的话劝告了,真是太搞笑了。 楼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不过很快又把脸上的笑压了回去,做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跟女儿说:“这么勉强的话,那我以后就做坏爸爸了。” 小乖怔了怔。 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向妈妈。 云早早又是笑:“你爸糊弄你呢,小呆瓜。” “真的?” 云早早点头。 小乖得了妈妈的肯定,生气地扑到驾驶座椅背上,脖子伸长,生气地嚷嚷:“爸爸你欺负人。” 云早早赶紧把她拽回去:“楼靖钰你皮痒了啊,你爸在开车,你蹦跶什么?” 把人拽到怀里就是啪啪一顿打,她没用多大的力道,所以小家伙被打了也没哭,只是被打懵了,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下次还这样乱来吗?” “……不这样了。” 从大院出来,一家三口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西餐厅。用完餐出来,又去了电影院。 《大闹天宫》最近重映了,小丫头吵着要看。 电影播放的整个过程中,小乖特别专注的盯着幕布,猴子一出现她就兴奋得不得了。应该说,在其他孩子的对比下,她已经算很克制了,都没跟着猴子“哼哼哈哈”。 电影散场后,小丫头瞬间变身话痨,一会儿重复大圣的台词,一会学动作,反正蹦蹦跶跶的一刻没消停。 楼野见她这么喜欢,还特地买了这部动画片的影碟和连环画。 顿时,小丫头高兴得又爸爸长爸爸短,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云早早看得直摇头,傻闺女真好哄啊。 夕阳渐渐从天幕落下,余晖照耀下,高挑登对的夫妻俩中间挂着一个小姑娘。 她怀里抱着一个巴掌大的齐天大圣玩偶,蹦蹦跳跳,小嘴叽叽喳喳:“妈妈,我要给齐天大圣做徒弟,这样我就有筋斗云啦。” “等我能飞了,我就带你和爸爸一起飞……” “妈妈,妈妈……” 云早早勾起嘴角,看着长长的街道,这条路看着那么长,就像……她的一辈子。 她侧身,就见男人也心有灵犀的侧过脸看着她,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恰逢好时光,只愿你我万事皆顺,生活喜乐平安。 第104章 一百零四只云早早 几人聊了聊,屋外有人敲门。 云早早离门最近,她很自然地起身开门,就见两个小丫头手牵手跑了进来。一进屋,陆俏哭丧着脸说∶“妈,哥哥的妈妈来了。”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云归安只震惊了片刻,就立刻立刻调整好了情绪,语气镇静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哥哥的妈啊?” 小朋友睁大双眼,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听到云归安的问题就觉得这是承认了陆代还有别的妈妈,她\"哇\"地一声嚎起来了。 这架势,跟刚出生时喝不到奶时差不多。 她抽抽噎噎,说得断断续续,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云早早捏着鼻梁,有些头疼,她索性转头问小乖∶“你和俏俏看见谁了啊,陆代的妈妈又是怎么回事,闺女,来,说得够清楚的话回去妈妈就给你买芒果碎碎冰。” 有了碎碎冰在前头勾着,楼小乖超常发挥。 童声甜甜糯糯的,几句话便把陆代亲妈的事说完了。 听到宁露就在楼下,云归安还没什么反应呢,云母急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个叫宁露的姑娘回来了?” 小乖再聪明,也不知道大人心里的想法。 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展现出来,一人扮两角。 一会学陆毅驰说话,一会儿学宁露说话。 把两人的久别重逢的场面复盘了九成九,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陆毅驰。 等小家伙表演完,不仅小胖妞俏俏震惊的张大嘴,云母更是一脸呆滞,没想到几岁的小孩模仿能力这样强。 云早早扶额。 刚想给闺女找补,她真不是爱八卦,就是记忆力好。 就见小丫头眼睛闪闪发亮,开心地扑到她怀里,兴奋地伸出小手指∶“妈妈,说好了要买芒果碎碎冰哦,我们先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买妈妈就是小狗狗!” 云早早∶“” 想揍她的小屁股了。 童稚的声音响起,莫名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陆俏听到碎碎冰,顾不得想哥哥为什么还有一个妈妈的事,也哭唧唧地趴到云早早怀里,馋道∶“姨~我也想吃。” 说完,她看着小乖,认真征求小乖的意见∶“靖钰,你分我吃一块好不好?” 楼靖钰小朋友在外面是个霸气的小姑娘,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小乖。 如果不喊她大名的话,她就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人。 次数多了,其他小孩儿就老老实实喊她楼靖钰了,陆俏只有特别激动时才喊她\"小乖\",不然臭丫头得跟她急。 楼靖钰小朋友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好,谁让咱们玩得好呢。” 她话刚落下,陆俏就激动得点头∶“靖钰你可真好!” 听罢小孩子们天真的童言童语,云母就把她俩赶了出去,让她们到楼下玩。 关上门后才问云归安的打算。 “宁露要把她儿子接走,安安,你怎么想的啊?” 云归安沉默了一会儿,自嘲道∶“我能怎么想,那孩子又不是我的。她想带走也要陆毅驰允许啊,就怕他们俩因为孩子的事迟迟解决不了频繁接触,一来二去旧情复燃。” 鬼知道宁导是真想要回儿子,还是借陆代做桥梁再重新攻略陆毅驰。 林芳∶\"那你得盯紧了。\" 云归安半躺在床上,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无所谓地说∶“盯什么盯,真起了心思怎么守都会出问题,我又不能在他身上挂个贞|操锁。啧,陆毅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云早早赞同地点点头。 见嫂子和妈都为云归安揪心,她便安慰道∶“她现在儿女双全又不差钱,就算陆毅驰真跟宁露搅和上了,那离了就是了,有钱有孩子还不用伺候老公,这日子不好吗” 这话算是说到了关键。 云归安噗嗤笑出声:“就是,男人有什么好的,平时跟孩子说两句话他就以为自己多称职,以为自己是多好爸爸好丈夫。我要是没有老公,花钱请两个保姆照样能过得轻轻松松。” “你们就别操心了。” 云早早笑盈盈地∶“说得好。” 她仔细打量了云归安的表情,见她心情确实不错。 不是强装出来的。 放心过后,又实在诧异。 “真这么想啊,那要离婚吗?” 她这一问,云归安还没说话,云母两人俩人倒是紧张了,但也没贸然开口。 云归安当初为了嫁给陆毅驰有多疯狂,哪怕过去几年,她们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就怕一不留神就踩到她敏感点。 也就云早早没那么多顾虑,想问就问。 云归安先是抬高下巴,语气轻松:“那当然。” 这话说完不到五秒,故作轻松的神情褪去,慢慢转化为被生活毒打后的无奈:“应该不会离。” “你家丫头模仿那一段,的确让我察觉到宁露来者不善,但目前来说,陆毅驰的回答没太大问题。” 说着,她目光落在床边的双人摇篮里,眼神柔和,就连语气也放柔了:“如果没孩子,说离也就离了,但我都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离婚对我的影响可能忽略不计,但对孩子影响很大。” 陆毅驰对孩子确实不细致。 至少不像楼野那样亲力亲为。 她和大嫂好多次去找云早早,都看到她忙自己的,小孩子则跟着楼野到处胡闹。 大家嘴上说楼野太惯孩子,也没有当爸爸的威严,领着女儿到处撒欢的样子不够成熟稳重。但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羡慕。 其实板着脸训孩子有什么用呢? 几岁大的小人儿,说那么多大道理她也不明白。 像陆毅驰,每天回家肯定会问陆代和陆俏在学校里玩了什么,又学到什么,听到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玩,而不是教诗词这些,他就不得劲。 为了这事,云归安特地问了嫂子和云早早,人家养孩子就不这样严厉啊。 楼小乖都玩成那样了,但凡幼儿园不上课就跟着云早早和楼野到处跑,也没见孩子变笨。相反,云归安觉得她被教得很好,聪明大方,见的人多,到哪儿都不怯场。 在这一点上,陆毅驰精心教育的陆代和俏俏却逊色不少。 但不管陆毅驰教得怎么样,有没有给小孩太多压力,孩子心里都是爱爸爸的。 俏俏在她爸面前可听话了,喊东不往西,爸爸是她心里最高大最崇拜的人,她就觉得爸爸没有任何错处。 如果陆毅驰还没犯原则性错误,她就赌气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两家住得近,也算有头有脸,不说别的,单说陆家,他们会让她把三个孩子都带走吗? …… 生活不是拍电影,分割财产,争夺子女……要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虽说想得明白,云归安依然做不到坦然。 说完这番话,她垂首,似是不敢看大家的眼睛,不管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云早早却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拍拍棉被,无声安抚。 笑道:“小乖皮得很,我下楼看看去。” 云归安抬眼笑了笑:“好,你帮我看着点俏俏,她傻乎乎的憨得很,就怕她直接撞她爸那儿,一不小心把宁露的事嚷嚷出去。” 云早早笑着点点头。 等她起身,林芳也站了起来:“我到楼下看看,归安你和妈聊。” 姑嫂两人相携离开,出去时贴心的把门带上。 楼下院子里正热闹着,有人起哄让周阿姨上楼把两个孩子抱下去给大家瞧瞧,周阿姨笑得跟花儿似的,眼角的皱纹叠在一块有好几层。 云早早探头探脑找了会儿,就见楼野坐在角落里跟人打扑克呢。 她家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坐在爸爸身上,小爪子不安分地在牌桌上动来动去,试图帮她爸摸牌。 云早早摇了摇头,走过去拍了拍小乖的脑袋。 楼野抬头:“这么快就聊完了?” 他边说话,眼角余光边盯着牌桌上:“闺女,一块,跟。” 小丫头手脚利落地在他面前那叠钱里摸出一块,豪气地往中间一放,奶声奶气地学舌:“一块,跟!” 逗得桌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云早早对这父女俩简直无言以对了。 很好,她软软糯糯的女儿现在快往小痞子方向发展了。 她没好气地嗔了楼野一眼,伸手把女儿从他怀里接过,想骂他不着调,又见旁边人还挺多,克制地叮嘱了一句:“你别玩太久啊。” 扔下话就抱着闺女走。 小乖虽然是个大孩子了,但还是比同龄孩子瘦许多。 不过虽然体型瘦,但个子一瞧就随了他们夫妻俩,长手长脚的。陆家的俏俏如果说是包子,圆滚滚的;那他们家这个就是面条。 “行啊,楼靖钰,你爹打牌你坐那儿干嘛?俏俏呢。” 小家伙抱着她脖子,乖乖窝在她怀里,娇娇的说:“俏俏找她哥哥去啦,不让我跟着。” 云早早讶然,不让跟就不跟?楼小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那你知道她和陆代在哪里吗?” 小家伙眨了眨眼,摇头,童声清脆:“这是俏俏的秘密,我不能说。” 云早早:“……” 她默了片刻,眼神无奈:“好,诚实守信没有错,妈妈不问了。” 母女俩避开人群说话,没过一会儿楼野就找来了。 云早早觉得好笑,语气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不玩了?你不是玩得挺开心嘛。” 楼野听她这么说,笑了笑,无奈摊手:“不跟着玩玩扑克,难道像个二傻子一样在那边干坐着啊? 你说这陆毅驰也真是的,不就是生了双胞胎吗,还大张旗鼓办什么满月酒,大院里所有人都收到请帖了,这也忒隆重了点,整得跟太子出生似的。” 请帖送到他们家,云早早来,他也不能不来。 否则,显得他多不合群。 云早早没忍住,噗嗤一笑。 笑完才压低嗓门问:“你闺女刚才上楼打小报告,说宁露找上门了,她人呢?我瞧大家好像都没发现,不会是这俩丫头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受到冤枉的小姑娘便一脸控诉地看着妈妈:“没有,小乖才不撒谎呢,妈妈你说我坏话!” 云早早赶紧安抚小丫头:“好好好,是妈妈搞错了!” 就见楼野张开手接过女儿,把她放地上一放:“乖,自己走路才能长得高。” 云早早:“……” 小乖:“……哼。” 父女感情说没就没,小家伙鼓着脸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楼野:“臭爸爸。” 瞪完她爹,紧紧抓着云早早的手:“妈妈~你牵着我。” 小家伙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云早早听她的,牵着她。 霎时楼小乖又变回萌哒哒的小甜甜了,拽着她的手蹦蹦跳跳,一个人傻乐呵。 楼野大掌包着云早早另一只手,拉着母女俩往外走,云早早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去哪里啊,马上就要开席了。” “没事,礼送了,人也见了,这饭吃不吃都没关系。” 云早早一想,也对。便没管楼野要干什么,信任地跟着他走。 等一家三口走到云家门口,楼野拉开车门,云早早迷迷糊糊领着女儿上车后,她才意识到楼野话里的意思,这顿饭就不吃了呗。 她脑子转得快,只粗略一想,便猜到了原因。 “宁露没走吗,她是不是还在陆家啊?” 楼野点头:“……没见到有人出来,估计陆毅驰把人安抚下来了。不过我看那女的刚才没直接闹开大概是权宜之计,说不定一会儿开始唱戏了。” 不留下吃饭主要是怕吓到小孩儿。 尤其小家伙聪明、好奇心旺盛。楼野怕一会儿陆毅驰和宁露的事闹开把他闺女教坏了。 想到这儿,忧心忡忡的老父亲转过头对小乖说:“乖乖,你陆叔叔不是好爸爸,以后见着他就绕远点。” 小家伙懵懵懂懂看着楼野,眼前闪过陆俏哭的模样,秀气的眉毛蹙了蹙,她用力点点头:“嗯,陆叔叔都不带陆俏玩,他是坏爸爸。” 楼野:“那爸爸呢,是好还是坏啊?” 家伙先是露齿笑了笑,下一秒又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怎么了?”楼野问。 “……那,勉强算是好爸爸。” 虽然爸爸经常欺负自己,还不让妈妈抱自己,但爸爸会陪她玩,好像比陆叔叔好哎。 如此对比,小丫头又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但是还有进步空间,爸爸你以后多多努力。” 云早早笑得肚子疼。 什么“还有进步空间,多多努力”之类的话,都是楼野平时教闺女的口头禅,这下被女儿用同样的话劝告了,真是太搞笑了。 楼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不过很快又把脸上的笑压了回去,做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跟女儿说:“这么勉强的话,那我以后就做坏爸爸了。” 小乖怔了怔。 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向妈妈。 云早早又是笑:“你爸糊弄你呢,小呆瓜。” “真的?” 云早早点头。 小乖得了妈妈的肯定,生气地扑到驾驶座椅背上,脖子伸长,生气地嚷嚷:“爸爸你欺负人。” 云早早赶紧把她拽回去:“楼靖钰你皮痒了啊,你爸在开车,你蹦跶什么?” 把人拽到怀里就是啪啪一顿打,她没用多大的力道,所以小家伙被打了也没哭,只是被打懵了,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下次还这样乱来吗?” “……不这样了。” 从大院出来,一家三口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西餐厅。用完餐出来,又去了电影院。 《大闹天宫》最近重映了,小丫头吵着要看。 电影播放的整个过程中,小乖特别专注的盯着幕布,猴子一出现她就兴奋得不得了。应该说,在其他孩子的对比下,她已经算很克制了,都没跟着猴子“哼哼哈哈”。 电影散场后,小丫头瞬间变身话痨,一会儿重复大圣的台词,一会学动作,反正蹦蹦跶跶的一刻没消停。 楼野见她这么喜欢,还特地买了这部动画片的影碟和连环画。 顿时,小丫头高兴得又爸爸长爸爸短,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云早早看得直摇头,傻闺女真好哄啊。 夕阳渐渐从天幕落下,余晖照耀下,高挑登对的夫妻俩中间挂着一个小姑娘。 她怀里抱着一个巴掌大的齐天大圣玩偶,蹦蹦跳跳,小嘴叽叽喳喳:“妈妈,我要给齐天大圣做徒弟,这样我就有筋斗云啦。” “等我能飞了,我就带你和爸爸一起飞……” “妈妈,妈妈……” 云早早勾起嘴角,看着长长的街道,这条路看着那么长,就像……她的一辈子。 她侧身,就见男人也心有灵犀的侧过脸看着她,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恰逢好时光,只愿你我万事皆顺,生活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