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归来:病娇邪王太会宠》 第1章 横死宫中,杀神再现 从此音尘入梦来,春山如黛草如烟。 ——题记 凤仪宫中,雍容华贵的孟贵妃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只色泽光亮的琉璃盏。杯盏中是不知名的液体,一支银钗斜放在杯中。 银钗下端带着黑色,有毒。 “晋王妃在酒中下毒,意图谋害本宫的皇嗣,来人,把她拿下!” 萧音尘呆呆地站在那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不是的,我没有……瑶瑶,我没有下毒的……” 她穿着青色竹纹长裙,脸上画着很浓的妆容,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显得十分丑陋。 “放肆,你们要是敢碰我,询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萧音尘看着走过来的婆子,慌乱无比,连忙保护住自己的小腹。 赵询,当朝六皇子。 他的生母是宫中的宫女,他身份卑微,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成为当今皇帝。 可是萧太傅之女萧音尘与他一见钟情,才貌双全的萧家女倾尽毕生才学,只为了扶持六皇子登基为帝。 萧音尘把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推上太子之位,本以为他们会琴瑟和鸣,没想到晋王从中作梗,强行娶萧音尘为妻。 战神裴如,是凤国唯一一个异姓王。战功赫赫,可惜在战场中废了一只胳膊。 萧音尘为了助赵询登基,在晋王府中做起了卧底。 事到如今,赵询登基为帝,裴如受命征战边疆。 一道压抑的男声从殿外传来,“晋王裴如违抗军令,私自调兵,意图谋反!晋王妃裴萧氏谋害朕的皇嗣,其罪当诛,还不将人拿下?” “赵询?” 萧音尘猛地回过头,头上的珍珠流苏狠狠地啪打在她的脸上。 “大胆罪妇,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一个长相尖酸刻薄的太监上来就扇了她一耳光。 “啪!” 两个侍卫上前扣住萧音尘的手臂,一脚踹在她的小腿上,让她跪倒在青石板上。 “询哥哥不是说,晋王出征,你就下旨让我们和离,娶我为皇后吗?” 萧音尘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 “笑话,朕怎会娶人妇为后?像你这种不洁的女人,还妄想做朕的皇后?痴心妄想。” 赵询绝情地看着脚边的女子,眼里的厌恶完全遮掩不住。 “你!”萧音尘并非愚钝之人,哪里还没明白赵询的意思? “询哥哥……” “你,骗我?” 赵询用手指攥住她的下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萧音尘,你这张脸真是让人恶心到想吐。枉你一生清明,却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萧音尘只觉得浑身都疼,满心情意也在此时碎了一地。 她怎么都没想到,赵询的温润如玉只不过是他的虚伪的乔装。 “可是,赵询……我肚子里怀着你的血肉孩子啊!”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吞咽着口水,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信曾经的相濡以沫都是假的—— 她不信曾经的情深义重都是假的—— 她不信……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又有什么资格不信? 男人腰间的玛瑙玉带带着冰凉的触感抵着她的脸,赵询抬脚踹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萧音尘,你也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朕会碰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吗?” “不……不……” 她疯狂摇头,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摆。 孟瑶莲步微移走到她身前,“姐姐肚子里怀的,可是你最厌恶的人的孩子,那是晋王的亲生骨肉。” 孟瑶身娇体软地倒在赵询怀里,撒娇道:“皇上~” 看到他们郎情妾意,萧音尘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 “你们——”可能是气急攻心,萧音尘感觉胸腔一热,有什么翻涌而出。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好疼!小腹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两腿之间一热,好像有什么从身体的流出来。 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衣裙,赵询厌恶地皱眉,“来人,把罪妇萧音尘押入大牢。” “赵询!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萧音尘双腿无力,是被侍卫直接拖下去的。 赵询穿着龙袍,把梦瑶柔软的小手贴在胸口,“萧太傅勾结晋王,满门抄斩。” “是,皇上。”将军领命退下。 殿外是女子凄厉的叫声:“狗贼赵询,你敢骗我——你这帝位来的不明不白,迟早被人拉下来!” “赵询,我在地狱等你!” 侍卫拿破布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了下去,留下一路的血迹。 听雷寺中,她为了救赵询容貌尽毁。 断肠崖上,她为了从贼人手里救赵询自废武功,从此只是废人一个。 …… 她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到头来竟是她一厢情愿。 地牢中,萧音尘趴在草堆上,两腿之间是一滩血迹,流胎了。 三天不吃不喝,萧音尘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头发和发饰缠在一起。胸口轻微地起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气。 她萧音尘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只可惜辜负了那个谪仙一般的男人。 裴如,对不起…… “嘭!”牢房的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一个白衣男子慌乱地走进来。 宽大广袖下空荡荡的,他用手艰难地把她扶起来,“萧音尘……醒醒,本王带你回家。” 裴如失去了一只胳膊,没办法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白净的脸上满是脏污。他跪在女子面前,单手把她背起来。 “主子快走,属下垫后,禁军包围过来了!” 裴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多谢。” 如棋挡住扑过来的禁军,裴如背着女孩往宫外跑。 或许是回光返照,萧音尘的意识逐渐清醒,“裴……如……” 短短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裴如单手搂着她,“我在……别怕,本王回来了,带你回家。” 他努力压抑着情绪,眼中的愤恨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的下巴靠在男人的脖颈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她虽不知现在的局势如何,也知道晋王闯宫门是为大忌。 “裴皇叔,久违了。”赵询踱步而来,身后是上百禁军。 裴如僵住腿脚,回头看着他出现的地方。 赵询将萧音尘关押在宫中,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可是他—— 明知山有虎,偏入宫中来。 萧音尘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从他后背掉下去,“你……滚!” 生硬的语气带着疏远,喉咙像是有刀割般,疼得她说不出话来。裴如看她跌倒,心中方寸大乱。 “音尘,阿尘……” 赵询丑恶的嘴脸上带着笑,傲慢地抬起手,沉声命令道:“放箭!” “嗖嗖。” 上百支羽箭划破空气,朝着他们射过来。裴如带着私兵脱离军营,一路上闯过七个州,身边能用的人手全部折损在半路。 裴如放弃一切,只为把她带出龙潭虎穴。 第2章 凤朝之中,凰女涅盘 裴如身受重伤,根本就没办法反抗,他一步跨出,用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 少年白衣若雪,无数支利箭穿过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羽箭往下淌落。血滴在青石板,绽放出灿烂的梅花。 裴如的脸脏兮兮的,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抚摸上她的眼角,“抱歉,我食言了。” 不,不…… 不该如此的。 萧音尘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没能发出声音。耳边是赵询阴谋得逞的大笑,身上细细碎碎的疼痛让她眼前一片血红。 曾经她拼了命地想要入主宫中,现在她却拼了命地想要逃离此处。 是她太蠢了,用人不明,识人不清。 她忽然瞥见男人头顶的那支竹簪,一段陈年旧事涌上心头,伸手将它从裴如的发间拔出来。 竹簪上有一个奇怪的小洞。 萧音尘抱着已经咽气的裴如,艰难地把造型奇特的竹簪放到唇边。 “呜——” 吹响了。 竹簪发出诡异的响声,特殊的哨声以声波的形式响彻京城。随着竹哨发出的响声,她吐出一口黑血。 萧音尘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意识沉入大海,眼前再无光亮,死在了宫门口。 魅语竹哨响彻上京城,无数蛰伏的强者纷纷睁开假寐的双眼。 暗哨响,万骨枯。 猛虎睁眼,群狼现世。 街边小摊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妇人收敛起脸上憨厚的笑容,腰间的青铜挂坠微微颤抖。再睁眼时,苍老的双眼中带着精光。 手中的竹架被她捏得粉碎,一柄短剑赫然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消失在人群中,朝着宫门走去。 大街上乞讨的老乞丐摘下草帽,双眼中带着凌厉的杀气。他伸手从身下的稻草中抽出一把刀,步伐坚定地朝着皇宫走去。 学堂中,手执古卷的教书先生抬头望向天空。他丢下满堂学子,从房顶上飞出院落。两把小刀在他指尖旋转,他的目标依然是凤国皇宫。 酒楼中青年老板娘沉下脸,弯腰从柜台里取出一把包裹起来的青铜锏,坚定地朝皇宫赶去。 临安城悄然生变,危险正在逼近皇宫。 赵询此刻还沉浸在战神死亡的喜悦中,他怀抱美人,仰天大笑。 “哈哈哈!” “好一个凤朝战神,世人皆说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后还不是落在朕手里?” “为情所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说什么深情,不过是一个蠢货罢了。” “裴长策啊裴长策,你睁眼看看这大凤王朝,你说朕此生难成气候,可朕才是最后的赢家。” 赵询疯狂地大笑,这几十年来,他都被裴如的阴影笼罩着。 好不容易裴如倒台,凤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能不高兴吗? 他恨不得把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全部斩杀! 诸国林立,赵询根本不知道战神裴如的死意味着什么。 裴如身死,战乱必起。 凤国的统治不过是靠裴如一个人强撑着。 这才是先帝临死都要嘱咐赵询,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动摇裴如地位的真正原因。 只可惜赵询是靠着女人上位,根本就看不到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怎样的危机。 在他眼里,裴如会威胁到他的统治,那就得杀。 两人相拥死于宫门,无人敢去替他们收尸。 一炷香的时间,上百人闻哨而来。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袍,无声地立在宫门口。 十步之遥,他们都清楚地看到死去的晋王妃手中拿着的哨簪。 人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禁军统领也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拔出手里的刀:“干什么的?这是叛党尸体,你们是想为其收殓尸骨吗?” 人群越聚越多,此时玄武门外黑压压地站了上千人。他们都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问题。 赵询也得到消息,带兵怒视着聚集的人群,“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沉默良久的众人终于动了,刀剑出鞘,一个个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赵询。 “来人,将这群聚众闹事的叛贼全部诛杀!”赵询喊道。 “是。” 那一日,晋王夫妻双双殒命宫中。 凤朝大雪,一群神秘人血洗皇宫。刚刚即位七天的凤国新帝和宫中妃嫔禁军全被杀,无人幸免。 凤国大乱,潘王独立,各个州县拥兵自重。 不出五年,东北霸主凤国被周边国家吞并。 凤国—— 灭! 从此史书,再无战神。 赵询到死都不知道宫外的叛军是从哪儿来的。 …… 萧音尘以为,她荒唐的一生就此结束,没想到却又迎来了柳暗花明。 冬风吹在她身上,疼得萧音尘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下了地狱吗? 如此也好。 萧音尘睁开疲倦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满地银雪,一片竹林。冷风灌入衣袖,她下意识地拢紧衣服。手上丝滑的触感让她一愣,松纹青衣? 等等—— 她阖眸调息,她的武功怎么还在?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萧音尘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如玉,没有伤口。 怎么会没有伤口?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萧音尘再度打量着空荡荡的竹林。 这不是阴曹地府? 那是何处?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城西竹林! 昔日的记忆被勾起,萧音尘折下一截竹枝。 五年前,太子约她见面,地点就在城西竹林。那时她已是晋王正妃,却私自幽会外男。 裴如擅离职守,只为捉奸。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太子赵询失约,裴如的下属气势汹汹地过来抓她。她与十三暗卫交手,战败后被抓回王府,关入地牢。 裴如爱他入骨,不知为何并没有亲自过来。 她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想要理清思绪。毕竟时隔五年,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萧音尘抬脚往竹林外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竹枝摇曳,落下几片白雪。 十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王妃。”如棋把剑横在胸前,并未拔出来。 萧音尘顿时感觉双眼湿润,低头掩饰自己的思绪。 十三暗卫把她围在中间,如棋拱手道:“还请王妃随属下回府。” 他本不抱希望,只是出于礼貌地询问一遍,其实已经准备随时动手拿人。 不成想,萧音尘乖巧地点头道:“好,回府。” 如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让开路,“王妃请。” 竹林外面,一辆马车等在路上。 上一世,萧音尘是被他们绑回去的,毫无尊严。 “赵询,我既然重新来过,定要你血债血偿。” 太傅府灭门之仇,晋王府倾覆之仇…… 慢慢算。 驾车的女子似乎没想到这次任务会这般简单,狐疑地打量着她。 萧音尘没有上马车,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裴如在哪?” “还请王妃回府。”如棋十分厌恶这个女子,她明明已经在王爷的妻子,却成天想着怎么帮别的男人上位。 萧音尘并非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她拔高声音问:“裴如,在哪?” 如画皱着眉,帮她打开马车的门,“王妃何时开始关心王爷了?” 萧音尘无奈,只好坐上了马车,任由他们把自己押回晋王府。 见她没有反抗,十三暗卫都松下一口气。 这一世,没有竹林中激烈的打斗,萧音尘回晋王府时也没有那般狼狈。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没有彻底破裂。 万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侍从拿来小凳子方便她下车。 王府中的人都恨她入骨,碍于裴如的命令,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 萧音尘深吸一口气,从马车上走下来。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身穿白色锦袍的男人正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还好,他的手臂还没有废掉。 萧音尘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衣着单薄,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隐而不发的愤怒,双眉微微皱起,煞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腰间的黑白宫绦自然地下垂,两条流苏在风中飘起。 “萧,音,尘。”男人缓缓喊出她的名字。 就是这个她弃之如敝履的男人,在最后关头闯入皇宫,只为了救她性命。 萧音尘恍若隔世地看着一丈开外的男人,双脚仿佛有千斤重,难以行走。 见她杵在门口不动,裴如的面色愈发阴沉,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拦腰扛起。 她惊慌地拍打男人的肩膀,“你干什么!放开我……裴如。” 裴如抓住她的双脚,把她扛进后院。 除了最开始的挣扎,萧音尘并没有再乱动,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他们虽然结为夫妻,但其心不一,关系简直差到了极点。 见她没有反抗,裴如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男人腾不开双手,只能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粗暴地把她扔在床上。 宽大的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摔在上面一点都不疼,但是萧音尘的眼中却已饱含泪水。 看到她眼尾挂着的泪珠,裴如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 若是以往,萧音尘肯定会爬起来跟他打一架,就算打不赢也要打。只是现在嘛,萧音尘不会再往火上浇油了。 裴如用冰凉的手抓住她的鞋子,一把脱下丢在地上。 “你受伤了。”萧音尘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想来这就是他没有亲自去接她的原因? 裴如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本王受伤,笑的最开心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没有。”萧音尘警惕地看着他,只是双眼依然通红。 前世他为她而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血染白衣,两个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裴如,此生换我来护你。 裴如跪在床上,用冰凉的手指摩挲她的眼角,“别哭了,我又不打你。” 萧音尘:“……”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木头疙瘩。 她右眼眼尾有一颗痣,无论是前世今生,裴如最喜欢用手指摩挲她的眼尾。 “裴长策!” 长策,是裴如的字。 愿此生有长策,可见长安盛世。 第3章 被他抓回去了 裴如低头含住她的唇,长驱而入。 萧音尘并没有拒绝,回应着男人带着惩罚的吻。 是她有错在先,无论裴如怎样罚她,她都没有怨言。 裴如似乎发现她的异样,但是愤怒早已吞没他的理智。 动作粗鲁地撕扯着两人的衣服,萧音尘没有太大的反应,任由男人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身上的衣物被他扯下来,他抬手散开床帐,暴掠地掠夺她的气息。 萧音尘被他亲的得两眼发昏,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小手在男人的胸脯上推了推,“别……你身上有伤。” 经她这么一推,裴如还没熄灭的火再次燃起,把她按在床榻上说:“死不了。” “可是……” 萧音尘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裴如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亲了亲。 “你……”她忍着脖子上的痒意,并没有发作。 这个狗男人!怎么就喜欢咬她的脖子。 天色已暗,月色皎皎,正是良辰美景。 “啊!” 她用纤细的手指抓紧身下柔软的被褥,低头对上一双带着狂风暴雨的黑眸。 “疼……” 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此生第一次圆房,没有任何温柔可言。 这是裴如对她的惩罚。 上一世,她在地牢中被关了两天,最后迎来了心如死灰的裴长策。 裴如一言不发地把她接回去,想必当时肯定失望至极。 萧音尘自嘲地笑了笑,只能骂自己愚蠢。 裴如的眸子带着恼怒,沉声说道:“萧音尘,别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惹恼了本王,我必将赵询大卸八块送给你。” 萧音尘:“……” 她不要。 她在心中吐槽,大卸八块有什么意思,她要将赵询拉下高台,她要他生不如死! 裴狗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小声地说:“阿尘,叫夫君。”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裴如用手在她腰上一拧。 “嗯?” “呜,夫君。” “……” “真乖。” “裴长策……”她用软糯的声音喊道。 男人不知餍足地说:“嗯。” “再叫一声。” “裴长策。” “唤本王夫君。” “裴长策。” “夫君。”裴如抱着她的腰,十分耐心地纠正道。 “我在。”萧音尘答应得很干脆。 裴如:“……” 这是把他们的关系倒过来了,裴如叫了她一声夫君。 裴如呆愣地看着她,“好。” 萧音尘不知道她是何时睡着的,再度醒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无比。 她仰头看着青色床幔,相比流胎之痛,这种痛苦简直不堪一提。 身旁似乎多了什么,她侧过身,正好对上裴如的倾城睡颜。 裴如爱干净,他的脸从来都是白白净净的,像一朵待采撷的天山雪莲。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裴如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她,“在看什么?” “看你。”萧音尘如实回答。 裴如指节分明的手再次抚摸上她的眼角,“呵呵,那你去城西竹林做什么?” 萧音尘的后背贴在墙壁上,僵在原地不敢乱动,“我……” 她去城西竹林确实是赵询所邀,根本就没办法否认。前世的她太混账了,想补救都无从下手。 裴如撑着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本王待你实在是太放纵了,才让你敢与外男幽会。” “裴长策……我知错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男人穿衣服的手一顿,用黑宝石般的双眼盯着她看了半天。 他以为幻听了,“你刚刚说什么?” 萧音尘的睫毛轻轻颤动,悄然带上了泪珠。她拢着被子坐起来,缓缓开口:“裴长策,我说我错了。” 裴如把外衣系好,眉头紧紧皱起,他俯身在她额头摸了摸,“没发热啊。” 她抓住男人准备收回去的手,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我没发烧,清醒的。” 裴如打量着她,“萧音尘,本王不知道你又在谋划,你我已经圆房,你就算是死,也是我裴长策的女人。若是本王再发现你私会太子,本王打断你的双腿。” 萧音尘抓着他的手掌,气鼓鼓地说道:“凭什么!你打我作甚,你打赵询啊!” 这话好像挺有道理的。 裴如没说话,抽出手,转身离去。 “站住,你把背上的伤处理了。”她揉着腰,从床底拽出来一个药箱。 裴如定定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做什么妖。 这难道又是她新想出来的把戏,假装顺从,获取他的信任,再给赵询通风报信?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裴如的脸瞬间阴沉下去,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伸手把榻上的女子拎起来,他掐着她纤细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萧音尘!你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萧音尘身上的肌肤被他这么一看,泛起了薄薄的粉红,“我不跑。” 女孩眼底闪着光芒,重来一次,她才不会再做傻事。 她把裴如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坐下,我给你包扎伤口。” 这话听在裴如耳中却变了味道:坐下,我给你抹毒药。 萧音尘耐心地等他回答,“裴长策~” 听到女孩喊他的名字,他最后还是坐下了。 音尘主动帮他处理伤口,别说中毒,就算再挨几刀也没事。 于是裴如抱着视死如归的想法,坐着让她处理背后的刀伤。 萧音尘打开脚边的木盒,把他刚穿好的衣服扒下来。 她压制着心里的火气,用帕子在一指长的伤口上擦了擦。取出金疮药涂抹在他狰狞的伤口上,又拿出纱布给他包扎。 “谁伤的?”她眯着眸子问。 裴如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你与太子合谋,设下的杀局?” 她听出不对劲,在绷带末端系上一个蝴蝶结,“我没有……你离开军营后遇到了刺杀?”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太子暗中传信于她,让她于十二月九日辰时在城西竹林相见,商讨要事。 萧音尘出城时隐藏了行踪,以她的武功,即使是晋王府的侍卫,也无法追查她的行踪。 结合两世记忆,她想明白一些事情。 剩下的话被迫吞入腹中,一只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唇。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4章 做什么捆着我? 赵询约她见面本身就是阴谋,借她之手把裴如引出军营,在裴如方寸大乱之时,半路劫杀。 这并不是多么高深的阴谋,可惜当初的萧音尘愣是没看出来。 枉她自诩聪慧,连这都看不清。 “赵询确实不是东西。” 裴如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萧音尘嘴里说出来的,眼中带着寒芒,他时刻想要将萧音尘拆分入腹:“赵询不是可信之人,不说为本王考虑,你也得想想太傅府的处境。” “王爷说的是。”萧音尘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裴如不抱希望地纠正道:“本王是你夫君。” “策策。” 听到她喊他的字,裴如的心情也直线上升。 萧音尘乖巧地帮他把的衣服穿好,“包扎好了,你可以让小九给你看看,真的没有下毒。” 裴如的眉宇上带着些许忧愁,“来人。王妃禁足府中,没有本王的手令,不得出府。” 萧音尘穿着中衣,跪坐在被褥上,没有说反驳的话。 无论裴如怎样对她,她都认。 他穿着金缕鹤纹长袍,双眸中的冷意似万年寒冰,他故作冷漠地说:“萧音尘,本王知道你的武功好。若你敢私自出府,本王必定废你一身武功。” 她抬头用桃花眼看着说他,声音清脆地说:“好,我不出府。” 裴如没想到她是这般态度,愣了片刻,阔步走出白芷院。十三暗卫守在她的院子中,寸步不离地监视着萧音尘。 只是如今的萧音尘不比从前,她并不会因为男人的霸道而生气。 等裴如离开白芷院,萧音尘适才浑身脱力地倒在床榻上。 她躺在软软的被褥上,仔细地看着这个她住了七年的家,竟不知为何,有些陌生。 前世她的心全部扑在赵询身上,从来没有留意过裴如对她的好。 闲下来,身上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裴如的体力是真的好啊!若非她自幼习武,肯定会被他折腾地死去活来。 前世种种,在她心中走过,萧音尘不由得想起那个流产的孩子。 对不起…… 一滴银泪滑落腮旁,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从衣柜中拿出衣衫,慢腾腾地穿好。 她性格要强,加之与裴如夫妻不和,白芷院中并没有伺候的丫鬟。 萧音尘穿着雪白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他们手握长枪,看她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友好。 “王妃。” 萧音尘摸着鼻尖说:“王爷将我禁足府中,可没说不给我饭吃。” 其中一个侍从嘴角抽搐,行礼问道:“王妃想吃什么?” “肉粥。” “属下这就命人去煮。” 萧音尘远远地看着他们,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想让王府中的人对她改观,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连三天,裴如都没有来见她。 萧音尘也用这段时间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总结出来,只能说她太过愚蠢。 在屋里休养了三天,萧音尘身上的酸痛才消失。 战神裴如,如狼似虎。 体型娇小的白鸽落入院中,暗卫弹指用一颗石子将其打落。穿着劲装的男人紧紧捏着鸽子。 萧音尘道:“晚上炖鸽子汤。” 暗卫听到她的话怔住,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死皮赖脸地要走这只鸽子吗? 瞧着鸽子飞来的方向,应该是东宫。 沉着脸的裴如从暗卫手中抢过鸽子,把它脚上的信条取下来。他只是扫了一眼,身上的寒气就开始往外冒。 “王爷息怒。” 院子中的暗卫纷纷跪下,裴如的气息压得他们喘不气。 萧音尘并没有穿青衣,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姿窈窕。她倚在门上,长长的青丝用白色发带绑在身后。 不施粉黛,柳叶眉显得她十分娇小,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灵动,水润的红唇勾魂摄魄。萧音尘把手搭在纸条上,遮住了他的视线,“别看了。” “萧、音、尘,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 裴如心中泛着酸水,为什么萧音尘就不能回头看看他? 双手抓住女孩的腰,把人从地上扛起来。 萧音尘突然悬空,肚子被他的肩膀硌得生疼,她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这白鸽中写的是什么,萧音尘一清二楚。 “差事加身,失约莫怪,音卿待吾。” 裴如把她甩到床上,手伸到萧音尘背后一顿拉扯。 绑头发的白色发带出现在他的手上,他一言不发地攥住萧音尘的小手。洁白的发带绑在她的双手上,裴如一点儿都没怜香惜玉,要多紧就绑多紧。 双手交叠,骨头硌得很疼,萧音尘看着不说话的男人说:“裴长策,你做什么捆着我?” 面对她的质问,裴如并不说话,按着她的手,把发带系在床头。 “策策,我没有去见赵询。” “所以你的双腿还在,武功也还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杀意,努力地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屈辱,卧榻之妻心里藏着另外一个男子。 若非裴如爱她入骨,恐怕早就把她千刀万剐,浸猪笼了? 萧音尘的桃花眼中带着水润,她扭了扭肩膀,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躺着。 “策策。” 介于她的乖巧顺从,裴如身上的火气降了三成。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低头吻了吻女子的眼尾。 冰冷的薄唇贴在她的眼尾,萧音尘缩了缩脖子,咽下一口口水。不知为何,她感觉嗓子有些干哑,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郁结于心,最终化为一句,“对不起。” 情绪失控的男人突然愣住,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过强迫她的后果,她会恨他,会怨他,会打他,会骂他……裴如独独没有想过她会道歉。 裴如自嘲地笑笑,寒冬腊月的,他又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很冰凉。他细细摩挲着她的红唇,想要咬上一口,但是又不敢。 他把纠结全部写在了脸上。 萧音尘后腰发力,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蜻蜓点水般。 裴如单手撑着床榻,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阿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5章 为什么还要招惹本王 “知道。”萧音尘用脆脆的声音回答。 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地,让人心中颤动。 裴如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萧音尘……两年了,我都快要放弃你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我。他赵询就那般好,你为了他,愿意陪我演戏?” 他一拳轰在她的耳旁,带起一阵冷风。 “你萧音尘生而为凰,不该被束缚手脚。你知道吗,我真想给你打条金链子,关起来。”裴如的手慢慢地游走在她的脸上,忽然握住她的脖子。 “策策,你信我一次,可好?”萧音尘的语气中带着祈求。 她做的事情天怒人怨,裴如怎么对她都合情合理。 听到她的话,裴如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良久之后,“阿尘,我能信你吗?” 他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萧音尘鼻翼轻吸,“我不喜欢赵询了,六皇子赵询阴险至极,欺我瞒我,骗我感情。宫宴中,他设计与我偶遇,与我谈天论地。两心相惜,我曾以为这是天地缘分,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他的阴谋。赵询暗中调查我的喜好,命人盯着我的行踪,多次制造偶遇。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缘分,只不过是他的棋盘上的算计。当初我娘亲患上重病,是他寻来药引,这才救了我娘亲的性命。可谁曾想,我娘亲身上的病,本就是他暗中作为。” 萧音尘抬着下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用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策策,我后悔了。” “我后悔将赵询扶持为太子,他为人阴险,必定会过河拆桥。我悔我一颗真心喂了狗,我悔我辜负你一番真情。”萧音尘双手被勒得生疼,她扭动胳膊,这个狗男人绑得真紧。 “裴长策,以前我眼瞎错信伪君子,对你情意弃之如履,还践踏你的真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三言两语弥补不了我曾经过错,所以,你信我一次,你的阿尘绝不会再让你失望。”萧音尘用柔柔的声音说道。 “我发誓。” “我萧音尘在此发誓,必定对你一心一意,否则天打雷劈,不得——” 裴如捂住她的嘴,没让她说完。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下。 “好。” “什么?”萧音尘侧头看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信你一次。”裴如对她的喜欢疯狂而又偏执,却又带着克制和隐忍,他整个人都十分矛盾。 即使裴如害怕她背叛,可是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万一萧音尘回头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她了? 裴如从来不会把她逼得太狠,怕她不欢心,怕她生厌。 即使她伤他至深,他也对她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事无定局,万一萧音尘回心转意了呢? “那……那你放开我。”萧音尘的脸烧得通红,这才有些害羞。 裴如端坐在桌旁,一条手臂搭在桌沿上,手里松松地握着茶杯。“以你的武功,挣断一条发带应该轻而易举。” “好。”萧音尘运起内力,挣断发带。 她搓着手腕坐起身,略带惋惜地看着废掉的发带。 萧音尘缓步走到桌前,歪头问道:“那信是太子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是狗放屁得了。” “不许说脏话。” 她用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好好好,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与平日不一样的萧音尘,裴如有些恍惚,“希望如此。” 她就这般瞧着他,不愧是凤国第一美男子,生得就是好看。 裴如的样貌,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你在军中练兵,擅离职守,皇上那边是……怎么交代的?” “撤了职务,在家反省。”裴如死死地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萧音尘松了一口气,皇帝的处罚与上一世一样,不痛不痒。她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再过几日是我父亲的寿辰,我想回去看看。” 男人如玉般的手指忽然握紧茶杯,心内冷笑,怕不是又要去私会太子。“不行,寿礼本王自会送去,不劳你操心。” 萧音尘忍住了拍桌而起的冲动,“他们是我爹娘!” 手上稍微一用力,茶杯就被他捏了个粉碎,“正因为他们是你爹娘,所以太傅府还在临安京城。” 看到瓷片割破他的手指,萧音尘的心都揪在一起,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你……裴长策,你要发脾气冲我来,不要伤到你自己。” 裴如永远这样,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她分毫。 萧音尘心如刀绞地掰开他的手指,把刺入皮肉的瓷片拔出来。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给他包扎。 他全程没有说话,用探索的眼神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等她用手帕将男人手心的伤口包扎好,这才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策策,听我说完。” 两人靠得极近,似乎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裴如激动的心难以控制,砰砰直跳。 萧音尘用手搂住他的脖子,“策策?” “冷静下来了吗?” “嗯。”他用沉闷的声音回答。 听到他的话,萧音尘才继续说:“我出嫁两年,很少顾得上娘家。父亲的寿宴,王爷难道不跟我一同前往?” 裴如扯住她的手,“成婚两年,你从不让我踏足太傅府。” 正是因为她的无理要求,这么多年来,裴如从未踏入太傅府半步。就连接亲回门,他都只是等在正门外。 萧音尘也想到了她做的混账事情,轻轻地拍了拍脑门。用红润的嘴唇亲了亲男人的喉结,“王爷,我错了,我收回之前的胡言乱语。” 裴如感觉喉咙干哑得厉害,咽下一口口水,“唤我名字。” 在他看来,忽悠萧音尘唤她夫君是不可能的,能听见她叫他的名字也好。 “策策。” “嗯。”裴如低头审视着怀里不安分的女孩,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位高权重,能以白衣之身走到异姓王战神之位,绝非等闲之辈。他有铁血手腕,却不敢对他的女孩发脾气。 情深之时,难以自拔。 裴如手握重兵,在朝堂中一手遮天,想要害他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边疆。 第6章 白莲花来搅浑水 曾经的萧音尘恨他横插一脚,无时无刻都想要他的命,裴如不得不提防着她。 他渴望她真心悔改,也害怕她笑里藏刀。 萧音尘用手按住他的头,“往事我无法改变,但是我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策策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我若心怀不轨,做错事,任你责罚。” 裴如的信任是被她一点点磨灭的,自然要她亲自寻回来。 若非她伤他太深,又怎会让这个神一般的男人这样小心翼翼? “好。” 裴如的心最终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所填满,“我让府上的人准备贺礼,你看看可有不妥。” “嗯嗯。你能不能让纸鸢回来?” 他的脸上带着戒备,“纸鸢是何人?” 萧音尘解释道:“半年前被你送进庄子的那个丫鬟。她与我一同长大,形同姐妹。我鬼迷心窍让她给你下毒,罚也罚够了,让她回府可好?” 纸鸢自幼陪伴她,心思单纯,是个忠心的丫鬟,前世被送走后惨死在了庄子里。 裴如低头问:“你拿什么跟本王换她?” 萧音尘适才一惊,随即惊喜地笑了,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可是……我连人都是策策的了,拿什么换好呢?” 他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再次砰砰乱跳,似乎已经不受他的控制,耳垂上也爬上了一抹红色,“你说什么呢?” “啊~难道不是吗?” “我命侍卫接她回来,但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音尘就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策策最好了。” 裴如虽然流氓,但还是被怀里的小姑娘整得有些找不着南北东西,好看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 “你先起来。” “做什么?” “吃午膳。”裴如红着脸说。 “可我不饿。”萧音尘赖在他身上不动。 裴如认命地看着怀里的小白猫,“如棋,传午膳。” “是。” 屋外传来侍卫的通报,“王爷,定远将军府孟瑶前来拜见王妃。” 屋中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裴如冷眼看着怀里的女子,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不见!” 女孩的小手按在他的握成拳头的大手上,用商量的语气说:“策策曾提点过我,孟瑶心思不纯,让我提防她。孟瑶此来必有阴谋,我想见见她。” 裴如一拳砸在桌子上,“萧音尘,你在挑战本王的耐心吗?” 萧音尘从他腿上站起来,把暴怒中的男人推到屏风后面,小声吩咐道:“好了……孟瑶想唱戏,我就得给她机会。你在此听着,可好?” 不顾他杀人的目光,萧音尘从屏风后面走出去,“如棋,让她进来。” 如棋得到王爷的命令,这才放孟瑶进王府的门。 一盏茶的功夫后,萧音尘寝居的门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推开。 孟瑶是将军府嫡出七小姐,在家中并不受宠,自身会些医术,在这京城中,她算是一个有手段的女子。 娇小可人的脸上,画着淡淡地妆容。 一身胭脂红色的长裙,身上也是穿金戴银,显得很华贵。 她的额头上带着冷汗,应该是被府中的侍卫给吓的。孟瑶小跑着走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问道:“姐姐没事?” “太子殿下约您在城外见面,晋王应该恨透了姐姐,他生性残暴,没把你怎么样?” 明面上说的是关心的话,实际上是在挑拨离间。 萧音尘静静地坐着,手里端着凉茶,心如止水。 “放心,晋王不会把我怎么样。” 孟瑶自顾自在桌前坐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姐姐被带回王府后,没了音信,可把殿下给吓着了。晋王杀人如麻,姐姐跟在他身边真是太委屈了。” 萧音尘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滔天恨意快要藏不住了,她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 正值冬天,冷茶下肚,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个孟瑶做的事情十分隐秘,从不落下把柄,想要将其铲除并不容易。 小不忍则乱大谋。 晋王身份特殊,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再害了他。 思及此,她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裴如还不至于动我。” “那就好。” 孟瑶不经意间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她脸上带着疑惑,“姐姐,你脖子上……是晋王那个畜生做的?” 萧音尘虚弱的脸上出现了悲伤的情绪,“是啊……” 她借袖子捂住脸,抽抽噎噎地说:“他逼我……圆了房。” 萧音尘借着手指间的空隙,清晰地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 孟瑶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柔声安慰道:“他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当年横刀夺爱,如今又强迫姐姐。不愧是杀神,真是一个粗鄙之人。” 她附和地点点头,用余光瞥向旁边的屏风,有些担心。 孟瑶忽然从手中取出一包粉末,小声说道:“姐姐,这是我新调制的毒药,可以让晋王……不举。” “你放心,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无论你是否是完璧之身,他都会在事成之后娶你为妻。至于晋王,他竟敢欺负姐姐,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萧音尘接过她递来的毒药,假装收进袖中,“你有心了,裴如将我禁足府中,如今行事不便,让太子殿下再等等。” 孟瑶很贴心地点头,又从身上拿出来一瓶药,“这些……涂在身上会舒服些。” 说到这里时,她的脸有些红。 反观萧音尘却显得很淡定,“你有心了。” 她看着装饰华美的房间,有些嫉妒,还是认真完成着太子给他的任务。 “姐姐,太子殿下托我告诉你,他绝非故意失约。晋王残杀殿下的属下,弄出了很大的乱子,他这才没能准时赴约。” 萧音尘浑身紧绷,不知不觉中把杯子里的凉茶喝完了。 “殿下公务繁忙,一时顾不上,我都理解。” 察觉她喝茶的小动作,孟瑶殷勤地帮她倒茶。 摸着茶壶里的冷茶,她脸色一变。 “不是萧姐姐,晋王不仅撤了府上伺候的丫鬟,还只给你喝冷茶?这可是九五腊月!” 第7章 王妃是棵歪脖子树 孟瑶的表情做作又夸张,继续胡言乱语,“他也太不是人了?若是你喝坏了身子怎么办?” “确实不是人。” 萧音尘并没有指名骂姓地说是谁,反正只要在孟瑶听来是在骂裴如,这就足够了。 萧音尘拉起她的手问:“对了,你为何会突然前来?” 孟瑶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小声回答:“晋王不在府中,殿下才让我来传信。” 她用手背撑脸颊,随口一问:“殿下怎知晋王不在府中?” 孟瑶没有多想,说了实话,“晋王府外有殿下的眼线。” 萧音尘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有用的话,于是态度变得敷衍起来,“你先回去,府中人多眼杂。” 她起身行礼,“姐姐好好休息。” 望着她逃也似地走出白芷院,萧音尘露出一抹冷笑。 一道黑影从后方压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不用回头,萧音尘就知道是裴如出来了。 她仰头靠在他的肚子上,男人用虎口扣住她的下巴,俯身亲吻在她的唇上。 雄性的气息笼罩而来,她有些脑袋发懵。 一只手遮住她的双眼。 “唔。” 男人的亲吻变得十分暴躁,不断地用牙齿咬她。萧音尘吃痛张开嘴唇,他便趁虚而入。 霸道的吻似乎是惩罚,不断掠夺着她嘴中的空气。 她不敢挣扎,怕眼前的男人伤心。 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艰难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她呼吸困难的时候,裴如终于肯放过她。 “咳咳——” 萧音尘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咳嗽。 裴如大发善心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上菜。” 粗使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三荤三素还有一个鱼汤,都是萧音尘最喜欢吃的菜。 等她们把碗筷摆好,萧音尘才缓过一口气来,她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裴如坐在她旁边,“本王挑两个丫鬟放在你院里?” 他是把孟瑶的话放在了心上。 萧音尘没有拒绝,裴如不会害她,“好。” 她把孟瑶给的药全部放在桌子上,“你检查检查?都在这儿了,我没有私藏。” 说完她还抖了抖宽大的袖袍。 裴如一时间看不透她,“晓九。” 身穿蓝色衣衫的男子从正门进来,给他们行礼,“王爷,王妃。” “看看。” 晓九低头从桌上拿起两份药,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看了一眼萧音尘,“王爷?” 裴如正在给碗里的鱼挑刺,“说。” “这种药粉可毁人经脉,让人武功尽失,还会让男子……不举。”晓九只敢小声地说。 萧音尘垂头扒着饭,不敢说话。 “至于另一种膏药,虽有疗伤的作用,长期使用会使毒素堆积在皮肤下面,起疹毁容。” 裴如把挑好鱼刺的肉夹到她碗里,没有看晓九手里害人的药,“退下。” “属下告退。”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鱼肉,萧音尘抿唇,试探性地说:“策策?” “吃饭。” “哦。” 裴如没吃多少,一直在给她挑鱼刺。 成亲这么久,他们很少能这么和气地坐在一起吃饭。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 如果是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至少在梦里,阿尘不会一见面就和她闹掰。 成亲两年,他放下很多军政大事,只为陪伴在她身边。可是每一次等来的都是萧音尘的冷漠和侮辱。 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只要赵询有需要,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帮忙。 也只有在赵询遇到不可解决的麻烦时,她才会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 他也想冷脸对她,可是哪次不是萧音尘一开口,他就缴械投降?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迟早会折在她手里。 萧音尘一笑,他就会心甘情愿放弃所有。 他想用强硬的态度逼迫她,可是只要萧音尘一皱眉,他就不战而败。 他是窝囊…… 在他出神的时候,萧音尘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 裴如看着碗中的青菜,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他忍住想要呕出来的感觉,强行咽下。 他最讨厌吃这种青菜了,可是这是萧音尘第一次给他夹菜,他并没有拒绝。 宜城之战,他带着三千精兵被围困山中,硬是靠着生吃野菜熬过五十多天。 从那之后,裴如的胃疾越发严重,根本就吃不下这种青菜。 一顿饭终于吃完,裴如脸色难看地起身往外走。 萧音尘连忙拉住他,“我不出府,能不能在王府之内走动?” 裴如用狐疑的表情看她,以前他也下过禁足令,她都会千方百计地逃出去。 她从来不会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可以。”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萧音尘顿时笑开了花,“策策去忙,晚上我等你。” 即使她有无数件事情要做,也都不急于一时。 重回王府,她总不能再让裴如寒心。 刚走出白芷院,裴如便一口吐了出来,如棋连忙扶住他,“王爷!” “咳咳,无事。” 这顿午饭算是白吃了,几乎全部吐了出来。 “王爷为何不告诉王妃,您不吃炒青菜?”如棋心疼地看着他。 进可直面千军,退可把控朝局的战神,却会害怕一个女人伤心。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真的为王爷感到不值。 以王爷的地位,天底下的美人还不是随她挑选?为何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裴如吐得脸色泛白,没有说话,快步离开。 院外发生的一切萧音尘并不知道,否则她又要自责了。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她卷唇吹了声口哨,满院的人都谨惕起来。 生怕他们家王妃又作什么妖。 片刻后,一只白羽鹞鹰落在萧音尘的窗口。 萧音尘没有上手抱它,反而是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不碰它,你们先检查?” 暗卫犹豫片刻,其中一人从树上跳下来,把鹞鹰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在确定它身上没有藏东西后,才站在窗外行礼道:“属下冒犯了。” “无事。” 看到暗卫们的反应,萧音尘只能在心里叹气,晋王府对她的防备太重了。 只可惜在前世的时候,就算晋王府视她为蛇蝎,也没能把裴如从爱河中拯救出来。 萧音尘摸了摸鹞鹰的头,“给它弄点好吃的,别养瘦了。” 虽然无人应答,但萧音尘知道他们肯定是听见了。 打了个盹醒来,十几个丫鬟就被送进白芷院,供她挑选。 第8章 白衣卿相,病娇邪王 侍卫如画站在前方,“这些丫鬟的来历都是清白的,王妃看上谁便留在院中。” 萧音尘手里拿着一个铁铸云雷纹香炉,用木棍拨弄了几下,便放在桌上。 “逐一介绍自己。” 十几个丫鬟并不怯场,挨个站出来说了名字,和她们擅长什么。 “奴婢十梦,今年十七岁,认得字,会行商,特别会……吵架。”十梦犹犹豫豫地说出后面两个字。 萧音尘抬头看了她一眼,瓜子脸,长得很娇小玲珑。 “奴婢兰佩,认得药材,会些武功。” “……” 萧音尘的武功在京城中数一数二,身边不缺会武功的人,于是她留下了十梦和兰佩两人。 白芷院终于热闹了些,兰佩盯着那个被她扔在桌上的香炉看了许久,“王妃,这个香炉……” 她靠在椅子上,“有话直说。” “回王妃,您屋子里窗户较小,不是很通风。长期点沉梅香,会感觉头晕胸闷。”兰佩恭敬地回答。 萧音尘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难怪她这两天看香炉不顺眼呢。 六皇子赵询酷爱沉梅香,连带着她也换了口味。 “那就换了。” “是。” 天色渐暗,萧音尘手里拿着一本书打发时间。独自吃过晚饭,裴如还是没有过来。 如画突然出现在门外:“王妃,王爷有事,今夜不会过来。” 萧音尘抬眼问道:“他在春山居?” 准备离开的如画脚步一顿,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是。” 十梦在铺被子,萧音尘却从旁边的柜台上取出朱红的斗篷。兰佩伸手帮她把斗篷系好,帽子上缝着白绒绒的领子。 萧音尘用手在绒毛上抓了一把,又软又舒服。 十梦回头道:“王妃要出门?” 萧音尘戴上帽子,把双手缩在袖子里,“去找王爷。” 十梦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寻来一盏竹柄梅纹灯照亮。寒风吹在身上,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三拐两转,萧音尘终于顺通无阻地来到春山居。 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她,“王妃留步。” 暗黄的灯光从窗户和门缝漏出来,萧音尘目光温柔地看着房门,“夜里寒气重,王爷是要我一直等在门外吗?” 听到她无赖的话,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裴如的丹凤眼中迸发着摄人的寒光,有些恼怒。 “站着作甚,还不进来?” “你们回去。” 萧音尘笑嘻嘻地从守门侍卫旁边绕开,拉着男人的手进屋。 接触到萧音尘冻得冰凉的手,裴如的眉宇之间有了一丝责备,“乱跑什么,手都冻僵了。” 地上铺着月白色的地毯,屋中因为有暖炕,温度并不是特别低。男人的手十分温暖,他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手。 “你来做什么?” 萧音尘脸上扬着乖巧的笑,“天气寒冷,妾身来给王爷暖床。” 听到她的自称,裴如微不可察地蹙眉,“别玩这些没用的把戏,本王不会上当的。” “呵呵,策策就是疼我。” 萧音尘心痛不已,裴如的话,无时无刻都提醒着她曾经的罪行。 桌上铺着几张纸,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萧音尘目不斜视地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裴长策,我是真的悔过了。” “我……算了,你先忙,我睡了。”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缩在被子里开始睡觉。 他握着床帐,看她毫无忌惮地爬上他的床。 深邃的眼眸看向桌上的公文,低低叹了一声。他慢步走到桌子前,继续处理公务。 他心疼得难以呼吸,萧音尘现在对他百般讨好,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军事机密吗?所以她这两天的乖巧都是装出来。她没有悔过,只是在忍辱负重? 为了一个赵询,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暖床? 妾身? 这都是些什么话? 裴如的心思有些飘忽不定,手里的公文足足用一个时辰才看完。他褪下衣衫坐在榻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女子倾城的睡颜。 眉清目秀,唇如红樱,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的双眼。女孩的呼吸均匀而又绵长,显然已经睡着了。 裴如有些意外,萧音尘竟然敢在她屋里睡着? 是她没有防备心呢?还是? 裴如的思绪乱如麻,他头疼地扶着额头,轻轻地在她身侧躺下。 可能是他弄出的声响,萧音尘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眯着眼睛看他,用软乎乎的声音道:“夫君,快睡。” 夫君?她为何会喊他夫君? 她是睡迷糊了,把他当做了赵询? “萧音尘,我是谁?”裴如厉声问道。 “裴如……你莫不是个小傻瓜?”萧音尘不悦地揪住他的耳朵,手脚不安分地往他身上盘。 “阿尘~” 萧音尘是真的有些困了,整个人扑在他怀里,“策策,睡觉。” 她的手环绕在男人胸前,一条腿搭在裴如的肚子上。 她本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迷糊地说了两句话,又沉沉地睡着了。只是可怜被他缠住腰的裴如,心中的火苗不断地往上窜。 身体变得躁动不安,他只差念清心咒了。他调整姿势,侧身看着呼呼大睡的女人。 裴如没有吹灭烛灯,借着跳跃的灯光欣赏着她娇媚的睡颜。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底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害怕。 他害怕萧音尘现在的温柔都只是她的伪装,害怕这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他多么希望萧音尘说的话都是真的,希望萧音尘能够回头看他一眼。 凤国中,他手握重权,肩膀上担着保家卫国的重担。 他能强行娶她为妻,却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他要与诸国对抗,军务繁忙,很难一直盯着她。 他怕萧音尘转眼就去与赵询你依我浓,怕她再将他的支离破碎的心狠狠地摔在地上。 萧音尘近来性情大变,对他莫名其妙地好,像是在谋划什么。 裴如越想越气,可是看到她此刻正躺在他身侧,又隐隐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萧音尘是他的人,谁也不能夺走! 若是赵询再敢招惹她,就算凤国大乱,他也要弄死这个狗屁太子! 第9章 重生女遇到鸠占鹊巢 萧音尘有个好习惯,那就是早睡早起。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入屋中,她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不再是清冷的床榻,而是男人俊美无双的侧颜。 普天之下,再难找出一个比他还貌美的男子。 高挺鼻梁把他衬托得很冷清绝尘,只是裴如睡着的模样少了几分凌厉,多一些温和。 萧音尘定定地看着他,想不明白堂堂战神,“为何非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男人猛地睁眼,干净的脸上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谁说你是歪脖子树?” 一只玉手放在他胸口,萧音尘笑呵呵地问:“那你看我像什么树?” “你是人间梧桐树,更是我的劫数。” 听到他深情的话,萧音尘愣了一下,拉开了话题,“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裴如摇头从床上起来,“本王今日有事要办,你自己吃早饭。” 他利落地换好衣服,拿起佩剑走出卧房。 萧音尘身心愉悦地坐在床上,眸光不小心瞥见桌上的东西。 唉,这个男人,又在试探她。 她披着衣衫走到桌前,看着桌前的信件出神。 裴如肯定没有走远,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监视着她。 若是从前,萧音尘或许会生气,可她现在的心态早就已经上了一步台阶。 桌上的纸随便地铺散着,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是机密。萧音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帮他把东西整理好。 这个冬天,有他才不冷。 萧音尘对空气问道:“十三暗卫有闲着的吗,帮本王妃办件事。”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忽然出现,“王妃请讲。” “去查孟瑶的医术从何而来,以及她最近的行踪。” 瞧见他面带为难之色,萧音尘问道:“怎么了?” “回王妃,孟瑶住在将军府中,从未远行,她来历不明的医术王爷早就查过。” 他没再说下去。 “果然来历不明。”萧音尘低声沉吟,“将她最近的动向汇报给本王妃。” “是。” 孟瑶在府中爹不疼娘不爱,想要出人头地非常难。可就是这样不高不低的身份,却能与京城名女萧音尘成为好友。 还有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来的实在是蹊跷。 前世的疑惑今生她已经有了猜测,包括她母亲的重病,都与孟瑶脱不了干系。 想当初她与孟瑶结识,就是太子在中间牵线。 最让萧音尘无法理解的是,孟瑶的医术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若眼前的孟瑶不是真正的孟瑶,而是他人顶替呢? 她萧音尘能重回过去,那孟瑶就有可能是被人鸠占鹊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萧音尘不由得欣然一笑,毕竟是吃一堑长一智。重获新生的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恋爱脑。 十梦进来帮她梳妆,兰佩则将一只手炉放在她腿上。 萧音尘无聊地吃着养生早膳,“去请汪夫人过来。” “汪夫人?”兰佩反应过来,“是。” 裴如一门心思只在萧音尘身上,按理说府中不应该有妾室。说到汪夫人的来历,也是一波三折,有趣至极。 汪夫人闺名桉桉,其父亲是朝中的五品官员。她曾经在大街上见过身穿铠甲,策马而行的晋王,并且对他一见钟情。 萧音尘被裴如强行娶为妻子后,太子与汪桉桉达成联盟。 在太子和萧音尘的一唱一和中,汪夫人被一台轿子送进了晋王府。 就算晋王十分抗拒此人,可是萧音尘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只好冷着脸开门将人迎入府中。 裴如随便寻了一个破院子,将人养在府里。 晋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口饭吃。反倒是萧音尘为了恶心裴如,三番两次帮助汪夫人爬裴如的床。 三人一台戏,府中闹剧不断。还好裴如权势够大,家中的笑话并未传到外人耳中。 萧音尘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亲手把感情的第三者养在府中,天底下应该也没谁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扭着水蛇腰走进来。 “呕~”萧音尘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有多么眼瞎,居然会觉得汪桉桉端庄大方。 端庄大方??? 这和她沾边儿吗? “萧姐姐。”汪夫人低身行礼。 萧音尘板着脸说道:“汪姑娘这声姐姐本王妃担待不起,你不过是太子强塞进王府中的,婚姻六礼什么都没有。王爷从未承认过你的身份,哦,本王妃竟忘了,你还是太子安插的棋子。” 听到她一反常态的话,汪桉桉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王妃,妾身可是您亲自迎入府中的,您这是何意?” “何意?” 发缠绕在她的手指上,萧音尘用穿着绣花鞋的脚勾起她的下巴。 “姿色倒是不错,可惜你配不上我家王爷。本王妃今日便做主,汪氏从此与王爷离异,遣送回汪家。” 一听见要离异,汪桉桉顿时脸色都白了,她避开萧音尘的脚,爬到她面前。 “王妃,妾身可是您带进府中的人,所做之事,皆是听从王妃的安排。” “够了!” 萧音尘一脚踹开她,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可不敢留在府中。前世她被关进皇宫暗牢,孟瑶总会跟她说很招摇的话。 贵妃孟瑶是后宫之主,她常到暗牢中跟她炫耀她的丰功伟绩,并且把朝中变故说给她听。 晋王府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罪名需要很多证据,而八成的证据都是这位汪夫人提供的。 这算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 她的父兄被乱刀砍死,身患重病的母亲被军中的人淫后杀害,满府上下都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 三岁的弟弟被他制成人彘,泡在酒坛子里…… 心中的滔天恨意不断地涌上来,萧音尘冷漠地看着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 祸害就该早些铲除,以免再生变故。 她,并非慈悲之人。 她如今对裴如动了心,就不允许晋王府有其他女人。 “不……我是晋王的女人,你不能把我送走!” 汪桉桉显然没有认清楚局势,竟然想把晋王拉出。 “本王与你毫无关系。” 不带感情的男声从院外响起,穿着金边长靴的裴如快步走进院子。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是分给汪桉桉的。 第10章 任凭夫人欺负 裴如两世皆喜白衣,只要不是出征打仗,他都会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 腰间的双鱼玉佩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汪桉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衣服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白净的双肩。 “王爷,妾身是你的人啊……” 裴如嫌弃地从她旁边绕开,他用手捏着萧音尘的肩膀,“夫人,她要抢你家夫君。” 看着他傲娇的模样,萧音尘摸着他的手说:“策策不怪我把你的侍妾赶走吗?” 裴如面不改色地说:“本王与她清清白白。” 萧音尘低下头,“没听到吗?备马车,将汪姑娘送回去。” 看着闯进来的侍卫,汪桉桉感觉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不……王爷,我喜欢你啊!不要!” 侍卫堵住她的嘴,动作利落地把她拖下去。 屋里的两个丫鬟机灵地退下了,偌大的屋里,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为何要调查孟瑶?” 萧音尘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她有问题。” “阿尘~”他真的很开心,萧音尘终于听得进去他的话了。 看着面前别样温柔的女子,他几乎要沉沦其中。 “阿尘。” “我把鹞鹰叫进王府了。”萧音尘说道。 “本王知道。” 她一把将男人拽到身前,“策策应该知道,我在江湖上有自己的势力。” 在她与裴如对抗中,裴如一怒之下下令,但凡是与萧音尘有关系的江湖势力,不得入京。 裴如的眼底带着不为人知的悲伤,他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不许。”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萧音尘表现得很无奈。 裴如蹲在她面前,剑眉敛起,身上带着凌厉的杀气:“江湖势力,不得入京。本王发现一个,必杀之。” 萧音尘并没有闹,只是低头看着他,“为何?” “若你近日的作为只是为了让江湖势力介入京城争斗,早些断了这些念想。守城兵士是本王麾下的人。皇子夺嫡各凭本事,你别想让他们帮太子做事。”裴如的表情十分严厉。 萧音尘见他腮帮子鼓起,用手在他光滑的脸上捏了一把,“策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呢。” “我召银月门进京,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太子的刀,让其为非作歹。这些年我稀里糊涂地办了许多事,太子的地位节节高升,我们必须将他拉下来。” 裴如道:“萧音尘,我能信你吗?” “一个刚册封的太子,本王想将他铲除轻而易举,无需用到你的属下。”裴如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萧音尘低头含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正好对上他疑惑的双眸。 尝到她的香甜味道,裴如猛地伸手推开她,“不必如此恶心自己。” “不是的……”萧音尘知道他又误会了,连忙拉住他的手,撒娇地摇晃着他的胳膊,“策策~” “我真的不是要帮太子。” 裴如挣脱开她的手,愤愤地转身离去,“萧音尘,本王会撤去命令。” 多年误会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面对她的无理要求,裴如都会无止休地退让。 她一掌打在桌上,借力飞到裴如前方,“站住,你跑什么!” 裴如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萧音尘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两巴掌,都没有用力。 “裴长策!你就是个笨蛋。堂堂凤国战神,你就不会强硬一点儿?不愿意让银月门入京就不愿意嘛,你突然退让是何意?” 裴如:“???” “我——” 萧音尘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腿上,“我什么我,你一言不合灭门屠城的脾气呢?堂堂战神,就这么好欺负的吗?” 她只能说裴如太怂了。 一个让九州闻风丧胆的战神,怎么就在她面前成了小狼狗呢? 虽然知道是因为裴如对她深沉的爱,可萧音尘还是有些无语。 “打你不会还手吗?” 裴如:“……” 他一把抓住女孩嫩白的手腕,故作稳重地回答:“银月门有你的好友,阿尘让他们入京,我总不能真的将他们杀了。本王的刀剑只对外敌,不会对向你。” “我裴长策,任凭夫人欺负。”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萧音尘哑口无言了,她从来不知道裴如这般不要脸。 “你——”萧音尘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策策,银月门入京,绝不会为虎作伥,我保证。” 裴如没有理会她的话,拦腰把她抱进屋里,“来人,去药阁把晓九拎过来。” “叫晓九做什么?” 裴如道:“再去江湖中请两个道士来。” 萧音尘:“???” “你做什么?” 裴如沉着脸不说话。 “裴如!” “裴长策,你什么意思啊?” 这是怀疑她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着? 又是请大夫又是请道士的。 裴如似乎是感觉不够,又对暗卫道:“佛山大师,龙虎山道长,传信过去,将他们都请到王府里来。” 正撸起袖子种药材的晓九,一脸茫然地被拎到春山居,“王爷?” “进来。” 萧音尘喊道:“出去!” 晓九当然是听裴如的命令,小心地走进屋,他的脚上带着泥土,“王爷有何吩咐?” 裴如无视她吃人的目光,把她的手按在桌子上,“给王妃把脉。” “是。” 晓九把一方手帕搭在她的手腕上,认认真真地号脉。 萧音尘坐在他腿上,用吃人的表情盯着他。可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只能乖乖地让晓九号脉。 将近一刻钟后,裴如不悦地出声打断:“还没好?” 晓九缩回手:“这……好是好了,可是,王妃脉象平稳,身体安康,没有生病。”他不明白为何晋王要把他拎过来。 裴如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王妃可有失忆……或者,嗯,脑子……” 他担心萧音尘是那天在竹林里冻傻了。 她尴尬地抽回手,怒瞪着身后的男人:“我没病。” 晓九恍然大悟地说:“王妃的身体并无异样。” “你确定?”裴如追问。 “属下确定。” “退下,还是让道士入府看看。” 第11章 你能不能疼疼我 等晓九退下,萧音尘才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我真的没事儿,不需要他们来看。” 裴如却认真地盯着她,如果他们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人,估计会直接去找精神病医生。“银月门入京之事稍后再说,你的身体要紧。” 萧音尘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认命地坐下。 不多时,两个穿着布衣的术士出现在春山居。“草民拜见晋王殿下,拜见王妃。” 裴如单刀直入地问:“王妃可有中邪之象?” 瘦高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回王爷,王妃身体安康。” “你们再仔细看看。” “王爷王爷,草民说的都是实话。中邪都是些无稽之谈。” 萧音尘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我都说了没事,都退下。” 裴如环住她的腰,“你真的没被大雪冻坏脑子?” “裴长策!”她的脸气得发红,又舍不得将他怎么样。 她要报仇,就必须用到银月门。她如今还不能稳住裴如,若是贸然把她重生的事情告诉他,保不准他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裴长策是白衣入朝堂,他的观念与普通权贵不一样。他喜欢萧音尘,就会尊重她的想法,不会毫无止尽地强取豪夺。 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掌控萧音尘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足够用心,萧音尘那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看见他的好。 可惜,他赌错了。 上一世的萧音尘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不识好人心。 她自大,他自卑。 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到最后却人心两异。 经受过食不果腹的痛,才会明白黎民之苦;经受过他人的白眼和践踏,才会知道一个人渴望被尊重;只有经历过身不由己,才会渴望着自由。 裴如出身平民,七岁时父母死于饥荒,他跟着军队来到边疆冲阵杀敌。 战场上刀剑无眼,裴如磨砺了一颗风雷不撼的心。 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军中将领,收复失地,开疆破土,踏着万人尸骨走到如今的高位。 裴如今年年仅二十七岁,已然是凤国万人尊崇的战神晋王。 萧音尘今年只有十八岁,比他小了整整九岁。 正是因为裴如的出身,所以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用军功换婚约。 他虽然把她娶回家中,却尊重她的想法,也不限制她的自由。 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仁慈,才把自己推入了深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事与愿违,人心难知。 裴如何曾不想把她关在家中,让她成为独属于他的禁脔?可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音尘……你能不能疼疼我。”裴如的声音很小,带着丝丝祈求,他的薄唇倏地抿起,奶凶奶凶的模样,像是一只小狼狗。 战神杀伐果断的气势掉了一地,他小心地抱着她,不敢胡作非为。 萧音尘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拂过,把一缕头发夹到他的耳朵后面,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东风紧,梅花落,裴如躁动的心难以平静。 “罢了,你不喜欢,银月门不入京就是了。” 前世银月门渗入京城势力,帮助太子铲除异己,最后落得满门被灭的下场。 “进,我让他们进京。”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生怕再惹她不开心。 萧音尘:“……” “策策。” “嗯,我在。” 萧音尘跨坐在他的大腿上,用轻柔的声音说:“天下美人数不尽,各有风情,你为何会喜欢我?” 男人把头埋在她的颈脖里,急促的呼吸打在她身上,“因为是你,所以喜欢。” “啊?” 裴如以杀起步,他是高高在上的战神,为何会喜欢上她? 萧音尘一直觉得裴如的感情来的太过突然,前世她不在意,没有问过原因。只当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变态,喜欢横刀夺爱。但是现在不一样。 她十六岁的时候,正在帮赵询与众臣结盟,掌控朝政。 裴如从边疆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亲自入宫向皇上讨要了赐婚圣旨。 当时的赵询还不是太子,皇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写下圣旨。 凤国腐朽,内忧外患,用一个官家小姐换得国泰民安,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裴如用军功换圣旨,无疑是把自己的软肋摆在明面上。 皇帝这边也乐见其成。 裴如出身卑微,孤身一人,看起来无坚不摧。可他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就很容易被拿捏。 裴如思考片刻,认真地说:“我十六岁时已经是凤国大将军,那年边疆平定,凤国并无乱事。我奉命带着一千精兵去徽山剿匪,遭人暗算从山崖上滚落。暴雨连绵,我失去方向,在山中乱窜。那天晚上,我在后山的破庙里遇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像是在品味什么绝世珍宝,“七月份的天,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布裙,缩在神像后面烤地瓜。” “她看到我时,不仅没有害怕,还从火里扒拉出一个烤熟的地瓜。” “大哥哥,吃不吃?” 少年时的裴如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从小姑娘手里接过滚烫的地瓜。 脸上带着灰尘的小姑娘蹲在火堆旁,用一截树枝拨弄着火堆。她脸上的婴儿肥还未消失,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大哥哥,你的衣服湿透了唉。” 小丫头胆子很大,不怕人,还用手戳了戳他的战甲。 裴如的战甲上带着山匪的鲜血,为了不吓到她,他解下外面的战袍,放在一边。露出里面的一身白衣,少年身上的杀气顿时散了八九成,像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前,开始烤衣服。 小丫头两眼弯弯地盯着他看,这个哥哥生得真是好看。 “大哥哥这一身白衣真好看,就像谪仙临世。” 裴如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她身上的衣服磨损厉害,应该有些时日了。可是看她的言谈举止,又不像是一个小乞丐。 裴如吃了她赠送的地瓜,“你一个人?” “啊……大哥哥也是一个人。”小丫头用手臂环着膝盖,笑呵呵地盯着他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第12章 幼年一见入君心 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很快就蜷缩在草堆上睡着了。裴如那时候只当她是一个路人,并未太过在意,也靠在墙上睡了。 火堆燃尽,天亮时分,裴如睁开眼没有看到昨天的小姑娘。山间的暴雨已停,那个小姑娘应该走了。 裴如起身去穿战甲,却看见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公子绝尘,皎若人间雪。 娟秀的字体看起来有些生涩,是用碳火写的。 裴如微微皱眉,那个小丫头起身时他竟然没有察觉,他睡得太沉了。 少年裴如没有多想,出了破庙,很快就找到了下山的路。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偶遇。 年后边疆再起战事,裴如奔赴沙场。在他上阵杀敌时,总是想起来雨夜破庙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几句话,也永远地刻在他心里,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就因为她随口的夸赞,除了穿战甲的时候,裴如都是一身雪白的长袍。 相见时未能珍惜,错过后追悔莫及。裴如时常后悔没有问她的姓名,不然也不会找了她近十年。 裴如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边疆,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他的人。在他被封为异姓王后,又派人把徽山一带翻了个底朝天。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小小的流浪娃谈何容易? 专心致志听他说话的女孩早就双眼泛红,一身白裙把她衬成一朵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 她泪眼婆娑地抓住他的衣襟,抽抽噎噎地说:“所以……徽山破庙里的那个大哥哥是你?” “你还记得?”算算日子,那个时候的萧音尘只有七岁,未必记得清事情。 “我记性很好的,何况是在那么特殊的时间……遇到貌比神仙的人,我当时还以为神仙下凡了呢!”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双肩忍不住地颤抖。 “可是,你脸上又是血又是泥,破庙里的光线又暗,我是真的不知道晋王大人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裴如感觉有些心悸,“阿尘~我……” “你别哭。”他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眼泪,面对哭得这么伤心的妻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萧音尘的心却碎了一地。 “呜呜呜……”萧音尘扑到他怀里,埋头哭出声来。 抽动的肩膀暴露了她眼下的情绪,美人落泪,怎能不惹人怜惜?更何况萧音尘是他至爱之人。 “我真是瞎了眼,宫宴中我看见一袭白衣的赵询,只觉得他气质出尘。可是……他哪里是适合白衣,更不用说喜欢白衣,赵询当时的地位,分明是穷得穿不起锦衣华服。” 可能是少女时的一瞥惊鸿,这让她对赵询“一见钟情”。 裴如与赵询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少年裴如确是她的白月光,但是赵询却也不是他的替身。 替身,他不配。 在萧音尘看来,这世间海阔天空,既已错过,今生未必能相逢。 穷得只能穿白衣的赵询,就这样机缘巧合下攀上了萧音尘的高枝。 十几分钟后,萧音尘终于哭完了,抬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亲。“策策,对不起,我以前那般无理取闹,把你虐得遍体鳞伤。” “你是站在我身后的人间明月,只可惜我未曾正眼看过你一眼。美玉在怀,却未珍惜。策策,我错了,我回头了,你可愿再接受我?”她有些抽噎,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算计。 “我……愿意。” 女子别样的温柔让他方寸大乱,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阿尘,我其实从未怪过你。” 裴如忽然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些凉,于是他就抱着她坐到炕床上。“你年幼的时候胆子也太大了,岳母带着你在徽山养病,你却天天往外跑。” 萧音尘低声道:“娘亲身子骨弱,常年服药,生我的时候病得厉害,所以我这个小女儿身子也差得很。我爹怕我早夭,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请先生教我拳脚功夫。” “四岁的时候,娘亲去徽山养病,我亦跟着去了。山城中的许多剑客看我根骨极佳,资质过人,就时不时教我些武功。” “时间长了,我在徽山也混得熟络了。娘亲十分宠我,思想也放的开。温室中养不出好花,宝剑需要千般磨砺。她的老家就在徽山,倒也不担心我出事。” “两三年的时间,我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偶尔跟着几位大侠出去游山玩水。七岁那年,我的武功已经很厉害啦,独自出个远门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揭开被子的一角盖在腰上,枕着他的腿说:“说来也巧,就是我独自闯荡的时候,在荒山遇到了你。” “你还没进庙,我便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了。”她的脸色微变,红润的嘴唇向上撅起,有些俏皮可爱。 裴如的关注点比较偏,“吓到你了?” “我怎么可能被吓到!”萧音尘急忙狡辩道。 “哈哈……”裴如笑出了声,“阿尘,我信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他温润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带着警告的意思说:“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嗯嗯,我很乖的。”萧音尘点头如捣蒜,乖巧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十三岁回京,那么小就建立了银月门,真厉害。”裴如方才凶了他,这不,连忙补救。 “本姑娘武艺高强,这都是小事。说实话,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可多了。” 裴如宠溺地看着把玩着他的头发的小丫头,“你呀……银月门入京的事,我准了。但是阿尘要保证,他们不得帮太子行事。” 兴奋的光彩从她眼中闪过,“真的?” “嗯,你开心就好。” 萧音尘把他的一缕头发打成辫子,看着有些粗糙,“谢谢策策。” 裴如心内烦躁,耳根处烧得通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策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萧音尘继续编着辫子,感觉十分有趣。 裴如妖异的红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眉宇舒畅,专注地看着她。白玉无瑕的脸上带着落寂,裴如总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第13章 为了爱情,勇敢搬家 他不敢妄想有一天,萧音尘会躺在他腿上与他聊天。 裴如回答:“因为喜欢,所以不由自主地想对你好。” 萧音尘道:“策策~” 听到她娇柔的声音,裴如又想到她对赵询的感情,眼中的冷意再次腾起。 “夫君~” 萧音尘歪头勾住他的脖子,“你不答应……那……我是你夫君?” 裴如:“???” “咳咳,我胡说的。”萧音尘心虚地低下头。 裴如神色晦暗地说:“明日便是岳父的生辰,你确定让我进太傅府的门?” “那是当然了,你莫非不想给我爹过寿辰?” “我想的。”裴如面露痛苦地说:“大婚当日,你当着迎亲队伍说,萧氏一门三朝元老,我不过布衣之身,只懂得杀伐,不配踏进你萧家的门。” 这确实是她说过的混账话,萧音尘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可惜手掌被被男人攥在手心。 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眼瞎心盲,是我混账无知……对不起,策策。” 她不知道当时的她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裴如没有把她大卸八块,真是太仁慈了。 裴如不耐烦地吻住她的唇,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音尘呼吸困难的时候,他终于松开她。萧音尘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小脸憋得通红。 “你先回房。”裴如把她推出房门。 萧音尘抱着红色斗篷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所以,她这是被赶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十梦走过来把她手里的斗篷展开,披在她身上。“王妃,天冷,先回屋?” 她咬牙切齿地回到白芷院,但是并没有走进去。 萧音尘抱着温暖的手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装饰华美的院子。 自从嫁给裴如后,她一直住在这个偏远的小院子里。里面的摆饰都是裴如厌恶的东西,看起来华美而低俗。 萧音尘快步走进房屋,把梳妆柜里俗气的簪钗冠笄一股脑抱出来。她随手扯了一块桌布把它们包起来,“来人,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低价卖了。” “王妃?” 这些都是赵询为她买的饰品。 萧音尘没有理会满脸疑惑丫鬟,把屋里唯一值钱的几幅字画取出来,一并扔在十梦身上。 她转身走到书架旁,“把里面的书搬出去。” 她从床底拖出来一个大木箱子,“还有这个,拿出去。” 木箱子里是裴如为她量身定制的衣裙,只可惜她从未穿过。 如画也藏不住了,轻轻地落在屋里,“王妃这是做什么?” 萧音尘道:“搬家。” “搬家?”众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有些同情他们家王爷。 “嗯,搬家。” 萧音尘从枕头下摸出来一把匕首,“把这个涂满鲜血,送到孟瑶闺房里。” 又一个暗卫落地,双手接过这个曾经在新婚夜刺杀过晋王的匕首。 这间屋里有太多罪恶,让萧音尘无时无刻想要将它毁掉。 同居第一步,妾身没地儿住。 萧音尘把屏风撕成两半,抽出一根木棍。 兰佩脸色微白,手里端着一些摆件,“王妃不要冲动啊!” 萧音尘把她推开,一棍子砸在桌上,“嘭。” 屏风支架并不是很结实,哪里经得起萧音尘这样折腾,断成两截。 “嘶~” “拿根结实的棍子来。” 如画面无表情地将一根木棍递给她,“王妃不要伤到自己。” 萧音尘挥动手里的长棍,啪啪两下把白芷院给砸了。 等裴如闻声而来时,白芷院已经被她砸得差不多了。 “萧音尘,片刻不见,你又在做什么?别以为你砸了白芷院,就能从本王身边逃走。” 听到他的声音,萧音尘连忙丢掉手中的棍子,小跑到他面前。 “策策,白芷院没了,我就没有地方住了。今晚我就和策策睡到春山居?”她抛了一个媚眼。 裴如粗暴地把她扛起来,“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萧音尘用脚扑腾了两下,可她哪里是战神的对手,只能认命地被他扛回去。 反正一回生两回熟,萧音尘觉得没有什么。 人麻了。 这不都是她自找了? 裴如板着脸把她带回去扔在床上。 他坐在桌前处理公务,萧音尘就厚着脸皮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裴如批阅皇帝无法定夺的奏折时,萧音尘在搬家。 裴如写信时,萧音尘在搬家。 为了爱情,勇敢搬家。 现在的萧音尘,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入夜,她搂着他安然入睡。 若这是一场梦,就永远不要醒。裴如最担心的是,一觉醒来,萧音尘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对他爱答不理…… 次日天亮,裴如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怀里的人还在不在。当看到她恬静的睡颜时,他的心稍微放下。 萧音尘怎么说都是混过江湖的人,警惕心强,男人锐利的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她就醒了。只是她并没有立即睁眼,反而是在装睡。 裴如慢慢地挪动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居然趁她睡着偷亲她! 萧音尘心里那是说不出的开心,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正好与他对视,“策策。” “该起床了,今日还要去拜见岳父岳母。”裴如显得很期待。 萧音尘让他进萧家的门,就是接受他的第一步。 “嗯。” 裴如常年在军中生活,很快就穿好衣服。回头一看,小丫头正坐在床头看他。 他无奈地从旁边拿出一套粉色樱花长裙,耐心地帮她穿衣服。 萧音尘也是任由他摆弄,“我家策策真好。” 裴如的脸霎时就红了,阿尘说他是她家的。 之前裴如也曾强行把她留在房中,可是每次萧音尘醒过来都会惊恐地看着他,衣服也不穿好就撒丫子往外跑。 从那以后,春山居的屋子里就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只可惜,无论他怎样用心,都留不住一个想走的人。 萧音尘一双玉足踩在地上,看着凤朝最尊贵的男人给她穿衣。 裴如表面上只是王爷,但是他的权力比当朝皇帝都要大。若不是他无心帝位,整个凤朝都得跟着他姓裴。 皇亲贵戚都得敬他三分。 “坐下。”裴如手里拿着她的鞋袜。 萧音尘乖乖地坐在床边,伸出两只小脚。 第14章 回萧府,见爹娘 千军万马都不能让他的脊背弯一下,却心甘情愿在她面前折腰。 一身白色织金蟒袍衬得他冷俊迷人,可偏生他正在做的事情让人不由得咂舌。就是这个让万族臣服的战神,竟然安静地帮她穿鞋。 在贵族中,这些活儿都是下人做的。没有哪个宠爱妻子的男人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裴如就是那个凡事的例外。 侍女端着热水服侍他们洗漱,十梦过来帮她梳妆。 裴如手里握着一卷书,耐心地等待着。 萧音尘面朝云纹铜镜,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策策,书拿倒了~” 闻言,裴如低头去看手里的书,还真的是倒的。他索性也不装了,合上书扔在架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梳妆。 兰佩握着眉笔正要帮她添妆,萧音尘忽然道:“策策画得一手好画,可会描眉?” 裴如哪能不明白她的用意,让两个丫鬟先退下。他沉默不言地拿起眉笔,细细描画。 透过泛黄的铜镜,萧音尘能清晰地看到他每一笔都很认真,虽然生疏,但是描得很仔细。裴如放下笔,端详片刻,“你看如何?” “策策画的,都好看。” 裴如矜贵的脸上的紧张之色终于消散,露出浅浅的笑容,“阿尘喜欢,我愿一生为你描眉添妆。” 他低头看着她,等待着她狂风暴雨般的咒骂。 可事实证明,萧音尘真的变了。 “那就辛苦策策了。” 她拎着裙子转了两圈,“好看嘛?” “好看。” 因为赵询的影响,萧音尘一直喜欢穿青衣,看起来并不适合她。 裴如还是第一次见她穿上他挑选的裙子,美得难以言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跳动的心弦。“该出发了,路程有些远,免得误了时辰。” “走。”萧音尘自然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感觉男人怔在原地,她抬手晃了晃,“不可以吗?” 裴如摇头,“可以。” 他们在马车中吃了一些糕点。 虽然不是萧太傅大寿,但是以他在朝中的身份,前来拜访的人也不少。 裴如为了不唐突萧家人,早早地递上了名刺。 晋王府的马车刚靠近太傅府,附近的人纷纷拜下。 裴如抱着她下车。 “拜见晋王殿下,晋王妃万福金安。” “拜见晋王。” “免礼。” 萧太傅携妻子迎接于正门,他们正准备行礼,裴如就扶住他们。 反而是裴如先拱手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这可把萧太傅夫妻吓得不轻,连忙说:“老臣受不起殿下这一礼。” 裴如把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没有摆晋王的架子。一身杀气尽数收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郎君。 “王爷王妃里面请。”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从晋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萧音尘在王府中很受宠。 这让那些打萧家主意的人,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裴如强行把萧音尘娶为妻子,萧音尘又不喜欢他,萧家的人对他几乎没有好感。可是晋王在京城中一手遮天,他们根本就无力反抗。 当年圣旨下来,萧太傅赌上一切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长跪于宫前,皇帝直接称病不见,这场闹剧,最后是以晋王入宫把萧太傅带走而结束的。 萧家家大业大,萧音尘上头有两个哥哥,萧太傅不敢正面与晋王作对,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不然会落人口舌。 前世萧家的结局不断地浮现在她眼前,萧音尘的双眼有些湿润。 裴如于心不忍,“过去。” 萧音尘感激地看着他,“多谢王……策策。”还好她悬崖勒马,唤了他的名字。否则这个男人保不准又会生气。 “嗯。” 看到宝贝女儿双眼含泪地走过来,萧太傅顿时心疼得不得了,“音音~” “爹爹,娘亲。”趁着现在客人少,萧音尘一下子扑到二老怀里哭起来。 萧夫人揉着她的头发说,“音音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王府受了委屈?” 萧音尘见他们误会,连忙摇头,“女儿没事,策策待我极好。” 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策策就是裴如的字。 萧太傅皱着眉,“晋王?” “嗯嗯。爹爹,女儿不孝,这些年被赵询蒙蔽双眼,做了很多错事,还将爹爹陷入困局。都是女儿的错……”萧音尘扑在他们身上哭得喘不过气来。 为了不打扰她们叙话,裴如找了一个寂静的地方坐下,心不在焉地喝着杯中的茶。 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把萧音尘与她爹娘的谈话悉数听去。 身处黑暗的人会分外渴望光明。 可是裴如身处黑暗,却又曾窥见过光明,这让他更想把她紧紧地抓在手心。 萧太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裴如,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可是晋王又胁迫你了?亦或者落了什么把柄?” 萧音尘拉着父亲的手说,“不是的,策策真的很好。” 萧太傅历经三朝,一眼就看出来萧音尘的变化,“晋王一介武夫,威名在外。你若是一心挂念太子,迟早会遭他厌弃。” “爹爹会在朝中支持太子,助他登上高位,将你从危难中解救出来。你放心,爹爹一定会救你的。” 萧严出身江南的书香门第,自身有真才实学,在朝堂上也看得清楚。赵询此人明暗不一,心术不正,实在不堪担当储君之位,怎奈萧音尘喜欢。 与赵询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就算如此,萧严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在晋王手里受委屈。 赵询将自己的野心藏得很好,不然他就不可能以一个闲散王爷的身份在皇家活下来。 他表面上端的是温润儒雅,对萧音尘又是百般呵护,她怎能不动心? 裴如出身不好,在朝中孤身一人,名声也臭。什么杀人魔王,屠城阎王,各种各样的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从战场回来的人哪个不是满身戾气,临安城中的达官贵人谁不害怕他? 听到他要扶持太子,萧音尘连忙摇头,赵询的丑恶嘴脸让她恶心地想吐。 “不是的爹爹,女儿不喜欢赵询了,我想和策策好好过日子。” 如棋清晰地感觉到,在萧音尘说完这句话时,裴如身上的戾气如同潮水般散去。 第15章 私自与太子见面 轩辕昭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萧音尘嘴里说出来的,“音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目光不及萧严长远,但是同样不看好晋王。 萧音尘连忙把眼泪擦干,“赵询心思歹毒,绝非良人,他并不是真正地喜欢我,而是想要踩着太傅府上位。策策对我很好,温柔体贴。这些天,女儿看清了许多人的真面目。” “从此之后,我与赵询之间势不两立。” 上门的宾客很多,萧严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再说。” 裴如至今摸不清萧音尘的真实想法,也不会上赶着往萧家人面前凑。 萧音尘被萧家的几个旁系姊妹围着说话,裴如则面色阴沉地坐在前院喝茶,无人敢靠近他三步之内。 十梦小步走出后院,“王爷,王妃与几位表小姐在后院喝茶。” “嗯。” 一个身穿藕色长裙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到裴如身边,她用千娇百媚的声音说:“臣女萧初晴拜见晋王殿下。” 随着她低身行礼,低领的衣服露出一片春光,“王爷身份尊贵,何不放过音尘姐姐。姐姐早已与太子殿下私相授受,情定终生。” 裴如终于抬眼看她,认出此人是萧家庶出四女。 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这是裴如对她的评价。 萧初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眼睛里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是萧太傅醉酒后在留下的女儿,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正位夫人轩辕昭身体不好,并不怎么打理府中的事情,这个庶女也就稀里糊涂地留下了。 “晋王殿下也不必太难过了,姐姐与太子年幼相识,又是青梅竹马。姐姐成婚两年,心里却惦记着别的男人,殿下当真能容忍?”她矫揉造作地说道。 裴如并非轻薄之人,不是谁跳出来说几句话就会信的。 可是萧初晴怎么说都是萧家女,他又不能把她怎样。 见他沉眉不语,萧初晴还以为他动容了。 凉薄之人,又怎会明白裴如的深情? 即使萧音尘把他踩进泥里,他还是会像个傻子一样围着她转。 “晋王殿下横刀夺爱,姐姐肯定在心里恨透了你,又谈何喜欢?姐姐的身心都已经交付给太子殿下。” “晋王殿下宽仁宅厚,不如就此放过姐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萧初晴身段很好,前凸后翘,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生荡漾? 但是坐在她眼前的人是杀神晋王,他重重地放下茶杯,“你说,萧音尘的身心都交付给了太子?” 萧初晴用袖子捂住嘴,像个说错了话的孩子,“没有没有,只是姐姐心悦太子殿下,他们绝对没有暗中在一起。” 她的用词含糊不清,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如棋忽然出现,俯身在裴如耳侧说了几句话,阴沉的气息瞬间把他包裹起来。 太子也来太傅府了,而且不是在会客的前厅,而是女眷待的后院。 如此情形,裴如再怎么淡定都装不下去了,这是他给萧音尘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真的又欺骗了他吗? 裴如刷地站起来,直直地朝着后院走去。 萧严不悦地拦住他,“晋王殿下,外男入后院恐怕不妥。” 心烦意乱的裴如可不会管这些,微微低头,“本王……小胥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去后院寻本王的王妃。” 说完,裴如不管他脸色如何,跨步走进后院。 萧严不可能丢下院中的贵客不管,就对旁边的萧初晴说:“跟上去看看,别让晋王在后院乱跑。” “是,爹爹。”得逞的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就在萧音尘与几位姐妹叙旧的时候,孟瑶悄然出现在人群里。 孟瑶穿着雪白的长裙,故意打翻了侍女递来的茶水。 前世萧音尘并没有回家给父亲祝寿,自然也没有发生这些事情。 涅盘归来的凤凰,不会再惧怕火焰。 孟瑶用手挡着被茶水泼脏的地方,“萧姐姐,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能不能借你的衣服穿穿?” 萧音尘从一群小姑娘中间走出来,看着自导自演的孟瑶,没有拆穿她。 “好,我带你去换。” 这个女人还是像以前那样蠢! 孟瑶支走丫鬟,跟着她往后宅走。 路边开着稀疏的红梅,浓香暗递,这两日太阳高照,积攒的雪已经融化。在她们走过抄手游廊时,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男人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来人正是太子赵询。 在他玉树临风的外表下,藏着她难以想象的阴暗与狠毒。 赵询得了一幅好皮囊,单单是一双含情眼,就能让无数少女春心萌动。 若是仔细分辨,萧音尘又觉得他比裴如差远了,完全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 金缕其外,败絮其中。 见到穿着王妃正装的萧音尘,他先是一愣,转而又有些惊讶,最后才上前去拉萧音尘的手,“尘儿。” “孤终于见到你了,晋王没有把你怎么样?” 萧音尘当初在晋王府陪孟瑶演戏,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 换而言之,赵询出现在萧家在她的谋划之内。 十梦和兰佩两个在她进后院的时候就溜走了,不用想,她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关键是她还不好说什么。 自家夫君,她能怎么办?宠着呗! 萧音尘侧身躲开他的接触。 赵询焦急地说:“尘儿,晋王不过是一时新鲜才把你圈养在身边。孤有一计可以让你们和离。” 萧音尘冷笑道:“哦?” “晋王不是刚刚剿匪回京吗,尘儿只需要告诉晋王,说在他离京的时候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孤绝不会嫌弃你已是不洁之身,待晋王与你和离,孤必娶你为妻。”赵询完全是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模样。 前世她就被哄骗用了此计,晋王暴怒,险些让凤国改朝换代。但是他很快就查清了事实,将她囚禁在府中。 裴如本来是要将赵询斩杀于宫门口的,可耐不住萧音尘以自身的性命相要挟。 她还放出狠话,若是太子身死,她也会为其陪葬。 晋王从此成为京城中最大的笑话,太子的威望却节节高升,不少人开始暗中投靠太子。 街坊中有这样一句话:墙头之草两边倒,晋王之妻开船跑。 这是讽刺她脚踏两只船。 第16章 套上麻袋,揍太子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招式,也只有那个时候的萧音尘会用。 萧音尘从未想过,如果裴如真的抛弃了她,她和萧家会落到什么下场。 反正赵询绝无可能娶一个荡妇为妻,他只会无限地榨干她的利益,在功成时将她残忍抛弃。 萧音尘能在临安城上蹿下跳,说白了就是有裴如这个依仗在,让皇帝老儿都不敢动她。 失去裴如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萧音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说:“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可戴了?” 不远处的走廊里,两个男人迎风而立,正是追进来的裴如和暗卫。 坚硬的指甲戳进皮肉里,裴如的手心已经是血肉模糊。他看着假山旁你依我浓的两人,滔天恨意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尘儿送的礼物,孤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赵询的腰间挂着一块珍珠凰鸟青玉佩。 萧音尘一把扯断玉佩,白色的珍珠滚落一地。 赵询心中一紧,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尘儿?” 一块龙形玉佩从她袖子里滑出来,萧音尘把龙凤呈祥的两块定情信物握在手里。 啪嗒一下松开手,两块上乘的玉佩摔在石板上,四分五裂。 “尘儿这是何意?” 孟瑶也在旁边帮腔,“姐姐怎么能把定情玉佩给摔了,你这是要把太子殿下置于何地?” 她的嘴角向上翘起,“殿下以为如何?” 赵询完全看不透她,还以为她是因为竹林失约而生气。 他陪着笑脸说:“尘儿不要闹了,晋王就在外院,只要你告诉他你已经是孤的人了,他就会放过你的。” 孟瑶拿出一包药粉,“姐姐,这是韩旭草制作的药,可以伪装你的脉象,让晋王以为你已经有了太子殿下的孩子。” 她拂袖把那包药打翻,扭头在四周看了,没有外人。 毕竟,晋王殿下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赵询又要来牵她的手,这时的萧音尘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了。 “嗒!”她在耳边打了一声响指。 一个粗制滥造的麻袋从天而降,精准地套在他们头上。 萧音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脚踹在太子档部。 “啊!”赵询发出凄惨的叫声。 假山上跳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用一根麻绳把太子和孟瑶捆在一起。 小孩子力大无穷,拖着两个人从偏门出了萧府。几个等在门外的江湖人一拥而上,对着两人拳打脚踢。 “放肆,孤可是太子!”赵询解释的声音被淹没了。 “萧——”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揣了一脚。 几个江湖大汉开始搅浑水,“来人啊,真是没了王法,偷人偷到萧府来了。” 赵询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孤是太子!” 他们是萧音尘的手下,没人害怕他这捡来的太子身份,“不仅偷东西还偷人,竟然还敢冒充当朝太子。” “打他!” “打死他。” “居然敢趁着萧家办寿宴偷东西,打死他们。” 那个从假山旁出来的十岁小女孩努力煽动着周围路人的情绪,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烂鸡蛋往太子身上砸。 赵询被打得晕头转向,转眼又被抬去了官府。 就算到了官府他也不敢发怒,毕竟是他理亏。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萧音尘站在走道上看着赵询被拖走,直直地朝着裴如藏身的地方走。 “策策~” “策策的气息没有藏好哦——我抓到你了!” 裴如把她搂入怀中,“我很开心。” 萧音尘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口,转瞬即逝。她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脯前,笑眯眯地看着斜后方的萧初晴。 目睹全过程的萧初晴吓得脸色苍白,没有任何犹豫就跪下来,“姐姐。” “我知道错了,姐姐……” 萧音尘眉眼中带着冷眼:“按照礼制,你该叫我——王妃。” 匍匐在地上的萧初晴不敢抬头,眼前的萧音尘显然已经不受她们摆布,“拜见王妃。” 裴如笑着问:“阿尘打算如何处置她?” 萧音尘道:“此事暂时揭过,今日毕竟是我爹的寿宴,我总不能把他女儿杀了。” “还不滚?”她的尾音上调,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萧初晴连滚带爬地溜走了,生怕跑得慢了,他们会杀人灭口。 裴如牵着她的手:“阿尘真是心软。” 精致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只是绝美画卷的点缀。裴如眸里的寒冰悄然融化,眼中的算计也消失不见。 “赵询再不济也是凤国太子,皇室威严不容蔑视,恐怕不仅赵询会报复你。” 他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 萧音尘勾着他的手指,“我好怕呀,策策会帮我吗?” 裴如带着她往前厅走,唤了她的全名,“萧音尘。” “嗯,怎么了?” 萧音尘乖乖地跟在他旁边,用手扯着他的衣服,生怕自己走丢了。 “你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吗?”裴如用的词语很微妙。 改邪归正,嗯,就很耐人寻味。 萧音尘听着他奇葩的用词,不由得扶额,“是啊,改正归邪了。” 他们并肩出现在前厅,正在交谈的众人纷纷闭嘴,打量着他们这对怨种夫妻。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裴如爱她入骨。 但是他们同时也知道,萧音尘迷恋六皇子赵询。 萧严行礼道:“晋王爷。” 裴如道:“不知岳父有何吩咐。” 他这般顺从的态度可把萧严整不会了,干咳两声,“音尘幼时行走过江湖,行为举止与旁的闺阁小姐大不一样。她生性洒脱,行事不拘小节,或许在王府中做了许多错事,还请晋王念在小女年幼,莫要与她计较。” 看到岳父忽然转变的态度,裴如挑了挑眉,“阿尘很好,岳父说这话就显得见外了。礼物已经送到,小婿便先带阿尘回家了。” “嗯?”萧音尘疑惑地抬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牵着出了萧府。 “唉?你做什么?不留下来吃饭吗?” 裴如把她推到马车上,“晓九外出采药,被赵询的人半路埋伏了。” 萧音尘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原来如此。” 马车跑得飞快,萧音尘一个没坐稳撞到他怀里,“唔。” 她倒是乖巧地窝在他怀里,顺势把两只小手塞到他衣服里取暖,“策策,晓九人没事儿?” 第17章 晓九受伤,薛爷进京 临安城的路四通八达,冬风凛冽,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人烟渐稀,马车很快驰入一条小道,街道的尽头是一家破烂的院子。 裴如跳下马车,“阿尘要下来吗?” 萧音尘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撑着梗木跳下车,“晓九在里面吗?别耽误时间了。” 两世记忆相互结合,前世晓九遇袭应该是在年关后。 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她还是太大意了。 破旧的小院中,晓九躺在木板床上昏迷不醒。晋王府最硬核的大夫已经躺在这里了,裴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厉害的大夫。 如书起身行礼:“王爷。” 当他看到跟在他裴如身后的萧音尘,敷衍地行了一礼,“王妃。” 晓九上身裸露地躺在床上,中年医师正在帮他处理伤口。 他的伤势比萧音尘想象的还要严重,箭头正好插在他的胸口。中年大夫医术有限,不敢轻易拔箭。 裴如看着那支接近心脏的箭,“怎么回事?” “晓九带暗卫去出城采药,回程时中了埋伏。对方二十三人全部被杀,我们的暗卫只活下来两个人。” 萧音尘吹了声口哨,树枝上的鹞鹰振翅远飞。 “王爷?”如棋有些谨惕,他竟没发现有只鹞大鸟远远地跟着。 “我认得一位江湖游医,策策可愿相信我?”她用清澈的眼眸看着他。 “嗯。” 若无人能给晓九拔箭,那么他今日很难保住性命,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尘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门外窜出来,但是被裴如带来的暗卫拦在外边。 萧音尘扯了一下他的衣服,神色如常地介绍道:“薛小白,江湖游医,师从葵司道人,今年十一岁。你敢不敢用?” 裴如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两段记忆开始重合……他似乎看到了幼时的萧音尘。 暗卫松开抓住她后颈的手,薛小白笑嘻嘻地走进来,“尘哥找小爷什么事?” 萧音尘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薛爷看看,可有把握拔箭?” 看到命悬一线的晓九,薛小白伸手扒开老大夫,“尘哥交代的事情,当然得办妥了啊。就是不知道你男人敢不敢让我医治。” 别看这小家伙瘦得跟竹竿似的,说的话却非常有意思。 一句话就把萧音尘说得耳根发红。 裴如不是草率的人,“葵司道人的名号早有听闻,只是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薛小白背着一个包袱,她抠着鼻屎说:“战神晋王……你若信我,就有十成。” 屋中暗卫的目光齐齐投向裴如,等待着他做最后的决定。裴如知道,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们都没有任何怨言。 为晓九处理外伤的大夫擦着额头的汗,“王爷,属下无能。” 裴如是个聪明人,做事的时候能够精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薛小白一身流氓痞子的气,看起来像个大爷。 “有劳薛神医了。”裴如拱手道。 薛小白把包袱打开,取出一些列专业的工具,戴上羊肠手套,开始工作。“尘哥,一口价,三百两。” 站在旁边的裴如道:“把人救活了,三千两。” “晋王真是爽快人,你们都出去,免得空气不流通,伤口再感染。”薛小白示意那个中年大夫给他打下手。 裴如带着他们从破屋中退出去,“阿尘身边真是人才济济。” 他不仅在夸薛小白,还把银月门的人包含了进去。萧府门外聚众闹事的,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萧音尘抱着他的胳膊说:“银月门入京,没有给你惹麻烦?” “嗯。” 这确实是意料之中的惊喜。 早上没吃饭,萧音尘的肚子有些饿得慌。 “三年前我在一窝贼人手里救下她,后来跟着我走了半年江湖。自从风陵渡分开后,我们再也没见过。话说回来,她不是我银月门的人。本以为相忘于江湖,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京城来了。” 萧音尘这是在跟他解释。 你不问,他不说,总会产生误会。 前世他们就是因为没有嘴,才会闹成那样。 萧音尘不想再跟裴如生出嫌隙,该说的话自然要趁早说清楚,不然到最后又拉扯不清。 裴如惊讶地问:“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难道这还不明显吗?”萧音尘反问道。 裴如五官深邃,细长的睫毛带动目光从她脖子上扫过。白嫩的皮肤在红色斗篷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诱人,他很想狠狠地亲吻的他脖子。 “银月门入京,阿尘可要再给我尝尝甜头。”男人的话里带着别样的意思。 从他轻柔的声音中,萧音尘听出了弦外之音,小脸烧得通红。她娇羞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流氓。” “嘶!”裴如变了脸色,心想这丫头下手真是狠。“这可不叫流氓,你是我八抬大轿娶来的妻子。” “晓九生死未卜,你就别在这贫嘴了。”萧音尘倒是没有忘记屋里的事情。 如棋出去给他们买了包子和甜粥,“王爷王妃,附近只有卖这些的。” 看着香喷喷的肉包子,萧音尘用筷子夹了一个,“没事。挺好吃的,你尝尝。” 她把吃过的包子塞到裴如嘴边,看着还剩半个的肉包子,他一口咬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音尘咬过,这口包子格外香。 在他们坐在门槛上把早饭吃完的时候,薛小白从后面窜出来,“尘哥,有我的份吗?” 萧音尘把手里吃剩下的小包子递给她。 “成了?” 薛小白不知从哪儿弄的水,洗了把手,抓了一个包子,“切!天下就没有我薛大爷救不了的人。” 裴如进去查看晓九的情况,她就在门口跟薛小白拉家常。 “也是啊,要是薛爷失手了,肯定早就跳窗户跑喽,不会从正门出来的。” 薛小白是个命苦的孩子,两岁的时候被葵司道人收为徒弟,六岁时师父仙逝,从此开始了江湖流浪的生活。 师父引进门,剩下的只能靠自己领悟。薛小白的医术在众医师中算是佼佼者。 可惜她年纪太小,容易被人当成江湖骗子。 插在晓九心口那支箭已经成功拔出,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18章 入京清理门户 “薛爷?” 薛小白在江湖上行走,身上的稚气早就被生活磨灭,她反手叉腰,“啊?” “你怎么会来京城?” 初见时,萧音尘化作男装,即使后来知道她是女子,薛小白依然叫她“尘哥”。 习惯一旦养成,就难以改变。 薛小白道:“我此来京城,为了两件事,其一为师门清理门户,其二手头有些紧,来找尘哥借点儿钱。” 发丝散落肩头,看起来格外柔顺,萧音尘撩了撩头发,“以你的医术,在江海上混口饭吃应该不难?” 小家伙一拍屁股站起来,双手背在后面,用一副老成的模样说:“没办法,实力太强大。奈何本人人微言轻,他们都以为我是江湖骗子。” “这个家伙的箭伤其实挺严重的,不过他早年服用后一些珍稀药材,才能吊住其性命。不然啊,就算我师父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小命儿。”薛小白这是实话实说,一点儿也没有夸大其词。 裴如准备将人带回王府,急得薛小白手舞足蹈地说:“不能移动他!等你们把他颠簸地带回去,恐怕人早就咽气了。” 薛小白很仗义地说:“这地方虽然简陋,但是勉强干净。看在尘哥的份儿上,小爷我可以帮你们。” 裴如道:“条件。” “传闻晋王殿下残暴无度,啧啧,看来传言信不得啊!我那个师门败类暂时没确定具体的人,希望到时候晋王可以出手帮忙。”薛小白不卑不亢地说。 “好。” 晋王曾经是白衣之身,收敛气息时也算是亲和,薛小白并不害怕他。 “小爷在临安刚好没地方住,只要这个谁能扛过前三天,基本上就安全了。到时候你们再把他带回王府。” “有劳。” 薛小白聪明过人,“晋王可要保护好我哦!不然就是两条性命。” “嗯。” 裴如忽然看向坐在地上的萧音尘,“银月门入京,能否帮本王做事?” “银月门上下,愿为策策效劳。”萧音尘行了一个江湖礼。 裴如能够用到她,是她三生修来的荣幸。同时这也代表,裴如开始接受她了。 她潇洒的动作让裴如微微皱眉,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股戾气,“晓九是户部侍郎嫡长子,我王府中的侍卫身份特殊,不方便露面。” “让他们过来保护晓九安全。” 萧音尘没有异议,银月门刚入京,脸生,守在府邸四周不容易让人猜忌。 如此一来,银月门暴露在裴如的眼皮子底下,更方便监视。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裴如就能立即接到消息。 裴如能够从社会底层爬上来,成为万王之王,他心机和手段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让银月门保护晓九,但不只是让银月门保护晓九,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操纵。 鹞鹰传信,刚刚入京的几个江湖人已经往这边走来。 萧音尘与裴如跳上院墙,穿过一条小巷子,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穿着布衣的小姑娘走到马车前,“参见门主。” 其余几个人也抱拳行礼,“参见门主。” 萧音尘把手指向裴如,“晋王裴如,我的夫君。” “姑爷。” 一声姑爷,成功取悦了板着脸的裴如,但这并不代表他放下了对萧音尘的戒备。 万一这又是她想出来的新把戏呢? 以退为进,再与赵询一唱一和将他给骗得团团转。 萧音尘不会在这种时候与他们单独相处,她又不是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没必要背着裴如。 “临安城不是法外之地,你们刚入京城,都收敛些。分散在破宅附近,保护好里面的人。” “是。” 裴如不是善茬儿,刚回到王府脾气就发作了。他捏着她洁白的手腕,快步往后院走。 走到一半,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萧音尘知道他要往哪儿走,已经憋不住笑出了声,“白芷院已经砸了,策策是要我睡外面吗?” 他的脸登时阴沉下来,拽着她回春山居。 他用掌风撞开房门,一把将她推进去,几乎是拖着她走到床边。 萧音尘揉着被捏得青紫的手腕,仰头看着他,“ 策策,你抓疼我了。” 裴如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拔下瓶口的红塞子。他抓住萧音尘的下巴,用手指把她的嘴巴掰开。 萧音尘这才后知后觉事情不太对劲,她惊恐地看着他手里拿的药,“唔,裴……策策,你做什么?” 自从踏进太傅府的门,裴如的心态已经彻底变了。 这世间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人和物,如果有,那就抢回来。 他赵询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占据了萧音尘的心! 无论萧音尘最近的举动是不是有阴谋,他都不会再心软放过她! 萧音尘是他三书六礼娶回家的妻子,谁都别想指染分毫。 他不由分说就把小瓶子里的药粉倒进她嘴里,并且拿起旁边的水灌进去。 “咳咳咳——”萧音尘被他粗鲁的动作呛到,一直咳嗽个不停。 “策策~” 萧音尘的武功吊炸天,但是并不会医术,所以不知道裴如给她灌的是什么药。她无力地趴在床沿上,长时间的咳嗽引起了干呕。 “呕唔——” 裴如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她,他的火气并不是空穴来潮。随便把萧音尘做过的事情拉一件出来,就足够他大发雷霆。 不消几个呼吸,萧音尘就趴在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好在裴如也是一个正人君子,并没有趁人之危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当初他大婚的时候,晓九送了他不少药,但是他一直没有给萧音尘用。 这瓶软骨散在他床头下面放了两年,没有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放任银月门入京,就必须把她死死地掌控在手里。银月门在徽山一带虽然只是小门派,可是和萧音尘沾亲带故的江湖人太多了。 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银月门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单单是他们的二把手许桓,就够他头疼了一阵子了。 裴如打开房门,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就跪在台阶下面。 “王爷。” 她们确实只听命于萧音尘,所以裴如当即下令,“你们就在春山居伺候,不得外出。” “是。” 第19章 软骨散+铁链+囚禁 萧音尘被喂了软骨散,睡得很沉,一方被子盖在她身上,以防她着凉。 裴如一夜未归。 太子在萧府勾搭他的妻子,还在城外埋伏他的朋友,此等大仇,怎能不报? 他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赵询惹了他就别想好过。 凤朝皇帝赵和老谋深算,储君首选人肯定不是六皇子赵询,但是碍于朝中的压力,才把他放在太子之位上。 在他看来,赵询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都是不定数。 赵询十五岁时过继到梅贵妃膝下,大公主赵流年嫁给当年的状元郎林宇,都在朝中暗中支持赵询。 冬日的太阳起得晚,等冰冷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屋里时,萧音尘才睁开眼眸。 陌生的熏香钻入鼻中,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手脚上有坚硬的触感。她只感觉浑身无力,微微一动就耗费她好多力气。 萧音尘偏头看看手腕上的铁锁,又晃了晃光着的小脚丫子。 春山居? 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在自己家里…… 嘶……那没事儿了。 可能是睡得太久了,萧音尘有些头疼,脑袋昏昏沉沉地。她认命地躺在床上,看着桌上还燃着的红烛,心中悲喜交加。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虽然身中软骨散,武功暂时被封,但是她的听力还是很不错的。 裴如身披黑色斗篷走进屋中,刚好与她四目相对。他既然狠下这个心来,就不会再被萧音尘给拿捏。 萧音尘软乎乎地说:“策策……” 裴如坐到他旁边,用手抚摸着她的眼尾,“从今日起,你别想从本王身边逃走。” 她兴致欠缺地抬眼,“哦”了一声。 我的都把你囚禁起来了,你就这态度? 裴如不理解她是怎么想的,她居然没有闹——还有这不屑一顾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萧音尘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撇着嘴说:“晓九的软骨散你就这么用的吗?你当我是什么?” “猪吗?猪都不用下这么猛的药?”萧音尘一想到昨天的情景,就是满脸黑线,她有气无力地吐槽道:“我是该说策策太看得起我吗?一整瓶药啊!你就这么给我灌上了?” 面对她的质问,裴如尴尬地说不出话来,“阿尘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话,本王再也不会心软放你离开。” 萧音尘的脸上尽是坦然,完全没有原来的窘迫。 这些事情虽然是她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但是她对裴如的信任已经达到了不可言说的状态。 因为她知道,裴如不会伤害她。 铁链不是很长,但也足够萧音尘坐起身,仅此而已。 她好不太容易坐起来,浑身上下都冒着汗,额头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上,很不舒服。 随着她的动作,锁着她的铁链子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裴如贴心地帮她拿了一个枕头当靠背,“这药效……是有些厉害,你坐着做什么?” 萧音尘的眼睛直溜溜地瞪着他,“不要你管。” 他从柜桌上取出一封信,“这恐怕不是阿尘说了算。” “看看?” 他把手中黄色的信封伸到她面前。 第20章 白切黑的大尾巴狼 萧音尘扭头看着墙壁,闷闷地说:“不看。” 裴如好看的眸子里带着血丝,一夜未眠,他有些疲倦。 “太子写的。” 萧音尘:“我都说了不看……策策又在作妖了。” 他用修长的手指打开信封,慢条斯理地展开里面的信,泛黄的信纸下方画着一枝梅花。 裴如逐字逐句地念起来。 “音尘,孤不知晋王也在萧府,贸然行事,还望你不要怪罪。孤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要是为了应付晋王,只是权宜之计,孤也不会计较萧府之事。” “你再等等孤,孤一定会帮你解决掉晋王这个心头大患,带你逃离苦海。音尘,如果有机会,把晋王的私印带出王府,孤自有妙用。” 等裴如面无表情地把信读完,萧音尘仿佛看到一排乌鸦从她头顶飞过。 …… 如果不是软骨散和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萧音尘恨不得把信夺过来吃掉。 该死的赵询,怎么阴魂不散的,走到哪儿都有他? 萧音尘欲哭无泪地说:“策策,我没有~” 她的手指在墙上画着圆圈,她真想把赵询给弄死。 裴如不置可否,握住她的手腕,铁链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这都不重要了……王府中暗卫众多,可以好好地盯着你。” “这链子有些紧,只要阿尘不反抗,就不会伤到你。”裴如提醒道。 萧音尘歪头看他,“策策,可是——” 裴如把她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没有可是。” 看着这个腹黑的男人,萧音尘脸上反而带上了笑意,“可是策策要谋杀亲妻吗?我饿了。” 裴如败下阵来,拉上月白色的床幔,这才让丫鬟把饭菜端进屋。 麻辣鱼汤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裴如一板一眼地帮她剥鱼刺。 萧音尘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透过纱帐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愧是她家策策,嘴里说着最狠的话,却做着最卑微的事情。 红唇轻启,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锁链,“裴如。” “做什么?” “你最好能关我一辈子。”萧音尘有些艰难地拨开床帐,歪头看着他。 裴如顿时谨惕万分,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跑?” 他手上挑刺的动作分毫未慢。 她的手忽然垂下,几声轻笑穿过白纱钻进他的耳朵。“有夫如此,何需太子?策策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吗?” 悦耳的声音带着挑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与策策不过几日未见,你这变化可真是大。” 胆子大了许多。 鱼刺已经挑出来了,裴如又夹了一些她喜欢吃的菜,端起桌上的金丝燕窝走到床边。 “吃。” 萧音尘不由得嘟了嘟嘴,“我都这样了,怎么吃?” 她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裴如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 萧音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伺候,时不时说要喝口粥。一顿饭硬是吃了半个时辰。 时近午时,不知道这顿饭是早饭还是午饭。 她吃饱喝足地靠在枕头上,抱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儿。 萧音尘吃了一口勺子里的燕窝,有些餍足地问:“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她把勺子往外推了推,“我饱了,这碗燕窝你吃。” “不用。” “听话~”萧音尘奶声奶气地说。 裴如今天确实没吃早饭,他没有再推辞,接了过去。况且她今早吃得也不少,裴如并不担心她饿着。 他们并肩坐在床头,两个人挨得很近。萧音尘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午后可有事情要办?我瞧着策策的黑眼圈有些重。” 裴如道:“事情是办不完的,我想抱着阿尘睡一会儿。” 男人的嘴角噙着摄人的微笑,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奶狗,脱了鞋,翻身上床。他斜躺在床上,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萧音尘只能勉为其难地充当他的枕头。 裴如长时间奔波在外,的确是疲惫不堪。他抱着女孩柔软的小手,很快就陷入梦乡。 看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萧音尘整个人都僵住,靠着枕头闭目养神。为了不打扰裴如休息,萧音尘不敢乱动。 三四个时辰后,萧音尘的头时不时往下掉,冬天是一个非常适合睡觉的季节。她坐在床头没有事情可以做,更容易犯困。 裴如忽然松手,伸手托着她的脸颊。 萧音尘当即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他,“嗯?怎么了,策策。” 裴如像是受到了惊吓,从床上弹起来。他真是懈怠了,居然有些享受这种闲逸的生活。 若这世间国泰民安,他也不必为国民而战。 收拾赵询这种事情只是次要,毕竟这是顺手的事。 “晚上吃什么?” 萧音尘哑着嗓音说:“中午吃多了,又睡了一下午,没什么胃口。” 这话落进裴如耳朵里就变了味。 萧音尘这是在说,他将她关起来,让她没了胃口? 难怪她安分了半日,原来是为了用绝食来威胁他。 怒意渐起,裴如眉眼间带上一股狠厉,脸上泛起一抹决然。 “本王知道了。” 一听见他自称本王,萧音尘就知道事情不妙,“真的是因为吃多了,策策,你要相信我。” 裴如双目猩红,掐着她的腰把她拖进被子里。他用手肘撑着床板,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 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啊~” 萧音尘娇嫩的小脸被吓得苍白无比,强烈的不适感让她的心乱了节奏,她怯生生地闭上眼睛。 “王妃的声音真是悦耳。“ “本王很喜欢。” 萧音尘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疯批男人,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萧音尘现在有理由怀疑裴如被鬼上身了。 若是龙虎山的天师门入京,一定要先给裴如看看。 他们两个,指不定谁有病。 面对白切黑的晋王大人,萧音尘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裴如的大手不断地在她的腰间游走,用各种方法挑逗她。“阿尘既然吃多了,本王便帮你消消食。毕竟……” “本王可没饱~”他的语调转了一个弯,与之前清冷战神的形象截然不同。 可是他这反差也太大了? 萧音尘有些怀疑人生。 第21章 小狼狗体验卡结束 一身白衣把他衬得犹如落入凡尘的仙人,不食凡间烟火。 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诱人。 萧音尘感觉她前世应该是白活了,居然没有发现裴如的真面目。 她以为的裴如不染纤尘,不食人间烟火,只懂朝堂上的权谋与战场上的杀伐,古板又无趣。 可眼前这个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人是谁? 这真的是她的策策吗? 会不会被人调包了? 这疯批玩意儿是谁? 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裴如。 萧音尘用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他,漆黑的双瞳不断地转悠。实话实说,现在的裴如更容易吸引她。 似乎开窍了。 但是有点过头了,就像是本来的七窍开成了八窍。 裴如的手愈发不安分。 被他压在身下的萧音尘犹如惊弓之鸟,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不敢随意乱动。 萧音尘脸上带着迷人的粉色,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策策~” “裴长策,你又欺负人了。” “本王欺负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可。” 这话让萧音尘无言以对。 见她闭着眼睛不说话,裴如嘴角带着放肆的笑,步步紧逼地询问,“嗯?不是吗?” 萧音尘:“???”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快来人,给咱家王爷驱驱邪! 裴如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用邪魅的声音说:“怎么?阿尘不愿意被本王欺负?” 这一瞬间,萧音尘像是被五雷轰顶,不敢再乱动,声音也变得娇软无比。 “策策以前不是这样的。” 裴如好笑地看着他,用明艳的嘴唇吻住她的下巴。 他尽量温和地哄道:“阿尘乖一点。” “毕竟,人善被人欺……” “做人啊,总归是要变的。”他的声音既有身为邪王的清冷,也有独属于策策的邪魅温柔,说话时竟然带着几分风流。 萧音尘不敢吭声,没成想裴如越来越放肆。 清风拂晚夜,浮云遮皓月。 冬风催人归,落雪递梅香。 萧音尘清明的双眼开始变得朦胧,她皱着可爱的小脸…… 裴如身上哪里还有小奶狗的模样,这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鱼纹铜盒中溢出一缕乳白色的轻烟,淡淡的檀香充斥着整个房屋,熏香袅袅,将欲迷人眼。 床炕下面烧着火,床上很暖和。 萧音尘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一股冷风灌进怀里,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体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有被锁在床头的双手有些冷。 裴如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嘴唇,笑地像一只小狐狸。 “阿尘,为夫想与你行周公……之礼” “尽夫妻之仪。” 经他这么一说,自以为处事不惊的萧音尘却闹了一个脸红。 软骨散封禁了她的武功,无论裴如要对他做什么,她都没有可能反抗。 但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外界因素,萧音尘依然不会反抗。 …… 重生归来,萧音尘就是为了好好弥补裴如,并且报赵询夺命之仇。 反抗? 不存在的。 裴如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22章 帮她沐浴 一夜风情,大雪又落满了临安城。 气温还在不断地下降,京城中的百姓都裹着厚厚的衣衫。 距离上元献岁还有十几日,晋王又刚好犯了事,最近也乐得清闲。直到午时,晋王夫妇才在床上悠然转醒。 萧音尘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就有那么一瞬间很无语。 赵询不断地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似乎有些适得其反了。裴如的腹黑展露无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躲在暗处伤心。 有人宠着,裴如的胆子越来越大。 裴如醒了,窝在她怀里不说话。 萧音尘还能听不出来他的呼吸声:“策策还不想起来吗?” 听到她询问的话,裴如的耳垂立刻烧红了,“阿尘?” “嗯?”萧音尘用鼻音应道。 裴如双眸微眯,提心吊胆地问:“你不生气?” “唉~”萧音尘气笑了,用手指在他脖子上轻轻地抚摸,“我为何要生气?你我既是夫妻,行这周公之礼有何不妥。” “莫非策策不认我这个妻子?” 裴如连忙否认:“我没有。”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裴如的自称又变了回去,他已经凶不起来了。裴如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狼狗,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裴如动作温柔地帮她揉腰,“可是……我给你下药了。” “嗯。” 他小心翼翼地说:“阿尘,我还把你锁起来了。” 萧音尘:“……” “所以阿尘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萧音尘:“……” 看着茶里茶气的裴大狼狗,她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策策,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裴如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那就得看王妃的表现了。” 为什么裴如不上钩了? 萧音尘只感觉追夫之路任重而道远,自家夫君越来越不好哄了。 萧音尘身上疼得厉害,该死的软骨散的药效还没有过,手脚依然瘫软无力。“策策,我想洗浴。” 裴如坐在床边,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答应了她的要求。 手腕翻转,一枚钥匙落在他的手心,他笑着解开她腕上的铁锁。裴如把一件外袍穿在她身上,“我帮你洗。” 萧音尘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有些无话可说。 她搂着裴如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雪白的小臂露在空气里,所过之处,众人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们。 后宅浴池中的热水腾起一层白雾,水面上飘着无数花瓣。 水汽氤氲,萧音尘眯着眼睛从他怀里钻出来,“到了,你放我下去。” 裴如抱着她走进莲花浴池,将她放在水中。长发垂进浴水,白色的衣袍在水中荡开,雪白的肌肤藏在花瓣下面。 萧音尘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身上的疲惫渐渐被温暖所驱散。 “策策~” “嗯。” 他伸手解开她头上的发带,用手指帮她整理三千青丝。 萧音尘靠在池壁上,运功抵抗软骨散的药效。她阖眸休息,裴如则站在池中伺候她沐浴。 木匜舀起些许热水倒在她身上,拿起毛巾帮她擦拭身体。萧音尘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看到她这么诚实的反应,裴如这才感受到一些真实。 语言可以骗人,但人下意识的反应很难伪装。 一刻钟后,萧音尘悠悠睁开眼,顺手从前边的桌上端起一杯青梅果酒。裴如还在帮她洗头发,十分认真。 半盅热酒下肚,萧音尘恢复几分力气,蹲身潜入水中。长发缠住她的手臂,裴如单手搂着她的腰。 浴池中的水渐冷,他们都换好衣服回了春山居。 裴如又一言不发地把她的手脚铐住了。 萧音尘纵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没有反抗。 简单地吃过午膳,她又窝在床上睡了一个下午。 他的鼻梁高挺,逆着阳光的侧颜更是撩拨着她的心弦。他动作流畅地把云片糕点送到她嘴边,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嘴唇。 “策策为何走神了?” 裴如语出惊人,“本王想杀了赵询。” “……” 萧音尘坐直脊背,劝说道:“朝中诸多势力相互制衡,若此时杀了太子,宣平侯会借力壮大势力,就连你我都有可能卷入混乱中。” “本王知道。” 裴如闷闷地说完这句话,匆匆走出内室。他拿来几本书放在她床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山居。 这让萧音尘有些莫名其妙,“唉。” 薛小白捧着一本破旧的医书,坐在干柴堆上面钻研医术,时不时皱起眉头。 不需多时,她又眉头舒展,露出开怀的笑容。 裴如身形矫健地落入院中,吓得薛小白把手里的书都扔掉了。 不过回头一看,原来是晋王来了。 她抠着鼻屎把书捡起来,吊儿郎当地说:“晋王走路都没有声音,这也太吓人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裴如问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薛小白推门进去,“发过热,不过在小爷的精心照顾下,已经脱离险境了。你们要是方便的话,随时可以把他带走。” 盖着棉被的晓九嘴唇惨白,虚弱地睁开眼,“王爷,属下无能,害死了几个兄弟。咳咳……” 多亏裴如耳力好,不然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是本王的疏忽,你不必自责。你父亲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情,待你伤势恢复,回家看看。” “是。” 晓九出身名门,如今已经二十八岁,家里的人经常安排他与京城中的大家闺秀相亲。但是晓九醉心医术,没有心思跟这群姑娘们相处。 他借着晋王的手,搅和了好几次的婚事。正是因为这件事,晓九更是直接搬进晋王府住。 毕竟户部侍郎还不敢闯进晋王府要人。虽然晓九家中还有其他弟兄,但是他父亲对他很是宠爱,对他予以众望。 裴如犹豫地问道:“你当年给的软骨散是什么剂量?本王一次性喂给阿尘了,可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 正在喝水的晓九当时就一口茶吐了出来,薛小白嫌弃地躲到旁边,但是还是被茶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她的衣摆。 “不不不……不是?您真的给萧……王妃喂药了?” “嗯。” 第23章 哨簪的来历1 晓九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手里的茶碗有些拿不稳了,“晋王殿下出息了啊!” 薛小白翻着白眼,探头问道:“你们做了什么?尘哥?” 似乎是终于发现薛小白的存在,裴如乜斜着眼睛看她,“你怎么还在?” 薛小白并没有继续问萧音尘的事情,吹鼻子瞪眼地走出去,“我去你的晋王!用完就扔,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她骂骂咧咧地守在门口,手里捏着几根淬毒的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裴如自然知道她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晓九捂着伤口,贼眉鼠眼地说问:“那瓶子里的药剂足够用十几次,你真的全部喂给她了?” 裴如的神色变得慌张,狼狈地望着他,“本王也不想的,当时失了理智,逼着她全部吃下了。” 听到这惊天大瓜,晓九感觉胸口也不疼了,阴阳怪气地说:“那可就难为王妃了,普通的软骨散对身体有损伤,我改了方子。” “给你的软骨散奇苦无比,这才让你兑水喝,没想到晋王殿下倒是好,一口喂给了王妃,啧啧。”晓九脸上的戏谑不加掩藏,他如今身中重伤,不怕裴如对他做什么。 裴如的脸黑沉无比,咬着下唇,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屋里光线阴暗,裴如高大的身躯站在窗前,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晓九的脸虽然毫无血色,但是精气神却很不错。 “咳咳,王爷,那么苦的药王妃都吃了,看来是真心待你啊!” 裴如不想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早本王就差人送你回家。” 晓九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惊恐无比,求饶道:“您是大爷,您就饶了小的,我这好歹也是工伤。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可怎么活啊!” 裴如冷哼一声,出了破屋。 门外面,薛小白拿着医书,似乎在偷听。 春山居内,萧音尘却没有心情看书,断片的记忆忽然连起来。 他们死在宫门口的时候,她出于好奇拔下了那支簪子,还鬼使神差地吹响了它。 萧音尘一直以为那是根平平无奇的簪子,没想到是伪装成簪子的竹哨。 他们咽气太快,没有看到神秘人屠杀凤国皇室的一幕。 可惜,她没来得及知道这支哨簪的作用。 时光倒推回到萧音尘十一岁的时候。 正值盛夏,圆滚滚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似乎要把人烤熟。 三月不雨,凤国大旱,不少地区都出现了被晒死的人。 各个地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灾情,北方边境又起叛军,高强度的征兵让百姓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中。 徽山一带涌入了大批的难民,萧音尘当时武功大成,倒不怕遇上人牙子。 她连夜收拾行李南下,等她娘亲察觉的时候,她早就跑出了徽山地界。 萧音尘带着大量的钱财往南方去,一路上救济那些垂死的灾民。 日行一善,广布善缘。 少年时的冲动,带着对世界的怜悯,一路到了真江南。 江湖行事,义字当头。 少年时的萧音尘很快就把身上的钱财用尽了,但她也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江湖侠女。 跌跌撞撞地游历江山,她遇到了不少人,经历过很多事。 即使后来的她穿得破破烂烂,还是好几次被人牙子盯上。途中萧音尘捣毁了五处窑子,救了不少被拐卖的小姑娘。 同时也让萧音尘认清了现实的残酷。 也就是在她闯荡的途中,打下了银月门的根基。 萧音尘当时的武功,在凤国能够排进前百。 在经过枫桥时,萧音尘在阴沟沟里翻了船。因为江湖上的纷争,她招惹到一个强大的对手——钺霆。 鬼影钺霆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恶人,一双子午鸳鸯钺天下皆知。 萧音尘刚好与他碰了个正着。 夜晚死一般地安静,空气中充满沉闷的气息,萧音尘腰上挂着两柄剑,小心地往山上走。 当地官兵与江湖人相互勾结,放任山匪壮大,萧音尘一时好奇便开始追查此事。谁能想到小小的枫桥居然藏着钺霆这样一尊煞神。 一柄弯月钺贴着她的耳朵飞过去,割断了一缕青丝。银色的弯钺在她面前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弧,原路返回了暗黑的树林。 萧音尘双手扶上剑柄,一个绕步躲到松树后面。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音尘屏住呼吸。 钺刃迎面而来,她连忙抬剑抵挡。头顶的明月带来的光线很微弱,萧音尘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握着双钺。 初次照面他们只打了两招,萧音尘就知道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打不过跑,江湖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萧音尘只能继续与他周旋,大脑在飞速运转,计划逃跑的路线。 可惜钺霆不会给她逃命的机会,挥动手里的子午鸳鸯钺朝着她打来。别看他身形肥硕,速度丝毫不逊色于萧音尘。 萧音尘越打越心惊,她努力按捺住一颗慌乱的心。 慌乱,只会加快她的死亡。 萧音尘自幼就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她不允许自己死在这种地方。 这是萧音尘第一次独自面对生死危机,但是她的心很快就镇定下来,在心里分析钺霆的招式。 子午鸳鸯钺在江湖上属于冷门兵器,鬼影钺霆的名头,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边打边退,很难在暗夜中找到下山的路。 银钺划破她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滑,手里的剑变得很滑。后背单薄的衣服被汗水浸透,额头的发丝全部湿透。 她死死地扣住左手的剑,勉强对付了两招。 萧音尘有些庆幸她用的是双剑,否则很难在钺霆手下过这么多招。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足有七八道,灰色的布衣被鲜血染成暗紫色,萧音尘像是一个血人,脚下的步伐开始变乱。 钺霆冷笑一声,一招打在她的手腕上,左手的长乐剑终于抓不住了。 长乐剑“哐啷”一声摔在地上,萧音尘抓住时机往后山窜去。 十一岁的萧音尘个头比较高,大概有一米五几,但是在钺霆面前就是个宝宝。 就算她用泥巴弄脏了脸,身上的那股稚嫩还是很明显。 第24章 哨簪的来历2 萧音尘这两柄宝剑是她的两个哥哥赠送的。 长乐剑是她二哥萧成睿赠送的,出自江湖大师之手。萧成睿武艺高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代大侠,他有一个特殊的爱好——那就是赌石。 任何原石在他眼里都会现出原形,其价值也一览无余。 赌神萧成睿——直至今年都没有遇到敌手。 至于大哥萧知行,他是当朝大理寺卿,手脚上也会些武功。他赠送的那柄剑名为:赤霄。 神探萧知行在朝中也是一片美名,凡是他经手的案子,无论有多么荒诞离奇,他都能查得水落石出。 萧太傅虽然是文臣,却养出来三个无双儿女,一个个才貌双全。 或许萧严曾经吃过文臣的亏,这才让三个孩子都走上了习武的路。 至于庶女萧初晴,自幼在京城娇生惯养,只会女红和歌舞。 手里的赤霄剑挥出诡异莫测的招式,但是无论是她的内力还是战斗经验都没有钺霆老道。 随着时间往后拖,萧音尘的不敌越来越明显,她被打得节节败退。 身上的伤口被反复撕裂,疼得小脸狰狞。 忽然,萧音尘脚底一滑,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得往后倒去。 银钺刃已经贴上她的喉咙。 天公作美,萧音尘狼狈地从山坡滚下去。阴差阳错,她恰好躲过致命一击,刀刃割破了她的下巴。 猩红的血珠顺着伤口往外冒,她的右手紧紧握着赤霄剑。 看到她失足摔下陡峭的山坡,钺霆在原地停顿片刻。脚下一踏,朝着她消失的方向飞去。 …… 摔下山的萧音尘一头撞在石头上昏迷过去,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还紧握着手里的赤霄剑。 头晕目眩的她并没有看到钺霆追上来,不由得放了一分心。 …… “哗啦哗啦……” 大雨滂沱,树叶被打得左右摇晃,发出杂乱的声音。 “滴答——”雨滴顺着屋檐往下淌,形成了一首奇妙的歌声,檐下听雨,别有一番韵味。 疼…… 好疼…… 她身上遍布伤口,没有一块好肉。萧音尘的意识最先苏醒,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了她。 滚下山坡前的危机感再度袭来,萧音尘猛地睁开狭长的双眼,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破旧的陈设,墙上盘着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看起来鲜少有人进来。一串串铜铃挂在空中,时不时吹来的风拔响铜铃。 “叮铃铃——” 沾满灰尘的白幡挂了满墙,桌上放着两根白色的蜡烛…… 还有——棺材!!! 萧音尘在看到棺材的一瞬间弹坐起来,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剑。不巧的是,她摸了一个空,腰上的剑袋被人摘下来了。 身上的伤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还用祭拜死人的白幡包扎起来。 一想到包扎伤口的布是……她就坐立难安。 看着满屋的棺材,萧音尘扭头寻找她的剑。 外面有人经过的声音,萧音尘忍着身上的伤痛站起来。 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推门进来,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手上的皮肤也皱巴巴的。他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目测是因为右脚受过重伤。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只能勉强遮住他的身体,手里还拿着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 “哎哟?你醒了!” 萧音尘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礼貌地询问道:“是您救了我?” 王问鼎跛着脚进来,摆摆手道:“救你算不上,就是在草丛里捡到了一个小家伙。看你还喘着一口气,就带回来了。” 萧音尘扶着旁边的棺材站起来,谨惕地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可能是她太过用力,手掌刚好按在棺材板上,竟然把合封的棺材给推开了。 “孖——” 听到声音,萧音尘偏头望去,就看到一具干瘪的女尸,两个眼洞正直溜溜地盯着她。 喉咙滚动,萧音尘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低声道了一句,“得罪”。 看着她闭着眼睛把棺材合严,王问鼎乐呵呵地嘲讽道:“这是枫桥外围的一个义庄,棺材里面有尸体很正常?” 说完他把手里的窝窝头掰成两半分给她,“只有这个了,吃不吃?” 萧音尘拱手道:“多谢。” “我的剑呢?” 王问鼎坐在棺材板上,从角落里把她的赤霄剑和两个剑鞘还给她。 “小家伙,不是我说,两把剑鞘怎么就一把剑?” 萧音尘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用力地啃了一口窝窝头,差点儿没把牙齿给崩掉。“嘶~” “跟人打架,输了,丢了一柄剑。”她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惋惜。 二哥的长乐剑被她弄丢了。 大哥送的这柄赤霄剑重量轻,剑锋比较钝,相对而言少了一些杀气。 萧音尘咬着窝窝头,用手在赤霄剑上轻轻抚摸。 枫桥不能久待,不然迟早会遇到麻烦。 两个人只要都活在世上,总有可能相见。萧音尘现在势单力薄打不过钺霆,自然不会傻傻地回去招惹他。 传闻钺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知为何那天没有追下山? 萧音尘郁闷地坐在地上,眼中含泪,坚强地啃完了崩牙的窝窝头。 在这期间,王问鼎一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萧音尘抬头看向门外的暴雨,低声询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可有人来找麻烦?” 老头连忙摇头,脸上的胡子随之左右摆动,“没有没有没有……谁找麻烦找到义庄来啊!你也就睡了两天半。” “不过啊,我还以为你活不了了,准备哪天给你埋了的。” 王问鼎说这话时脸上也带着惋惜。 他在惋惜什么? 惋惜不能把她埋了???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萧音尘自动忽视了他欠揍的表情。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 风吹铃响,雨打青石,再配上满屋的棺材,这风景多少有些诡异。 身上的伤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梦,她真的从钺霆手底逃过一劫。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战斗,萧音尘不免有些后怕。 毕竟是生死之战,萧音尘受益颇多。怎么说这都是拿命换经验,不宝贵不行啊。 “话说,你这小家伙怎么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来了?” 第25章 哨簪的来历3 萧音尘歪头回答:“呃……我说我闲的,你信吗?” 王文鼎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用脚勾着身体往后面的棺材上躺,“老头子看你真的是闲的。” 萧音尘失声一笑,把剑鞘绑在腰上,“您救我一命,可有什么想要的?若有要求,您尽管提。” 看到她一脸坦诚,王文鼎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像是一个垂老病死的老人正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就一个流浪汉,别您您您的,听着怪别扭地。” “小家伙既然有这份心,我自然要满足你喽。”他看着漏雨的房梁,“我如今半步踏进棺材里,若是哪天死了,也没有合适的人帮我收尸。” “要不这样,你是江湖大侠,我是个花乞丐。刚好结个伴,等哪天我死了,你帮我寻个风水宝地葬了。”王文鼎语气诙谐,似乎是在说什么玩笑话,而不是在交代后事。 萧音尘起身朝他抱拳,“好。” “我身边未必是安全之地,要是遇到危险,你只管跑就行了。” 王文鼎点点头,“废话,我当然自己跑啦,你可别指望我救你啊!” “这是自然。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萧音尘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但是报恩是必然的。 “老王。” 萧音尘低着头,“你一直住在这里?” 王文鼎闭着眼睛:“这可是死人窝,我没事住这儿干什么?吸他们的阴气吗?哎哟妈呀,话说回来,老头子我还真没这癖好。” 萧音尘无语,望着门外的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久旱必雨。 雨大成灾。 老话说得好,天降横祸,祸不单行。 萧音尘看着昏暗的天色,“等雨停了,你往哪边走?” “动点儿脑子,当然是往北走啊!我可不想被晒成人肉干。”王文鼎身上带着几分无赖,说完就躺在棺材板上呼呼大睡。 空留萧音尘坐在地上思考人生,老王的身份一切都是未知,事情多少有些蹊跷。 幸运的是,这场暴雨没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 王文鼎大清早地用树枝把她戳醒,“起来起来,你抱着那么大一把剑,去去去,弄点儿吃的来哈!” 萧音尘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剑抱在怀里,被他这么一戳,差点拔剑把他的脖子砍下来。 “你……你下次直接叫我,别突然靠近。” 老头耍起无赖,“行行行,你赶紧去,这两天为了救你,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义庄外面就是树林,萧音尘揉着眼睛站起来,“你支个火,我去打猎。” 王文鼎看着被暴雨浇灌的树木,“你等会儿……把剑留下来。” 他这副模样确实像个流氓乞丐。 萧音尘也不怕他卷剑跑路,拨出赤霄剑塞到他手里。 一刻钟后,萧音尘抓着一只野鸡走进来,衣服里面还兜着几枚鸟蛋。屋里飘出阵阵青烟,萧音尘彻底被眼前的场景整得无语了。 放蜡烛的小桌子被他用剑砍成长条当柴烧,其中一副棺材的棺材板正躺在地上,上面还有十几道剑痕。 萧音尘就没这么无语过。 如果条件允许,王文鼎应该会用剑把棺材板砍成柴,然后烧掉。 她毕竟是京城里出来的“大家闺秀”,撬人棺材板这种事还真的做不到。 王问鼎故意说:“这儿的屋子虽然破,但也不是不能住,要不我们再待几天?” 萧音尘整张脸黑如焦炭,“我怕。” “你拿着这么锋利的剑,怕个什么?”王问鼎脚下穿的草鞋破了两个大洞,他扣着大拇指的脚指甲。 “我怕鬼。” “一堆白骨,怕什么呀!”他忽然哎哟一声,“我忘记你还是个小姑娘了,还是个娃娃……” 萧音尘忍无可忍地走出义庄,“我在外面等你。” “切,小屁孩。” 王问鼎没舍得折腾她,当天下午就跟着她离开义庄。 王问鼎这人虽然落魄,但是还特别讲究,宁愿睡在山洞里,也不愿意屈居他们的屋檐下。不吃葱,不吃香菜,不吃没削皮的果子,不…… 虽然有时候他的要求很无礼,但萧音尘都会尽量满足他。 沿途中,萧音尘几次设计试探他到底会不会武功,但什么都没试出来。半个月后,她终于相信王问鼎只是一个路过枫桥的好心人。 天气依然热得慌,王问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好几次他都在半夜咳出血来。 萧音尘这才打消了疑心。 前期王问鼎的身体还行,一天能走几十里的路,到后来却一步三喘。萧音尘准备弄些钱帮他治病,但是被无情拒绝了。 萧音尘曾经卖野兽皮毛得了不少钱,请郎中来给他看病,结果他左躲右闪,死活不肯让大夫把脉。 几次过后,此事只好作罢。 王问鼎虽然一直在咳血,但人看起来挺精神,他时不时说,“老头子命硬着呢!不需要大夫看。人生各有命数,你就不要浪费这个钱啦!” …… “小家伙,又跟人打架了?”王问鼎的背开始驼了,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 萧音尘擦了擦嘴角的血,“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已经解决了。” 王问鼎摸着胡须,眼神厌厌地看着她,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萧音尘也不急着回家。 老王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王问鼎每天都有发不完的牢骚,可是久而久之,萧音尘竟是听习惯了。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晚风带着压迫感从远处吹来。王问鼎用赤霄剑当拐杖,走到一棵树下歇凉。 他随手捡起来一块石子朝着萧音尘丢过去,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她后脑勺上,“你又打我做什么?” 王问鼎朝她神秘地勾了勾手指头,“小家伙脾气还是这么大……过来。” 萧音尘抿着嘴走过来,“说?您老有什么需要?” 他把一支发簪递到她手里,“我命不久矣,这玩意儿就当作礼物送给你。” 苍白的头发此时只用一根树枝盘在头顶。这支精致的竹簪是正是王问鼎一直带在头上的那根,“我不要,簪子而已,我又不缺。” 王问鼎第一次沉下脸来,语气严肃:“小家伙别不识好歹啊,我也就这么件像样的东西了,赶紧拿着。万一哪天不想要了,记得把它烧了还给老头子我。” 第26章 大婚时索要定情信物 萧音尘把手放在衣服上擦干净,双手接过那支造型别致发簪,“谢了。” “害,谢什么,咱们再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咳咳咳……”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捂着嘴咳嗽,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来。 萧音尘顺手把簪子插进头发里,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别激动啊!” 她把手帕塞给他,“擦擦。” 王问鼎朝她摆摆手,扶着树干坐下来,“不行了,人老了,撑不住了。” 又过了半个月,气温转凉,在一家小客栈里,王问鼎走过了生命最后的旅程。他搬着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用空洞的眼神眺望着远方。 等晚上到了饭点,萧音尘敲门给他送吃的。客房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她预感到什么,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安详去世的老人。萧音尘的眼眶瞬间红了,她轻轻地把饭菜放在桌上,走到他身旁。 萧音尘顺着他的眼睛望向远方,一滴眼泪落到腮旁。 她应照当初的约定,将王问鼎埋在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萧音尘抱着一坛清酒在他坟前守了三日,才带着那支竹簪和赤霄剑回到徽山。 …… 晋王大婚当夜,她们夫妻两个就在婚房里大打出手,打得不可开交。赤霄剑闪着凌厉的寒光朝着他袭来,裴如两指夹住冷剑,厉声喊出她的名字,“萧音尘!” 萧音尘气势汹汹地抽出剑,猛地又刺出一下,但是无论多么刁钻的剑招,都被裴如轻松化解了。裴如的手指点在她的手腕上,强行打掉了赤霄剑。 裴如一个转身控制住她的身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这种横刀夺爱的畜生……” 见她还在气头上,裴如终究没有再强迫她,选择了妥协,“新婚之夜我不与你计较。” “本王可以暂时不与你圆房,但是你得给我一件定情信物。”裴如把赤霄剑踹到一边,搂着她的腰逼迫道。 “不可能!”萧音尘当时的态度很决绝,想都没想就说了这句话。 裴如的心疼得难以呼吸,浑身肌肉都开始痉挛,他忍着疼痛掐住她的下巴。“你若不给,就与本王圆房。” 他愤怒地去撕扯她的绣着凤凰于飞的婚服。 萧音尘大惊失色,奈何武功在他之下,被强行拖上了大红婚床。 “混账东西,放开我!你这个狗东西,我与赵询两厢情悦,你到底出来掺和什么?”她被摁在床上动弹不得,桃花眼尾挂上了泪珠。 裴如拉过她的双手按在墙上,“本王不是京城里的公子哥,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他的呼吸喷洒在萧音尘的脸上,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惊恐地别过头,不敢与他那双野兽般的黑眸对视,“凭什么……裴如,你他娘到底发的什么疯!这凤朝地大物博,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面对她的怒吼,裴如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灼热。 “萧音尘,你逃不掉的。除非凤国改朝换代,本王不再是这个万人尊崇的晋王——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萧音尘扑闪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气得说不出话来。 “裴长策,你这个疯子,杀人狂魔,到底为什么要选择我!天底下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要——” “呜呜……” 裴如用手捏住她的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王是疯子?呵呵,那你也得跟着。” “本王真不知道他赵询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对他至死不渝?” “是!”萧音尘道。 “哈哈哈,呵~”裴如气得浑身颤抖,松开牵制她的手,粗暴地去扯她的衣服。 等到她鲜艳的婚服被撕成几条,萧音尘这才感到害怕,慌乱地伸手抵抗。 “不要!” 她身上只剩下红色的肚兜,雪白的肌肤展露在他的面前,她害怕地缩进被子里。“滚开,我给你……定情信物。” 裴如这才停下他的禽兽动作,侧身给她让路。 在他的注视下,只穿着肚兜的萧音尘从床侧取出一个木箱子。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 萧音尘在他赤裸裸的注视下,她把那根尘封已久的竹簪挑出来,小声问道:“这个可以吗?” 他解开衣服披在萧音尘身上,从她手里把簪子拿过来,“可以。” 沉默片刻,裴如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夜已深,不要再胡闹了。你睡床,本王打地铺。” “呜嗯嗯……”萧音尘被他祸害得有些害怕,见他退让,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如同惊弓之鸟般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湿漉的双眼盯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裴如能够倍受世人爱戴,他的品性非常人能及。 他既然承诺不碰她,就不会出尔反尔。 他们已经拜堂成亲,萧音尘现在的反抗显得那样弱小无力。 就像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那一夜萧音尘蜷缩在被子里不敢睡觉,而裴如则抱着那支发簪一夜未眠。 荒唐,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 萧音尘的回忆到此为止,想到重生前夕吹响的竹哨,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她又想不出来。 “阿尘。” 男人温润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床帐被他挑开。 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裴如一下子慌了神,“不是……你怎么哭了?” 他低头吻上她的眼角,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湿热的吻从上往下,一直到她的脖子。 裴如委屈地在她怀里蹭,“你别哭了,我真的不知道那瓶软骨散是苦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音尘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瞬间被温暖,她没想到裴如会跟她说这茬儿,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眼看萧音尘不说话,裴如的心渐渐冰冷下来,他用撒娇的语气哄道:“阿尘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喂你……药。” 萧音尘伸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不是因为你……” 裴如的醋意登时就上来了,用手臂搂住她柔软的腰肢,“阿尘为什么要为别人哭?你只能是本王的。” 他低头扫过那被铁链禁锢的手腕,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他就是想疯狂地占有她,让萧音尘完完全全属于他。 第27章 半夜翻城墙,王妃太勇猛 萧音尘强势地把他的头掰正,并且把王问鼎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地说了一遍。 裴如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那位前辈既然是阿尘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 “好了,你别搁这儿吃醋了,老王是长辈。” 短短两个月的相处中,萧音尘早就把王问鼎当成了她的前辈。 男人用嘴唇在她脖子上啄了一口,睫毛下的凤眸带上骇人的阴狠,“钺霆的仇,我帮你报。” “不用,报仇这种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来做。”萧音尘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咽了咽口水。 裴如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他们跟枫桥钺霆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喂她吃过晚膳,裴如当着她的面换上暗纹黑袍,“阿尘先休息,本王还有要事要办,夜里估计不会回来。” 萧音尘迅速收回目光,脸上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红色,她拉过被子躺好,“好,路上注意安全。” 入夜后雪花飘飘而落,萧音尘瘦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很快就陷入梦乡。两只小手不安地抓着被子,嘴巴时不时唧两下,看起来睡得很香。 春山居中忽然多出来两个黑影,十三暗卫经过交流,无声地撤走八人。 虽然他们动作极轻,但熟睡中的萧音尘还是察觉了。一双带着戾气眼睛在黑暗中倏地睁开,像是觉醒的猛兽,能够吞噬一切。 白雪映星光,房里光线还算可以,萧音尘调动体内的内力,一掌打在铁锁上。 哐当—— 左手的铁链被她打断,她半个身子探出床,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根银簪。她手法娴熟地撬了锁,顺便用银簪把头发盘起来。 等外面的暗卫察觉到屋内的动静,萧音尘已经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裴如的白鹤织金男装穿在她身上略有些大,显得她格外瘦弱,“裴如出了什么事?” 暗卫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目光中都带着戒备,“还请王妃回屋。” 萧音尘目不斜视地往外面走,手里拿着消失已久的赤霄剑,身上的气势完全不输裴如。 时间会沉淀一切。 “热水会挥发软骨散的药性,本王妃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就凭你们几个是拦不住本王妃的。”萧音尘善意地提醒道。 白天泡热水澡是因为……也歪打正着地解了软骨散。 半年前她因为刺杀裴如,赤霄剑被男人无情没收。 裴如没有将它藏得太深,就放在春山居床板下的暗格里。 萧音尘厌恶他,根本不会主动进他的春山居,自然而然很难发现被他藏起来的赤霄剑。 前世他们阴差阳错地圆房,萧音尘才找到被藏在床下的赤霄剑。 暗卫害怕伤到她,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她离开,“王妃——” “没有王爷的命令,王妃不得私自出府。” 萧音尘二话不说拔出赤霄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抬着下巴威胁道:“你闭嘴!策策在城外遇刺,我身为他的妻子为何不能去帮忙?” 她义愤填膺地说。 她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帮自家王爷? 这怎么可能? 他们宁愿相信萧音尘是要去刺杀自家王爷。 “可是——” “没有可是,带路。”萧音尘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裴如命暗卫看着她,却不是要她性命。 确切地说,她就是裴如的命。 五个暗卫在心里衡量了打一架的胜算,只能暂时妥协,“还请王妃说话算数。” 他们能够成为裴如的暗卫,肯定不是只认死理的人。如果萧音尘伤着自个,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变,则通。 脚下踩着薄雪,夜风吹在身上很冷,萧音尘道:“本王妃若真心想跑,就该偷偷摸摸地走,会跟你们在这儿耗着?” 其中一个暗卫不服气地说:“跑了倒是小事,就怕您再去捅王爷一刀。” 话虽然难听,但就挺有道理。 背后补刀,这确实是萧音尘能做出来的事。 另外四个暗卫顿时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看着她手里的赤霄剑,暗卫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她真的会谢。 暗卫忌惮她手里的剑,只好带着她翻城墙出城。 一路无话。 晋王出城本就是机密,他们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开城门。 只能委屈萧音尘翻城门了。 但凡萧音尘的轻功差一点儿,都出不去这十丈城墙。 跟在她后面的五个暗卫额头上带着冷汗,就王妃这身手,如果真的去捅刀子,他们也招架不住啊! 他们只能在心里祈祷裴如自求多福。 毕竟在王爷受伤,或者王妃受伤这两个选项中,他们只能选择前者。 六边形雪花落在他们身上,萧音尘这身灰白色的衣袍反而利于躲藏。城外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树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 城外山谷,雪地被血染成殷红色,裴如带着如棋等侍卫被上百人围困在山里。 他身上带着伤,即使敌众我寡,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下午裴如得到消息,他的人已经得到了碧草血莲这味药,正在赶往临安城。为了保证药材的安全,裴如带着人出城接应。 一切进展顺利,两批人马汇合后往京城走,经过这片山谷时遇到大量的刺客。 他们是浮生塔的下属,此行的目的是这株珍贵的碧草血莲。他们的塔主命不久矣,也需要这味药材来炼制续命的药。 这种时候双方谁都不会退让。 两百多人截杀三十几个人,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浮生塔那边可不会管什么晋王不晋王的。 江湖人做事直来直往,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裴如握紧手里的刀,目光森然,只要不是朝中的人,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碧草血莲这味药,他们各凭本事。 这把跟着裴如征战四方的刀名为:修罗。 无数不败神话都曾死在修罗刀下。 真正让裴如担心的不是这群江湖人,而是远在京城的敌人。 这片山谷距离临安城只有五里路,一旦京城中的敌人先得到消息,他们可能会陷入真正的困局,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就要看哪一派的人先得到消息了。 浮生塔这群亡命之徒的武功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是人多势众,裴如他们一直处于下风。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手,浮生门死了五六十人,裴如这边身经百战的侍卫也都带了伤。 皎洁的雪花不断地落下,他们的嘴唇冻得发紫,手脚也被冻僵了。 第28章 王妃英雄救美 嗜血的修罗刀闪着寒光,裴如身上的杀气吓得几个不敢靠近,战斗有片刻的停滞。 山丘上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几个黑影在星光的照耀下从山坡滑下来,闪亮的剑光让裴如眯了眯眼睛。 有人来了。 带着武器。 如琴的软剑打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两个人被同时抹了脖子。 从山上下来的人蒙着面,很快就认出被包围的晋王。浮生塔的人并没有贸然出手,毕竟这群人来势汹汹。 谁大半夜蒙面拿刀?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浮生塔是为了药材而来,并不想掺和进其他的争斗。 果然,这群刺客的刀剑是对向裴如的。 裴如的手臂淌着血,举刀迎上来人。 三方人马大乱斗,场面十分混乱。正当裴如与蒙面人交手时,浮生塔的人竟然借着地势包抄过来,从他的背后砍出一剑。 裴如没有精力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听到风动,裴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要硬抗这一剑。 但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片羽毛缓缓落地。 有着黑白两色羽毛的鹞鹰俯冲而来,借着惯性打歪了那人的暗剑。 鹞鹰本就是凶险的野兽,动作灵巧地用爪子抓瞎了他的眼睛。裴如以手为刀,打在他的喉咙上。 偷袭的人喉骨错位,当场死亡,身体倒飞出去。 这只被萧音尘训练过的鹞鹰很通人性,它不断地骚扰这群刺客,成功地帮助他们缓解了战斗上的压力。 小小鹞鹰不足改变战局,但是裴如这边的人都吃了一记定心丸。 刺客仿佛永远杀不完,而且还越来越多。 一炷香的时间后,穿着劲装的侍卫也从山上滑下来。他们身手矫健,为裴如他们杀开一条血路。 援兵到了。 容貌妖艳的如琴瘸着腿,手里的软剑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威力。 裴如他们依然处于劣势,但是正在一点点地扳回局势。 裴如胸前的衣服被刀片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不住地往下淌。他总不能带着自己的人在此全军覆没。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失去血色,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他做梦都不会认错的人——萧音尘。 萧音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来杀他的吗? 裴如的刀穿过刺客的胸膛,等他倒下去后,他与萧音尘之间刚好没有了阻碍。 赤霄剑快速挥动,杀死了距离她最近的两个刺客。察觉到他的目光,萧音尘转头露出甜甜的微笑。 裴如迷茫地看着她,她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还帮他杀杀刺客?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裴如来不及深思赤霄剑为何会出现在她手里,解决这两批刺客才是首要任务。 萧音尘和五个暗卫的实力都是顶尖的存在,再加上银月门的十几个下属,他们共有五六十人。 从徽山回京后,萧音尘忙于争权夺势,在武功上略有懈怠,但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单单是一个杀神裴如就足够他们头疼了,再多出来一个萧音尘,直接扭转了战局。 萧音尘两世为人,战斗经验完全不逊色于裴如。 忽然窜出来的刺客几乎全部被杀了,浮生塔的人见势不对,开始退走。 只是裴如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碍于人数悬殊,并没有追上去。 裴如道:“你怎么来了?” 萧音尘把赤霄剑插回剑鞘,朝着他走过来,“策策遇到麻烦,我不能来吗?” 他们的肩膀上落着一层薄雪,像是为九死一生的人们穿上盔甲。 “咻!” 一支冷箭从树林里射出来,竟是朝着裴如的心脏飞来。站在她斜前方的萧音尘最先注意到这支箭。 “小心!” 情况紧急,容不得萧音尘多思考,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强行调换了两个人的位置。 终究是动作比声音快。 因为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利箭穿过萧音尘的肩胛骨,卡在肉里,并没有伤到要害。 反应过来的暗卫对视一眼,快速钻进树林。 骇人的伤口在往外溢出鲜血,里面的骨头也受到了损伤。她疼得咬紧后槽牙,尽量没有发出声音。 裴如反手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坐到雪地上,“萧音尘!” 即使裴如身上也布满狰狞的伤痕,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萧音尘的脸比地上的雪还要惨白,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摸他的脸,“策策……我没事,没伤到要害,只是后劲有点大。”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口中含有一口血沫,为了不让他担心,硬生生给它咽了回去。 裴如红着眼睛说道:“闭嘴!” 附近的侍卫无不紧张地看着他们,特别是带萧音尘来的那五个暗卫。 他们带伤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裴如知道她恢复了武功,他们是拦不住的,“回府后,自行领罚。” “是。”不过是挨一顿打,总比丢了命好。 裴如正在查看她的伤势。 萧音尘抓住箭头猛地往外一拔,顿时鲜血溅了裴如一脸,他怔在原地不敢动。 “你!你做什么?” 萧音尘嫌弃地把箭扔在雪地里,“策策……这箭没在要害上。” “是我一意孤行想要离开,不关他们的事,不要罚他们。” 裴如气得脸都扭曲了,“暗七过来掌灯,其他人后退十步,转过身去。” “是。” 暗七用火折子点了一个火把,守在他们旁边。 “做什么?” 裴如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此处离京城有些路程,路上没办法帮你包扎伤口。别乱动。” 他把药均匀地撒在血洞上,徒手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包伤口,暗七则在旁边照亮。 因为天还在下雪,裴如只能简单地把她的肩膀包扎起来。“本王抱你回去。” “不用,我又没伤着腿,用不着这般……”萧音尘并不是矫情的人,挣扎着想要自己走。 裴如自然不会应允,抱着她往山上走,众侍卫都低着头跟在后面。 “主子,射箭的是第二批的刺客,他服毒自杀了,还是主子责罚。”暗卫汇报道。 “查。” 他们此行低调,唯一的马车毁在半路上,剩下的路他们只能步行回去。 第29章 说梦话的萧音尘 萧音尘原本不想窝在他怀里,但是裴如怀里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温暖又舒服。 寒风吹在身上如同开刃的刀子,加上肩膀上的疼痛,她很快就靠在男人身上睡着了。 先皇后之子赵祈政是凤国嫡出二皇子,本应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奈何先皇后钱氏被查出用巫蛊之术谋害太后,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钱氏被囚禁冷宫三个月,绝食而亡。 其父族被剥去官职,永世不得入京。 二皇子赵祈政受其牵连,被禁足半年之久,在他弱冠之年草草封王。齐王受封,从此与储君之位无缘。 朝局变幻莫测,赵祈政只能搬离临安城,住进雷音寺。 但是一味的退让并不能让朝中的人放过他,就算赵祈政远离京城,还是被人下了剧毒,命不久矣。 碧草血莲就是为赵祈政准备的,这是压制他身上剧毒的药引子。 赵祈政今年三十一岁。 生在皇家,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当年裴如还是少年将军,他受召入宫,在殿中等皇帝到来。 梅贵妃正当盛宠,想要把裴如拉进她们的阵营里。拉帮结派本就是大忌,裴如肯定不会答应。 梅贵妃闯入偏殿,还污蔑裴如见色起意,淫乱后宫。 闻讯而来的钱皇后安排太监帮他证明清白。 老奸巨猾的皇帝赵和其实是把局势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他要借裴如的手平定边境,就不能“怪罪”裴如惑乱后宫。 若只是如此,裴如也没必要想尽办法报答她的恩情。 在裴如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病入膏肓。裴如穿着破烂的衣服在街上乱窜,想要捡一些吃的回去。 因为心中挂念着母亲,裴如不小心惊扰了皇后的轿子。 侍卫将他抓了起来,揪着头发摁在地上。 小裴如跪在轿子前一声不吭,钱皇后回家省亲,看到是个乱跑的孩子,声音柔和地说:“放了他,给些银两,小孩子不要乱跑。” 虽然一两银子没能救裴母的命,却让裴母在临死前吃了一口饱的。 她在咽气前握紧裴如的手,空洞的眼中带着一丝光亮,“儿啊……好吃……你要活下去,好好的。” 他们逃荒逃到临安城,从来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 春山居内,裴如扫了一眼被她弄断的铁链,深深叹了一口气,命人去请薛小白。 晓九还躺在床上,请他自然不合适。 王府中灯火不熄,大家都在互相处理伤口。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会一些处理伤口的手法。 萧音尘在路上就昏睡过去,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话。 裴如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他从萧音尘嘴里听到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名字。 她脸上带着病痛的痛苦,“赵询……”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几个暗卫都倒吸一口冷气。 特别是跪在床边的兰佩,她浑身颤抖地俯在地上,不敢说话。谁想到萧音尘会在昏睡的时候喊赵询的名字? 这可真的是午夜惊魂啊! 裴如一甩袖子,愤怒地吼道:“本王去杀了他!” 那张不安分的嘴再次张了张,虚弱地说出后半句话,“我要你……下地狱……” 裴如身上的杀气瞬间凝固,像只无法发泄的皮球,看向距离萧音尘最近的兰佩,“王妃刚刚说什么?” 兰佩颤颤巍巍地说:“回王爷,王妃刚刚说,要赵询,下地狱。” 修罗刀被主人嫌弃地扔在地上,裴如顿时破涕为笑,“薛小白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薛小白三蹦两跳钻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挺的青衣男子。 晓九拱手道:“王爷,属下来迟。” 裴如不满地让开位置,方便薛小白给她把脉,“你不是在养伤吗?” “属下已经能下床了。” “胡闹!如棋,送他回药阁。” “是。” “等会儿……”薛小白用手掰开萧音尘的眼皮,“尘哥中毒了。” 如棋去扶晓九的手一顿。 偷袭的人居然用了一支毒箭! “中毒?什么毒?”裴如道。 薛小白掏出她的银针,“晓九坐着应该没事,可以留下来帮忙。具体是什么毒,需要进一步的查看。” 裴如急得焦头烂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查那批刺客的身份。” “是。” 春山居清净了不少。 薛小白放下床幔,“王爷先去把伤处理了,免得尘哥好了,你又卧病在床。” “嗯。” 一炷香后,萧音尘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上的银针也被震掉了。就连薛小白也被她的真气外放震出床幔,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稳。 裴如问:“怎么回事?” 薛小白摇摇头,过去把掉在地上的银针捡起来,“断红花的毒,拖得时间有些长,想要彻底解毒需要七八天。” 回头对上裴如那吃人的目光,薛小白呵呵一笑,“放心,尘哥只是昏睡过去了,明天就能醒。” “不是,大哥!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都说了让你去处理伤势,你怎么还在这?”薛小白对他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裴如红着眼睛说:“我先守着阿尘。” 薛小白走过来翻他的衣服,“本神医心情好,给你看看?” 裴如出手挡住她的鸡爪子,“我的身体只能给阿尘看,你,不行。” 薛小白:“……” 一直一言不发的晓九走过来说:“我来。你给王妃看伤就好。” 薛小白怀疑地挑了挑眉毛,“你?可别把伤口弄裂了。” 薛小白和兰佩守着萧音尘,裴如则出了主院,去偏院处理伤口。 大雪无言,只欲封城。 天边泛起鱼肚白,温和的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经过一夜的暴雪,临安城换上了一件晶莹的白衣。 像是一位刚刚的苏醒的睡美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外人不知晋王府的变故,也不知风雨欲来。 山谷中,上百具死相惨状的尸体被大雪掩埋,但并不是意味着这件事情就此结束。 萧音尘是裴如的心头宝,她受伤了,整个凤国都要为之颤动。 宣平侯府中,胥炎阳脖子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该死!这么好的时机,你们居然失手了!” “不仅把碧草雪莲拱手送给了裴如,派去那么多刺客居然有去无回!你们都是废物吗!啊?没有的东西!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第30章 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跪在地上的暗卫被他砸得头破血流,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此时的宣平侯正在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滚下去,把尾巴处理好。我们暂时还不能与晋王撕破脸皮!他那条狗发起疯来,谁都敢咬!” “是。侯爷放心,属下已经将事情办妥,绝不会让晋王查到蛛丝马迹。” 宣平侯挥手让他退下,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夜,硬是生了一宿的闷气。 后半夜裴如亲自守在床边,听她说了一夜梦话。 裴如的心情就跟上下山似的,最后气得笑出了声。 “裴如……” “对不起,我错了……” “赵询,你杀我全家,我要你死……”修长的睫毛上下颤动,但是她并没有醒。 坐在脚踏上的裴如忽然惊醒,脸上带着不解。 她方才说的梦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赵询杀她全家? 此话从何说起? 萧府众人各自平安,她这梦话来得有些突然。裴如并没有太在意,只当她是做了噩梦。 就在裴如睡得迷糊的时候,萧音尘缓缓睁开眼睛,“策策……” “你醒了?莫要乱动,我让薛大夫给你看看。” 萧音尘忍着肩膀上的疼,“裴长策,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 裴如倒了一杯茶给她润喉,“阿尘……” “好。” 暗卫在外面轻轻叩门,“主子,今日停朝休沐,太子殿下前来——拜访。” 裴如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但是顾及到萧音尘的情绪,还是轻轻地放下杯子。 “让他在前厅侯着,本王稍后去见。” 萧音尘摸着他脖子上细小的伤口,“我这身子还没那么金贵,这箭的位置不至于让我昏迷一夜?” 她的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裴如有些心悸,“箭上抹了毒药,还好薛小白来的及时。刺客的身份已经有了眉目,本王定会为你报仇。” “有了眉目?”萧音尘略显惊讶。 “第一批江湖刺客很好查,受浮生塔塔主之命前来抢夺碧草血莲。至于后来半路杀出来的刺客,他们的主子应该是太子或者宣平侯。” 裴如没有任何隐瞒,就连碧草血莲都告诉她了。 这碧草血莲与萧音尘颇有渊源,前世她得知这株神秘药材落在裴如手里,用尽手段将它拿到手,却转手送给了太子赵询。 萧音尘朝着自己的心窝捅了一刀,血流不止,这才成功地威胁裴如,将这株药材半路劫走。 所以在她听到碧草血莲的时,她的脸色变了变,“用来压制齐王身上的毒?” 裴如神色自若地说:“阿尘真聪明,什么都知道。” 萧音尘把他往外推,“你先去会见太子。小白可是在王府?” “薛小白住在偏院,我让她进来给你换药驱毒。” “好。” 还在补觉的薛小白被暗卫从被子里拎出来,十分不爽。考虑到对方是晋王的暗卫,自己又打不过,她只好压下尚未发作的脾气。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王妃醒了,请你过去换药。” 暗卫很慎重地说了一个“请”字。 薛小白睁眼睛,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我早上要吃肉。” “会准备的。” 会客厅里,赵询鼻青脸肿地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焦虑。 等得不耐烦了。 金线四爪蟒袍穿在赵询身上,竟然有些不搭配,真是辱没了这身造工精致的衣服。珍珠玉带勒着他的腰,显得他很娘们。 裴如迈步走进前厅,身上的青龙玉佩发出悦耳的声响。 赵询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起身给他行礼,“晋王——” 萧音尘受伤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裴如二话不说就朝着赵询你脸打了一拳,力道之大,把赵询的脸都打变形了。 一口血沫从他嘴里吐出来。 “放肆!你做什么!”赵询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 他可是当朝太子! 他以为正大光明地进入王府,裴如会顾虑三分,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是赵询显然是高估了自己。 裴如之前给他脸,完全是看在萧音尘的面子上。现在萧音尘变了心,这个太子随时都能拉下来,就是看以何种方式了。 “裴如!那么多人看着孤进王府,你殴打当朝太子,是为何罪?”赵询还妄想用身份来压他。 可惜裴如不吃他这一套。 裴如怼着他的脸上打了七八拳,直到赵询疼到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这才收手。 在战神面前,任何反抗都是没有用的。 赵询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崽子,被裴如揍得无力还手。 赵询坐在地上,只差抱头痛哭了。 看着脚底下人凄惨的模样,裴如这才长出一口气,优雅地掀开衣袍坐在主位上。 “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本王昨日遭到刺客追杀,今日眼神不太好,一时间没认出来您。” 裴如示意如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用杯盖抹了抹茶叶。 “太子息怒,小王在此给您赔罪了。” 嘴上说着赔罪,脸上却带着轻蔑的笑,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赵询现在孤身入敌营,不敢跟他硬碰硬,只能惨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明明被打的人是他,赵询还得陪着笑脸说没事。 “咳咳,无事。晋王怎会遇到刺杀?”赵询的神情很淡定,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次刺杀。 但是他的表现太过淡定了。 像是早有预谋。 裴如一直盯着手里的热茶,“太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他瘸着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晋王叔,孤在秋山获得了一对玉兔停风镯,想要赠与晋王妃。” “哦?是吗?”他双眸含笑,就连他身边的侍卫都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主子的气场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还好赵询现在是坐在椅子上的,不然真的难保会发生什么。 裴如没有像以前那样暴怒,脸上噙着淡淡的微笑,手指不断地在茶杯上摩挲。 “既然是送给本王王妃的礼物,不如就先拿来给本王——过目。” 虽然赵询觉得为难,还是认怂地打开了旁边的礼盒,厚着脸皮介绍道:“上乘的白玉,雕刻着尘儿最喜欢的兔子,晋王觉得这礼物如何?” 第31章 用开水烫太子 裴如把这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拿在手里把玩,用一个熟练的手法摔在地上。 “哐啷——” 玉镯子摔成几瓣,这熟悉的场景让赵询心中一颤,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是他还不敢指着裴如的鼻子质问他,只能弯着腰说:“晋王叔这是何意?” “本王见这镯子也不怎么样,便摔了。太子殿下有这闲心,不如好好珍惜你还是凤国太子的机会。以防日后,悔不当初。” 裴如说着把手里的热茶递到他手里,正对着赵询的手往下淋。 滚烫的开水淋在他的双手上,赵询疼得发出一声哀嚎,“啊!裴如!你怎么敢的!” 如棋站在他身后,用手捂住他的嘴,“太子殿下,我家王爷喜静,不要大声喧哗。”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地狱里审判罪人的判官。 “呜呜!”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被惊恐填满,赵询害怕地往外退缩。 裴如风轻云淡地坐着,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好了,送客。” 赵询是被侍卫丢出晋王府的,以前裴如虽然一直针对他,但是好歹在明面上对他以礼相待。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起初以为萧音尘对他的疏离只是为了算计裴如,可是长时间得不到她的回应,赵询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他慌了。 萧音尘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即使他厌恶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还得忍着。 该死的萧音尘,居然敢不理孤!等孤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必定第一个弄死她,然后再把裴如这个拦路虎千刀万剐! 真不知道他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裴如一个外姓人手握重兵,掌握国之命脉,实在是太过儿戏! 待他登基为帝,一定要清君侧,把这群乱臣贼子斩于剑下。 就裴如这种莽夫,也配成为凤国的异姓王? 东宫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赵询入宫后直接往勤政殿走。 太监总管守在殿外,一看到他就高声传唤,“太子到——” “苏公公。” “太子殿下可是来拜见皇上?”苏公公弯着腰,语气平和地问道。 赵询嘴角微抽,“麻烦公公通报一声。” 苏公公带着歉意行礼,“殿下,梅贵妃娘娘正在殿中伺候皇上,恐怕这时候不能见太子殿下。” 赵询的脸肿得像猪头,他总不能一直站在雪地里,“孤知道了,那孤明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赵老皇帝手里拿着暗卫的密报,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茑茑,你可把真太子教得不错啊。” 穿着浅蓝色宫装的梅贵妃提着裙子跪在地上,细白的脖子上戴着金镶红宝石项链,“皇上息怒,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询儿十五岁才过继到妾身这里。” 皇帝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啊!萧家三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真以为朕看不见?” “老六真是翅膀硬了。” “朕都要对裴如礼让三分,他竟然敢去晋王府找麻烦?被人打了还要来找朕做主!不仅胆子大,想得还挺美。” 他义愤填膺地说完这些话,又用双手把跪在地上的梅贵妃扶起来,“好了,太子的事情不必再提,若他再与晋王起了争执,不要来求朕做主。” “妾身遵命,一定会好好告诫太子。年关之后,妾身会给询儿安排一门合适的亲事。”梅贵妃声音柔和。 裴如还未回到春山居,暗卫就过来禀报他,说太子入宫求见皇上,被拦在门外。 皇帝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今凤国国泰民安,全是仰仗战神晋王,在某种意义上,裴如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 萧音尘在屋里等他,十梦在喂她吃早饭。 在踏进春山居的大门后,裴如身上的戾气被安抚下来。 裴如总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王爷。” 侍候在旁边的丫鬟迅速退下,只要有王爷在,这里就没有她们什么事。 萧音尘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策策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你问,我答。” 裴如没有废话,“晓九的软骨散药效很强,你的内力为何会提前恢复?” “热水沐浴。” “你是怎么拿到赤霄剑的?” 萧音尘讪笑道:“这只是一个意外。谁叫策策把东西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呢?不过……床板下面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裴如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她面前,双腿分开,用单手撑着下巴,“好。只要是阿尘说的话,我都会相信。还有一问,阿尘为何会救我?” 这话把萧音尘问得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策策是不是傻?你是我夫君,你陷入危难之时,我不救你该救谁?” 裴如心中一暖,万年寒冰开始融合。 阿尘真的回头看他了。 这样挺好的。 裴如不断地自我催眠,强迫自己试着相信萧音尘,这样才会不让她伤心。 他怎么舍得阿尘伤心呢? 萧音尘就是他的命。 就像久旱逢甘霖,尝过甘甜的滋味,又怎么甘心沉沦在黑暗里。 喜欢本身就很荒唐。 少年时的惊鸿一瞥,写下了一见钟情的笔墨。 岁月本就荒唐,感情来得突然,却终生难忘。 在裴如看来,她能乖乖留在他身边就是一种奢华。 从前的萧音尘一言不合就往他身上砸东西,花瓶书架都是小事,有时候她心情不好还会用锋利的武器打他。 去年献岁之时,她竟然跑去给赵询送礼物。这可把裴如给气糊涂了,发疯似的把太子扔进皇宫,并且把萧音尘抢回了家。 那天的萧音尘哭着闹着想着离开,边哭边骂,还对他拳打脚踢。 要知道,萧音尘是一个武林高手,她打人的时候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要人性命。 为了让萧音尘留在王府中,裴如心甘情愿被她用赤霄剑捅了一剑,在白芷院的门外站了一宿。 就算是神仙也经不起她这般折磨。 寒风吹在伤口上,裴如疼到麻木。 这是萧音尘对他的惩罚,他必须毫无条件地接受。 裴如在她魔鬼般的折磨下,身子渐渐被搞垮了,不然也不会在战场上失去一条手臂。 第32章 红衣罗刹,一流的刺客,下流的癖好 裴如紧绷着下颚线,眼眸中的阴鸷渐渐消散,他轻轻握住她包扎起来的手腕。“手腕上的伤可是挣断铁链时弄的?” 提起她手上的勒伤,裴如自责不已。 萧音尘不自觉地把手缩回去,“没事的,当时天太黑了,不小心刮伤了。见了太子,刺杀一事你怎么看?” 桌上点着珍贵的檀香,香味冲淡了她们身上的血腥味,带着醉人的味道。裴如眸色晦暗,回想着太子当时的表情。 “赵询给你送回了一对白玉镯子,但是被本王摔碎了。城外刺杀的事情和他有关系,但是不能确定有多大的联系。” 在提到赵询送的玉镯子时,裴如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神色。但这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萧音尘神色如常。 就像是石子落地在地上,没有溅起任何波澜。 看到他暗暗吃醋的模样,萧音尘忍不住笑了,“策策这疑心可真重。” “我没有能耐让赵询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晋王府,他带着礼物来拜访不过是个幌子,主要是来探咱们的虚实。”萧音尘道。 简单来说,就是来看他们是死了还是残了。 裴如却抓住了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咱们?” 见他又再咬文嚼字,萧音尘笑道:“我与策策夫妻一体,自然是咱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很喜欢。” 萧音尘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宠着裴如,不让他这么不自信。 她把裴如伤得太深了,想要给裴如足够的安全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那个让她曾付出全部深情的渣男,她一定要亲手毁掉他所在乎的一切,把她赐予他的荣耀全部拿回来。 就算赵询的地位蒸蒸日上,她也要把他从天上拽下来。 萧音尘时常能够想起那个被打掉的胎儿,那恐怕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萧音尘不敢再用前世的经历来判断现在发生的一切。 一物生万变,要用事实说话,而不是一味地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前世的记忆只是给她提供一个参考。 “策策,那根竹簪,你应该好好收着?”萧音尘重生后,对哨簪有着颇深的执念。 特别是昨夜中箭后,她又梦见了前世的过往,感觉自己仿佛漏掉了什么重点。 裴如用清澈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那支簪子既然是你送的礼物,我自然有好好收着。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拿。” 萧音尘点点头,回想到大婚之日发生的事,莫名有些心虚。说好的定情信物,她却转手把老王送她的东西给了裴如。 突兀的脚步声忽然在春山居响起来,萧音尘抬头往窗户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一团人影从树下闪过,白雪从树上掉落。 萧音尘何许人也?她完全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判断来人的身份。 三、二、一!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春山居外面就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萧音尘悠闲地靠在床上,仿佛对外面的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相貌妖艳的男人握着一把白底金纹扇,一现身,就与十几个暗卫打在一起。一身妖娆的红衣穿在他身上,墨色长发随风飘动。 细长的羽玉眉斜入鬓角,把他衬得邪魅迷人。 身穿白衣的裴如手里握着一个镶嵌着翡翠的木盒,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人间绝色汇聚一堂,裴如的美带着凌厉的杀气,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而许桓的美,则带着几分阴柔。 晋王府的暗卫可不是摆设,许桓的武器又是极度骚包的扇子,更是落入下风。 一个酥软的声音从室内传出,“策策,让暗卫收手,咱们不能以多欺少。” 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暗卫就擒住了他的袖子,猛地往前一按,在同伴的配合下,一脚把许桓踹得跪倒在地上。 他狼狈地跪在裴如面前,手里的扇子也掉进雪里。 “你们!” “啪啪啪!”裴如把木盒夹在胳膊下面,腾出手鼓掌。 “还以为本王府里进了贼,原来是个花姑娘。”裴如讽刺的话脱口而出。 银月门副门主许桓。 人称红衣罗刹,一流的刺客,二流的容貌,三流的武功,下流的人品。 许桓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刺客,以下毒为主,偷袭为辅,专治各种不服! 他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论你是多么厉害的高手,一旦被他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能打得过的人还好,如果许桓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就会想着办法把他往死里阴。 打架他是业余的,坑人他是专业的。 裴如眼中笑意愈浓,远远地望着他,“许公子,久仰大名!” 似乎是反应慢了半拍,他慢悠悠地说:“还不快放了许公子。” “是。”暗卫领命,松开钳制住他的手。 许桓显然有些不服,一掌拍在地面,折扇被震飞起来,刚好掉进他手里。 许桓从来不说正人君子。 一旦让他钻到缝子,就会一发儿不可收拾。 手里闪现出几根没有淬毒的银针,经过几个花哨的动作,才朝着裴如扔过去。 可凤国战神就算身上带着伤,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江湖刺客能对付的。裴如动作随意地把手里的木盒举起来,挡住银针。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许桓也不可能当上江湖上最阴的男人。 红衣飘动,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裴如旁边,装着金色刀片的扇子直直地往他的脖子袭来。 你以为就这? 不不不,这都只是表面上的。 裴如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用袖子掩住口鼻。 许桓这一身红衣可不只是摆设,袖里藏乾坤,里面的玄机可多着呢。 他一脚踢进雪里,带起很多白色的雪沫,严重影响裴如的视线。 面对他层出不穷的攻击,裴如只是淡定地后退一步,借着外劲错开一个身位。 一枚暗器就朝着他的脑门飞来。 萧音尘的耳垂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听声辨位,看他们打得怎么样了。许桓的手段实在是太……不堪…… 她担心裴如的伤口再裂开。 “许桓!住手,不许再打了!” 第33章 再次吹响竹哨 裴如动作慵懒地拿着木盒,额边的两缕青丝被微风吹起,一根闪亮的金针停在他眼前三寸的地方。 许桓这才注意到萧音尘的声音,立刻悬崖勒马,没有伤到裴如。 即使萧音尘不出声阻拦,裴如也不可能被他伤到,实力的差距太大了。背在身后的手掌上聚起掌风,裴如握了握手指。 他动作从容地绕开气势汹汹的许桓,缓步朝屋内走去。 十几个暗卫瞬间消失,只留下许桓一人在外院。 许桓收了暗器,跟在裴如后面,准备朝着春山居屋内走。 裴如的声音阴恻恻的,“许公子留步,家中后宅,不便入内。” 沉重的木门“嘭”地关上,让许桓吃了一个闭门羹。 “你!你就不怕门主甩了你!”许桓自知打不过他,只好用萧音尘来压他。 但是敲错了算盘。 裴如可不会吃他的亏,“你以为银月门为何敢进京城?许公子恐怕还不清楚京城中的局势。” 萧音尘喝药的手一顿,差点儿吐了出来,用袖角遮住嘴巴,“许桓。”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桓“啪”地一声合上扇子,身上的纨绔劲猛地一收。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恭敬地朝着房门行礼。 “许桓拜见门主。” 萧音尘动作矜贵地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中带着些许威压,“你动作倒是快。” 许桓有些不动脑子,“门主可是被晋王胁迫了?” “哈哈,没有,策策是我的夫君,何来胁迫一说。”她瞟了一眼走进来的裴如,缓缓开口,“昨夜在城外十字坡遇见了刺客,你鼻子灵敏,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裴如坐在床边,他记得昨天有银月门的人去了十字坡…… 难道许桓闯入晋王府,不是因为萧音尘受伤? 萧音尘笑着说:“策策又在胡思乱想了,该罚。” 说完,她用食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我那群朋友有一个优点,就是嘴巴严,不会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我为你挡箭这种足以震惊凤国的事情,他们还不至于乱说。” 裴如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用手背在额头蹭了蹭,似乎那里还带着她属于她的余温。“嗯。” 许桓在门外等了片刻,没有听见她的其他指令,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在许桓跳出晋王府的那一刻,如棋从巷子里走出来,“许公子留步。” 许桓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把扇子踹在怀里,眉飞色舞地问:“怎么,你要拦我?” 如棋道:“哼!我只是替王爷带句话,来了临安城就得守规矩,不要找死。若再敢翻晋王府的墙,杀。” 许桓嗤笑一声,“走正门你记得迎接我。” 许桓没有立刻出城,而是绕了一条路,去找京城中银月门的下属。 说他莽撞,他还知道去核实事实。方才萧音尘的话表面上是替他解围,实际上也是暗示他去与其他人接头。 萧音尘倚在绣花枕头上,接过了那个扎了三根银针的木盒。 “这家伙年轻气盛,自诩会些玄门遁甲和暗器,在江湖上嚣张惯了,没大没小。”她用两根白玉似的手指把银针拔下来。 “策策不必与他一般计较,他太孩子气了。” 经过方才的交手,裴如对他的功力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有嚣张的资本。” “那你倒是看得起他。” 她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保存完好的哨簪。 看着簪尾的小孔,萧音尘陷入了沉思。 当年与王问鼎流浪江湖的日子飞快地从她脑子里闪过,萧音尘总感觉她漏掉了什么。 “策策?”她亲昵地唤道。 裴如坐到她旁边,用结实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腰,“你说。” 萧音尘低头看着哨簪,“它可能是一只……哨子,我想吹响它。” 这种来历诡异的东西,她也不敢随意吹响。 前世发现的晚,只是在临死前看到他带着自己送的·簪子,心中感动,这才鬼使神差地拔下来。 并且吹响了它。 萧音尘不知道它究竟代表什么,总得谨慎一些。 裴如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用手抚摸着这支簪子,“阿尘尽管去做,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想吹就吹,无须顾忌太多。只要本王在,没人敢动你分毫。”裴如神色轻松,说话的时候,口中的热气哈在她的下巴上。 没有谁会蠢到用传令哨子召唤敌人。 除非他脑子有病。 但王文鼎显然是一个“正常人”。 萧音尘笑地温柔肆意,狠狠地吻上他的额头,“策策这般毫无底线地宠着我,会让我找不着北的。” “放心,我宠着,谁敢说半个不字?”裴如刮了刮她的鼻尖。 萧音尘眸光微闪,“我敢!” 裴如被她说地没了脾气,哑然失笑,“对,这世上也只有阿尘就可以忤逆我。呵呵。” 萧音尘抓着簪子,“策策这是在威胁我嘛?” 他宠溺地笑了笑,感觉她是真的变了,“说不定~” 萧音尘庆幸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要活得逍遥自在,不负身后有情人。 她依偎在裴如的怀里,感觉分外温暖。她静静地打量着手里的竹簪,之前确实没有仔细观察过。 竹簪带着冰凉的触感贴在她的嘴唇上,气流吹进哨子内部,发出沙哑的声音。 像是沉睡多年的暗夜之王,发出了独属于它的号角。 听到这略显刺耳的哨声,搂着她的裴如忽然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被萧音尘发现。 舒缓的哨声从竹簪中传出,外面的暗卫们并没有当一回事。 在他们听不到地方,魅语竹哨响彻遍京城。 无数蛰伏在京城的强者纷纷睁开假寐的双眼,他们的王,回来了。 暗哨响,万骨枯。 猛虎睁眼,群狼现世。 只是简单地吹了几声,萧音尘就像是被耗尽了全身力气,瘫软在他怀里喘着粗气。 五声竹哨,几乎抽尽了她的内力。 不知不觉中,她的后背已经挂满汗珠,一颗颗汗珠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掉。 圆滚滚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刚好落在裴如的手背上。 “够了!这东西不对经。” 第34章 凤国国师 裴如一脸焦急地抱住她,随即吩咐道:“去请薛大夫,所有暗卫守好春山居,不得其他人出入。” 雪地上踩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还没平静下来的晋王府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短短的五声竹哨,就耗尽了萧音尘的全部气力。 前世在宫门口萧音尘只能勉强吹响一声。 她大口地喘着气,躺在裴如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老王他……没有必要在死后害我。” 裴如的心情有些烦躁,从她手里拿过竹簪放在床头。 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它为竹哨。 “我没有怀疑老王的意思,但是吹响此哨是以消耗内力为代价,其中暗藏玄机,本王不得不防备着,且等等。”裴如刚扶着她躺下,薛小白就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她假装用白白胖胖的手指遮住眼睛,嘴里神神叨叨地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她才装模作样地躲到屏风后面,羞得萧音尘连忙缩进被子里,只是手指紧紧地拽着裴如的袖子。 裴如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的哨声你可听见了?” 小家伙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从袖子里拉出来一方手帕,“啥呀?小爷刚刚在药阁给晓九看伤,没听见。” 似乎是嫌弃裴如坐在床上碍事,用屁股把他往旁边顶了顶,“去去。” 三根手指刚搭上她的脉搏,薛小白脸上的笑意骤然收回,“不是!?半个时辰前不是好好的吗?晋王你是不是欺负我尘哥了!” “内力消耗殆尽,身体虚弱成这样。”她不满地瞪着裴如。 裴如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没有心思计较她的失礼,“可有不妥?” 萧音尘用左手拍了拍薛小白的肩膀,“跟策策无关,你只管看病。” “哼!”薛小白用鼻孔对着裴如,“最好如此,不然我毒死你。” 几根手指不断地在她的手腕上跳动,薛小白摇头晃脑地给出诊断结果,“问题不大,只是身体亏空而已,好好调养几天就行了。” 萧音尘比较了解她,“辛苦你了,在京城中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跟我们提。” 薛小白很是受用,“尘哥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去写方子抓药。”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离开春山居,裴如复又拾起柜台上的哨簪,“本王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 萧音尘心中一紧,“那可就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当初我以为它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簪,盘头发用的,谁知道居然藏得这么深。” “这种暗哨,顶多就召唤几个人出来?”萧音尘歪着头说。 裴如屈指在哨簪上弹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等等看。” 风平浪静的临安城像是被剥落了伪装,无数强者露出凝重之色。 暗哨五响,潜龙出世。 无数隐居街巷的世外高人都拿起雪藏多年的武器,寻着哨响的地方而去。 就算心中有疑,他们依然步伐坚定地朝着晋王府走去。 这一幕与前世萧音尘吹响哨簪后的场景有些相似。 虽是同一人吹响哨簪。 但是…… 时间不同。 地点不同。 就连赶往晋王府的隐世高人们的态度都不一样。 前世他们闻哨而起,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算有,也只有淡淡的悲伤。 是对逝去的人的缅怀。 但这次不一样,众人脸上齐齐带上一抹恭敬。 对,就是恭敬。 白雪压枝,几个戴着斗笠的江湖人不动声色地压低帽檐,低头错开行人的目光。 这股涌动的暗流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因为赶来的人身份各异,谁能想到他们是去同一个地方? 随着周围街巷聚集的人变多,晋王府的暗卫终于发现不对劲。 附近的人增多了! 一个暗卫见势不对,连忙去后院禀报。“主子,京城各部传来消息,有几位大人离开了府邸。原因不明,目的不明。” “王府周围聚拢了很多奇怪的人。” 萧音尘先发制人地问:“大概多少人?” “这个……属下不知。”暗卫表示很为难。 等暗卫退下,萧音尘和裴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 萧音尘揭开暖和的被子,“策策,我的预感可能是对的。” 裴如担心地接住她的双脚,“你做什么?你身上还带着伤。” 她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无缘无故把人叫来,本就唐突了他们,如今敌我未知,总不能把他们一直晾在外面。” 裴如知道拦不住她,“你要出去?” “策策帮我穿鞋。”萧音尘避开他的话,小脚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裴如单膝跪在地上,拿起旁边的鞋子给她穿上。 等在晋王府附近的人没有任何不耐烦,各自观察了正门紧闭的王府。他们同时在猜想,究竟是何人吹响了暗哨。 而且还一连吹响五声。 若单是一两声,他们也不会这般好奇。 就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一个用碎布条绑着头发,穿着蓝色布衣的妇女朝着晋王府走去。 同为一门,牵一发而动全身。 紧接着是——裹着头发的教书先生。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穿着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就在他们走到王府门口时,纹丝不动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身材婀娜的萧音尘穿着月白色冬裙,身上披着白狐大氅。小蛮腰上系着一对白龙玉佩,下面点缀着红色的珍珠宝石。头发简单地盘在头顶,用哨簪固定住,别无其他的装饰。 未施粉黛,萧音尘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 内力耗尽,再加上失血过多了。 裴如穿着深蓝色的大褂,不怒自威的气势全折在萧音尘手里。 他小心地搀扶着萧音尘,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裴如看着来势浩大的人群,冰冷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穿着道袍的男子身上,“国师,呵~” 面对战神遮云蔽日的威压,三人表面上没有任何不适,他们用灼灼的眼神盯着萧音尘头上的哨簪。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手握七星剑的妇女,“萧王妃,可否进门一叙?” 萧王妃,这个陌生的称呼很有意思。 第35章 袅袅十三余,拜见尊主 国师公西文戈淡淡一笑,朝着他们躬身行礼,“晋王~”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欢愉。 萧音尘不会把什么人都请进家里,礼貌性地问道:“你们此来,是因为我吹响了哨簪?” 公西文戈双手交叠往前一推,“王妃所言甚是。” 另外两人都看着他们,算是默认了国师的话。 萧音尘倚靠在男人宽广的肩膀里,踌躇片刻才压低声音道:“你们是老王的人?” 书生向厌听到她的一愣,转而明白她说的“老王”是谁,“可以这么说。” 裴如很努力地记住这群人的脸,并且在心中衡量他们的战斗力,“阿尘。”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萧音尘瞬间冷静,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她身后还有她的爱人,亲人和朋友。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将自己身边的人带入火坑。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犹豫,裴如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我守着你,你尽管往前走。” 云遮冬日,一片雪花从她眼前飘然落地。萧音尘耳垂泛红,踮起脚尖在裴如的脸颊上唧一口。 “谢谢策策,但是我不想带着你一起冒险。” 说完她用没受伤的手臂拔出哨簪,柔顺的长发散在肩头,墨发随风飘动。 萧音尘低声说了一声“抱歉,打扰了。” 她不由分说地把雕刻着竹叶纹路的哨簪塞进妇女于良雨手里,并且拉着裴如进门。 于良雨:??? 公西文戈:??? 向厌:??? 裴如:??? 所有人的头顶都悬浮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萧音尘见众人愣神,对看门的守卫吩咐道:“关门送客。” 这回轮到国师他们慌神了,“王妃!王妃!等等!” 裴如很意外地说:“咳咳,来者是客,进来坐坐。” “可是——” 裴如侧身让路,把萧音尘往屋里扶,“若就此放手,阿尘恐怕会心有不甘呐!况且本王与国师有话相谈。” “啊?” 会客厅中,点着醉人的熏香,等他们分别落座,侍女奉上一盏上等的龙井茶。 萧音尘手里被十梦塞了一只手炉,可以驱散冬天的所有寒冷。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裴如与国师之间的氛围还有一些微妙。 在裴如的精心伺候下,萧音尘吃了一口刚出炉的糕点,身为名门贵女的气质尽显无遗。她不是什么不要命的人,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着。 萧音尘把散乱的长发拢在背后,“几声哨响,弄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象征性地朝着他们低头,但并未完全放下自己的姿态。 书生向厌垂眸,“王妃言重了。” 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于良雨双手捧着哨簪,单膝跪在萧音尘脚前。 “袅袅十三余,七星剑主,于良雨,拜见少尊主!”她的态度十分虔诚,带着对上位者的尊敬。 没等萧音尘反应过来—— “袅袅十三余,降河刀主,向厌,拜见少尊主!” 国师也坐不住了,从客位上站起来,朝着萧音尘的方向跪去。 “袅袅十三余,八卦盘主,公西文戈,拜见少尊主!” 萧音尘真的没想到这根哨簪来头这么大,只能说当年的她太过稚嫩,老王临死前的伪装实在是太成功了。 萧音尘看着一脸虔诚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用袖子掩住口鼻。“咳咳——” “都打住,本王妃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萧音尘整个人还在大气层,有一阵恍惚。 “是。” “少尊主所问,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音尘满脸黑线,态度也跟着变得强硬起来,“老王,哨簪,你们,是何关系。” 她感觉自己有太多的问题,所以尽量挑重点问。 答话的是于良雨,她做生意时憨厚的笑容早就消失了,“少尊主口中的老王,原名王文鼎,出自沧澜雪宫,是天下第二剑仙。同时是袅袅十三余的创建者,也就是我们的前任尊主。” 听着一个个陌生的词语从她嘴里冒出来,萧音尘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变小了。 这都哪里和哪里啊! 也不怪萧音尘满脸迷茫,就算她前世算计了很多事,但是也仅仅局限在凤国。 邦国林立,凤国只是其一。 萧音尘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裴如,“策策?能不能解释几句?” 裴如用手腕撑着头,十分宠溺地说道:“极寒之渊,有一个成立千年的武林学派。因为北方常年被积雪覆盖,抬眼望去,万里雪飘,故而这个学派名为沧澜雪宫。” 对于他的说辞,国师等人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是我太井底之蛙了。”萧音尘自嘲一笑。“为何老王是天下第二?” 于良雨回答:“尊主本该是天下第一剑仙,但是他认为天下贤才无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 裴如双眉紧锁,手里握着一张卷着的世界地舆图。“阿尘今年才十八岁,还小呢!怎么能跟这群老前辈相比。” 通过他们三言两语的交谈,裴如大概能够猜出些前因后果。 裴如常年奔扑在战场上,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他之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照顾萧音尘的感受。 萧音尘嗓音漠然,指腹在手炉上轻轻抚摸,目光落在白袍国师的身上,“国师大人是不是跟我家策策有仇?” “在下,不敢。”公西文戈说话时有些心虚,低着头看着地面。 严肃的话题瞬间一变,众人只得跟着萧音尘的思路走。 毕竟在这个房间里,萧音尘最大。 裴如道:“本王与国师也没有什么,就是当年本王出征前,他给本王算了一卦:说我是天煞孤星,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因我而死。所亲必亡,所爱必失。一生辉煌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于凤国而言,并非救世战神,而是祸国灾星。” “就因为国师的这番言论导致凤国上下怨声载载,将士不和,动摇军心。” “当年本王求娶你为妻子,国师大人百般阻挠,甚至在朝堂之上对本王口诛笔伐。”裴如面上挂着极度危险的笑容。 吓得公西文戈朝着萧音尘的方向挪了半步。 第36章 她要睥睨天下 毕竟晋王裴如威名在外,公西文戈还是有些害怕他的。 萧音尘道:“袅袅十三余是什么,一个组织?” 于良雨把手里的哨簪举过头顶,“是的,尊主脱离沧澜雪宫后,独自闯荡江湖。剑仙之名响遍四海八荒。” “尊主的武功纵横八国,五年时间在江湖上收服十三位强者,并且创建了袅袅十三余。” “余中门徒上万,广布九州,不断地钻研武学。” 以袅袅十三余这个组织的实力,本该天下皆知。但他们无欲无求,一心求学,每个人都心怀一个踏足巅峰的武道之梦。 所以袅袅十三余在各国的名气并不大,只有那些在武道上登峰造极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他们。 萧音尘双手抱着温暖的手炉,粉色的翘舌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袅袅十三余为武道而生,老王是你们的尊主。” “但是——就算我跟他有些交情,也没有资格当你们的少尊主?”萧音尘向来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白嫖的东西太过危险。 萧音尘前世已经有过血的教训。 公西文戈是袅袅十三余中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他努力地在萧音尘面前表现自己,免得哪天被裴如给暗杀了。 “尊主道心溃散后,流浪在江湖之间,这支哨簪是用特殊的材质制作的。一旦有人将它吹响,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知道。” 什么样的哨声能传出百里?萧音尘显然是有些不相信,重复了一遍,“百里?国师没有夸大其词?” 公西文戈点头如捣蒜,“在下不敢欺骗少尊主。哨簪传令并不是依靠声音,而是靠里面的双生蛊虫。” 萧音尘顺势从她手里接过哨簪,黛眉微紧,有些嫌弃。“蛊虫?你确定?” 萧音尘显然有些怀疑人生。 然而国师大人可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继续跟她解释道:“此蛊名为邵临,有子母蛊之分。少尊主手里的哨簪中沉睡着一只母蛊。在您吹响哨子后,附在青铜挂坠上的子蛊就会苏醒,带动青铜币形成有规律的颤动。与其说在下听见哨声,不如说是子蛊听见哨响。” 萧音尘脸上温柔的面具仿佛被撕裂,嘴角抽动,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他说的蛊虫…… 虫子!!! 她两眼一抹黑,险些当场晕倒,裴如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哨簪揣进怀里,并且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国师的视线。 “闭嘴!说他们袅袅十三余现世的条件,以及身后的因果。” 公西文戈脾气很是温顺,没有因为裴如的话而有任何不满,“是。” “老尊主云游各国,专门制作了这种传令的工具。一声哨响,可以命令袅袅十三余办一件能力之内的事情。” 前世袅袅十三余听到一声哨响赶往皇宫,但是持哨人已经横死当场,于是他们就默认了任务:杀新帝赵询,为萧音尘报仇。 但这仅仅是一声哨响。 萧音尘注意到他说的这个点。 “两声哨响,可以拜十三主任何一人为师。” “三声哨响,可以掌控吹哨人所在的国家中,袅袅十三余的下属门客。” “四声哨响,可以获得半个袅袅十三余的势力。” “五声哨响,尊为少尊主,可以差遣十三余中任何一人。千军万马,听您调用。”公西文戈对于王文鼎的决定没有任何不满。 “六声哨响,视为尊主。诸国之内,为您开路。” 萧音尘听到最后整个人已经麻木,她好像亏了,但又没有完全亏。“还有六声啊,我是不是该晚点吹?” 公西文戈反而摇头,“不,哨响几声,皆是命数。” 想到老王那张写满无赖的脸,萧音尘的目光已经变了,没有了方才的儿戏。 “你可能想象不到老王当年说了什么,他说这支哨簪是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堂堂剑仙尊主,居然会穷? 萧音尘穿着白底锦鲤靴的小脚不停地晃动,“他还威胁我说,我若是不想要,就烧了还给他。切!老顽童!” “那我问你们,若是永远无人吹响呢?”萧音尘有些郁闷,不能理解王文鼎的那份随遇则安的洒脱。 向厌笑道:“有无相生,这便是道,这就是十三余主为何会有一个精通八卦之术的道士。” 说完他向着国师轻轻挑眉。 于良雨道:“老尊主一生都在追求逍遥之道,缘起缘灭,尽在一念之间。他老人家从不强求,要的就是您跟十三余的缘分。” 缘深缘浅,全在盘中。 因为袅袅十三余的介入,萧音尘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赵询被袅袅十三余的隐世高人追杀的情形。 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萧音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你们作用不大。我顶多有一个江湖梦,但是已经完成了。” “能遇到策策是我三生之幸,我既没想着踏足武道巅峰,也没想着一统天下啊!凤国中事,我和策策可以自己解决。”萧音尘真诚地拒绝。 前世萧音尘只顾追逐名利,迫切地想要在凤国站稳腿脚。 谋大事者,怎能看不清眼前事? “你们先起来。” 除了寒风捶打窗户的声音,前厅中没有任何噪音,萧音尘满脸真诚地看着他们三人。 她抓着裴如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打得过吗?” 裴如平生第一次露出这样为难的神情,摇了摇头:“最多解决他们两人,临安城中剩下的一千多人,很难。” “哦哦——嗯?”萧音尘突然意识到,裴如是直接开口回答的她的问题。 萧音尘脸上清纯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尴尬地说:“咳咳!” 于良雨在三人中年纪最长,很轻易地从他们的动作中察觉他们的想法,“少尊主放心,袅袅十三余背后的因果不会牵扯到您。” “只要您有需要,我们会尽力辅佐,毕竟您只是少尊主,不用承担背后的责任。当然,以少尊主的天赋和实力,想要成为袅袅十三余的尊主也不是难事。” “一切决定权,都在您的手里,我们无权干涉。” 第37章 袅袅十三余超级坑爹 话说得圆润,但萧音尘不会只看表面上的事情。袅袅十三余的势力太过强大,超出了她的掌控。 从裴如脸上的凝重可以看出他们的地位,如果当年王文鼎有其他想法,这天下必定归他所有。 定鼎中原,不是难事。 萧音尘冲着他们笑了一下,“恐怕我要是接受了这少尊主的位置,呵呵……” 剩下的话藏在心里没说完,毕竟能够重生归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并不奢求太多。 只有站在他身后的裴如明白她的心思,小心地说:“阿尘,本王又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你无需顾忌我。” 萧音尘若接手袅袅十三余,那他裴如也不会止步于凤国王爷。 真正的喜欢是并肩而行,而不是单方面的做慈善。 萧音尘干脆不乱想了,“我最近心乱如麻,时近年关,我不想分心管你们的事情。江湖事江湖了,献岁之后,我会带着策策一起南下,到时候再说你们袅袅十三余的事。可以吗?” 她本身就是因为一时好奇而吹响了哨簪,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们掰扯。 先弄死前世的渣男贱女再说! 三人都很欣赏她的豁达,纷纷低头行礼,“在下听从少尊主的安排。以哨为令,闻之必来。” 公西文戈有些不识趣地说:“少尊主,在您没有正式接手袅袅十三余之前,需要借助哨簪来联系隐身在天南地北的人。” 他这话是在暗示哨簪的重要性,让萧音尘务必保管好它。 站在他斜前方的于良雨朝着他的腰子打了一拳,“怎么说话呢!你这凤国国师是靠钱买来的吗?” 萧音尘无所谓地说:“哦。” 就像王文鼎的摆烂心态一样,诸事随缘。 然而公西文戈的下一句话让屋里的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你怎么知道的!说!你是不是偷偷暗恋我,时刻关注着我的日常生活!” 于良雨无了个大语,一个手刀朝着他的脑袋打去,“十三余主,就属你废物窝囊。居然连国师之位都是买来的,你除了招摇撞骗还有什么用!” 存在感极低的向厌认同地点点头。 公西文戈道:“晋王驾前,少尊主在上,你们不要无礼。” 裴如轻笑,下了逐客令:“不是已经约好了年后再见吗,留在这儿等本王请吃饭?阿尘身上有伤,没空跟你们耗着。” 三人不再说话,行礼离开。 随着三人面色轻松地走出晋王府,蹲守在外面的人纷纷投来目光。于良雨的手指在空中写了几个字: 萧家音尘——江湖之事江湖了。 得到答案的众人在原地踌躇片刻,这才开始散开。 大隐隐于市,一藏十七年。 就在她们将要忘记那个辉煌的组织的时候,萧音尘吹响了哨簪。 萧音尘的目光还盯着客厅的正门看,思绪越飘越远。不同的哨响意义不同,那前世他们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想到这群人的性子,呵…… “阿尘……” 闻声萧音尘思绪回笼,眼睛红肿地厉害,“你……抱我回去。” 萧音尘总结出来很多撩夫技巧,比如说,要在裴如面前适当性地装柔弱,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并且让裴如能够感觉到被需要。 裴如避开她身上的伤,抱着她往后院去,“阿尘见到他们的时候,释怀了。” 萧音尘歪在他身上不说话,终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哨响之后,她设想过很多事情,但是在看到聚集而来的人群后,她释怀了。 对,就是释怀。 她不清楚自己在执着什么。 或许就是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答案。 枫桥的雨,永远地留在她的心里。 老王是剑仙,剑仙是老王。 她不知道王文鼎为何会沦为乞丐,并且出现在枫桥,但是她已经能够确定:并不是钺霆放弃了追杀,而是因为老王出手了。 至于为何出手…… 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萧音尘可不会认为王文鼎只是恰巧路过枫桥,恰巧救了她,恰巧在临死前看中了她。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裴如把她放在厚厚的被褥上,高大的身躯压下来,顺势解开她身上的腰带和斗篷。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萧音尘白皙的脖子上,她低着头说:“策策又想使坏了?” 顿了一顿,裴如才道:“你身上有伤,我还没不至于那么禽兽。” 反倒是萧音尘呵呵一笑,伸手勾住他的下巴,不让他避开,“可城西竹林那次,就是带着伤做的。” 裴如险些被她的话给套路进去,低头用带着湿意的嘴唇含住她的指尖,“若本王没有记错,那次受伤的是我!” 萧音尘就等着这句话,语音欢愉地说:“是啊,所以就算我身上有伤,那又有什么呢?”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音尘似乎不想放过他。“策策不是人,还是我不是人。” 裴如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话,等我伤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这是走萧音尘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毕竟上次萧音尘就在担心他的伤。 裴如从袖子里掏出哨簪,“袅袅十三余是你的机缘,这簪子你要收好,莫要在轻易交给旁人。” 萧音尘不乐意地把手臂缩回被子里,不去接这根簪子,“策策于我而言不是旁人,我相信你。” “更何况,这是我赠送给策策的定情信物,怎有收回去的道理?你就好好收着,我需要时,再向你要。” 身为一朝王爷的裴如,清楚地知道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哨簪之重,重于泰山。 裴如刚想说换一个定情信物,萧音尘就先发制人地说:“更换信物如同换人,无论如何都没收回来的道理。策策要是不想要,那我转手就送给赵询。” 赵询一出,就不怕裴如不答应。 他眯起眼睛,麻溜地把哨簪收回去,“阿尘教训的是,这种礼物不可退还,还是本王帮你收着。” 把袅袅十三余给太子? 再让赵询荼毒天下苍生? 这辈都不可能的! 裴如麾下虽然有二十万铁骑,对付赵询绰绰有余。但如果是跟袅袅十三余为敌,他确实没有那个底气。 第38章 用树枝抽裴如 裴如关注的最多的人和事都是凤国的,他很少关注藏在国家之下的江湖势力,所以对沧澜雪宫和袅袅十三余知之甚少。 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让这个运筹帷幄的战神很不舒服。他让一些心腹下属去查有关他们的消息。 萧音尘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裴如说话,“对了,你跟国师之间有不解之仇吗?” 公西文戈既然是袅袅十三余的人,就必须划清楚敌我。 当然,如果裴如跟他有不可化解的仇恨,萧音尘会义无反顾地站在裴如身侧。这也是她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拒绝的原因之一。 裴如听到她在这种时候提起国师,心里有些不舒坦,故意板着脸,“有些仇不共戴天,阿尘会站在谁那边?” 萧音尘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还有问吗?当然帮你。” “从目前来看,成为袅袅十三余的少尊主利大于弊。到时候,就连本王都不能强迫你。”裴如这是在诱惑她犯错。 萧音尘不会傻傻地上当,红唇微抿,“策策没有强迫过我,你做的一切,我甘之如饴。” 道法玄妙,王文鼎肯定是懂一些的。 就像萧音尘上一世临死才想起那根发簪。 若前世萧音尘在武功还没有被废的时候想起来这根簪子,结局恐怕会更加惨烈。 历史会被改写,但不会好到哪去。 裴如被杀,凤国大乱,赵询登基,诸族纷争——民不聊生。 袅袅十三余会成为他们争夺城池的工具,失去创建的初衷。但是以萧音尘的蠢劲,一定会花式做死,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再好的牌,落在她手里都是枉费。 …… 她甘之如饴。 裴如抿着的嘴唇忍不住往上翘起,“你放心。” “阿尘愿意与我好好相处,我与国师之间也没有不解之仇。毕竟你们也说了,公西文戈连国师的位置都是买来的,以他的能力,很难造成实质伤害。”裴如道。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萧音尘却也听出几分无奈。 前世国师的存在感并不高,后来死的不明不白,具体什么原因萧音尘没有关注。 萧音尘幻想着国师抓着裴如给他算卦的场景,“若是有,策策不要藏着掖着,从今往后,我永远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 裴如点头。 他还不至于小鸡肚肠到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萧音尘试探地说:“你说公西文戈给你算一些不吉利的卦象……” “嗯。”裴如的嗓音有些沉闷。 某种意义上来看,公西文戈的卦象是正确的。 “他……他就是个算卦的道士,但能够成为袅袅十三余的人,多少有些真才实学,他的卦象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那个灾星不是你,而是我。我知道,我以前因为愚蠢犯过很多错。”萧音尘没有把话说得太露骨。 “你不是。”裴如否认的声音盘旋在她的头顶,“我也不是。” “我不信命,更不信天。我们的命运,只掌握着在自己手里。”裴如的稳住重让人心安。 “阿尘,信谁都没有用。” “天若有情,怎配为天!” “快午时了,你方才为了应对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一定累了。我去给你做吃的。”说完,裴如帮她把被角掖好。 萧音尘很快从他三十一个字中抓中重点, “策策会做吃的?” 可能是她意识到这句话不该这么问,补充道:“我等你。” 裴如高挺的鼻梁微微上吸,有些酸涩,眼中带着倨傲的悲伤。“嗯。” 看着裴如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萧音尘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 一段时间前,裴如端着他亲自下厨做的膳食进来,但是萧音尘吃了一口,就把桌上的饭菜打翻了。 还抄起桌上的碗筷往裴如身上砸,嘴里还说着伤人的话,“你们晋王府的厨子是死完了吗?居然给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恶语一言,三冬寒。 “裴长策,你不好好打你的仗,跑来恶心我做什么!你有病就直说,去找大夫治病,不要有事没事在我这儿晃悠。” 裴如垂头不语,脸上带着难堪之色,双手背在身后,指头不断地相互交缠。“本王……”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就让人撤走。”几个丫鬟鱼贯而入,迅速把桌子收拾干净。 看到他还杵在房间里,萧音尘气不打一处来,抓住手边的青瓷花瓶往他身上砸。 裴如不闪不避,插着粉色桃花的花瓶砸砸他的肩膀上。花瓶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粉红的桃花开满树枝,像是一位害羞的花季少女。清水洒了满地,几片花瓣也从花蕊上掉落。 萧音尘身上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就像街上上骂街的泼妇,不懂一点儿规矩。 “滚!” “别站在我屋里碍眼。” 裴如站在瓷片前面不说话,弯腰把那支桃花捡起来,狭长的凤眸中带着丝丝晶莹。 见他没有反应,萧音尘的怒气逐渐上涨,“裴长策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就像丢不掉的狗皮膏药,我一看到你就恶心地想吐!” 裴如把桃枝轻轻放在桌上,“抱歉,午膳我会让御厨给你做。” 她把桃枝从桌子上拿起来,眼眸中不仅带着深沉的厌恶,还有属于小人的狠毒。她手劲过人,无情地折断桃枝。 妖艳的桃花被她的握在手里狠狠蹂躏,然后把手里揉烂的花瓣丢在地上。“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宫里的御厨,我不需要!”手里的光秃秃的桃枝成了一根短鞭,手起手落,他狠狠地打在裴如的脸上。 细长的枝条从他光滑的脸颊上扫过,裴如的脸瞬间肿起一条红梗,细长的伤口开始往外流血。 裴如的脸肿得不像话,低着头,不安地看着萧音尘。 “抱歉,你若生气,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桃枝打在身上不够疼,本王可以让人去准备有倒刺的藤条……” 抬头看撞见她脸上的冷漠,裴如所有的尊严都掉在地上。 裴如是懂折磨人的刑罚的,“不……我让人去打造一条铁鞭。” “够了,滚出去。” 第39章 罚裴如跪瓷片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萧音尘生气地扔了桃枝,试图把他推出房外。 裴如没有再待在屋里,站在门外等御厨把饭菜做好。 一刻钟后,丫鬟们端着丰盛的菜肴走进白芷院。 没等他们推开房门,萧音尘暴怒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滚!我没有胃口,不吃。” “还有你,别站在门口恶心我。” 裴如心如刀绞,细声哄道:“阿尘……你已经两顿没有吃东西了……” “谈个条件,怎样才愿意吃饭?”裴如知道哄她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萧音尘口不留德,“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带着你的人一起滚出去,别来烦我。” 似乎是习惯她的辱骂,裴如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不吃饭饿的人是你。” 他示意丫鬟把新鲜出锅的饭菜放在桌上,“你好好吃饭,可以提一个条件。” 萧音尘本来不想答应,但是裴如说的话又挺有道理的,“放我离开。” 裴如把她面前的碗筷摆好,不用经过大脑思考,就给出了不容置疑的回答:“不可能,换一个。” 萧音尘的余光瞥见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心中浮现出一个恶毒的想法。 顺着她的目光,裴如也看到了那还来不及清理的瓷片。 “晋王殿下高高在上,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呵呵……我可以吃饭,但是请晋王殿下在瓷片上跪一整宿。”萧音尘用筷子指了指地上的瓷片。 “好。” 现在还是中午,萧音尘说的一宿,就是从现在跪到明天早上。 萧音尘眼中带着恶毒,慢条斯理地去夹盘子里的菜。 裴如麻木地走到瓷片前,膝盖一软,跪在锐利的瓷片上。 忽然闯进来的如棋心头一惊,想要动手把裴如从地上捞起来,“王爷千金之躯,怎可向她下跪——” 劝诫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掌风就把如棋从房间里扫出去。 如棋在台阶上狼狈地滚了一圈,喷出一口血来,“王爷!” “闭嘴。再敢胡言,就滚出晋王府。” 如棋狼狈地擦干净嘴角,跪在白芷院外面。 他们都跪下了,其他的下人谁还敢站着? 冰凉的瓷片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刃,割破了裴如的皮肤。带着棱角的瓷片深深地陷入他的膝盖骨里,疼得裴如咬住嘴唇。 月白色的长袍渐渐被鲜血染红,裴如沉默地跪着,只敢用余光偷看萧音尘吃饭。 萧音尘在他的斜眼偷窥下,吃完了这顿糟心的午膳。在看到裴如的时候,脸上不带一点儿好脸色。 下午的时候,宫里派人来请裴如进宫面圣,说是西北马匪横行,要请裴如去西北剿匪。 裴如在白芷院罚跪,不可能进宫面圣。 他就是这么顽固的一个人! 只要天没有塌下来,裴如就不会提前起来。 因为如果天塌下来了,他需要站起来保护她。 皇帝在晋王府安插了棋子,对府中发生的事情了解一二。 他知道,不代表京城中的权贵知道。 皇帝传旨召他入宫,但直到宫禁时,裴如都没有进宫。 晋王蔑视皇权,抗旨不遵。这么大的把柄送到京城众人手里,他们能不抓住机会狠狠地落井下石吗? 这可是打压晋王的大好时机! 朝中重臣联名上书,说裴如恩宠愈浓,行事嚣张,目无礼法,蔑视皇权。这等不臣之人留在人世间就是祸害,他今日能够抗旨不遵,来日就会举兵谋反。 奸佞在世,祸害朝政。 何况是裴如这种手握重兵的武将,今日若给他好脸色,来日他就会做出谋逆之事…… 上奏的折子一份比一份离谱,但无不是劝说皇帝早做打算,为国除害。 上书调解此事的只有寥寥几人,但都是心怀叵测。 宣平侯胥炎阳请皇帝宽恕裴晋王的无礼,并且说了很多违心的话为晋王求情。毕竟他还需要借刀杀人呢! 眼下看来,裴如还是那把可用的刀。 萧太傅萧严也上书求情,他的宝贝女儿现在还顶着晋王妃的名头。若皇帝以蔑视皇权,大逆不道的罪名处置裴如,萧音尘乃至萧府都会受到牵连。 就算要帮太子铲除裴如,也有取之有道。 各种利弊,他这个一品太傅还是看得清的。 至于第三个人,就是存在感极低的国师公西文戈。 他不参朝政,身在局外,比旁人看得更清楚。 公西文戈知道,目前裴如在凤国的地位不可取代。若是处置裴如,务必会让周边蠢蠢欲动的国家对凤国产生想法。 在他的八卦盘中,裴如既是乱世之因,也是定世之果。 毕竟真正站在裴如这一方的大臣,不会蠢到公然上书求情。因为这样无异于自暴阵营。 等裴如跪够了时辰,简单地处理了膝盖上的划伤,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匆匆进宫。 早朝还未散,众臣正群情激昂地讨论着该怎样处置晋王。 有人说就该重罚,以此杀鸡儆猴,让那些仗着手里有些权力的人知道,皇命不可违。 特别是太子一党的人,直接把落井下石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恨不得把裴如做过的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全部搬出来。 但是作为最终决策的人,凤国皇帝赵和一直坐在龙椅上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 在这场杂乱无章的争吵中,坐在上方的赵和更能看清人心。 他单手撑着头,看着这群老不死的表演。 至于他们争吵的正主裴如,正面色惨白地跪在殿外。 宫门口的太监并没有通传,似乎是要给裴如一个下马威。 至于是谁吩咐的,就不言而喻了。 蔑视皇权的人是他,裴如只能默默地接受惩罚。 昨日皇帝传召的时候,他就想过今天的下场,但是他还是会选择抗旨不遵。 表面上看他这是在皇帝头上跳舞,实际上却给了皇帝一颗定心丸。 若是他违背的起初的诺言进宫面圣,更容易让皇帝对他心生芥蒂。 如今他的权势不断上涨,皇帝需要一个由头来杀他的锐气。 为君者,恩威并施。 为臣者,感恩戴德。 第40章 蔑视皇权,罚庭杖50 就在裴如被皇帝破例册封为晋王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而已。 帝王权术,裴如还是懂一些的。 就像带兵打仗,各有各的门道。 皇帝身在九五之尊之位,心中多疑,他们会忌惮那些只手遮天的朝臣。 很显然,裴如就在皇帝忌惮的那群人之内。 在裴如没有举兵谋反这个想法之前,他还是会给皇帝面子的。若生在盛世,他不想当这乱臣贼子。 毕竟,没有人想要背负骂名。 裴如以白衣之身参军打仗,并不是为了成为乱臣贼子,而是让国家太平。 盯着春日温和的太阳,裴如身杆笔直地跪在石板上,膝盖上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 台阶之上,朝臣们还在讨论该怎样处置晋王。 台阶之下,裴如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跪姿,眼中没有任何怨怼的情绪,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太监早就已经小声通传,但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跪在石板上的裴如汗如雨下,身体终于有些吃不消了。最喜白衣的裴如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黑衣。 目的是掩盖膝盖上的伤口。 入宫请罪,无论如何都要下跪,他并不想让人人都看到他的伤。 黑衣穿在身上,如果膝盖流血会不易察觉。 宫殿外的公公掐着拈花指,夹着嗓子高声喊道:“宣。晋王进殿!” 不男不女的声音经过层层回荡,终于落在裴如耳边。 一个戴着帽子的公公笑着走上前,“晋王殿下,皇上有请。” 长时间的罚跪让裴如的双腿几乎麻木,他朝着那宦官微微点头,没能立刻站起来。 如棋快步上前,意图扶着裴如站起来。 就算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跟着跪了一宿,但是区别还是很大的,毕竟裴如是跪在瓷片上的。 裴如一生要强,并不愿意把自己虚弱的一面露在外面,单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如棋无权进宫,只能在殿外侯着。 裴如脚步蹒跚地走上台阶,在他方才跪过的地方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 在听到太监的传话后,嘈杂如街坊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大殿中寂静得落针可闻,谁也没有再说话。 皇帝的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用手在众臣面前一划,“说!怎么不说了!众爱卿方才不还群情激奋吗?停下来作甚!” “晋王进殿,你们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裴如走路时不像以前那样来去如风,上台阶的时候,他走得很慢。 但是跟在他斜后方的太监并没有催促。 摧战神上刑场,小太监还没有那个贼胆。 裴如误了上朝的时辰,并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寒气逼人的黑袍。原本还想继续做文章的众大臣屏住呼吸。 大殿中气氛压抑,随着裴如缓缓从众臣之间走过,留下一阵浓郁的檀香。 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腥味,裴如在出行前用檀香熏了衣袍。 但这种拙劣的手段,只能骗骗那些文臣,朝堂上的武官仔细一闻,就能闻见空气中夹杂在檀香中的血腥味。 裴如走到最前面一排,掀衣跪下,“罪臣裴如,参见皇上。” 这一拜,他的额头接触着冰冷的地面,一直没有直起身。 赵和从椅子上站起来,“晋王终于来了,就等着你呢!” “众爱卿,有什么话继续说啊!”皇帝厉声道。 “臣未能及时进宫面圣,耽误军机,请皇上责罚。”裴如知道皇帝肯定会借机敲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音尘心系六皇子赵询,裴如想要保她安全有些难度。 “哼!说什么未能及时,晋王年轻气盛,真是巧言令色。若朝堂之上人人都向你这般目中无人,岂不是乱了套!晋王手握兵权,谁知道你有没有其它的心思!”说话的是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头,俨然是一副为民为国的姿态。 裴如没有去理会他,这种危言耸听的言论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是他行得正立得端,从未动过不臣之心。 他作为凤国的定海神针,一旦他动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也要遭殃。 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剩下的大臣渐渐变得大胆起来。 这群人戳着裴如的脊背骂,说的话不堪入耳。 皇帝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单手插着腰说:“晋王裴如受召不听,朕恕其年少轻狂,且是初犯,庭杖五十,罚俸禄一年。” 他垂着高贵的头颅:“晋王可有异议啊?” 裴如低着头,“臣,遵旨。” 若裴如无欲无求,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皇帝摆布,但是他爱上了一个错的人——萧音尘。 萧音尘野心太大,又想干涉夺嫡之争,裴如想要保全她可谓难上加难。 更何况,萧音尘还不是跟他一条心。 皇帝挥了挥手,“那就这样!” 庭杖五十,对习武的人来说并不是多重的惩罚。这样的结果肯定有人不满意,“皇上!晋王年少,就该更要从严处罚,让他长长记性。” 皇帝冷哼一声,这群没眼力劲儿的老东西,管的倒是挺宽,到底谁才是皇帝! “庞大人是觉得朕罚的不妥?你想如何,打死他吗?” 龙椅旁边的太监高声呼道:“退朝!” 他们的话直接憋回嗓子眼,“臣等,恭送皇上。” 太监总管朝着裴如行礼,“晋王,请。” 裴如闭了闭眼眸,疲惫地站起身,跟在众大臣后面朝殿外走。 宫人手里拿着庭杖等在正殿外,各路大臣都朝着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大部分的朝臣都没与即刻出宫。 而是在看裴如的笑话。 面对他们冷嘲热讽的话,裴如充耳不闻。径直朝着拿庭杖的宫人走去。 太监总管在看见地上的两道血痕,故意高声命令道:“请晋王,去衣冠。” 裴如下跪的动作一滞,难怪皇上罚得这么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去衣冠,而罚杖刑,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屈辱。 裴如握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但他还是缓缓抬起双手。 第41章 最惨男主奖获得者,裴如 行刑的宫人不苟言笑地走到裴如旁边,去剥裴如身上的黑色外衣。 站在不远处的诸位大臣眼神闪躲,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去衣行刑,这对战神裴如来说是多大的屈辱? 凤国阶级分明,贵族中的礼教深入人心,这种杀人诛心的刑罚有多重,他们一个个都心如明镜。 现在没有人再敢说皇上罚的轻了。 黑色外袍被宫人缓缓脱下来,他们的动作很慢,像是为了故意折磨裴如。 在裴如身穿中衣站在宫门口时,朝臣不由发现他鲜血淋漓的膝盖。 以裴如的身体,不过是在宫殿外跪了半个时辰,不至于把腿伤成这样。 他们小声讨论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晋王腿上的伤,他怎么会伤到膝盖?” 站在人群中的武将说:“以晋王的武功,怎么说都不至于把膝盖伤成这样。” “难怪晋王一改往日的习惯,穿着黑衣进宫面圣。” “平日晋王步伐矫健,但是他进殿的时候走得特别慢……” 他们站得不算太远,议论的话一句不差地落在裴如耳朵里。 裴如松开紧握着的手掌,缓缓跪下。 等他跪好,手执庭杖的宫人上前一步,抡起棍子往空中一挥,狠狠地落在裴如的后背上。 火辣辣的痛楚不断地从后背传来,裴如稳住呼吸,平视前方。 他的手心疼出一层薄汗,眉头紧拢,指头抠紧袖口,没有吭声。 二十棍后,裴如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发白,明显有些受不住了。他疼得浑身哆嗦,膝盖上的刺痛让他有些跪不稳。 等打到第三十二棍的时候,裴如高挺的身躯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去。他用双手撑着地面,没办法再直起腰板。 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棍棒落在他的后背上,裴如撑着石板的手蓦然一松,他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 看他被打得爬不起来,太监总管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给行刑的宫人递了一个眼神。 剩下的几棍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打,闷沉的棍子落在他的臀部,大腿上,小腿上。 裴如把头埋在地上,忍着屈辱承受完剩下的杖刑。 “公公,行刑完毕。”宫人收起带血的棍子。 如棋上前把他拉起来,“王爷?” 前来行刑的两个宫人都会武功,这顿棍子打得可不轻。 裴如抓着他的袖子,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带着一丝鲜血。 太监总管眯着眼睛,“晋王,衣服。” “呵——”裴如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讽笑。 一个阉人也敢摆他一道,裴如看着他捧在手里的衣冠,冷冷地说:“脏了。” 这个太监总管想要踩着裴如往上爬,但是他低估了裴如的戾气。 狠毒的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但是他只能弓着背说:“恭送晋王。” 裴如没有说话,阔步朝着宫门外走,赵询本以为这顿打会挫一挫他的锐气,但他低估了裴如那颗犹如磐石的心。 “晋王叔何必霸占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赵询在他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裴如闭了闭眼睛,本不想节外生枝。 关键是赵询他给脸不要脸,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地说:“尘儿心里只有本皇子,西北剿匪的事情还是交给本皇子来做。” 这原本是一个巧合,但是赵询偏偏要引着裴如往别的地方想。 “是吗?”裴如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空旷的宫门口,还有很多文武大臣,赵询笃定他不敢动手。 裴如呢喃两句,“西北剿匪啊~呵呵,就凭你?” 话音未落,裴如的拳头就砸在赵询的腹部,强大的内力把他轰飞数丈,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裴如动作潇洒地往宫外走,“西北向来都是悍匪,六殿下的身子骨估计受不住!竟然连本王的一拳都没接住。皇上多少是忙糊涂了,才会让你带兵剿匪。” 直到裴如钻进灰褐色的马车,众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六皇子公然挑衅晋王,被一拳轰飞三丈之远。 轱辘的马车声渐行渐远,金黄色的阳光下,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好了!六殿下被打得吐血了!” “快,快去请太医。” “赶紧,去通告皇上。” 等裴如的马车停在晋王府外,就有太监过来传旨,让晋王在府中禁足反省。 至于被打得下不来床的赵询,被撤销了剿匪的任务,美名其曰,让他在宫中养伤。 六皇子年纪尚小,行事冲动,不堪担当大任。 至于剿匪这件事,几经周转,落在了单副将手里。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最后他们两个是谁都没讨到好。 还没等裴如迈进王府,下人就满脸惶恐地过来通报,“王爷……” “说。”裴如因为刚刚吐过血,声音显得无比沙哑。 通报的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害怕得直哆嗦,声音轻颤,“在王爷入宫的时候,王妃打伤侍卫和暗卫,离开了王府。” 裴如没有问她去哪儿了。 一口淤血涌上心头,裴如眼前一黑,心中支撑着他的念头彻底破碎,昏倒过去。 晋王府闭门谢客,人人都在担心裴如事情,倒是没人去管偷偷逃走的萧音尘。因为整个王府中,只有裴如能够压制得住她。 ————————分割线 萧音尘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裴如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走进来,手里端着亲手制作的菜,“我……” “我做的可能不是特别好吃,你尝尝看?” 萧音尘一双眼睛已经哭红了,在看到裴如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终于破涕为笑。“裴长策……对不起。”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先吃饭。”说完他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萧音尘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勺子里,她一口把饭菜含进去。“其实……策策做的饭很好吃。” 他用手抹去萧音尘眼角的泪水,“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别哭了,乖。” 萧音尘的手掀开他的衣袍,抚摸着他的膝盖上。 第42章 为你寻找垂耳兔 随着那温暖的触感按住他的膝盖,裴如的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又疼又痒,“都过去了。” 萧音尘知道没有过去了这一说,只是裴如宽恕了她的重重罪行。有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少年时的伤痛,萧音尘只想好好地补偿他。 裴如把她的手抽出来,“好好吃饭,不然就冷了。” “嗯。”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大家都在等待献岁节。 天气持续放晴,各地的积雪开始融化。 而裴如那颗冰封起来的心,也在萧音尘的温暖下融化。 零零散散的雪,装饰着群山山头。 高楼古塔颜色如旧,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不可查觉的危机。 裴如躺在床侧,看着已经被他哄睡的女子,眼里的笑意荡漾开来。 我的偏爱不是一时兴起,它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裴如深呼一口浊气,闭上眼睛准备结束这美好的一天。 为了祛除萧音尘身上的余毒,这几天薛小白都会帮她行针排毒,半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午时过后,他们焚香沐浴,换上绣娘们精心制作的衣服。萧音尘身体的自愈能力强大过人,肩膀上的伤几乎大好。 虽然晚上要进宫参加宫宴,但是他们夫妻两人都没有穿代表身份的正装。 为了喜庆,萧音尘穿上蝶扑牡丹蜀锦长裙,上半身是一件对襟长褂,一青一黄两条纱制披帛挂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娇贵无比。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用来暖和。 她提着裙子在裴如面前转了一圈,笑容十分灿烂,“没想到千金难求的蜀锦都让策策拿到了,还制成了两套衣衫,我好看嘛?” “好看。”裴如一向喜欢素净,但是今日为她换上了一身蜀锦红袍。这套衣服的花色跟萧音尘身上的那套很像,只是多了几分霸气。 萧音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三两步扑进裴如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身上,“策策也好看。” 看着窈窕淑女在他面前晃悠,裴如有些不想带她进宫,这么美艳动人的阿尘,不给给那群凡夫俗子看。 萧音尘是属于他的。 一想到赵询也会出现在宫宴里,裴如的心就忍不住地烦躁。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杀了他,就没有人可以觊觎萧音尘!杀了他,以绝后患! 一时不慎,裴如身上的杀气就流散出来,被他抱着的萧音尘身子一僵。“怎么了,策策想杀谁?” 裴如诚实地吐出两个字:“赵询。” 萧音尘道:“阴阳两极,古人说的话特别有道理。” “什么?” “君子不报隔夜仇。” “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弄死赵询有无数种办法,我想用嘴最残忍的方法。” 裴如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古人说的是君子,本王从头到脚可没有写这两个字。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他的唇忽然压下来,品尝着那一点朱唇,直到萧音尘被他亲得晕晕乎乎,他才住嘴。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还等着……阿尘亲手杀了他。” 萧音尘对赵询剩下的感情只有恨,等到时机成熟,她一定会杀了他报仇。 “好。” “是不是快到时辰了?”萧音尘转移了话题。 “走,到了宫里,小心那些两面三刀的女人。他们的手段……肮脏的很。”湿热的唇贴在她耳边,嘱咐着进宫后的事情。 萧音尘点头如捣蒜,乖巧地像只小兔子。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大街上,镶金窗牖用一片月白色的绉纱遮挡住,让马车里的光线很好。宽敞的马车内,萧音尘正坐在他的腿上。 裴如用温柔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脖子,在围脖的绒毛下面,有一处暗红色的吻痕。“你很喜欢兔子?” “啊?” “长耳朵的,兔子。”关于萧音尘喜欢兔子这件事情,裴如还是从赵询口中得知的。 前两日赵询来送礼物,顺便探萧音尘的口风,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上乘的白玉,雕刻着尘儿最喜欢的兔子。” 他有些郁闷。 萧音尘确实很喜欢兔子,点点头说:“喜欢。” 裴如更加郁闷了,没想到赵询说的是真的。 “喜欢什么样的?白的还是黑的?我们到时候可以养一只。”裴如非常在意萧音尘喜欢的东西。 萧音尘黛眉上划,似乎是沉思,“可以啊,白色垂耳兔,毛茸茸的很可爱。” 她之前确实有养兔子的想法,但是怕被自家的鹞鹰给偷吃,所以一直没有养。 至关重要的原因是,萧音尘没有看到合眼缘的兔子。 “垂耳兔?” “嗯。” 裴如道:“凤国没有垂耳兔……西方邦族好像培养过垂耳的兔子,我派人给你买回来。” “西北?难怪不常见呢,我也只是在早年有缘见过。”萧音尘还想继续跟他讨论关于垂耳兔的事情,但是马车徐徐停下。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拜见晋王,拜见姐姐。” 女孩声音甘甜,让人容易陷入其中。 她是——萧初晴。 萧音尘没空去管这个庶妹,没想到她竟然自己窜出来了。 “何事?”她端着王妃的架子没有放下来。 萧初晴用酥软的声音说:“姐姐,父亲母亲还要例行检查,晋王府的马车这般宽大,不如带着妹妹一起?” 大臣带家眷入宫,需要在宫门口进行检查,但晋王是异姓王爷,可以坐着马车直接进宫。 特权之所以叫特权,因为这只是少数人的权利。 后边的大家闺秀都在看着她们,不知道萧音尘会不会接纳这个庶妹。 传闻萧家两个女儿姊妹情深,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萧初晴赌上自己的脸面来舔她,但是—— “娘亲贤惠宽仁,竟不知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宫中重地,岂容你放肆?爹娘不过是一时间没有看住你,就跑来这儿撒野。” “赶车。”裴如道。 车夫甩动绳索,往宫内走。 萧初晴没想到她会直接离开,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身后的大家小姐们都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她垂着头,被这群女人看到头皮发麻。 第43章 本王没有赵询好看? 晋王府的马车朝着宫内行驶,留下一脸愤恨的萧初晴,她疯狂地绞着手里的丝帕,洁白的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 她与萧音尘分明都是萧太傅的女儿,为什么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受尽哥哥们的宠爱,还能嫁给裴如这般优秀的儿郎! 萧音尘明明就与太子赵询私相授受,为什么晋王发现后没有杀了她!凭什么她生来就高高在上,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她偏偏不信命! 那个水性杨花的萧音尘凭什么可以得到晋王的宠爱,而且还不知道珍惜? 苍天不公! 萧初晴沉住气往检查的队伍走,嘴唇差点儿被咬破了皮。 至于萧太傅夫妻则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女儿,表面上看柔柔弱弱,背地里居然这么有心机。 轩辕昭占有欲极强,但是她又不能杀了这个妾室生的孩子,这些年都娇生惯养着。若她安分守己,来日给她找个好的婆家嫁了…… 但是…… 萧初晴偷偷跑出去拦截晋王的马车,这本就是轩辕昭暗中推动的。自从萧严过寿后,她就发现这个孩子有些不对劲。 今日故意试探她,本着看清真相的意思,没想到还真的炸出来了。 萧初晴似乎是对晋王动了心。 萧严一眼就看出来自家的夫人的算计,但是点头默认了。 公平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人会在乎蝼蚁的生死。 若萧初晴对别的什么人动了心思也罢,但这个人偏偏是晋王。 兰若轩中摆上了宴席,几树梅花开在角落里。鲜艳的花朵惹人注意,上面挂着许多好看的剪纸,随着风而舞动。 萧音尘他们还没进去,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就迎面而来。 她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珠宝,头上也钗满了发饰。 大公主赵流年,梅贵妃的女儿。厚厚的宫装穿在她身上略显臃肿,倒不是她胖——瞧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是有了身孕。 她记得,赵流年成亲多年一直没有身孕。前世赵询登基后,第一时间就是处置梅贵妃一党。 梅贵妃淫乱后宫——杀! 大公主赵流年和她的驸马勾结外敌——杀! 赵流年死在大牢里,临死前还受了非人般的虐待。那时候萧音尘还去看过她。 赵流年满身是血地趴在稻草上,看到她的时候哈哈大笑:“真是好一个白眼狼赵询,好一个晋王妃萧音尘,你们真是好样的!萧音尘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以为赵询会放过你吗?啊哈哈~本宫告诉你,本宫的下场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为了不让她乱说话,提审她的官兵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砸,直接把她给撞死了。 至于驸马爷林宇,他听到风声后逃出京城,后来如何,萧音尘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她的报应也来了。 …… 赵流年嗤笑一声,骨子里都带着高傲,她可是本朝最高贵的公主。“原来是晋王爷,难得看你们夫妻和睦。” 可怜人不为难可怜人。 萧音尘身为一品王妃,并没有给她行礼,“多谢公主吉言。” “哼!”赵流年现在还不知道萧音尘和赵询决裂了,她们怎么说是同一阵营,她并不打算为难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赵流年翘着嘴巴离开。 裴如试探地说:“你看赵流年的眼神……是,怜悯?” 跟在她旁边的裴如特别乖巧,萧音尘有时候不会在他面前刻意伪装自己,经常会暴露真实的想法。 “哦……听说大公主的院子里养了十几个肤白貌美的面首,也不知道她这肚子里怀的,究竟是谁的种。”在裴如面前,萧音尘说话时口无遮拦。 “咳咳……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肤白貌美的小白脸?可本王长得也不差啊!”裴如的关注点有些独特。 裴如说完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本王没有赵询好看?” 萧音尘被他呛得面红耳赤,说话也不怎么利落,“不是的……策策最好看。” “那你以前为什么——” 萧音尘见寻常方法堵不住他的嘴,踮着脚尖就吻住他的红唇,“我以前有严重的眼疾,现在眼瞎的病已经好了。” 裴如很吃这一套,不再问下去。 拐角处站着一个太监,等他们亲热完才出现。“奴才参见晋王,晋王妃。皇上在勤政殿等晋王过去,下一盘棋。” 裴如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像是迷路似的,全部转移到萧音尘的脸上。“现在?” “是,皇上正等着呢,请晋王速速前去。” 萧音尘道:“你就安心去!在这凤国就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还轮不到别人欺负我。” “本王去了,你记得想我。”裴如恋恋不舍地松开抱着她的腰的手,“你们两个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妃。” 十梦和兰佩点头,“奴婢遵命。” 太监一阵无语,“晋王殿下,这里是皇宫,能有什么危险。” 裴如怼道:“皇宫不是更危险吗?” 老太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萧家女的跋扈程度,不在宫里欺负人就是好事了。 桌上摆放着一盘残棋,皇帝手里正拿着一颗黑子儿沉思,并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裴如。 “臣,给皇上请安。” 赵和头也不抬,指着对面的位置说,“来了啊,坐坐坐,看看这盘棋怎么破?” 裴如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棋盘,“皇上这么急着召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啪地一声放下棋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太子最近不安分地很啊!你怎么看?” 裴如拱手:“太子势大,是皇上默许,臣没有看法。” 赵和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心思深得连裴如都未必看得清。曾经的他孤身一人无所顾虑,但是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皇家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掺和。 “听说老六私闯萧家宅院,被打了出来。前两天给晋王妃送礼物,又被你给打了?”赵和神色平静,仿佛在问你中午吃了什么。 “是。” “皇上可是要责罚?”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朕怎么会责罚你。听说萧家姑娘转了性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 第44章 皇帝是个老狐狸,太子将要成为踏脚石 赵和重新拿起一颗棋子,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长策啊!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断了自己的前程。若她有异心,养在府里终究是祸害。你要是心软下不去手,朕,可以帮你。” 裴如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赵皇,拿起一颗白子放在左下角。 一子定千军。 赵和看着已经分出胜负的棋局,也明白了他的想法,“罢了,希望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双眼。” “臣遵旨。” 后宫宫宴越来越热闹,大臣和他们的家眷成群地落座,小声地聊着天。逢年过节,本就喜庆,再加上皇帝等人还没有出现,众人都很随和。 萧音尘留了个心眼,带着丫鬟在后园里散步。 萧太傅寿宴之后,孟瑶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几日都躲在闺房里不敢见人。还好她会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用最快的时间消除了脸上的淤痕。 那些一时半会儿难以抹平的伤痕,只能用胭脂水粉暂时遮挡。好在孟瑶是个美人胚子,这些细节不会太影响她的美貌。 跟在她旁边的是一位瘦比春风的女子,愁眉斜入发髻,脸上带着无法挥散的忧愁。她不是旁的谁,而是被赶出晋王府的汪桉桉。 一个画着远山黛的大家小姐走到她旁边,“哎呀,孟小姐好些日子没露面了。你怎么没跟晋王妃在一起?” “是啊,不知孟小姐身边的这位姑娘是?瞧着真是弱柳扶风,好一个清新脱俗的美人儿。”她们这种长在闺阁里的女子,谁的话里没有藏刀? 孟瑶没有暴露汪桉桉的身份,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妹,跟着进宫见见世面。” 汪桉桉朝着她们行礼。 萧音尘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无趣,才带着人往宴席走。 拐角处,暗七跳出来说:“王妃,孟瑶带着汪桉桉进宫,目的不善,请王妃多加小心。” “知道了,好好藏着,宫里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是。”经过城外十字坡的事情后,暗七对她的态度好了一些。 还没等萧音尘进门,就有太监高声传唤,“晋王妃到!” “齐王殿下到!” “参见晋王妃。” “参见齐王殿下。” 萧音尘看着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的齐王赵祈政,因为常年重病缠身,脸上的气色并不是很好。 齐王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几乎不可能看到他的身影。 所以赵祈政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未曾婚嫁的大小姐们都在衡量他的位分,部分年少的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赵祈政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一位王爷,而且他是先皇后所出,容貌竟也在赵询之上。 各位大臣也都在心里揣测齐王出现的原因,一个个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那些嫁了人的大臣妻子,她们的内心活动尤为丰富。 真不知道萧音尘怎么会和赵祈政一起出现! 关键是晋王居然不在旁边! 就连最喜欢用各种手段勾引萧音尘的太子,也没有出现。 看着病入膏肓的赵祈政,萧音尘的眉头不由得拢紧,齐王这个时候出现…… “皇上驾到!” “梅贵妃到!” “晋王,太子到!” 一声高过一声的传唤声漫过了人群的说话声,众臣纷纷跪拜,恭请皇帝上座。 萧音尘和赵祈政突兀地站在人群中,并没有下跪行礼。 萧音尘的特权是从裴如这儿得来的。 至于赵祈政的特权,是因为他身体太差,皇帝赏赐的。 大公主和赵询都跟在梅贵妃身侧,他们脸上带着针对萧音尘的恶意。 “众爱卿免礼,适逢佳节,在座的诸位不必拘束。正佳时须尽欢。”皇帝搂着青春依旧的梅贵妃,坐在高位上说了很多场面上的话。 今日宴会的位次有些微妙。 裴如携带妻子萧音尘坐在右侧首位,太子赵询坐在左侧首位。 常年被众人忽视的病秧子赵祈政坐在右侧第二位,公主赵流年和驸马坐在左侧第二位。 其他的朝臣按照位分而坐。 萧音尘的目光时不时往齐王身上瞟,前世她跟齐王的交集并不多,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 赵祈政的样貌完全遗传了先皇后,两人都有一双锐利的丹凤眼。 事不过三,裴如幽怨地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脑袋,“阿尘又在看什么?难道赵祈政比本王好看?” 裴如眨巴着眼睛的样子就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楚楚可怜,啊呸,楚楚动人。 萧音尘借题发挥,“那倒不是。本王妃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让你不顾安危去取药。” 原本还在吃醋的裴如呆愣在原地,漂亮的眼睛中带着疑惑,为什么现在有错的人好像成了他?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萧音尘觉得好笑,套路裴如实在是太简单了。 “哼!” 裴如只好反过来哄着她,“他母亲对我有恩。” “要是我早生几年,说不定对你有恩的人就是我!” 裴如轻笑,没有反驳她的话。 只是坐在他们旁边的赵祈政把他们的话全听了去,这可真是——人在席上坐,祸从天上来。 萧音尘道:“齐王深居简出,为何会参加这种宴会?谁的意思?” 裴如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你猜。” “老皇帝应该不知道你跟钱皇后的渊源,所以齐王悄无声息地进京参加宫宴,是皇帝的安排。”萧音尘稍微动脑子一想,就得出了答案。 裴如瞥了一眼安分的齐王,“阿尘没有在朝为官,对朝局的了解并不完全。皇帝做事,多多少少要看我的脸色。但我,又得看你的脸色。” 意思是,萧音尘回心转意,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朝堂,赵询的地位岌岌可危。 更深层面的话裴如没有说,因为他不想让萧音尘多想。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 裴如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腰,“阿尘答应过本王,会好好地疼我的。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朝局生变……本王也不会再放过你。” 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萧音尘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放心,我才不会后悔。” 第45章 渣女开团,自寻死路的汪桉桉 萧音尘感觉这一世的皇帝变得精明了许多。 前世她不顾朝中局势,强势地扶持赵询登上高位,忽略了很多细节。 赵祈政不苟言笑地坐在座位上,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宫人没有给他上酒,而是给了他上好的养生茶水。 孟瑶目光狠毒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歌舞升平的宴会中,她深深地看着了一眼旁边的汪桉桉。 这一幕恰好被赵祈政看在眼里,他很欣赏孟瑶——真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女子。 呵呵,找死。 汪桉桉身上穿着素白的裙子,在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中分外显眼。 她身上那股特殊的病态之美,让很多未婚少年都注意到她。 随着她从不显眼的座位上站起来,顿时吸引来很多人的目光,裴如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刚撕破脸,就转过头来对付他们了。 汪桉桉莲步微移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妾身晋王侧室汪桉桉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宴会中比较嘈杂,皇帝并没有听清楚她方才说什么。“什么?” 随着汪桉桉屈膝跪在地上,透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一张嫩白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晋王妃不守妇道,私会外男,还苛待府中的妾室。妾身在晋王府中安安分分,但是晋王妃总会变着法子折磨妾身……” 她边说边哭,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迷惑性。 不知为何,皇帝赵和脸上竟然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笑。 世上总有一种人,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赵和问道:“晋王的妾室?朕未曾听说晋王何时有了一个妾室。” 就算汪桉桉把今日的事情模拟数遍,真正来到宫里,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娇柔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回皇上的话,妾身真的是晋王府的妾室。妾身心系晋王爷,只想安安分分地服侍王爷,可是她萧家女仗着身份尊贵,对妾身百般刁难,动辄责打……” 汪桉桉今日穿得衣服很单薄,被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她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 “妾身人微言轻,妾身的命不是命,妾身不敢妄想皇上替妾身做主。但是求皇上给晋王一个公道……”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她哽咽着说:“王妃姐姐既然嫁为人妻,就该恪守礼仪,遵从三从四德。她怎么能背着王爷,与旁人私会?” 原本还对她有好感的锦衣公子们都缩起脖子,一副看戏的模样。这可是晋王的女人,他们可没有兴趣。 萧音尘依偎在他怀里,丝毫不慌。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还不够她塞牙缝。 丝竹之声渐渐停歇,大家吃着桌上的美食,在线吃瓜。 也不知道晋王妃会怎样接招。 汪桉桉转头看向晋王,“王妃姐姐,你若是厌恶王爷,对王爷恨之入骨,就与其和离,莫要祸害王爷!” “王爷是一国忠良,怎能容你欺辱……”她的表演简直是声泪俱下,不少人都先入为主地相信了她的话。 孟瑶嘴角含笑,“听说晋王妃可是对太子殿下用情至深呢?” 太子被牵扯进来,众人看裴如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一些同情。堂堂战神,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戴了绿帽。 萧音尘这才不急不慢地出声,“依你方才的话,本王妃在府里对你百般苛待,还时常打骂?” “是!”汪桉桉本就是捏造事实,心虚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席上传出萧音尘的轻笑,“说得好啊~” “汪小姐可真是冤枉我了,本王妃从来不屑与人动口舌之争,怎么会骂你呢?” 萧音尘直接从座位上飞起来,两眼弯弯,“至于打你,更是无稽之谈。” 汪桉桉把手臂上的陈年旧伤露给众人看,嘴里还不断地诉说着她的罪行。“你心思歹毒,妒忌——” 萧音尘手里攥着一根银白色的筷子,倏地朝旁边的柱子打去,半截筷子钉入柱子。 刷着红漆的柱子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的笑得人畜无害,“时常对你打骂……这话说得真是有趣,汪姑娘可真是看得起自己。” “本王妃随便一掌就能拍断这根柱子,若不是考虑这殿中还有人……即便是成年老虎都扛不住本王妃的一招,你有几百条命够我打?” 萧音尘围着她转了半圈,啧啧称奇,“本王妃出手,那是要人命的。啧啧,就你这身板,不抗揍?” 随着她的解释,众人纷纷觉得她说得对。 大魔头萧音尘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人性命,怎么会闲得慌来打骂汪桉桉。 汪桉桉看着那根被筷子贯穿的柱子,腿间一湿,居然吓尿了。 “不是的……你打我的时候没有用内力。” 闻着突如其来的骚臭味,萧音尘战术性地后退,用两根手指捏着鼻子,“那我为何打你?” “因为……”汪桉桉羞耻地说不出话来,低着头说:“王妃善妒,见不得王府中有别的女人。” 萧音尘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哦?你刚刚不是还举报本王妃与外男私会吗?我既然不喜欢王爷,又为何要嫉妒你?” “因为因为因为……”汪桉桉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就是嫉妒我碰了你的人!” 看着她前言不搭后语,萧音尘笑着说:“汪小姐说话真有意思,本王妃与王爷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为何要与旁的不三不四的男人有牵扯?再或者,我不喜欢王爷,与一些阿猫阿狗牵扯不清,为何还有嫉妒你?你说的话拆开来看,每个字本王妃都认识,只是连起来……呵呵。” 她举止优雅地朝上首的皇帝行礼,“臣妇相信皇上自有圣裁。” 汪桉桉无助地跪在地上,完全不顾什么礼仪,“王爷,我是你的人啊!”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朝着裴如看去—— 只见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正不苟言笑地挑着碗里的鱼刺,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一场闹剧放在眼里。 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事事无关己身,这才有战神的风姿—— 但是他们纯属想多了。 第46章 逼迫梅贵妃当众献舞 在众人的瞩目下,裴如缓缓把鱼肉夹到萧音尘碗里。 “说了那么多话,阿尘应该累了。鱼刺都挑干净了,过来吃饭。” 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说好的高高在上,不问尘事呢? 萧音尘提着裙子小跑到桌旁,拿过他手里的筷子,“谢谢策策~”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裴如缓缓开口:“还请汪小姐自重,阿尘温良贤淑,从未做过不合礼数的事情。况且,本王也深爱本王的王妃。” “自你进府,一直住在偏院,本王从未碰过你。既已离异,日后嫁娶,与本王无关。” 裴如的声音冷漠无比,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汪桉桉满脸憔悴地跪在地上,“不是的,王爷就是天上的星辰明月,不该被萧音尘这种肮脏的女人指染!” 听到她到现在还要诋毁萧音尘,裴如脸上覆上薄霜。 “宫中宴会,怎容你胡搅蛮缠。也不知今日宫门的侍卫,是怎么当的值!” 皇帝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板着脸朝侍卫呵斥,“此女殿前失仪,来人,还不将她轰出去,此生不得再入皇宫。至于守门侍卫,杖责四十。” 出现两个太监提着汪桉桉的衣服把她拖出去。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太监还用布团子堵住她的嘴。 “呜呜!不——” 等她被拖出去,地上那一滩不明液体也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大臣们虽然皱了眉头,但是脸上依然端着严肃之色。 但是宫宴中的女子们纷纷用袖子掩住口鼻,脸上写满了嫌弃。 很快就有几个太监过来把地面收拾干净,还撒上了香粉。 忙碌的宫人们不仅要端茶布菜,还要在宫殿中撒上香粉。 她们都是千金之躯,谁受得了殿中的污秽? 萧音尘回到座位上,享受着宫中御厨做的人间美食,好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京城中人都知道晋王夫妻不和,但是他们俩恩恩爱爱的模样又不像是做戏。 这可让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王桉桉殿前上诉是孟瑶的第一步棋——诛心。 但是从众人的脸色来看,似乎失败了。 她不断的用手指摩挲着筷子,嘴角带着渗人的微笑。 萧音尘,这场宫宴就是你的报应! 解决了汪桉桉又怎样,她不过是一个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好戏还未开场,我定要你身败名裂。 “皇嫂。” 萧音尘嘴里叼着一块肉,侧头看着他,“嗯?” 赵祈政不动声色地说:“小心孟家女。” 裴如的手臂揽着萧音尘的肩膀,小声嘀咕一句,“辈分儿都乱了。” 她滋溜一口把嘴里的菜吞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赵询好像叫你王叔,为什么呀?” 裴如的手依然在挑鱼刺,笑着问:“你觉得赵询敢跟本王称兄道弟?” “也是哦。” “赵询还在认字读书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建功立业了。”上午扎完银针,中午没怎么吃饭,就是为了今天的晚宴留着肚子。 她想安安稳稳地吃一顿饭,显然是不可能的。 孟瑶这边刚消停下来,梅贵妃就开始作妖,她手里端着一只酒杯,“皇上……听闻晋王妃不仅是京中第一美人,还多才多艺。” “不如请晋王妃给众人一展舞技,让在座的这位一饱眼福?” 不少妇人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萧音尘,发现她正在马不停蹄地——干饭。 萧音尘是晋王的妻子,又不是进宫献舞的舞姬,让她当众跳舞,这不是要打晋王的脸吗? “梅贵妃方才说,要我献舞?” 她面带浅笑,“正是,听闻王妃舞艺超群,不如舞一曲,让大家助助兴。” 萧音尘的眸色沉了沉,重重地放下筷子。 “贵妃娘娘方才也说了,本王妃武艺超群。本王妃学的都是杀人的武艺,听您的意思,是想看本王妃当众杀人?” 她面带苦恼,“这可使不得,本王妃那些剥皮抽筋的手段,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免得惊扰了各位夫人小姐。若贵妃娘娘实在想看,本王妃倒也不强求……劳烦贵妃娘娘当个靶子。” 皇帝想当幕后当下棋的人,萧音尘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若梅贵妃想要踩在她头上获得好名声,那她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你怎可如此粗鄙!”梅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目光投向皇帝。 但是皇帝明显不想理会,把头扭向一边。 一直默默无言的赵询开口了,“晋王妃自幼长在江湖,不会跳舞也很正常。何必咄咄逼人呢?孤在此替晋王妃给母妃道歉,还请母妃不要怪罪她。” 说话他就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彬彬有礼。 萧音尘冷笑,用手臂在裴如的腰上撞了一下,撒娇道:“策策……不用挑鱼刺了 ,我这心里真是堵得慌,吃不下了。” 看她笑得没心没肺,裴如终于开口,“小王听闻梅贵妃出身名门,自幼精通琴棋书画,舞姿更是京中一绝。不知今日,能否一睹?” 正宗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梅贵妃背靠皇帝,也渐渐养了一身娇贵的脾气,她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放肆,本宫是皇上的贵妃!” “哦~本王听说,贵妃娘娘的《踏月寻梅》舞冠绝京城,可惜本王生得晚,未能瞧见。” 裴如始终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举着酒杯朝着皇上行礼。 “你!” 皇上没想到裴如会变得如此蛮横,还在心中思索对策。 但是裴如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谈及舞蹈,梅贵妃才是京中第一人,如此扭捏,莫非只是虚名?” 赵和不悦地瞪着他们夫妻俩,“既然晋王想看,你就去准备。” 梅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屈辱地咬住嘴唇,只能用娇软的声音说:“是,妾身这就下去准备。” 萧音尘拽着他的衣服,“策策真的想看她跳舞?” 看着自家的柠檬精在吃醋,裴如摸着她的头顶说:“什么飞醋你都吃!本王确实喜欢看美人起舞,但前提是那个美人是你。” 萧音尘撇嘴:“嘁!那你可别想了,我还真的不会跳舞。” “无妨,本王更喜欢阿尘不穿衣服……跳舞。” 第47章 折梅献岁,再起风波,孟瑶走在找死的前线 萧音尘的脸红得不可言说,低着头吃碗里的烧鱼,“逼迫贵妃在宴会上跳舞,皇帝可能会对你有想法。” 裴如不以为意,“无妨。皇上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点儿怨气。” 她怨怼地把筷子插进饭团里,“你就别嘚瑟了。” 梅贵妃的动作很快,高高的发髻已经解开,柔顺的长发用珍珠红发带绑着。 一身玫红色的舞衣衬得她的身体凹凸有致,乐师开始演奏当年的乐曲。 筝响笛鸣,梅贵妃翩翩起舞。 但是梅贵妃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舞姿没有少年时的轻盈,也勉强看得过去。 一曲终了,梅贵妃行礼道:“妾身祝皇上,千秋圣寿。” “退下。”皇帝挥手打发她下去。 “妾身告退。” 等他们吃完晚膳,天还没有彻底黑下去。 皇帝餍足地应承着各位大臣的祝福,他是很受用这种感觉。 一场宴会两个瓜,倒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在太监的提醒后,皇帝从上位站起来,“宫中灯火已明,诸位可以去后花园赏赏梅花。” 原本献岁前夜,皇宫内会操办灯花会,邀请京中名门参加。 但是上一位皇帝提倡节俭,觉得花灯劳力伤财,索性取消了灯会。 梅花是花中四君子,临寒而开。 加上凤国自古以来有折梅献岁的礼节,梅花也成了国花。 由此可见梅贵妃当年有多么受宠,才能得到这种封号。 宫中宴会结束后,大家都会从宫里折一枝梅花带走,以此庆祝新年的到来。 宫里的犄角旮旯里还有没完全融化的雪。 风吹梅花,暗香袭来。 为了宫里梅花不被折秃,宫里种了满院子的梅树,红白相间,别有风趣。 伤筋动骨一百天,萧音尘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并不想一直在宫里待着。 裴如便打算带着她赶紧去折一枝梅花,然后回到她们温馨的家。 裴如握着她的手,“冷不冷?” “还行。” 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一路上倒是没看见几个宫人。 在裴如伸手准备去折前面的红梅时,萧音尘轻声阻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策策,我不喜欢红色的梅花。” 裴如的手顿在空中,缓缓收回来,“好。” “宫里应该有白梅,我们去前面看看?”裴如没有多问什么。 凤国有献岁梅花的习俗,多少也图个吉利。 “嗯。” 萧音尘之所以不喜欢红色的梅花,是因为前世宫门口裴如身中数箭,鲜血在他胸膛上晕染成一朵朵红梅。 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萧音尘。 毕生难忘。 白梅洁白无瑕,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裴如的爱,就像白梅一般,坚贞不渝。 而赵询的喜欢,就像红梅一样,沾满鲜血。 万物的美丑,取决于看它们的人的情绪。 裴如牵着他的手往梅林深处走,忽然听见左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刺耳的叫声仿佛能够震破人的耳膜,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几只飞鸟从巢穴中飞起来,落下几片梅花花瓣。 萧音尘被强行开机,踮着脚往那边眺望,“听着这凄惨的叫声,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然后。 “啊!!!” 梅开二度。 惨叫声让萧音尘忍不住堵住耳朵,“宫里这都是什么人啊。” “杀人了……来人啊,死人了!” 又是一阵骚乱,这让萧音尘来了几分兴趣。 “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唱戏。” 有人死在宫里,不可能是意外。 “别……” 裴如话没说完,就被萧音尘拽着朝着案发地走。 “乱叫什么,发生了何事?”裴如冷着脸问。 三个宫女颤抖地跪在地上,拼了命地磕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杀人了杀人了。” 两个结伴而行的大家闺秀害怕地跌坐在地上,服侍她们的丫鬟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其中一个穿着虎头花纹袄裙的姑娘拉着萧音尘的裙摆,“晋王妃……湖里漂着一具死人尸体。” 散发着寒意的冰湖上,漂浮着一具女尸,她的脸被冻得无比惨白,比鬼还吓人。 梅园不是特别大,她们的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一环扣一环,似乎每一环都是冲着萧音尘来的。 “路过”的小太监不动声色的退下,去通报皇上。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不好了,翠华湖出现了一具尸体!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 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到皇上面前,口齿不清地地说出翠华湖的情况。 “谁发现的?”的亏皇帝见过大场面,并没有慌神。 陪在他身边的大臣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谁叫那个太监说的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 短短的一句话掺杂着大量的信息,让在站的不少人都开始担心起来,生怕是自家的女儿遇害。 皇帝抬起脚踹在他身上,“废物东西。去请大理寺少卿,让侍卫先过去把人捞起来。” “是。” 皇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朝翠华湖走。 过年的时候,家里死了人,搁在平常百姓家里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放在宫里? 至于那个通风报信的太监,已经被皇帝的亲信拖下去处置了。 这种没有眼力劲的人,死有余辜。 年前死人,怎么说也该暗中处理,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宣之于众? 赵和气得牙痒痒,但是还得在各位大臣面前端着架子,不能有损自己的威严。 到底是谁家的女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种时候死在宫里! 万一京中出现对他不利的言论,他一定要抄了她的九族! 身为皇帝,他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万事以利益为上,他才不会担心一个小小的朝臣之女的死活。 至于为什么是去请大理寺少卿来查案,而不是请大理寺卿不在京中…… 大理寺卿萧知行,年前一直在追查盘山官银消失一案。即使是这次过年,他都在盘山一带查案,没有回京。 十万官银在盘山莫名其妙地消失,当地知州能力有限,只能向神探萧知行求助。 赈灾的官银在大雨之夜凭空消失,这个案子成功惊动了皇帝,特让大理寺卿前去查案。 第48章 被污蔑杀人 十人侍卫队从小道上跑过来,原本他们脸上还带着桀骜之色。但是看到裴如也站在湖边的时候,神情变得尊敬起来。“参见晋王。” 寒冬腊月,湖水的温度低得惊人。侍卫动作迅速地脱下铠甲,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进水里。 刺骨的冰水让他们加快划动手臂的速度,游到湖中,揪着女尸的衣服把她往岸边拽。 随着侍卫的扑腾,众人逐渐看清那具尸体的容貌。 岸边看戏的几个小姐尖叫一声,惊恐万分地看着萧音尘。 死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殿前失仪被拖出去的王桉桉。 若仅此而已,她们还不至于吓得花容失色。王桉桉死不瞑目,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 白眼球有些出血,显得更加恐怖。 一根银簪插在她的胸口,上半身的衣服带着血渍,看起来十分恐怖。 在王桉桉被侍卫打捞上来的时候,萧音尘就知道这件事是针对他她的。 这时候,皇上携众臣从近路过来,宣平侯的夫人“哎呀”一声,“这不是适才大殿上的那个姑娘吗?晋王的侧室怎么会死在这里?” 宣平侯夫人虽然没有参与这场阴谋的谋划,但是他们始终站在晋王的对立面。 她用手帕捂着嘴,“怎么晋王和晋王妃也在这儿?还真是巧了。” 皇帝道:“晋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俩人怎么会在这儿?” 裴如拱手,直接把话抛了回去:“皇上,翠华湖畔,应该没有挂着牌子,说本王和王妃不能过来?” 大理寺少卿张翰是个中年男人,头上没剩几根头发,“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 “行了!”皇帝一声断喝,“无需多礼,去查她的死因。” “臣遵旨。”张翰马不停蹄地走到尸体旁边,翻看着她的尸体。 皇帝把双手背在腰后,目光落在跪着的宫女身上,“你们几个,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相比较标致的宫女颤抖地爬过来,“回皇上,奴婢几人路过翠华湖,远远瞧着,发现湖中躺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发现水里居然飘着一具尸体。珠儿胆子最小,吓得大声尖叫,引来了这两位小姐……”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皇帝看着被牵扯进来的那两个小姑娘,“她说的可是实情?” 虎头花纹袄裙的女子正是宣平侯嫡女胥菲菲,她看到自己的母亲走过来,胆子也大了很多。 “嗯?宣平侯的女儿?” “臣女参见皇上。确实如这个宫女所说。” “菲菲,过来。”宣平侯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平安无恙,连忙招呼她过去。 萧音尘用指尖勾住他的手,小声道:“真是来势汹汹,呵呵。” “别怕,他们奈何不了你。” “我不怕啊,人又不是我杀的。” 张翰跪地行礼,“皇上。” “讲。” “从尸体表面上看,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是插进心脏的簪子。初步判断是,是被一簪穿心后,抛进湖中。”张翰说出自己的尸检结果。 皇帝玩味儿地看着他,“没有其他线索吗?” 人生五十年,张翰没有一次如此地渴望大理寺卿在现场,这个案子简直就像个烫手山芋。 现场是经过专业的清扫的,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这对案情来讲十分不利,严重阻碍他的判断。 “皇上,此案蹊跷,臣斗胆请皇上封闭宫门,再让仵作进来验尸。”张翰的手冻得通红,但后背汗如雨下。 汪桉桉呼吸道内有时可见少量溺液和异物,被湖水泡得发白的双手中抓有一些细碎的水草和泥沙。 口鼻处有泡沫,腑脏因为吸入大量的湖水而膨胀。 身上有轻微的擦伤,应该是在水中挣扎时造成的。 直接死因是溺水。 插在她心窝上的银簪是在瞬间刺入的,可见动手的人会武功。 赵和心烦意乱地看着他,“准了,齐王带人去关闭宫门,只可进不可出。” 站在石头后面看戏的赵祈政忽然被点名,怔愣片刻,“儿臣领旨。” 赵祈政常年不在京中,与各位大臣的牵扯并不深,让他带人去封闭城门最为合适。 孟将军带着几个女儿从梅林中走出来,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许久。 在诡异的安静中,一个突兀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汪小姐身上的簪子,怎么瞧着有些儿眼熟?” 她旁边的丫鬟扯住她的袖子,李小姐这才发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惊恐地看向众人。 皇上自以为抓住了把柄,连忙追问道:“说来听听。” “皇上,小女无知。” “说!” 李小姐麻溜地跪下,“回皇上的话,臣女见过这支簪子。是……是在……” 见她支支吾吾地不说话,赵询急忙问道:“李小姐莫要害怕,父皇定会主持公道,你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根银簪?” “我……臣女记得,这根簪子是大公主的。” 很多人下意识地皱眉,这不应该把萧音尘牵扯出来吗? 为什么会是大公主赵流年? 赵询瞪着她:“放肆!你可知污蔑皇室公主是什么罪?” 皇帝看着过于急躁的赵询,不满地打断他,“流年公主?你确定没有看错?” “臣女没有看错,宫宴开始前臣女在公主头上见过这根簪子。”这个李小姐可以说非常没有脑子,心思单纯,一看就是被人利用了。 萧音尘道:“我竟是看不懂了,怎么绕了一圈牵扯到赵流年身上了?” 裴如道:“狡兔三窟,以退为进。” 皇帝已经习惯了宫里的争斗,“来人,去请流年过来。” 去请赵流年的宫人已经把这边的情况跟她详说了,所以她出现时显得很淡定。 “父皇,您找儿臣?” “那根簪子你可认得?” 赵流年故作打量,看了半晌才说:“正是儿臣在宫宴时丢失的发簪,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汪小姐的身上。” 皇帝见她坦坦荡荡地承认,心中多了几分赞许,赵流年的作案嫌疑基本上洗清了。 “这么说,你承认这根簪子是你的?” “没有什么不可承认的。” 第49章 孟瑶要毁她名声 赵流年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今日宫宴之前,儿臣连汪小姐是谁都不知道。无冤无仇,儿臣为何要害她?行凶之人究竟是有多傻,才会用自己的簪子扎她?” 公主赵流年一出现,簪子这条线索在她们脚下踢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晋王妃在大殿上与汪小姐起过争执。”赵流年现在又把嫌疑踢到萧音尘脚下。 被裴如抱着的萧音尘大概明白了孟瑶的把戏。 要陷害一个人,就不能只陷害一个人。 因为赵流年这个插曲,在站的大部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她就是凶手。 萧音尘挣脱开男人的怀抱,围着汪桉桉的尸体转了一圈。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安排了这出好戏,真是扑朔迷离,精彩至极。本王妃有一个疑问,汪桉桉这种女人,不应该直接拖出皇宫吗?” “驾前失仪是为大罪,皇上饶她一命已经是仁慈至极,她为何会出现在梅园里?还掉进了翠华湖?” 她轻而易举地道出疑点。 当初把汪桉桉带出宫殿的太监站出来,“汪小姐被我们带出兰若轩后,说肚子不舒服,想要如厕。奴才们见她一身污秽,便带她去如厕。” 翠华湖后面确实有茅房。 萧音尘道:“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吗?” “是。” 萧音尘无情地笑了,这种小儿科的局,漏洞太多了,“这倒是怪了,她临时起意要去如厕,本王妃怎么会知道她的行踪。” 赵询道:“杀人灭口,不一定需要你亲自来。汪桉桉在大殿上对你出言不逊,你自然怀恨在心。” 他说这话是在强调,在场的人中,只有萧音尘跟她有过节。 “说来说去,本王王妃的嫌疑倒是洗不干净了。难怪张大人年过半百,还只是大理寺少卿呢。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就早日述职回乡。”裴如绕着湖面走了几十步。 “张大人——” 张翰擦着汗水走过去。 裴如指着一棵梅树上的抓痕,“张大人,现在查案子连现场都不用勘察的吗?你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看他的模样,八成就是有意。 通过地上细微的打斗的痕迹,裴如大概能复盘出当时的情景。“持凶杀人者,会武功,应该与汪桉桉不认识。张大人怎么看?” 张翰哪里敢糊弄他,只能低头附和,“皇上,晋王所言有理。” 她抬脚掠过汪桉桉的尸体,径直朝着孟瑶走去,因为裴如就在那个方向。 带着焦急的声音从小路上传来,赵祈政面色惨白地出现在人群后方。 皇帝皱眉:“老二?” 赵祈政身后的侍卫抓着一具尸体,“父皇,儿臣奉命看守宫门。福公公带着两人去找仵作。其中一个宫人脚底没有泥巴,儿臣将其拦下例行检查。却惊疑地发现这人并不是宫里的太监,而是他人伪装。” “此人被儿臣拦下,以为身份暴露,想要强闯宫门。被侍卫拦下后,服毒自尽。”赵祈政用精简的语言叙述完整件事情。 福公公几人都是从后花院里出来的,脚底不应该一干二净。 这个刺客自作聪明,把鞋底处理干净,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事情再次发生转折,众人的耐心也被磨尽。 赵祈政身后的禁军统领把那具尸体扔出来,“正如齐王殿下所言,这个女子畏罪自杀了。” 皇上道:“身份可验出来了?” 赵祈政点头,“是芙蕖宫的洒扫丫鬟,柳叶。” 芙蕖宫是赵流年出嫁前住的宫殿。 皇帝眉头皱起,不想让事情陆续发展,“时辰已晚,众爱卿可以先行回府。此案年后再查。” 凶手刚刚牵出来就又死了,皇帝并不想浪费时间继续查这个案子。 “啊!” 就在萧音尘与赵流年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流年忽然尖叫一声。 像是被人从正面推了一把,她踉跄两步,身体朝后跌去。 赵流年身后空无一人,若是摔下去,肯定会失足跌入湖中,腹中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天色已暗,裴如踏步飞到她身后,稳稳地托住差点摔倒的赵流年。 “公主小心。” 萧音尘双手合十,表示自己没有推她。 “萧音尘!” “父皇,儿臣肚子好疼。”赵流年楚楚可怜地坐在地上。 皇帝只能命令众人先散开,并且去请太医。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萧音尘感觉有些恍惚,“不对啊!” 裴如的手撑着窗户,“孟瑶。” “还真是狡兔三窟。帮助汪桉桉进宫,让她当众诋毁我是第一计。污蔑我因恨杀人,并且把线索在我和公主之间来回踢是第二计,赵流年肚子疼是第三计。可惜皇上没有让这出戏唱完。”萧音尘回味无穷地说。 孟瑶反复试探,要坏她名声,再挑拨她跟赵流年的关系,让她们相互针对。 萧音尘摇着头说:“孟瑶倒是把‘疑’字用到极致,她做事不留把柄,通过这一场宫宴,成功地在众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棋子。” “大概是这样,本王还是低估她了,想要查清楚,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裴如道,“只是不知道太子参与了多少。” “汪桉桉入宫是被孟瑶带进来的,这个有迹可循。但汪桉桉的死很难说清楚,两个当事人都死了。”萧音尘对孟瑶的杀意重了三分。 裴如道:“那个女刺客应该不是畏罪自杀。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柳叶应该待着宫里按兵不动,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闯出去,这样做对她没有好处。暗七,去查这个柳叶,她为何会帮孟瑶做事。” 至于为什么不查其他人,因为别的人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 李小姐心思单纯,会把看见的是事情说出来。 就连最开始通报的太监,也只是在不经意间完成了孟瑶的布置。 骗人,不能只说假话。 高级的骗术,往往说的都是真话。 就比如,赵询说过喜欢她,他确实喜欢他,但是他更喜欢江山。 半真半假,让人很难找到漏洞。 萧音尘重生以来又一次被孟瑶摆了一道,“若不是好奇她那身医术究竟是从何而来,真想现在就弄死她。” “也可以,要不要改道去孟将军府?”裴如认真地问。 一道灵光从她脑子里划过,很快,转瞬即逝。 让萧音尘都没有反应过来,“等等——” 裴如道:“怎么了?” “没事……我忘了。” 第50章 马车强吻战神被偷窥 萧音尘的食指相互点击,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我们……还没折梅花呢?” 他脸上的线条如刀刻一般,一笔一画都带着上天的垂爱。 城西竹林事后,裴如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唉……都这会儿了,阿尘竟然还想着折梅花。” 穿着红裙的萧音尘欺身而下,把裴如抵在马车车壁上,笑地像是一个女土匪。 她用光滑的手指挑起裴如的下巴,眼中笑意加深。“策策这张小嘴真会说话,我其实也可以不惦记着折花。” 另外一只手掐住裴如的腰把他往后面抵,坐在他的腿上说:“宫宴中,我瞧着好些姑娘都对你眉目传情呢?” 话里话外,都带着酸味儿。 见萧音尘吃醋,裴如却心安了不少。 吃错,代表着她是真的在意自己。 “阿尘观察地真仔细,可是本王的一颗心都放在了阿尘身上。你说说,对本王挤眉弄眼的都有哪些人,本王去挖了她们的眼睛。” 裴如脸上笑意更浓,似乎很享受被萧音尘推倒这件事。 萧音尘看着好好的气氛被他一句话打破,有些恼羞成怒地抓住他的衣领,低头强势地吻上裴如诱人的嘴唇。 其实在萧音尘重生后,她总是会产生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 看着裴如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萧音尘每次都想把他推倒,再狠狠地虐哭他。 裴如刚闭上双眼,她的舌头就蛮横地撬开他的牙齿。 两道气息交织在一起,让马车内的空气逐渐升温。 裴如起初故意放任她胡闹,毕竟是自家的媳妇。 自己娶回家的,只能自己宠着。 垂下的发丝遮住萧音尘的半张脸,张扬的红衣把她显得更加霸气。 可能是他们太多投入,没有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侍卫朝着马车喊了两声,但是没有听到回应。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打开马车的门,但是在薛小白看到马车内的场景的时候,羞得捂住眼睛,慌乱地往回退。 “啊~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薛小白捂眼睛的手指露出一条缝隙,刚好可以偷窥。 车门被打开,带着阵阵寒意,萧音尘睁开眼睛,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别动。” 双唇分开,裴如顶着被她亲肿的嘴唇,抱着她下了马车。 王府不远处就开着一树白梅,裴如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从树枝上折下一枝花塞进萧音尘手里。 “阿尘,梅花已经采了,本王这朵娇花也任你采撷。” 萧音尘满头问号,只能强行转移注意力,“薛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两条眉毛一上一下,似乎会跳舞,“尘哥也知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晓九哥回家了,没人陪我,就来找你了。” 薛小白调皮地看向裴如,“姐夫不会这么小气?” 裴如并不是很想理她,“这几日你不是跟晓九形影不离吗?怎么没跟着他回家?” 薛小白低头看着脚尖,嘟囔一句:“我跟他又不熟,跟他回家过年算什么。今夜守岁,你们两个就勉为其难地接受我呗?” 第51章 背叛师门的师姐,薛小白被拖下水 “行。”萧音尘可怜她孤身一人,倒是也没有拒绝。 薛小白顿时笑开了花,两步窜到萧音尘面前,拉着她的一条胳膊,“多谢尘哥,多谢姐夫,祝你们天长地久情无尽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薛小白入京后帮了他们不少忙,裴如终究没有拉下脸面,把她赶走。 “今日没有宵禁,临安城中灯火通明。左右今日是不能休息了,一起去街上逛逛。”裴如无奈地摇摇头。 萧音尘知道他在吃醋,心中暗笑,顺势搀住他的胳膊,“好。” 十梦从她手中拿过梅枝,跟着侍卫回了王府。 城中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树上挂着百姓们用红纸剪裁的剪纸,看起来无比喜庆。 但是得了便宜的薛小白没有跟上,抓住萧音尘袖子的手收得很紧,眉眼中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十分严肃,“尘哥!” 萧音尘停住脚步,“有事?” 薛小白慎重地点点头,耸着鼻子围着他们两个转圈,“你们身上……有摄魂散的余香。” 听摄魂散这个诡异的名字,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结合薛小白的脸色,裴如脸上的笑意开始收敛。 “说清楚。”裴如的声音中带着严厉。 薛小白背上挂满冷汗,点点头,指间夹着一根银针,“这世间有一种药我绝不会闻错,那就是摄魂散。”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香囊,“摄魂散有致幻的作用,通过心理暗示可以让中毒的人心神恍惚,有七成的可能产生幻觉。” “小爷……我跟你们说过我此次进京的目的:扫除师门余孽。最初版本的摄魂散是我师父研制出来的,用来帮助病人恢复睡眠。药香温和,对身体没有任何危害。” “师父说过,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姐表面上性情温和,待人和善,实际上她的心被野心填满。当年师姐醉心毒术,通过改变药材制作出现在的这种摄魂散,可以致幻。” “我师父起初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但是师姐行事越来越偏激。有一次她失手害死病人,还用摄魂散改变病人亲人的记忆。”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太过蹊跷,让师父发现了。” “因为往日恩情,师父并没有因为她的一次过错而杀了她。只是打废师姐的武功,将她逐出师门,从此往后,再无关系。” “医者仁心,师父她老人家可能也没有想到一时的仁慈竟然酿成大祸。师姐靠着出神入化的医毒为祸江湖,等师父发现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 “师父病逝,师姐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薛小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尘哥,你身上绝对沾上了摄魂散。” 裴如作为局外人,看事情更加全面,“你怎么知道那个背叛师门的师姐在京城?” 萧音尘也想到这点。 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并没有太防备萧音尘,话到嘴边就说了出来。 “那个女人诡计多端,我也不敢确定她在京城,大部分都只是我的猜测。” 薛小白把小巧的香囊系在萧音尘腰上,“相思崖上唯一一株碧草血莲在不久前成熟了,我本想将它据为己有,但是被人给抢走了。” “所以,我是跟着碧草血莲来到京城的。” 这刚好解释了,薛小白的出现为何会那么巧。 看似巧合。 实则,“巧合。” 萧音尘作为碧草血莲抢夺事件的受害者,质疑道:“不对?那株血莲是在你之后出现在京城的。” 薛小白抿着嘴唇,笑地满脸无赖,“因为我顺着碧草血莲找到了另外一条更重要的线索,就是那个……身患重病的齐王。他身子孱弱可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中了慢性毒药。” 萧音尘靠在梅树上,低头看着她,“不会又是你师姐的独门秘药?” “还真的是!”薛小白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尘哥……” 萧音尘与裴如对视一眼,她抬手提着薛小白的衣领往王府内走,声音中是说不出的愉悦,“薛爷可真是闯了贼窝。” 裴如回头对暗卫道:“去请晓九和齐王。” “嗯?”薛小白手脚在空气中奋力扑腾,因为身高问题,无论如何都挨不到地面。 “不是,尘哥?” 萧音尘单手提着她,毫不费力,食指贴在红唇上,“嘘,别乱说话。” 晋王府密室中,十几盏精致的莲花灯把密室照得很亮。 薛小白目瞪口呆地坐在萧音尘旁边,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低着头不说话。 很快,晓九就以逛花灯为由逃出家门,并且悄无声息地地来到晋王府。 “呵呵……尘哥,我待你亲如手足,你竟然坑我。” 听薛小白的奶呼呼的语气,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萧音尘嘴角上翘,“你可不要捏造事实啊~薛爷进京不就是为了清理门户吗?那是你师姐留下的烂摊子,当然需要你来解决。” 薛小白知道自己这是上了贼船,有去无回,“小爷我真是怎么都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晓九兴致勃勃地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小白,“话不能这么讲。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薛小白郁闷不已,但是脸上依然带着乐观的笑容,“齐王殿下的毒……我……好。” 挣扎无效。 那就放弃挣扎。 “你们不是有神医晓九吗?以你的能力,解齐王殿下的毒绰绰有余?”薛小白还是有些不爽。 晓九从冰盒中取出碧草血莲,“这不一样。天下医毒虽然出自一家,但是门道不同。上中下三品,用我的方法解毒,顶多只能算是中品。” “但我相信薛爷的解毒办法可以称为上品。”晓九上来就给她戴了一顶高帽子。 薛小白年纪小,被他们的阵仗吓得不轻。 况且,小孩子虚荣心强,更想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 可怜的薛小白,又是被套路的一天。 “小爷的解毒办法当然是上品!但是你们——”薛小白的手指在裴如与赵祈政之间来回扫荡。 “……你们朝中之人的谋划与我无关,尘哥会保证我安全的,对?” 薛小白肯定是怂的。 第52章 大过年的,你们居然在谋划怎么杀人 萧音尘拍着她的肩膀,“嗯。” 裴如安慰道:“薛大夫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继续聊聊你的师姐。比如,她年岁几何,长什么样。” 男人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吓的薛小白不由自主坐直身体,神经紧张地说:“我也想知道啊?” “嗯?”萧音尘侧头看她。 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薛小白有些慌张:“我还小啊,尘哥~”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心也跟着颤抖,“尘哥,那个狗屁师姐叛出师门的时候,我可能还没出生呢!说不定我爹娘都还不认识彼此。容貌我肯定是不知道的,至于年龄——” “师父她老人家也没说。应该是二三十,额,三四十岁。”薛小白不敢妄下结论。 萧音尘打量着这间密室,“合着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呗。” “才不是呢!我师父当年都没找着她!”薛小白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哈哈,薛大夫的话本王听明白了。”赵祈政声音柔和,“本王身上的毒,就有劳薛大夫了。” 看着彬彬有礼的齐王,薛小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头发说:“这是自然。” 萧音尘道:“薛爷啊……把你拖下水实在是迫不得已,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薛小白哼了一声,逐渐开始放肆,“原谅你了,记得让你男人好吃好喝地伺候小爷。” 在这间密室里的都是自己人,裴如身上那股阴冷嗜血的气势被他藏了起来。虽然从外表上看区别不大,但是不至于吓到人。 在外人面前的裴如残暴无情,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杀气逼人。但是现在的裴如只是有些冷冰冰的,说话时态度也比较温和。 经过一番商讨后,晓九就带着薛小白去研究最佳解毒方案,而赵祈政身为病人,也跟着离开密室。 这间密室建造在白芷院的地底下。因为没有凛冽的寒风,气温相对较高。 这是萧音尘第一次进入这间特殊的密室。 裴如正襟危坐,“阿尘又在发什么呆?” 朱颜配红衣,萧音尘身上带着几分媚态,就这么看着裴如,“我在想,你何时在白芷院下面挖了一间密室。” 裴如道:“生气了?” “不是。” 萧音尘起身扑进他怀里,“我怎么会生气呢?”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裴如的大腿上,毕竟她的肩膀上还有伤。 她用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在他腿上,双手变得很不安分。 裴如脸上笼罩着浓浓的笑意,他用最魅惑的声音说着最严肃的事情。 “十字坡的截杀,既有宣平侯的人,也有太子的。躲在树上放暗箭的,是太子雇来杀我的人。箭上的毒,是孟瑶调制的。” 裴如字字清晰地说完这段话。 但是萧音尘心心念念的可不是城外的刺客,而是——裴如。 她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亲吻他的眼睛。 “阿尘……”裴如的眼睛里流转着某种警告,但是萧音尘偏偏就当作没看见。 萧音尘不断地品尝着他的甘甜。 裴如心中欲火难安,艰难地把她推开,“现在不行,阿尘肩膀上的伤经不起折腾。我们先谈正事。” 萧音尘:“……” “什么正事比我还重要?” 为什么说裴如对她的爱千金难得—— 因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学会隐忍,为她克制自己的本性。 裴如双手掐住她的腰,抱着萧音尘走出密室。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有辱斯文,“别闹,听话一点。” “我不——”萧音尘今天是铁了心想要吃肉,脸颊气鼓鼓地像一只松鼠。 裴如被她娇软的声音撩拨地心里发痒,某些旖旎的心思渐渐占据他的理智。 “阿尘~” 他的嗓音非常好听,“本王挖这间密室的初衷,不是为了会见一些敏感的人。而是——” 萧音尘接过话,没好气地说:“而是为了把我关起来,我都知道。” “裴长策,你在我面前藏不住事情的。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你想做的事情,全部都写在你的脸上。”她用手指挠了挠裴如的下巴。 “策策,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这战神之位是不是花钱买来的?”萧音尘笑出了声。 “不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毫无保留。”裴如抱着她踏风而行,脚步轻松地从房顶上飞过。 萧音尘被寒风吹得有些冷,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亲了亲,语气沉闷地说:“你要去哪儿?” “快子时了,我带你去看天灯。” 裴如身轻如燕地在房顶跳动,一步踏在灯柱上,借力跳上观星塔。 观星台上空无一人,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俯瞰整个临安城。 不得不说,国师对风水的研究还算可以。 十二星柱上雕刻着不同的守护兽,上面还挂着几盏花灯。 高处不胜寒,北风吹过观星台上。 “呜呜……” 圆台中央摆放着一块石头,风口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洞。 风一吹,就会发出类似埙的轻响。 空灵的响声在观星台上荡开,萧音尘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 “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策策,这里风这么大,你就不怕我被吹走了?” 她朝裴如伸出手。 “是我的错。”裴如顺势握住她的手,心里暖洋洋地。 两道人影紧紧地贴在一起,裴如从背后搂着她的腰,“万家灯火共祈福,这种场景一年也只有一回。” 十二声钟响从皇宫的方向飘出来,随着一盏盏花灯飞向天空,临安城的上空被照亮。 风吹石响,天灯探路。 写满祈福的花灯被风送上九天,带着彼方的愿望。街上行人敲锣打鼓,舞狮耍杂的什么都有,沸反盈天。 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 观星台位处高地,确实是观赏花灯的最佳地点。 可是身为京城人士的萧音尘居然现在才知道。 就像—— 萧音尘到死才知道,裴如深爱着她。 “萧音尘!”裴如幽幽地唤了她的全名。 看着逐渐升天的万盏明灯,萧音尘不由感叹人世间的美妙。 相逢是遇见你。 重逢是爱上你。 第53章 往后余生,换我爱你 听到裴如温柔的呼唤,萧音尘下意识地回过头。 裴如的嘴唇被风吹得有些冷,他动作无比轻柔地咬住她的唇。 可能是萧音尘回头时太过用力,裴如的牙齿不小心磕在她的嘴唇上。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激起了裴如那躁动不安的欲望。 他更加肆无忌惮在在她口中—— 胡搅蛮缠。 上万只天灯被风吹向远方,而你就在我身旁。 古道长街,他们走得很慢。 萧音尘泛红的眼角全是湿意,从观星塔下来后,裴如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松开。“策策。” “嗯。” “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话。” 萧音尘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美眸中满是光亮。 裴如道:“什么话?” “风吹雪,星拱月,往后余生,换我爱你。” 萧音尘眼中的情意仿佛要溢出来,直勾勾地看着裴如。 裴如不敢幻想她会喜欢她,猛然听到她表白的话,他差点激动地原地起飞。 人群涌动,裴如怔愣地站在街道上,他伸手在小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他的鼻子有酸涩,“等梦醒了,你就会回到赵询的怀抱?” 看到他卑微到自我怀疑,萧音尘钻进他的怀里,“不是梦。梦醒了,我也不会离开。我要给策策生好多的……宝宝。” 裴如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动作迟缓地抱住她,“嗯。” 京城中的繁华多年如一日,但是人生没有少年时。萧音尘的眼睛再次被眼泪打湿,“策策~我们回家!” 裴如木讷地回答,“好,回家。” 隐藏在暗处的众多暗卫都没眼看他们家的王爷,果然王爷在王妃面前,智商少得可怜。 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吗? 他们有些怀疑人生。 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天底下也只有王妃能制得住裴如? 走在回家的路上,裴如就像一块木头被萧音尘拉着走。 对于他的反应,萧音尘没有任何不悦。 策策等了她这么久,她也要给他适应的时间。 回到晋王府,裴如才彻底相信这不是梦。 来无影去无踪的薛小白又从偏院窜出来,“尘哥,有线索。” 萧音尘看向她出现的方向,“你说。” 薛小白道:“小爷刚才检查了齐王的身体,此毒名为解凶,是在十六年前被心怀不轨的人下在他身上。” 原本萧音尘还在猜,薛小白的狠人师姐伪装成了孟瑶,但是这个年龄差…… 薛小白说:“小爷的解毒方案与晓九的相差无几,只是调整了几味药材。这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线索就是,小爷知道你们身上的摄魂散是从何而来的了。”薛小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没有把话说完。 萧音尘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谁?” “大公主——赵流年。方才小爷给齐王把脉的时候,他提到大公主被你推倒这件事情。但小爷相信你不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害人。” “要么她是装的,要么她中了摄魂散,药物作用让她产生了幻觉,以为你推了她。潜意识中的害怕让她退后半步,并且不小心滑倒。”薛小白条理清晰地分析。 裴如眼神中带着淡漠,赵祈政朝他点头。 萧音尘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兄弟之间的互动,“你这推理的,嗯,挺有道理的。” “什么叫挺有道理!你居然怀疑我。”薛小白龇牙咧嘴地说道,“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我去逛街了?” 晓九脚步缓慢地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大氅,“我陪你。” 薛小白嫌弃地瞅着他的胸口,“不用了?我怕你死在半路上。” 晓九温和地笑了笑,“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伤死不了。” 如果有人陪着,谁愿意孤身一人? 薛小白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一大一小慢悠悠地从后门离开王府。 萧音尘挽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祈政。 她有预感,赵祈政会在凤国成为不可取代的神话。 就算多年卧病在塌,他身上有被时间沉淀下来的沧桑。 赵祈政拱手,一副清风月朗的悠闲模样。“裴兄,皇嫂。” 裴如看他气色还不错,点了点头,“奔波了一天,你就先歇在我府中。” “多谢裴兄。”赵祈政的话并不多,跟着府中的侍卫去客房休息。 他们没有直接回春山居,而是去了后院的浴池。 裴如的狼性正在逐步觉醒,他解开萧音尘身上的外袍,“脱了衣服,好好洗洗。外面天冷,洗个澡会舒服些。”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戏谑,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帮萧音尘洗澡而已。 听到他不容置喙的话,萧音尘认可地点点头,“好。” 于是她任由裴如利落地脱下她的里衣,在她抬脚进入浴池的时候,裴如先用手试了试水温,“不烫。” “嗯。” 即使在他面前袒露无疑,她也任何心理负担,缓缓钻进水里。温水荡漾,撩拨的是裴如的心。 几件衣服被他们扔在旁边的架子上,裴如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把花瓣,蹲身撒在水里。 “策策~”萧音尘道:“水温不错,可以驱寒,策策要不要陪我一起泡?” 她的肩膀上包着好几层纱布,看得裴如心疼不已。 “那你不要胡闹,免得把伤口打湿了。” 裴如褪下自己的外衣,同样进入水中。 但是坐在水中的萧音尘十分安分,闭上眼睛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见她闭眼休息,裴如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看着她身前的雪峰,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裴如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闷闷地开口:“你闭眼做什么?嫌弃我吗?” 萧音尘看着这个如此能作妖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睁眼看他,“策策的脾气可真是大,不就是一会儿没理你嘛!” 正说着话,裴如只感觉下身一凉,萧音尘竟然出手扒了他的亵裤!!! 萧音尘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 裴如忽然觉得自己脸烫得厉害,低头抿唇脸上的红晕更加艳丽,红色顺着他的脸往下蔓延。 第54章 两个神医的交锋 他稍微拉开一段距离,喉结忍不住往前滚动了一下。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你变聪明了,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音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了,“策策~,我胳膊疼,你帮我洗~” 她拨动身旁的池水,听着清脆的水声,心里又动了歪心思。 裴如沉着的脸上闪过无奈,开始帮她擦拭身体。 洗澡的时候难保不会接触到她的肌肤,裴如的耳朵一直红到了耳根。“我给你重新包扎伤口。” 萧音尘看他憋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她好笑地看着他。 “孟瑶把‘疑’字用到极致,策策却把‘忍’字发挥到极致。”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萧音尘调皮地靠近他。 纤纤玉手带着池水中的湿意,抚摸上他的腰身。 平地惊雷打在裴如身上,让他羞得不敢乱动。 让他难以忍受。他难受地闷哼一声,“阿尘~” 萧音尘故意撩拨他,当然会负责到底。 裴如没有防备,被她一推就倒。 但萧音尘贴心地抱着他的腰身,把他抵在池壁上,眼中是数不尽的笑意。 裴如用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眼尾的痣。 炙热的吻不仅让萧音尘脸红无比,而且心跳加速。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酥酥麻麻的感觉,双腿无力地垂下。 萧音尘被她亲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等他们亲热一番后,对感情比较迟钝的裴如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他一脸坏笑地盯着她,“阿尘真的是学坏了。” 裴如的心在胸口砰砰乱跳,各种情绪堵在心头。 虽然这次是萧音尘先挑起的火,但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她自己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等他们从浴池中起来的时候,池水已经有些凉了,萧音尘疲惫地趴在池边睡着了。 她的手心微微泛红。 裴如知道她累坏了,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 其实在裴如把她抱出浴池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很快就又睡着了。 长街主道上,薛小白的精力依然很旺盛,她蹦蹦跳跳地玩耍着一只手绘的虎头灯,“晓九……你为什么要学医啊?” 他单手揽着肩膀上的衣服,手里拎着几袋甜点,“或许,是因为想救某个人……” 他神色轻松,心头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薛小白就喜欢听这样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致,退后两步,“谁呀?你喜欢的人?” 晓九在心中叹气,看向远方的阁楼,“不是,是我的早夭的妹妹。她五个月的时候,发高烧而死。我爹娘请了京城中不少名医,但是都没能保住她的命。” 妹妹死于重病,晓九从那以后就下定决心要钻研医术。 看他满目忧伤,薛小白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用手指勾住他的袖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 “要不,我来当你妹妹?”薛小白特别会攀关系。 虽然只跟晓九认识了几天,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可交之人。 第55章 动心的晓九神医 “好啊~”晓九笑着摸摸她的头顶,“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解决你师姐之后。” 薛小白跟在他旁边,迈着小碎步,打量着他身上织金长袍,“我一个江湖游医,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继续去江湖上招摇撞骗喽!” 临安城千街万巷相互交叉,他们很快就围着主街转了一圈,不远处就是晓九的家。 晓九看着右侧的府邸,玩笑地说:“我到家了,怎么办?” 薛小白失落地看着那座豪华的府邸,笑了笑,准备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糕点,“行,那我自己去玩!” 但这显然不是晓九想要的结果,错身避开她的手,“你不累吗?听说你今天逛了一天。” 晓九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她的手往自家府邸走,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何必再回晋王府呢?来我家。” 薛小白手劲没有他大,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他的手,“我一个江湖骗子,你家是当官儿的,不会把我轰出来吗?” “怕什么?”晓九刚走到门口,守门的家丁就朝他行礼,“少爷。” 薛小白就这样被拐骗进了晓府,眼睛不断地转悠,“怎么感觉你家种了好多药材。” 晓九不在意地说:“我种的。因为药园子太远了,就种在自己家里了。” 他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晓侍郎耳朵里,还听说他的宝贝儿子还带了一个奇怪的小姑娘回来。 昏昏欲睡的晓侍郎从椅子上蹦起来,打着哈欠道:“人呢?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老爷,小的不知道,少爷已经回院子了。” 晓侍郎脸上长着几根不可多得的胡子,他身形肥胖,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小跑着往晓九的院子走,笑地像一个财神爷。 晓九还没进屋就看到屁颠屁颠跑过来的老爹,脸色严肃,“爹,你怎么还没睡?” 侍郎的眼睛一直粘着薛小白身上,“臭小子,整天往外跑,没个正型!你总算往家里带姑娘回来了。” 薛小白个子小,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晓侍郎的笑容有些僵硬,“你也太老牛吃嫩草了?要是喜欢人家姑娘就要把好好待她,怎么能唐突了她?” 他每天都在担心自家儿子的婚事,因为他跟晋王走得近,他还一度怀疑自家儿子的性取向。 以前在挑选儿媳妇的时候,那是千挑万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要求越来越低。 十年前,必须是京城户口,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五年前,只要是京城中的身世清白的嫡出小姐就行。 现在,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薛小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大叔,你是不是误会,我只是——” 晓九把手里的糕点横在薛小白面前,“爹,小白是我请回来的江湖游医,你不要吓到她。” 在听到薛小白是江湖人的时候,晓侍郎的嘴角开始抽搐,“是是是,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你看的对眼就行了。” “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住在你院里不合礼数。让她去你娘院里住?”晓侍郎是个明白人。 第56章 闹事,汪家付出代价 晓九面带笑意,低了低头,“都听父亲安排。” 看他还算听话,晓侍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带薛小白去主院休息。 “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嗯……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年,我应该就是十二岁了。”薛小白掰着手指说。 看到她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晓侍郎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薛小白瞪着他,嘴角带着红豆糕的碎屑,“废话。” 可能是最近她跟晋王和齐王打成一片,薛小白也不再怕这些京城权贵。毕竟她连晋王都敢凶,还会怕晓侍郎?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晓侍郎并不是一个老古板,哈哈大笑,带着她另外一间院子休息。 晓九之所以敢把薛小白交给他,是因为他知道有晋王府的暗卫在保护她。 年初献岁,萧音尘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身旁被子,但是摸了一个空。 宽大的床榻上只剩下她一人,身侧的裴如已经不知所踪。 她有些不满地坐起身,声音沙哑地朝着房门喊了一声。 进来的十梦,她的手里捧着一条水蓝色长裙,服侍萧音尘梳洗。 “外面在吵什么?大年初一,策策这大清早的不在家,去哪儿了?”摸着已经凉透的被窝,她的心里有些失落落的。 十梦把萧音尘的头摆正,对着镜子,将一只红珠宝石凤钗斜插进她的发髻中。 “皇上召王爷进宫,似乎是为了宴会中的事情。” 因为萧音尘嫌麻烦,头上只佩戴了几只点缀的珠钗,浅色长裙优雅大方,“好。” “不知怎的,王爷刚起身进宫,汪大人就带着一群人聚在府外闹事。”十梦虽然是个小丫头,但心思深沉。 萧音尘回头,“汪大人?” “对!就是汪桉桉的便宜父亲,当初为了名利把女儿卖进王府,现在居然敢来闹事!” 听到十梦的话,萧音尘展露出嗜血的笑。汪大人聚众闹事,晋王入宫面圣,两件事撞在一起,可就不是巧合了。 “去拿斗篷,本王妃亲自去会会他。” 汪桉桉虽然有错,但是萧音尘自己也穷凶恶极。如果汪桉桉的家人愿意安分一些,她会手下留情的,但是—— 这世间布满罪恶,没有人一身清白。 就算是萧音尘,她的心也是黑的。 晋王四大侍卫之一的如琴,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人。汪大人手里举着血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 撒泼打滚的动作与汪桉桉如出一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汪桉桉的无耻应该是遗传她的父亲。 萧音尘当年把汪桉桉安插进王府的时候,是通过太子与汪大人达成了交易的。 就算汪桉桉对晋王有好感,但某种意义上,她是被亲生父亲卖进王府的。 如琴对这个汪大人充满鄙夷,脑子不够还学别人写血书,谁知道这血书用的什么血? 鸡血,鸭血,还是黑狗血? 看汪大人完好无损的模样,这反正不可能是他的血。 在汪大人身后不仅有家丁和丫鬟,还有被他收买的平民百姓,当然,也有看戏的纯路人。 “晋王仗着自己有军功就欺诈我们这些臣子,不仅糟蹋了我的女儿,晋王妃还将我女儿害死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萧音尘你这贱女人,出尔反尔,还我女儿命来!” 萧音尘脚步缓慢地走到正门,她垂眼看着聚在门口的众人,“呵。” 十梦看到她鼓励的眼神,双手叉腰,指着这群人骂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黄鼠狼拜年来了。” 汪大人满脸错愕地看着说话的人,被眼泪噎得打了一个嗝。 “你!人们都说萧太傅辅佐多朝君王,他的女儿知书达理,这分明就是骗人的!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围观的群众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看到手执血书的汪大人,他们主观上相信了卖惨的汪大人。 人群中传出了一阵阵对晋王和晋王妃的质疑。 “听说晋王妃不知检点,在府中还跟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真是可怜了我们的凤国战神,被这样的女人给连累了。”说话的女子年轻貌美,看萧音尘的眼神满是鄙夷。 萧音尘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吓得她缩了缩脖子,“贱人……” “就是……大家闺秀谁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她呢?就只会打打杀杀,不识礼数。” 辱骂声渐渐偏离了汪桉桉死这件事情,众人没头没脑地开始骂萧音尘。 十梦道:“汪桉桉勾结太子,还把晋王府的布局图转交给太子,王爷只是将她遣送回家,已经是罚得清了。” “我家王妃清清白白,岂容你们污蔑。” “各位乡亲们,王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你们出言不逊本就是大罪!王爷心胸宽广不与你们计较,但是你们也得掂量几分。” “汪桉桉偷偷潜入皇宫,还在大殿上失禁,殿前失仪……” 汪大人知道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用手里的血书捂着脸,嚎啕大哭,“桉桉~我的女儿,你们实在是太无情了!”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死了,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萧音尘看着躺在地上打滚的人,小声问如琴,“宫里有消息吗?” 如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摇头道:“还没传回来。” 若是让舆论就这样发展下去,对他们来说很不利,“汪大人执意要跟本王妃闹吗?” “我家桉桉一直恪守本分,老臣想让她以晋王侧妃的规制下葬!”汪大人咄咄逼人地说。 萧音尘差点没收住笑声,原来是想要给汪桉桉一个名分。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如棋带着禁军策马归来。 “属下参见王妃。” “参见王妃。” 如棋看都没看躺在地上的汪大人,“汪大人花钱买五品官身,按照我朝律法,当收监查办。至于你的女儿买通宫女柳叶,偷偷入宫,被宫女柳叶事后杀害死有余辜。” 禁军上前把汪大人拖起来,扒掉他身上的官服,“将他带走。” 第57章 赵流年假孕 看到汪大人被拖下去,聚集的人群霎时散开。 “策策在宫里做了什么,皇帝怎会出手干涉这件事?”萧音尘问道。 如棋退后一步,平静地说:“流年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公主昨夜在宫里大闹,要王妃血债血偿。皇上对王爷心存忌惮,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 “汪桉桉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他们罪有应得,也好处理,但是流年公主不一样。”如棋愤恨地说。 萧音尘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皇上把汪桉桉的烂摊子解决了,却要拿流年公主做文章?” 如琴脸色黑沉,拱手道:“皇上这是想用小恩小惠打发了王爷?” 萧音尘道:“进宫。” “王妃放心,这件事情王爷会处理好的。”如棋想要阻止她进宫。 萧音尘打断了他的话,“他解决什么?赵流年根本就不可能怀孕!”她坐上马车,“进宫。” 如棋见劝不住她,只好坐在车前驾车,“王妃,什么叫大公主不可能怀孕?” 萧音尘盯着马车的车帘没有回答,前世赵流年一生都在找可以怀孕的偏方,但是到死都没有怀孕。 昨晚是她没有想起来。 赵流年幼时掉进寒潭,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养面首,她之所以敢毫无忌惮地与面首快活,是因为她有宫寒之症,没办法怀孕。 虽然重生之后,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但是赵流年的宫寒之症不可能好。 前世她问过孟瑶,她确定赵流年不可能怀孕。 孟瑶现在的心思远比之前深沉数倍,萧音尘更愿意相信赵流年是假孕。 皇宫中,赵流年哭哭啼啼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块帕子,驸马林宇站在她旁边,恶狠狠地看着裴如。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林宇应该会把裴如千刀万剐。 裴如的手没有伸进公主府,还没有怀疑她的身孕有假。 裴如冷冷地看着她,来自深渊的凝视让赵流年有些害怕。“公主想要如何?” 他眼神阴冷,语气中满是不悦。 皇上一言不发地坐在前面,看着他们两个狗咬狗。 林宇握着赵流年的手,压着心里头的害怕,“晋王,公主千金之躯,昨夜流产,今后恐怕不能有孕,当然是要——” “不知道昨日给公主殿下瞧身子的太医是何人?”萧音尘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几人抬眼望去,就看到萧音尘在兰佩的搀扶下走进宫殿,她朝着皇帝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 看到她的一瞬间,赵流年脸上代合浓浓的恨意。 萧音尘,我们无冤无仇,你居然敢推本宫! 长时间的哭泣让赵流年的双眼变得通红,她现在完全把萧音尘当成害她流产的凶手,滔天恨意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涌出来。 “萧音尘!你害本宫流胎,你居然还跟进宫!父皇,儿臣求父皇一定要给儿臣主持公道。”赵流年朝着皇帝挤了挤泪珠。 “敢问公主,流下的胎儿是何人处理的?”萧音尘坚持问出自己的疑惑。 月份小的胎儿还未成型,如果她中了孟瑶的假孕药—— 萧音尘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孟瑶先给赵流年下了可以假孕的药,药物催吐,让赵流年以为自己怀孕了。 这时候,如果孟瑶可以买通太医,就可以无中生有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胎儿。 赵流年没有化妆,眼尾的鱼尾纹有些明显,她嘶吼道:“这与你何干?萧音尘,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裴如起身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萧音尘道:“本王妃要见负责此事的婆子和太医。” 她用红肿的眼睛看向她,“萧音尘!!!你是觉得本宫还不够惨吗?你不就是仗着裴如的宠爱为所欲为吗?你还要怎样?” 裴如是凤国的支柱,在没有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前,裴如和萧音尘还不能死。 “来人,去把负责此事的人请到殿中。” 林宇瞪着他们,张了张嘴。 “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驸马,参见晋王王妃。” 很快卢太医和几位产婆就出现在殿中,跪拜行礼。 赵流年冷笑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音尘道:“本王妃只是想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真的怀孕。” 在听到她的话时,其中一个婆子脸色变了变,把头低得更低了。 但是在场的众人都看见了,赵流年顿时慌了,像一头野兽般从椅子上扑过去。她抓住婆子的领口,“你低头是什么意思?啊?” 萧音尘靠着裴如,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将她给炸了出来。“看来是有故事了。” 那个婆子被吓地说不出话来,“小人不知道王妃娘娘在说什么!” “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裴如的声音冷若寒冰,似乎要把人冰冻起来。 婆子伏在地上,不断地朝着她们磕头,“小人听不懂。” 萧音尘道:“听闻公主早年落入寒潭,此生不能有孕,您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江湖上可是有不少能够让人假孕的药。” 那个婆子抖成筛子,“皇上饶命,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夜我们去给公主看身子,确实有胎儿从公主肚子里流出来。” “可是小人拿着这团东西去处理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孩子啊!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流年疯狂地扇了她一巴掌,“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是萧音尘已经想到摄魂散的作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摄魂散乱人心智,让这些人以为从赵流年身体里掉出来的是孩子! 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婆子身上的摄魂散失效了。 赵流年显然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她瘫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肯定是联手骗本宫。” 皇上也开始对这个孩子产生怀疑,“来人,去查!” 赵流年只是公主,最大的价值就是帮他巩固地位,而不是给他添堵。 所以,即使她真的怀有身孕,还因为萧音尘而流胎,他也不会真的惩罚萧音尘。 一个太监弓着背走进来道:“太医院院首到。” 第58章 赵流年失心疯,可怕的毒医孟瑶 太医院院首李安迈步进入宫殿,给他们行礼问安。 萧音尘道:“听说公主的身孕一直是卢太医诊断的,一位太医诊断可能会出现失误。” 皇帝不悦地看了她几秒,才同意让众位太医再给赵流年诊脉。 赵流年双目空洞无神地跪坐在地上,太医李安用一块帕子包住她的手腕,跪在地上给她诊脉。 他是被晋王妃请来给公主探脉的。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拧成麻花,朝着皇上拜了拜,“皇上,公主殿下有宫寒之症,确实没有怀孕。” 当初给赵流年诊断出宫寒的太医就是李安,赵流年能不能怀孕,他最清楚。 赵流年发疯一般拍打着地面,声音颤抖地说:“不可能!本宫的孩子!不可能,你撒谎!” 李安跪在地上,目光却看向卢太医,“公主殿下身上有用药的痕迹,可能是服用了什么特殊的药,导致公主殿下误以为她怀有身孕。” 赵流年虽然曾经与很多人厮混过,但是身为一个女人,她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李安的话把她拽回泥潭,痛失爱子让她的神经受到创伤。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掉进嘴里,咸味不断地刺激着她。 “可是本宫的肚子变大了……月信也没有来,还有孕吐怎么解释?”赵流年感觉最后一根稻草也即将断了。 “不可能!你肯定是和萧音尘联合起来骗本宫的。” 林宇不能任由她在地上坐着,上前把她抱起来。 但是发疯的赵流年可不认这个便宜夫君。 “啪!” 她甩袖打在林宇的脸上,像一头发飙的母老虎,“混账东西,你怎么那么没用!” 皇帝还在前面看着,林宇虽然被扇了一耳光,但是不敢露出任何不满。依然态度恭敬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公主息怒,都是臣的错。”林宇道。 李安道:“ 这些都可以通过药物伪装。” 去后宫搜查的太监脸色苍白地回来了,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没有胎儿。” 赵和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对赵流年产生了猜忌。 到底是她被人下了假孕药,误以为自己怀孕。 还是—— 还是她根本就是想借假孕来陷害萧音尘? 如果是为了陷害萧音尘,那么就极有可能有太子的手笔。 “传旨下去,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进宫,给公主把脉。” “是。” 萧音尘在宽大的袖袍的遮掩下,悄悄地牵住他的手,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是孟瑶,还是太子?” 裴如肯定地说:“太子应该不知道她是假孕。” “为何?” 裴如拉着她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前两日太子准备在赵流年的饮食中下坠胎药,但是后来因为孟瑶的缘故,耽搁了。” 萧音尘了然,看着这一环扣一环的棋局是专门为她设计的。不得不说,孟瑶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有一点萧音尘想不通,为什么孟瑶一定要对她下杀手。 毕竟,如果孟瑶真心喜欢赵询的话,她并不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萧音尘想到了一种荒谬的可能—— 半个时辰后,匆匆赶来的几十位太医都给她把过脉,有一半的太医判断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剩下的十几人医术不精,没敢下定论。 宽大的宫殿中顿时跪满了太医,赵和也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这显然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听到赵流年没有怀孕,林宇的心情其实好了一些。他也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极有可能不是他的种。 萧音尘忽然看到今早被兰佩塞进荷包的香囊,这是薛小白给你驱散摄魂散的。 并不是之前的婆子眼花缭乱,也不是太医诊错脉,而是他们被摄魂散给影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两世为人的萧音尘忽然变得脸色惨白,自己当初初见赵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心悸,让她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 孟瑶……摄魂散…… 两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萧音尘似乎看到了前世自己的结局。 假设,孟瑶真的跟薛小白的师姐有关系,那么赵询也有可能是她的棋子! 并不是赵询在算计她,而是孟瑶? 萧音尘被自己的推测吓住,手指紧紧地扣住桌子的边缘。 只是在萧音尘死前,赵询都对孟瑶百依百顺。赵询把扶持他登基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但是独独留下了孟瑶—— 按理说赵询那种小人之心,怎么会留下孟瑶这么一个祸端?赵询可不像是会被爱情绊住手脚的人。 孟瑶通过医术帮他做了那么多不可见人的事情,他不应该在登基后先杀掉孟瑶吗? 为何独独留下了孟瑶? 萧音尘的心乱了,没有心思去看大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流年没有身孕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皇帝沉思良久,“大公主假孕博宠,陷害晋王妃,驸马林宇也跟着胡闹……禁足府中,反省半年。至于卢太医,诊脉不力,和他们一起拖出去斩了!” “皇上不要啊!臣也不知道为何会诊错脉啊!臣冤枉!” “不要!” 几声惨叫后,他们负责赵流年身孕的几人全部被太监拖了出去。 赵和挥手示意其他太医可以回家了,“朕不希望听见什么流言蜚语。” “老臣遵旨。” 赵流年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地下垂,以泪洗面。 赵和不悦地看着他们:“林宇,带着公主回府。” “臣遵旨。”林宇虽然怨恨赵流年,但是他在朝中官位不高,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只是等他去搀赵流年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空洞的双眼开始聚焦,她眼里全部是对萧音尘的仇恨。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就不会有事…… 都怪萧音尘这个贱人! 如果不是她…… 她朝殿外走的脚步一顿,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萧音尘奔过来。速度之快,让她旁边的林宇来不及抓住她。 赵流年握着金簪扎向萧音尘的心口。然而这时候的萧音尘还在发呆,她完全陷在孟瑶的阴影中,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朝她扑过来。 第59章 反手把公主打成重伤 回顾往生,萧音尘真的有被吓到。没想到前世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头有些疼。 裴如以为她注意到了,并没有动。 直到赵流年窜到她面前,裴如才发现萧音尘真的在发呆。他来不及思考,内力聚在左手手心,猛地朝赵流年打过去。 赵流年一个柔弱女子,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打。娇柔的身躯被掌风往后扫去,撞在身后的柱子上。 裴如把手搭在她肩头,目光凛冽地盯着赵流年。 林宇站在宫殿门口,看着被扇飞的赵流年,有些目瞪口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裴如居然敢在大殿上打一朝公主,这无异于在皇帝的雷区跳舞吗? 林宇怔在原地,在等候皇帝的暴怒声,他准备看晋王被责罚的好戏。 赵流年从柱子上摔下来时,吐了一口血。狠毒的目光一直瞪着萧音尘,她不甘心地昏倒过去。 萧音尘被裴如揽在怀里,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她刚才思绪飘得有些远,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赵流年的小动作。 这种失误不应该出现在她这种武道高手身上,回想到自己的失神,两根黛眉紧紧皱起。 萧音尘开始反思自己。 皇帝赵和冷眼看着他们,轻哼一声,“都退下。” “臣告退。” 萧音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随着旁边的裴如行了男子的礼。 赵和一只肩膀靠在椅子上,手里不断地捻着一串佛珠,“裴长策,太子赵询你可以动,但是朕可不想看到你的手伸到别处。” “是,臣遵旨。”裴如点头。 走在出宫的小路上,萧音尘才回过神来,双眸在不知不觉中泛起红色。 “裴长策,我发现我错过了好多细节。” 裴如揉着她的头发,“有什么事情慢慢想,别太着急。” 萧音尘泪眼汪汪地挂着他的脖子上,用两排贝齿咬住他的脖子,“嗯。策策~” 裴如把他抱进马车,按在马车上一阵疼爱。 他柔声道:“阿尘,下次注意,发呆的时候也要关注外面的环境。” 萧音尘感觉嘴唇一阵湿热,讨好似地亲了亲他凸起的喉结。 “嗯嗯,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但是刚刚有策策在身边,我才敢放心地发呆的。” 虽然这话带着辩解的意味,但是裴如非常受用,宠溺地说:“嗯,这次饶了你。” 萧音尘道:“孟瑶不死,我心难安。她身上有太多变数,我想早点解决她,免得发生变故。” 她轻轻地推开裴如,被他压得有些难受,呼吸变得短而急促。 灼热的气息扑了她一脸,萧音尘剩下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她发出嘤咛的喘息声,有些说不出话来。 等裴如这匹恶狼吃饱了,才继续说方才的话题,“左右是京城里的小姑娘,你想怎么解决她都行。” 萧音尘可不这么想,孟瑶绝对是一位狠角色。 她把孟瑶的危险程度排在赵询之上。 相比之下,赵询除了投胎投在皇家,并没有什么优势。 “我是想说,让你小心她。” “好,我小心她。” 裴如听到她再三强调,还是上了一些心。 裴如眼睛里揉不得一丁点儿沙子,只是他的手段更多时候还是用在朝堂上。京城中这群争名夺利的女人,他并没有上太多的心。 不是裴如歧视女子,而是因为凤国的以男子为尊,真正有手段的女子并不多,所以他才会掉以轻心。 回到王府,薛小白就过来给她施针排毒,这是最后一次了。 萧音尘被银针扎得满身针眼,等她拔针后就沉沉睡去。 裴如难得没有陪着她,而是去处理沉积的公务。 自从薛小白被晓九拐回家后,就开始在两座府邸之间走动,两位神医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一起。 年初休沐,时间过得特别快。 萧音尘在府中安心养伤,本想回萧家看望父母,但是裴如让她先把伤养好。 皇宫中,梅贵妃也被禁足在寝宫中,掌管六宫的权利就落在锦嫔手中。 锦嫔早年怀孕生下一位皇子,赵润之,排行第四。 皇帝说,赵询可以动。 裴如当然不会客气,趁着年关,开始搜查可以扳倒太子的证据。 赵询被册封为玉带太子,裴如想杀他就必须堂堂正正。 左右赵询这个太子之位来的不光彩,身不正,影子当然也是斜的。 梅贵妃被削权禁足,消息虽然没有传到沸沸扬扬,但裴如已经知道了。 皇上把梅贵妃禁足,这是暗示裴如,梅贵妃身后的势力,也是时候将他们一并解决了。 萧音尘趴在床上,两只脚不停地在空中摇晃,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一身白纱裙十分干净,因为是在家里,她的生活很随意。 三千墨发披散在身后,像平摊的瀑布,乌黑而又柔顺。 她肩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十梦手里拿着一本介绍江湖势力的书卷,正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字。 萧音尘听的有些犯困,长长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不知为何,十梦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门打开,裴如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走进来。 他俯身把果盘放在柜台上,带着水渍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他低头闻了闻头发上的清香。 脸上带着醉人的笑。 “阿尘身上可真香,我很喜欢,特别喜欢你。” 裴如的心情从未这般愉悦过,原来高兴这么的简单。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裴如刀下亡魂无数,虽然是两国之争,但是他手上的人命实在是太多了。 在萧音尘一次又一次的暴怒中,裴如一度以为他此生真的忽视孤家寡人一个。 他以为,徽山一别,他将会永远地失去她。 但是裴如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未拥有过他。 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 原则,会让人束手束脚。 裴如强制将他跟萧音尘绑在一起,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事情发展到后面,裴如的顾虑越来越多,根本舍不得对萧音尘用强。 分外喜欢,格外珍惜。 既然萧音尘给了他机会,裴如就会毫不犹豫地摒弃往日的仇怨,好好地宠着她。 第60章 回顾前世的荒唐事,四皇子赵润之 裴如拈起一块水果递到她唇边,萧音尘伸头去吃,他故意收手,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唔。” 一盘新鲜的水果就在他们一推一就下吃完了,萧音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瓣红唇上带着水渍,娇艳欲滴。 裴如的指腹在唇上擦过,脸上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他双腿分开跪在床上,萧音尘正被他压在身下。 她抬头,脖子上带着青紫的痕迹,声音闷闷地说道:“你先起来。” 裴如用手肘撑着床,磨蹭半天才坐起来,委屈屈的看着她,“阿尘……” “两位神医已经有进展了,只要药材集齐,就能帮赵祈政解毒。齐王身体康复之时,就是太子倒台之日。梅贵妃和左相都得除掉。” 萧音尘惊讶无比,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裴如静下心来,开始跟她谈论正事,“摄魂散是薛小白神秘师姐的独门秘药,这两天薛小白已经把压制它的解药配置出来了。” “你和孟瑶决裂后,我在孟将军府安插了几个人。最近得到得到消息,孟瑶已经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信。孟瑶是一个大夫,应该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未婚先孕。”裴如缓慢地说出最近的消息。 萧音尘也从床上坐起来,揪住裴如的耳朵,逼问道:“女子的月信可是私事,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被她揪住耳垂的裴如笑道:“我只是让暗卫盯着她而已,没想到暗卫观察得这么仔细。孟瑶这段时间宅在后宅不出门,时常无缘无故地呕吐。” “不是本王关心孟瑶怎么样,而是你对她有想法。特别是从赵流年假孕被戳穿以后,阿尘经常心不在焉。” 裴如语气平静。 萧音尘脸上终于没有挂着不悦的神情,骄横地轻哼一声,抱着手,“好。” 孟瑶未婚先孕的时间与前世相差不大,她既不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也不想成为荡妇。 那么她就必须在肚子显月份之前,给自己找一个名分。 赵询作为孩子父亲,将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她为妻。 春日天暖,众位京城贵女结伴去听雷寺上香祈福,孟瑶和萧音尘就在这群人之列。 前世没有薛小白进京这一出,萧音尘在听雷寺与太子私会,裴如去盘山协助大理寺查案。 萧音尘住的院子半夜走水,罪魁祸首赵询过来嘘寒问暖。浮生塔的刺客从听雷寺后山窜出来,目的是萧音尘和赵询两个人。 因为那个时候,碧草血莲落进赵询手里了。 他们就是冲着药材来的,至于萧音尘,谁叫她是晋王的妻子呢? 萧音尘身边跟着两个女侍卫,分别是如琴和如画。 熊熊大火还未熄灭,萧音尘就与刺客们动了手。浮生塔来势汹汹,上百人一起动手,压力全部给到萧音尘这里。 如琴和如画为了保护萧音尘而殉职,保护她的暗卫也死伤惨重。 但是赵询其实也没捞到好处,随行的侍卫全部死了,最后他还是躲在萧音尘身后活下来的。 淬毒的刀刃划破萧音尘的半张脸,鲜血飞溅,血珠不断地恐怖的刀伤中流出来。 当时萧音尘一身素雅的青衣满是鲜血,赵询抱着受伤的她,说着永不背叛的诺言。 萧音尘就这样傻乎乎地答应了。 回京之后,这件事情被捅到皇帝面前,外出办案的裴如违抗圣旨,并没有去徽山协助萧知行办案。 他在山谷中转了一圈,带着身边的亲信去了东方。连夜赶路,去把苟延残喘的浮生塔给灭了。 等他再赶回盘山的时候,萧知行被动地陷入危机,在追查凶手的时被人打断的双腿。 盘山官银失踪一案不了了之,前前后后一年的时间全部白费。 萧知行受伤后辞官在家,裴如与萧家的仇怨越来越深。 孟瑶虽然一直在帮萧音尘治疗脸上的伤疤,但是用的全部都是害人的毒药。 这直接导致了萧音尘毁容。 孟瑶也通过皇上赐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妃。 但是她隔三差五就往晋王府跑,经常拿萧音尘的脸说事情。 “姐姐身为京城第一美人,晋王身为男人,本来就是看上你这张惹人怜爱的脸。如今姐姐容貌尽毁,裴如肯定会嫌弃你。” “晋王连皇上的命令都不听,又怎么会对你有好脸色!现在你大哥双腿残疾,把大理寺交到了别人手里……” “裴如原本就是看上姐姐的容貌和出身,现在你大哥没了官身,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谁知道他会不会回过头来对付萧家!” “姐姐你放心,太子殿下娶我为妻只是权宜之计,皇后之位永远都给姐姐留着。” “只要扳倒了晋王,姐姐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京城里的男人哪个不是为了权利而争斗,姐姐毁了容,但是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嫌弃你的。你们青梅竹马,姐姐永远都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 雪崩的时候,每片雪花都有罪。 等裴如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回到京城时,齐王赵祈政重病不治而死,朝中的不少大臣都朝着赵询倒戈而去。 第二年,韩国和南蛮邦族和亲结盟,竟然一起朝凤国发动战争。 西、南两方同时受到攻击,赵和只能再让裴如去边疆打仗。 晋王投身战场,赵询在朝中的压力瞬间减轻一半。 第三年,萧音尘动用银月门的人拦截了送往前线的军粮。边疆补给不足,萧音尘还将凤国的边防布局卖给韩国,导致裴如在战场上失利。 卫国偷袭,裴如断臂,南蛮吞并了凤国七座城池。 第四年,当年早夭的四皇子赵润之突然复活,锦嫔再次回归众人的眼球,成为锦妃。 谁都没想到赵和居然留了一手,还把路给赵润之铺好。 得知此事的赵询气得七窍生烟,猜到皇帝要对他动手后,他亲自去见萧音尘。 一身落寂的萧音尘陷在他的温柔中,开始谋划怎么刺杀赵润之。 边境的战事开始好转,皇帝让四皇子去协助裴如。 于是,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萧音尘提着赤霄剑把人给杀了。 第61章 准备迎春宴会 至于第五年…… 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被杀, 打破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一夜长发尽白,最后被气得升天。 …… 想到前世种种,萧音尘不由好笑,还真的是人心隔肚皮了。 裴如道:“阿尘近日对孟瑶的事情挺上心的。”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萧音尘灿然一笑。 “策策,过两日我在府中操办一场迎春的宴会,到时候把孟瑶邀请过来。薛小白不是闲下来了吗?让她来确认孟瑶的身份。” 裴如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阿尘认为,孟瑶就是那个恶人师姐?” “什么恶人师姐?” 裴如耸耸肩,毕竟薛小白并没有说她的师姐叫什么,所以就有了狠人师姐的称呼。 不得不说,这个称呼十分贴切。 萧音尘继续说道:“左右那个恶人师姐跟孟瑶脱不了干系,等薛小白见过她,应该就有定论了。” 裴如的手从后面绕到她的腰上,但是萧音尘忽然站起来,在无形之中避开了他的手掌。 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掌,裴如有些受伤,抿着唇不说话。 还好萧音尘注意到他的变化,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只来不及收回的手。 “唧——” 萧音尘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在裴如错愕的目光中,小跑着出了春山居。 早晨的阳光刚好从窗户照进来,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脸上。皎若白雪的圆领长袍穿在他身上,美不胜收。 江山如画,美人如画。 精致的侧颜就像是鬼斧神工般,裴如脸上的愁容渐渐消散,转而被一抹笑意取代。手握密报的如棋进来时,就看到裴如笑得合不拢嘴。 说好的战神裴如凶狠无比,不苟言笑呢?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满面春风的男人是谁? 陷入爱河的男人就是可怕,如棋时常在想,为何自家爷不能学学人家赵询,安安心心地搞事业…… “王爷。” “咳咳——”裴如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只能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正襟坐好,几根手指紧紧捏着袖子,“你说。” “太子昨夜秘见孟将军……” 萧音尘除了没有化妆梳发,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开春之后,萧音尘正式从管家手里接过王府的掌家之权,但是也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十梦曾经说过,她读过书,会经商之道。 萧音尘把一部分铺子交给十梦打理,希望她能够以财生财,所以她身边只剩下兰佩一个人伺候。 账房中,管家正打着算盘核对今日的开销,就看到门口出现一道婀娜的倩影。 他以为是十梦回来了,所以并没有抬头。 直到萧音尘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管家才刷的一下站起来,手指停在算盘上,他的嘴比身子快。 “老奴参见王妃,王妃万福。” “不必多礼,本王妃想要邀请京中的一些小姐夫人来府中游玩,还请管家帮忙下请帖,并且准备相关的事项。” 她开门见山地说。 管家看着手中的算盘,若有所思,“不知道王妃要邀请哪些人来参加?” 第62章 裴如的厌食症 既然是鸿门宴,那么萧音尘也只在乎孟瑶这一个人。“京城中达官显贵的妻女,你看谁顺眼就邀请谁。” “不要邀请萧家的人。其他人不重要,只要孟瑶能来就行。” 萧音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要对孟瑶设局! 管家虽然年迈,但是脑子却很灵活,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老奴明白,春寒料峭,百花未开,不如就开茶话宴会如何?” 萧音尘不在乎过程,点点头道:“管家是府里的老人,这些事情您安排就行了。本王妃与王爷成亲以后,与她们没有什么交集,还请管家多准备一些礼物。” “是。恭送王妃。” 裴如提倡节俭,府中装修得很低调,但是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时节不对,百花未开,宽大的晋王府中,显得有些单调。 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萧音尘一脚踢飞一块石头。 然后…… 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旁边的墙头掉下来,暗卫们听到声响,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如书摸着后脑勺站起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暗黄色的药包。他狼狈地从草丛里爬起来,有些眼冒金星。 在看到萧音尘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药包藏在身后,“属下参见王妃。” 大大的眼睛中带着满满的无辜,如姓四大侍卫中,最不待见萧音尘的人莫过于这个如书。 十七岁的他生性活泼,心直口快,之所以能够成为裴如的贴身侍卫,是因为他有一身诡异的轻功。 如书年纪小,又是被裴如从战场上带出来的,对裴如的崇拜之情最深。 裴如是战神在世,而萧音尘就是一坨屎。 本来他就觉得萧音尘配不上他家王爷,萧音尘还敢三番五次伤害裴如,这更加引起了如书的不满。 如书被她从墙头打下来,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挂在树上的暗卫怕他们起冲突,连忙去告诉王爷。 在裴如成婚后,如书基本上是绕着萧音尘走的,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萧音尘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大婚前日,如书跑进来威胁她,如果她敢做对不起裴如的事情,一定要她好看。 可惜他的武功没有萧音尘厉害,被揍得三天下不来床。 第二次,就是裴如被罚廷杖的时候。 如书趁着王府大乱,现身指责萧音尘,说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害天害地还要害人! 这件事情被裴如知道后,还责罚了如书。 萧音尘用石子把他打下来是有原因的,谁叫那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她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 毕竟如书一看到她就要开溜,让他感觉有些奇怪,“手里拿的什么?” 如书狠狠地咬着牙,谨惕地看着她,“没什么。” 看到他护犊子的动作,萧音尘更加好奇,“如书侍卫好像很不待见本王妃。” 一句“原来你不瞎”在如书的嘴里绕了一圈,他终究没敢说出口。萧音尘是裴如认定的妻子,容不得他们这些做下属的置喙。 “属下不敢。”如书两颗眼珠不停地转,似乎是在想脱身的法子。 萧音尘知道她自己穷凶恶极,心平气和地说:“我与如书侍卫之间有些误会,失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药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如书目瞪口呆地站在墙边,目光上下打量着萧音尘,疑惑地说道:“王妃?” “……” 萧音尘看着掉在地上的药包,原来她这么吓人的吗? 兰佩吸了两下鼻子,“王妃,那好像是助于消化的药。” 因为距离较远,兰佩不敢肯定药包的作用。 “嗯?”萧音尘歪头,“你偷偷摸摸地拿着这种药做什么?” 如书的脸有些红,他连忙把药捡起来,拱手道:“属下近日有些积食,所以才请大夫开了药。” 只是一眼,萧音尘就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 如书性子耿直,撒谎的时候破绽太明显了。 萧音尘眯起眼睛,“兰佩,给他把把脉。” “是。” “不用麻烦——”如书还想再抢救一下,拎起药包就跑。 但是兰佩会一些武功,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柔软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如书只感觉自己呼吸一滞,脸红得像是成熟的草莓。 他有些怀疑,兰佩是不是给他下毒了。 诊脉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兰佩望着萧音尘摇头。 眼看事情暴露,如书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提着药包朝萧音尘跪下,“王妃娘娘是王爷的心头肉,请王妃一定要帮帮我家王爷。” 萧音尘走近,“帮他?何出此言?” 如书道:“因为战场上经常会断粮,吃的东西又不干净,王爷一直患有严重的胃疾。若非必要,王爷每天吃的东西特别少。有时没胃口,王爷可以一连几顿不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王爷长期不怎么吃东西,身体本来就吃不消。有时候王爷会胃疼,辗转半夜不能寐。” “以前在战场上还有几位老将军会管束王爷,但是回京后,在这晋王府中王爷最大,王爷又不听属下们的劝阻……” “现如今在这个王府中,王爷也只会听王妃的话。还请王妃能够注意一些,叮嘱王爷每天多吃些饭菜。还有——王妃,王爷一吃炒青菜就会吐。” 他说的这些都是萧音尘不知道的,她垂着头,似乎在思考这话的真假。回想起来,裴如每天吃的东西确实不多。 很多时候都是在帮她夹菜,帮她挑鱼刺。 “起来。” 萧音尘有些生气,这么重要的事情裴如居然没告诉她……还有,裴如的厌食症表现得如此地明显,她居然傻傻地没有发现。 如书傻乎乎地站起来。 “这是晓九大夫开的药?” “是的,王爷其实一直背着王妃在喝药,只是效果甚微。” 如书打开了话匣子,说到激动的时候,还不停地用双手在空中比划。 萧音尘把药包拿过来,“这药喝了多久?” “至少三年,但是如果上了战场,王爷就没有时间去喝药。有时候在军营中,吃食都是半熟,大多都是素菜,王爷有时候会把自己吃吐。”如书激动地说。 第63章 心疼裴如,萧音尘的心在颤抖 如书没有注意到手里的药包已经被萧音尘顺走了,还在跟她诉苦。 “王妃,其实我家王爷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求求您不要再伤害他了……王爷从小父母双亡,那么小就上了战场,他孤身一人,已经够可怜了。” 如书说得投入,并没有看到趴在房顶上的暗卫的口型,继续道:“王妃若对王爷有怨气,大可以往属下们身上撒气——” 萧音尘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恨我?” 她并没有再自称本王妃,而是和气地用了我“我”字。 闻言,如书无辜地歪头,“属下为何要恨王妃?” 是了,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恶人罢了。 萧音尘心中感动,“没什么。” 如书朝着趴在房顶上的暗卫歪头,似乎在问对方在说什么。 暗一无语地望了望白云飘飘的天空,心想王爷怎么收了如书这个铁憨憨。 他决定等王妃走后,好好地教育他一番。 裴如既然是背着萧音尘吃药,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她担心。 当然,在他们看来,萧音尘压根本就不会担心自家王爷。 萧音尘身为武林大佬的教养不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手中聚起罡风朝着房顶上的暗卫打去。 暗卫看到她抬手,就知道大事不妙。被萧音尘从房顶上打下来的时候,他有所准备,并没有与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他在空中一个转身,以潇洒的姿势稳稳落地,双手抱拳,“王妃。” “嗯。” 但是,真的容易乐极生悲。 如书在萧音尘手里摔了一跤,看到暗卫安稳落地后,心里有些不爽,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手指上忽然出现一颗石子,狠狠地弹向暗卫的膝盖。 暗一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上。 “……如书!” 萧音尘道:“别天天趴在墙上,搞得我总想把你们打下来。” 周围有衣服摩擦树叶的声音,十几个挂在树上的暗卫都从高处下来。免得一不小心被萧音尘给打下来了。 看着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人影,萧音尘嘴角的笑容僵住。 “王妃。” 萧音尘尴尬地挤了一下眼睛,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树,真是太难为这些树了。被这么多人踩着,居然还没有秃头。 “要不,你们还是挂上去?我不打你们。只要别鬼鬼祟祟地就行。”萧音尘指着上方的遮天大树。 暗卫之所以叫暗卫,那是因为他们埋名隐姓藏身黑暗。 众人点头,重新挂回树上。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如书却撇撇嘴,左右他是跟鬼鬼祟祟挂上钩了。 如果不是王爷想要瞒着王妃喝药,他又何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入府? 萧音尘认真地问道:“这药怎么喝的?” 如书回答:“每日一盅,王爷一般都只在午膳后半个时辰喝的。” 萧音尘顿了一下,“策策这药,可有其他的忌讳,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 “还有——”如书剩下的话被暗一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他们这是怕萧音尘借机害裴如,毕竟裴如现在的身体已经够差了,他们不会做出损害裴如利益的事情。 第64章 给裴如熬药 萧音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还尽职尽责地做了该做的事情,不告诉她需要忌讳的地方才是正确的。 “这些药一直是你负责的吗?如书侍卫?” “嗯。”如书对萧音尘的所有幻想都破碎了,他可不敢指望眼前的这个女人会心疼王爷。 毕竟只要萧音尘不捣乱,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能对她千恩万谢。 萧音尘确实可以用强硬的手段让他们屈服,但是她既然想好好跟裴如过日子,就得跟他身边的人打好关系。 不能让他们寒心。 萧音尘道:“我知道你们的顾忌,策策有胃疾这事儿你们瞒了我几年……都是策策的意思。正好现在没有事情,我去给策策熬药。” 如书如梦初醒般摇头,想要从她手里把药包拿回来,“粗活儿还是属下去做?不用劳烦王妃。” 他在心里祈祷,希望萧音尘快点把药还给他。 但萧音尘有自己的想法。 这两世,她亏欠裴如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如书心里,办砸了差事被责罚是小事,害了自家王爷是大事。 萧音尘轻巧地后退半步,“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不会下毒的。” “是。” 兰佩走到他旁边,眼中满满都是警告,“喂,不要用手去碰王妃,小心王爷把你的手剁掉。” “嘶~”如书的五官有些扭曲,做了一个鬼脸。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王爷要砍也先砍了你!” “哼!” 兰佩很少与人起争执,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十梦的光环太亮了。兰佩的口齿伶俐与之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萧音尘没有理会拌嘴的两个小家伙,慢悠悠地朝着春山居的小厨房走去。 裴如并不在屋里。 他们在后院支起来一堆火,开始熬药。 萧音尘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柄粗制的扇子,不断地扇动着。 她把头靠在墙上,一下下地扇着扇子。 如书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的树上,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妃,你可以稍微用劲一点,冬天熬药,火候要得大一些。” “哦,好。”萧音尘按照他说的去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如书在心里回想最近看过的话本子,难道王妃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她并不是真正的回心转意,而是改变了策略? 想要温水煮青蛙,慢慢地把王爷熬死? 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看萧音尘的眼神带着坚定—— 他一定会保护好王爷的,绝不能让他被萧音尘祸害。 于是,如书靠在树上开始假寐,想要给萧音尘作案的时机。 但是这次他真的是想太多了,萧音尘一直安安分分地帮他熬药,全程没有做任何事情。 所以,等萧音尘把黑糊糊的中药倒进碗里的时候,如书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有动手? 难道是想把毒直接下到碗里? 很快他就接收到来自兰佩鄙夷的目光,她真不知道这个侍卫怎么会这么蠢。 就算要监视王妃,也不应该流露出这么灼热的目光。 那么拙劣的假寐,就连她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对气息格外敏感的萧音尘? 药熬好之后,基本上也到了中午。萧音尘命人先把药温着,等裴如吃饭后喝。 但是萧音尘左等右等,裴如都没有过来陪她吃饭,她想到他有厌食症。 看着面前盛宴,萧音尘自己也没了胃口。 如书一直尽职尽责地盯着那碗药。 兰佩一直在暗中磨牙,似乎想要咬死他。 “策策在做什么?”萧音尘很少过问裴如的工作,并不是不关心,而是不越界。 兰佩出去问了暗卫,“刚开春,宫里送来了不少折子。王爷在书房看折子,说是公务繁忙,没有胃口。” 萧音尘看着渐渐凉掉的饭菜,抛下筷子,站起来吩咐道:“让几个丫鬟进来把饭菜装起来,本王妃亲自去找策策。” 兰佩是萧音尘的人,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立马让外面的丫鬟进来收拾。 板着脸的如书从珠帘后面走出来,提醒道:“王爷没胃口的时候脾气会变差,他真的不吃炒青菜,特别是左边的那一盘。” “如果王妃是想去请王爷吃饭,不要喂他吃太油腻的菜,他的胃受不住。” 萧音尘听得仔细,认真地记下他的话,“好,如果你想起其他的什么,记得告诉本王妃。” 如书知道要挨罚,现在只希望王爷能够好好的。 书房中,裴如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几份折子,烦闷地皱起眉头。 他喝调理身体的药的事情已经传到如棋耳朵里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即通报。 袅袅十三余的存在他知道一些。 正因为他清楚萧音尘身后的势力的恐怖之处,才对萧音尘放了几分心。 如果萧音尘愿意动用袅袅十三余的关系,那她想要对裴如不利实在是太容易了。 萧音尘若还是对赵询有感情……他简直不敢想象。 如棋守在房外,暗卫过来通报好几次。 太阳正悬在头顶,白衣绝尘的萧音尘就带着两个人朝书房走来。 如棋抬首看去,“王妃。” 萧音尘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看向门口的如棋,“可需通报一声?” “不必了,王妃请进。” 萧音尘点头,轻轻推开房门。 男人暴躁的声音从室内传来,“不是说了酉时之前不要来烦本王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裂缝,紧锁的眉头写满了不悦。 如棋朝如书伸手,“唉!你就不用进去了。” “那药的事被王妃知道了,我去向王爷请罪。”如书有些迟钝,还要往书房走。 “请罪不急一时,若是你坏了王爷的事,那可就不是一顿棍子能解决的。”如棋待他就像是亲兄弟,也不愿意看他被责罚。 但从萧音尘的态度看,事情还有转机,王爷未必会责罚他。 男人的声音阴冷至极,从战场上带来的嗜血尽数写在脸上。提着午膳的萧音尘知道,他在她面前已经很收敛了。 裴如那疯狂的眼神中带着残暴,属于昏君的残暴。 但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硬生生愣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第65章 用心照顾裴如,投喂失败 就在裴如愣神之际,萧音尘已经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策策~”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皱眉,会长皱纹的。” 裴如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准备腾位置让她坐,“我……我……” “对不起。” 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揍一顿。怎么能在媳妇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呢?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裴如胆怯地看着他,脸颊有些滚烫,像是被人揪住了小尾巴。 好不容易得到萧音尘,他害怕自己失态会吓到她,会让她再次从身边逃走…… 虽然他是凤朝战神,但是凤国的人对他褒贬不一,甚至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他残忍嗜血。 可是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就是自寻死路。 战场与官场不同,没有人会跟你讲道理,只有以杀止杀。 如果裴如对待敌人的时候不狠,就会带着几十万军队走向灭亡。 凤国中,女子基本上只负责貌美如花,婚后在家相夫教子。她们性格柔弱,又岂会懂战争的残酷? 无知,亦是一种罪。 倘若裴如在战场上有妇人之仁,那么凤国早就被周边的国家给踏平了。 裴如的担心不无道理。 萧音尘温柔地握住他拿着奏折的手,“说对不起做什么,策策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听到她的话,裴如的心更加慌乱,连忙放下奏折,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带着老茧的手掌按住她的头,语气有些生硬。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方才还凶你。”裴如认错的态度非常诚恳,声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哭腔。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地很好,但是裴如会是会忍不住害怕。 萧音尘轻轻地抱住他的腰,“策策,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我怎么会怪你呢?” “策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当然会有自己的小情绪,我都懂的。况且,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没有感情。” “我们生而为人,并非草木,怎么可能会一直保持一种情绪。我知道策策不舒服,心情不好,你没有对不起我。” 萧音尘尽量把话说清楚,因为裴如实在是太敏感多疑了。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他。 “真的?”裴如闷闷地问道。 “当然。策策总会包容我的小情绪,我为何不能包容你?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策策不是都会哄着我吗?”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兰佩把饭菜摆放在旁边的空桌上就退下了。 站在门外的如棋简直为他们操碎了心,拉着兰佩的袖子问,“怎么样?王爷没发脾气?” 兰佩道:“呃……应该不算发脾气,王爷和王妃抱在一起了。” 如棋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呼……那没事了。” 只有如书这个二愣子还听不懂他们的话,“你们就不怕王妃拿刀捅王爷?” 如棋一拳敲打在他的脑门上,“小孩子就闭嘴!倘若王妃想要王爷的命,恐怕王爷会毫不犹豫地自戕。等着,等王爷用过午膳后你再去请罪。” “哦。”没有经历过爱情洗礼的如书只能点头。 裴如闷闷不乐地说:“我……有没有吓到你?” 他现在已经在心里问候了如棋的祖宗十八代。 “没有。”这种幼稚的问题,萧音尘基本上不用想就能回答。 萧音尘从他怀里退出来,“听说你忙得很,不想吃饭,我就让人把饭菜送过来了。” 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时,裴如胃里有些犯恶心,眉毛跳动了一下,试图跟萧音尘讨价还价,“我不饿,不想吃。” “呵呵~” 萧音尘拖着他往桌子旁边走,“哪里是不饿,我看你后半句话才是实话。” “我没有。” 萧音尘把他摁在椅子上,并且把碗筷递到他手里。 裴如厌恶地看着白米饭,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她对厌食症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也能从这种病的名字里捕捉一些细节。 所以裴如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中,萧音尘搬来一把椅子坐下,手里多出来一把勺子。 在裴如发呆的时候,萧音尘用勺子挖了一团饭吃了。 裴如:“……” 然后,她夹了一丝肉放在勺子里,喂到裴如嘴边。 见男人僵在椅子上不张嘴,她便把勺子往他嘴上一怼。 “阿尘……”看着到嘴边的食物,裴如还是有些拒绝,“我真的不太想吃。” 萧音尘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问道:“是不想吃饭,还是不想吃菜?” 裴如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什么都不想吃。 她也不至于这样就失去信心,毕竟裴如哄着了她那么多次,从来都没有不耐烦过。 萧音尘知道不能急于求成,缩回手自己把一勺子饭给吃了。 米饭的熟度刚刚好,香软可口,配上肉丝挺好吃的。萧音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没胃口。 但厌食症既然是一种病,萧音尘也不会拿自己做对比。 萧音尘扒了两口饭,“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了。” 裴如道:“只是没有胃口而已,阿尘多吃一点。”说完他就准备帮萧音尘挑鱼刺。 “喝粥吗?” 裴如依旧摇头,“不用。” 萧音尘坐在椅子上,郁闷地吃掉碗里的饭,然后就让兰佩收拾。 经过一次出师不利后,萧音尘开始认真研究他的病症,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对什么都没有胃口。 看到她恹恹地走出来,如棋就知道她受到了挫败。 萧音尘道:“策策这些年一直这样吗?” “多年如一日,都不怎么吃饭。”如棋故意把他的症状往夸张的说,想要看萧音尘会怎么做。 听到他的回答,萧音尘的心一阵揪痛,“像这种情况,策策没有吃饭,治疗的药一般什么时候喝?” 如棋道:“晓九交代过,那药碧必须在饭后服用。若王爷没有用膳,就暂时不要给他喝药。” “嘶~” “晓九的医术那么厉害,一直没有办法吗?” 第66章 亲自给裴如煮粥 如棋只能摇头,“晓九说,若王爷单单只有胃疾,他倒是有办法根治,可是王爷一直有厌食症。长期的饮食不均匀,胃疾和厌食症反反复,没办法治疗。厌食症不仅有躯体上的症状,还有心里上的。在某种意义上,这还是一种精神疾病。” 听到他把裴如的病因拆分得如此清晰,萧音尘也知道它的困难程度,叹了一口恶气。 “那他平时都吃些什么?策策对哪些菜有胃口?” “属下也不知道,王爷的喜好变化无常,更多的时候是看他的心情。” 闻言萧音尘沉思片刻,“那就先从厌食出发?你说这种病是心疾?” “这是晓九的诊断。” 萧音尘开始对晓九的医术产生怀疑,“薛小白一直到晓府?” “是的,晓侍郎已经快把薛大夫当成自家儿媳妇了。” 萧音尘闭上眼睛,有些痛恨自己的眼瞎,“去把薛小白请过来。” “是。” 她迈步朝外面走,“兰佩,去知会管家一声,茶话会邀请晓家夫人和小姐,让薛小白有个正经的身份,免得打草惊蛇。” 如书苦着脸走进书房,满脸无奈地跪下,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王爷。” 裴如平静地低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怎么了?” “王爷的药被王妃发现了,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裴如终于明白萧音尘为何会气势汹汹地来找他了,原来是……想到萧音尘方才的举动,仿佛有一股暖流从他心里淌过。 “没事,退下。” 如书歪头,“王爷不罚我?” 裴如放下手中的折子,用凤眼斜了他一眼,“你想挨揍?皮痒了?” 看他心情似乎还不错,如书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哈哈笑道:“不不不,属下不想,属下告退。” 萧音尘在石道上转了一个弯,绕路进了厨房。厨娘们已经闲下来了,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穿着白裙的萧音尘从前门走进来,穿着围裙的厨娘最先注意到她,她用手戳了戳旁边的厨娘,一脸纯真地问:“那是谁啊?” “能够在晋王府中随意走动的,除了晋王妃还能有谁?”中年厨娘还算有些见识,招呼几个年轻厨娘站起来迎接。 “参见王妃。” 人贵有自知之明。 因为裴如有厌食症,府上厨娘的手艺都是极品,就连宫里都比不过。 高手在民间,这五个厨娘做饭可以一个月不重样儿。 萧音尘问:“王爷胃口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吃些什么?” 众位厨娘齐齐露出为难的情绪,自从萧音尘嫁进王府后,她们做饭全部是按照萧音尘的喜好做的。 至于王爷那边,一直都是随便吃一些。 看到她们面露难色,问道:“稀粥,他喝吗?” 老厨娘想了想,“王爷偶尔也会喝粥。” 萧音尘不知养生之道,拎着裙子往后厨走,“冬天喝什么粥对身体好?” “桂圆山药糯米粥?王爷之前喝过这个,健脾养胃,在冬日有暖身的效果?要不奴婢去做这个?” 布裙厨娘道,虽然她知道王爷基本上不会喝,但是必须先满足王妃的要求。 萧音尘伸手拦住她,“内个……不用你去做,你教我,我亲自给王爷做。” 王妃身份尊贵,怎么能让她动手煮粥? 几个厨娘争先恐后往屋里走,“不不不,王妃坐着休息就好。” “等奴婢们将粥熬好,王妃直接给王爷端过去就好,不用这么麻烦。” 萧音尘没有把她们的劝阻听进去,“你们不用劝了,我不会做饭,还是需要你们帮忙的。” 几人分工干活,开始剥桂圆,切山药。 在萧音尘努力下,一锅甜糯的桂圆山药糯米粥就煮好了。 几位厨娘都受到了来自萧音尘的物理攻击,一个个都被熏成了小花猫。 中途还把暗卫引来了,原因竟然是她们煮粥的时候烟雾太重,再加上不断传出来的咳嗽声,暗卫还以为厨房走水了。 但是当他们看到被烟灰熏成灰姑娘的萧音尘,瞬间麻木。 爱情果然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还好王府的厨娘一个个身怀奇技,五人齐心协力把萧音尘煮的粥抢救回来。 总而言之,这锅粥全靠几位厨娘,不然很难存活下来。 从此以后,王府后院总有几天会黑烟滚滚。 萧音尘也成功地成为几位厨娘的心头大患,基本上看到她都会绕路。 所以晋王府厨娘的工钱比宫里还要高,管家为了留住她们,想尽奇招。 最后的开支还要算裴如的。 冤大头裴如:“……” 多年之后,晓九经常在想裴如的厌食症究竟是怎么好的。 他可不认为,是因为萧音尘做的饭太好吃。 虽然早年萧音尘有游历江湖的经历,但是她做的吃的可谓是一言难尽。 只能说——勉强能吃。 薛小白作为深受她的食物荼毒的人,对裴如表示深切的同情。 萧音尘端着一碗甜粥敲响书房的门,这一次裴如并没暴走。他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逐渐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阿尘?” 因为白纱裙在厨房里被灰尘染成灰色,萧音尘去见裴如之前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宫裙。广袖上系着一根白纱披帛,她快步走到桌案前。 “策策,这是我亲手熬制的桂圆粥,听说你之前喝过这个,特意做的。尝尝?” 倒不是萧音尘故意邀功,因为这样说会让裴如多吃一点。 为了促进他们的夫妻感情,如棋故意没把这件事情上报给裴如,方便萧音尘给他一个惊喜。 裴如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真是是一小口,像猫一样舔了一口。 这番厌食的操作直接把萧音尘给看懵了,她满头黑线,“策策……吃得下吗?” 裴如嘴角微微抽搐,放下勺子,“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萧音尘不理会他的话,“吃了会不会有恶心的感觉?” “我要听实话。” 厌食症会有拒食,呕吐的症状,萧音尘必须先问清楚。 她要帮裴如克服病症,但不是要强迫他。 第67章 吃不下去?那我用嘴喂你 在她凌厉的目光下,裴如没敢乱说话,慎重地思考片刻,“还好。” 听到他的答案,萧音尘心中一紧,把“心疾”这两个字记在心里。 这锅粥是经过五位厨娘加工的,味道勉强还说得过去。萧音尘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进自己嘴里。 裴如默默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一只巧手用力地扣住他的后脑勺。 湿热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一口热粥就这样渡进裴如嘴里。 虽然裴如十分抗拒这口粥,但是终究是经不住诱惑,咽下了那一口粥米。 两唇相交,温热的米粥被萧音尘推进他口中。 为了加深这个吻,裴如忍着心中的厌恶将其吞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呕吐的感觉并没有涌上来。 裴如熟练地攫住她的唇瓣,享受着人间美味。 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但是对象是萧音尘。 这个绵长的吻不断地索取着她的呼吸,口中还带着米粥的香甜。 到最后—— 萧音尘身体发软地倒在他身上,倾听着彼此加快的心跳声。 等裴如松嘴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餍足的笑。 裴如抱着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而萧音尘则跨坐在他的腿上。 萧音尘脸色泛红,“策策既然吃不下去,那我就用嘴喂你!” 条件都开到这个地步了,裴如自然要抓住机会,就算他今天吃吐,也要吃这碗粥。 一碗粥,他们两人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天色已暗,碗里的米粥终于见底。 萧音尘的薄唇被亲到红肿,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好了,你赶紧去吃饭,我还要把这几份折子给看了,晚上等我。” 萧音尘顿时羞得小脸通红,“我不吃了,这粥刚熬出来的时候,我喝了两碗,刚才又……” “厨房没做饭。” 裴如道:“胡闹,让她们重新做一份晚膳。” 萧音尘尴尬地摸着鼻子,厨房不仅没做他们的晚膳,整个晋王府都没有晚饭吃。 毕竟下午的时候,她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五个厨娘全部在指导她熬粥,没有空做饭。 估计这个时候,丫鬟们应该从外面把晚膳买回来了。 “不用了,策策。我去找薛小白,我们还有事情要谈。”萧音尘心虚地低着头,连碗筷都没有收拾就溜走了。 裴如用细长的手指把碗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如果条件允许,他说不定会把这只立大功的碗裱起来。 男人眼眸中的温柔渐渐褪去,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朝着门口大喝一声,“如棋,你给本王滚进来!” 秋后算账一点儿也不迟,今天发生的这两件事情,他之所以会这么被动,全部是因为如棋这个贴身侍卫滥用职权——玩忽职守。 如果没有如棋在暗处推波助澜,裴如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着了她的道。 至少他能有个心理准备,再被萧音尘给忽悠。 如棋一进屋就掀开衣服跪下,腰板挺得笔直,嘴角的笑容险些就没收住。事实上确实没收住,全部被裴如看在眼里。 “属下知罪,属下不该放任事态发展,属下不该不提前禀报,请主子责罚。” 如棋特意给他换了一个称呼——主子。 看到满脸真诚的如棋,怪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如棋帮了他。 虽然他不想吃饭,但是他想吃萧音尘。 一阵冷风从如棋身后吹来,他的头发向前飘动。 裴如不发话,如棋就保持跪姿一动不动。 权衡利弊后,裴如只好原谅他的失职,“本王待你太好了些,居然敢背着本王搞小动作。” “属下知罪。” “知罪?既然你知罪,不罚看来是不行的。这两天让如书跟着本王。”裴如声音冰冷。 听到这话,如棋一愣,连忙求饶,“王爷……” 裴如道:“你滚去刷三天马桶,真是恨不得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求饶的话卡在如棋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他还以为王爷真的生气了,要赶他走呢! 没想到裴如只是变坏了,居然罚他刷马桶! “……是。” 如棋有些心悸,跪在他脚边问:“属下受完罚后,继续跟在王爷身边?” 裴如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废话,你还想跟在谁身边?如书年纪小,你的担子他接得住吗?” 看到裴如忽然抬脚,如棋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书房。 虽然如棋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还是免不了这顿罚——他这叫自作主张。 初衷是为裴如好,但是确实不符合他的身份。 薛小白在半路截住她,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尘哥!我来喽。” “嗯。” 萧音尘直入主题,摸摸她圆滚滚的小脑袋,“策策的两种病症,你怎么看?” 背着布包的薛小白掰着自己的指甲盖,淡淡道:“厌食症导致的胃疾,小爷的看法与晓九一样。这种病需要慢慢治,而且还有反复的风险。” “我向府中的侍卫了解了情况,像晋王这种有七八年病历的人,根治基本上不可能。” 薛小白道:“厌食症这种,五成都是心理作用。在晋王的眼睛看到食物后,他会先入为主地产生厌恶的情绪。” “心动而身动,久而久之,就会厌恶所有出现的食物。晋王一直在自我催眠,拒绝进食。” 一通话把萧音尘说得云里雾里,“英雄所见略同。治疗方案呢?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薛小白没好气地翻了她一个大白眼,“这是医学唉大哥!又不是文学,怎么可能千人千样!” “好好好,你说的对。薛神医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吗?”萧音尘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薛小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病需以心药医,但是对晋王而言,尘哥不就是可解百毒的良药吗?我不知道晋王得这个病的诱因是什么,但是你无疑是最好的解药。” “他喜欢你,只要是个不瞎的人都看得清楚。厌食症……我想只要尘哥天天哄着他,让他好好吃饭,就能有所改善。” 第68章 吃干抹净 薛小白道:“在我看来,只要尘哥每天都要监督他吃饭,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如果晋王长时间不吃东西,会死人的。” 萧音尘郑重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你先回去休息,两天后跟着晓府夫人过来。”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对付我家狠人师姐,我肯定会慎重慎重再慎重的。” “尘哥放心,这不单是你的事情,还是我的任务。” “嗯。” 萧音尘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说。” 萧音尘抬手摸上自己的红肿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还好今日的月色并不是很亮,以至于走在她旁边的薛小白并没有发现她红肿的嘴唇。 “好。” 晋王府家大业大,并不缺住的地方,所以薛小白就睡在了偏院。 沐浴后,萧音尘只是身穿一件粉白色的中衣躺在床上。床底有暖炕在烧,不会觉得冷。 仰头看着上方的纱帐,她辗转反侧都没能睡着,反而是越来越清醒。幽黄的烛火在不断地扭动,萧音尘的心渐渐清醒。 冬风是冷的,但是裴如的心却很暖。 因为层层纱帐的阻隔,照进来的烛光很微弱。她抬起娇柔的手掌,看到了手腕处还未消失的伤痕。 “唉……” 她轻叹一声,有两位神医帮她处理伤口,就算是肩膀上的血洞都不一定会留下伤疤。 但她想把手腕上的勒伤留下来,给自己一个教训。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但是裴如还是没有回来。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去听,就听见皮靴蹬地的声音。守门的兰佩并没有被惊醒,来人悄悄地走进房门。 黑暗中,萧音尘嘴角带着俏皮的笑容。 裴如声音哑然地说:“你还没睡?” 萧音尘怨气冲天地说:“不是策策要我等你的吗?” 忙的记忆混乱的裴如摸着下巴说,“对不起,事情有些多,没顾得上你。” 萧音尘的手缠绕上他的腰,男人疲倦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褪下身外的衣袍,“你的伤……如何了?” “没事。人家砍我几刀,我站起来还能打呢……” 一股暖流流窜进裴如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他的下腹,闷闷地开口,“嗯。” 她用头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软乎乎地搂住他的脖颈。 但是裴如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呵呵~” 裴如揭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去。 掌风打灭了烛火。 一夜旖旎。 守门的兰佩被屋中的说话声吵醒,正欲询问萧音尘情况,就被一只手掌堵住嘴巴。 “呜呜!” 兰佩猛地抬脚,踩在来人的脚尖上。 身后传来男人咬牙的声音,“闭嘴,是我。” 如书疼得脸都歪了,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喊出声。 兰佩紧绷着的身子松懈下来,“如书?” 男人恨不得把她拆分入腹,咬牙道:“不然呢?这里是晋王府,进去的人除了晋王还能是谁!” 兰佩这才松开自己的脚,“把你的脏手拿开!你主子怎么跟你一样,喜欢偷偷摸摸地。” 如书没有回答,拖着不通人世的兰佩远离春山居。 “你做什么?王妃的安全怎么办?” “有王爷和十三暗卫在,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姑娘冲锋陷阵。” 但是没等如书嘚瑟几分钟,他就感觉浑身瘙痒无比,忍不住伸手挠了挠。指甲在皮肤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你……” 兰佩没好气地说:“不要随便摸人家姑娘,你活该!” 只是两下,如书身上就被抓出了血痕,又疼又痒,“我错了,姑奶奶你赶紧给我解毒。” “哼!下次注意。” 兰佩有些不情愿地把一根银针扎进他的穴道,给他解毒。 …… 次日清晨,萧音尘缩在裴如怀里慢慢醒来。两人身上带着些许红痕,在萧音尘的光滑的肌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吻痕。 “醒了?” “嗯。”萧音尘还没彻底清醒,声音柔软得一批。 “策策~” 裴如心中喜悦,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现在起来,还是等会?” 萧音尘奶呼呼地说:“现在起。” 他没有多言,起身帮她穿衣。 “嘶~” “疼,你轻点。”萧音尘浑身使不上劲,索性就瘫软在他怀里。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控诉的话,“都怪你,不知节制……” 裴如轻笑,任由她数落自己,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在她的眉心处亲吻。“昨晚都怪我,一时之间失了分寸,害得阿尘腰酸腿软。” 这句话仿佛一道笔直的闪电打在萧音尘身上,让她瞬间清醒。“你……裴长策……” “你还真的是……战神。” “我的错。” 等他们穿戴整齐,早膳就已经端上来了。 可能是厨娘们害怕他们吃不下去,今天的早膳做得格外香甜。他们实在是被萧音尘给折磨怕了。 胡麻粥,麦香酪。 薛小白竟然也出现在春山居,她说是来给裴如看病的,需要观察他的进食情况。 因为刚刚吃过萧音尘这顿美食,裴如的心情格外欢快,倒是乖巧地吃完了早饭。 一顿饭下来,薛小白没有看出什么,倒是蹭了一顿美食。 吃完早膳,薛小白就找了一个借口溜出了晋王府。 是毒药它不香吗?还是银子它不香?她为何要就在府中看他们夫妻俩恩恩爱爱? 今早过后,薛小白对裴如的厌食症有了新的看法,只要萧音尘不背叛他,厌食症痊愈指日可待。 裴如不仅给了她一大笔钱,还将几家药铺的房契送给她。忽然变得富有的薛小白心里乐开了花,决定去药铺中看看。 茶话会定在明日,向来清冷的晋王府需要好好布置,免得落了脸面。裴如为了在家哄妻子,直接因病告假,不上朝了。 虽然他人在家中,但是并不妨碍他把控朝政。 皇帝把不能解决的事情全部送到王府了,恨不得当个甩手掌柜。 第69章 捉奸失败,下流的刺客 萧音尘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椅上,一道夺人眼球身影出现在石亭外面。 定睛看去,许恒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拎着走进来,如琴和如画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 “我还以为你天下无敌呢!”萧音尘不缓不慢地说。 “……门主,您就别挖苦我了,不就是战神的府邸,就连个小丫头武功都这么高。” 许恒嘴角带着淤肿,一开口说话就抽痛地疼。 萧音尘看着跪在石阶下的男子,“你是不是又跑去醉红楼泡人家姑娘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人影。” 许恒讪讪地狡辩,“才没有了,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看着她一身骚包的红衣,萧音尘勾起嘴角,“确实……红红火火。” 听到她话里讽刺的意味,许恒笑地像个土匪。 “门主,你瞧瞧这府上的丫头,一个比一个火辣啊!赶紧让她们给我松绑!我又不是什么外人。” 没等萧音尘发话,如琴就一脚踩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会不会说话!舌头不想要了,我帮你拔掉。” “门主救命。” 萧音尘剥了一块橘子,放在嘴中咀嚼,“不是我说,你真的好欠揍啊!竟然连策策身边的四大侍卫都敢调戏。” “她们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你胆子可真大。”萧音尘抬了抬下巴,如琴动作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把绳索解开。 重获自由许桓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哼!要不是看你们是个姑娘,那些肮脏的手段不便使出来。” “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如琴抓住他话里的把柄,“你敢动手吗?” 许桓道:“来啊!有什么不敢的!” “咳。”萧音尘掩着嘴轻咳,示意许桓注意分寸。 作为一个阴批,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如琴挑衅地朝他挑眉,仿佛在说,看到没,这是我家的王妃。居然还想和她动手,想的挺美。 “门主。” “她正你邪,你还有理了?”萧音尘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许桓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都比他的名声好。 许桓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烦闷地看着旁边的如琴。 萧音尘从石凳上站起来,“说,没闯祸你是不可能来找我的,什么事?捅了谁的腰子?” “……” 许桓是什么德行,萧音尘比他老爹还要清楚。 这些年若不是有银月门的兄弟帮忙,他早就被仇家千刀万剐了。 当年初见时,萧音尘就是在他仇家手里把他救回来的。 许桓摸上嘴角的伤,“没有那么严重。” 萧音尘很自然地翻译过来:哪有这么简单。 他绕开旁边的丫鬟站在她身后,“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用一副风流潇洒的姿态说:“也没什么,就是把一个王公子弟的……子孙根子废了。” “……” “呵呵,具体是谁?身份暴露了?”萧音尘反应并不大,只是淡淡地询问具体事项。 但是这就难为两个女侍卫了。 对视一眼,她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王妃居然如此淡定地跟人讨论这种——不堪入耳的事情。 许桓讨好似的地在她旁边摇扇子,脸上带着狡黠的笑,“金扇红衣,我这红衣罗刹的身份根本藏不住啊!” 世人都知道红衣罗刹风流成性,仗着长得好看,到处勾引小姑娘的心。 萧音尘一巴掌打在扇子上,“离我远点,我已经是策策的人了!” 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这还是那个誓死不从的晋王妃吗?她真的没有被野鬼夺舍吗? 重生归来的萧音尘,多多少少是跟鬼沾点边的。 假山后方的裴如脸上荡开一抹笑,因为吃醋而产生的阴霾也瞬间消散。他并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站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 他是晋王,这里是晋王府,府中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又怎么能叫偷偷摸摸呢? 乾坤朗朗,他这叫光明正大的听。 他身上的杀气肃然一收,变得温和无比。 站在他身后的如书惊呆了。 不愧是他家王爷,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本来在会见大臣,听到风声就怒气冲冲地跑出来抓奸,然后—— 许桓翻着白眼道:“是是是,也不知道当年把裴如虐得死去活来的人是谁。” 一记眼刀落在他身上,许桓立马挺直腰部,“没有没有,门主和姑爷百年好合。” 金箔扇子带来丝丝凉风,萧音尘没好气地说:“大冬天的,我不热。” 许桓认命地合上扇子,“已是春天——啊对,就是冬天。” “你到底把谁的子孙根子切了?再废话下去,我就让十三暗卫出来男女混合打。”萧音尘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然他也不会来晋王府紧急避险。 “好像是个侯爷的儿子……哦对,躺平侯,躺平侯的好大儿。”许桓抓着痒痒,绞尽脑汁才说完这话。 躺平侯!!! 偌大的花园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们的额头都多了三条黑线。 兰佩缓缓开口,“宣平侯?” “啊?好像是,我当时只顾得上跑路,没管他的什么平什么侯。”许桓道,“他很厉害吗?” 萧音尘没有说话,宣平侯在朝中的势力真的很强。 宣平侯是皇上一派的人,确切地说是皇上给四皇子培养的人。 表面上看,朝堂中是太子和宣平侯相互制衡,实际上是太子和四皇子相互牵制。 裴如漫步从石山后面走出来,“不愧是红衣罗刹,居然连宣平侯的儿子都敢动。” “策策!”萧音尘握住他的手。 许桓眼珠一转,似乎找到事情的突破口,“凤国之内,谁有姑爷厉害啊!” 这句马屁刚好拍在裴如的心上,他微微一笑,把腰身柔软的萧音尘搂进怀里,“阿尘的银月门副门主,好像是个无赖。” 萧音尘摊开手掌,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我也很无奈啊!” 裴如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捧明月,只俸佳人。 “许公子是来求助的?” 许桓抱拳,“别叫许公子,姑爷叫我小许小恒都行。” 叫得生分了,他怕晋王会撂下他不管。 第70章 生活不易,罗刹卖艺 裴如的手揉着她的腰,慵懒地问道:“身份暴露了?” “嗯。” “本王记得阿尘是银月门门主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 这一世的萧音尘还没来得及把银月门的消息告诉赵询,所以除了她的爹娘,两个哥哥,已经裴如没有人知道银月门是她的势力。 人在世间,低调为先。 “没有旁人。”萧音尘回答肯定。 裴如并不能直接介入这件事情中,但是他已经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方法。 “红衣罗刹……你去投靠太子。”裴如看着半步之外的许桓,语气肯定地说。 许桓先是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然后缓缓转头,看向没有说话的萧音尘,“门主!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可能背叛你!” 裴如的话本身就有歧义,无怪他会错意。 萧音尘噗嗤笑出声,“策策的主意确实不错。” “门主?”许桓有些着急,眼巴巴地望向她。 “宣平侯不是好对付的主,策策虽然身居高位,却也不能动用特权解决此事。只要你逃出京城,宣平侯的人就算追杀到江湖,也没机会杀你。你既然来向我求助,那么一时半会儿是不想离京的。” “让你投靠太子,其实是没办法的办法。既能让太子和宣平侯狗咬狗,又能躲避宣平侯的追杀,还能帮我窃取敌情。” “一石三鸟,你去不去?” 听完她的解释,许桓的心终于有了底,额头的碎发下面,有一丝丝汗粒。 “去。”许桓道。“那我该怎么做?” 萧音尘不满地看他,“你平时阴人的时候,脑袋瓜不是挺灵活的吗?三十六计样样精通,怎么让你办正事却没了办法?” 都是过命的熟人,萧音尘说话时有些没有遮拦。 开玩笑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许桓。 倒不是他太笨,毕竟阴人是一门技术活,需要动脑子。 “是。” 只是当萧音尘在的时候,许桓会不由自主地听她的命令。 萧音尘道:“你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刺客了,要学会自己去阴人。” 许桓震惊地歪着头,“杀太子,还是杀躺平侯?” 躺平侯这个名称是过不去了。 萧音尘眼里冒着金星,“随便你,不要乱杀朝中大臣,免得造成朝局混乱。” “我明白了。”短短几分钟,许桓已经在心里构思出一个成熟的计划,可以成功潜入太子府。 问题解决了,许桓就告辞离开了。 萧音尘很好奇许桓为什么会把宣平侯儿子的命根子打断,于是她用闪亮的眼睛去看裴如。 两心相悦,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用意。 裴如心中叹气,眼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去收集消息的暗卫忽然现身,朝着他们拜了拜,“昨天晚上,许桓去青楼中寻欢作乐,约见花魁真真姑娘。” “醉酒而来的胥尽诚一上来就点名要找真真姑娘。” “这种事情本就该遵循先来后到的顺序,但是众人见许桓孤身一人,又是生面孔……于是就吞了许桓的钱,把真真姑娘送进胥尽诚的房屋。” “但是他们黑钱的事情被许桓知道了,因为喝了一些小酒,脾气上来了,非要跟他争一个高低。” 暗卫的声音冰冷而平稳,像是在描述什么正经的事情。 “许桓与老鸨据理力争,想要将真真姑娘要回来。但胥尽城是京城中有名的公子,老鸨的心自然就偏向一边了。” “胥尽诚人借酒胆,再加上身边都是他的朋友,不怕发生事故。于是让家丁上去捉拿许桓,要他跪在他面前舔鞋。” “许桓被彻底激怒,一气之下,把几十个家丁打手全部杀死。” “他本可以将胥尽诚斩杀在青楼里,但是身为一个阴人刺客,他知道该怎样让一个男人生不如死。” “许桓用刀将他的……给割掉了,惨叫声传了几条街。”暗卫说到这里时,不由得夹紧了屁股。 她靠在他的胸膛前,“还好不是用扇子,不然我感觉他扇出来的风都脏了。” 小手不断地拍着胸口,感觉她逃过一劫。 许桓这个骚包为了扬名万古,给自己贴上了个怎么都扔不掉的标语——红衣,金扇。 基本上只要他一出手,被认出来的几率是十成。 除了特殊时候,许桓做什么都不会隐藏身份。就算是杀人放火,也是坦坦荡荡。 真——君子独立危墙之下。 许桓在对胥尽诚下手的时候是考虑过后果的,一两杯酒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 正所谓树大好乘凉,身后有两座顶天立地的靠山,许桓这是有恃无恐。 萧音尘道:“躺平侯……啊不,宣平侯应该是想让胥尽诚接受侯位?胥尽诚被废了,他是什么表情?” “昨日夜里,宣平侯气得晕了过去,被她夫人掐着人中弄醒了。他下令封锁京城,带着他的府卫满城搜捕许桓。” 只可惜许桓知道闯了祸,绕了两条街,闯进了晋王府。当时夜深人静,许桓就这样被两个侍卫给擒住了。 因为两位主子正在休息,她们在问清楚事情的原由后,暂时把许桓关起来了。 一股香味从远处飘过来,是烤地瓜的香味。她吸着鼻子说,“好像快正午了,你还有事情要办吗?” 裴如想了想被他赶回家的两位大臣,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没有,陪你。” 萧音尘因此笑得更加清甜,拽着裴如去吃午膳。 但是在看到桌子上的佳肴时,脸上的快乐瞬间消失。 在看看坐在桌前已经动筷子的薛小白,他的脸色直接黑到底,食欲彻底离家出走。 他有些不情愿地挨着萧音尘坐下,拿着筷子对手里的饭菜发呆。 他知道薛小白是来做什么的,并不想她把病情说得太严重。 裴如也很想吃饭,在萧音尘的面前表现得好一点,但是看着白花花的米饭,他是真的没有胃口。 萧音尘废话不多说,在裴如的嘴上亲了一下,“策策乖乖吃饭,不然我就生气了。” 似乎是嫌弃威胁力度不够,她继续道:“我生气了,晚上你就去睡书房。” 第71章 真假神医,要去坑人 原本没有食欲的裴如不由得眼中放光,看米饭的眼神也变得慈眉善目,乖乖地低头吃饭。 因为萧音尘的话,裴不由得多吃了半碗饭。 站在他背后的如书不断地朝她点点头,看来他们家王爷的的病有救了。 午膳后,裴如被迫去处理公务。 经过昨夜许桓的杰作后,京城中乱成一锅粥,宣平侯上奏皇帝,发了疯似的在街道上搜查许桓的身影。 对于许桓这个恶贯满盈的刺客,京城中的权贵们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红衣罗刹的凶名传播在外。 但凡是他看不对眼的人,都会被他给惦记上。 下体重伤的胥尽诚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被褥。他的小妾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胥尽诚被废了。已经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 那么她的终身幸福也将就此结束,而且还会被胥尽诚分给牵连。 在女人心里,没有什么爱不爱的,她们身不由己,更在乎那个男人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胥尽诚下身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因为心理创伤,他直接昏死过去。 气血攻心的宣平侯差点横死家中,好在他稳住了。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在找到许桓后,一定要让他被千人骑万人跨,让他痛不欲生。 药阁中,薛小白正在摆弄晓九的药材。 萧音尘抱着裙子问:“薛爷,男人被阉割后还能恢复吗?” 薛小白的脸黑了又白,张了张嘴,回答道:“嗯……有一定的概率可以重生,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从医学方面来讲,如果手法不干净的话,有机会再长出来个……怎么了?” 萧音尘用手碰了碰药叶子,“你有改变容貌的药吗?” “易容?” “对。” 薛小白道:“通过胭脂水粉和石膏,可以暂时改变人的相貌,我不修此术,但是我师姐会。她不仅能够用锁骨针小幅度改变体型,还能用药改变容貌。” “你想做什么?” 萧音尘双手撑着下巴,“我们去坑钱?” “……尘哥你温柔善良的大家闺秀的人设呢?”薛小白摘下一把绿叶,准备洗干净后晾干。 萧音尘没脸没皮地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问:“真的不可以吗?你之前还要我抱你去看美男出浴呢?” 薛小白把药叶扔在桌上,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尘哥,你就别翻我的旧账了,我跟你去还不成?” “可是先说好,那种病我真的治不了。” 萧音尘道:“都说了是去坑钱,我不要求你把人治好。区区宣平侯府,我敢带你进去,就能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出来。” “死人也可以完完整整地出来,不过得横着出来。”薛小白开始收拾相关的药。 就在她整理药箱的时候,她猛地惊醒,回头看着萧音尘,“你让我去看男人的那种东西?” 萧音尘理所方然地说:“他不是没有吗?你就把他当女人就行了。在你们医者心里,不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吗?” “……尘哥,我服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到时候赚到的钱我分文不取,我只是想去凑个热闹,顺便给宣平侯添堵。” 她心眼小,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她可没有忘记十字坡的刺杀,有宣平侯的杰作。 不是不报仇,只是时机未到。 伺机而动,才能快狠准地出手,而且省时省力。 报仇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弥补裴如空落落的心刻不容缓。 敌人跑了,可以追上去杀。 走过千山万水,她永远是她,也不再是她。 经过一个时辰的伪装后,她们一大一小伪装成两个江湖游医。身穿干净的灰布衣,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吹弹可破的皮肤变得蜡黄无比,脚踩一双深黑色的布鞋,把药包背在身后。她们两个都是男子装扮,薛小白年龄小,不用伪装声音。 小孩子的声音具有相似性,很难从中分辨男女。 但萧音尘清冷而又温柔的声音别具一格,很容易被有心人听出来。只能服用一些药,暂时让她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准备周到,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一切准备就绪后,萧音尘先去给裴去报备一下,得到准许后,就带着薛小白愉快地出了王府。 裴如虽然有心阻止,但是却不敢干预她做事。 自家夫人要去虐渣报仇,他拦着也不合适。万一她们在宣平侯府有危险,大不了他带兵把宣平侯的府邸给围了。 但是以萧音尘的机智程度和武力值,肯定不会受制于人。她此行既然是为了报仇,就不会让宣平侯好过。 想必她心中已有万全之策。 裴如的爱就是,只要你相信我,你就可以放心向前走,身后涌来的无尽黑暗,我皆可替你阻挡。 十三暗卫全部跟在她们身后,随时都可以待命。 因为年龄问题,只能委屈薛小白给她当药童。 早在她们结交为至交好友时,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萧音尘走在前面当师傅挡刀子,而真正的神医在后面悬壶济世。 因为以前合作过无数次,她们两人的演技基本上已经到达了纯火炉清的地步。在医学方面,萧音尘已经学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就算她不懂医术,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把人绕得稀里糊涂。 就算出现纰漏,薛小白也能及时救场。 薛小白重重地叩动正门,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不耐烦的打开门。看到眼前两个衣着朴素的人,心中不免有些鄙视。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讨饭讨到侯府来了,简直是没长眼睛。”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薛小白在道上待了那么久,早就学会了为人处事的道理。她并没有因为家丁的话而有任何不适,反而是笑着迎接上去。 “听说贵府公子身患重疾,我和尘师父是江湖游医,不知道能否入府一观,好为贵公子看一看病症?” 家丁犹豫再三,“我家公子的病自有名医照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第72章 若治不好,她就割下自己的命根子 萧音尘微微颔首,“怎么能说是指手画脚呢?你们家公子有病,我们家神医有药,你这小人,怎可讳疾忌医?” 家丁被她文绉绉的话说得一愣,变得更加刁蛮。 “随便来几个大夫就敢自称神医,那这天底下岂不是人人都是神仙!” 他脾气暴躁,不想理会这两个江湖骗子,准备关门送客。 薛小白道:“可若是我们真的是神医,你把我们赶走,也不怕上头怪罪下来?” 看门的家丁一时语塞,“那你们说,我身体怎么样?” 薛小白手腕一翻,一根细长的银丝就出现在家丁手腕上。虽然她能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身体状况,但是悬丝诊脉会让她们更加高深莫测。 “我观你脉搏跳动微弱无力,伴随着沉微的现象。舌白畏寒,精神不振……这是肾虚的脉象啊!啧啧,这么大年纪了。” 家丁知道她确实诊对了,只好狼狈地收回手,“等着,我去通报。” “有劳。” 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药童都有如此厉害的医术,那么这个老的肯定也有真本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进屋去询问侯爷的意见。 现在胥尽诚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宣平侯几乎是动用财力把京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 偏院中,几十位老神医在讨论他的病情。 宣平侯虽然知道儿子被废了孙根子这种事情传到外面不光彩,可是许桓当初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当时有上百人都亲眼看到许桓动手,其中不乏有权贵们的子孙。 想要将此事瞒住,基本上没有可能。 虽然宣平侯请来了很多大夫,但是有几个人是他不敢请的。 就比如小神医晓九——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晓九和晋王是至交好友。 忽然冒出来两个神医,宣平侯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也只能秉持人多力量大的原则,请他们进来。 她们跟着家丁左转右拐,到了后厅。 两人皆是拱手道:“给侯爷请安。” 宣平侯看他们模样年轻,心中的怀疑不由得多了几分,对她们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听说你们自诩神医?” 萧音尘诚实地说:“神医不敢当,只是会些医术。” 一位老太医立即出口嘲讽,“我看是两个骗子?” “你可知我儿的病症?”宣平侯一挥袖袍,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萧音尘道:“知道。” 宣平侯道:“哼!知道你们还敢来?” “我既敢来此,就是有把握。还请侯爷让我徒儿看一看贵公子的身体。”萧音尘毫无压力地把薛小白推出去。 看到她擅自加戏,薛小白不由得在心中怼她。 这种话怎么听都嚣张至极,宣平侯同样是气不打一处来。 “恐怕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有搞清楚!侯府之中,哪里容你们放肆。” 说完就招呼侍卫把她们轰出去。 薛小白动作极快,挥袖之间,就把一包粉末洒在空中。 冲过来的侍卫还没摸上他们的衣角,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看到她有些手段,宣平侯立即抬手示意下人住手。 “好烈的药性,侯爷,这两人或许真的有办法。” 将近一半的大夫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虽然隔得远,但是也能猜出那些粉末是什么。 宣平侯道:“若是治不好呢?” 萧音尘挑眉,“这不可能。若是治不好,就把我们师徒二人的命根子割下来给侯爷泄愤。” 手捧药包的薛小白嘴角抽动,又粗又浓的眉毛忍不住跳动,“……” 不得不说,萧音尘说的话是真的狠。 狠到让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身下一凉。 薛小白就想问一句:她们有那玩意儿吗? 宣平侯十分欣赏他的气魄,大喝一声,“好,若是治得好,必然千金奉上。” “就有劳李院首跟他走一趟了。” 萧音尘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让薛小白进去给胥尽诚看病。 但宣平侯却忍不了,“还请老神医亲自出手。” “区区杂症,我徒薛爷一人足矣。学医多年,也该他出师了。”她风轻云淡地说,并且自顾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薛小白:“……” 不过几年不见,尘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啊! 她真的是自愧不如。 以尘哥聪明伶俐的性情,若是生在江湖,必定可以成为一方霸楚。 可惜她偏偏是京城中人,还嫁给了当朝战神,想想就觉得可惜。 薛小白朝着他们一拱手,跟着李安进入胥尽诚的专属病房。 难闻的骚臭味扑面而来,还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算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薛小白,都忍不住皱眉。 屋子里烧着火盆,再加上紧关上的门窗,屋中的气味恶臭无比。 作为医者的素养,让她忍住了干呕的冲动。 以前尘哥都会随她一起进来,以免惹人怀疑,但是这次居然让她“出师”! 这是早料到屋中的污秽,躲在外面看戏呢! 胥尽诚的小妾跪坐在床侧,两滴莹泪落腮旁。就算有人进来,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薛小白敏锐的鼻子闻到一丝不对劲,这间屋子里的血腥味是新鲜的。 就在李安要靠近的时候,薛小白忽然道:“等等!” 李安道:“你怕了?” 薛小白看着那个小妾靠在床架上的身躯,动手指了指她藏在袖子下面的手腕,“她死了。” 顺着她的手指,李安也注意到小妾满是鲜血的袖子。伸手在她鼻子前探了一下,确实没有了呼吸。 李安快步走出房间,而薛小白就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免得被误会成杀人犯。 “侯爷,服侍贵公子的那个女子……割腕自杀了。” 正假装谈论病情的众大夫不约而同地停下说话声,静静地听发生了什么。 宣平侯差点就跳起来骂人了,他瞪着满屋子的大夫,快步走进房中。 几个家丁把小妾的身体翻过来,就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手腕,以及比女鬼还有惨白的脸。 “废物!还不把她拖下去!就说她为了照顾少爷,操劳过度而死。”宣平侯肺都要气炸了,双目猩红地看向薛小白。 第73章 多年行医无人知,一句加钱天下知 在他们把小妾的尸体抬出后院,宣平侯窝了一肚子火,怒视着院中的大夫。 最后把目光落在萧音尘身上,咬着牙说:“要是你徒弟治不好本侯的儿子,休怪本侯翻脸无情!” 萧音尘翘着二郎腿坐在木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是自然。” 薛小白跟着李安再次进屋,这次足足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随着她待的时间变长,外面的各位大夫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既希望有人能治好胥尽诚,帮助他们脱离“苦海”,又不希望有人能够办到这件惊为天人的事情。 其中的利弊,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一个个如坐针毡,焦虑无比。唯有萧音尘稳坐泰山,一点也不着急。 她可不是来给宣平侯排忧解难的,就算会帮胥尽诚治伤,代价也不会小。 萧音尘没有笑出声,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吱呀——” 满脸兴奋的薛小白开门出来,俊俏的小脸上带着浓浓的兴奋——她要推动医术界的发展了! 宣平侯看到她们师徒脸上的笑意,怒火中烧,“怎么样?薛神医!” 薛小白脱下羊肠手套扔在一边,嘴角带着三分嫌弃。“红衣罗刹毕竟不是正经的剁子手,割的手法并不利索——” “有再生的可能,配上本神医的独门秘药,能治。” 会医术的和不会医术的都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她接下来的话。 薛小白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能治,但是得——” “加钱!” “……” 萧音尘就没指望她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这可真是惊吓中的惊喜。 众太医双眉上扬,嘴角抿成一条诡异的线条,眉宇之间全部是震惊。这个江湖游医的胆子也忒大了! 事情都还没办妥,就想着邀功? 来自不同势力的大夫都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加钱”给震撼到了。 给宣平侯的儿子治病,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她居然敢说加钱。 多年行医无人知,一句加钱天下知。 这,就是神医薛爷! 薛小白永远不会想到,不久之后,自己最有名的不是她那出神入化的医术,而是一句震惊四座的“加钱”。 萧音尘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小家伙表演。 宣平侯脸上的笑容终于是挂不住了,薛小白的态度,让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十分不爽。 但是考虑到自己儿子的身体情况,他还必须咽下这口气。“薛神医想要什么多少钱?” 她就喜欢看对方想杀她,却又干不掉她的表情。 加上有萧音尘在旁边保驾护航,薛小白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区区一个侯爷,还真的不能把她怎么样! 薛小白不负众望地狮子大开口,“你儿子的身体值什么价?一口价黄金万两,少一两都不行。” 宣平侯的脸黑如锅底,袖子下面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他咬咬牙,决定先答应她的条件,“你确定能治好,治疗之后,可否传宗接代?” 薛小白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银针,五根手指十分灵活,“确定。” 太医院院首在医学上的成就超乎常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质疑的神色,“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再生?” “你莫不是胡言乱语,来诓骗侯爷,以此谋得不义之财?” 见院首发话,其他的几名太医也开始指责她们,说胥尽诚的身子根本没有办法恢复。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们的讨论,宣平侯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着他们呵斥,“够了,都给本侯闭嘴!” 嘈杂的院落顷刻间安静下来,一个个静若寒蝉。 受到身份的限制,萧音尘师徒都没有说话。 这些成天看着别人脸色过着日子的太医们,都被宣平侯身上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其中几个胆子小的太医已经跪地求饶了,可是即使如此,薛小白还是很淡定地站在门口。 薛小白道:“听闻宣平侯收藏了一副梅花金针,不知道能否赠与在下。” 宣平侯道:“你……若你能治好我儿子,加官进爵什么都可以,梅花金针自然双手奉上。” 坐在角落的萧音尘终于开口,“既然如此,就请宣平侯把东西奉上来。” 看到油盐不进的两人,宣平侯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来人,去取梅花金针和万两黄金。” 张太医愤恨地看着他们,企图劝阻,“侯爷,少爷昏迷不醒,万一他们是骗子呢?” “骗子?” 萧音尘摇头站起来,“徒儿,你重新帮胥少爷处理了外伤,这人应该也快醒了?” “是。” 薛小白语音刚落,屋中就传来惊喜的声音,“老爷,少爷清醒了!” 宣平侯脸上的寒意如同洪水般散去,对薛小白的医术放下心来。 决定先进去看看胥尽诚,如果他状况还不错,再决定要不要花费重金帮他疗伤。 阉人入宫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重新长出来的案例屈指可数。他心中清楚,儿子身体恢复的可能十分渺小。 胥尽诚虽然流连于花街柳巷,但是自幼读书,也是满腹才学。若是就此放弃他,损失不止万金。 心中这样想着,宣平侯已经快步走到床侧,隔着白被褥看向男子的双腿之间。 胥尽诚脸色苍白如纸,他以前在京城中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也就是在昨天晚上,他深深地感受到来自地狱的绝望。 一直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来没有被别人欺负过。 仗着家世,京城中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红衣少年居然敢这般侮辱他。不仅杀他亲卫,还将他打成阉人! 昨夜他疼到昏迷后,意识也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现在被迫醒来,身心上的刺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在他看到宣平侯时,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父……亲……” 宣平侯眉头紧锁,盯着他的下体看了片刻,“感觉如何?” “父亲,此仇不报,我无颜在凤国……立足!”双眸中弥漫着一层雾气,恨意就像毒瘴一般扩散开来。 第74章 过河拆桥,裴如是个闺中怨妇 在他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中,胥尽诚是他最看重的人,现在想要做出抉择,真的很难。 萧音尘凑进屋里,故意出言刺激他们,“侯爷是要放弃治疗吗?这天底下可只有我们师徒能治。希望侯爷想清楚。” 几道目光不善地落在她身上,萧音尘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宣平侯的沉默,狠狠地刺痛了胥尽诚的心,但是他还是祈求道:“求父亲……救我。” “孩儿必不会让父亲失望。” 短短两句话几乎用尽他的全部力气。 对许桓的恨意不断增加。 宣平侯问道:“怎么治?” 薛小白抢答道:“那东西没断干净,配上本神医的药,就能促进身体的修复,重新长出来。不过嘛……可能会小一点。” 梅花金针已经取来,宣平侯没再迟疑,将东西交给萧音尘,“还请神医过目。” 萧音尘素手轻抬,接过那一包梅花金针。当众打开验货,数了数十八根细长的金针,确认无误后,“徒儿。” 薛小白点点头,表示金针没有问题。 宣平侯道:“药呢?”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青瓷瓶,交给身旁的护卫。 秘药在十几位大夫手中走过,他们的神情从原来的不屑变成震惊,随后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打败对手,不需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只有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就连几位心高气傲的太医都羞愧难当地低下头,这种药确实有作用。 促进人体新陈代谢,提高身体的自愈能力。 或许这位薛神医真的能够帮他重新变成一个男人。 宣平侯冷哼一声,“最好不要在本侯面前耍花样!” 薛小白无奈地摇头,“此药兑水而饮,连续服用一个月。” 萧音尘负责要账,摆摆手转移话题,“侯爷的万金诊费呢?” “……” 他们没想到她就居然你还敢要账,这心理承受能力真厉害。 宣平侯带着愤慨的语气说,“不知神医居在何处?本侯这就派人将万金送到府上。” 萧音尘不会蠢到说出自己的住址,“侯爷让人抬着万金往白虎街走,停在枯死的摇钱树前。” 宣平侯作为老奸商,不可能把万金轻易地奉上,肯定会弄些小手段。“去。” 薛小白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揉着腰肢说,“纸来——” “墨来——” 侯府中的侍卫虽然都看不惯她,但是只能乖乖地奉上纸墨。 薛小白在十几个小脑袋瓜的注视下,用飞龙走凤的狗爬式字体写出几张药方,清清楚楚地写着各种药材,以及生活注意事项。 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几张,然后一把拍在李安院首的身上,“太医过目啊?看看小爷写的怎么样?” 药方子在众人手中走过一圈,虽然有看不懂的地方,但是他们也知道没有问题。 见众大夫都点头,宣平侯这才安心,“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薛小白用小指挖了下自己的鼻孔,冷冷地说,“最后一张纸不知是都写清楚了吗?” 宣平侯送走众位大夫后,才开始考虑怎么解决他们! 像他们这种权贵,过河拆桥这种事情说做就做,从来不吃亏。 薛小白正在给胥尽诚施针。 半刻钟后,薛小白拔下他身上最后一枚银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呼一口浊气,“差不多了。” 宣平侯不知何时已经退出后院,站在院门口观望。 在薛小白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上百支羽箭从周围发射而来。 萧音尘轻飘飘地飞起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至薛小白身后,搂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 “咻咻!” 手里的枯树枝不断旋转,上百根羽箭都没能近她们的身。 在他们拔箭的空档,萧音尘抱着薛小白踏空而去。 两道身影潇洒无比。 穿着黑衣的暗卫纷纷从树上现身,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该死!” 宣平侯看着满地的羽箭,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不仅让他们堂而皇之地来,还让他们全身而退?” “重重包围,居然让他们跑了,真是废物。” “赶紧去把李院首请回来,给少爷看病!” 他像一只咆哮的狮子,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逃走。 似乎是想到什么,“金子呢?” “你们不会真的给他送过去了?” 一个暗卫道:“队伍刚过白虎街,就被一群江湖人给打劫了。十几个兄弟全部身亡!” “混蛋!废物,在京城里都守不住东西!” 萧音尘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枯叶蝶,把瘦成人干的薛小白夹在腋下,脚步轻松地在房顶上穿梭。 追出来的暗卫全部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十三暗卫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宣平侯府能够抵御的。 薛小白的头发迎风飞舞,嘴里鼻子里都有。她双眼泛白,快要被萧音尘给颠吐了。 “尘哥!” “哥——” “姐……” “你是我……亲姐!” 为了方便萧音尘选择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夹着她到了晓府。 落地的薛小白完全站不稳,两腿一软就跌坐在草坪上,压着嗓子眼呕吐几声。 “我先回去了,暗卫等会儿会把黄金换成钱庄的票据交给你。”萧音尘不会贪污她的钱。 薛小白治疗的方法的正确的,胥尽诚也的确可以长回来,大不了让许桓干回老本行,再去刺杀一次。 可以明确地说,胥尽诚的命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在萧音尘手里了。 看着薛小白进入晓府,萧音尘也准备回家了,转过身就撞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裴如眼里是缠绵缱倦的温柔,似乎想把萧音尘给揉碎。那双美眸中带着深沉的爱意,这让萧音尘感觉有些对不起他。 “策策~”她娇呼一声。 裴如听得耳朵都要怀孕了,“阿尘可终于想起我了。” “对不起,我知错了。”萧音尘不顾这是在外面,一口咬在裴如的耳垂上。 耳朵是人体中很敏感的地方,灼热的唇贴在上面,酥酥软软的触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第75章 江南烟雨,我在等你 裴如第很多次抛下手头的公务来见她,虽然他相信自家夫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来看看她。 萧音尘以前厌恶裴如命人跟着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五感异于常人,每次跟踪被她发现后,他们都会大吵一架。 他并不是想知道关于萧音尘的一切,只是忍不住去看她的行踪。 虽然裴如尽量的隐忍,但是听到萧音尘出府后,都会对她生出偏执的想法。 萧音尘被他搂在怀里,呼吸渐渐变得灼热,精致妩媚的的凤眸弥漫上一层雾气。 裴如抵着她的腰肢把她摁在旁边的墙上,她只觉得唇上一软。 柔软的唇瓣像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带着好闻的气息,把萧音尘笼罩在其中。 萧音尘被他掐得难受,闭着眼眸,咬住裴如的上嘴唇。 细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扫过她的脸颊,裴如的心乱了节奏,忍不住加深这个吻。 这世间最令人感动的事情无异于,我一回头,你就在我身后。 萧音尘知道她前世瞎得彻底,错得离谱。 一辆马车停在街口,裴如抱着她钻进马车。 她合上双眸,手指捏着他的衣服,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萧音尘轻轻地吸了下小鼻子,语气柔软的说:“策策~” “你放心,此生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裴如心中不同以往的酸涩,对她的话有了些许小期待,“嗯,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不为别的。” 萧音尘不怀疑他的用意。 即使他是来把她抓回家的,她也心甘情愿。 前世她厌恶被裴如掌控,不想在他手中当一只金丝雀…… 但如今她甘愿坠入爱河,即使自折双翼,也要待在他身侧。 萧音尘用额头在他的下巴蹭了下,身体娇软地贴在他身上,“天黑了,策策今晚多吃点。” 面对千军万马都会面不改色的战神裴如,在听到多吃一点这句话后,猛地怔住。 他把萧音尘往旁边推了一点,梗着脖子道:“不吃。” 似乎是认为这话有些不妥,裴如又道:“你吃。” 萧音尘听不下去,动作行云流水地扣住他的头,亲上他凸出的喉结,“吃你。” 裴如被她吻得原地飞升,全身肌肤都变得滚烫无比,像一壶煮沸的水,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他一时间没有缓过劲来,意识模糊地嗯了一声。就算他声音很小,还是被怀里的小人听见了。 “策策打算吃多少?” 裴如面色痛苦,他是真的不想吃饭!!!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又不好意思反悔。 百般纠结之下,裴如的两根眉毛往中间收紧,已经皱成了苦瓜脸。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阿尘……” “饭不好吃,本王吃你就足够了。” 萧音尘向来说一不二,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她绝不会含糊。 “不行。” 随着马车距离王府越来越近,裴如的脸又黑上几分。到最后他是被萧音尘强行从马车上拽下的。 周围的侍卫视若无睹,总而言之,他们家王爷做出什么事都理所当然。 在萧音尘的投喂下,裴如磨磨蹭蹭地吃了半碗饭。吃饭的过程美好而又痛苦,裴如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入夜,风吹铃响。 衣衫半解,萧音尘纤细的脚腕上戴着一个银镯,银镯上还有三个小铃铛。 床发出吱呀的响声,银铃响至半夜。 小雨连绵,客人们踏雨而来。 萧音尘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泛烂了的古卷。书卷长期被放置在阴凉处,上面散发着一股霉臭味。 她垂着凤眸,认认真真地钻研着手里的武功秘籍。 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孟瑶——到了。 裴如刚刚从宫里出来,手执一把白色梨花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白衣素伞,只身站在雨里,就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 江山爱美人。 雨水拍打在纸伞上,爬出清脆的响声, 君子立天地之间,美则美矣。 他没有立即去打扰萧音尘,只是隔空望着她。 闲时听雨,岁月正好。 他仿佛做了一个噩梦,梦醒了,至爱之人仍在身边。 保持好相对舒适的距离,给彼此自由的空间。 爱一个人就是不断地成长。 裴如学聪明了,知道该怎么耍心机来争宠了。 真正的爱,不是用铁链来约束她,而是用情来牵制她。 就比如, 欲擒故纵—— 撒娇卖萌—— 装乖听话—— 只有给她足够的新鲜感,感情才会长长久久。 萧音尘确实想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书,怎奈远处裴如的目光太过肆无遮拦。 她欲一心向书,可总有人要打乱她心中的平衡。 萧音尘合上书,伸手去接屋檐上滴落的水珠。 初春之际,雨水微寒,冰凉的触感打消了她心中的那一股燥热。她并未抬头去看裴如,故作媚态,“策策,怎么不过来?” “我怕打扰到你。” 他在雨中漫步,长靴踩在水滩上,发出混乱的声响。 裴如问道:“客人已经来了,怎么不去前厅?” “江南春雨,我在等你。” 她的双眸中带着潋滟的水光。 裴如淡笑,“阿尘故意晾着她们?你是正一品王妃,而他们大多没有诰命在身,身份悬殊,总不能太过亲近。” 萧音尘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本王不知道你为何忽然回心转意,还对赵询哥孟瑶怀有恨意。可既然心中怨恨,为何又不急着报仇?”裴如没有把话说的太明显。 “在人生的长河中,结果至关重要,可是过程也很美好。沿途的风景很妙,何不放慢脚步去瞧一瞧?况且,佳人在侧,报仇雪恨的事情当然要往后排。” 此话有理,裴如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多说什么。 “嘶~” 萧音尘随意地翻开书卷,动作太快,手指擦着书页划过。 锋利的纸片把她的手指划开一条小口子,细长的血线不断地往皮肤外面溢血。 其实并没有多疼,但在裴如面前她不需要强作镇定。 她可以将自己小女儿的姿态展露出来。 看到她的手指被划破,裴如心疼不已,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第76章 浮生塔被灭门,好戏正式开场 看到她指间狭长的伤口,裴如的周身的气息变得暴虐。 萧音尘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企图抽回手指。 “没事的,在京城待得久了,人都变得娇养了。” 裴如对她的话并不赞同,嗓音极低地说:“没有。” 他实在是受不了他家音尘受到一点伤害,就算是被纸片划破手指也不行! 萧音尘对这点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想快点把手抽回来。 男人忽然弯腰含住她的指尖,温暖的感觉让萧音尘惊呼出声,“策策!” 仿佛有一片羽毛的从她心尖上划过,带着酥麻的触感,不断地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很难不动容。 “你松开……” 她的脸仿佛被火燎过,烧得通红。从双颊一直红到脖颈,至于剩下的肌肤,全部藏在厚重的衣服下。 一丝血腥在唇齿中蔓延,裴如用舌头舔了舔,才松嘴放过她的的手指。 萧音尘道:“策策,你最近在搜集左相贪污的证据?” “差不多了。等你把孟瑶解决,左相那边也就该下狱了。”裴如淡淡地说。 “我知道了。”萧音尘起身与他对视。 裴如淡定地开口,“浮生塔,灭了。” “嗯?”萧音尘睁大眼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裴如不急不慢地补充道:“我派人过去,本想将他们斩草除根,但是在半路听说了浮生塔被灭门的消息。于是,我的人又折了回来。” 浮生塔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在前世可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的,居然就这样被灭门了? “何人手笔?” 裴如道:“你银月门只有几十人,大多在江湖中闯荡,也就不是他们做的。”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给她一些线索,让她自己推测。 “袅袅十三余?” 萧音尘忽然想起那个几乎被她遗忘在角落的神秘组织,脸上露出一抹了然。 如果是袅袅十三余出手的话,那就合情合理了。 毕竟前世萧音尘在浮生塔手中吃了不少的亏,本想亲自去报仇,没想到已经有人代劳了。 也省的她再跑一趟。 裴如这才继续说:“对。七星剑神于良雨,你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还不至于把他们给忘记了,“那个中年妇女?” “大隐隐于市,她在京城中伪装成一个底层生意人,但是前段时间,把家业变卖了,孤身离京。” “浮生塔八成就是她带人去灭的。” 萧音尘看了看时辰,“策策的消息可真灵通,我先去接待客人了。只要确定狠人师姐的身份,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裴如道:“小心。” 她伸出脖子在裴如的侧颈上亲了一下,裴如把手中被雨水打湿的油纸伞交给她,“别淋雨。” “嗯。” 她没有再逗留,带着两个等候在外边的丫鬟往正厅走。 十梦紧紧地跟在她身侧,誓死保护萧音尘的安危。看到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萧音尘忍不住轻笑。 “不用紧张。孟瑶确实有点东西,但是不多,有你们三位神医保驾护航,哪里会有事?” 三位神医,晓九隐藏于暗处,薛小白埋名于晓夫人身边,兰佩跟在萧音尘身侧。 能把兰佩放进小神医之列,萧音尘也是相信她的医术的。这段时间,兰佩时不时向他们请教医术。 她天资聪慧,两人也教得不亦乐乎。 因为天要下雨,茶会话就设在室内。两面无墙,挂着浅青色的长纱,随风飘动。 左边是红墙疏竹,右边是已经谢掉的梅树。 佳人看风景,满院美人,红肥绿瘦各有风情。 主角孟瑶正用两根手指拈着紫砂茶杯坐在角落里,可能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她倒是安分了许多。 赵询已经在跟皇上商议婚事了,孟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 晓夫人拉着薛小白的手掌,眼中满是疼爱,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丫头。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是很有趣。 最关键的是,自己儿子对她有意思。 比心眼,薛小白哪里是晓九的对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晓九的陷阱中。 晓夫人是知道儿子与晋王的交情的,所以被萧音尘邀请来,也是意料之中。 在座的都是一品大员的夫人小姐,身份尊贵,晓夫人接到邀请时,也有些受宠若惊。 在请帖送进府中后,晓九就带着薛小白来找她,让她带小白去见见世面。 晓母没有怀疑儿子的用意,犹豫片刻后,就答应了他的提议。 若是想让薛小白光明正大的嫁进府中,不被人戳着脊背骂,就需要让她在京中露露脸。 浅紫色的长裙十分素雅,只是绣了几多净世紫莲,微微枯黄的头发盘成简单的发髻,扎上两朵紫色的绢花。 因为她身上清新脱俗的气质,晓母在帮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尽量挑清爽的装饰品。 不像其他京中女子,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恨不得把富贵写在脸上。 衣着素雅的薛小白一出现,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可惜她的皮肤比较偏黄,早上特意抹上了一层胭脂水粉。 “晓夫人也来了,不知道您身边的这位是?” 她嘴角带着刚刚好的微笑,“是我一个故人女儿,想来凑凑热闹。” 薛小白没有贸然出手试探,而是悄咪咪地观察坐在一边喝茶的孟瑶。 萧音尘与两个丫鬟现在旁边的阁楼上,轩窗半开,可以将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前。她并不急着出现,而是等薛小白动手。 虽然晋王妃萧音尘没有出现,但是她们大多都是第一次到晋王府做客,都觉得荣幸至极。 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对裴如的敬佩之意不由得上升了一个层次。 几位还未出嫁的小姐暗自在心中生出仰慕之情,虽然战神杀伐果断,但是他的脸也的确美到无人能敌。 再加上他曾经战神一怒为红颜,不少女子都很羡慕萧音尘能够嫁给他为妻子。 在孟瑶三步之后,一丛玫红色的蔷薇花正开得妖艳,薛小白眼睛滴溜溜地转,已经想出了对策。 她悄悄地松开晓夫人的手。 第77章 邪术换脸,孟瑶是个老妖婆 晓夫人感觉手中一空,低头看去,就发现薛小白已经从她身边跑开了。 似乎是觉得薛小白一个孩子不会闯什么祸,也就任由她去玩耍。 薛小白直直地走向那一丛蔷薇花,避开花枝上的短刺,折下几朵花。众人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不起眼的的孩子身上。 在座的个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脸稚嫩的薛小白在她们中间根本不够看。 就算有些夫人上了年纪,通过多年的的保养,皮肤依然白皙水润。 薛小白捧着一把蔷薇花,贴着孟瑶走过来。 刚刚靠近她,就闻到了使用摄魂散后残余的香味。 淡淡清香就像是深谷幽兰,让闻见它的人深陷其中。 她“不小心”把两朵两朵娇花拿掉了,花朵掉落的位置刚好是孟瑶的手腕。 薛小白一脸淡定地蹲下来,口中说了一声“对不起。” 就在她去捡那两朵花的时候,指尖碰到孟瑶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搏——不过瞬间,薛小白就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孩子。 萧音尘露出赞许的笑,薛爷的坑人手段确实不错,不过是探个脉,居然搞得这么花里胡哨。 “走。” 在萧音尘转身下楼时,十梦轻轻地关上窗户。 孟瑶很反感别人跟她有亲密接触,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贱丫头。 她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怀孕的人脾气会变得暴躁,况且孟瑶还是未婚先孕,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抱歉。”薛小白连忙去捡掉在她裙子上的另外一朵花。 说时迟那时快,一身粉边白裙的萧音尘从人群后方走过来。裙摆上绣着零零散散的花瓣,错落有致,十分好看。 长发高高地盘起来,戴着一顶烤蓝发冠,两边插着一对兰花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步摇只是轻轻地摆动。 “拜见晋王妃。” 众人停止嬉闹,谁叫萧音尘的位分比她们高呢,必须起身行礼。 孟瑶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起来行礼问安。但薛小白可不会放过她。 萧音尘挑在这个节骨点上现身,明显是要帮她。 薛小白假装脚底一滑,朝着她栽倒过去,拽着孟瑶往地上倒。 可是薛小白曾经说过,她那个狠人师姐学过武功。当初被师父废除的只是她多年修行的内力,而不是她的身手。 伺候在孟瑶身后的丫鬟来不及拉住她们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摔倒。 但是孟瑶反应很快,手指掐住薛小白的胳膊,让两人在瞬间调转位置。 “噗通——” 就在别人还没有回过神时,薛小白就成了垫背的,而孟瑶则是单手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 她恶狠狠地看向这个始作俑者,训斥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在孟瑶被丫鬟扶起来的时候,晓夫人也赶紧过来搀扶薛小白,嘴里不断地说着道歉的话。 “孟小姐见谅,这孩子没见过世面,许是看孟小姐美若天仙,才想要靠近的,并非有意为之。” 哪里不是故意为之? 薛小白被她扑倒在地后,屁股疼得厉害,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个倒翻天罡的招式,她师父以前使用过。 师父教过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但是她学会的没有几招——倒翻天罡是为其一。 别看这一招平平无奇,实则全是玄机。 这是一招偷袭反杀的动作,可以在对方失神的瞬间将其斩杀。 在孟瑶扑倒她的时候,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杀气。 这种杀气转瞬即逝,就连站在后边的萧音尘都没有看到。 正因为知道倒翻天罡的恐怖程度,薛小白才会愣住。 江湖上有不少人都在薛小白的手里吃过亏,倒反天罡几乎是她逃生时的绝招。 在近身的瞬间,扎一根淬毒的银针。 孟瑶太子妃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朝堂上已经在商议这件事情了,只是赐婚圣旨没有立刻下来。 但是暴躁的孟瑶已经顾不上端庄贤淑了,瞪着薛小白,“不懂规矩,还敢来参加茶话会!” “晓夫人,不如就让本小姐帮你管教她。” 万一她真的被薛小白绊倒,轻则动了胎气,重则会流胎……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在大婚前已经失了贞洁。 她可以不在乎,但是赵询的太子妃必须是清白之人! 孟瑶身旁的丫鬟跨步上前,高高地抬起手掌,似乎是想要掌嘴。 薛小白回过神来,肯定不会站着被她打,身体后仰,躲过这一巴掌。 身为一个睚眦必报的江湖人,薛小白狠狠地抬起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打在那个丫鬟的脸上。 仅仅是一个耳光,就把出手的丫鬟打得嘴角出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 “放肆!”孟瑶怒极,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动手了。 她正要出手反打,一道如月光般皎洁的白色身影挡在她们中间。通过薛小白的反应,萧音尘就知道某些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是一个丫鬟,孟小姐何必大发雷霆。” 京中妇人大多不知道她们两姐妹两个已经决裂,在听到萧音尘对她的称呼时,都竖起了耳朵,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孟瑶讪讪地缩回手,咬了咬嘴唇,说话开始变得阴阳怪气,“王妃不愧是江湖人,这么不三不四,不懂规矩的人你也邀请。” 她轻哼一声,回到席位上坐下。 不得不说,孟瑶的确很沉得住气,这种时候都没有带着人离开。 晓夫人紧张兮兮地抓着薛小白的手,正要开口请罪,但是被萧音尘先一步打断了。 “时候也不早了,诸位都落座,别站着了。” 说完她脚步缓慢地朝着主位走去,“这位姑娘倒是面生,不如坐到本王妃身边?” 薛小白正要动身,却被晓夫人紧紧地拉住,她欠身行礼,“多谢王妃抬爱,只是这孩子不懂事,恐怕惊扰了王妃。” 萧音尘落座,微微一笑,“这倒无妨,小孩子性格活泼,这是好事,晓夫人就不必推辞了。” “臣妇遵命。” 薛小白这才蹦蹦跳跳地走到萧音尘旁边坐下,眼睛一直往孟瑶坐的方向瞟。 第78章 觉醒,猎杀时机 看到薛小白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坐到萧音尘身边,一些小姐有些不服气,明明她们的身份更尊贵,为什么她可以坐在上首? 虽然她都在心里不服气,但是她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并不会把表情写在脸上。 当然,她们不知道,自己跟薛小白之间的差距是什么。 因为薛小白比较莽撞吗? 不! 因为她跟萧音尘是至交好友。 薛小白坐在旁边,伸手去抓萧音尘面前的桃花酥。 席位上传来晓夫人的一声轻咳。 薛小白俏皮地朝着她歪头,然后把那一块粉色的糕点拿起来,塞进嘴里。 晓夫人:“……” 这一趟,可真是为难晓夫人了,一直在担惊受怕。 还好萧音尘没有发话。 当涂王妃看得心里不舒服,“在这京城里,晓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知道分寸,今日怎么会带一个陌生孩子来?” 此话问得犀利,不怎么说话的萧音尘侧眸看去,说话的是一位上年纪的王妃。 晓夫人不敢怠慢,“当涂王妃教训的是。” 这里就没有她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妻得罪得起的人。 户部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但是也不敢和这些权贵有什么牵扯,一直恪守本分。 “没听说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生得倒是伶俐,只是这脾气,未免也太毛躁了,还需要再调教调教。” 无独有偶,不少人都开始跟着当涂王妃说教起晓夫人来。 但是她只能低着头应承。 若是再看不出来薛小白跟萧音尘之间有什么的话,晓夫人这一生可就白活了。 联想到之前晓九特意叮嘱她要把薛小白带上,原来…… 她虽不是小鸡肚肠之人,可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他们一直知道晓九在帮晋王做事,可…… 晓夫人看薛小白的眼神带上几分疏远。 萧音尘只能拐弯抹角地打断她们,“上茶,冬日未尽,九州未暖,各位先品一品热茶,再慢慢地聊天叙旧。” 清香四溢的热茶很快就端了上来,众人也不再指责晓夫人。 看到萧音尘帮她解围,晓夫人才勉强松下一口气。 试探的目的已经达成,萧音尘倒是不在乎剩下了茶话会。 一位风韵犹在的夫人让她女儿出来抚琴,一来是在萧音尘面前露个脸,二来也怀着心思。 一曲缠绵的琴声穿过层层长廊,在晋王府中飘荡。 她们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有可能被晋王看上,即使是晋王侧妃的位置,也足够她们借风起势了。 想法很好,裴如确实站在旁边的阁楼上,但是他那满含爱慕的眼神一直落在萧音尘身上。 旁人休想得到半分。 在那个小姐下去后,又有几个姑娘陆陆续续被长辈推出来。 但让她们失望的是,裴如自始自终没有露面。 快到正午的的时候,一场宴会才开始散席。 孟瑶在后面磨蹭了片刻,最后走出晋王府。 萧音尘盯着她的背影道:“本王妃就在此提前预祝孟小姐成为太子妃。” 孟瑶有些无话可说,只能闷头钻进马车。 萧音尘的脸上的笑容愈发嗜血,耳边传来几道脚步声。 晓九跟在裴如身边,“王妃。” 目光落在萧音尘手指上的黑印,晓九道:“孟瑶的手段果然厉害,居然敢在晋王府中对您下毒。” 萧音尘搓着指尖,“还好让薛爷坐在我旁边,没事。” 裴如迈过门槛,“身份确定了?” “薛小白不是把孟瑶给绊倒了吗?她说孟瑶的脸是假的。” 真相逐步揭开,萧音尘有些受不了。 在薛小白的初步推测中,狠人师姐消失多年,是不断地通过易容术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继续生活。 萧音尘的手被男人牵住,“所以,孟瑶可能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妈伪装的——” 裴如略有惊讶,但是神色很快就恢复正常,“呵呵……赵询娶一个可以当他母亲的女人为妻?” “……” 经过裴如这么一说,萧音尘的眉毛也皱起来了。 这些年,她是跟一个老妖婆做朋友?还被老妖婆安排得死死的? 她这时候的脸色好不到哪去,一想到孟瑶的身份,她就觉得恶心。薛小白虽说不知道狠人师姐的年龄,但是这个可以推测。 “呕——策策,我真的怎么都没有想到啊!她居然是这样的孟瑶。”萧音尘整个人悬挂在他身上,胃里一阵翻腾。 萧音尘本想早早地弄死孟瑶和赵询,报仇雪恨,但…… 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先让赵询和孟瑶成婚,再让那个渣男知道自己究竟睡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场面太过美好,萧音尘都有些不敢想象。 她还未说,裴如就已经懂了。 “圣旨应该就在这两天,因为太子催得急,日期也不会远。”裴如把她想问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浮生塔的隐患已经解决,齐王的毒还需要一些时间。” 晓九拜别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准备回去找他母亲请罪。 此事他以大局为重,不能提前告诉她们,免得露出破绽。 “嗯。” 裴如道:“皇上今日召我入宫,你大哥在盘山遇到了麻烦。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带兵协助。” 带着薄茧的手掌抚弄着她的眼角,“盘山官银失踪,整整三个月,你大哥都没有将案子查清楚,官银也不知所踪。” “阿尘是跟我一起,还是留在京城里?”裴如并没有专权独断,而是耐心地询问萧音尘的想法。 萧音尘道:“我自然是跟策策一起,那案子是我大哥查的,我去帮忙理所当然。” 不是她托大,毕竟萧音尘除了脑子不好使,其他方面都挺厉害的。 “袅袅十三余……我跟他们也该有个结果了,刚好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 “你打算接手袅袅十三余?”一双眼眸十分清澈,没有任何贪欲。 “送到手边的好处,没有不拿的道理。我应该进取一些,趁着年少,去干一番自己的事。”眸光明亮,她就像是一颗发光的星辰。 临安城太小。 装不下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裴如点头,“好。” 第79章 分析局势,准备离京 这种嚣张至极的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裴如或许会觉得荒谬,但这个人是萧音尘。 萧音尘就不一样,她从来没有被世俗限制手脚。 裴如没问其他的事情,“明天一早就出京,阿尘等会儿去准备。” “好,把齐王独自放在京城中,你能放心吗?” 赵祈政的是废后的嫡出皇子,在朝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多,但是想要杀他的人却数不胜数。 以前赵祈政住在寺庙中,都还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他的命,更何况他忽然回京? 雨停花落,沾湿了鞋底。 裴如带着她往屋中走,“没事,晓九和薛小白负责他身上的剧毒,马阁老会留意朝中的动向。” 萧音尘点点头,他说的事情她都知道,“我下午给国师修书一封,让他帮忙注意些。” “没必要。” “多一人多一份保障,我知道赵祈政于你而言很重要。总不能顾此失彼,拆了东墙补西墙。” 萧音尘重生后一直在关注盘山的事情,几乎是掐着日子过。 二月十五,暴雨。 山体滑坡造成泥石流,萧知行带去的队伍死伤过半,剩下的人都被困在一处山石下方。后来萧知行陷入敌人的包围,双腿被生生打断。 裴如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的好意,“好。” 坐在桌上等午膳上来,萧音尘忽然道:“策策,皇上心中的皇位继承人是谁?” 他的手掌摁在桌边上,微微努嘴,“四皇子,赵润之。” “???” 萧音尘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唰的一下站起来,“你——知道?” 她没有说知道什么,一切尽在无言中。 裴如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拉着她的袖角,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二皇子赵祈政是钱皇后的嫡子,并不受皇帝待见。否则也不会被封为齐王,还逼他隐居寺庙。” “四皇子赵润之是锦嫔的儿子,早夭。” “五皇子赵风窝囊废物,没有心机,从小不学无术,有些痴傻。弱冠之后,皇帝早早地将他封为平王,让他去封地待着。” “六皇子赵询,从小心思敏捷,成为明面上的太子。” 裴如道:“皇帝推波助澜让赵询成为太子,只是想借他的手帮四皇子铲平道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四皇子的事情有迹可查。” 萧音尘嘴角轻抽,不得不佩服裴如的控局能力。 想来若不是因为她,前世的裴如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其实在京城出现变故的时候,裴如原本是可以抛下盘山生死未卜的萧知行,独自回京的。 这样还能控制住局势。 可他不顾属下的劝阻,执意要带萧知行回京。事情逐渐发酵,越来越超出裴如的掌控。 再到后来的战火纷飞,萧音尘简直感觉过往不堪入目。 不是裴如的表现不堪入目,是她自己。 萧音尘暴躁地说不出来话,想了许久,才郑重地问:“这位未曾露面的四皇子,策策有什么看法?” “四皇子野心并不大,没有做皇帝的想法,这只是皇帝的一厢情愿罢了。目前看来,他和平王的威胁并不大。” 裴如很耐心地解释。 萧音尘坐在他怀里哑口无言,她家策策真的好强大。 可偏偏是这种强大无比的男人,居然喜欢她。 女孩的眼神变得温和,眸光中带着对裴如的仰慕之情。 刚重生时,萧音尘对于他的情绪大多是愧疚和感恩 用心对待他后,逐渐发现了裴如的可爱之处。 现在,她是真的动了情。 裴如扶着她的腰,“盘山的危险远超你我想象。大哥有神探之名,盘山官银失踪案到他手里的时候,我便没再注意。” “直到前段时间传出消息,你大哥在山中被狼群围攻。年关之后,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进度。皇上才想起来让我去帮忙。” 萧音尘迷迷糊糊的凤眼逐渐变得清明,“原来如此。策策说,大哥?” 裴如的脸皮逐渐变厚了,“对啊,阿尘的大哥不就是我大哥吗?” “是。” 萧音尘眉目中带着些许幽伤,“去年过年,大哥远在盘山没有回来,二哥在江湖上不知所踪,而我又没回去。” 裴如道:“我想岳父岳母会理解的。你若是回家,恐怕会把祸水一起引过去。” “我知道的。” 今天中午裴如胃口好,多吃了几口菜,就连萧音尘也被他吃干抹净。 考虑到明日还有行程,晚上早早就歇息了。 裴如霸道地用手臂把她圈在怀里,膝盖相抵,身上的皮肤也有不同面积的接触。 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响起,萧音尘被他搂在怀里,被裴如接触到的肌肤开始变得灼热。 萧音尘感觉有些难以入睡,手臂搭在裴如的胸口。 她侧着身体躺在他的旁边,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上下扫动。两唇分开,萧音尘勾住他的脖子,“不困,怎么办?” “睡觉。” 裴如的声音略带冰冷,嗓音有些低沉。 萧音尘:“……” 这个男人居然又拒绝她! 萧音尘决定了,这次肯定不能再饶过他。 下次裴如想碰她,她也不会理会他!她还要跟裴如分房睡!这时候的萧音尘有八百个心眼子,狠狠地给裴如记了一笔。 “明日骑马而行,路上颠簸,我怕你会受不住。大哥那边等不及,我暂时不能离京太久。”裴如这次给出的借口很丰富。 好在萧音尘也没真的记恨他。 “一夜好梦。” “嗯。” 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裴如。 裴如:“……” 感受到忽然消失的温度,裴如只能不要脸地贴上去。 他贪恋她的一切。 裴如找了一个相对舒服姿势抱住她,“睡,明日要早起。” 萧音尘藏起眼中满满的偏执,当即打了一个哈欠,渐渐地有了困意。 就在她的意识开始沉睡的时候,裴如轻轻地移动着自己的头,把自己贴在萧音尘的小脑袋后面。 柔顺的发丝中带着淡淡的清香,裴如有些不知餍足地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享受。 春宵苦短,到最后竟然是裴如没有睡好。 第80章 鹞鹰带路 古道前,春意浓。 他们夫妻两人都是一身影青色的劲装,三千长发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来。黑马奔腾,长长的马尾上下波动。 萧音尘没有刻意装扮,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是女儿身。 四大侍卫策马跟在后面,如棋终于从茅房中解脱出来。 就算他每天洗十几遍澡,还是感觉身上有一股恶臭味。 行程较远,即使马不停蹄地走,也得五六天才能到盘山附近。 万壑之中树参天,盘山脚下响杜鹃。连续多天赶路,几人脸上都带着疲倦之色。 就连身经万战的裴如,眼袋都变得黑沉无比,萧音尘的也被马颠簸了一路,有些恹恹的。 裴如率先下马,伸手把萧音尘从马背上抱下来。 “梓州知州就在盘山外面,这几个月因为官银失踪的案子,梓州基本上人心惶惶。大哥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先去找知州。” 虽然他们一直在赶路,但是对盘山的一些事项也略知一二。 目前最新的消息是,两天前,神探萧知行带着衙役进了山,一去不返,十几个人都没有了音讯。 “听你的。”虽然混迹过江湖,但是萧音尘对朝中案件的应对能力远远不及裴如,这时候她就乖乖跟着就行。 盘山附近的官轶中,知州大人正心急如焚地在屋中走动,粗浓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在萧知行进山后,他的心一直突突乱跳。 如果这案子连神探萧知行都束手无策,那十万两官银就真的追不回来了。 门外小厮忽然闯进来,“大人,有一群人自称钦差,想要拜访大人。” 这位年轻的知州终于知道为何他的眉毛一直在跳动了,原来是有贵人要来。 但是他心中清楚,这个案子非同寻常,一旦查不好,那可就会牵扯到他们这些当官的身上。 无比阴冷的气息从裴如身上迸射出来,就连萧音尘的气势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她像一朵高岭之花,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紧跟其后的四大侍卫也是满脸正色,即使其中有两名女子,震慑力丝毫不减。 他们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虽然看着都年纪轻轻,但是知州不敢怠慢,“臣参见钦差大人。” 裴如点头,“萧大人呢?” 知州为难地跪在地上,“萧大人带人往后山去了,迟迟未归。” 裴如被奉为上宾,“萧大人都查到了什么?” “回钦差大人的话,萧大人反复勘察过官银失踪的现场,发现过贼人的行动痕迹。以此推测对方有十几个人,从地上的脚印看,都是身怀武功的人。” “可是由于事情过去太久,萧大人能够在现场发现的线索少之又少,连着数月都没有进展。” “盘山树密林深,树冠草丛中很容易藏人。” “官银失踪当日,下着倾盆暴雨,押运的官兵走在路上,忽然昏迷。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十万官银不翼而飞。” 裴如低眉听完知州的话,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没有几句话是有用的。 “起来。” “是。” 萧音尘轻轻拽住他的袖子,“别问他了。大哥就算查到线索,也不会往外说的。在他掌握确凿证据前,嘴巴可严了。” “嗯。” 知州听到她的话,默默地替自己擦了一把汗。 “进山找我哥。”萧音尘道。 裴如藤木椅子上站起来,声音软了下来,“你知道他在哪?” 萧音尘轻笑,摸着唇角道:“人找不到他,就靠鹰。” 他恍然大悟,想起萧音尘养了一只大鹞鹰在身边。深山老林,可不就是鹞鹰的乐园。 再加上这只鹞鹰是他们兄妹一起养大的,有灵性。 在茂密的丛林中找到萧知行不是难事。 “走。”裴如没再去看站在旁边的知州,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我到盘山的事情,暂时不要外传。” “臣明白。” 将马匹拴在马棚中吃草休息,他们打算徒步上山。 知州想要派人保护,但是被萧音尘给拒绝了。 “你们衙门的人还不够塞牙缝呢,去了也是添麻烦。” 知州不晓得她的身份,被训斥得有些恼火,“你!” 裴如道:“确实。” “……” 见钦差大人都发话了,知州才低下头没说话。 走出院门,萧音尘用手指勾住他的手,“策策真好。” “阿尘可算知道本王好了,真是令本王受宠若惊。”裴如松开她的手,准备上山。 看忽然耍小性子的裴如,萧音尘如同雷击般愣在原地,就连几个严肃的侍卫都忍不住笑了。 很少看到自家王爷怼王妃。 王爷终于重振夫纲了,看来小世子也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手中空落落的,寒风顺势吹进她的掌心,想要与她牵手。萧音尘慢慢地裂开笑容,把手握成拳头。 “还不跟上来?”裴如回过头催促。 “哦!你个狗男人!”萧音尘一个健步走到他旁边,朝着他的头顶呼出一拳。 听风辩位,裴如动作流畅地弯下腰。 柔软的拳头在他头顶擦过,带起呼呼的风声。 裴如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阿尘乖。” “先让鹞鹰带路?尽快找到大哥。” 萧音尘挑眉,轻吹一声口哨。 “咕咕——” 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叫声从山谷中传来,一道阴影在他们头顶盘旋,久久没有落下。 萧音尘伸出手臂,鹞鹰才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她的手臂上。 看到她被鹞鹰踩得一个踉跄,裴如不动声色地把它给记恨上了,这么重,居然落在他夫人纤细的胳膊上。 萧音尘道,“大哥。” 鹞鹰听到她指令,“咕咕”地叫了两声,慢悠悠地离开她的手臂,朝着茂密的森林中飞去。 “策策,比一比轻功?” 语毕,黑靴在岩石上一踏,凌空跃起。 裴如也立刻跟上去,但是速度明显比萧音尘快。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与萧音尘并肩而行。春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两道白影紧紧地跟在鹞鹰后面。 鹞鹰贴着树冠而飞,飞行速度相对较慢。 这就苦了如四卫和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 第81章 大哥萧知行 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卫们不得不现出原形,他们凌波微步的速度太快了。如果不现身,哪里还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如四侍卫中,也只有如书一个人能勉强跟上。 走在前方的萧音尘正在兴头上,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变故。 “踏空而行,策策的武功还真是深不可测。” 裴如小幅度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拼命追赶的侍卫,放慢脚步,“你别跑太快了,也不知道路程究竟有多远,不能把体力耗尽。” “哦,好。” 萧音尘听话地放慢脚步,这才让后面的众侍卫缓过劲儿来,一个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松树林里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鹞鹰展开双翼,俯冲而下。 鹞鹰故技重施,尖利的爪子朝着一个黑衣人脸上抓去。 突如其来的黑影遮挡住他的视线,手中的剑劈了一个空。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鹞鹰的爪子抓爆了他的眼球。 眼眶中血肉模糊,白色肉汁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 格外凄惨的叫声响彻山谷,他痛苦地弯下腰,眼前一片模糊。 一把弯刀从他脖子上掠过,刺客瞬间毙命,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 萧知行的容貌与她有三成相似,只是多了一些成年男子的稳重,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无数悬案,在他手里都能被查得水落石出。 他穿着玄纹云袖的衣服,就算身上带着伤,杀人的动作也十分利索。 看到鹞鹰俯冲下来时,他眼眸微眯,不敢相信他家小妹居然来了。在萧音尘赶到时,他已经将对方杀得一个不剩。 “大哥!” 再次见到萧知行,萧音尘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前世大哥都是被她给连累的…… 裴如只看到一道白影从他旁边闪过,萧音尘蹭地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去了。 “尘儿……” 萧知行满手都是鲜血,在接受到裴如吃人的目光后,并没有用手抱住她,“尘儿长大了,怎么跑到盘山来了?” 萧音尘从他怀里退出来,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大哥,你没事?” “没事。”萧知行混迹官场,虽然是个铁面阎王,该有的礼数不能废,“参见晋王。” 裴如的左手在背后捏成拳头,“大哥不必多礼。” 萧知行错愕地看着他,“尘儿,晋王可是欺负你了?或者用什么事情威胁你了?” 在他们大婚后,萧知行强闯晋王府,冲到裴如面前跟他理论。可惜萧知行打不过他,最后把裴如惹火了,关进了地牢。 后来还是靠着萧音尘营救出来的。 时隔半年,今日再见,他发现萧音尘跟裴如的相处方式变了。虽然说不出具体变了什么,总感觉有些异样。 萧音尘破涕为笑,“没有!” “那你怎么会来盘山!”萧知行直接把话锋对向裴如,“晋王曾说会待我妹妹好,这便是你说的好?” “盘山有多危险,晋王是心里没数吗?把我妹妹带到这里来,是想借刀杀人,将之除之而后快,方便你娶新王妃吗?”萧知行的眼睛像毒蛇般阴冷,紧紧地盯着裴如。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大舅子,裴如没有任何恼怒,双手交叠,躬身行了一礼。 “萧大人是阿尘的兄长,亦是我的兄长。危险无处不在,京城中也并不安全。”裴如淡淡地说。 看到他们两个剑拔弩张,萧音尘连忙拦在他们中间,“大哥,是我自己要来的。” “不要误会……” 萧音尘弱弱地开口,“大哥,这两年中,策策待我极好,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大哥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孟瑶并不是孟将军的女儿,而是一个江湖邪医假扮的。她心思敏捷,想要借着我的势扶持赵询为皇帝,再暗中操控棋局。” “这些天,我与赵询已经彻底决裂,从此往后就是敌人。从前是我眼瞎心盲,将策策的一颗真心摔在地上蹂躏。但以后我会跟策策好好地过日子,争取早日生出一个孩子。” “咳咳——” 一把年纪还没有娶妻的萧知行干咳两声,“孟瑶是江湖骗子,赵询对你心怀不轨?” 到最后萧音尘居然选择跟裴如这个死对头在一起? 萧知行一时间听到这么多的信息,脑子有些迟钝,这可比他手里的案子复杂多了,“你们……重修于好了?” “重修于好?”萧音尘带着些许疑惑。 萧知行摸摸脑袋,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啊不,尘儿真的决定了?” “嗯。” 裴如正站在萧音尘一步之后,眼前人是心上人,他不由得勾起唇角。 萧知行像是一只破开封印的猛兽,点点头:“尘儿,哥有句不当讲的话,但还是希望你能听着。” 萧音尘道:“大哥只管说。” “赵询确实不是个东西。” “……” 裴如挑眉,对这个神探大舅子的看法好了许多。 萧知行一直跟他唱反调,他的形象在裴如眼中并不怎么好。 以前是相看生恶,现在再看萧知行,裴如只感觉他长得眉清目秀。 萧知行神探之名可不是世人吹捧,方才裴如的神情变化,全部被他看在眼里。 这回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就是,相看两不厌。 萧音尘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直接的一天,有些接不住话。 于是萧知行又道:“抛开私人恩怨不讲,晋王确实是一位良人。你之前心里只有赵询,这些话我们都不敢跟你说。” 萧音尘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原来眼瞎的只有她一人。 “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妹不懂事。” “???” 这句话让冷静下来的萧知行瞬间警惕,这真的是他那个不服就干的三妹吗? 怎么瞅着不像呢? “尘儿的性子变了不少。” 萧音尘也看到自家大哥怀疑的眼神,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裴如作为她人美心善又贴心的夫君,就该站出来为她说话了。萧音尘性情大变,他是感受最深的那一个人。 他虽不知导致萧音尘改变的契机是什么,但只要这个人是他的阿尘就足够了。 至于其中的缘故,待萧音尘想说的时候,他就能知道。 裴如既然选择相信她,给她足够自由的空间,就不会纠结太多。 “大哥,人总是会成长的,更何况她被骗得那般狠?”裴如抬手把她拉进怀里,声音平缓地说。 萧知行道:“阿尘既然被骗了,你怎么没早点发现?” “……” 萧音尘郁闷不已,诺诺地说道:“大哥身为神探,还不是没发现孟瑶有问题吗?” 只是一句话,就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是啊,萧音尘被蒙骗在鼓里,而他们谁都没注意到。 “……” 第82章 把大哥敲晕抗走 “人总有失误的时候。” 面对两个有大智慧的男人,萧音尘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孟瑶是葵司道人叛出师门的徒弟,还有摄魂散……” “薛小白留在京中,不会再有事的。” 萧音尘感觉自己越说越乱。 萧知行道:“葵司道人?几十年前那位鼎立医毒界的前辈?” 他知道薛小白师从何人,但还是被孟瑶的身份震惊了。 “这……她没把你怎么样?” 萧音尘连忙道:“没有。” 裴如站出来道:“皇上让我来协助你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你耳里了,为何还要进山?还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梓州知州汇报的太晚了,等我到盘山的时候,几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已经是一个无头悬案了。”萧知行有些无奈。 “盘山往东就是平王的封地,而这批贼人逃走的方向也是往东。” 裴如道:“你怀疑平王——不,你认为有人借平王的幌子,抢走了这批官银?” 他们说话时,跟随来的人都自觉地站远了。 萧知行点头,“年关那几天,我并没有留在梓州,而是走小道去了一趟青城。不可能是平王。” 萧音尘插不上话,只能把玩着裴如的手指,听他们俩分析。 裴如道:“你能确定?” 萧知行道:“至少可以排除平王。当初请几位大夫查过,指使押运官银的官兵昏迷的迷汗药,遇雨则生效。” “那场雨下来的时候,身中蒙汗药的官兵就在雨中昏迷。我审问过他们,他们在路上做了一件相同的事情,在管轶中吃过早饭,或者喝过水。官府的官银不可能是匪徒抢走的,梓州一带没有大规模的匪群,况且他们拿到官银很难使用。” “嗯。” 萧知行等人刚刚经过一场恶战,体力消耗过半,于是他们打算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赶路。 “大哥在山中查到了什么?怎么会被刺杀?能不能从这群刺客身上下手?”以萧音尘那糊涂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很多事。 裴如用食指在她眉心敲了一下,“聋哑死士,你们只是一把刀。” 萧音尘这才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们没有舌头! “……哦。” 萧知行安慰道:“线索是没查到,但是鱼钓出来了。晋王出京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他们那里去了,想要让这件案子彻底悬空,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我。” 萧知行贸然进山就是引他们动手。 多做多错,看能不能找到棋局之外的线索。 术业有助攻,人各有所长。 不是萧知行盲目自信,这件案子只有他能查,别人,不行! 裴如虽然是战场上的霸王,但是查案子这种事情交给他,他也做不了。 十指各有长短,没有人能面面俱到。 裴如脸上有玩味的笑,“看来萧大人这是有进展?” 萧音尘特别想说,这是她亲哥,她都不知他何时有线索了…… “嗯。”萧知行压低声音,“朝中的人,我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萧音尘还在傻傻地等下文,前世这件事不了了之,她根本就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白活了。 裴如哭笑不得地揉揉她的头发,“你着急什么?” 现在是正月末尾,距离二月十五的那场暴雨还有十六天。 “我才不急呢!可若是你们一直没有线索,也不是办法。”萧音尘道。 “去蒲县看看?”萧音尘道。 两个男人同时侧过头,用明眸看着她。 萧知行先问出口,“为何?” 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下,萧音尘从荷包中取出一张纸条,“咳咳——” 在她咳嗽的瞬间,萧知行和裴如对视一眼,总感觉她会说出什么玄学的话。 “我让国师算了一卦,他说可以去西北方看看。” 萧音尘在众目睽睽下拿出一张白色纸条,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两个字:西北。 “……” 萧知行吃惊,并不想打击她,“你何时与国师认识?” 国师公西文戈自从受封后,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最近认识的。” 前世裴如没有及时赶到盘山,但是对方显然不想放过她哥哥。萧知行被抓,被人囚禁折磨数十天。 等裴如动用军队找到他的时候,萧知行的双腿已经被打断,武功也被人打废。 全身筋脉寸断,而且还有些精神恍惚。 因为他精神出现问题,所掌握的线索全部报废。 萧音尘知道大哥被找到的地方,就是蒲县中的一个村落,从里面抓获了好多叛党。 可惜没有查出抢夺官银的真凶。 萧知行沉默不语,他可不相信一个用钱买国师之位的道士。 萧音尘把纸片撕得粉碎,“梓州境内,西北方,只有蒲县一个地方。” 就在萧知行在思考怎么打消妹妹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时,裴如也跟着她胡闹,“本王认为可以。” 萧知行:“?” 笑话居然是他自己! “不是,晋王殿下怎么也跟着胡闹?公西文戈恐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萧知行持怀疑态度。 并不是裴如不知轻重,若是以往,无论公西文戈说得多么花里胡哨,他都不会相信半个字。 可在他不断地挖掘袅袅十三余的时候,他才真正了解到公西文戈的恐怖之处。 不是因为公西文戈这个人,而是因为袅袅十三余这个武学组织。 能够混成袅袅十三余的余主,他的卦象就具有超高的可信度。 萧音尘道:“大哥~去看看好不好?” 萧知行手头还有事情,“那就请晋王走一趟,我依旧留在盘山。” 这个安排并无不妥,兵分两路,可以大大的提高效率。 没等裴如答应下来,萧音尘就道:“不行!我不同意。” 萧知行不解地看着她,“尘儿?” 萧音尘自知失态,往裴如怀里一缩,“向厌!” “什么?”萧知行眼中满是迷茫。 一道漆黑的人影出现在萧知行背后,闷棍狠狠地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咚——” 对方用的是巧劲,萧知行还没感受到疼痛就昏迷过去。 向厌手里握着一本卷起来的书。 果然,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 他方才就是用这本书将萧知行给敲晕的。 第83章 来自向厌余主的威压 向厌毕竟是一个书生,做事还是很温柔的,没有任由萧知行摔倒在地上。 事故只在一瞬间,萧知行的下属们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用书打晕。 他们齐齐站起来,目光盯着萧音尘的一举一动。 一旦萧音尘对他不利,他们就准备动手抢人。 萧音尘笑眯眯地说:“回驿站,或者跟上?选一个?”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道:“大人并不希望你们打乱他的计划。” “哦。” 萧音尘道:“下山。” 裴如跟在她身后,对萧音尘的决定表示默认。 “晋王!” 萧知行的下属们还想抢救一下。 但裴如没有理会他们,打量起向厌来。 向厌一改当日书生的风格,全身被黑衣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裴如道:“你怎么在?” 向厌声音淡漠,带着一些疏远,理直气壮地说:“总不能让少尊主出事?” “她不是没同意,还在考虑中吗?”裴如追问道。 向厌神秘一笑,把萧知行扛在肩上,“魅语竹哨的哨响是叠加的。前四声的条件,都可以为她达成。” 这样就合情合理了。 难怪于良雨会出京解决浮生塔! 为萧音尘保驾护航,是他们十三余主的责任。 萧音尘道:“向公子不是一个人?” “嗯。” 萧知行被扛下盘山,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那些下属只好跟着他们。 看着忽然壮大的队伍,裴如不悦地皱起眉头,“这里距离蒲县并不远,坐马车?” 总不能把萧知行放在马背上。 向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妨。” “哎?”萧音尘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向厌把他放在马背上,面朝下趴着。 “……” 去蒲县是萧音尘提出来的,向厌也是她叫出来的,她还能说什么? 各自上马。 裴如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后,单手抱着萧音尘的腰,把她抱上自己的马。 男人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心满意足地亲了下她的脸,“你们跟远点。” “是。”如四卫跟远了些。 向厌对此没有异议,拖着昏迷过去的萧知行,落在队伍后面。 而萧知行的护卫不在乎其他事情,便也放慢速度跟在向厌后面。 远远看去,他们分成了三支小队。 萧音尘手抓绳套,靠在他身上,“策策……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说话时,带着热气的呼吸打在她的侧脸上。 “我信你,足矣。” 我信你—— 足矣! 萧音尘被他的话说得一愣,泪水不断打转,憋红了眼眶。 两世的怨气在此时彻底消散,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裴长策……呜呜呜……” 裴如也不知道他的一句话竟然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变成单手抓住缰绳。低头吻上她的眼睛,慢慢地吻她眼尾的痣。 “别哭。” 他并不是很会哄人,只能不断地用嘴唇去啄她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 “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萧音尘扭过头,反客为主地亲亲他滚动的喉结。 “没有说错话……你特别好。” 古道走马,在接近蒲县的时候,裴如问道:“哪个方向?” “西北山脊那一带。”萧音尘下意识地说出具体地点,只差指名道姓地把村名说出来了。 “好。” 离开官道后,路线越来越偏僻,跑马的速度被迫降低。 安全起见,萧音尘没有再逗弄他。 而裴如就安安静静地控制着黑马。 夕阳尽残红,最后方的向厌忽然提速。 马蹄声由远及近,向厌的声音从旁边而来,“那家伙的卦象还没准到这个地步?少尊主确定继续往西北?” 其他人以为他们是按照国师的指示走的,但别人不知道公西文戈几斤几两,向厌却一清二楚。 当初老尊主游历江南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当初他面向星辰大海而立,经过反复测算后给出江南的位置。 正是因为公西文戈说有缘人就在江南,王文鼎才义无反顾地来到江南,并且在枫桥遇见了见义勇为险些被反杀的萧音尘。 八卦算法本就是窥探天机,无论公西文戈多么厉害,都不可能给出具体位置。 萧音尘她信誓旦旦地往深处走,肯定是有别的缘故的。 裴如知道她不想回答,于是甩了他一个眼刀,气息阴鸷地说:“本王记得向公子在城中开了一家私塾,在教人读书。” “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成想,也不过如此。” 裴如这是讽刺他的书白读了。 没看到萧音尘这是不想回答吗? “呵~” 向厌气度不凡,不会跟他一个晚辈计较。 “晋王最近可是把十三余查了个底朝天,我还以为你学会尊老爱幼了!我身为降河双刀之主,你好歹也要放尊重些?” 裴如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笑,“我是阿尘的夫君。” 向厌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还在挣扎,“待少尊主称霸武林后,休了你。” 裴如道:“这恐怕不是你们操心的,况且我是阿尘夫君。” “……” 萧音尘怕他们两个较劲,“向先生不要生气,策策是我一生挚爱。他是我夫君,永远都是。” 向厌双眸轻闭,马儿放慢了脚步,不再跟他们争论,远远地跟在后面。 见他退下,裴如露出奸邪的笑容,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降河刀主看着温文儒雅,手段确实十三余中最狠的那个。 不久的将来,裴如看着……陷入沉默。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裴如肯定不会选择跟向厌顶嘴,吃一个闷亏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把手指插进他的衣襟中取暖,“策策难道就不怕,信错了人?” 裴如用下巴点在她的头顶,“无妨。喜欢不认人,爱不分对错。” 萧音尘听到他的话又爱又气,龇牙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说是咬一口,不过是用牙齿慢慢地啃。 燥热感从身下传来…… 裴如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不想被萧音尘发现异样。 马背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前胸贴后背,而她就坐在裴如前面。 “策策~有反应了唉。” 她忽然把手缩回来,俯身贴近马背。 第84章 掉下马背的萧知行,霸道总裁向厌 随着萧音尘俯身,裴如身前就没有了遮挡,一股冷风袭面而来。 春意正寒,裴如被灌了一嘴的冷风。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淋下,使他瞬间冷静下来。 裴如情绪低落,“阿尘……” “怎么了?”萧音尘有些不解。 “下次你坐后面,前面风大。”裴如总能看到别人忽略的细节,而他的喜欢,在细节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音尘有些哭笑不得地坐直身子,“这才多大点风啊!下次再说,反正窝在你怀里最舒服。” 落在队伍后方的向厌,被黑袍裹住半张脸,一双漆黑的眼睛中流转着算计的光芒。 他骑着慢马在后面溜达,这可就苦了被横放着的萧知行。 虽然他还没有苏醒,但是也被颠得三魂六魄胡乱塞。 “呕——” 萧知行的肚子被马背硌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呕吐一声。 紧接着萧知行的意识开始苏醒,眼眸中的混沌渐渐消散,转换成对陌生事物的警惕。 听着“嘚嘚”的马蹄声,他还在判断自己身处何地。 可是趴在马背上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记忆好不容易才串接起来——他之前干什么来着? 哦~ 他好像正在跟妹妹谈正事来着,然后……就不知道被谁一记闷棍给打晕了。 嗯? 打晕!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能是被打到头的缘故,萧知行的脑子有些混乱。 终于意识到危机,他眯着眼睛去抓,捞起缰绳想要做什么。可是向厌终究是前辈,猛地收紧缰绳,让高速行驶的快马停住脚步。 马蹄上踢,因为这个姿势太别扭,萧知行没办法稳住身影,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在地上翻滚两周,才单手撑地稳住身形。 碍于萧知行的影响,向厌也被他从马背上拽下来。 两人都有武艺在身,纵然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没有受伤,顶多就是摔了一身的灰尘。 “你是何人?”萧知行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 而向厌眼中却带上笑意,似乎是发现了萧知行的可爱之处。 “你猜。” 萧知行不想跟他废话,一个滑铁铲向他冲过去。向厌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腾空飞起。 向厌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只是一招就把他给制服了,“先机可不是这么占的。” 萧音尘听到马的嘶鸣声,就推测可能出事了,于是便调转马头,往回走。 拐过弯,他们就看到令他们哭笑不得的画面。 枣红马乖巧地站在路旁,似乎也在看戏,时不时甩甩尾巴。 而一生英明的萧知行萧大神探则被向厌轻而易举地摁在地上。 向厌用着不着调的语气说:“不是我说啊小兄弟,就你这武功也打不过我啊!” “你!”萧知行有些恼羞成怒,可还是不能挣脱他的钳制,只能吼道:“你!放开!” 向厌手中有一把小刀在旋转,笑呵呵地说:“那可不行,火气不要那么大啊,容易擦枪走火。” “闭嘴!” “嗯?谁让你醒那么早的?” 萧知行只想狡辩一句,这是他能够控制的吗? “大哥。”萧音尘在后面喊了一声,她也没想到向厌居然这么凶悍。 明明在王府初见的时候,向厌一副书生打扮,一身儒雅贵气,看起来最为老实。现在看来,萧音尘是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尘儿!”听到她熟悉的声音,萧知行才心安了几分。 可是向厌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这是要等萧音尘开口。 萧音尘道:“向厌,放开我哥。” 向厌不置可否,只是缓缓撤步,松开摁着他的大手,悠哉悠哉地朝着枣红马走。 萧家儿女从不吃亏,萧知行在对方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就抽出弯刀向他砍去。 向厌没有反击,只是弯腰捡起来一片树叶。 没想到他会轻而易举地躲过去,萧知行抬脚踹过去。 可是向厌依然是轻飘飘地往旁边一躲。 萧知行有些不信邪,弯刀直直地向他的脖子刺去。向厌很不情愿地抬起两根手指,夹住那一片刀刃。 “别闹了,你又打不过我。”向厌道。 就在萧知行准备继续打的时候,萧音尘可算是看足了戏,“大哥,是我让他打晕你的,谁让你不跟我来蒲县?” 不是萧音尘胡闹,而是不放心萧知行一个人留在盘山,那里有太多未知的危险。 特别是一切的起因,二月十五的那一场暴雨。 萧知行从善如流地收刀,“萧音尘啊萧音尘……你还真是我亲妹!一言不合就动手,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 或许再多商量一下,萧知行就同意了呢,也未可知。 裴如搂着她的腰,免得她说话时重心不稳。萧音尘无辜地朝着他摊手,“谁叫大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的?” “大哥怀疑我被调包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暴露本性,证明一下我自己!”萧音尘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狡诈无比。 萧知行语塞:“……” 他在想妹妹是不是有读心术,怎么连这都猜着了。 萧音尘继续道:“大哥,我没有读心术。” “……” 向厌已经骑着马走过来,朝地上的萧知行伸出手,“上来。” 萧知行恶狠狠地看向这个把他打晕的人,“不用了,我跟他们同乘一匹。” “不行。” 向厌身上的披风忽然变成触手,缠住萧知行的腰,强行把他拽上马背。萧知行一脸懵逼地坐在向厌前面,硬是闹得老脸一红。 “你!” 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萧知行在向厌手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拉着一张苦瓜脸,神探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尘儿,你这位朋友也太凶悍了?” 萧音尘轻轻耸肩,摊开两只手掌,“我也打不过。” 在他们一行人中,也只有裴如能够打得过向厌。 三十一岁的向厌,在袅袅十三余中属于最年轻的余主,少年天骄。 萧音尘这是吃了年轻的亏,只要再给她几年,打穿整个江湖不是难事。 “啊?”萧知行非常怀疑人生。 但是向厌十分霸道,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驾!” 热腾腾的气息洒在萧知行的耳垂上,心中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第85章 向厌被坑惨,裴如在线吃醋 萧知行被向厌搂在前面,一动也不敢动,脸色不断地变换。 这毕竟是自家“好”妹妹的安排。 山路崎岖,裴如让马放慢了脚步。若道路平直,萧音尘时不时回头偷看。 裴如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尘好像是故意的。” “啊?”萧音尘眨巴着无辜的凤眼,笑意似乎要藏不住了,“有吗?没有?” “呵哼!阿尘说没有就没有。”裴如不会去反驳她的话,而是温柔地笑了一声。 面前出现两条小路,裴如问道:“走哪边?” “左。”萧音尘斩钉截铁地说。 至于她为何要设计自己的哥哥…… 说来话远,还得提起她前世的经历。 萧知行在神经错乱后,就喜欢在京城中乱晃。而种满银杏树的孔林书院就成了他常去的地方。 孔林书院的位置也是奇,就在萧府背后的那条街上。 风景好,里面又是一群满腹诗书的学生,萧知行便也常去。 久而久之,萧知行就跟书院中的先生熟络了。 而这个清冷绝尘的白衣先生,就是在京城中隐居的降河刀主——向厌。 大家只知道他姓向,都叫他向先生。 向厌也很喜欢萧知行,就算有时候萧知行的神志不清醒,但是他毕竟是曾经登上神坛的人。 就算跌进尘埃,身上也带着迷人的光彩。 京城中的大夫都说,萧知行活不过次年春。可是在向厌的精心照顾下,他硬是活到赵询登基。 再后来,萧府被灭。 萧音尘回想起来,总感觉他们两个不简单呐~ 在夜幕落下时,他们来到一处小村庄。并没有大摇大摆地闯进去,而是借着黑暗隐藏在树林里。 萧知行虽然觉得难为情,但是也没有再“挣扎。” 因为走在路上的时候,向厌道:“萧大人放心,你是不可能摆脱我的。你妹妹已经将你完全托付给我了,你的安全,我负责。” “……” 虽然萧知行知道他的意思是保护他的安全,可是心中总有异样的感觉 搞得跟托付终身似的! 向厌拉着萧知行的小手,从旁边探出脑袋。他们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就连萧音尘都没有察觉。 “这里有问题?” 萧音尘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应该有——一点。” 向厌狐疑地看着她,“要不,我进去看看?” “可以。”裴如直接答应下来。 向厌满头黑线,他刚刚就是说说而已,他们怎么不推脱一下。 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尊老爱幼。 就在向厌在想法子逃脱探路这项艰巨的任务时,萧音尘道:“向公子的伪装可瞒天过海,我们们其他人,无论是谁出去,都容易打草惊蛇。” 向厌挑眉道:“少……少来这套,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少尊主三个字被向厌笑呵呵地吞进肚子里,脱下身上的黑袍甩在萧知行身上,“帮我拿着。” “???”萧知行满脸问号。 在向厌脱下头蓬后,里面一身干净的布衣露了出来,重新把头发绾好。身上邪魅的气息瞬间消失,哪里还有方才黑暗杀手的模样! 分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的脸并不是多么惊艳,平凡而又耐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萧知行震惊地张大嘴巴。 而萧音尘夫妻两个已经习惯了,袅袅十三余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多了,多到他们已经麻木。 向厌把书卷成柱状,轻轻敲了下萧知行的额头,“等我回来。” 萧知行疑惑地眯起眼睛,已经失去语言功能了,原来把他打晕的是一本——《五州策论》 向厌把手在树上摸了一把灰,整个人瞬间接地气。 萧音尘看着他消失在村口的背影,“应该不会有事?” 男人安慰似的亲上她的脸,“若这个村庄真的有玄机,有事的应该不是向厌。” 萧音尘回头,“你是说我低估了他的实力?” 裴如实事求是地说:“巴掌大一个村子,他孤身一人应该能杀穿。” 但是得暗杀。 她没有说话,前世大哥在里面吃尽苦头,她这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裴如满山搜索之后,才锁定这个偏远的村庄,还从里面搜出来大量武器,这里应该是一个长期据点。 而且他们还在后山中制造兵器。 可惜他们背后的大鱼没有落网。 她靠在裴如身上闭目养神,忽然睁眼,问道:“不是,他不会将人全部给干掉?” 前世裴如血洗了这处村庄,无一人生还。 “他能做到,但是不会。”裴如很清楚萧音尘的想法,但向厌常年与诗书相伴,应该也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就算要杀,也要正大光明地将其捕获,暗杀是行不通的。 萧知行看他们沉默,终于插得上话,“尘儿,他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替你办事?我看此人阴险狡诈,善于伪装,未必会完全听你的话。” 萧音尘不好现在就把袅袅十三余暴露出来,只能附和地笑了笑,就冲他们俩前世的交情…… 她也可以相信向厌。 “……”萧知行自知没趣,也不凑到他们这看他们秀恩爱。郁闷地靠着一棵树根坐下,手一直握在弯刀刀柄上。 萧音尘二话不说就把他打晕带走,他还是很不能理解的。 裴如没有去看村庄,而是时刻留意她的动作:“我给你揉揉肩?” 男人冰冷的手捏住她的肩膀,轻轻地给她揉捏。身上的酸涩在他的动作下有所缓解,裴如实在是太贴心了。 就在她怔愣中,一个香软的吻就印在她的耳朵上。转头就对上一双压抑着各种情绪的黑瞳,裴如的眼睛里是骇人的占有欲。 萧音尘贪恋地吸了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这一生,闻到香郁的檀香总能让她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吃醋了?”萧音尘用手指在他肚子上轻戳,声音比水还要软。 “没有。”裴如错开她的目光,十分肯定地说。 萧音尘知道裴如那“胆小怕事”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跟她说,只能通过细节推测。 虽然裴如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她这里靠。帮她捏肩的手往下移,搂住她的腰。 “他是我大哥。”萧音尘基本上能够把握他的心里想法,一语中的。 裴如下意识地说:“那也不许抱。” 第86章 天降神兵,运筹帷幄的战神 “好,听策策的,不抱,我只抱你一人。” 裴如眼眸中有潋滟的光芒在流转,然后才试探着问:“我这般无理取闹的要求,你不会生气吗?” 萧音尘学着向厌那副老成的模样,用手指在裴如的眉心轻轻一弹,“我不气。策策在乎我,我又怎会生气?” “我会克制的,你别生气。” “不必。”萧音尘干脆地说,打断了裴如的胡思乱想。 “嗯。”裴如乖巧地点头。 在他确认萧音尘的心之前,狼尾巴不会彻底暴露出来。 高端的猎人,他们往往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总不能一上来就亮出獠牙利齿,将他的小白兔吓走? 裴如是懂战术的,可即使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也会有失足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向厌在村庄中以书生的身份溜达了一圈后,终于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 他停在萧知行左边,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王妃的消息果然灵通。” 他才不会夸公西文戈呢! 裴如上前道:“查到什么?” 向厌捡起来一个树杈,在地上画出村庄的布局。 村庄被划分为三个同心圆,层层防御,东北方断崖有隐藏的守卫。“所有人都武功傍身,看似是憨厚淳朴的村民,实则训练有素。” 这些与萧音尘料想的相差无几。 萧知行这个神探懵了,为什么他妹妹远在京城,掌握的信息却比他还多? 莫非她妹妹才是一个绝世神探? 不! 萧音尘只是有倾国倾城之姿。 考虑再三,萧知行还是问道:“你怎会有这么确切的信息?” 从萧音尘的路线看,他们此行十分有目的性,完全不像是在蒲县探索,而是直捣黄龙。 “啊……”萧音尘没打算实话实说,“那倒要感谢国师大人卦准!他算的是西北,我们就一直往西北走啊。” 萧知行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你大哥是这么好骗的吗?” 向厌道:“这好像和官银失踪案没有什么联系啊?” 裴如道:“带兵将他们围起来?还是怎么样?” 众人不由得把目光看向萧音尘,因为蒲县的线索是她给出来的。 萧音尘害怕地后退两步,小鸟依人般地钻进裴如的怀抱,“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我一个柔弱女子能帮上什么忙?你们一个战神晋王,一个神探知行,一个……咳咳,看我做什么。” 她略过了向厌的身份,把头埋进男人的胸口不说话。 真,柔弱女子。 能够吹响五声哨响的,柔柔弱弱的女子。 向厌卷起舌头轻“啧”一声,“五百多人,直接抓起来审?” 但是他们此行的人手好像不够。 裴如声音冷酷,“杀。” 萧知行插了一嘴,“不合适?” 风吹树叶,莎莎作响,一片橙色的树叶从萧音尘眼前飘过,她伸手把叶子接住,没有开口的意思。 萧知行道:“他们有武功,并不能证明他们是盗贼。” 裴如看向这个傻愣愣的的大哥,“萧大人还真是用证据说话。十万官银不是什么大事,能让本王前来,就说明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 抢官银是在挑战皇帝的威严,幕后之人居心叵测,谁知道他们会拿银子去做什么——造武器,养私兵? 见自家哥哥吃瘪,萧音尘终于开口,“五百多人,我们只有二三十个人,不好控制局面?若是攻打,得调军队。” 向厌蹲下身,用树枝指着断崖,“这带环境污染严重,有打铁的声音,八成是在铸造兵器。” “什么!”萧知行瞬间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大概知道这批官银的去向了。 谁没事会铸造兵器——这是要谋反!!! 远处传来铁骑的声音,还有马儿的嘶鸣声。 他们纷纷转头望去,就看到黑压压的军队正在往村庄赶来。 为首之人是身穿铠甲的如书,一只壮硕的鹞鹰正在他们头顶飞动。 向厌笑道:“原来晋王殿下早有打算啊,难怪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呢。” 面对阴阳怪气的向厌,裴如拉着萧音尘走出树林,“总比你靠谱。” “呵呵!” 萧知行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疑惑,在他被打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睁眼,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向厌孤身闯村庄在他的意料之外。 军队及时赶到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萧音尘都不知道如书是何时脱离队伍的,裴如会立即调兵前来支援,就是相信她手里捏着的信息的对的。 因为路程原因,军队迟来了两个时辰。 如书没有下马,握着缰绳行礼,“参见王爷,王妃。梓州州府三千兵马,随时听从王爷调令。” 别看如书模样稚嫩,但是一旦穿上军装,身上就自带杀伐之气。 向厌:“……” 这个路是白探了。 萧知行作为大理寺卿,思维方式与他们有些不同,他想要说话,但是被后面的向厌一把捂住嘴。 “嘘!事情上升到谋反层面,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说不上话的。无论他们跟官银失踪有没有联系,私自铸造兵器,都得死。你就别掺和了。这种案子你查不得。”向厌的鼻息喷在他的耳洞里,把萧知行的胳膊反剪在背后。 “呜呜……” 萧知行挣扎不掉,只能呜呜叫了两声,企图引起萧音尘的注意。 萧音尘拔出赤霄剑,头也不回地说,“保护好我哥。” “当然。” 裴如没有让萧音尘在后面歇着。 在萧音尘出门带上赤霄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萧音尘想要动手,拦不住的。 翻身上马,朝着村庄冲锋而去。 而向厌就拽着萧知行跳上旁边的巨岩,挂在高处,方便看戏。 “你放开我!”萧知行终于可以说话了。 “放开?我一旦放开你,你不是会跑,就是会攻击我。” 向厌傲娇地说,“才不。” 萧知行的心态被他玩炸了,“萧音尘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五声哨响,双倍…… 十声。 不存在的。 向厌道:“不行。” 看着军队涌入村庄,向厌才露出富有深意的笑,“我们去后山。” 第87章 向厌对他一见钟情,掐住他纤细的腰肢 向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火把,按照记忆的方向往断崖走。 相比打架,萧知行更适合去断崖勘察现场。 虽然萧知行会武功,但是远远没有他们这些常年习武的人厉害,毕竟干他们这行的,更需要动脑。 当军队出现时,村中人也发现了危机,纷纷从自己附近抽出一把把武器。 中年大妈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把长刀。 大叔把锄头敲断,从里面掏出来一柄剑…… 萧音尘拎着剑站在村口,没有直接动手。 村中人并没有想到这只是他们的试探,毫不犹豫地亮出武器,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这可不是萧音尘他们先动的手,谁叫这群反贼的心理素质太差了,稍微一炸就露馅了。 刀刃贴着她的脸飞过去,赤霄剑没有挥出来,萧音尘一拳锤在那人肚子上。 他倒飞数丈,口吐鲜血而亡。 就算是死后升天,他都没想明白长得娇柔的萧音尘怎么有这么强大的内力! 三千军队不是摆设,况且有晋王府的侍卫在前方开路。 虽说擒贼先擒王,但是他们的王似乎还没露面。裴如骑在白马马背上,“缴械投降者,暂可不杀!” 梓州的官兵把村庄围得水泄不通,慢慢往中间收网。如书在行途中下过命令,先将人擒住,再行其他。 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根本不会失手。 半个时辰后,村子中的人全部被控制起来,用绳索绑在一起。 侍卫们从屋中搬来两把椅子,并排放在前面。 萧音尘披着一件秋菊暗纹大氅,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擦她的剑,旁边还放着一些茶点。 有萧音尘的提示,裴如在将人抓起来的时候,立刻将他们的下巴给卸了。 他们的后槽牙中藏着毒药,一旦咬破,就能当场毙命。 嗜血后的赤霄剑更加锋利,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她低头看着长剑,又想明白一些事情。 前世裴如在梓州寻找萧知行的时候,有五方势力都在给他施压——皇帝赵和,太傅萧严,妻子音尘,大理寺,平民百姓。 在搜到村庄后,因为双方起了冲突,他直接以雷霆手段将他们镇压。 有人死于刀下,有人服毒自杀,基本上没有留下活口。 裴如望着绑在柱子上的中年男子,“所有人牙齿中都藏着毒药,诸位对你们的主子真是忠心耿耿。” “贱……呜……”肥胖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而是被疼的。 绷着脸的裴如淡然一笑,眼中压抑着狂风暴雨,语气却近乎平静,侧头看向如书,“把他后槽牙拔了,本王有话要问他。” “是。” 如书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他的右脸上。 “噗——” 男人吐出一口血,血沫中还掺杂着两个暗色的牙齿。 如书小脸上写着倔犟,嫌恶地捏着男人的下巴,扒开他的嘴检查,确认毒药被清理出来。 如琴比较细心,递过来一杯清水。 如书苦瓜着脸把水灌进他嘴里,摇了摇,强迫他吐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男人就算被绑成粽子,但是丝毫不认怂。 裴如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前面,幽深的眼眸中带着彻骨的寒意。“本王还未问你,你竟然敢反问本王?” “呸!”男人脾气很大,完全没有把裴如给放在眼里,“别以为带几个人你就是王爷了。” “哦,那看来你主子,至少也是一位王爷了。”裴如从他话中提取出重要信息。 “是又怎么样?还不放了我们!” “啧!蒲县这地方是挺偏的,山穷水恶,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不知道是哪位王爷的亲戚?” 裴如虽然已经命人去检查这个村庄了,但还是忍不住审问他。 身材肥肿的男人昂着脖子说:“我们只是受晋王之命,制造兵器而已。” “唰!” 萧音尘把赤霄剑投掷进剑鞘中,足尖点地,姿势风雅地站起来,“原来是晋王,晋王制造私兵,是要举兵谋反吗?” “哼!”他们藏身蒲县制造兵器,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多,不知道战神已经跑进梓州了。 裴如没有继续询问,示意如棋将人拖下去审。 远处火把摇晃,向厌和萧知行带着大量衣衫褴褛的苦力走出来。向厌身披黑袍,身上浓浓的杀气让士兵们自觉地让开道路。 “晋王。”萧知行略行一礼,“后山山洞中,关押着大量的苦力,在批量铸造兵器。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裴如点点头,“人已经抓到了,就有劳萧大人了。” 萧音尘朝他眨眨眼睛,“大哥去搜后山了,没有受伤?”看向厌的表情带着些许不善,“你的主意?” 向厌换上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后山也就是一群垃圾,有我在,谁能伤着你哥。” “尘儿——”萧知行的话没有说完,一只手掐住他纤细的腰。 !!! 晴天霹雳,山崩地裂! 萧音尘抿了抿唇,有些头疼地看向他们,“你省着点,做人别太嚣张了。” “是。”向厌低头应是。 他虽然是一位教书先生,但他从来不喜欢跟人起口舌之争。 在诗书策论上,如果对方不愿意顺从他,那就把人打到服。 江湖人都知道,降河双小刀还有一个绰号。 左刀名为:理。 右刀名为:德。 向厌向来是以理服人,以德治人。 降河刀,不过是学名罢了,为了证明向厌是一个满腹诗书的文人。 眼看妹妹把自己卖了,萧知行两个嘴角往后裂开,咬牙切齿地说:“萧音尘!我跟你没完!” 向厌抓住他的腰封,“走,去找证据,萧大神探。” “你!” “向厌。” “什么?”萧知行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宝宝,只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向厌耐心地解释道:“我有名字,向死而生,厌恶众生。” “?” 听到向厌对自己名字解读,萧知行沉默下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赖的人!? 如棋适当地催促一声,“萧大人,先过来吃点东西。” 萧知行感激地看他一眼,“等会儿再吃,审犯人前吃东西,无疑是给自己上刑。” 第88章 萧知行扶墙而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被拖下去的肥油男人自然也听见,远远传来的那一声“晋王”! 他原本想将屎盆子扣在晋王头上,虽然他们这些人身处大山,但是战神裴如的名声却也如雷贯耳。 原想裴如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必然遭人妒忌,这才祸水乱引…… 萧知行在办案的时候,向厌并不会打扰他。 画风逐渐变得跳脱。 在萧知行挨个审问这群人的时候,向厌朝着如画招手,“帮我拿些吃的,谢谢。” 如画话很少,用狐疑地眼神看着他,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片刻之后—— 向厌就拿着两个馒头,站在鲜血淋漓的刑场中吃着夜宵,手中还端着一杯米粥。 不怪如画面露惊恐地跑远,实在是黑袍向厌太过于恐怖了。 萧知行在前边重刑审问犯人,脑浆直流,鲜血横飞,哀嚎声直冲云霄——可是向厌就靠在墙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萧知行:“……” 如画差点把吃的东西吐出来。 就连萧知行都忍不住用眼尾的余光扫视他,他用审问的语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厌喝了一口粥,咂着嘴,尾音上扬:“男人~” “本官不瞎!”萧知行狠狠地把烙铁怼到男犯人身上,滚烫的烙铁把皮肤烧得滋滋作响。 “啊!” 向厌平静地抬头,“我知道。” “……” 以萧知行的地位,没有必要亲自审问敌人。但是他今天一天在向厌手里吃了三箩筐的亏,极其不爽! 骂不过,打不过,只能拿别人当出气筒。 晋王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屋子让萧音尘歇息,自己则带着兵马在附近搜山,以免有漏网之鱼。 尘埃落地,萧音尘没有执着地跟着他一起去,只是搂住他脖子,落下一个干脆的吻。“策策注意安全,我在这儿等你。” 萧音尘歪在炕上睡觉,原本想躺着等裴如回来,但是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修长的手指抓着被子上的大氅,沉沉睡去。 经过血的洗礼的赤霄剑就躺在她旁边,冷冷的檀香入梦来,萧音尘睡得格外安稳。 这是裴如后来发现的细节,萧音尘最近特别容易做噩梦。尤其是在裴如没有陪着她睡觉的时候,时常陷入梦魇中。 但是只要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檀香,就会安然入寐。 各部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干着手里的事情,特别是萧知行掌握了大量线索。 天未分晓,萧知行疲惫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假寐的向厌睁开双眼,抓住他手里的笔。 向厌动作温柔地把笔拿开,并且把他写案卷的纸拿起来,准备扶萧知行躺下休息。 但是萧知行闷哼一声,嗓音沙哑地说,“别碰我,讨厌!” 其实他想说的是——向厌。 但是睡梦中的萧知行嘴瓢了,硬生生地嚎了声“讨厌”。 半只脚踏进屋子的如棋怔住,默默地收回脚,说了声“抱歉”,匆忙离去。 如棋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向厌刚刚是在亲吻萧知行…… 而萧知行则满面娇羞地说了一声“讨厌~” 还在睡梦中的萧知行不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已经毁了。 次日,可能是因为床板太硬了,萧知行觉得腰酸背痛,扶着墙走出门。 无巧不成书,迎面走来的如棋瞪大眼睛! 这是他能看的吗? 会不会折寿? 向刀主会不会杀人灭口? 如棋的内心是崩溃的,“萧大人。” 聪明如向厌,他又怎会没看出如棋误会了,可他偏偏就是不解释。 天蒙蒙亮,雾气环绕在山中。 如琴敲响房门,一直无人回应。 手端甜粥的如琴心中一紧,久久没有回应,王妃不会是出事了?她单手举案,轻轻推开房门。 床炕上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被褥,被褥上面还盖着一件黑底白绒的大氅。萧音尘不见踪影,赤霄剑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侧。 如画瞳孔微缩,轻手轻脚地放下早膳,退出房间。王妃失踪,此事不宜张扬。 裴如带着人清扫附近的几座山,一直没有回来。如画必须将这件事情暗中处理好,免得动摇军心。 回归京城后,如琴棋书画四人就在晋王府中当护卫,其实以他们的军功,封官加爵不是问题。 面的这种突发状况,如画还是能从容处理的。 就凭王妃横扫一方的武功,也不至于被人无声无息地掳走。 她跨步朝萧知行休息的地方走,心中着急,步子也比平常时大。隔着半条街就看到萧知行扶着而出,向厌还满脸温柔地帮他捶腰。 如画低下头,声音中有些许焦虑,“萧大人!” 萧知行没有问话,只是侧身把门让开,“进来说。” “王妃失踪了。” 向厌喝了一口茶,浑身散发着戏谑的邪气,抢先回答道:“假的?” 如画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正常,“向……先生。” “嗯。比你主子有礼貌。”向厌完全把自己挂在前辈的位置上。 萧知行比较关心妹妹的情况,“不是有暗卫在吗?晋王还未回来——你先带本官去看。” 房间的窗户从里面关紧,门打开一条缝隙,光线阴暗。 萧知行环顾四周,在窗户上摸了一把,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你没乱碰?” 她伸手指着桌上的粥,“属下进来送吃的。” 赤霄剑被人拔出一小截,不仔细看根本发不现。 萧知行道:“放宽心,她没事。” 房间中很多地方都落上了灰尘,唯独窗户附近干干净净,这是被人特意处理过的。赤霄剑与剑鞘无比契合,萧音尘既然把它拔出一丝缝隙,说明她被掳走的时候是清醒的。 萧知行把赤霄剑别在腰间,毫无心理压力地朝向厌伸手:“我昨天写的案件分析呢?拿来。” 向厌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你怎么知道在我这儿?” “不在你手里,难不成被狗吃了。”萧知行没好气地把东西接过来。 “等晋王回来,你亲自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关押起来的三百多人,本官无权处置。本官先行一步,去跟尘儿汇合。” “属下让如书跟萧大人。” 第89章 绑架萧音尘?这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不用。”萧知行干脆地拒绝了,此行去找萧音尘,如果目标太大,可能会引人怀疑。 经过半天的相处,萧知行对向厌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你对外说我们先回盘山了。” 向厌道:“放心,就算我死了,萧大人也会平安无事的。这天底下能杀我的人还没几个,就算真遇到打不过的,难不成我还不会跑吗?” 如画并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担心向厌对萧知行做什么事情—— 但是想到王爷王妃对他的信任,只好点头。 “查一查你们之间有没有内鬼。”萧知行嘱咐一句。 “是!” 萧知行从脖子上取出玉哨,浅青色打得玉哨用一根黑绳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在看到这只玉哨时,向厌的眼神变得十分灼热,就连呼吸也加速了。他垂下头,把黑袍解开扔在桌上,恢复的书生的打扮。 等他们骑马离开,如画并没有闲着,对外称王妃还在休息。 萧知行将玉哨含在嘴里,时不时将其吹响。 向厌道:“鹞鹰带路?难怪你不慌不忙呢。” 萧知行对这个白捡的“护卫”没有好脸色,聚精会神地看着道路,懒得理他。 某山某路,萧音尘被人用麻绳捆住手脚,塞进马车下面的底部暗格中。 一条黑布蒙住她的双眼,萧音尘的视线中一片黑暗,只能听着马踏在沙石上踩踏的声音。 其实在贼人闯入的时候她就惊醒了,没裴如在身边,萧音尘睡得特别浅。 又何况是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就算是睡觉,萧音尘都会打起来十二分精神。 不得不说对方的计划非常好,把整个作案过程拆分成三部分。 第一步:捅破窗子,迷香入屋。 萧音尘可不会在这种东西上吃亏,来之前特意让薛小白帮她调制了相关的药剂。将香粉洒在身上,可以以药攻药,抵消迷药的作用。 在闻到异味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对敌的打算。 第二步:反复试探。 先派人在周围发出嘈杂的说话声,再命人潜入房间,将他带走。 萧音尘通过改变内力流动,放缓呼吸,假装陷入沉睡。 第三步:狡兔三窟,借刀杀人。 在他们将萧音尘带下山后,没有直接把她带回目的地,而是藏进马车,慢慢地运送。 由此可见,他们的老巢距离蒲县并不远。 暗格上空飘来一阵胭脂水粉的香味,坐在马车里的显然是一位有钱的妇人。 但仅从这一点来看,萧音尘还不能判断出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蒲县的证据还不足以查出真凶,顶多能镜里看花,窥见一二。 村落被抄,对方显然沉不住气了。 再加上关键信息都掌握在萧知行和裴如手里,他们即使在军中安插了眼线,也不知道案情的进度。 加之萧知行特意让人宣扬,他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事情经过发酵,就变成了萧知行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传言误人啊! 不传谣,不信谣! 在他们三人中,晋王妃萧音尘无疑是最容易拿捏的那一个人。 他们认为,只要有萧音尘做人质,就能轻松拿捏晋王和萧知行。 无知的人们,还没有感受过真正来自深渊的恐惧。 他们此举,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真心悔过的萧音尘,得道多助,早就时来运转了。 别看袅袅十三余不显山不漏水,只是从萧音尘被绑架这件事情上看,他们就能查到相关的证据。 向厌虽然是跟在萧知行身侧当护卫,掌握的信息不比他们差。 裴如在听到暗卫的汇报后,和煦的气息被扫空,眼中染着浓浓的悔意。 激动的双目通红,暴虐的声音在士兵头顶响起,“你们继续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 面对暴走的晋王,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感觉压力倍增。 如琴朝着地面跪去,“王爷恕罪。” 裴如手指不断地摸索着修罗刀的刀柄,冷漠的声音带着彻骨寒意。 失策了。 难怪萧音尘没有跟着他搜山寻证,而是乖乖地待在村中休息。 蒲县一行太过顺畅,几乎让裴如忽略了其中的危险。 最大的危险永远潜伏在暗处,等他们不备之时,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萧音尘留在村中休息,以自身为诱饵,钓出幕后的大鱼。只要她假意支走身边的人,对方就能乘虚而入。 调兵三千,足以引起梓州轰动。 而这三千人中,不可避免地有敌人的暗探。 裴如一拳轰在旁边的岩石上,无数裂纹顺着拳印往四周延展。眨眼功夫,那块石头就分崩离析地碎了一地。 但裴如忽把煞气一收,“萧知行呢?” 她低声道:“已经在寻王妃的路上,萧大人请王爷务必先将蒲县的事情处理好。” 裴如磨着牙齿,想到临行前她找薛小白要的药粉,一颗心悬在喉咙不上不下。 萧知行之所以火急火燎地去找萧音尘,不是担心她的安全,而是担心把她绑架的那群人。 万一萧音尘没收住,把他们给全军覆没了,那可就亏大了。 蒲县的收尾工作必须有人在,晋王不能单独跑路。相比晋王,萧知行在这件事情中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缺席,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鹞鹰不仅是猎鹰,而且是经过长期的训练的,沿途在树上留下抓痕。可见他们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萧知行没有再吹哨子。 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不能动弹,萧音尘不免有些烦躁,只能小幅度地扭动手腕。不用看就知道,她的手脚一定被绳索磨得通红。 能耐不大,花样倒是挺多。 等她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定要报仇。 倒不是萧音尘故意算计裴如,昨天晚上确实困了。 将房屋周围的守卫掉剪,是她设下的陷阱。 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浓郁的血腥味从暗格的缝隙流进来,扑鼻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中格外明显。 萧音尘差点被恶心吐了。 不会? 她就连被绑架也要一波三折? 这都能出事的吗? 萧音尘屏住呼吸,只能在心里祈祷赶紧把自己运到幕后黑手那里去。 第90章 臣服于我,饶你不死 外面传来混乱的打斗声,还有独属于女子的尖叫声,吵得萧音尘有些头晕。 头晕目眩,也有可能是因为晕车,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萧音尘胃液翻腾,有些恶心。 她难道是遇见了传说中的黑吃黑?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萧音尘就应该让公西文戈多给她算几卦。 不然也不至于连“被绑架”都要一波三折。 就在萧音尘无语的时候,有人用手在马车底部轻扣,发出几声脆响。 脸上长着五六颗黑痣的壮汉面露疑惑之色,“空心?难怪这轿子这么大。” 手中的刀高起低落,他仅用一招就把轿底劈开,躺在里面装死的萧音尘收紧肚子,后背紧紧地贴在后面的木板上。 老鹰不耐烦地抓住下面的那块木板,使劲往外一拽,就粗暴地把木板拆下来。 “嗯?有个女人?” 他眉头皱起,“还是个活的?” 萧音尘已经随时准备跟他们拼命了,冰凉的刀刃带着粘稠的血液轻轻地拍打她的侧脸。 “说话。” “……” 见她沉默不语,老鹰有些不耐烦,“你被遮住的是眼睛,又不是嘴。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萧音尘一本正经地询问道:“我说话,你就不杀?” 老鹰玩味地笑了一声,“那倒不是,这个得看我的心情。不过,小娘子胆子倒是挺大的,” 刀刃上面的血全部被抹在萧音尘的脸上,男人似乎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猎物。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趟。 萧音尘闷闷不乐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山匪。” 她从未见过如此诚实的山匪。 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的。 难道在她重生后,世道也跟着变化了吗? 这年头做山匪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老鹰浑身肌肉,单手把她从暗格中拎出来。似乎是为了折腾她,故意把萧音尘放在一具尸体上。 “嚯嚯,小娘子好胆量啊!这都不怕。” 萧音尘只想问一句,君有疾否? 老鹰没有摘下她眼睛上的黑布条,单脚跨在马车上,用玩世不恭的语气道:“到我问你了,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被罗谢谢的马车上?” 萧音尘两只小手相互摩擦,手腕有些疼,“我是京城人,此来梓州是为了投靠我的哥哥。中途与哥哥意外分开,莫名其妙地被她给抓了。” 在前往盘山的时候,萧音尘可是做足了准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她做了很多功夫。 罗谢谢,当涂王妃的远房表妹。 如此看来,罗谢谢也不是无辜之人,怎么说也是绑架晋王妃的帮凶,死不足惜。 之前萧音尘就在怀疑当涂王,现在—— “老大,这怎还有一个女人啊?”听声音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不知道。” 小弟是个爱钱不爱美人的男人,劝说道:“杀了?免得当涂王追查过来。” 老鹰沉思裴片刻,撤下萧音尘蒙眼的黑带子,“先把她带回去,我们是来刺杀罗谢谢的。” 萧音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该夸他们胆识过人呢? 还是匪亦有道呢? 第一次见有底线的土匪。 “……” 老鹰解开她脚腕上的绳索,“瞧你细皮嫩肉的,还真是京城人。” 萧音尘没好气地瞪着他,“我不是,难道你是?” 老鹰没有理她,让手下的女土匪带着她上山。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萧音尘被那个穿着花布衣衫的女土匪扔在马背上,面朝下的那种。 正是向厌驮萧知行的姿势。 “你……” 被颠簸了一路,萧音尘被女土匪拽下马背的时候,双腿一软,趴在草地上干呕。 戏谑的笑声从后面传来,刚刚活过来的萧音尘警觉地回头。 老鹰手里拿着一根绳鞭,脚步悠悠地走过来,“臣服于我,饶你不死。” 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从上方飞过,一片羽毛刚好落在萧音尘头顶。 风一吹,黑羽毛滑落到她的鼻尖,再飘过她的嘴唇,最后落在萧音尘的腿上。 乌鸦:“哇——哇——” 萧音尘:“……” 老鹰洗掉脸上的用墨点的大黑痣,露出干净的脸庞。他挥舞着手中的绳鞭,在空中打出“啪啪”的响声。 萧音尘满脸愤怒地坐在青青草坪上,整个人有些虚脱。 五六个山匪把她围在中间。 如果被杀了人是当涂王妃的表妹罗谢谢,那么她在半路上被山匪杀害,当涂王一定会来报仇。 到时候,萧音尘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当涂王府。 单凭一个罗谢谢,不能定当涂王的罪名。 见萧音尘低头看着地面,老鹰不悦地挥出一鞭,力道不是很大,只是想逗弄这个小娘子。 萧音尘内力外放,手腕上的绳子瞬间折断。她抓住柔软的绳鞭,怒不可遏地说:“老娘忍你很久了!” 老鹰眼中的震惊还来不及显现,萧音尘就动作轻巧地绕到他身后,用绳鞭缠住他的脖子。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但凡你安分一点,老娘就吃了这亏!气死我了!” 萧音尘狠狠地勒紧他的脖子,“不给你扒层皮,我真是对不起你的所作所为!” 萧音尘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强迫老鹰跪在地上。“啊!” 狭长的凤眸扫向其余几人,一脸桀骜不驯地喊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跪下!” 他们毕竟都只是普通山匪,平时打劫一些过路的富人。 这次他们把罗谢谢一队人全部杀死,是因为在黑道上接了刺杀任务。 见萧音尘仅是一招就制服了自己老大,他们也放弃挣扎,麻溜地跪下来。 嘴里面不停地说:“女侠饶命!” “我们小本生意,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萧音尘无语,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有病,暂时放下杀心。对当涂王的布局,还需要他们协助才能完成。 她杀气腾腾地踹在老鹰的屁股上,手中把玩着那根白色的鞭子,“去,到墙角边跪成一排,双手揪着耳朵,不许乱动。” 老鹰既然是野兽中的翘楚,又怎会屈服?趁着萧音尘转身的瞬间,以手为刀砍向她白净的后颈。 第91章 招安土匪,事情再度出现转折 然而老鹰的小动作不可能逃得过萧音尘的双眼,听着背后呼来的风声,萧音尘只是小幅度地侧身。 用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往前一拽。 老鹰被这个过肩摔抡在地上,左胳膊直接被拧脱臼。 “啊!” 面朝地摔下去,脸都被怼变形了,“女侠女侠女侠!女侠饶命,我服了服了。” 萧音尘松开他的胳膊,动作矜贵地坐到旁边的木板上,把鞭尾缠在指尖上,“小公子可真是有趣,我还以为你的骨头有多硬呢?” “是是是,我是软骨头……”老鹰连连称是,拖着受伤的胳膊,乖乖地靠在墙角跪下。 萧音尘学着他方才的模样,猛地甩了一下鞭子,鞭尾打在地面上,扫起丝丝灰尘。 “臣服于我,饶你不死。” 老鹰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但他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这次是碰上硬茬儿了。 “我愿意为女侠效劳。就算是女侠想要我老鹰的寨主之位,我也双手奉上。” 老鹰的众位小弟都用怨怼的神情看着他,其实他们也看不惯老鹰那浪荡的样子,奈何跟着老鹰有饭吃。 萧音尘目光在这个寨子中环视一圈,在角落处看到一个小孩。 她点点头,“好,拿来你。” “啊?”老鹰抓住他脱臼的胳膊,不知道该不该给自己接上,“什么?” “寨主之位啊!难不成你急着去地府报到?” “给你给你,寨子中只有三十几个人,并不是人人都会武功。女侠要是看不上他们,把他们赶下山就好。”老鹰并不是特别坏。 “嗯。”萧音尘双腿交叠,声音不似方才的冰冷。 “看在你还有人性的份儿上,我暂且不杀你。从今以后,你就是二寨主。” “是是是。” 萧音尘看着他的胳膊,“接上。让他们都下去,不要对外透露关于我的任何消息,按部就班地生活。否则,休怪我杀人不眨眼。” 片刻后,萧音尘坐在桌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鹰。 “为何杀罗谢谢?” 他耷拉着头,眼中带着寒意,“有仇,再加上江湖上有人买她的命。打劫的时候,顺便将她杀掉了。” 萧音尘见他布斯说谎眉头一跳,“给你一条路,归顺朝廷。” 老鹰犹豫了一下,“你真是官家的人?我,我还有得选吗……我可以接受你的招安。” 连招安这个词都知道,看来不是一个莽夫。 萧音尘道:“你寨子里的人我可以不动,老幼病残,我也没得没兴趣。” 凤国表面上看国泰民安,实际上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无数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中。 “多谢女侠。”老鹰苦笑。 萧音尘道:“从一开始,我真的忍了你很久。但是很遗憾,终究是没忍住。帮我做一件事……” 追着鹰爪跟到小道上的萧知行,一眼就看到停在路中央的马车。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如同河流般的血液从轿子底部流到地面。 可能是路比较偏僻,他们的尸体并没有被发现。 现场保存十分完整,萧知行很快就分析出重要的信息。“尘儿……被劫走了?” “恐怕是的,哈,看来,天无成人之美,你妹妹的计划被打乱了。”向厌嘴角微微勾起,书生打扮的向厌笑起来春风和煦。 如果他不亮刀,谁知道他是一个江湖闻名的侠客? 萧知行仰视着坐在马背上的向厌,“你到底是何人?尘儿计划失败,你看起来很兴奋?” “驾!” 向厌眉眼弯弯地骑着马走过来,揪住萧知行的衣服把人提到面前。 “你又干什么?” 萧知行惊恐地叫道。 两人同坐在一匹马上,向厌用手臂将他圈禁在怀里,“我才没有幸灾乐祸,晋王妃的计划出现纰漏,不就是我展露自己实力的时候?” 萧音尘对于接手袅袅十三余有犹豫心态,而她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潮,毕竟袅袅十三余背后牵扯着无数利害。 “你除了这身武功,还有什么用?”萧知行认命地靠在他身上。 “看着。” 罗谢谢被杀,萧音尘失去踪影,当涂王不会再莽撞地行事。 不仅是向厌意识到这个问题,萧音尘也意识到了。 作为打乱她全部计划的罪魁祸首,老鹰挨了一顿结实的揍,粗糙的脸上满是淤青。 从条条线索来看,当涂王就是幕后凶手。 萧知行虽然是朝中大臣,能调用的人并不是很多。跟着他出京的下属,还被他给扔在蒲县。 老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面朝墙壁,挺直腰板而跪。 萧音尘慵懒地坐在软榻上,笑容可掬,“半天已经过去了,让你寨子里的妇女孩童都到后院去。” “是!” 山寨虽小,五肺俱全,各种设施都很齐全。萧音尘浑身放松地坐在浴桶里,用长舀往肤白如玉的身体上浇水。 经过一下午的商谈,老鹰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狂野的女子充满敬佩。 决定带着满寨的人“改邪归正。” 月淡星稀,飘起小雨。阴暗的光线,更适合隐藏人们深藏于内心的癫狂。 群山荒芜,遍地都是横生的杂草,只有寨子后方,有几块开垦过的农田。 穿着黑衣的刺客从林中穿行,衣角摩擦周围的树枝树叶,发出窸窣的声音。定睛看去,他们身形壮硕,长得凶神恶煞。 “平头山匪,杀我罗家小姐,绑架晋王妃!我等为民除害,为王妃申冤!” 为首的官兵里里外外地把寨子围起来,手中的燃烧的火把照亮半边天。 鼻青脸肿的老鹰从房中走出,肩扛大刀,用牙齿叨着一根草叶。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未经我的同意进入山寨,是想笑死吗?” 就算被萧音尘教育一顿,老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从头到脚写满“悍匪”这两个字。 就算官兵在前,他也毫无畏惧之色。 嚣张的人,走哪儿都要嚣张到底。 当涂王此举,绝不是来为罗谢谢报仇来的。 只要他们斩杀这群土匪,再把萧音尘杀死在山寨,就可以栽赃嫁祸! 第92章 全军出发,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此时的萧音尘把长棍抱在胸前,透过房门的缝隙查看外面的情况。 他们是当涂王派来杀萧音尘的人,浩浩荡荡的五六百人把山围起来。 在众人眼里,萧音尘只是会些花拳绣腿。 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死她吗? 不好意思,还真的杀不掉她。 老鹰道:“什么晋王妃!你们官府就算想拿我开刀,也不能随便污蔑人?” 萧音尘的额头贴在门缝上,不知从而吹来一股阴风,“吱呀”一声把门给吹开了。 突兀响起的怪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萧音尘不好意思再藏着,大大方方地走出门。手中的长棍慢悠悠地转动,挥出阵阵冷风。 萧音尘嘴角勾起邪魅的笑,“这就是官兵剿匪,为民除害吗?”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绿衣县衙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看到她冰雪聪明的模样,心中泛起涟漪。 但那根木棍把他打入现实,生有倾城容貌,出现在山寨里,会一点武功。这人九成就是晋王妃萧音尘! 想到当涂王的吩咐,县衙只能眯起眼睛,“山中马匪,占山为王,欺男霸女,谋财害命!杀无赦!” 萧音尘停止转动木棍,将它的一端放在地上,“大人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县令心中一颤,“哼!你既然身在匪窝,自然也是马匪中的一人!杀!” 老鹰害怕地瞥了一眼斜后方的萧音尘,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抗。 然而萧音尘朝着远处的树露出嗜血的笑容,抬手在耳边打了一声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传出很远,又有无数人影从暗中走出来。 “绥县县令勾结叛党,意图杀害晋王妃,抓住他们!” 场面瞬间混乱,两派官兵打在一起。黑袍向厌与萧知行绕开人群,来到萧音尘身边。 萧知行道:“十万官银搜到了,蒲县那边已经招了。如今再加上罗谢谢,绥县县令,也算是证据确凿。虽然不能直接将当涂王抓进去,足够皇帝下令查办他。” 倘若当涂王只是一个皇子,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蒲县的证据已经够了。 可当涂王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皇帝的兄弟。想要名正言顺地将他拉下台,需要足够的证据去堵住悠悠众口。 在萧音尘的计划里,戏根本不是这样演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大妖精,让萧知行他们被迫加快节奏。 问题不大。 在向厌的协助下,萧知行很快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包括当涂王谋害王妃这件事情。 “嗯。” 萧音尘无聊地把棍子扔了,“本以为还得打一架,大哥越来越雷厉风行了。向公子出力颇多啊?” “王妃谬赞。” 萧音尘被山匪绑上山,当涂王那边也得到了罗谢谢被杀的消息。 为了销毁证据,当涂王只能让与他沆瀣一气的绥县的县令,以正义的名义去剿匪。 再顺势把事情嫁祸到山贼身上。 毕竟只要山贼一死,谁善谁恶,就全凭绥县县令一嘴来说。 当涂王也能获得喘息的机会,给自己铺好后路。 不怪当涂王到现在都只是一个王爷,还没有在夺嫡之战中被干掉。 他有能力,但是不多。 他低估了所有人的实力。 虽然前世中,当涂王暂时逃过一劫,但还是被袅袅十三余中降河刀主给杀了。 话说回来,只要萧音尘不从中作梗。萧知行和裴如强强联手,当涂王压根本不可能赢。 最大的危机,往往来自你身后的人。 萧音尘冷眸一扫,老鹰就从善如流地跪下了 ,“参见王妃!” 向厌道:“不杀吗?王妃真是待人和善。” 这个怼天怼地的向余主可以退货吗? “策策呢?” 向厌抬起帅气的眸,“不是在下说闲话,王妃对晋王的称呼真是……可爱……折辱了身份。” 他这是在嘲讽萧音尘太娘们唧唧,他似乎忘记了眼前身着男装的萧音尘就是一个女子。 这,或许就是向厌身边长期没有女人的缘故。 真是不解风情。 萧知行打断他们不愉快的谈话,“一天的时间,蒲县私铸兵器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想必晋王已写折上奏,向皇上禀明此案。绥县的案子我可以接手,但晋王执意要赶过来。” “算算时辰,他应该快到了。”向厌的手勾住萧知行的腰封,“走啊,闲不住的萧大人,绥县还得你忙呢。” 萧音尘低头行礼,自动忽视了向厌的小动作。 “辛苦大哥了。寨子我检查过了,只是一群生活不下去的难民。他们愿意接受招安,后事就有劳大哥来安全。” “行,好在他们造成的损伤不大。” 风尘仆仆的裴如从人群中走来,只需一眼,就看到站在茫茫人海的萧音尘。 “阿尘~” 萧音尘被冻僵的身体瞬间变得柔软,贴近他的胸口,能够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长策。” “嗯?”裴如手上松了力道,忽然上挑的尾音陈述着他的疑惑,“你没事?” 萧音尘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没。” 至于萧音尘为何会突然改变称呼,裴如没有直接问,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 在见到萧音尘后,他烦躁的气息趋于平静,忽然瞥见她泛红的手腕,愧疚涌上来。 刚刚还气势凌人的裴如瞬间耷拉下脑袋,“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萧音尘知道他的玻璃心有出来作祟了,奈何这是自家夫君,她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与你无关。” 裴如有些纠结地开口,“我得到京中的消息,年关已过,当涂王准备回封地。相隔千里,梓州的事情应该还未传到他耳中。” 萧音尘被他带着往山下走,“皇帝也不知道?梓州突变,当涂王得到消息是早晚得到事情。他的封地虽不富裕,但也能养不少兵马。你准备在他回到封地前,将他抓回京城?” “对,向厌和大哥留在梓州足够了,阿尘恐怕得随我一起去围追堵截当涂王。”裴如面上带着歉意,把她抱上马。 裴如不放心她跟在别的男人身边,几番思虑后,还是决定带着她一起赶路。 第93章 改称呼失败,决定走宠夫路线的萧音尘妥协了 裴如是孤身一人过来的,随行侍卫先行一步,前去断当涂王的去路。 他们心中清楚,把当涂王捉拿归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萧音尘身披斗篷,搂着裴如的格外纤细的腰。她深深地把头埋进裴如的后背,困意袭上心头。 即使裴如让她在这个节骨眼回京,她也不会同意的。 反正她想过了,若裴如直接去追击当涂王,她也会跟过去,但是得以其他身份。 比如,银月门门主。 “长策?” “嗯。”裴如忍了片刻,还是问出心中疑惑,“阿尘,为何忽然改了称呼?” 从城西竹林回来后,萧音尘一惯称呼他为“策策。” 裴如之所以如此在意她的称呼,因为称呼也是一种态度。 以前萧音尘厌恶他,恨他入骨,不是必要时刻,都不可能喊他的名字。 大多数时候只是冲他“喂”一声,就算是喊他。 而裴如向来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萧音尘忽然之间改变了称呼,让裴如的心咯噔一下,惶恐不安地偏头。 碍于要骑马,他并不能把视线交给萧音尘。 她闻言一默,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服,“啊……被人嫌弃了。怎么叫不都一样吗?你不都是我的夫君嘛!” 裴如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在心中长呼一口浊气,他还以为…… 他的眼眸中浮现出冰冷的杀意,“谁敢嫌弃你?本王灭了他!” “呃,”萧音尘看着情绪激动的男人,只能缓缓地说出一个人名:“向厌,降河刀主挺厉害的,你不能灭了他。” 从盘山开始,向厌对自己的大哥格外照顾,就连萧音尘这个感情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 裴如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阿尘今日是故意来气我的?嗯?” “没有啊,只是觉得喊策策,不太符合你威武霸气的形象而已。你的字,很好听。”萧音尘俨然一副深思的模样。 裴如道:“你唤本王什么,关他向厌什么事?你如今还不是袅袅十三余的少尊主,他就要管着你……日后向厌让你休夫,你是不是也要照做?” 见他气势肃然,声音中带着愠怒,萧音尘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 “不是的,向厌顶多管我哥,管我做什么!” 激动之间,萧音尘就把藏在心里的真相说了出来。 可惜她自己还没意识到问题,裴如也没有点名。 曾经某个被裴如放下的想法再次涌上来,看来龙虎山天师还得请。 他考虑过让国师给她看看,但公西文戈现在是为她效力的人。 他的话,信不得。 还是请天师来看看! 身姿俊拔的裴如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抵挡了夜里的寒风,虽然带着萧音尘外出办事,他心有愧疚,但是他绝不会后悔。 萧音尘的喜欢来得太过突然,让他猝不及防,也让他昼夜难安。 并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失去。 他跟萧音尘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这时候放萧音尘回京,她和赵询死灰复燃怎么办? 今日东去,不知归期。 裴如要把这一切的火苗扼杀在摇篮里,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做不到放手。 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萧音尘蹭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气嘛~” “向厌再怎么厉害,那都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只是我自己感觉不够威武霸气。” 笔直如葱的手指在裴如腰间滑动,引起一片酥麻的感觉。 萧音尘讨好地笑道:“策策~” 她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 马蹄虽响,但是无法阻止他将萧音尘的声音听进耳朵里。一连串的粉红色从他的脖子上腾起。 绝美的风景只在夜色中,微弱的月光为他们开路。 他们自幼练武,夜视的能力比常人厉害,勉强能够看清路面。 “哎呀,我不改了。” 萧音尘持续在他耳边发动攻击,“策策~” 柔肠百转,抵不过刹那的喜欢。 裴如面红耳赤地轻咳一声,“咳咳——” “你困了,我记得你腰间别着一根白鞭。你先用鞭子把我们绑在一起,然后再把大氅两边系起来。”裴如言语细致地说。 熬两天夜对萧音尘来说没有什么,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连夜赶着去找人单挑,次日没有一点儿疲倦。 还在徽山的时候,很多江湖侠客,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最害怕的人不是来索命的刺客,而是头铁的萧音尘。 如果哪天萧音尘精力旺盛,失眠睡不着,那么整个徽山都别想休息——除了萧音尘的母亲轩辕昭。 作为一个贴心又孝顺的女儿,怎能去打扰娘亲睡觉呢? 因此,白日里教萧音尘武功的侠客们就得遭殃了。 萧音尘不知道会从哪儿蹦出来,然后来一句,“大侠,切磋一下。” 某年某月某大侠在吃饭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大侠,我来找你讨教武功了。” “噗!咳咳咳。”某大侠喷出一口饭,成功地把自己呛到了。 夜晚偶遇,当然是要雨露均沾,萧音尘向来只找她打不过,但是感觉能打得过的人切磋。 废话,倘若对方太过强大,那就是去挨打。 因为她二哥在江湖上卖的面子,这群人不会把萧音尘怎么样,但是揍她时绝不含糊。 何况萧音尘被揍之后,从来不告状。 打不过已经很丢人了,怎么能告状呢? 某人正躺在床上睡觉时,萧音尘揭开房顶上的瓦,“出来,单挑。” “……” 某人坐在窗前望月思春时,一个倒挂金钩的人忽然出现,挡去圆满的月色,“单挑。” “单挑!” “单挑!” “……” 唯美的月色下,一声声单挑打破了徽山的平静。 一部分侠客被迫浪迹天涯。 萧音尘表示:你们跑什么!被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们。 众人:“……” 惹不起,难道他们还躲不起吗? 萧音尘母女只是来徽山暂住,他们还不如出去避避风头。 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萧音尘半夜三更的折腾。 在萧音尘成功劝走上千侠客后,几年后,她的武功终于踏足高处。 萧音尘就开启了南下之旅。 第94章 红衣罗刹在线打酱油 萧音尘听话地抽出长鞭,在两人腰上缠绕几圈,打成一个稳固的活结。然后就乖乖地趴在他后背休息。 在她不说话后,裴如专心策马,速度提升了不少。 靠在男人坚实的后背上,萧音尘本以为会睡不着,但是缕缕檀香送入鼻中,她的眼皮渐渐沉下来。还真的抱着裴如睡着了。 一双孔雀东南飞,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并没追上先走一步的如四卫。 枫林旁,落叶铺满泥地,黑马被拴在树旁吃草。 他们坐在路边摊上吃面,萧音尘腰间挂着赤霄剑,老鹰的鞭子成了她的腰饰。 穿上男装的萧音尘周身多了几分阳刚之气,算得上一位眉清目秀的的少年郎。 萧音尘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高的,只可惜在九尺男儿面前失去了优势。 碗里是清汤寡水煮出来的面,可以看出来这家店生意不是特别好,日子过得一贫如洗。 裴如轻轻地放下筷子,继续欣赏萧音尘吃饭:“三天已过,想在半路追上当涂王有难度啊。” “从蒲县到当涂王封地,和从京城到封地距离差不多。但是你得到消息的时候,当涂王应该已经出发了。” “等等——”萧音尘吃面的手一顿。 “我们不能确定当涂王的行进路线和速度,如棋他们是直接进当涂王封地吗?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让他们去拦住当涂王。”萧音尘吃惊地说。 裴如先是点点头,然后再摇头,“半路追击是上策。我交代过,如果三天之内他们不能离开丰州,就兵分两路。如棋带着人马先进封地,如书去调丰州调兵。” 萧音尘的手指捻着下巴,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我们呢?不愧是策策,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 单方面的追击,只会让他们陷入被动中,而裴如的计划,就显得非常稳妥。 裴如道:“我们落后半日,出丰州后,看能不能与当涂王碰上。” 萧音尘吸溜两口把面吃完,揉着肚子说,“我吃好了,出发。” “好。” 在萧知行清扫完山寨后,将一部分重要犯人押往京城。 道阻且长,不想让萧知行安然回京的人可不在少数。 萧知行奉命查办官银失踪一案,如今凶手已经抓住,赃银追回来八万两。 盗窃官银的是一批江湖大盗,被当涂王用名利收买。 沿途的上,萧知行遇到了十几批刺客,来的人全部没能在向厌手中走过一遭。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打犯人的主意他不在乎,但是他们想要萧知行的性命,那向厌就不会心慈手软。 押运犯人的队伍约摸百人,但是真正的战斗力只有几个。 途经临安城外十字坡,他们遇到了最厉害的对手。 小雨润物,十字坡无疑是埋伏人的最佳地点。 几十位武功诡异的刺客从黑暗中冲出来,向厌手腕向内一翻,两把锋利的狐爪刀出现在他的手上。 见他亮出双刀,萧知行眉目中带上凝重。这一路上,向厌最多使用一把武器。 狐爪形状的双刀一出来,就将附近的两人锁血封喉。 对方虽然人少,但是能够以一当十。 一道绯红的身影从天而降,手握折扇朝萧知行打来。 此时的向厌被两个难缠的江湖高手轮流攻击,对方的武器都是软剑。适合偷袭的降河刀始终处于劣势,一时半会儿,胜负难分。 萧知行错身躲开旁边的剑,金光闪闪的扇子就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红衣罗刹,此人不是许桓又是谁? 在他的精心设计下,他成功地投靠了太子,并且参与了一场针对萧知行的谋杀。 因为许桓红衣飘飘,使周围的几人很难再对萧知行下手,只能转头去攻击其他人。 明面上看是许桓压着萧知行打,实际上许桓在处处放水。看似杀气腾腾的招数,每次都会偏差一二。 这还是在许桓没有把那套阴人的手段用出来的情况下。 折扇飞扫而来时,萧知行有些心惊,臭名昭着的红衣罗刹怎么会出现在此? 连对两招,萧知行发现此人根本就没用杀招,就好像在戏耍他一般。 倒是向厌微微松了一口气。 神通广大的向余主怎么会不知道,许桓是萧音尘安插过去的眼线? 让萧知行跟自己人对打,向厌就不用再操心他的安全了。 火力集中,向厌很快就把刀捅进对方的头颅。 “呲——” 在短刀拔出他的头颅时,刀尖上带着鲜血和脑浆。向厌没有丝毫犹豫地贴近另外一人的身。 近身战斗,他向厌才是王者。 在他愣神之际,一刀毙命。 向厌悠闲地解决几个刺客,一脚踹在许桓的屁股上。 正在卖力表演的许桓:“?” 许桓踉跄几步,在宽大的红袍的遮掩下,一瘸一拐地飞上树枝。尽职尽责地射出来一根毒针。 好心好意保护萧大人,你居然敢踹他? 那就还你一针。 许恒知道此行要刺杀萧知行,用药液把他所有的武器和暗器泡了一整天,只为了驱毒。 银针扎在萧知行的胳膊上,他不由得锁紧眉头,把他从手臂上拔出来。几滴血珠冒出来,染红了他浅青色的衣袍。 “呵≈” 向厌挽起他的衣袖,在萧知行惊恐的目光下,吻住那个往外冒血的细小伤口。 冰唇覆上他的胳膊,湿热的感觉让萧知行绷直手脚,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 向厌呼吸凌乱地吻着他的手,直到伤口不再流血,“好了,没有毒。” 萧知行低头看着眼前带着浅笑的男人,挣扎着抽出手,模样狼狈地退后两步,“向厌!” 整个身躯被黑袍包裹里,向厌气势阴冷地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害怕我?” 萧知行结结巴巴地说:“谁……谁怕怕了!” 向厌沉默地摇摇头,使劲抓住萧知行的手往马车走,“回京交差,路上不会再有危险了。” 被塞进马车的萧知行有些愣神,“你不回京城吗?” 向厌低垂的眼眸窥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声音淡淡地说:“萧大人舍不得我?” 第95章 再见当涂王妃 萧知行的问话瞬间取悦了向厌,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怎么?萧大人与我一见如故,舍不得我走?” 这可把萧知行怼得进退两难,“我只是想感谢你一路护我平安。才没有舍不得!” 向厌笑着点头,戴上黑袍的帽子转身退走。 “等等!” 向厌脚步微顿,“怎么?” “你到底是何人?”那个时候的萧知行,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才说出了这句话。 向厌并没回头,“京城,降河刀主,向厌。相信萧大人会查到我的信息的。” 手指在刀环上摩挲,只身朝着黑暗中走去。 仿佛他从未属于光明。 萧知行坐在马车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再说话,纷飞的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 “大人?” 萧知行放下车帘,“嗯。” “出发吗?” “走。”虽然城门已封,但是以萧知行特殊的官品,让城卫开门不是难事。 在验证完他的身份后,沉重地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长长的队伍缓缓行入京城。 所有刑犯都被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萧知行则是换上官袍入宫觐见。 向厌并不是离开,而是觉得有些事情该去做一下了结。这些人胆敢在半路刺杀,就得承受代价! 孔林书院,也该有它的归宿。 恐今生不遇,令此生相思。 萧音尘这边一路风顺,而裴如一直通过眼线探查当涂王的具体位置。 枯树横生,乌鸦满地的山坡上,一架奢华的马车飞速往山下跑。中年马夫手握马鞭,不断地打在马臀上。 在离开丰州当天,萧音尘在马商的手中购买了一匹小白马。 山麓下环境渐好,青翠的绿树令人心安。奢华的马车从转角飞驰出来,而然在不远处的岔路口,一男一女悠闲自得地坐在马背上。 疾驰的马车被迫减速,使坐在里面的人从座位上摔出去。 他们穿着朴素的月白色长袍,身上有浑然天成的贵气,但是这个车夫也是见过大人物的。 从骨子透露着高傲,他挥着马鞭道:“你们是什么人,挡在路上不要命的吗?” 裴如察觉有些古怪,示意萧音尘先退后半步,“不知前方可是当涂王的马车?” 马夫眉头轻挑起,“不是!快让开,我们还要赶路。” 萧音尘道:“得罪。” 赤霄剑脱手而出,直接斩断了深蓝色的车帘。看到马车中熟悉的面孔,萧音尘很是抱歉地说,“原来是当涂王妃,真是失敬。” 裴如不动神色地挡在她面前,为何他这般紧张?因为当涂王妃的马车上除了她们母女,就只有三个丫鬟。 这场好戏的主角——当涂王,并不在其中。 当涂王妃身为一介妇人,并不知道自己夫君犯下的罪行。在她们眼里,当涂王一直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看着被车帘包裹的剑,当涂王妃瞬间不乐意了,“放肆,萧音尘!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截停本王妃的马车。” 看着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暗卫,裴如不屑地拔出修罗刀。 “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 萧音尘不急不慢地下马,在发当涂王妃警惕的目光中捡起自己的剑,“我倒有些同情你了,你真的对当涂王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就在萧音尘准备动手打开马车的门时,坐在当涂王妃身旁的侍女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就像毒蛇吐信般朝着萧音尘打来。 偷袭这件事情,萧音尘已经习惯了许桓的存在,无论何时都会对未知的事物保持谨惕。 毕竟,许桓算是把偷袭玩明白了。 许桓:偷袭,是因为我看得起你! 瞅着软剑刺到眼前,萧音尘歪头一躲,两指夹着剑刃把她拽了下来。当涂王心怀不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跟他有关系的人都逃不过去。 赤霄剑捅进侍女的胸口,萧音尘面不改色地把她的尸体踢到一边。 “啊!”狭小的马车中发出当涂王妃惊恐的叫声。 她最多是把萧音尘当作晋王妃来看,哪里知道她的武功这么厉害? 自从萧音尘嫁人,很少有人再注意她的武功。 萧音尘神情淡漠地退后半步,“都闭嘴,谁叫杀谁!” 当涂王妃连忙捂住她女儿的嘴,手动静音。眼神狠毒地盯着她看,“晋王和王妃这是何意,你们是要谋反吗?” “谋反?”萧音尘呢喃一声,红唇上的笑意越发的浓。 “确实有人造反,不过那个人是当涂王。” 当涂王妃一时语塞,“不,绝不可能,你们这是污蔑!你们不是去查盘山的案子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萧音尘打量着马车,确定里面没有藏人,这才没有被迫当涂王妃下马车。 几十个随行的暗卫不是裴如的对手,大多数被他一刀秒杀。 斩人首级不费力。 此刀不愧名修罗! “萧音尘!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眼见周围护送的暗卫全部被杀,与生俱来的恐惧让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裴如提刀走来,“当涂王何时下了马车,跟谁一起,去了什么地方。” 当涂王妃被他身上的杀气吓的跪在宽大的马车上,“本王妃……不知道!” 眼神畏畏缩缩地往周围瞟,就知道她不会说实话 萧音尘狠起来毫不逊色于裴如,长剑指向当涂王妃十三岁的女儿,“当涂王谋反,你们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说,我杀她。” 一股股寒气不断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狠厉,还有就是——无边无尽的恨意。 似是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裴如看当涂王妃的眼神登时变得冰冷。难不成萧音尘跟她还有其他过节? 官银之案,可以说是萧音尘噩梦的开始。 大哥萧知行残废,丢了官职,整个萧家也开始走下坡路,在京城中名声大跌。 当涂王妃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剑,只能求饶道:“本王妃真的不知道,前日他说受到朋友的邀请,暂时不回家。他让我们先回去。” 她半真半假地说,尽量挑看起来不重要的事情说。 第96章 围城不攻,短暂休战 当涂王妃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企图通过花言巧语蒙混过去。 但此时的两人不会听她废话,萧音尘警告地看向握着缰绳的马夫,“驾车去封地。” 马车夫握着缰绳手已经抓出血来,虽然他是一个大男人,但是依然会畏惧死亡。 点头如捣蒜地答应,脸上不敢有任何不满。 谁叫现在他连小命都捏在他们手里? 不服软不行啊。 一匹马拉车,另外两匹则屁颠屁颠地跟在马车后面跑,并没有独自离开。 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裴如也有些疲惫不堪,便也跟着坐上马车。 当涂王妃的这架马车宽大舒适,多坐两个人完全不觉得拥挤。 当涂王妃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边是一个女儿两个丫鬟。她不清楚当涂王做过的事情,而裴如两人也并不打算解释。 无论当涂王妃知道与否,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局。 即使当涂王孤身逃回封地,也难以打赢战功赫赫的战神。 更何况当涂王并非骁勇善战之辈,就算他背靠封地,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和人马,终究只是弹丸之地。 凤国又岂能是他能推翻的? 当涂王看不清自身的势单力薄。 她毕竟是王妃,他们不屑于为难一个妇人。除开岔路口的威胁,他们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做。 中途休息时,马车夫说受不了长时间的赶路,想要休息。因为赶时间,裴如只能暂时接替他的位置,让车夫休息。 两人轮流赶车,萧音尘则在马车内看守当涂王母女。 既要确保她们的安全,又不能让他们逃跑。 从当涂王抛妻弃子的举措来看,他并非深情之人,根本不在乎她们母女的性命。 当涂王妃曾以腹痛为理由,想要帮助女儿逃跑,但都被萧音尘给发现了。 企图在绝世高手面前逃走,简直不要太天真。 看着年幼的小家伙,萧音尘绝不会心软。 谁又曾放过她们萧家? 若这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她或许会心软。 马车经过一天的飞驰,终于赶到当涂王封地——武城。 尚未靠近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叫阵声,双方军队相互对峙,还未正式开打。 如四卫带着两万精兵围在城下,身后是整齐待发的凤国大军。 斑驳的城墙上架起一千件弓弩,拉满弓弦,随时准备进攻。 …… 昨日。 如棋等人马到武城时,就看见身穿布衣的当涂王单乘快马,疾驰入城门。 千赶万赶,还是没能把当涂王杀于城外。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涂王入城,看着城门郑重地关下。 “嘭!” 丰城调兵,是裴如预想的最坏的结果。 不过还好,整件事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裴如几番改道,绕路而行,到的时间自然要晚一些。 裴如选择在路口将她们拦截,有他的道理。 路口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武城,一条则通往海边。 其实当涂王并不是没有给妻女留活路,只是希望渺茫。 裴如不可能让她带着孩子逃走,否则必成后患。 如书手握皇帝手令去调兵,没有消耗太长时间。 大军逼境,只比如棋他们迟半天。 也就是说,两万大军包围武城已经有半天时间。 不仅没有拿下武城,而且还围而不攻。 “尘儿,你看着她们。” 萧音尘抬眼,轻轻地说了声,“好。” 裴如立于马车顶上,缓缓穿过军队。 他心中满是疑惑,能带萧音尘前来,是因为他笃定如棋能够将城池攻打下来。但现在的局面,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只闻两军敲锣打鼓对骂的声音,却不见兵刃相接。 但当裴如走过人群,来到两军阵前时,终于明白如棋为何不攻城了。 这座城,攻不得。 只见城墙上摆放着一块三丈高的灵牌,上面赫然写着: 凤朝庆昭皇之灵位。 庆昭皇是先帝,也是当涂王的父亲。 在封地中竖一块父亲的灵牌,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不仅合情合理。 而且孝出强大。 看着那块竖在城墙上的巨大灵位,裴如陷入诡异的沉默。 无语。 看到有马车从后方开过来,如棋连忙下马迎接,“参见王爷?当涂王立牌城墙,属下不敢攻城。” 裴如跃下马车,骑上马背,容颜俊美无双,带着几分沉重,语气凌厉地说:“不攻城,你是对的。” 倘若冒然攻城,损坏这块灵牌,当涂王就能以他不敬先帝为由,正大光明地反抗。 但时候可就没有叛贼当涂王,只有乱臣贼子裴长策。 这可不像是当涂王能够想出来的计谋。 没想到他穷途末路时,还能遇到贵人相助。 “参见晋王。” “参见晋王。”丰州高副将调转马头,朝着他行礼。“王爷,要属下说,直接强攻就得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一道摆设。” 裴如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棋大人也真是太小心翼翼了,我们这是奉皇上之命捉拿叛贼。”高副将嘟囔一句。 如书窜出来道:“哼!你想的简单。灵牌损毁,等于昭告天下,当今皇上不尊先帝?” 一只纤细的手从马车探出来,萧音尘打量着城墙上的几个大字,有些佩服这个幕后之人的绝度理智。 从灵牌粗制滥造的程度上看,就知道是在一天之内赶工的。 大军尚未到,他就能未雨绸缪地让人造出一块灵牌来。 能够与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对策,可见此人临场反应能力是真的强大。 即使只能拖延大军半日,也足够他们喘息了。 萧音尘忽然想到前世的一个人。 重生归来,她们还未有任何交集。 在她向外眺望时,缩在马车里的当涂王妃显然也看到那个牌位,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用手帕揉着哭红的眼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当涂王居然真的是反贼! 高副将没有把如书的话当回事,摩拳擦掌,很期待裴如发起进攻的号令。 但先帝灵位在上,即使是裴如也暂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若是其他皇帝的牌位,裴如都敢命人攻城,可唯独是先皇。 在他们想到办法解决先帝灵位之前,只能按兵不动。 第97章 大义灭亲 面容干净的当涂王身穿盔甲手握长枪,身戴红色披风。站在城墙上,斜睨着底下的军队。 虽然他的黑暗眼中深不见底,但是手心捏着一层薄汗,举碑为盾,终究只是暂时之策。 想要破局并不简单,九死一生。 萧音尘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如琴如画。” 两位女将军闻声而来,“王妃。” 想要从好听的声音再次传出,“当涂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请她下马车与当涂王一聚。” “是。” 她们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一眼就锁定了当涂王妃的位置,把她拖下马车。 “啊!你们放肆,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本王妃!”当涂王妃肤色极白,满脸都是不安。 鼓声骤停,众人都看着忽然出现的女人。 如琴抓住当涂王妃的手臂,运起内力,朝着城墙喊道:“当涂王千里归乡,竟然连妻女都要抛弃。生在皇家,果真是冷血无情。” 当涂王的目光一直注意着底下的情况,所以在她被拽下来时,他就看到了。 他上前半步,双手搭在城墙上。 眉头皱成两座小山,“晋王这是何意!?君子坦荡荡,怎么能将事情牵扯到女人身上。难不成晋王殿下就只会这种下作手段吗?” 萧音尘拿着赤霄剑走出马车,用手拍了拍当涂王妃的后背,声音响亮地说:“当涂王所言甚是,这只不过是本王妃邀请当涂王妃一起游玩罢了。” 既然当涂王想要用男女之别来压制裴如,萧音尘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男女各自为营,没有毛病。 “你!” 当涂王哂笑道:“先帝之位在此,晋王当真要蔑视天威吗?” 就在此时,当涂王从下属手中抢过弓箭,拉满细弦,一支羽箭直直地朝当涂王妃射过来。 众人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当涂王居然如此果决,谈涉间就取走自己结发妻子的性命。 他不能有软肋,那么就只能委屈当涂王妃去死了。 以萧音尘所站的位置,可以帮当涂王妃挡去这一箭,但是她没有救人。 没有必要。 死亡对当涂王妃而言,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当涂王妃瞳孔涣散,满眼柔情地看向马车,只能祈祷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 肺腑中有血液涌上来,她断断续续地咳嗽出几口血。 “母亲……”同样脸色惨白的女孩从马车上跳出来,可是由于太过着急,刚下马车就摔倒了。 她的身体往地上倒去,然而站在她身边的几人都没有去搀扶。 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筝飘落在地,惹人怜惜。 她连滚带爬地往当涂王妃爬过去,凄惨的声音让众人听得心中一颤。心软的人,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有些心生怜悯。 裴如回头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嘱咐道:“倘若打起来,你尽量还在在后面,阿尘。” 接触到他凌厉的目光,萧音尘瞬间变得乖巧无比,俏丽的眉眼带着浅笑。嘴上答应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裴如抬眼望向高楼上的人,淡淡地说:“当涂王……真不知道你的依仗是什么。” 当涂王乜斜着他们,撑着城墙哈哈大笑,完全没有痛失爱妻的伤感之情。 天色渐晚,两军上下对峙。 裴如知道当涂王在等什么,而他也在等。 把当涂王捉拿归案,需要等时机到来。 裴如扫视扫视三军,身上带着桀骜之气,“退后百丈,就地扎营。” 当涂王的女儿正趴在母亲身上泣不成声,很快就有人出现将其带离战场。 这一次当涂王并没有再痛下杀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被消失在人群中。 儿女长情要不得,他自己现在都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身陷困局,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但是乖乖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败露,开弓再无回头路。 就是他缴械投降,还不是难免死刑? 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裴如深深地打量了一会儿先皇灵位,骑着马往后退去。 “他们在等什么?凤国之内不可能有人敢出手相助。当涂王必败无疑,没人会跟他做着这一场必败的交易。”萧音尘随口分析一句。 裴如坐在高马上,俯身摸了摸她的头顶,与方才一身霸气的战神判若两人。 冷竣的容颜上带着赞许的笑,动作矜贵地伸出右手,“上马。” “好嘞。”她的手指有些冰凉,握住男人长着薄茧的手,借力轻轻一跃,就轻松地上了马背。 裴如接过她方才的话,“凤国北方是谁?” “周!周?” 萧音尘感觉自己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手指松散地握成拳头,掩盖住自己的嘴巴。 尽量使周人的人们不察觉她的异样,毕竟周国再牵扯进来的话,这可就是通敌卖国的大罪。 萧音尘道:“他跟周国有联系?但在当涂王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周国不可能出兵相助。一旦他们派兵来救当涂王,就是明目张胆地跟凤国宣战。” 裴如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下令撤退,并且带着萧音尘离开营地。蛊惑人心的声音从他红润的嘴唇中传出来。 单听声音,萧音尘就感觉耳朵要怀孕了。 此声只因策策有,最是人间绝美。 只要不带着个人偏见去看待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人生处处是风景。 回不到过去,窥不破未来,点点岁月散落在地上,任君拾取。 裴如有时候或许镇不住朝中舞文龙墨的大臣,但在千万将士面前,所向披靡。 他的话,就是军令。 裴如治军严厉,经过他训练的士兵皆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仅仅是战神之名,就能压得三军喘不过气来。 众人只能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尽是敬佩。 萧音尘问道:“你明知周国不会派军支援,又在等什么?” “本王在等什么呢……自然是要先给他一丝光明,再将其踹入地狱。站得越高,堕落时才会更痛苦。阿尘,你很早就开始注意官银失踪案了,特别是在查出当涂王是真凶时……” “你恨他们?可是有什么过节?我帮你出气!” 第98章 诡异的少年书生 萧音尘垂着眸,扯开嘴角,苦笑一声,“或许有,但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着往后撤去的军队,“我似乎跟不上策策的思路。” “慢慢来。”裴如语气温和,“你若有不解之处,直接问我即可。” 裴如让如书去调兵,根本不能只从表面上看。大军压阵,更多的是为了威慑叛军。 萧音尘道:“那块牌子你打算怎么解决?” 如画抱着两罐东西走过来,“王爷,墨已经磨好了。” “墨?”萧音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因为时间紧急,城墙上的灵牌上只是用墨水写了几个大字。 “高!” 她接过一坛墨汁,闻着尚存的淡香,“策策要飞上城墙,用墨水将灵牌染黑?” 裴如拿过另外一坛墨汁,朝着萧音尘伸手,“给我,去去就回。” 然而萧音尘眼中放光,侧身一躲,嘴巴撅起来道:“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就和策策一起!” 这话说得刁钻,裴如一时间没有答话,更是让萧音尘钻到空子,她腰肢一扭,错开裴如伸过来的手掌。 “策策既然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萧音尘始终不让他近身。 裴如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妥协,“上城墙后,一切听从我的吩咐,不许私自行动。” “好。”萧音尘将墨坛重新封好,硬是不让别人靠近她,像一只护食的猫。 裴如无奈地说,“去穿一件黑斗篷,白衣在夜里太过招摇。” 等军队在护城河畔扎营完毕,夜幕彻底落下,正是月初之时,天上的一轮明月正好缺席。 下半夜,接近天明之时。 夜色中带着些许忧郁,两道黑色身影脚步轻盈地跃上 高高的城墙。落地无声,他们小心地隐藏在黑暗中。 他们腋下夹着一坛墨,乳白色的粉末从萧音尘手中吹出去,借着城墙上呼啸的晚风,往四周吹散。 两位神医合作调制的迷药,只要闻到,会在瞬间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守在木碑附近的八人几乎在同时昏迷过去,两人轻手轻脚地把他们放倒。 萧音尘站在这个所谓的先帝令牌上面,凝望着城下的风景,一坛漆黑的墨汁就倒了下去。 棕黄色灵牌在他们的折腾下,瞬间变成一块黑木,看不出原来的字。萧音尘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木牌,笑着朝他眨眨眼。 裴如一个纵步来到她身侧,抓住她沾满墨点的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萧音尘被他抱在怀里,只感觉身体在快速下坠。 如同雄鹰展翅,轻巧地落于地面。 变故只在瞬间,他们贴着城墙走了一段距离,直到来到光线阴暗的地方,才回到军营中。 如棋立刻迎接上来,“王爷,经过我们的估算,城中拥有可战之力的有万人之多,真正精兵不足三千。” 裴如抱着她往主帐中走,“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周国那边回信了吗?” “周国将领并未给当涂王任何回应,但是却给王爷送来礼物,以示两国交好。”如棋把一封信递过来。 他双手抱着萧音尘,没办法去接过。 于是一直低调的萧音尘从他怀里伸出来一只小手手,把信封接过去了。 看到她手上的密密麻麻的墨点,如棋当即拱手,“属下让如画送热水过来。” 裴如赞许地看着他,“周国不回信,你就代替周国给当涂王写一份。让他感受一下前所未有的绝望。” “是,属下明白。” 回到帐篷中,萧音尘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解开身上的黑斗篷,那张沾满墨水的脸就暴露在在泛黄的灯光下。 相比萧音尘被墨水染成小花猫,裴如身上依然纤尘不染,没有沾到一丁点墨珠儿。 他用袖口擦了擦萧音尘的脸,可是一路走回来,她脸上的墨迹已经干了。裴如不解地问道:“阿尘究竟是怎么……溅了一身的墨水的。” 萧音尘无奈地说:“我哪里知道。” 等热水端上来的时候,裴如就只能慢慢地帮她擦拭。 裴如一边给她洗脸,一边说现在的战况。“武城中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有心造反的实际上只有当涂王等人。”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永不过时。 一夜未眠的当涂王在收到周国回信时,万分激动地从长椅上坐起来,手指颤抖地拆开信封,却看到几个用血液书写的大字。 周虽小国,绝不与乱臣贼子为伍。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碎成泡影,当涂王愤怒地将信件撕成粉碎。他逃回封地武城,可不是为了依靠城中这里的私兵与裴如对抗。 当涂王最大的依仗就是对他弃之如弊的周国,可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价值了。 一个声名尽失的潘王,还不值得周国与凤为敌。 他气急败坏地将房中的瓷器全部摔了,就凭自己城中的人,还不够裴如塞牙缝呢? 敌强我弱,这该怎么打!? “来人,把那个书生带上来!”当涂王只能把希望转移到给他出奇招的少年书生上。 青衫书生被将领带上主殿,身形瘦小的少年只是朝着他轻轻一拜。“草民参见当涂王。” 当涂王攥紧拳头,强装镇定得问道:“援兵无望,你可有破局之法?” “困兽之斗,难有破局之法。无论是天时地利亦或者人和,王爷未占据其中一项。王爷还是早些投降,战神晋王此生从未有败绩,王爷此战必败。” 少年的声音冷冷淡淡,带着几分书生的稚嫩和孤傲,说的话也很是放肆。貌似没有把当涂王放在眼里。 “放肆!就不怕本王先杀了你!” 他无辜地耸肩,拱手道:“草民虽无破局的办法,但也能让晋王不得安宁。听闻王爷城中有三千精兵,可让他们从南门出城,夜袭敌营。” 当涂王的眼球转了几圈,“若偷袭失败,不但会折本王三千主力——” “王爷此言差矣,就算兵马不损,与晋王正面对战也没有任何胜算。背水一战,还能对晋王的军队造成损失。” 当涂王若还是舍不得自己精心培养的军队,那么连反扑的机会都没有。 第99章 潦草的结局 夜里偷袭虽然下作,但是确实有机会出奇制胜。 但是城墙立碑这件事情就足以让裴如始终保持谨惕,当涂王虽然好对付,但是他身边出谋划策的军师显然不容小觑。 仿照周国使者的笔迹写信,不过是裴如引蛇出洞的计划。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抢占先机。 萧音尘在帐篷中休息,而裴如则率领三军守株待兔。 果然,就在他们假寐之时,武城南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打开,一队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而来。 然而看似在休息的丰州军都起身迎敌,直接反打。 半个时辰后,三千精兵全部折在晋王手里。然而丰州军的损伤微乎其微。 天亮时分,当涂王看到被墨水涂成黑色的灵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来人,把那个妖言惑众的书生拖下去砍了!” 武城兵荒马乱,丰州军已经发动了总攻。 萧音尘站在战车上,手中握着一把半月弯弓。目光一直在寻找当涂王的位置。 娇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找到了。” 左脚前踏,搭弓拉箭,一支羽箭划破天际,直直地朝着当涂王射去。 就在当涂王胸前中箭的同时,武城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正欲攻城的如书回头看了看还没就位的战车,再看看忽然打开的城门,一阵沉默。 青衫书生与城中百姓朝着大军跪拜。 陈安夏高声道:“武城百姓在此恭迎晋王军队入城!” 如书看着跪在两侧的百姓,点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的丰州军入城。 南门打开缺口,两万大军很快就涌入武城。 裴如仗着武功高,踏着马头飞上城墙,擒住半死不活的当涂王。 看着后方涌来的军队,武城更是乱成一锅粥。 主将被擒,很多被迫参军的人选择投降。 高副将用洪亮的声音说:“当涂王叛乱,只斩逆贼!” 此话一出八成的将士跪地投降。 他们本就是凤国的臣民,只是被迫卷入了叛乱中。 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谁想死于花季。 书生陈安夏说的对,天时地利人和,当涂王一样都不占,拿什么跟晋王打? 在三千精兵被杀后,当涂王愤怒到极致,想要卸磨拉驴,杀了陈安夏。 但是机关算尽的陈安夏既然能算到晋王会从丰州调兵,当然也能看清当涂王那丑恶的嘴脸。他还不至于被一个废物王爷坑害。 他既想做人间枭雄,就不可能被这点困难绊住脚。 陈安夏用身上的钱买通杀他的侍卫,并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侍卫策反。 逃离当涂王府后,率领城中百姓打开守卫单薄的南门,将晋王迎接入城。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布衣书生,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但他的目的,绝非活下去这么简单。 萧音尘从城下射来的那一箭并不是杀招,毕竟还得留下他们回京请罪呢。 如棋押着当涂王跪在地上,如琴和如画则带领众人去把当涂王府给抄了。 半个时辰后,诸事平定,损失惨重的武城陷入一片安静中。若非如四卫阻拦,嗜杀的高副将险些带着丰州军险些将这座城给推平。 这毕竟是国事,萧音尘在射出那一箭后就再也没出过手,坐在一棵槐树上静静地看着。 本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片荒凉,城门前一片尸山血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人谋反,满城风雨。 当涂王府全部家产全部被查抄,当涂王及其亲信也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菜市后面。 裴如手握金牌,“当涂王赵亭勾结山匪,盗取官银,私铸兵器,拉帮结派,刺杀晋王妃,意图谋反。今逢圣恩,宽赦武城百姓。只要抓叛军要犯。” “吾皇万岁!吾皇圣明。” “晋王殿下千岁……” 百姓们的高呼声响彻整座城池。 虽说只抓要犯,但是还是牵扯出来上千人。其中五八多人被当街斩杀,而当涂王和他的九族将会被送入京城。 左右难逃一死。 深藏功与名的陈安夏换了一身麴尘色长袍,站在人群中看好戏。 但是这种情况一般不建议看戏,以免引火上身。 也不知道陈安夏是有意为之,还是得意忘形了,他的笑容太过放肆,让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他。 然而就在他准备退走的时候,被关在囚车里面无血色的当涂王忽然冷哼一声:“晋王这案子查得也不怎么样!” “还有他,他就是一直在幕后给本王出谋划策的人。” 虽然镣铐加身,但并不妨碍他指认同伙。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发现踮起脚尖准备开溜的陈安夏。 陈安夏被当众指认丝毫不慌,朝着晋王行礼,“不过是将死之人的胡乱攀咬罢了,草民不过是跟他有过节。” 裴如见他周身器宇不凡,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拿下!” 站在外围的如书正准备动手,但有人比他快一步。 一身粉裙的萧音尘画着精致的妆容,赤霄剑半出剑鞘,“你是陈安夏。” 她的语气中带着肯定,直接笃定他的身份。 萧音尘站在他背后,双手握着赤霄剑,锋利的刀刃很快就划破他的喉咙。鲜血顺着陈安夏的脖颈往下滑,他紧张地咽下口水。 纯粹的眼眸藏着晦暗不明的杀意,萧音尘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如玉的少年,有些恍惚不安。 果然,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陈安夏知道她是晋王妃,心中带上些许害怕,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与晋王妃素未相识,什么仇什么怨?至于一上来就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吗? 裴如猜到他就是那个兵出奇招的谋士,并未直接将人抓获是因为他打开了城门。 裴如多少有些惜才。 如四卫看到情况不对,连忙从人群中包围过去,形成一道隐形的保护圈。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萧音尘身上的杀气渐渐消散,但是没有松开剑。她冷声道:“先帝灵位,精兵偷袭,开门迎客,都是你的主意?” 陈安夏感觉到来自赤霄剑的威胁,只能如实回答,“是。” 第100章 谋圣陈安夏,归京 几经思索,萧音尘最终还是决定先放下心中成见,缓缓松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剑。 “跟我走,不杀你。” 刀架颈侧,陈安夏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萧音尘朝着裴如摇头,拽着陈安夏走出人群。 “唉?怎么走了?” “是啊,当涂王不是说他们是一伙的吗?晋王为何不下令抓他?”看戏的百姓三言两语得讨论着。 当涂王眼中尽是怨恨,坐在牢车中咆哮道:“晋王是要以公谋私吗?” 身上的铁链发出杂乱的声响。 “就凭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对本王下手?” 如棋的手穿过牢车,用三分力道抽了他一耳光,“放肆,你一个万人唾骂的反贼,有何资格攀咬外人。”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逐渐增长,脸皮这种东西,不重要。如棋板着脸说:“打开南门的队伍中就有他,他怎么可能是叛军。” 裴如用几个时辰处理完武城诸多事务,武城暂时归于丰州的管辖。 陈安夏,出自孔林书院,今年二十有三。 他将会在今年的文试春闺中拔得魁首,成为状元郎。 本该受到皇上重用,却被安答应污蔑,以轻薄后妃的罪名打入大牢。 然而当时陈安夏只是手贱搀扶了安答应一下,就稀里糊涂地下了诏狱。 关键那天进宫赴宴,他喝了几口酒,更是有嘴说不清。 后来太子赵询找安答应说情,以此子是天纵之才为名,将陈安夏救出大牢。 他轻薄宫妃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故而无人敢用他。 赵询就顺理成章得获得了一位心思缜密的谋臣,并且在陈安夏的层层算计下,登上帝位。 不得不说,陈安夏堪称天下第一谋臣。 而陈安夏也是成功在赵询的换血下活下来的人,因为他在赵询登基当日离开京城。 帮赵询是情分,离开京城是本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人尽,谋臣死。 虽然萧音尘与这位恐怖的幕后谋臣只有几面之缘,但她始终知道,这位先生有大才。 安答应之事不是巧合。 半路杀出来的陈安夏抢走了宣平侯府少爷的状元之位,宣平侯认为这个人挡了自己儿子的路。 于是—— 萧音尘摁着他走进一条深巷,“你是向厌的徒弟?” 陈安夏心弦紧绷,去年他离开孔林书院,四处游学时,师父特意叮嘱过,不得暴露他们的师徒关系。 他一直谨记师命,低调行事。 见他磨磨蹭蹭地不说话,萧音尘不耐烦地看着这个小矮子谋圣,“不说我杀了你。” 陈安夏心中骇然,只能在心中给师父上香请罪。 “是。” 想到向厌那张邪魅的脸,萧音尘更加确定他们是师徒。 脾性有八成相似,一样的欠揍。 萧音尘想了想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现在陈安夏还不是赵询的府中上宾,她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 萧音尘平静下来,退后半步,“你日后打算去哪儿?” 陈安夏毕竟是从京城中走出来的,知道萧音尘悍匪一般的实力,不敢有所隐瞒。 他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心悸地说道:“进京赶考,在凤国中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对于忽然出现的萧音尘,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为了以防万一,不凭空多出一位强劲的对手。 萧音尘望着长长的巷子,语气颇为无奈地说:“既然此行皆为进京,你与本王妃一同进京。” 陈安夏头顶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显然是不明白萧音尘为何会忽然针对他。 毕竟她们之间不曾有任何交集,萧音尘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自己师父留下的风流债? “是。” 萧音尘沉默一会儿,“你有一位好师父。” 听她的语调,陈安夏一时间不能判断出她说的是不是反话。 满坛子醋意的裴如从巷子左侧走进来,摄人的寒意直逼陈安夏,翻涌的内力逼得他退后两步。 “阿尘~这个碍事的书生要杀吗?”裴如眼中杀意乍现,手指不由得按上自己佩刀。 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似乎显示着他的不满。萧音尘忽然窜出来阻止他杀这个书生,让裴如十分不爽。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萧音尘眉头一皱,娇声娇气地说道:“策策,你捏疼我了。我是你的夫人,而不是你别的什么。” 裴如这才松手,眼神淡漠地看着陈安夏。 萧音尘的皮肤白嫩细腻,摸起来十分光滑。纤细的手腕被裴如捏出几条红梗,粉色的痕迹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地疼爱她。 “向厌的徒弟,因为这点小事将他杀了不合适,先带回临安城再说。”萧音尘道出他的来历。 裴如眯着眼睛,似乎在看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比正常人要矮? “嗯。那就走。” 陈安夏毕竟算计了裴如两次,他心虚得不行,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尴尬地说不出来话。 裴如在心中暗骂向厌阴魂不散,师徒两人都要来给他找不痛快。虽然他们都有大才,但真的很烦。 没有话语权的陈安夏只能听他们安排,坐上了他们的贼船。一路上心中都忐忑不安,裴如的威压太过恐怖。 归途路漫漫,当涂王谋逆的事情告一段落。 赶近十天的路程,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京城。 刚刚进城,萧家人就迎接上来。 “参见晋王,晋王妃。” 听到马车外熟悉的声音,萧音尘连忙揭开车帘,就看到父母和大哥都等在街上。萧音尘又惊又喜,回头扯了扯裴如的衣袖。 “策策等会要带着当涂王进宫,没有我的事情……我想去陪陪爹娘。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他们说上话了。”萧音尘道。 裴如淡淡一笑,“去,等我出宫,就来萧府接你回家。”说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亲手打开马车的门。 萧音尘笑得山河失色,撅起嘴在裴如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快速从马车上跳下去。 “策策,我等你啊!” 男人笑道:“好。” 第101章 归去来兮,不如相惜 萧音尘目送裴如的马车在街道上走远,这才去看自己的亲人。 惴惴不安的陈安夏向裴如告辞,并没有被刁难,安然无恙得回到了孔林书院。 一路上晋王都看他不顺眼,陈安夏虽然心里清楚是何缘故,但也表示自己很无辜,他真的很无辜啊…… “你可算是回京城了,你娘这半个月来,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日日夜夜都要担心你的安危。” “本以为晋王出身战场,是个稳重的人。” “不成想,他居敢带你去办案!明日早朝,为父就上奏参他一本!” 人如其名,萧严面色严肃,但是声音却带着独属于父亲的慈蔼。 他的脸上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和沉稳。此事触及萧音尘的安危,萧严说的话不由有些重。 “爹,娘,大哥。”萧音尘乖巧地福身,依次喊了他们一声。 两位忧心忡忡的老人瞬间冲破阴暗,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 不是觥筹交错中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最真挚的笑容。 萧知行也是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尘儿一路颠簸,春季天气还未暖和起来,回府再说。毕竟她细皮嫩肉的,可别被风吹坏了。” 梳着流云发髻的轩辕昭端庄大气,年龄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加气质脱俗。她缓缓往前迈出一步,拉住萧音尘的手朝停在路边的马车走。 “晋王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萧知行特别想说:爹娘,你们是不知道裴如对尘儿的宝贝程度!捧在手里怕她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裴如看似行事莽撞,但却又把握十足。 或许在他眼里,萧音尘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萧严板着老脸,“等晋王来接你时,为父肯定好好教训他。” 萧音尘扶着轩辕昭坐上马车,笑嘻嘻地替裴如辩解。 “策策没有做错。大哥因为盘山困局长期不能回京,还三番五次陷入危机。策策和我赶去帮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谈到裴如时,她的眼神变得柔和,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喜欢,真是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况且,是我执意去帮忙,策策才迫不得已带上我的。”萧音尘稍微调整说话的语调,带上贵族嫡女的舒缓和优雅。 “爹,娘,你们就不要再责怪策策了,以女儿的武功,在外边自保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萧严瞪着她,眼睛睁得很大,“音尘……你是认真的吗?” 萧音尘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双肩一沉,轻叹一声。 “比金子还真。” 亲眼目睹他们夫妻相处过程的萧知行也站出来替她说话,“尘儿这话是认真的,我可以作证。” 轩辕昭没好气地看他,把桌子上的糕点塞进他嘴里,“他们夫妻俩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证明什么!” “唔——娘。” 萧严笑着摇摇头,对他们很是头疼,语气严肃地嘱咐道:“为父相信你有分寸,但既然放弃太子,切记不可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绝不能藕断丝连。” 她心虚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萧知行嘴里。 曾经的她,说她没分寸是侮辱这个词,简直是蠢到没长脑子。 “女儿明白,策策对我情根深重,他才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至于赵询,早已是路人。” 轩辕昭笑了,“你明白就好。” 回到萧府,桌上摆满绝世佳肴。放眼望去,几乎全部都是萧音尘喜欢吃的菜。 肉香充满整个院子,看着桌上三四道鱼,萧音尘的瞳孔逐渐放大。平静双眉微微弯曲,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一笑更是风姿绰约。 各自坐下,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完午膳。 萧严这才问起了武城的情况,“听闻当涂王为了拖延时间,制造了一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先帝灵牌。凭借先帝的英雄,阻碍晋王攻城?” 一提起这件事,萧音尘的心就有些激动。两军交战,从来都是打得你死我活,哪里会有这么奇葩的神操作? 当涂王的做法,令藏于暗处的群狼猛虎们惊掉下巴。 灵牌守城,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能够拖延裴如攻城,可见对方城府之深。 “确有此事。” 萧严道:“当涂王身边若有如此贤才,恐怕也不至于与皇位擦肩而过。只是不知道这位奇人究竟是谁?” 萧音尘喝下漱口的茶水,没有说太多,“已经离开武城了。” “这……也好。” 萧严身为太傅,有伯乐之能,平日里十分欣赏那些有才之士。 他还担心此人被裴如以乱党的罪名斩杀呢。 他赏识武城那位临危不乱,使出奇招的书生,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若有机会,尽量将他拉到凤国阵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智,若为他国效力,必定成为一大隐患。” “女儿明白。” “还是让晋王多注意此人,必要时刻,可以将人除掉。”萧严身为三朝文臣,深刻地知道一个思虑周全的谋士有多么恐怖。 轩辕昭不悦地扯住他的上衣,“好了,孩子千里迢迢地回到京城,你就知道说个不停。尘儿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就别天天瞎操心了。” 这话引得萧严一愣,反应过来后捧腹大笑,“也不知道是谁瞎操心。” 萧音尘拉起母亲带着皱纹的手,“都是我的错。明知爹娘会担惊受怕,还是要去跟着掺和。” 轩辕昭食指摩挲着她的虎口,“不过你这次,真是帮了你哥大忙。” “谁能想到,小小的官银失踪案,居然能牵扯到这么多人。你哥就算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没法完成这差事。” 她抿嘴一笑,用甜丝丝的声音回答道:“都是应该的。” 窗外忽然下起暴雨,硕大的雨点敲打在房瓦上,“滴答滴答——” 雨打树梢,穿院之风吹散了萧音尘身上的疲倦。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他们烤着炭火,一家人又聊了很多话题。 一向清静的萧府后院,传来他们开怀的笑声。 话题也从以往的严肃,变得轻松愉快。 第102章 安夏多谢王妃不杀之恩,怀疑人生的萧音尘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知行拉着她去后院散步消食。 然而萧音尘知道他这是有话要问,轻声唤道:“大哥。” 萧知行踌躇片刻,“我去查过向厌,隐匿江湖的降河刀主,他怎么会跟你有交情?” 她用手指扶着发髻,将歪了的流苏扶正:“各有各的渊源,大哥似乎很关心他?” 萧知行口是心非地说:“他那人,有古怪。” 萧音尘收回视线,“ 他护送大哥回京,怎么没了人影?” “走了。” 他并未察觉自己语气中带着的失落感,可是萧音尘作为局外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走在长廊中,听着雨声敲打进心里。 萧音尘缓缓抬手,抚摸着旁边的红木围栏,“估计是去杀人了,孔林书院,大哥去过吗?” “我去做什么?!”萧知行小声说道。 萧音尘不以为意地笑了几声,“是,大哥去做什么。” 萧知行开始看不透现在的萧音尘,“红衣罗刹许桓,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我朋友。” “废了宣平侯的儿子,然后投靠太子?都是你的安排?” 萧音尘俊眉一挑,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后者是——胥尽诚只是一个意外。” 萧知行也算明白为何许桓不对他下杀手了,“对了,听说胥尽诚的身体被两位神医治好了,今年春闺恐怕还会有他的名字。” 神医本医萧音尘羞涩地低下头,“真是有趣。” 萧知行摸着下巴说:“那位薛神医,近日名满京城。真是多年行医无人问,一句加钱天下知!” 神探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些话呢,自然是有自己的深意。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不错过任何细节。 看到萧音尘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萧知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们回来的真是巧,明日就是太子与孟瑶的大婚之日。” 萧音尘白了他一眼,“那敢情好,正好明日送他们一份大礼。” “是吗?你居然一点也不伤心。” 只要一想到赵询将要娶一个老妖婆为妻,她都能半夜笑出声,怎么会伤心呢? “伤心什么?”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从侧面握住她的腰肢。 “策策。”欣喜若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笑呵呵地往裴如身上靠。 裴如彬彬有礼地说:“大哥。” 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萧知行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闷闷不乐地说道:“尘儿,我决定给你找一个大嫂。” 萧音尘转身扑进男人带着檀香的怀抱,“嗯,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有一个大嫂。” 裴如把一件桃花大氅披在她身上,抵御写从两边吹来的寒风。萧音尘忽然看到转廊后面还有两人。 向厌和陈安夏穿着朴素,漫步走来,拱手行礼。 向厌眼中仿佛只有萧知行一人,笑眼眯眯地打招呼:“萧大人,好久不见。” “……” 萧音尘看向他们师徒,还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向厌轻轻拱手道:“这孩子急功近利,在武城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多加担待。” 跟在他后面的陈安夏深深地行了一礼。 “只要他不助纣为虐,就无事。”萧音尘把话说得很明白,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 “安夏知错,多谢王妃不杀之恩。” 萧音尘没有理会他,只是偏头看向裴如,“我们回家。”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向厌让陈安夏去旁边等着,自己则去跟萧知行叙旧。 “当涂王被诛族?” “嗯,不是九族,毕竟皇上不可能把自己也杀了。当涂王的后续事情移交大理寺了。” 裴如对皇上的狠绝的做法早就司空见惯。 萧音尘倚靠在他怀里,受到马车的颠簸很小,“那么华丽的开始,没想到就这样落幕了。” 她受到前世记忆影响,总感觉盘山案子玄乎其玄,对幕后主使更是万分忌惮。没想到前世折腾了将近一年的悬案,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 重生既是她最大的机缘,也将是她摆脱不掉的束缚。 记忆冲突,会让萧音尘用固定思维去看待一些人和事情。 就比如谋圣陈安夏,她险些因为前世对他的刻板印象,而将人杀害。 故事都未开始,如何能够判断是敌是友呢? 化敌为友,才是最好的方法。 裴如瞥了一眼她被雨水打湿的鞋子,眉头瞬间皱起,有些责怪地说,“你也不知道冷。” 萧音尘顿时把一双被雨水打湿的鞋子缩进裙底,似乎想要以此隔绝裴如的目光。 然而裴如可不会善罢甘休,板起脸,把她的双脚拽出来,一把脱掉她的鞋袜。看着她被雨水浸泡得发白的脚底板,眉眼中浮现出阴鸷的色泽。 声音中带着严厉,“下雨的时候记得换一双靴子,别把脚弄湿了。” 摸着她冰凉的脚趾,裴如无奈地把它拎起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帮她驱寒。 萧音尘抿着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也只有策策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 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在意。 马车停在王府门外,裴如终于松开她的脚。就在萧音尘准备弯腰穿鞋时,裴如率先走下马车,并且伸出双手,“别穿了,我抱你进去。” 看着几乎湿透的鞋底,萧音尘像条八爪鱼似的扑在裴如身上。两条胳膊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细长的腿夹住裴如的腰。 萧音尘瘦得跟蜻蜓似的,裴如将她抱起来丝毫不费力,单手托住她的身体,大步流星地走进王府。 “备水,沐浴。” “是。” 知道他们回京,丫鬟们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 裴如抱着她走进浴池,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水汽氤氲的浴池中,半池花瓣,摆着果盘的桌上,熏香袅袅。 温华池水洗去他们一身的疲倦,裴如两眼放光地盯着她面前的春光。 萧音尘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发毛,下意识往后挪了一点。上半身潜入池水,借着花瓣遮挡住他的目光。 “裴长策!你在看什么呢。” 听到她带着愠怒的声音,裴如肆无忌惮地笑了,带动池水朝着她走过去。 …… 第103章 太子大婚,送上厚礼 一夜辛劳,萧音尘只觉得周身酸痛,故而起得较晚。 她兴致勃勃地帮赵询准备礼物,挑选的都是金贵的东西。 日落黄昏,太子迎亲的队伍朝着将军府走去。 满街红绸,鼓乐不断。 萧音尘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朝孟府而去,见她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裴如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阿尘这礼物准备的……真是……不错。” 孟将军府挂满红灯,宾客满堂,面上带着虚伪的笑。虽说太子并不受宠,但是皇上和梅贵妃还是赏脸过来了。 立于高堂,看人来人往。 身穿红嫁衣的太子牵着孟瑶走过红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萧音尘有些恍惚。 自己与裴如成婚的场景犹在昨日。 不欢而散的宴席,一场充满遗憾的婚礼。 可惜,回不去了。 看着面前正在拜堂的一对新人,萧音尘渐渐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孟瑶,你既毁我人生,我必百倍还之! 假凤凰想要飞上高枝,也得有树枝给你攀。 “策策,介意我闹婚吗?”萧音尘温柔得牵着他的手,向他歪了歪脑袋。 裴如不以为然地说:“本王来。” 萧音尘与赵询的风流事满城皆知,若她在太子大婚时闹事,不免会让人多想。 但若裴如出手,横竖怎么看都合情合理。 礼官高唱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手握雷纹金杯盏的裴如忽然拦住他们的去路,姿势优雅地抬手,“且慢。” 坐在上方的皇帝有些不悦地瞪着他们,纵然裴如再怎么厌恨太子,也该等他这个皇上走了再发难啊! 如此鲁莽,会让他这个皇帝很难办啊…… 赵和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站在裴如身后的白裙女子,眼中的不满将要溢出来。他早就说萧音尘这个朝三暮四的贱人配不上晋王! 也不知道裴如是不是鬼迷了心窍,非要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一看到萧音尘,他这心里就来气。 赵和是真心赏识裴如,奈何不是他的血脉,否则恨不得把皇位都送给他。 好在裴如也无心皇位,赵和才敢放心用他。 察觉皇帝那怨毒的眼神,萧音尘懂事的退后半步,借着裴如的身体挡取他的目光。 倒不是萧音尘怕了,实在是皇帝的眼神太过……一言难尽。 搞得好像是她抢了他媳妇似的。 啊呸—— 赵和只是心疼自家大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所以—— 萧音尘=猪。 皇帝赵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从今日上午开始,赵询的右眼一直在跳,这是有灾难将至啊。从接亲到现在,他的心都忐忑不安。 听到礼官高唱礼成,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裴如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赵询虚伪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但是声音还是很平稳,“裴皇叔。” “啪啪——” 裴如拈着酒杯,重重地拍了两声手,“将本王献给太子的礼物抬上来。” 如书带着侍卫从后方走过来,他们挑着三个扁担,里面放着用红绸装饰的王八。 全场一片哗然。 他们知道晋王殿下狠,但是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独具匠心。 裴如将杯中清酒一饮而下,“臣,恭贺太子殿下新婚。” “特意奉上九十九只巳日时君,祝殿下和太子妃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如此的不正经新婚贺礼,裴如却能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送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用最正经的语气,送最离谱的礼物。 不得不说裴如把自己的姿态拿捏得刚刚好,如今的赵询还不敢拒绝他,咬牙切齿地说:“孤,多谢裴皇叔的礼物。” 说得好听叫巳日时君,说得不好听就叫王八! 萧音尘把头靠在裴如的后背,手指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都快要笑岔气了。 就算她把两辈子伤心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还是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 赵和呵斥一声,“晋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皇帝刚想救场,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 只见一位身裹黑袍的男人从天而降,背后还背着一个看不清楚的黑袋子。 “麻烦让让。” 萧音尘闻声连忙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看着来人。 而站在角落喝闷酒的萧知行被狠狠地呛到了,只能把酒吐出来,“咳咳咳!” 向厌走到人群中央,“哗啦”一声解开袋子。 十八颗人骰从里面滚出来,上面带着已经凝固多时的血液,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在场的大多数文官,还有不少女眷,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啊!” “杀人了!” “啊——” 距离最近的几位夫人被吓得当场晕厥。 尖叫声此起彼伏,这番好戏方开腔。 向厌手中把玩着降河双刀,露在外面的眼睛带着残忍的杀意,阴阳怪气地说:“恭喜殿下大婚,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赵询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脸色变得无比煞白,双腿像是灌铅似的无法动弹。 然而站在他身侧的孟瑶反应并不是特别大,只是从指缝中弹出一丝药粉。 就连萧音尘都没反应过来,这狗太子怎么会招惹向疯子? 皇帝怒喝一声,“来人,给朕抓住他!” 裴如或许是故意的,掀翻了宣平侯身前的桌子。 向厌用小刀卡住桌子,足尖一点,朝着外面的方向逃去。 默默看戏的萧知行悄悄地上前一步,一颗葡萄籽出现在他的手里。葡萄籽带着一层内力打在一个女子的膝盖上。 本就沉浸在惊慌中的女子一个踉跄,朝着她心心念念的晋王扑过去——这一扑,刚好打断了裴如的追击。 向厌则快速飞上房顶,一个纵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为了回避这位女子,裴如只能退后半步,还是被她拽住了袖子。 女子满眼柔情地说:“晋王殿下~” 萧音尘萌萌的眼睛里带着大大疑惑,上前拍掉那个女人的手,用宣誓主权的眼神看着她。 没人注意到,萧知行和晓九都悄无声息地从主殿退下。 “放肆!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赵询,先把太子妃送入房。”皇帝简直没眼看地上的人头。 他也怕啊。 第104章 中毒,红鸾星动 地上血淋淋的人骰吓走了大部分的宾客,赵询只能先带着孟瑶回婚房。 大婚见血,白瞎了良辰吉日。 还好这日期不是国师拟定的,不然又得挨骂。 这件事情跟日期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赵询真真切切地得罪了人,无论多好的日期,萧音尘和向厌都会找麻烦。 跳出院墙的向厌也不好受,经脉中内力暴乱,不断地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 一口黑血从他嘴里吐出来,追出来的萧知行捞起他的胳膊,带他离开。 转过街巷,向厌支撑不住了,身体软绵无力地向他倒去。 “向厌!” 萧知行眼中带着焦急,他追出来,是想问向厌为何针对太子。 却不曾想看到他吐血的一幕。 几乎没有思考,萧知行就就拖着他离开太子府。 晓九和打扮成大家闺秀的薛小白也跟着退出来。 萧知行翻开向厌的袖子,他的手腕上有一条黑线,正朝着心脉蔓延。 结合他的表现—— 中毒! 萧知行眉头皱起,旁边的街道上有脚步声响起。听方向是朝着他们跑过来的。 他搂着意志涣散的向厌,贴着墙壁,隐藏身影,打算偷袭。 抢过向厌的降河刀,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晓九刚走进小巷子,一柄短刀就朝着他袭来。好在萧知行反应够快,及时收手。 “起开!”晓九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心有余悸。 “晓公子?”萧知行瞪大眼睛。 薛小白手指间捏着几根金针,准确地朝向厌的各大穴位扎去。 萧知行不认识她,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动手施针,有些不放心。 “让她来。” 手指飞快封住向厌的穴位,暂时阻断毒素扩散。 薛小白摇摇头道:“毒入肺腑,很难控制了。” 晓九也在替他诊脉,同样眉头紧皱,“得先躲起来,不然官兵很快就会搜查过来。” 向厌以江湖侠客的名义大闹的太子大婚,无疑会成为太子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金针锁穴,向厌竟恢复了几分意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国师……” 晓九他们并不知道向余主的存在,只是因为他中了毒,所以才追出来看看。 随后发现萧知行也在现场,才决定救人的。 此毒性烈,几个呼吸就能要人性命。薛小白笃定向厌已经中毒,没有威胁才跟过来的。 薛小白显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熟知京城布局的萧知行大概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国师府?” 公西文戈在京城中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常年不居住,繁华的院子也荒废下来。 联想到萧音尘和国师好像有交情,萧知行瞬间清醒,“这条街后面就是国师府。” 国师府后门,他们准备翻墙进去—— 安安静静街道上,传来一声难听的开门声。 一身玄色道袍的公西文戈面无比表情得站在门后,手中握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的佛珠,“进来。” 萧知行默默地收回刀,抱着向厌走进国师府。晓九和薛小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疑惑。 看着半死不活的向厌,公西文戈“啧”了一声,冷嘲热讽地说,“啧啧,真惨~” 他不会武功,也只敢在向厌昏迷的时候嘲讽几句。 萧知行道:“国师大人认识他?” 公西文戈转着手中的佛珠,“嗯,早就算到你们要来。” 这,就是玄学的力量。 他不仅算到今日有客人要来,还算到向厌命中多出一道情劫。 这凭空多出来的劫难虽然凶险,但若能逢凶化吉,向厌命中注定的红鸾星就会归位。 薛小白擅毒。 晓九擅医。 这两人道不同…… 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公西文戈转佛珠的手一顿,转身离去。 萧知行现在只担心向厌的毒能不能解,其他人都不重要。 除了随身携带的金针银针,薛小白手里没有其他可用的工具。高强度的行针让她的额头被汗水浸湿。 晓九拉着满脸焦虑的萧知行走到门外,“我回王府取药,还请萧大人保护好他们。” “等等,她不会就是京城中有名的薛爷?”萧知行问道。 “是她。” 萧音尘此时从暗卫口中得知了向厌中毒的事情,报仇时的痛快瞬间消失,“这个孟瑶,失策了啊!” 裴如的手钻进她的袖子,握着她的手说:“会没事的。” 暂时放过孟瑶,等他们大婚是萧音尘出的主意。可若是因此害了向厌的性命,她恐怕会悔恨终生。 坐上马车,裴如道:“明面上我们要若无其事地回王府,不然会引人怀疑。” 毕竟很多人都知道晋王和国师关系差,忽然拜访,恐怕会横生事端。 马车里还有两个人——装扮成他们夫妻俩儿的如书如画。 只要如书和如画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王府,就可以制造出他们回府的假象。 而他们可以在半路下车,赶到国师府。 然而当他们翻墙进入国师府时,就见公西文戈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端着新鲜的水果。 做贼心虚的萧音尘决定反客为主,“你怎么在这儿?” “少尊主,这里好歹也是皇帝赏赐给我的府邸,难道我不能在家吗?”公西文戈无辜地眨着眼睛。 昨日夜观天象,发现群星动荡,害得他连夜赶回京城。 裴如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这都是国师算到的?” 公西文戈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晋王殿下,我的八卦盘还是有点用的。” “虽不能上阵杀敌,但——” 萧音尘道:“向厌怎么样了?” “那得看两位神医。” 他一个算卦的,只能为他们行个方便。 薛小白将向厌的毒逼至左臂。 剧毒未解,他现在还是生死一线。 “萧大人!” 兄妹二人眉眼间有不少相似之处,更何况她见过穿男装的萧音尘,与萧知行有八成相似。 所以,薛小白能推算出他的身份不足为奇。 萧知行关切的走进来,“怎么了?” 薛小白摔碎桌上的瓷杯,用它在向厌的胳膊上划出一条一指长的伤口。 “劳驾你用内力将他的毒血逼出来。” “好。” 第105章 向厌在线撩拨 至于为何不用向厌的降河刀,是因为刀上可能沾染了未知的毒粉,会加重他的病情。 萧音尘走进偏殿时,薛小白正满头大汗地拧动着银针。 一向蛮横无礼的向厌此刻呼吸微弱地平躺在床上,手腕上的黑线即将连入心脉。 出去寻药的晓九已经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颗护心丹药,掰开向厌的嘴巴塞进去。 紫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了一地,还带着刺鼻的恶臭味。 萧音尘的面色阴沉而灼热,看着屋里忙碌的三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裴如道:“事到如今,阿尘打算什么时候收拾那个狠人师姐?”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薛小白看,“等她把向厌的毒解了。” “不能再推迟了。” “好。” 向厌双目紧闭,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润湿,恢复几分意识的他只感觉身上有万蚁啃声,疼得说不出话来。 沉重的眼皮仿佛被人缝合起来,怎么都睁不开,垂在床头的手指轻轻跳动了一下。 这一幕刚好被倚靠在门上的公西文戈看见,手里的佛珠忽然断了线,一百零八颗圆滚滚的佛珠噼里啪啦地滚落在地上。 其中一颗刚好滚到床边,被向厌的血染成暗红色。 满地佛珠,声声脆响。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薛小白也瞥了他一眼,但是很快就收回目光。 公西文戈脸上的沉重之色一扫而空,一抹笑意挂在嘴角。 佛珠染血,替向厌扛过了杀招。 萧音尘毕竟与他不熟悉,“你笑什么?” 公西文戈斜靠在门框上,没有回答,“萧大人救人心切啊,不如在下给您支个招?” 萧知行抬起头,紧张兮兮地说:“您说。” 瞧瞧,都用上“您”了。 公西文戈迈着从容的步伐把那颗沾血的佛珠捡起来,“向厌命中孤煞,注定无亲无友,若此生能得一桩好姻缘,便可逢凶化吉。” “姻缘?我从哪儿去给他找姻缘?” 薛小白扎针的动作逐渐加快。 公西文戈并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萧知行。 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向啊,兄弟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萧知行感觉脸上一阵灼热,转眼去看自家妹妹,却发现门口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萧知行咬咬牙,“向厌……不就是命中孤煞星吗?你起来,我娶你。” 脑袋昏昏沉沉的向厌猛地睁开双眼 ,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好。” 萧知行礼貌地歪歪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向厌身上的疼痛渐渐减轻,最后就只剩下胳膊上的疼。 晓九把药交给萧知行,“帮他把外伤包扎了。” “多谢两位神医。”向厌心里清楚他们两人功劳巨大,用嘶哑的声音感谢道。 薛小白把手里的工具全部泡在酒中消毒,然后仗义十足地摆摆手,“加钱。” 向厌面色一囧,他还真的没有多少家产!!! 拿官府俸禄的萧知行虽然还陷在方才的窘迫中,但还是回了话,“我给,十万银票可够?” 薛小白道:“差不多。” 晓九不是什么缺钱的人,不由自主地揉上她的头发,“钱我就不要了,都留给你。” 等她把银针从热酒里取出来,顺手把向厌的刀也扔进去了,“三天内不要用内力。” “好。” 薛小白满头大汗地走出去,一头钻进萧音尘怀里,“尘哥~~~” 听着她拐了几道弯的声音,萧音尘有些头皮发麻,抓着他的肩膀说,“辛苦咱家薛爷了,但你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好,免得被丢出去哦~” 晓九连忙跑过来,顶着裴如那杀人的目光,急忙把薛小白揪回来。 “钱你也赚得盆满钵满了,就别再折腾王妃了。” “哼。”她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粉红的小嘴高高撅起来。 萧音尘盘算片刻,嘴角勾起渗人的微笑。 “明早太子会带孟瑶进宫谢恩,就选那个时间段。你再以神医薛爷的身份进宫面圣,我和策策会在前面帮你开路。” “好。”薛小白知道她必须孤身面对,毕竟晋王的身份有太多的限制。 晓九脸色有些难看,“要不我易容之后,跟她一起去?” 神出鬼没的公西文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你们几个露面不合适。” “这件事情,还是让我这个与世无争的国师出面最为好。” 他如同长辈般拍拍薛小白的肩膀,“放心,我这个国师还是能把你安然无恙的带出来的。” 萧音尘感激地说:“有劳。” 公西文戈从袖子里取出佛珠手串,放在手里揉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悦耳动听。 “国师之位虽然是买来的,但也该为凤国出点力。” 裴如冷哼,想起公西文戈给他算过的卦象,凝重地望了眼蓝天白云。 薛小白的小手被晓九牵住,琢磨着明天的事情。 “齐王中毒的事情就不要提及了。就事论事,说孟瑶偷梁换柱的事情。”裴如提醒道。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心思,孟瑶在京城中潜伏多年,可能连孟将军都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等摄魂散被解开,孟瑶狠人师姐的身份被揭穿,他们未必会清醒过来。 毕竟现在的孟瑶已经是太子妃之尊,待赵询登基为帝,他们孟家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孟瑶若成为千古罪人,孟家肯定会就此跌落。 “嗯嗯。” 薛小白点点头,觉得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就拉着晓九从后门离开。 萧知行帮他把手臂上的伤处理好,两人坐在床边互相对视,久久无言。 向厌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幽幽地说:“萧~大~人~” 一本正经的萧知行差点从床边摔下去。 他刚刚只是看向厌胸口起伏微弱,一时着急,才会口不择言。 我娶你—— 娶你—— 你—— 他头疼地站起来,有些欲哭无泪,“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 向厌委屈巴巴地仰望着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言而有信。我命里无桃花,而你有老大无妻,咱们就凑合凑合过呗?” 他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眨动一双明亮的眼眸。 被他真诚的目光盯着,萧知行竟有些不忍拒绝—— 第106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萧知行心中疑惑连连:他为何舍不得拒绝? 现在是犹豫的时候吗? 然而这一次,向厌可不打算放他离开。 萧知行挂在脖子上的玉哨有一块缺口,正是当初他救向厌时撞损的。 十几年前,向厌挑战茅山十七位大师。 原本是胜券在握,忽然冒出来一位茅山老道士将他打成重伤。 悲催的向厌被迫开启了逃亡之旅,不仅深受重伤,还被茅山上百位道长追杀。 茅山派为了杀向厌有多疯狂? 当代掌门放出豪言,茅山中谁能斩下降河刀主的头颅,就可以成为下一代掌门。 向厌跳下断崖,烟雾袅绕的山崖下面,恰好有一块凸起的巨石。 死里逃生的向厌还没来得及喘息一下,就发现身后有人。 绿意盈盈的藤蔓后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衣衫褴褛的萧知行从后面走出来,他是朝廷中人,并不参与江湖上的争斗。 善心大发,救下向厌。 然而茅山派也不是无能之辈,毕竟谁都想要用向厌的命去换掌门之位。 萧知行将他藏在树洞里,换上黑袍,以自身为诱饵将茅山派的人引开了。 向厌用沙哑的声音道:“后悔也没用,反正我是赖上你了。” 企图跟他讲道理的萧知行说:“你我都是男人,别说这些话……” 向厌轻笑一声,没有再逼迫他。 红鸾星近在眼前,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他主动岔开话题,不得不说这无色无味的毒药有些东西,竟然将他都暗算了。 凤国京城,还真是藏龙卧虎。 公西文戈等人出现在门外,“难为你了,没死成。人家好歹也是太子,你说去就去。” 向厌不说话,美人险中求嘛! 他给太子一个警告,还不是为了给萧知行出气。 萧知行道:“你们怎么会认识?” 挽着裴如胳膊的萧音尘开口,“都是江湖人。” “给你下毒的是鬼医孟瑶,我本来也寻思这几天将她弄死,没想到你会忽然跑去太子婚宴。” 向厌道:“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 “没事。” 萧音尘继续解释:“薛小白,天医葵司道人之徒。孟瑶是她背叛师门的师姐。薛爷进京,就是为了杀孟瑶。” 几人相视点头,这种事情发生在萧音尘身上很正常。 裴如只能感叹自家夫人太强大,他只有仰望的份儿。“萧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恐怕得快些露面,只要把这件事情再压上两天,就过去了。”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将在凤国引起轩然大波。 ——————分割线 电闪雷鸣,暴雨突降。 京城中的气温骤降,一场空前壮阔的大雨忽然降临。 二月,十五日。 是前世萧知行出事的那一天。 萧音尘心中不安,前半夜又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后半夜抱着裴如一夜未眠。 被褥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裴如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耐心地安抚萧音尘的情绪。 感受着后背上温柔的触感,萧音尘更是睡意全无。 重生后发生了太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打磨着她棱角分明的心。 暴雨未停,没有休息好的萧音尘就赖在床上不起来。 不过裴如也是一个宠妻狂魔,把早膳端进屋里喂他。 喂萧音尘吃完后,裴如就准备命人将碗筷收拾了。 靠在枕头上的萧音尘眯起眼睛,“等等。” 萧音尘用一双火眼金睛看着他,语气十分笃定,“你没吃。” 裴如脚下踉跄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吃了——一点。” 萧音尘懒得穿鞋,反正房间里铺着毛茸茸的地毯,光脚踩在上面很舒服,“嗯……” “吃了一点,是指你喂我之前尝的那一口吗?” 裴如小抿一口,只为尝尝冷暖。 裴如不但没有说谎,答案还十分准确。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萧音尘冲外面的丫鬟喊道:“再给策策重新盛一碗,我喂他吃。” 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兰佩已经懒得请示裴如了,应声退下。 裴如的那声“不用了”被兰佩自动忽略。 在晋王府中,一切都以王妃为准则。 萧音尘有些生气地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裴如嘴角轻扯,只能顺着她的话坐下,“阿尘,其实我——” 柔软的嘴唇强势地贴下来,将裴如反抗的话全部堵在嘴里。 萧音尘口中还带着米粥的清香,将他嘴里的气息掠夺干净。 等他们结束这个缠缠绵绵的吻,萧音尘脸上的从容消失一空。 她的脸颊上带着羞涩,大步跳到床上,把脸埋进棉被里。 侯在门外的如棋逮住机会,开口道:“王爷,皇上传旨,请您入宫共进午膳。” 裴如只能暂时放过萧音尘,“皇上临时起意?都传了何人?” “有进宫谢恩的太子,还要萧大公子。” 既是宫宴,还特意邀请萧知行,这是想用一顿饭打发他们。不过皇上挑的时机也太巧了。 裴如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红绿花色的珍珠宫装,“阿尘恐怕得起床了,穿这件如何?” 鲜明对比的两种颜色通过花色和纹路的调整,看起来魅而不妖,端庄大气。 不得不说,裴如的审美还是走在时代的前列的。 挑出来的衣服非常好看,当然,最重要的是萧音尘好看。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的衣服,都能毫无压力地撑住。 裴如帮她穿衣的速度很快,似乎急切地想要逃离王府。 昨夜没有睡好,直接影响了裴如的食欲,对什么都没有胃口。 等早膳端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春山居。 裴如企图蒙混过去,“拿下去,进宫再吃。” 兰佩端着粥没有离开,而是跟着出了晋王府正门。 见他想要混淆视听,萧音尘伸手把粥端进马车,“反正距离皇宫还有些路程,在马车上吃也一样。” 裴如用无辜的眼睛瞪着兰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头疼不已地揉着眉心。 矜贵的脸上带着绝望,加上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马车摇摇晃晃地上路,裴如直接干呕一声。 第107章 国师发起第一波攻击 萧音尘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吐还是装的,稳稳端着粥没有放下。 “策策~” 看他干呕得厉害,萧音尘的心还是不由得软下来,“别的呢,饼子?” “面?” 白玉般的手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裴如知道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只能眼巴巴地说:“如棋,去买块饼。” “是。” 裴如终究没有逃过吃早膳的噩梦,忍着反胃的感觉,恶狠狠地啃了半张菜饼。 就连看萧音尘的眼神,也变得幽怨而缠绵。 他带着哭腔:“阿尘~” 高楼宫阙,人声冷淡。 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们都低垂着头,行色匆匆。 赵询与孟瑶先进宫叩谢圣恩,然后就去梅贵妃宫里请安。 昨日的突发事件让赵和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裴如落太子面子就是了,居然还冒出来一个江湖人! 向厌故意把降河刀示于人前,就是为了把事情推到江湖人头上。 那些被斩下的头颅,要么是前去刺杀萧知行的人,要么就是赵询分布在朝堂的眼线。 就算赵和想彻查此事,太子也会从中作梗,他做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些人的身份根本禁不起细查,若是他们做的那些肮脏事暴露,赵询的太子之位恐怕就要拱手送人了。 赵和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折子,看得老眼昏花,太监站在殿外喊道:“皇上,国师大人求见。” “嗯。”他用低沉浑厚的声音道。 黑白相间的圆领道袍代表着道家的阴阳两仪,公西文戈手执桃木拂尘,用飘逸的步伐走进勤政殿。 “臣参见皇上。” “嗯,国师怎么有空进宫?” 公西文戈立于台阶下,躬身抱拳,再行一礼。 “臣有事详禀皇上,此事关乎凤国国运。臣请皇上屏退左右,再听臣之言。” 听到他严肃的话,赵和不免放下手中的奏折,挥手让左右的人退下。 “你说。” 公西文戈跪在地上,“事关重大,臣妄议国事,请皇上恕罪。” 赵和被他严肃的语气唬住,正色道:“爱卿尽管直言,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 公西文戈这才缓缓道来,但一开口就是胡话。 “臣昨夜专心修道,手中菩提珠忽然断线,还机缘巧合下沾染了血。血染菩提,此为灾祸。” “臣于昨日夜观星象,见假凰扰龙龙,损毁国之气运。太子妃孟瑶德不配位,将会祸乱朝政。” “贪狼星旺,吞噬紫微星灵气。孟瑶为太子妃,皇上危矣。”公西文戈把话说得特别重。 “放肆!国师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赵和有些恼怒,猛地将手边的奏折摔了出去。 刚好砸在公西文戈面前面的地板上,折叠的文书被打开一半。 公西文戈大致瞥了一眼,竟然也是弹劾太子和孟瑶的。 大婚吉日,居然被仇家找上门送礼物。可见太子德行亏损,不堪为凤国储君。一群老不死的大臣联名上奏,要皇上废黜太子,重立新的储君。 公西文戈稳稳地握着拂尘,眼神坚定,好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臣知道。臣道法不精,只能在太子殿下大婚时窥见真相。”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但孟太子妃必须废,否则国不安宁。” 公西文戈的脊背跪得挺直,仿佛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赵和似乎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太子尚未成婚时你没算出来,现在跑出来要废太子妃?” “太子昨日成婚,你今日却要朕废了她?这岂不是朝令夕改,国师要朕如何给太子交代,如何给孟家交代,又如何给天下人交代!你要这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朕!” 赵和或许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却是一位难得清醒的皇帝。 不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否则战神裴如根本就不可能有成长起来的机会,更不可能权倾朝野。 否则当年钱皇后病逝,齐王被人卷入徇私舞弊的棋局中,他也不会力排众议留下赵祈政。 那年春闺,赵祈政是主考官,被人污蔑帮人作弊。 钱皇后失势,只要假借朝臣的手就能让赵祈政彻底翻不了身。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将赵祈政封为齐王,软禁听雷寺,没有剥夺他的皇子身份。 “皇上认为此事荒谬,臣不敢多言。但请皇上务必小心孟家,以防因小失大。臣只是谏言,一切还请皇上多加斟酌。” “皇上,有人在司马门击鼓,此人自称薛小白,正是京城中有名的小神医。”太监犹犹豫豫地说。 没想到薛爷的神医之名已经传到了宫里,看来那声“加钱”是彻底地刻进了众人的记忆里。 或许有人不知道神医薛爷,但肯定听说过那声让宣平侯颤三颤的“加钱!”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薛小白也渐渐被传得极其神乎。 活死人,肉白骨,都只是她的基本操作而已。 公西文戈进退有度地说:“臣告退。” “等等。” 赵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算计中,“可曾询问,他宫前击鼓,所为何事?” 太监吓得魂魄乱飞,连忙跪下,“奴才只知……与太子妃有关。” 在众人的认知中薛爷是男子,一个男人跟太子妃有牵扯,岂不是让旁人说闲话? “混账!” 公西文戈把地上的奏折拾起,放在桌上。 毕恭毕敬地站在殿中,“皇上,贪狼星祸乱国政,必然再生事端。” 无论何时何地,公西文戈说话都是一本正经。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这不,几句话就挑起的赵和的疑心。 公西文戈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这就是正宗的掐指一算,朝暴跳如雷的赵和点点头。 “皇上,依臣愚见,可以将此人带进宫中好好审问。她一出现,紫气东来。” “传。” “来人,给国师赐座。” 薛小白进宫的消息被裴如封锁,身在后宫的孟瑶不会知道有人来取她狗命了。 换上灰布衣,仍然无法掩盖她的玲珑可爱,毕竟十二岁的身高摆在这里。 经过层层安全检查后,薛小白才被禁军“护送”进勤政殿。 第108章 来自薛小白的刀子 “草民薛小白叩见皇上。” 薛小白像模像样地行礼,身为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怎么会知道宫中礼仪呢,当然不会啦。 赵和怒火中烧,也懒得叫她起身,“你击鼓鸣冤,还牵扯太子妃,所为何事?” 薛小白不卑不亢地回答:“昨日嫁给太子殿下为妃之人,并不是真正的孟瑶,而是她人伪装。” 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赵和险些没站稳,“放肆!” “谁指使你来污蔑太子妃的?” 薛小白仿佛不知“怕”字怎么写。 “孟瑶虽然为武将之女,但是自幼长于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从未远行,那么她手上出神入化的医书从何而来?” “一个闺中待嫁的女子,忽然掌握了其他太医苦学半辈子的医术,难道皇上以为,她的医术是梦中仙人传授?”薛小白直接开始反问皇帝。 “你!” 已经洞悉剧情的公西文戈拿出八卦盘,一阵掐算后,用柔和的声音道:“皇上,梦遇仙人授医术,区区贪狼星,恐怕还没有这等能耐。” “神仙传道,也应选皇上才对。” 一句话,就勾起了赵和对孟瑶的杀意。 若真是梦中仙人传道,为何偏偏选择一位不起眼的朝臣之女? 这是要谋反吗? 赵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气冲冲地坐到龙纹巨椅上,“你说孟瑶不是孟瑶?” 薛小白点点头:“是。” “好大的胆子,一个毛头小孩也敢非议朝中之事!” 他用手粗暴地拍打着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在下薛小白,是天医葵司道人之徒,此次进京只为清理门户。” “早年师门中有一位医毒双绝的狠人师姐,心思歹毒,以毒杀人,以医讹人,后被逐出师门。” “师父驾鹤西去,我一直游走江湖,只为寻找那位师姐的踪迹。” “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临安城中察觉她的踪迹。根据近日的调查,我可以确定孟瑶就是我那位叛出师门的师姐。” “她手上沾染的人命不说上千,也有上百。此贼不除,恐祸江山。” “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将一个毒术超绝的女人赐给太子为妻……” 孟瑶嫁给赵询为妻,助长的是赵询的势力,并且有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和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几分。 说话的语调变得平缓,“你说她是你师姐,有何证据?” 薛小白道:“她会易容缩骨之术,可以以假乱真。但无论她怎样改变相貌,都无法抹去身上那股清郁的暗香。” 赵和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 公西文戈道:“薛大夫将她说得如此神秘,若试探一番,能否拿到证据?” 有人在旁边帮腔就是好,赵和很自然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若孟瑶身份当真有异,即使孟家有异议,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将之铲除。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了,就比如赵和深晦的眼底,带着对孟瑶的杀意。 勤政殿中正进行着一场针对孟瑶的密谋,而晋王府的马车也驶入宫门。 萧音尘咬着一块菜饼往裴如嘴里送,娘子亲亲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裴如眸心的柔软愈发的可人,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张开双唇。 面饼的菜味在口中散开,还有萧音尘香软的唇,裴如被她搅得欲罢不能…… 饭可以拒绝,但是夫人的香吻不可拒绝。 裴如一般不敢在萧音尘面前横,毕竟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两舌相交…… 如棋故意将马车驾地很慢,进宫事小,增进他们夫妻感情才是正事。 这几个月来,晋王府的大部分侍卫都从心里接受了萧音尘这位王妃。 宫中有公西文戈照应薛小白,他们并不担心出事。 玄武门外,两辆朴素的马车在街道上相遇。 萧知行道:“晋王?” “咳咳咳——”萧音尘推开他咳嗽几声,掀开车帘,“大哥。” 萧知行看着她红扑扑的嘴,担忧地问道:“你没事……眼睛和嘴巴怎么这么红?” 裴如掐着她的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不耐地说:“萧大人,时辰不早了,先去拜见皇上。” 神探萧知行察觉他们一行人眼神都在闪躲,心中警铃大作,这个狗男人不会欺负他妹妹了? 火药味瞬间在他们之间扩散开来,萧知行这个纯情老男人一本正经地问:“尘儿,你老实说,裴如是不是欺负你了?” 萧音尘低着头,嘴角是还未消失的笑意。 然而裴如已经学会抢答了,“大哥怎么不说是阿尘欺负本王,本王的嘴唇还不是又红又肿?” 他把语气把握的很好,虽然是在朝萧音尘的撒娇,但又不会显得太娘们唧唧。 反应比旁人慢半拍的萧知行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什么,老脸羞地通红,“你们——真是,不知收敛。” 萧音尘撇嘴,算是默认了裴如的话,“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该收敛什么?” 终究是吃了单身的亏。 萧知行下定决心找一个媳妇,某个男人的脸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从此再也不能忘却。 还没走几步,一位太监就跑过来拦住他们,“晋王殿下,萧大人,皇上请你们直接去昭明台赏花,不必去请安了。等皇上处理完手中公务,即刻过来。” “好。” 可能是公西文戈是算过了时辰,自从薛小白踏进宫门,诡异的暴雨就忽然停了。 昭明台外围种着几株梅花,沿着石路往里走,路边种满了仙客来。 春日开的花这里都有,不过因为月份还早,好些都没开花。 雨过天晴就是转瞬间,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 城东山头,光明落下。 两道七彩虹桥架在空中,若隐若现。 暴雨忽晴,天降双虹,落在赵和眼里已经变了味道。 在公西文戈的心理暗示下,他已经主观的将孟瑶当做恶人。然而他刚准备对孟瑶下手,天空中就放出异彩,更是加深了赵和的怀疑。 看来老天都在帮他指路。 前世也是这般光景,赵询刚好去给孟家下聘。 天地之间出现异象,竟让赵询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第109章 师姐,你脸掉地上了 等他们慢慢走进昭明台,就发现梅贵妃和孟瑶等人也在。 花厅三面听风,他们互相看了眼。 位分最低的萧知行正要行礼,裴如一把拽住他。 “嗯?” 萧音尘随便找位置坐下,手里拿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坐,等皇上过来。” 最沉不住气的还是梅贵妃,入宫几十年,她都是横着走的。再加上现在赵询成为太子,她更加有恃无恐。 裴如可以无视她,可凭什么一个小小的三品大理寺都敢不给她行礼! 她用酸溜溜的声音道:“萧大人不过是查清一个官银失踪案,就能在京城中目无礼法——” “是不是等来日立功,连皇上都不用放在眼里?” 分明是她自己心胸狭隘,却非要将萧知行往不敬皇上这方面引。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皇上带着人往昭明台走,刚进门就听到这样的话。 就算赵和知道梅妃是什么性子,还是停住进门的脚,想要听听萧知行是什么态度。 萧音尘可不会惯着她,把手里的花捏成花泥,拍干净手掌:“梅贵妃娘娘还真是娇贵,常伴天子榻,莫非将自己当成皇帝了?” 梅贵妃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你放肆。” 萧知行并没有被她影响,先拱手朝赵询行礼,“臣参见太子,太子妃。” 随后他动作缓慢地转过身,“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在回京时被人刺杀,旧伤未好,动作迟缓,还请贵妃恕罪。” 不就是挑拨矛盾吗? 真正比拼起来,在场没有一个人是萧知行的对手。 别看萧知行打着官腔,怼人比萧音尘还厉害。 “并没臣不给贵妃娘娘行礼,臣需先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行礼,然后才能轮到贵妃您。” “毕竟——娘娘不是正宫。” 杀人还得诛心。 萧知行一句“您不是正宫”直接撕开了梅贵妃的面具。 梅贵妃心眼小,萧知行方才的那一番话,还能挑拨她与太子的关系。 明明是她扶持的太子,现如今却被太子和太子妃强压一头。 想来现在梅贵妃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不是正宫! 呵!她努力半生也只是个贵妃。 而身为太子妃的孟瑶却比她身份尊贵。 萧知行虽然被裴如拉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行礼,但是他还是行了。 至于为何迟钝,他自己也解释过了吗,因为他身上有伤。 但萧知行为何负伤,就得问太子殿下了。 皇帝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都到了啊,在聊什么呢?” “参见皇上。”裴如现在的行事准则是:凤国之内,只尊赵皇。 对其他人,只能是敬。 尊皇,敬臣。 “免礼。” 赵和朝着最前面的黄花梨圆椅走去,见他们都站起来,连忙道:“无事,都坐坐坐。” 见众人安心落座,他也没有问方才的事情。身为皇帝,有些事情只需要放在耳边听一听。 他虽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动肝火。 不然他还不得被气死? 萧知行补刀的动作十分迅速,“没有什么,贵妃娘娘家大业大,不在乎那十万银子。” 好像是跟方才的话题有关系,但是不多。 萧知行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在提醒皇上,不能把梅贵妃和左相养得太肥。 “嚯,什么。” 还好今天的戏台子不是给梅贵妃搭的,皇帝就当是听了一句玩笑话。 梅贵妃走到皇上身前,殷勤的帮他捏肩,捏着嗓音道:“皇上,萧大人还真是无礼……” 统一着装的宫女们端着一杯杯西湖龙井走入宫殿,而乔装打扮的薛小白就混在其中。 孟瑶的毒还需要她来解决。 薛小白手里端着下药的西湖龙井走到孟瑶身侧,使出了那熟悉的一招——平地摔倒。 杯中热茶,有半杯都泼在孟瑶脸上。 茶水烫不烫这都只是后话。 “啊!”孟瑶捂着自己的脸惨叫一声。 几点粉末从薛小白的指缝中抖出来,被尖声惨叫的孟瑶吸入鼻中。 “瑶瑶!”赵询伸过去扶她的手顿在半空,仿佛接触到什么屏障,不能再前进半分。 众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孟瑶。 裴如霸气侧漏地抬起手,挡住萧音尘的目光,以免正在品茶中的萧音尘被恶心到。 坐在左侧的萧知行则站在皇帝和孟瑶之间,没有挡住皇帝的视线,却也能够保护皇帝。 反观梅贵妃,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把脸上的皱纹全部叫了出来。 裴如和萧音尘适当地表示了一下惊讶,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反应。 毕竟对见多识广的晋王夫妇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 若他们表现得太过惊讶,反倒是令人怀疑是不是在演戏。 萧音尘心中还勉强有一丝波澜,不像裴如,满眼都是他家夫人。只要有萧音尘在,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俗称,选择性眼瞎。 孟瑶那张精致的脸开始溃烂,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脱落。 就像是被剥下一张面具。 可是掉下来的皮肉却十分真实,想来并不是易容那么简单。 薛小白早就爬得远远的了,免得被恶心到。 孟瑶的脸,掉在了地上。 一张脸皮碎成几片,从她面上掉下去,很巧的掉进茶杯里。 看到这一幕的萧音尘慌忙把手里的茶给扔了,瓷盏被摔得四分五裂。 “咳咳咳——什么东西!” 萧音尘钻进裴如的怀抱,偷偷地瞄着孟瑶。毕竟看戏的时候不能太过正大光明。 做人还是猥琐一点的好。 孟瑶的脸变得无比狰狞,就像枯树的死皮。 “瑶瑶?你的脸怎么回事?” 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孟瑶有问题,但是赵询还在关心孟瑶的脸。 不是用情至深,就是中毒至深。 孟瑶忍受着脸上人皮脱落的痛苦,轻轻摇晃腰间的银色香囊。 薛小白手疾眼快地抢过去,“师姐,还想用摄魂散乱改别人的记忆吗?不管用了!” 薛小白蹲在地上,欠揍地戳了戳地上的脸皮,好心地提醒道:“狠人师姐,你脸掉了。” “长得丑没关系,何必换别人的脸呢?” “啊!你给我去死!”孟瑶拔下来两根簪子,朝薛小白刺去。 第110章 京城除害 从薛小白的举止来看,这哪里是宫里丫鬟该有的仪态! 她叛出师门后,虽然对葵司道人的事情很关注,但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喊她“师姐”,她的大脑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孟瑶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害她身份暴露的凶手。 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她! 距离薛小白最近的是护驾的萧知行,他不会给孟瑶害人的机会。 提起薛小白的衣襟将人从地上捡起来,扔到萧音尘附近。 昭明台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天子驾前,而是裴如守护萧音尘的那一片天地。 他本可在第一时间打晕孟瑶,但这样做会打断妹妹精心准备的好戏,故而他只是把薛小白从危险中救出来。 就在他去拎薛小白的瞬间,孟瑶手里的簪子刺进太子赵询的身体里。 针形扇柄的金簪捅破他的肚子,在他的腹中搅动。 似乎要把赵询给疼死! 孟瑶内力尽失,这支长簪没有抹毒,对赵询造成的伤害并不大。 只要及时医治,不会落下病根。 这确实是孟瑶临死前的反扑,但是在萧音尘眼中,就成了一场闹剧。 就在孟瑶嚎啕大叫时,萧音尘彻底明白前世孟瑶的心境。 身为皇贵妃的孟瑶将她踩在脚下,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摄魂散是孟瑶的最后的倔犟,但是这份倔犟已经攥在薛小白手里。空气中飘着两阵寒香,孟瑶偷偷撒出去的毒药早就失效了。 疼痛并不能剥夺孟瑶的理智,但面对薛小白的候,她感觉自己必败无疑。 眼前这位身形窈窕的小姑娘,手里掌握着比她还要恐怖的医毒之术。 短短几个呼吸间,她挥出身上携带着的所有毒药,但都被薛小白轻而易举地化解。 在毒药上被压制得死死的,这才是真正让孟瑶崩溃的地方。 在她离开江湖,隐身临安城之后,从未遇见过如此恐怖的对手。晓九的医术虽然远近闻名,但他并不是主学毒术。 晓九曾跟随裴如的军队四方征战,他的医术更多的体现在对外伤的治疗。 这也是很多年来,晓九一直未能解除赵祈政所中之毒的原因。 萧知行卸掉她的双臂,摁着她头问道:“你不是孟瑶!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伪装成孟家嫡女。” “哈哈哈哈——”孟瑶整个身躯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在这一刻她仿佛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凄惨而又疯狂的大笑传遍昭明台的每个角落,让萧音尘缓缓从裴如的胳膊中探出一双眼睛。干燥的嘴唇紧紧抿起,喉咙中似乎堵着一口痰,有些发不出声音。 暴躁的裴如朝萧知行吼了一声,“让她别叫了,听着渗人。” 萧知行伸手点在孟瑶的哑穴上,让她不能大声尖叫。 狠人师姐的真容出现在他们眼前,一双毒蛇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薛小白。带着微笑的嘴唇给人温柔的假象,只不过鼻子有些塌陷。 长得不丑,但脸上有明显的皱纹,是被岁月抚摸过的痕迹。 “去传太医。”明显已经坐不住的赵和对旁边的太监说。 公西文戈看太子半身是血,“皇上,太子殿下的情况恐怕等不及太医赶过来。薛大夫不是同样可以治病吗?” “先去给太子包扎。”赵和挥手命令道。 薛小白把装有摄魂散的香囊塞进自己腰间,一小团可可爱爱得蹲在太子面前,扯掉他的腰带。 撕开他锦绣绸缎制作的上衣,发现虽然流了一地的血,但赵询的伤势并不严重。 时间紧迫,她没在意太多。 梅贵妃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恼怒和害怕同时涌上来,她颤抖地跪在地上,“皇……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她到底是人是鬼!” 赵和忍无可忍地对太监吩咐道:“贵妃受到惊吓,心神不宁,送她回宫休息。没事就不要出来了。” “皇上!妾身害怕……孟家丫头好好怎么就……”梅贵妃努力保持着优雅,羞答答地问道。 这扭捏作态的动作,更是引起了赵和的反感,“你先回去。” 赵询被抬下去包扎伤口,随着薛小白临时下场,事情进入暂默期。 良久以后,赵和扭头看向晋王,“此事你怎么看?” 裴如拱手道:“必须彻查。此人冒充太子妃多长时间,借着孟家小姐的身份做过什么事,都需要一一细查。” 他就像是一个毫不不知实情的外人。 在萧知行的指挥下,太监取出绳子将孟瑶五花大绑。 在方才的撕扯下,孟瑶的宫装被扯破了几条口子,复杂的发型也乱成鸡窝。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带汗,腹中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感。 并不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萧音尘更喜欢在幕后布局。 操纵这一切的发展,亲眼看着孟瑶坠入地狱。 赵和单手撑头,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他究竟盯着地面在看什么。浓郁的血腥味在昭明台散开,让赵和不由得皱眉。 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萧音尘心中爽快无比。 报仇,就该让孟瑶生不如死。 就算孟瑶再怎么冷血,也应该在乎腹中的胎儿。 没错,这些鲜血正是从孟瑶的双腿间流出来的。 孟瑶的下半身浸泡在血里,百褶裙也脏了,带着污秽的痕迹。 两滴晶莹的眼泪从孟瑶的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的血液里。 萧知行也没想到她会未婚先孕,这一下,居然把孟瑶的孩子给打掉了。 谋害皇孙,在任何时候都是大罪,但孟瑶肚子里的孩子显然不是清白的。 赵和更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孟瑶,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仅混入皇家,还企图混淆皇室血脉! 不贞不洁,连普通人家的门都进不去,更何况是皇室金玉高门! “国师的卦象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准确,还真让你给算准了。不知国师想要什么封赏?” 赵和把功劳都推在公西文戈身上。 “臣只求凤国康盛。” “来人,将她关入大牢,交由大理寺查办。暂时对外说,太子妃未婚先孕,失去贞洁,德不配位,今日将她从皇家玉牒除名,废除其位分。” “臣遵旨。”萧知行道。 第111章 收尾,去逛街 孟瑶所有依仗不过是她的医术,有薛小白在,她根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 薛小白从内殿出来,急急地喊道:“皇上!” 赵和都懒得看她,“既然是薛大夫的师姐,你就从旁协助萧大人查案。” “是。” 赵和道:“朕去看太子,晋王和晋王妃先回府待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没了用膳的雅兴,毕竟孟瑶脸皮脱落这一幕太过震撼。 被恶心到的几人,恐怕最近都没胃口吃饭了。 “太子妃被废……孟家不会善罢甘休,还请皇上当心。”裴如提醒了一句。 赵和并未看出端倪,毕竟是他把裴如和萧知行召进宫的,在他的视角来看,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等皇帝离开,昭明台就只剩下他们几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孟瑶,萧音尘的笑愈发浓烈。 孟瑶被打回原形,萧音尘仿佛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俯瞰着整个棋局。 萧音尘没有再顾忌什么,走到孟瑶身边蹲下,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动她的下巴。 “呵~” 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有重生的机会。 萧音尘道:“她身上应该也有伪装?” 把玩着摄魂散的薛小白点头,“瞧这白嫩的皮肤,估计还得用特制的药洗洗,啧~” 薛小白双手合十,朝着某个方向轻轻一拜,“师父在上,徒儿已经完成了您的遗愿。门中败类已然收拾。” 眼泪一直在她眼眶中打转,迟迟没有落下。 这股倔犟让萧音尘有些动容,她们能成为朋友,身上总带着惊人的相似。 萧音尘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递到薛小白面前。 薛小白愣了片刻,连忙用袖子把眼睛抹干净,没有收她的帕子。 “我没事。” 萧音尘噗嗤一笑,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行行行,我有事。” “狠人师姐所用的易容术,也可以称之为换脸。通过秘术将孟瑶的脸皮生生剥下来,再覆盖在她原本的脸上。” “她既然要取代孟瑶,就不会让她活下来。从脸皮融合程度来看,这换脸至少得五年了。” 薛小白捏住她的脸看了半天,才保守地给出五年结论。 五年,也就是说,萧音尘别徽入京后,与她相处的一直都是假孟瑶,并不存在认错一说。 可是整整五年,偌大的京城中却没有一人识破她的伪装,真是细思极恐。 硬是让她顶着孟瑶的身份,在京城之中为虎作伥! 裴如道:“先出宫,阿尘介时可以直接进大理寺。” “哦哦,好。” 各寻归路,裴如并不急着带她回家,“开春了,我们去街上逛逛?” 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萧音尘回过神,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还是“嗯”了一声。 马车行至临安城最繁华的街道,车马来来往往,很多人都非富即贵。萧音尘扶着裴如的胳膊下车,“你说孟瑶喜欢过赵询吗?” 裴如道:“喜欢过。” “你怎么知道?”萧音尘轻轻回头,不经意地问道。 “最后袭击太子的那一下,并不是要伤害赵询,而是想要保护他。”裴如淡淡地吐出一行话。 萧音尘蓦然想起什么,红唇轻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孟瑶是想在最后关头与太子撇清关系!” “正是此意。” “恐怕赵询未必会领情,孟瑶捅了他一下,恐怕会记恨上她。” 萧音尘对赵询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了解。 裴如默默决定,他要赶紧把这群分散阿尘注意力的人杀掉,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他们的的生活了。 楠木牌匾,上书“霓裳阁”三个大字。 临安城中中衣铺万千,独独以霓裳阁为尊。无论是从形制、布料、花纹、颜色、创意还是绣娘们的绣工,都是京城中顶尖的存在。 就算是皇宫的成衣局,也只能屈居其下。 霓裳阁的衣服千金难求,在这京城里的贵女夫人们,谁若能得到霓裳阁的一件衣服,都能吹捧好久。 他们一年推出的衣服并不多,再加上一些从其他提防慕名而来的客人,更是货不应求。 萧音尘道:“策策,我们去霓裳阁定制几套衣服?” 裴如微愣住,霓裳阁的名头他也听说过,“行。” 大不了将她们给打劫了。 还好萧音尘无法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不然…… 左相嫡女白嫣然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有爱而不得的伤心,还有愤怒。 跨出霓裳阁的门槛后,还不忘回头瞪店家一眼。 “参见晋王。”白嫣然行礼。 随后不屑地瞥了一眼萧音尘,“晋王妃是要来霓裳阁制作衣服吗?那您来得可不巧,他们单子已经满了。” “我劝晋王妃还是换一家铺子,毕竟霓裳阁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接待。” 萧音尘按住裴如的拳头,笑着说道:“白小姐这话本王妃也赞同,不过啊,白小姐对自己的身份挺有自知之明的~” 听到她出言讽刺,白嫣然更是气得磨牙,但是碍于晋王在场,不敢多说。 站在门外,准备等萧音尘灰溜溜地从霓裳阁出来再嘲讽她。 萧音尘被赶出霓裳阁这种场面,恐怕她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因为现在的霓裳阁在萧音尘名下。 轩辕昭并不是京城中人,她来自徽山的隐世家族,与萧严相爱后嫁进了京城。 京城中很多人都不知道轩辕昭的出身,还以为她是个江湖丫头。 轩辕昭在京城中闲来无事,就创建了霓裳阁。 在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后,萧家终于盼来了一个女儿。 萧音尘一出生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和两位哥哥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 在轩辕昭从徽山回来的时候,霓裳阁也就顺带交到了萧音尘手里。 霓裳阁创立多年,早就形成了自己的运营体系,萧音尘平时也不怎么操心。 萧音尘刚走到门口就有专人出来迎接,“参见晋王,晋王妃。” 秀禾看见白嫣然还没有走,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便热情地邀请萧音尘进去。 “王妃是来定制春季衣裳的?” “嗯。” “不知王妃想要什么款式,对颜色和花纹有什么要求吗?” 侯在门口的白嫣然听着不对,大声质问道:“你们不是说布匹不够,不再接单吗?” 第112章 纸鸢回府,龙虎山张天师 秀禾看到萧音尘朝她点头,立即道:“就凭晋王妃是我们的少东家!霓裳阁的衣裳,自然是少东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这样区别对待,到底会不会做生意——你说什么?萧音尘是你们的少东家?骗谁呢!” 白嫣然还以为她们在说笑。 然而秀禾后面的话却把她虐得体无完肤,“轩辕夫人是我们霓裳阁的东家,晋王妃自然是少东家。请问白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真的?”白嫣然脸色铁青地问。 萧音尘道:“不如你去萧府问我娘?本王妃还能骗你不成。策策,我们进去。” 裴如任由她拉着进去,“阿尘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本王不知道的?” “应该不多了。” “秀禾,你挑今年盛行的款式为我们做几套。最好是两相呼应的花色。”萧音尘简单地说了要求。 “奴婢明白。来人,给王爷量身,你去把大小记下来。” 萧音尘从丫鬟手里接过尺子,“我给策策量。” 她按照需要测量他的身上尺寸,秀禾则在旁边指导和记录。前前后后几十个数据测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霓裳阁知道萧音尘一年来不了几次,更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本想留他们吃午膳,可惜他们双双没有胃口。 这一次,夫妻两人整整齐齐地,谁也没吃午饭。 孟瑶脸皮脱落时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恶心。 回王府后,萧音尘去见刚刚进京的纸鸢。 也就是那个被送走的贴身丫鬟。 并不是把她发配得多远,只是裴如要让她晚一些进京。 往事不堪回首,裴如想先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纸鸢回京的事儿一拖再拖,直到这几天他们从武城回来,才真正把她给接回来。 在庄子里走过一遭的纸鸢看起来有些憔悴,穿着朴素的布裙,一见到萧音尘就跪拜下去。 断了线的眼泪忍不住往外掉,哭着道:“奴婢纸鸢,参见小姐。小姐……都是纸鸢不好,让小姐受了委屈。” 时隔多年,萧音尘不是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纸鸢的忠心不用怀疑。 她现在的性子变得冷冷淡淡,没有了少年时的活泼。但在见到纸鸢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萧音尘帮她从地上搀起来,“纸鸢……让我看看,瘦了。是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纸鸢惶恐地摇摇头,“小姐没有对不起奴婢,是奴婢太废物了,不能保护好小姐。” 听到她一口一个小姐,萧音尘擦掉她眼角的泪珠,“好了好了,不哭了。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王府里。” “嗯嗯。”纸鸢的皮肤有些偏黄,可能是刚开春的缘故,脸上长了不少痘痘。 萧音尘教导道:“纸鸢,日后晋王府没有什么小姐,只有晋王妃,莫要再喊错了。” 纸鸢惊讶地看着她,“小姐……是,王妃。” “真乖。” 萧音尘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巴里,似乎是在奖励她。纸鸢的性子还是如以前那样单纯,乖巧又听话。 不管萧音尘说什么,她都会全数照做。 兰佩立在纱帘后面轻声道:“王爷过来了。” “哦。” 纸鸢连忙站好,灵动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 走在前方的男子一身燕云金织长袍,手中提着一袋糕点,挺拔的身姿给人重重的压迫感。 但是对萧音尘而言,他给他带来的更多是安全感。 灰袍道长走在他身后,大步而行。 见裴如进屋,纸鸢一下子冲出来拦在他前面,用凶狠的目光看着他。生怕裴如靠近萧音尘,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萧音尘在京城中臭名昭着,想要洗白还需要再下些功夫。 这几年她时常跟在赵询屁股后面跑,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六艺不通,是一个粗鄙之人。 裴如无奈地笑了,用清甜的声音道:“阿尘这是喜新厌旧了吗?纸鸢姑娘一回来,居然连本王都不能靠近了。” 听着他委屈巴巴的话,萧音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过裴如的手道:“哪有——策策才是最重要的。” 纸鸢面带不解,想要问什么,却被兰佩扯了扯衣袖,这才止住话。 裴如奶呼呼的模样让萧音尘有些心神荡漾,谁能拒绝一只会撒娇的裴长策呢? 别看裴如平时凶巴巴的,声音奶起来,萧音尘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这位是?” 中年道长:“在下龙虎山张天师拜见王妃娘娘。” 不是萧音尘不待见他,谁叫他是龙虎山天师呢? 他进入晋王府的缘故萧音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所以她看裴如的脸瞬间就黑了,“裴长策,你一天天不务正业,都在干什么啊!” 裴如轻咬下唇,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不务正业的。大公主中邪,请张天师进府驱邪,不是我请来的。” 萧音尘吃着糕点,“赵流年不至于就这样疯了。” 裴如拆开那袋热乎乎的奶酪,“大公主没有多么在乎那个孩子,只不过会不甘心几天罢了。” “中邪,想来是看到张天师出现在京城里,出的下策。”裴如道。 她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张天师,“你这是心里清楚公主那边不好交代,就来祸害我家策策了?” 萧音尘喝着茶,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裴如,“恐怕不止?策策这是让你来给本王妃算命了?” 心思被说中,他硬着头皮说:“王妃言重了。” 她往后一靠,纸鸢就清楚她的意思,连忙伸手给她捏肩。要强的兰佩不甘示弱,蹲下身,给萧音尘锤着腿肚。 生活质量瞬间提升的萧音尘有些愣神,毕竟兰佩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 跟如书侍卫在一起呆得久了,连带着兰佩一起变得幼稚了。 晋王大人也是一生要强,不甘示弱地伺候萧音尘喝茶,吃糕点。 站在珠帘外的张天师多少有些多余了,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萧音尘端着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张天师不如具体说说,在本王妃身上看到了什么?可有被妖魔鬼怪附身?” 第113章 金光万丈,这就是主角光环 老道长被她气势凌人的样子给吓到,退后半步。 “不不不,王妃娘娘说笑了。王妃周身金光缠绕,怎会被邪祟入侵” 因为公西文戈的缘故,萧音尘现在已经开始相信玄学了。 裴如低眉望着脚尖,没有说话。 手指弯曲,轻轻敲响桌子,萧音尘抬起下巴,示意裴如再给她投喂一点吃的。 “她既是朝中身份尊贵的公主,千金之躯,又怎容一个江湖天师给她驱邪?国师不是恰好进京吗?请国师亲自走一趟。” 萧音尘的嘴巴不停地嚼着美食,嘴角沾满了粉末。 “退下,直接出京。公主那边,由本王应付。” “多谢王爷,在下告退。” 红艳的嘴唇上下蠕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裴如心中是这样想的,嘴巴已经凑了上去。 奶香味在齿间散开,裴如第一次发现奶酪竟然可以如此香甜。 “哎?”纸鸢想要制止,却被兰佩眼疾手快地拽出来春山居。 “你做什么?”她挣扎着甩开兰佩的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被欺负!” 见她还不开窍,兰佩只能道:“你可别再进去坏了王妃的好事。你仔细想想王妃方才的模样,哪里是被人强迫的?可别瞎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兰佩的眼神中充满对萧音尘的崇拜,自豪地说:“在晋王府中,永远只有咱家王妃欺负王爷的份儿。” “可是——”纸鸢还是不相信。 “没有可是,也没有但是,你就放宽一百个心。” “王妃从来不吃亏的。” “王妃和王爷相处得很好,恩爱两不疑,用不着你担惊受怕。”兰佩拉着她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白芷院已经荒废了,王妃和王爷一直在春山居同住,没有分房。你就在这附近挑选一间房,收拾东西住进去” “啊,好。” 兰佩语重心长地说:“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王妃现在是真心对待王爷,你就不要天天挡着晋王了。” “嗯,好。” 纸鸢在外面吃过苦头,也知道不能鲁莽行动,给萧音尘添麻烦。她心里清楚,萧音尘把她接回来肯定不容易。 等兰佩将纸鸢送进屋,如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她面前来了,“需要帮忙吗?” 拒绝的话并没有从她嘴里蹦出来,兰佩确实有事要请他帮忙,“帮我买些药材回来。” 买药材这件事情他熟,“好,你说。” 兰佩一口气说完三十几种药材,还好如书读过几年书,记忆力超群,硬是将她说的药名全部记住。 “王爷王妃那边你先照顾着。” “嗯,快去快回。” 室内的气息逐渐升温,缠绵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酸臭味。 裴如的手掌在她的腰间游走…… 她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后背,长长的睫毛上带着晶莹的露水。 此情此景,裴如情动难安。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脸颊,裴如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在被褥上,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就在这时,萧音尘忽然把手臂横在胸前拦住他,脸颊烧得通红,声音也小得可怜。 “不……不可以。” 裴如把她压在榻上,眸光潋滟,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阿尘说什么?” 萧音尘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奶呼呼地说:“我月信来了,不可以。” 裴如沉默:“……” 缓缓地从她身上起来,气鼓鼓得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低着头,脸上尽是颓废。 好好的战神,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偏偏他还一句话也不说。 搞到最后,萧音尘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将裴如给欺负了去。 于是,她撑着床缓缓坐起来,伸出手指在他后背上戳了一下。可裴如没有反应,仍然呆呆地坐在地上。 瞧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眶,都要委屈哭了。 萧音尘的心顿时快要软化了,从后面抱住他,用羞答答的语气在他耳边道:“我可以用……” …… 虽是晴天,帐中缠绵。 身为高冷国师,公西文戈本来不想去管公主的破事。 八卦阵盘手中转,他算到萧音尘会让他去处理此事…… 没等晋王派人去请国师,公西文戈知会了皇帝一声,就去公主府拜访赵流年了。 赵流年穿着一身红裙,坐在水池中装疯卖傻。在看到公西文戈的一瞬间变得惊慌,因为国师是真的懂玄学! 她手脚发软,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滚开!滚啊!” “啊哈哈哈哈!” “谁允许你闯入本宫的府邸了?” 不怕敌人手段阴狠,就怕对方有礼貌,公西文戈挥动拂尘尾巴,朝着她行礼。 “臣奉皇上之命,为公主殿下驱除邪祟。” 这就好比,当你要把别人狠揍一顿时,先说一声“对不起,得罪了。” 二者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人知道公西文戈究竟对赵流年做了什么,导致她疯狂惨叫,不断地大骂六皇子赵询不是人。 “啊!” 她用椅子将房间里面的摆件砸得稀碎,嘴里痛骂赵询。 “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宫好心好意扶持你,你居然敢在背后捅刀子!” “宫婢之子,真是阴险至极。” “你想坐稳凤国太子之位,不可能!本宫怎样将你扶持上去的,就会怎样把他拉下来!白眼狼。” 公西文戈将孟瑶是葵司道人逆徒的身份透露给她,并说她假孕是被孟瑶陷害的。 孟瑶身后站的是谁不言而喻! 赵流年一想到他们的背叛,就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撕了赵询的嘴脸。 等他冷静下来后,连忙给梅贵妃修书一封,让她提防赵询。 同时给祖父左相写信,让他留意赵询的行踪,不要被他的温文尔雅所欺骗。 当天晚上,赵流年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在梦里,赵询登基为帝,卸磨杀驴,将她和母妃全部杀死。 赵询还不知道,他仅仅是昏迷半天,朝堂的局势就彻底地失去控制。 身边所有的依仗都被萧音尘拔除,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第114章 帝王心术,拿下孟府 在得知国师的所作所为后,萧音尘只是一笑而过。 公西文戈的卦象太过恐怖,就连她都得忌惮三分。 还好公西文戈与她是同一阵营,否则…… 有些秘密,就真的藏不住了。 赵询在宫中苏醒时,不仅天黑了,朝堂也不再是他的天下。 裴如搂住她的腰躺在床上,低眉看着她泛红的手心,眼中潋着柔情的光芒。萧音尘和衣躺在床上,呼吸绵长而均匀。 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眼角,眉眼中是数不清的情意。 可能是太过舒适,萧音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裴如本想多陪陪她,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的眼眸中阴芒闪动,低叹一声,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缓缓关上春山居的门。 如棋侯在院门外,“皇上秘密传召,请王爷进宫。” “本王去更衣。” 裴如换上衣袍进入宫中,赵和身上裹着厚厚貂袍,靠在软榻上。 “来了啊。” “皇上召臣所为何事?” 赵和道:“晋王对孟瑶的事情怎么看?你认为孟将军和太子知情吗?” 裴如坐在下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臣不敢妄加推测,毕竟孟瑶的易容换脸之术实在是诡异。葵司道人在江湖上颇具盛名,他的徒弟自然也是医毒界的佼佼者。” 赵和把手中的几份密报甩到桌上,“孟瑶……或者说那个不知名的师姐,未婚先孕,不过她肚子里怀的应该是太子的种。” 裴如粗略扫过一眼,大概就是孟瑶近年在京城中做过的事情:“这……难怪孟家急着将女儿嫁出去呢!” “这么看来,太子也应该知道孟瑶怀有身孕。” 当初可不只是孟家急着嫁女儿,赵询也急着娶妻,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么紧的时间中完成大婚。 赵和看了裴如半晌,“长策啊,朕是真心赏识你的才学。老六才登上太子之位半年,就在朝中动了这么多手脚,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暖炕中散发出暖气,赵和惬意地用手肘撑着桌子,“赵询的心思太深了,实力不够,野心却大得很。” 裴如小口地喝着手里的红茶,“皇上想要收网了?” 赵和哈哈大笑,指着裴如的方向道:“你啊,就是这么直来直往!难怪一天天有这么多人弹劾你呢!” 裴如没有接话,目光被纸片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吸引: 孟瑶在萧家三女及笄礼时,赠送了一只金镯。 “皇上又在打趣臣了。” “既然孟家不老实,就一并收拾了,不必手下留情。”布满皱纹的脸上是精明的算计,他又想借裴如的手铲除异己。 “臣遵旨。”裴如拱手道。 “有人弹劾你滥用职权,将在武城中给当涂王出谋划策的人放走了?”赵和笑不达眼底。 裴如没有任何慌乱,“此人是受当涂王胁迫,被逼无奈才为其办事。他组织百姓打开南门,省却了很多麻烦,减少了丰州军的伤亡。将功补过,臣就将其带回京城。” 赵和“哦”了一声,似乎很感兴趣。 “此人是京城中孔林学院的学子,有治国之才,有报国之志,臣不忍将其杀死。想来今年春闺时,又会有不少新起之秀。” 别看裴如说的句句真话,但是还是隐瞒了最关键的事实。 “也罢。” 侯在外边的太监进来,“皇上,孟将军求见。” 赵和道:“就让他在外边等着,没看到朕与晋王有要事相商吗?” 未婚先孕的罪名还不足以将孟瑶押入大牢审问,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是出在谁家,都会尽量私下解决。 更何况太子昨日大婚,今日就要休妻! 孟将军跪在勤政殿外,眼里是疑惑和不甘。随着孟瑶与赵询的感情升温,孟将军几乎是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了孟瑶。 不谈亲情,就算是颗棋子,也不甘心就这样废掉了。 在太监退下后,各怀心思的君臣二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皇帝的暗卫忽然闯进来。 “皇上。” 闭目养神的赵和微微抬头,没有避讳裴如的意思,“说。” “臣——” “无妨。” “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苏醒,出宫后直接往大理寺而去。萧大人忙于审案,无暇接待太子殿下。但是太子殿下执意要见孟瑶,被萧大人以保护案情安全为由拒绝了。” 赵和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发来禀报了?” 暗卫低着头:“在太子殿下离开大理寺不久,萧大人遭到刺客刺杀,身受重伤。” 裴如的眼睛眯了起来,大舅哥也受伤了? 赵和愤怒地拍着桌子,“哼!太子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萧大人伤势如何?” “回皇上,那刺客正是前日里打伤胥宣平侯少爷的许桓,人称红衣罗刹。” “萧大人身中数刀,还好有葵司道人的徒弟薛大夫在场,凭借高超的医书,将人救了回来。折扇和暗器都抹了剧毒,多亏有薛大夫在,及时将毒逼出来。” “萧太傅和晋王妃都得到了消息,应该已经往大理寺去了。” 暗卫有条不紊地说完这些事情,看他们没有什么要问的,便起身退下。 听到刺客是许恒的时候,裴如就再也不担心萧知行的安危了。 自己人打架,那还不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赵和却听得眉头紧皱,“裴长策!” “臣在。” “废太子妃孟瑶有外男珠胎暗结,未婚先孕,混淆皇室血脉,刺杀太子,其罪当诛。孟家家教女无方,指使孟瑶刺杀太子,满门查办。至于孟瑶的招供,让萧知行分开呈上来。” 皇帝把假孟瑶的事压下来,就是为了此时一举两得,直接把谋反的大帽子扣在孟家头顶,让他们不得翻身。 “是。” 赵和道:“还有,把薛大夫控制住,必要之时,可以杀了。” “臣明白。” 裴如礼貌地从殿中退出,就听到孟将军用大嗓门在外面嚷嚷着要见皇上。 “本将军要见皇上!还有太子殿下!” 裴如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来人,孟将军谋害太子,意图谋反,将其拿下!” 列队整齐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孟将军团团围住。 第115章 幕后主使,再度反转 “放肆!晋王你要做什么!”孟将军虽有身手,却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禁军将他拿下。 因为只要他敢抗拒,就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裴如让禁军将他拿下后,立即调兵去孟府抓人。萧知行那边轮不到他操心,先把差事办好再说。 从皇上的果决来看,他之前的顾虑还真是多余。 许桓刺杀并不需要摆在明面上,只要皇帝稍微一调查,就能知道红衣罗刹投靠太子的事情。 当然,许桓刺杀既不是太子赵询的吩咐,也不是萧音尘的安排。 谁叫许桓有一颗喜欢阴人的心呢? 能坑赵询一次算一次。 许桓可拒绝不了坑人的快乐。 砍萧知行是真的,但是血却是在隔壁借的鸡血,毒是真的,是找晓九借的无效毒药。 他可不敢真的伤了萧知行。 否则,被萧音尘剥皮抽筋都是后话——他可不想半夜再被人套麻袋揍一顿。向厌对萧知行的宠爱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不愧是把茅山搅得天翻地覆的降河刀主,恐怖如斯。 许桓清楚,若他真的伤了萧知行,会面对他们多大的怒火。自从这次进京,他发现,原来江湖这么大。 惹不起,惹不起。 刺客是许恒,那就没事了。 萧音尘急匆匆地往大理寺而去,并不是担心萧知行,而是去拦截他们的父亲,避免穿帮。 小白马发出一声嘶鸣声,加快了脚步,萧音尘俯身驾马,娴熟地避开人群和闹市。 萧太傅的马车在街道上飞奔,却听后方传来“踏踏”的马蹄声。 “爹!” 萧严从马车探出头,就看到策马而来的萧音尘,连忙道:“停车停车。” “爹……大哥没事。”萧音尘压低声音道。 “啊?”轩辕昭也坐在马车上,“尘儿?” 萧严最擅察言观色,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暖和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你先别慌,马上就到大理寺了。知行自幼习武,不会有事的。” 萧音尘骑马跟在旁边,“娘,不要担心,大哥真的不会有事。” “哎,好。” 轩辕昭身子娇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冻,更不能受到惊吓,否则很容易一病不起。 大理寺门前重兵把守,她率先下马,走到马车前搀扶二老下车。 “爹,娘,你们慢点,别着急。”萧音尘只是搀着轩辕昭手臂,并没有去拉她的手。 她不想把手上的寒气过渡到轩辕昭身上。 “拜见晋王妃……萧太傅。” 门口守卫没有阻拦他们,直接放他们进入大理寺。 萧严问道:“知行在哪?” “萧太傅这边请,大人在侧院处理外伤。”他奉萧知行之命在此等候,就是为了接待他们。 “好好好,快,在前面带路。”最着急莫过于轩辕昭,被萧音尘搀着往侧院走。 此刻的萧知行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心里又毛又痒,担心爹娘知道他的事情而担心。 薛小白坐在桌上,手抓肉馍,吃得正香。 “你现在是重伤未愈,越晚出去,别人就以为你伤得越重。这样刺杀效果才好嘛。” “……” 许恒刺杀来得太过突然,萧知行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的打得浑身是血。 这叫什么,浴血奋战,流出来的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在即将进门时,萧音尘故意大声喊了声,“哥!” 不得不说萧知行反应速度极快,把薛小白从桌子上揪下来,自己则一气呵成地躺到床上,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薛小白手里的肉馍也被他替换成银针,这真的只是在瞬间完成。 等萧音尘推开大门时,薛小白正一脸错愕地盯着手里的银针,差点就一口咬上去了。 “知行——”轩辕昭快步走到床边,看他浑身沐浴在鲜血中,顿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娘。” 就在侧门打开的几个呼吸间,无数道目光悄然落在萧知行身上,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严重,命悬一线。 等房门关上,萧知行的原地复活,抓住轩辕昭的手说:“娘,孩儿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萧严对此心中了然,回头看了一眼萧音尘。 他总感觉萧音尘仿佛忽然之间长大了,能文能武,还有谋略。 轩辕昭没来得及哭出来的眼泪被憋了回去,就看到萧音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到床榻边,用撕心裂肺的声音道:“大哥!你可不能有事啊!” “赵询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买通刺客来害你。呜呜呜。” 薛小白弹着银针,看萧音尘的眼神那叫一个鄙夷,尘哥的演技真是太浮夸了。 萧音尘突如其来的话把轩辕昭吓了一跳,站在旁边的萧严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好好看女儿表演。 于是薛小白扯着嗓子喊道:“晋王妃不要太过激动!萧大人虽然九死一生,但也不是没有活路。” 萧知行懵逼地看着她,这种话从大夫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午夜惊魂。 他感觉他还能活。 萧音尘道:“爹,娘!你们不要拦着我,我去杀了赵询那个混账东西。” 萧严:“……” 轩辕昭:“……” 这还是他们的女儿吗? 萧严已经看明白他们的用意,接了一句话:“说话收敛些,太子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吗?” 场面一度滑稽,轩辕昭翻开他的衣服,发现他连根寒毛都没受伤。 萧知行道:“娘,不用担心我。” “嗯,没事就好。你爹都准备写两万字的奏折弹劾太子了。” 萧音尘忽然笑道:“虽然大哥安然无恙,但两万字弹劾奏折还是可以写的。” 轩辕昭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下来,用指尖在她脑门戳了戳。“你呀,尽会给你爹出难题。” 然而—— 许桓去刺杀萧知行其实是向厌安排的,既然太子敢在萧知行的大理寺撒野,那就让他自食恶果,声名尽毁。 这也是萧知行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去后,向厌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原因。 他保护人的手段很极端,甚至还会令人恐惧。 向厌坐在大理寺外面的参天大树上,有些不敢去见萧知行。 不知道萧知行会不会生他的气。 第116章 坦白从宽,替兄查案 他在门外犹豫良久,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不敢再靠近。 在经过反复的思考后,向厌终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动作轻巧地翻进大理寺。 他心中有鬼,并没有留意屋中情形,一股脑儿翻窗进去萧知行所在的侧院。 刚入房间,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浑身被黑袍包裹的向厌跳下窗子,就发现一群人正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 一道比一道凌厉的眼神让向厌缩了缩脖子,感觉他即将要凉凉了。 萧音尘抬手将父母护在背后,用冰冷的眼刀剐了他一眼,“鬼鬼祟祟。” 萧严道:“你们认识?” “啊,我朋友。”萧音尘有些别扭地说道。 向厌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萧知行的父母,心中那些龌龊的心思让他有些酸涩,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们。 还好这身黑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那双眼眸,别人什么都看不见。 萧严同样打量着这个翻窗而入的男人,他这副装扮似乎有些眼熟…… “你就是在太子大婚当日赠送十八颗人头,让晋王都黯然失色的刺客,用降河双刀的那个谁?” “咳咳……” 他把刀藏在手心,朝着他们行了个书生的礼,“在下向厌,拜见萧太傅,萧夫人。” 大名鼎鼎的江湖刺客忽然对他们毕恭毕敬,这让萧严有些吃惊,只是不露声色地点头。 萧知行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才来?” 他原是要问,“你怎么来了”,可是话到嘴边溜了一圈,竟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向厌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来晚了。他没伤到你?” 萧知行摆摆手,“红衣罗刹出手,招招都是杀招,可惜没有一招打中我。” 他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看着他满身是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萧……知行。” “啊?”他昂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向厌一咬牙坦白道:“赵询找你麻烦的时候我看到了,是我让许恒来刺杀你的。” 萧知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什么?你让许恒来刺杀我?” “嗯。” 他低头望着萧知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光亮。 向厌不是很会哄人,“你别生气。” 轩辕昭黛眉轻蹙,“你!” 萧知行知道他是想借机嫁祸太子,况且他也没有受伤。此事一出,反而会让太子声望大跌,他又怎会生气。 “我不生气。” 向厌点点头:“他敢辱骂你,我弄死他。” 萧音尘打断了他们的你依我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见我哥?” “啊……晋王带兵把孟将军府给抄了,罪名是刺杀太子,意图谋反。”向厌把他打探来的事情全部倒出来。 “这么快啊!”萧音尘并没有太多意外,孟将军是必须除掉的。 萧严道:“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 孟将军执掌重兵,贸然将他抄家查办恐怕会引起很好多人的不满。更何况太子赵询昨日大婚,今日就休妻,还将孟家抓下牢狱。 知父莫如子,萧知行道:“父亲公务繁忙,不必挂念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娘身体孱弱,赶紧回家歇着。” “好。大理寺这边,你打算怎么给皇上交代?”萧严脸色严肃。 萧知行说:“我受伤了,大理寺少卿之位暂时空缺,整个大理寺中无人适合审孟瑶。” “尘儿来的正好,她是王妃之尊,又知道宫中发生过的事情,让她接替我继续查案。” 萧严听罢,默默点头,这不矢为一种不错的解决方法,“如此甚好,让尘儿留下来助你办案,我就先带你娘回去了。” “嗯,好。” …… 萧音尘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去见孟瑶,解答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疑惑。 向厌也主动提出离去,毕竟他身份特殊,又在赵询大婚时做出那样的事情,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萧知行身边。 薛小白用银针在萧知行身上的穴道上扎了几下,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无比,仿佛是病态的阳春白雪。 呼吸声也变得轻微而无力,整个人都病殃殃的,没有任何精气神。 血迹斑斑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更是将他衬托得十分憔悴。 阴暗的地牢,里面关押的人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潮湿发霉的腐臭味不断地刺激着他们的味蕾。 闯过前面几层牢房,终于到达中心地带,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和有罪的王公大臣。 孟瑶的双手被粗麻绳绑在头顶,吊在半空中,下身被血染红,身上有用刑留下的痕迹。 萧知行被下属扶着坐在审讯椅上,他轻轻咬住嘴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你审,从她踏进大理寺的门开始,就没再吭过声儿。” 行至孟瑶身前,却发现她已经昏迷。 萧知行给旁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立马有人端上来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狠狠地泼在她身上。 冰水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疼得浑身发颤,死咬牙关不发出声音。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水珠,让从她身上淌落的冰水变了颜色。 “醒了?” 她站在孟瑶半步开外,“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长着一根三尺不烂之舌,妙语连珠,把我哄骗地是非不分。” “怎么刚进大理寺就成了哑巴怂包,敢做不敢当啊?” 孟瑶斜睨她一眼,红唇含血,无所谓地嗤笑一声。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来质问我?”她终于肯说句话了。 萧音尘也不指望她能够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是我输了又何妨?萧音尘……”巨痛和长时间的脱水让她的声音变得低沉难听。 “你不过是小人得志,难成气候。哈哈哈……你可真是又天真又眼盲啊!居然连身边的人是善是恶都分不清。” 萧音尘被她公然辱骂,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呵呵~不妨告诉我,你究竟怎样潜入孟府的?” “反正你难逃一死,不如就在临死前将你的光辉事迹说出来,让我也一探究竟。” 萧知行把大牢中的人都支了出去,免得泄露了什么重要信息。 “呵呵……” 第117章 萧音尘曾经被制成了傀儡,最后反转令人大跌眼镜 孟瑶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凹凸枯黄的皮肤上,带着嘲弄的神情。 “萧音尘啊萧音尘,你还真是愚不可及!” “我愚不可及,你是人间最聪明的人,还不是败在我手里了?”萧音尘还不至于被她的几句话激怒。 孟瑶望着不远处的薛小白,“她真是是葵司道人的徒弟?你早就认识她?” 萧音尘看向正在吃肉馍的薛小白,“薛爷是不是葵司道人的徒弟,不是一目了然吗?你这些年借用摄魂散为非作歹,总有人能压制你。” “略略略~”薛小白翻了个白眼,俏皮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不得不说,师父早年的眼光真是差劲。师娘跟人跑了,大徒弟还叛出师门。” “啧啧~” “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薛小白看似说得轻松,实则心里也有过不去的疙瘩。 “呵呵呵……这么说来也是她解了你身上的摄魂散?这才让你对赵询移情别恋?”孟瑶终于不是那么不甘心了。 薛小白皱眉,嘴里的肉馍突然就不香了,“尘哥也曾中过你的摄魂散?可是……尘哥?” 摄魂散会影响人的内心想法,有催眠的作用,中毒的人往往会被牵着鼻子走。 若中毒至深,则会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 上一世在裴如远赴战场后,萧音尘的思维能力越来越迟钝,什么事情都会依着孟瑶的想法做。 想必那时的萧音尘,早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 空有一身皮囊和武功。 成为孟瑶放置在京城里最大的棋子,帮助赵询一步步铲除异己…… 经历过死亡的萧音尘早就摆脱了这种精神控制,就算摄魂散没有解,萧音尘明知道孟瑶和赵询要杀她全家,就不可能傻傻地再亲近他们,更不用说喜欢赵询。 摄魂散的香味虽然特殊,但也不能持久存在。所以薛小白后来才从她身上闻到摄魂散的奇香。 一根悬丝缠绕在萧音尘的手腕上,她疑惑的歪头,“嗯?” 萧音尘笑道:“总有些其他法子可以抵消摄魂散的作用,不用太在意。” 薛小白收回丝线,并未接话,摄魂散散可以让人记忆错乱,神经混淆,可不是那么好抵抗的。 她不知道萧音尘究竟是怎样摆脱摄魂散的操纵的,但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萧音尘不愿说,她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人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薛小白还不会蠢到越界。 然而被吊在半空的孟瑶却听出她的意思,震惊地问:“不可能!不是她还能有谁?神医晓九?” 随后她就否认了这个答案,人人都知道晓九主攻外伤,在毒药方面的造诣不高。 “不,不对,不是薛小白还能是谁?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萧音尘理所当然地问:“人外有天,我为何不能从旁破局。” 孟瑶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明明是恨裴如的,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上他!” “这位大婶,你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啊,你现在是乱臣贼子,是阶下囚,是本王妃在审问你,而非你在审我!” 萧音尘欣赏着她扭曲的身体,大仇得报的快感让她的心情愉悦。 “你究竟是何时开始,伪装成孟瑶的?” 闻言孟瑶仰天大笑,似哭似笑的声音让人浑身难受,毕竟她现在的笑声比鬼哭狼嚎还要难听。 “啊啊啊——” “我伪装成孟瑶?你知不知道这话有多可笑!” 病恹恹的萧知行忽然坐直身子,眼里是光彩夺目的光亮,“难道你与孟瑶之间,另有隐情?” 孟瑶吐出一口鲜血,“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孟将军夫人在生产七小姐的时难产,整整三天不眠不休,却生下来一个死胎。我隐姓埋名住在京中,与她有些交情!” “她差人寻我,我便在穷人家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给她。” 萧音尘感觉话本子都不敢这样写,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反转,就连萧知行都被震惊到了。 孟家共有两位嫡出小姐,一个嫡生子。 却只有梦瑶一人不受宠,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亲生的,不受宠也正常。 能够享受到大家闺秀的待遇已经是是她修来的福分,想受宠根本就不可能。 七小姐孟瑶只不过是孟夫人用来争宠的工具罢了,毕竟谁会去宠爱别人家的孩子。 萧音尘只能感叹生活如此有趣,宅邸之争实在是太恐怖了。 “难不成是孟夫人让你顶替她的?” 孟瑶嗤笑一声,“你还不算太蠢,当年我就跟孟夫人达成协议,一旦我有需要,她随时都能把孟家七小姐的身份送给我。” “……” 她还是太年轻,见过的狠人实在是太垃圾了。 小小临安城,竟然是卧虎藏龙! 魑魅魍魉齐聚一堂,凤国不衰败才怪! 萧音尘不确定地问道:“你能成为孟瑶,不会是孟夫人在背后给你打掩护?” “哈,那你还是真猜对了。当初可是孟夫人亲手把孟瑶押到我面前来的,还亲眼看着我换上了她的脸。” 萧音尘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孟瑶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她这颗幼小的心灵有些承受不了。 从孟瑶展现出惊人的医术开始,孟家的姨娘小妾们就再也没有生过孩子,真是细思极恐。 有孟夫人这个嫡母帮她,孟瑶的假身份就不可能被发现。 萧音尘道:“你就这么招了?” 孟瑶恼怒地打断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告诉你真相又何妨?” “都死到临头了,我有必要隐瞒吗?我与孟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就算没有我,以孟将军那居功自傲的德行,他孟家也别想万古长青。”她比萧音尘想象的还要洒脱,直接破罐子破摔,反正无所谓了。 萧音尘笑叹:“我还以为你当真是无情无欲呢,居然对赵询那种渣滓动了凡心。真没想到,孟家和太子,你居然选择保太子。” 孟瑶如果不刺杀太子,皇帝的猜疑大多会落在太子身上,怀疑他居心叵测。 但当她刺杀太子后,就会大大地洗清太子的嫌疑,并且把孟家拖下水。 第118章 禁足,太子不举 萧知行猜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感觉已经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 萧音尘看着狼狈不堪的孟瑶,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算计整个京城。” “我母亲身上的病,齐王身上的毒,都只是你为自己开路的手段!”萧音尘用肯定的语气说。 孟瑶眸色不变,“是又如何,还不是被忽然窜出来的薛小白给破坏了吗?” 装病的萧知行坐不住了,两步上前,抄起鞭子就狠狠地甩在她身上,“你说什么!” 萧知行眼里是愤怒的火光,娘从徽山回来后,身体就有了好转,只是近两年病情又开始反复。 鞭子撕裂空气,发出啪的声响,一鞭下去就把孟瑶打得皮开肉绽,血肉外翻。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闷哼一声。 “大哥!”萧音尘拦住他,孟瑶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不起他再打几下。 “等孟府下狱,一并送他们上路。” 萧知行气得手臂颤抖,惨白的额头青筋暴起,“她……” 孟家满门被关进大牢,裴如就孤身过来寻她。 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在牢房中格格不入,裴如刚走进来,萧音尘就看到他了。 “策策!” 她快步冲进裴如怀里,“策策~你终于来了。” 恰似白雪见朝阳,裴如眼里的寒霜瞬间融化,眸中敛着浓浓的爱意。“让你久等了。” “晋王。” 裴如看着半死不活的孟瑶,“皇上要借孟瑶刺杀太子的机会,将孟家一网打尽。萧大人呈上去的折子,不要说错话。” “多谢晋王提醒。”萧知行感谢道。 裴如道:“阿尘审完了吗?” 萧音尘攥紧他的手,“嗯,其他的不重要了。策策不用留在大理寺查孟将军的事情吗?” “这不是我的职务,萧大人带伤查案,更能向皇上表达他舍身为国的赤诚之心。” 裴如为自己不想忙这些事情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薛小白道:“那我呢?” “晓府,晋王府,齐王府,国师府,你选一个。最近不要用薛神医的身份在京中露面,皇上对你起了杀心。” 眼前的四个选项根本就不用看,她当然是去找晓九了,“我去晓府。” “如书。”裴如回头喊侍卫进来。 如书拎着薛小白的后衣领,将她带出大理寺,直奔晓府而去。 晓夫人在知道薛小白跟晋王妃是朋友之后,就释然了,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裴如又交代几句后,就抱着萧音尘匆匆回府。 一夜之间,京城的格局仿佛打开了一道缺口。 各式各样的弹劾此起彼伏,有对孟家落井下石的,有与太子反目成仇的。 赵询在得知许桓刺杀萧知行后,气得脸色铁青,噼里啪啦砸了一通东西。 想要联系许桓,却发现他早已逃之夭夭。 肚子上的伤口被撕裂,衣服被血染红。又听说流年公主到御前告状,说他和孟瑶串通一气,陷害她。 赵询气血倒流,晕倒在房中。 次日赵询没有上朝,赵流年凭借公主的身份公诉赵询的种种罪行,请求皇帝废除储君。 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知行也将审查结果递到皇帝手中,孟瑶被处于凌迟的极刑,孟家三族被诛。 左相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态度,这个老狐狸还在分析局势,看赵询还有没有扶持的价值。 萧音尘也从箱子底把孟瑶送的手镯扔给薛小白研究,并且重新处理了家里的东西。 金镯里,有摄魂散。 朝堂越是乱,裴如就越是清闲。 他不参党争,朝堂吵得多欢都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萧音尘身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将自己隐藏在人群后方看戏。 民间流言四起,说赵询德不配位,老天都看不下去他成为太子,所以就要派人来刺杀他。 大婚次日,妻子被抄家,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一下子失去左相,孟将军,驸马林宇的支持,赵询就彻底变得孤立无援。 太子之位几乎被架空,随时都有被拉下去的风险。 就在他万分焦急的时候,皇帝的圣旨就降了下来,说太子德行欠佳,暂在府中禁足思过。 赵询心中郁闷难消,只能在府中与妾室彻夜奋战—— 但是他惊奇地发现,面对这群女人,他不能起反应。 几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小妾一丝不挂地在他面前跳舞,他都坐怀不乱,身体没有一点反应。 赵询彻底慌了,该不会是孟瑶的那一下将他给刺到不举了? 他命亲信请大夫来看,还真是不举之症。那个无良大夫还说他这是早萎阳泄,无药可治。 当时可把赵询给气得口吐鲜血,差点当场拔刀将人刺死,不过还好他的下属拦住了他。 赵询只能暗中将这个大夫处理了,但裴如一直派人盯着他,不会任由他杀人灭口。 萧音尘得知后趴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但感觉他这不举来得太是时候了,“啊呀……真是笑死我了。” “赵询唯一的孩子就在孟瑶肚子里,而孟瑶却流胎了。看他凤国太子之位,是彻底与他无缘了。” 裴如勾起嘴角,想到薛小白的小动作,“你觉得的是薛小白做的手脚吗?” 萧音尘大笑的动作一顿,“有可能,赵询野心勃勃,还不至于跟人做到……咳咳,的地步。” 八成就是薛小白干的。 罪魁祸首薛小白通过晓九的嘴,也得知太子不举被诊断出来的结果,抱着院子里的树笑了半天。 晓九道:“你给他下药的,笑地这么开心。” “嗯嗯。” 薛小白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又很快就捂住自己的嘴巴,见晓九身边没有外人才道:“谁让他水性杨花,利用我尘哥呢!” “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薛小白抛开大树,跑到晓九身前,小声说道:“我们去给它添把火,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赵询操劳过度,不举。” “嗯……可以,我们易容之后再出去。” 皇室传承,血脉最为重要,若赵询失去生育能力,基本上用不着几天,他就会被废掉。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种很好的办法。 第119章 孟瑶之死 半天后,太子赵询不举的消息就飞得满城皆知。 刚下朝回家的众官员们集体返回皇宫,跪在勤政殿外请求皇上废除太子,重立储君。 一国之储,不能不举!!! 否则要天下人如何看待凤国! 赵询虽然被禁足,但是群臣觐见这么大的事情,他想不知道都难。 情急之下,赵询气血攻心,一口热血涌上心头,从他口中喷出来。干净的被褥上染了血,他眼里布满不甘的血丝。 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身边所有能用的人都背他而去。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只能任由别人宰割。 当涂王占据封地与裴如为敌时,他还笑话他愚蠢,可是转眼间,他就落到万人唾骂的地步。 甚至连举兵造反的能力都没有。 他双眼难以聚焦,虽然心中悲愤万千,却不能改变现在的局势。 原来最可笑的人是他自己。 赵询靠着冰冷的墙壁,心也渐渐凉透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退下。 华美的寝殿中只剩下他一人,繁华依旧有,热闹依然无。 明明不久前,皇位还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与之相隔千里。 难道就这样把皇位拱手让给赵祈政吗? 赵询至今还不知道四皇子赵润之还活着的信息。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皇帝就只剩下赵祈政一个嫡长子。 即使钱皇后被废,可赵祈政的身份还在。 他只认为是身边的人背叛了他,却从不反思原因。 不属于他的东西,非要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终究是捂不热乎。 储君之位如此,人亦是如此。 他想要欺骗萧音尘的感情,利用她的家世和声望为自己谋划出路,却没有真心待她。 许她一生携手共白发,却转眼娶孟瑶为妻。心里还不断地盘算着怎样利用她,然后再将其抛弃。 明明依靠着梅贵妃,却背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算是面对孟瑶,他又有几分真心,几分真情?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欺人者,人恒欺之。 自己错的离谱,却要无情地向身边的人索取。 身心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松垮下来,浑身无力地坐在床上。一个疯狂的想法忽然浮现。 杀了赵祈政,他是不是就能保全自己的位置。 只要赵祈政一死,他就是唯一的皇子。 赵祈政身上的毒虽然出自狠人世界,但其实是梅贵妃从江湖上买来的。 梅贵妃身怀六甲,一改往日的喜欢,最喜欢吃酸食,以为是男孩。就想要铲除赵祈政,与左相合谋后,买下千金毒药。 当初皇后尚在,发现儿子中毒后,设计打掉了梅贵妃的孩子。 赵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太过着急,脚下没有站稳,狼狈地摔到地上。 但他顾不上疼痛,去找孟瑶曾留下的毒药。 菜市场上,官兵押送当涂王和孟将军等人上了刑场,准备当众斩首。 而罪大恶极的孟瑶则被铁链绑在木桩上,呼吸声越来越微弱。 萧音尘穿着青灰色的长袍站住人群后方,头戴一只竹制斗笠,怀中抱着赤霄剑。 粘人的裴如没有出现,他正坐在旁边的酒楼观望。 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萧音尘看,欣赏着属于他自己的绝世珍宝。 在繁琐的开场白后,行刑官员宣布行刑。 大刀落下,人头落地。 只有被绑在木桩上的孟瑶还活着,剐刑不会让人一下子就死亡,而是无限地接近死亡,直到咽气前的最后一刻。 大多是百姓们只是看了个开头,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看戏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萧音尘身边换了很多张面孔,刑场只有她一人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 执着。 她只有亲眼看着孟瑶死在她面前,才能安心。 小雨飘落,行刑依然没有结束。雨水冲刷着刑场中的鲜血,血腥味并没有被雨水冲散。 雨水顺着斗笠倾斜的方向流下,她脚步沉重地立在刑场下方,目光中是浓浓的杀意。 一柄洁白的油纸伞出现在她头顶,裴如用不冷不淡地声音说:“她死了。” 萧音尘的喉咙轻动,咽下口水,闷闷地嗯了一声。 裴如摘下她的斗笠,“下雨了,我们回家。” 萧音尘看着被剐到只剩下骷髅的孟瑶,收回目光,朝着裴如道:“策策……” “抱~”委屈巴巴地伸出双臂,声音柔软地说。 裴如微愣,嗓音低沉地说道:“你把伞打着。” “嗯。”萧音尘美眸眨动,乖巧地接过油纸伞。 裴如抱着她走在长街上,萧音尘撑着油纸伞,为他们挡去风雨。 晋王府的马车停在百丈开外,但这短短的距离,他仿佛走过了半生。 如棋贴心地打开车门,如画则在旁边接过油纸伞。 裴如抱着她坐上马车,行过房门半掩的长街。同样伪装成普通人的薛小白也从角落里退出,身后,晓九正在等她。 “走,都结束了。” “嗯。” 孟瑶不复存在,狠人师姐魂飞魄散,由鬼医引发的种种事情也就此落幕。 萧音尘坐在马车的软垫上,手里抱着一只雕刻着神兽犼的暖手炉。裴如则把赤霄剑从她手里过来,放在脚边。 他打开马车前边的暗匣,取出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斗篷下端绣着一只蹲在弯月上的兔子。 萧音尘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周围的寒风丝毫不能影响她。 被风吹冷的身体渐渐回温,手脚也不再冰冰凉凉。 裴如倚靠在车窗上,单手撑着下巴,侧眸看着她。 束发的萧音尘看起来英姿飒爽,给人别样的感觉。就算半个身子裹着毛绒绒的大氅上,依然豪气四放。 修长白皙的手指忽然穿过她的乌黑发亮的长发,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 “阿尘~伤害过你的人,都将遭到报应。孟瑶已死,接下来就是太子。”裴如欣赏着她柔顺的发丝。 “嗯。” 萧音尘把自己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回来,笑着说道:“赵询这个人太过阴险,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玉石俱焚,他也会临死反扑。” “嗯,这段时间还是谨慎些好。” 第120章 生病 萧音慵懒地靠在他怀里,声音好听地说:“策策,等赵询从太子之位上下来,这些事情才算是彻底结束。” 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萧音尘的后背,动作缓慢而温柔,“阿尘尽管去做,我一直在你身后。” “京城中流言四起,赵询迟早要下位。皇帝刚好能趁机将四皇子安插回京,让他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 裴如继续挑动她的青丝长发,紧盯着萧音尘,仿佛是一匹饿狼正端详着自己的猎物,目中情意流转。 他笑得人畜无害,忽地俯身吻住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不断地品尝着各种滋味。 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萧音尘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瘫在裴如怀里,有些行动不便。 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他颤动的心弦,情深不能自已。 男人的总有办法将她迷晕在他的温柔乡里,让她沉醉不知处。 萧音尘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到那张被放大的俊美脸庞,一点红唇被染得鲜艳无比,把他的邪魅衬托得更加明显。 裴如亲吻着她额头的鬓发,而她的心被撩拨得一片柔软。伸出白嫩的手指扣住他的脖颈,葱白的指尖触上他喉结。 “策策~” “嗯。” 分明是他先动手撩拨,却也是他先—— 萧音尘满脸坏笑地盯着他看,前世围绕她的阴霾正被驱散。两颗互相靠近的心,正在互相温暖着彼此。 因为萧音尘的月信还未好,裴如不能太过放肆,只能搂在怀里亲亲抱抱。 她在刑场一站就是一个下午,双腿有些发酸,推开这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我腿酸了,你给我揉揉。” 说完就把两条腿抬起来,搭在他的身上。 裴如听话地抱住她的腿,轻轻地在她的腿关节上捏着。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对于缓解疲劳非常合适。 她半躺在马车中,眯着双眼,惬意地享受着裴如的伺候,心安理得。 完全没有意识到裴如的身份和地位都比他尊贵。 不过没有关系,毕竟裴如心甘情愿居于其下。 回王府的路程没有多远,加上马车中温馨的环境,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回到王府了。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萧音尘下马车的时候基本上脚不沾地,特别是回王府,都是裴如抱她进屋的。 萧音尘变得越来越矜贵,很多自己可以做的事都会叫裴如帮她。 “啊切——”她感觉鼻子有些痒,抬手揉了揉冰凉的鼻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裴如瞪着她,起身将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关上,“让你多穿件衣裳,你非要急匆匆地出门。” “着凉了?” “没有啊,我只是鼻子有些痒……啊,阿嚏——” 他转身吩咐如棋去请晓九,并让人熬制驱寒的羹汤来。然而萧音尘则被他撵到床上,裹着被子休息。 在这之间,萧音尘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可把裴如的心都揪起来了。 宠溺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无奈,这狠人师姐也真是,就连她走了都不让人安宁。 她盘腿坐在床榻上,用木勺吃着热乎的黑米粥,时不时瞄一眼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裴如。 “策策~~~” “裴如。” 她又轻唤了一声,但端坐在桌前看书的裴如恍若未闻,没有理她。 萧音尘有些不死心,将吃干净的碗筷放在床头柜上,用试探的声音道:“裴、长、策!” 裴如依然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脸上阴沉愤怒的神色还未退去。 被他冷落,萧音尘心有不甘,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白的小脚脚。刚准备下床,就听见男人冰冷的呵斥声。 “不许下来。” “哦!”她悻悻地缩回脚,朝他笑了笑。“哎呀,策策,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裴如一本正经地回答,“要生气的,不然你不长记性。” 萧音尘被他真诚的话说得有些羞愧,低头沉默片刻,仿佛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听床榻上传来“哎呀”一声娇喘,萧音尘两根白葱般的手指按着太阳穴,“我头好晕……” 下文未出,裴如就扔下书走到她面前,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来人,去把晓九拎回来,当了本王的府医还天天到处乱跑,一到关键时候就找不着人!”裴如朝着紧闭的门窗吼道。 这话当然是对暗卫吼的,毕竟裴如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萧音尘发脾气。 夫人是用来宠的,而非用来吼的。 万一把萧音尘给气跑了,他找谁哭去? 生气了也只能自己憋着。 萧音尘瞧着他那假装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想笑,“咳咳——” 两声咳嗽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典型的被自己口水给呛到的那种。裴如拍着她的后背,把用枸杞和红枣泡的热茶递给她。 萧音尘道:“太子怎么样了?皇上杀鸡儆猴,他是什么反应?” 裴如挎着脸,恨不得把“本王不高兴”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低磁的声音酥麻着她的耳膜。 “阿尘,这是在晋王府,你都生病了,还问旁的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她撑着床直起腰板,狠狠地亲在裴如的下颚。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裴如身上的火气瞬间被扑灭,只是声音带着些许郁闷。 “阿尘~” “嘻嘻,不可以吗?” 被子将她包成一个大大的粽子,手指轻轻点在唇瓣上,声音有些嘶哑,“难道策策不喜欢?” “不喜欢算了,我下次不亲了。” “呵~”裴如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与萧音尘对抗,他都说完败。 只因爱得深沉,才会无数次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养病,免得太子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裴如道。 萧音尘虽然在点头,小嘴却不安分,“赵询伤的是天,害的是理,关我什么事?” “……” 仔细一想,貌似有点儿道理,但绝对不多。 裴如感觉自己又被她带进坑里了,“算了,我扯不过你。” 萧音尘哈哈大笑,“那很正常。” 第121章 中毒,危机到来 正在裴如准备问晓九为何还没到时,如棋出现在外间,“王爷。” “齐王出事了。” “什么?”裴如眼眸一寒,侧头望向屏风的方向。 萧音尘也竖起耳朵听发生了何事。 如棋道:“今日闭宫门前,皇上单独召见了齐王在御书房见驾,具体谈的什么不得而知。” “齐王殿下还未走到宫门,就口吐鲜血,昏迷过去。现在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赶往了皇宫。” “因为太医院众位名医对齐王殿下的病束手无策,有人举荐了晓九公子。所以现在晓九应该就是赶往皇宫的路上。” 萧音尘趁着他们谈话的空档,已经穿好鞋袜下床了。 “薛小白应该没有跟着去?” “没有,薛大夫的身份太过特殊,再加上没有皇上召见,她不能进宫。” 裴如回过头就看见萧音尘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他后面,贴心地把一件用金线缝制着菊纹的大氅披到他身上。 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别等着了,我们也进宫。” 裴如道:“你急什么?你又不会医术。” 萧音尘道:“赵祈政的毒已经被压制住了,解毒指日可待,根本不能可能是他身上的毒复发。” “皇帝既然召他进京,就不会赶鸭子下架堂而皇之地杀了他。眼下最希望齐王死的,只有赵询。” 本以为他会对自己和裴如下手,没想到赵询天真地向赵祈政动手。不过也对,毕竟赵询还不知道四皇子还活着的消息。 裴如看她已经匆忙地收拾了衣妆,也没再拦她,“你把手炉抱着。” “好。” “备马进宫,去把薛小白带进宫里。” 晓九不能带薛小白进宫,但是裴如的身份却可以。 “草民晓九参见皇上。”他身无爵位只能自称草民。 没等他恭敬地行完礼,皇上就亲自把他扶起来,“不必多礼,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赶紧给他看看。” 晓九绕开跪在地上的太医,来到赵祈政躺着的床榻前。 此时的赵祈政脸色白得没有血色,嘴唇青紫,像是中了什么剧毒。 晓九从怀里取出干净的锦帕,放在赵祈政伸出被褥的手腕上,几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仔细听诊,随后又检查了赵祈政的口鼻,被他诡异的症状弄得有些迷惑。 “回皇上,齐王身中剧毒,若无解药,恐怕难以脱险。古怪的是,齐王殿下身体中有两种毒药,两者都是毒中之王,相互制衡。” “两者相互克制,暂时抵消了药效,才导致殿下昏迷不醒。从脉象来看,第一种毒在齐王身上潜伏数年,没有完全发作。” “第二种毒应该刚中不久,后来者居上。” 赵和哪里懂什么医术,只能挥手让殿中的太医滚外面跪着去。 “有办法就解毒,需要什么就从太医院拿。若齐王有什么差池,朕拿你是问!” 晓九没有办法,只能用银针来压制毒性。 这段时间他与薛小白朝夕相处,除了交流齐王身上的毒以外,还在相互传授医术。 晓九对解毒这门学问进行过深刻的研究,现在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见他提起银针要往赵祈政头顶扎,一个满头白发的太医道:“皇上三思啊,齐王所中之毒,整个太医院闻所未闻,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难不成还能解?” 晓九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银针快准狠地扎进赵祈政的穴道,他用平稳的声音道:“太医院名医齐聚,但也未必什么都会。” “况且你们太医院只负责宫里的大小病症,又处理过多少严重的病人?你们在医毒上的造诣,还未必有江湖郎中厉害。” 晓九十几岁就跟随裴如出入战场,虽然一直没有官身,但根本不会被几个太医给唬住。 面对千军万马他都不慌神,何况对方只是小小的太医? 皇帝知道晓九是裴如的手足兄弟,即使面对他这个皇上,也能不卑不亢地回话。 他厌烦地抬手,让这群没用的太医都滚出去。 殿中只留下赵和与几位的德高望重的太医。 赵和道:“你说齐王是中毒了?” “是。” 赵和烦躁地在房间中踱步,“来人,召晋王进宫,让他把薛大夫一并带入宫中。” 精通医毒的狠人师姐孟瑶前脚被赐死,后脚齐王就身中剧毒。赵和又怎么能不往孟瑶的方向想? 再联想到孟瑶曾经是太子妃,又怎能不怀疑赵询? 赵和脸上杀意顿现,如果赵询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赵祈政动手,是不是来日连他这个父皇也要杀? 赵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孟家女会医术的事情并不什么秘密,毕竟孟瑶仗着有摄魂散迷人心智,做事十分高调。 那么,赵询手里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毒药? 臣子可以手握重兵,但不能手握看不见的毒药。 既然不知道赵询手里还剩多少害人的剧毒,那就将他杀了,斩草除根。 能稳坐皇位,赵和的心自然也不是泥巴做的。 在萧音尘他们走到王府门口时,乔装打扮后的薛小白就等在门外,根本就不需要去请。 别看晓九只是个郎中,对时局的把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于是提前让薛小白去晋王府等着。 宫里的太监刚走出主街,迎面而来的就是晋王府的马车。 虽然天已经黑下来了,但是晋王妃府的马车他还是认得的。 毕竟是如棋侍卫亲自驾着马车,只是被如棋冰冷的眼神看一眼,他小太监就觉得浑身被冰封住了。 正要上前行礼,如棋就冷漠地打断了他,“王爷已经知道了,人也带着。” 小太监张口欲言声却哑,只能弯腰送他们进宫。 安静的马车内,时不时传来几声萧音尘的咳嗽声。薛小白都没有号脉,就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金针在手,她快速在萧音尘身上扎了几针,又随口说了几种药材,“尘哥这是寒气入体,时间不长,回去喝两道药就没事了。” “啊?可以不能喝吗?” 两道目光整齐地落在她身上,薛小白和裴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萧音尘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嘤嘤嘤,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凶了。 第122章 迟来的弥补,真的有意义吗? 等裴如带着两人来到勤政殿侧殿时,皇帝赵和正满脸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远远地瞥一眼,萧音尘就知道他的担心不是伪装。 也只有萧音尘明白,皇帝为何选择留下齐王赵祈政。 只要赵祈政被赵询杀死,他就能一箭双雕地解决两个儿子。 赵和虽然冷血无情,但也不会把自己儿子全部杀光,以防出现意外。 这些年他将赵润之养得太好了,好到让赵润之无心皇位,只愿一生逍遥自在。 是的,四皇子虽然自幼知道自己是皇子,但是他的野心根本就不大。每日读着圣贤书,不断地打磨着他的心。 所有浮躁都被时间磨灭,他只想安逸地过完这一生。 虽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但赵润之从未把自己当成过皇子。 六皇子赵询想当皇帝,那就让他当好了。 皇帝虽然后悔对赵润之采取的特殊保护,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如果赵润之坚持不接手皇位,赵和也只能把这个位置交给赵祈政。 毕竟从五皇子平王的无能程度看,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 若平王登基,随便来个人都能让凤国改名换姓。 所以赵和更愿意把凤国交给赵祈政。 “参见皇上。” 穿着黑色织金长靴的赵和回过头,“这么快?人带来了吗?” 裴如拱手道:“听说齐王中毒,臣斗胆猜测可能有用的上薛大夫的地方,就将人一并带来了。” “嗯。进去。若能治好齐王,朕重重有赏。”赵和上来就给她画了一个大饼。 萧音尘穿得厚厚的棉衣的萧音尘站在他背后,避开皇帝的打量。被薛小白扎针后,她好一阵都没有再咳嗽了。 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垂头望着地面上的缝隙。 赵和道却开起他们的玩笑,“萧丫头嫁给晋王有两年了?听说你钟情太子,前段时间与老六决裂了?”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裴如微不可察地皱眉,发现萧音尘低着头不说话,正准备接下皇帝的话。 没想到的是皇帝朝着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赵和又道:“不过朕又听说,晋王妃前些日子回心转意了?这是看见长策对你的好了?” 萧音尘轻轻俯身行礼,声音温和地开口道:“让皇上见笑了,多谢皇上赐婚。” “晋王府中空缺,若晋王妃不想伺候晋王,大可以为他寻几门亲事,纳两位侧妃进府。” 萧音尘不咸不淡地说:“皇上说笑了,我与策策两情相悦,容不得外人插足。” 赵和没有说话,反而是向裴如挑眉,似乎在求表扬。 夹在两人中间的裴如:“……” 气氛略微有些剑拔弩张,裴如拱手道:“臣此生认定阿尘,府中绝不会有其他女人,还请皇上恕罪。” “行了,坐下等。” 赵和只能收敛起自己的心思,“老二从王府出来,没有与任何人接触,直奔皇宫而来。” “朕已经在命人查赵祈政接触过的所有东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赵和道。 裴如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没有结果,当然是皇上说了算。” 事情来到这种地步,有没有证据早就不重要了,反正赵询头顶的罪名已经够多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将赵询的太子之位给废黜,而是用什么罪名将他废黜。 赵询还能不能活,还能活多久都是掌控在皇帝手里的。 在袖袍的遮挡下,裴如又双叒叕牵住了萧音尘的手,微微有些粗糙的皮肤不断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萧音尘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气。即使是回答皇帝话的时候,也病殃殃的,有气无力。 见她状态不是很好,裴如才想起抚摸她的手指这种安抚的方法。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萧音尘好受了些,孟瑶被一刀刀剐成骷髅的场景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放。 萧音尘不断地安慰自己,那个将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孟瑶已经死了。 她死了。 自己真的重生了,改变了一切的结局。 可是……曾经愚蠢的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真的能够解脱吗?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却被她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裴如是那样地珍爱他,她却…… 重生后的弥补真的算是弥补吗? 萧音尘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卷长的眼睫毛上下颤动,睫毛根部带着丝丝晶莹的泪珠。 裴如紧紧握着她的手,几乎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心理变化,忽喜忽悲,还有些许不知名的愧疚。 此时此刻的萧音尘陷在自己的意识中,在这黑与白的世界中,安静得可怕。 这种突如其来的宁静让萧音尘后背冷汗直流,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黑与白,对与错。 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前面的刺眼的白光,而她所在的区域,是灰色的。 想到前世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们,即使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萌生出浓浓的愧疚感。 她曾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清楚地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梦。 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刻骨铭心的疼烙印在她的骨子里。 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折磨别人,可她还是被临死前的酷刑弄得疼到窒息。 多少无辜的性命都死在她手里? 仅仅三天,她就难以承受。 那被她百般欺辱的裴长策呢? 她在众人面前折断他一生的傲骨——他有多疼? 萧音尘根本难以想象那时候的裴如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阿尘。” “萧音尘!”看着陷入魔怔的女子,裴如唤出他的全名。 第一声还有些模糊,萧音尘只能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她想要回应,但是沙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仿佛回到了她被囚禁在皇宫的日子里。 没有水喝,她的嗓子干得几乎要出现裂痕。 黑白世间开始崩坏,无数只诡异的触手从四面八方钻出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扒在她的腿上,不断地把她往地狱拉。 无数道阴森而又熟悉的声音冲破她的耳膜,直冲脑海。 “萧音尘!” 第123章 山水风月,皆不及你半分 男人略带焦急的声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萧音尘似乎是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湿热感,睫毛再次颤动。 湿漉漉的触手捂住萧音尘的嘴巴,血红的触手还想去遮住她的眼睛和鼻子。 然而此时的萧音尘终于看清触手的真面目—— 那条鲜血淋淋的东西竟然是婴儿的手臂,缠在她身上的触手全部是柔软的婴孩手臂。 就在她惊慌失措时,一双血瞳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萧音尘的心被吓到砰砰乱跳,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不断地拉着她。 “萧音尘,本王真是瞎了眼,才会一生挂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你身为本王的妻子,水性杨花,要我如何在京城中立足!” “萧音尘,都怪你,发什么疯要扶持赵询,拖着整个萧家为你陪葬!” “贱人!” “呜呜呜……”婴儿豪亮的哭啼声忽然响起,盖过其他混乱的声音,“娘……” “阿尘!”裴如见她阖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连续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声音加重几分,就连皇帝都惊动了,萧音尘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赵和好奇地看向他们俩,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裴如的手背上,顺着他光滑的皮肤滴落到地面上。 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断地放大,现实中的萧音尘浑身战栗,可是任由裴如怎么呼喊,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淌下,挂在她的下巴上迟迟没有落下去。 裴如摸上她的额头,烫得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烙铁,这是发热了?他来不及思考,转头朝赵和跪下。 “求皇上让太医进来给阿尘诊治。” 撑着头坐在椅子上的赵和,被裴如这利落的一跪弄得有些迷茫,“起来,请几位太医进来。” 几位太医进来后,先向他们行礼。 “给晋王妃看看。” “臣遵旨。” 留着两缕胡须的中年太医过来给萧音尘把脉,片刻后道:“皇上,晋王妃这是中了风寒,发热后陷入梦魇。” “得先给晋王妃降降温,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那就赶紧给晋王妃降温开药。” 裴如想起薛小白进宫门前的那一抹诡异的笑,直觉告诉他,这绝对跟薛小白脱不了关系。 宫女们端着冷水进来,裴如把薛小白之前说过的药材报给太医。 正准备开药的太医愣住,不明白晋何时精通医术了。 随后将裴如说的方子写下来,赞不绝口地夸奖道:“晋王殿下的药方实在是妙啊!王妃身子不适,用不得猛药,稍微修改几道药材。可使药性变得温和,对王妃的身子也好。” 裴如匆匆地说了声,“薛大夫开的药。” 看了半天戏,赵和也终于相信萧音尘病了,“左右人已经送到了,你先带着晋王妃回府。亦或者朕让人收拾间偏殿出来,让她先进去休息?” 裴如不假思索地说:“阿尘正病着,不宜舟车劳顿,就有劳皇上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整个临安城最好的两个大夫都在宫里,他何必急着出宫呢? 等薛小白把赵祈政从鬼门关救回来,再过来给萧音尘看病。 进入偏殿,她把她放在冰凉的被褥上,把帕子拧干敷在她的额头上。 宫女们想要近身伺候,被他一口拒绝。这毕竟是在宫里,可比不上晋王府安全。 照顾萧音尘的事情他不想假手于人,避免给其他人可趁之机。 一下子病倒了两个风云人物,皇宫里忽然就热闹起来。 裴如不断地擦拭着她的额头,等温度下降后,才将棉丝手帕取下来。 他握着萧音尘的手,用她细白的手指蹭着自己的脸。不断地跟萧音尘聊着天,即使现在的她意识涣散,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阿尘,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那么厉害,又怎会被这小病打倒?” “阿尘~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徽山一别,你就永远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从此看山是你,看水也是你。” “山水风月,皆不及你半分。” “我曾想过,放任你嫁给太子,但我实在不能容忍旁人染指你。” “赵询绝非良人,他谋得远,藏得深,我若将这些话说与你听,你只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污蔑赵询,从而挑拨你们的关系。” 美人,美则美矣。 赵询虽然长得赏心悦目,性格也温和儒雅,但却怀有一颗歹毒的心。 美人计,靠的不就是他们的美貌吗? “阿尘,你不知道,我特别想牢牢地把你抓在手里。每当你对旁人展露笑颜的时候,本王都想冲出去把他们砍了。” “我虽不知阿尘究竟是为何愿意回头看我,但我很荣幸,也很庆幸你能给我这次机会。” “阿尘……别睡了。” “你给我取悦你的机会,我就一定会向你证明,我比赵询优秀,比他更有资格做你的夫君。” 裴如坐在榻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睡梦中的萧音尘听进去了几分。 淡淡的黛眉时而紧锁,时而松开,萧音尘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但大多数都是负面情绪。 她缩在被窝里发抖,贴身里衣被汗水湿透了,黏在她的皮肤上。身上的负重感和精神上的负罪感,都让萧音尘痛苦难熬。 无数厉鬼从扭曲的空间中爬出来,他们一拥而上,想将萧音尘撕裂。 “萧音尘,”裴如将他的手指拉到唇边,炙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手指上,直到她的葱白如玉的手指沾满他的气息。 “阿尘,别害怕。” “不要怕,有我在。” 裴如永远都会顶在她前面,就是连死都在死在她前面。 萧音尘终于听清楚那一声声近在耳边的呼唤,是策策的声音! 浑浊的双眼开始变得清醒,周围扭曲的梦境如潮水般退去,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与裴如碰撞,擦出爱的火花。 裴如惊喜万分,“你醒了,我让太医进来给你看看。” “嗯,策策,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有些发热。”裴如帮她擦去额头残余的汗珠。 第124章 坦白重生 萧音尘感觉头痛欲裂,虚弱地扶着额头坐起来,迷茫地眼中带着些些许痛苦。“策策,我头疼……” 男人既无奈又心疼,摸上她的额头,“知道你头疼,回头把薛小白拎起来揍。” 萧音尘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断片的记忆有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她的嗓音沙哑而沉闷,带着别具一格的诱惑,上挑的尾音让裴如心中悸动。他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裴如摇摇头,让太医过来把脉。 萧音尘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还有她不认识的太医,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方才不是在侧殿吗? “这是哪?” “宫中的偏殿,方才你烧得迷糊了。” 太医认认真真地把着脉,“王爷,王妃的烧已经退了,等药熬好,喝过后应该就无事了。” 裴如心里有个数,“行了,退下。赶紧把药送上来。” “是是是。” 裴如把被子给她掖严实,免得冷风灌进去,“方才做噩梦了吗?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在梦里,还哭得梨花带雨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萧音尘混乱的记忆终于整合起来,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裴如。 热泪忍不住地往下掉,萧音尘猛地扑进他怀里。 声音格外哽咽地说道:“裴长策……对不起对不起。” 她呜咽地蹭着他的光滑的脖颈,“策策,对不起,呜呜呜……” 裴如被他激动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略显迟钝地用手臂抱住她的后背,没有任何责怪地说:“阿尘没有对不起我。” “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 俊美无双的脸庞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刀削般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微转,落在她哭红的眼眶上。 泪光朦胧了她的双眼,就连裴如的身影也有些模糊,萧音尘的哭声逐渐从小声抽噎转变成嚎啕大哭。 “啊——策策~” 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裴如的心也沉入谷底。他恨不得扒开萧音尘的记忆,看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哭。 裴如宁愿自己疼,也不想让萧音尘哭。 毕竟萧音尘一哭,他这心就像有万箭穿过般,疼到难以呼吸。 裴如从她紧紧的怀抱里钻出来,反客为主地搂着她的腰,声音温柔到骨子里。“阿尘……别哭了好不好。”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如果愿意,可以告诉本王,若有人胆敢欺辱你,本王必定率领千军将其灭杀!” 听到他的话,萧音尘哭得更大声了。 裴如低头吻上她红通通的眼睛,将挂在她脸上的泪珠一一吻去,咸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萧音尘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也会忽然离开。 眼睛红肿得不像话,又酸又涩,她难受地蹭着他的衣服。 为什么萧音尘会忽然陷入梦魇? 萧音尘亲眼见证了孟瑶的死,吹了冷风有些咳嗽,还被薛小白扎了几针。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她疲惫不堪,突然松懈下来后,身体会有脱力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赵祈政昏迷的那间侧殿,下面有间密室,就是赵询用来关押她的地方。 怎么说都算的得上是故地重游,萧音尘想起前世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非常合理。 雪上加霜,病情一下子就严重了。 或许薛小白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时机不合适,适得其反了。 这世上最不可预料的事情就是意外。 可能是哭得太过卖力了,萧音尘猛地打了一个嗝,哭泣声渐渐变得断断续续。 “……” 就算是当初被赵询背叛,关在宫中暗牢里,她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眼泪仿佛都被她给哭干了,她眨了眨眼,仰头望着裴如。 “裴长策。” “我在。”裴如也低头望着她,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萧音尘用薄唇碰了碰他的喉结,他像是触电般地绷直身子。 冰凉的手指勾住他的指尖,“策策,我有话跟你说。” “好,你说,我听。” 萧音尘抱紧他的腰,红肿的双眼轻眯,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了,你可以生气,但是不可以不要我。” 裴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她这般低声下气,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不生气。” 她撇撇嘴,揉着酸涩的眼眶。 如果策策敢不要她,那她就借用袅袅十三余的势力将他绑回来。 萧音尘再度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头发有些凌乱,“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裴如知道她这么问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点点头道:“我信。” “我说的并不是六道轮回的那种,既是前世也是今生。”仓促坦白,萧音尘自己也没有想好说辞。 “嗯。” “前世,你从边疆立功回京,求旨娶我为妻。但那时候的我,心里心外都只有赵询一人。为了赵询,我做了很多天打雷劈的错事。” 裴如的眉轻挑,“不许这么说。” 萧音尘笑着摇摇头,“我害得你在京中颜面尽失……” “我没有悔悟,更没有回头看过你一眼。盘山官银失踪案的结局,本来不是那样的。” “你奉命去盘山协助大哥,而我却在京城给你制造麻烦。碧草血莲被我拿给了太子,浮生塔进京寻仇,我为了保护太子毁容了……”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哽咽起来,但并没有落泪。 而裴如的心也狠狠地揪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萧音尘把脸抵在他的胸口,没有勇气再看他。“哨声未响,袅袅十三余没有出现。薛小白也没有进京,赵祈政毒入骨髓,他也死了……而你抗旨离开梓州,带人灭了浮生塔满门。” “二月十五日暴雨,大哥被山体滑坡坡困在山里,又跟属下走散。被当涂王的人抓走了。你到盘山时,大哥失踪了。” “你带着军队在梓州搜了半个月,在蒲县找到了大哥。他双腿被废,得了疯病。你在梓州奔波一年,没能查清真相,案子不了了之。” “因为我和赵询合谋,边疆起战乱,你不得不远赴战场……”说到最后,萧音尘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125章 解毒 “四皇子赵润之回京,被我暗杀。” 萧音尘趴在他身上,“你在战场上手臂被废,而我在京城中被赵询算计,武功尽失。” “不仅京城被我搅得乌烟瘴气,内忧外患,边境有很多国家都不安分了。皇帝被气死,赵和登基。” “赵询即位后第一时间就在卸磨杀驴,梅贵妃、流年公主、萧家,都被他以各种罪名灭门。” “策策为了救我,带兵强闯临安城,把我从宫里救出去,可惜赵询势大,你没成功……” “萧家满门被杀,晋王府也被按上谋反的罪名,都死了……还有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了……” “呜呜呜,他还那么小……” 裴如起初只是当时她做的噩梦,但后来却相信的她的话。 若非重来一次,萧音尘又怎会突然悔悟? 原来是这样。 难怪萧音尘从竹林回来后,不仅性情大变,还对赵询和孟瑶有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一个人不可能忽然转变,除非她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阿尘……”裴如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音尘死死抓着他的衣服,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裴长策!对不起……” 裴如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不是已经重来一次了吗?你不必太愧疚,悲剧不还没发生吗?” “结局尚未定,一切都还来得及。”裴如终于明白她在害怕什么,明白她在愧疚什么。 萧音尘心思敏感,就算重生归来,也做不到完全放下以前的事情。 难怪她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原来她曾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萧音尘带着鼻音道:“你恨我吗?” 裴如果断地回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一直以为能控制住京城中的事情,可终究是我太夜郎自大了。” “我应该是从五年后回来的,策策……”她蹭着裴如的下巴,动作十分亲昵。 这就是萧音尘爱的男人,明明已经被害得家破人亡了,还是会说这是她的疏忽…… 即使裴如再怎么把控朝堂,也没办法控制住她的心,只有萧音尘心中念着赵询,那么悲剧同样会重演。 爱对一个人,真的很重要。 大哭一场,萧音尘身上的病气似乎也随着眼泪而离开,她软在裴如怀里。 经过她这么一说,裴如感觉很多未解之谜忽然之间就说得通了。 听到萧音尘说的上一世的结局,他或许心有不甘,但又隐隐有些庆幸。 他怀着沉重而又复杂的情绪,吻上她的额头,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么烫了。 他虽然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她,但也能劝说她释怀。 萧音尘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对,越来越冷血,似乎想将所有人都拒之千里。 裴如道:“目光要往前看,放下过去。” 萧音尘确实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次重生,苍天怜悯她是真,但她却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 “为什么呢……” 她小声呢喃着 “赵询活不成,很快就是他的死期。”裴如苍白的脸上笼罩着寒冰气息,声音也冷得可怕。 “嗯。” “王爷,药已经熬好了,齐王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如棋敲响房门,在外面说道。 “把药端进来。”裴如道。 如棋端着一盅黑乎乎的药走进来,低头看着地面,眼神分毫不敢往萧音尘身上瞟。 这就是做属下的自觉。 不该看的绝不可看。 萧音尘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都病得晕过去了,她没有理由不喝药。乖乖地从裴如手里拿过药碗,闻着那难闻的味道,嘴角微撇。 仰头一口闷下。 “咳咳咳——” 裴如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块糖,撕开糖纸塞进她嘴里。 软糖慢慢融化,甜味渐渐把药的苦味给覆盖住了,萧音尘的脸终于不皱成一团了,“策策怎么随身带着糖?” “太医去熬药时,让宫女拿来的,压压苦味。” “谢谢策策,策策真好~”就算是在喝药的时候,她的手依然不安地攥住他的袖子,生怕裴如跑了。 然而她的举动又怎么能逃的过裴如的双眼,宠溺地摸着她的头。“齐王怎么样了?毒解了,哪一种毒?” 如棋拱手道:“两种都解开了。” 裴如本以为最多能解开后面那种毒,但这个结果无疑有些令人喜出望外了。 但也未必是好事,齐王身体痊愈,会危害很多人的切身利益。 到时太子赵询一倒,赵祈政无疑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裴如道:“本王去看看。” 但他没能如愿以偿地起身,因为他的衣袖被萧音尘抓在手里。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策策可不可以不要走?” 知道她心中所想的裴如沉默片刻,“我不走,我们一起去前殿?” “好。”她眉梢上挑,表示同意。 裴如弯腰帮她把鞋子穿好,拉着她往前殿走。 宫灯的光虽然微弱,但也能照亮。好在两地相隔不远,只有上百步的距离。 裴如也想抱着她过去,但萧音尘感觉在宫里拉拉扯扯不好,执意要自己走过去。 进入殿中,赵祈政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脸色已经好转。众太医正在轮流给他把脉。 晓九和薛小白站在皇帝面前,说着他的病情。 “你确定第二种毒出自你师姐之手?”赵和手里捏着三颗核桃,不断转动。 薛小白道:“师父在医毒上造诣非凡,有些毒药只有我们一门知道。行医救人,有时候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就比如以毒攻毒。齐王后来中的药,就是我师父为一位病人制作的解药。” 给赵祈政解毒本来就准备得差不多了,碧草血莲已经被制作成解药,只差最后几道工序了。 只能说赵祈政有大帝之姿,运气爆棚,赵询下的毒虽然不能完全与之相克,但并不影响后续解毒。 裴如还省去了很多买药材的钱。 太医院虽然医术不行,但是珍藏着很多市场上见不到的名贵药材,给薛小白解毒提供了便利。 就比如蟠龙草这味有市无价的药材,宫里居然有三株。 薛小白将其中两株入药,把另外一株吞入囊中。 第126章 绝望的赵询 殿门未关,他们刚走近,皇上就注意到了。 “晋王怎么急着过来了,王妃的身体如何了?” 裴如向他拱手,“阿尘的病已无大碍,这不是过来请两位是那样看看吗?” 晓九与薛小白左右把住她的手腕,为她号脉。 “王妃怎么虚弱成这样?”晓九低声问道。 薛小白心虚看了一眼裴如,“尘哥发热了?” “嗯。” 她只是扎了两针让萧音尘安神,怎么会突然发热,看她红肿的眼眶,这情绪是得有多激动? “按我的药方子喝过药了?” 裴如没有责怪她,“太医刚用你的方子熬过药。” 晓九收回手,薛小白没有给他留下发挥作用的余地。 伤寒发热这种症状,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用对药,便没有大碍。 裴如搀着萧音尘坐在一旁,手被她牵着,拿不开。 “听说齐王的毒已经解了,两位神医当真是居功甚伟啊,皇上可要好好封赏。” 裴如很少替人说话,要不是看在晓九是他朋友的份上,他不会多说什么。 赵和此刻也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上,笑着说:“晋王说的是,你们二人救了齐王性命,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 晓九经历过京城中的勾心斗角,并不急着要什么封赏,但薛小白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说一不二。 她朝着皇上拜了拜,“我虽师出葵司道人,但因为年纪小,常常被人当成江湖骗子,不知皇上能不能降旨,让他们都知道我薛爷的名头,这样就不会被当成骗子轰出去了。” 听罢她的话,赵和哈哈大笑,“天欺少年英雄啊,哈哈哈——来人,拟旨。” “晓侍郎嫡长子晓九,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特封为安平伯,赏黄金千两。” 晓九没想到一次进宫竟然能拿到爵位,愣在那里没有吱声。 裴如只能在旁提醒,“还不谢恩。” “臣晓九谢皇上赏赐。”晓九激动地下跪谢恩。 “免礼,不知薛大夫可有意入太医院为官?”他没有直接封赏,而是抛出了橄榄枝。 但薛小白此行圆满,不会留恋临安城,“我还是喜欢在江湖上,自由自在,还没有约束。” “罢了罢了,封薛小白为我凤朝神医,享客卿待遇,赐黄金千两。” “多谢皇上。” 赵祈政已经苏醒,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内殿,“儿臣参见父皇。” 赵和连忙示意太监把他拉起来,“没事就好,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还好有他们两人在。” 他点点头,客气地朝他们拱手致谢。 晓九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讨论正事,“齐王身体已无大碍,臣先告退。” “回去。” 赵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向裴如,“你怎么看?” 听过萧音尘说的前世遭遇后,裴如对赵询的仇恨进一步加深,这回也没再客套,“皇上应该知道臣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恩怨。” “若臣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还请皇上恕罪。”裴如起身行礼。 萧音尘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揪着裴如的衣角不放,慢吞吞地站起来。 赵和之所以问他,就是知道裴如与赵询有仇。 毕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的就是赵询不得翻身。 他可不敢再把赵询这样心思狠毒的人放在身边,万一哪天被咬了还不知道。 “朕恕你无罪。” 裴如开口就是狠话,都不带拐弯抹角的:“太子赵询勾结江湖鬼医,谋害手足兄弟,臣以为,该剥夺其身份,贬为庶人,发配素古塔。” 他直接给赵询定罪,根本就不说什么花里胡哨的前戏。 太子不举,德不配位这种罪名他都懒得拿出来跟他慢慢耗。 “哦~”皇帝看着他身后的萧音尘,盲猜裴如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的,这么狠。 当着他的面,也不知道委婉些。 裴如:委婉?再委婉下去,夫人都没了。 赵祈政也惊讶地看着他,借着宫灯的光线看到萧音尘脸上的泪痕。似乎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才是晋王该有的风范。 赵和道:“老二在进宫时,与永安宫的宫女撞了个满怀,那人已经招供了,就是太子指使她下毒的。” “已经半夜了,老二的身子也刚好,今夜就在宫里歇下。” “儿臣多谢父皇。” “晋王先回府,太子谋害同族的事情,明日朝堂再议。” 储君是一国之重,他不能说废就废,还需要与朝中大臣商议。但就现在的发展,朝廷里应该也没有几个人敢再支持赵询。 并不是赵和不想继续商谈此事,实在是萧音尘那昏昏欲睡的模样太过明显。 她站在裴如身后,眼神迷离地看着地面,脑袋一下下往下掉。仿佛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 而裴如也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萧音尘身上。 “多谢皇上,臣告退。” 说完,裴如就迫不及待地把萧音尘打横抱起来,脚步匆忙地离开宫殿。 众人:“……” 萧音尘这次并没有发热,只是单纯地困了。薛小白知道她晚上睡眠不好,开出来的药都有安神的效果。 她喝完药犯困也是正常情况。 赵和复又看向赵祈政,盯着他打量良久,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朕冷落你多年,你可怀恨在心?” 赵祈政道:“父皇所做,皆为大局着想,为凤国谋划,儿臣别无怨言。” 被囚禁的前几年,他确实怀恨在心,无时无刻都想要从听雷寺逃离。但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磨灭了他身上的戾气。 整日吃斋念佛,拜读古今名人的诗书,生出一颗悲悯苍生的佛心。 在听雷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让他学会平静下来。 后来裴如回京,偶尔会在私下见他,帮他压制身上的毒。 他以为此生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可是皇帝却在过年时将他召回京。 赵祈政是知道四皇子的存在的,更加捉摸不透皇帝召他回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 赵和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想把最好的皇位留给赵润之。 但赵润之倒好—— 他不要! 第127章 晓九爱情受挫 赵和没有急着让赵祈政退下,反而是意味深长地询问道:“你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对京城中的事怎么看?” 赵祈政起身行礼,“儿臣愚钝,不知父皇说的是何事。” 尨眉皓发的赵和冷笑几声,听不出喜怒,他指着赵祈政道:“朕的几位皇子中,数你聪明。” “难道还听不出朕在问什么?在听雷寺待得久了,连你的野心也被磨灭了吗?” “儿臣不敢,不属于儿臣的东西,儿臣不敢肖想。”赵祈政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饥渴,十分平静。 赵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从明日起,恢复你齐王的权利,早朝议事,你也去。” 留下赵祈政一人风中凌乱。 父皇这是要重新用他? 为什么? 萧音尘困得要命,被裴如抱起来后,闻着他身上沁人的檀香,很快就睡着了。 晓九他们出宫后,没有各自离开,而是等裴如出宫。 宽大的马车内,薛小白有些慌囧,“我没想害尘哥的,我看尘哥心神不宁,就给她扎了两针,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晕倒。” 晓九猜出些眉目,也出言求情,“王爷,小白她……” 没等他说完,裴如就打断了他,“本王知道,阿尘是白日里受了刺激。本王给晓大人说一声,你们就先住在晋王府。等她明日醒来,好再看看。” “是。” 萧音尘虽然睡着了,但手依然拽着他的衣服,倔强地要命。 “策策……” 她咂着嘴,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裴如把她放在床上,想去帮她换衣服。 似乎是感觉他要走,萧音尘两条腿缠上裴如的腰,把他拖上床。然后她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趴在裴如身上继续睡觉。 这可把裴如给折磨得不轻,想动又不敢动,只能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裴如的脖颈上,心中有根弦被绷断了。 “嗯~” 萧音尘睡得很沉,半边身子还露在外面。裴如只能动作艰难地把被子扯过来给两人盖上。 吃过药的萧音尘睡觉格外不安分,两只脚时不时去踢被子,好在每次裴如都被惊醒了。 床炕下有火烧着,屋子里也不算太冷。 次日休息好的萧音尘悠悠转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枕头被她抱在怀里。而裴如却不知所踪! “裴长策!” 她的意识猛地苏醒,慌张地左右看看,有些焦急地喊出他的名字。 纸鸢推门进来,“王妃,您可算醒了。” 萧音尘头疼地看着手里的枕头,气鼓鼓地将它扔在地上。 “裴长策呢?” 纸鸢准备去捡地上的枕头,“王爷去上朝了。” “不许捡,让它在地上待着。” “是,奴婢先服侍王妃洗漱,再去请薛大夫?” 萧音尘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只是有些皱巴巴的,“把水放下,去喊薛爷进来。” 萧音尘刚洗完脸,穿着粉裙子的薛小白就猫着腰进来,“尘——尘哥,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会那样的。” 她用温水敷着双眼,“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在宫里受了点刺激,没想到居然晕过去了。” “现在头疼地厉害,你再看看。”她把毛巾放回水盆,伸出一只手腕。 薛小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嘻嘻地看着她,“怎么把枕头扔了?” “不用捡。” “哦。”她没有上前把脉,“不用看了,再喝两天药就能痊愈。” 萧音尘捏着太阳穴,“你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以后就留在京城,我罩着你,保证你神医的名声做大做远。” 薛小白露出沉重之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 “京城还是算了,虽是繁华富庶之地,但我不喜欢。再过几天,等齐王殿下的毒彻底清除,我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了。” 坐在榻上的萧音尘没有多少意外,起身走到桌前,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水。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热爱你的江湖。这怕这回有人舍不得你走呢!”她打趣道。 薛小白虽然叫小白,却不是感情上的小白,早熟的她懂得东西多。 “尘哥是说晓九吗?” “哟!你知道啊。” 薛小白把一条腿缩在椅子上,“晓九是见过世面的人,家里又是世代为官,我可配不上他。” 萧音尘蹙眉,戳着她的脑壳说:“你可是江湖闻名的神医,怎么会配不上他!况且不是还有我吗?晋王府给你撑腰。” 她面带忧愁,依然是摇头,“晓九待我很好,晓府的人也对我好,但这不一样……” “他只是见我年纪小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生了几分新鲜感罢了。” 薛小白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但她此言非虚,晓九对她的感情确实是从好奇开始的,但并不止步于好奇。 萧音尘想在中间做个媒人,但也不能强迫她,“你当真不考虑吗?” “不用了。” 薛小白这次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决绝。 “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唉,罢了。你走之前,记得去晓府辞别,毕竟在人家哪儿混吃混喝那么久。”萧音尘知道只能顺其自然。 薛小白巴掌大的脸上带着些许凝重,这么多天下来,晓九确实对她无微不至,终究是有些舍不得的。 沉默片刻,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尘哥。” “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的上你的吗?” 她努了努嘴,用灿烂的笑容把忧伤掩藏,“没有了……” 纸鸢端着早膳回春山居时,就发现晓九立在门外,“你?” 此时的晓九心中五味杂陈,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朝纸鸢摆了摆手,快步出了春山居。 是的,薛小白在屋中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心里堵得慌,爱而不得的痛苦难以言说。路上有人给他打招呼也没有听见,快步走出晋王府,没入人群中。 来到宽阔的大街上,晓九的心更是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早风微寒,像是一把把刀子剜在他的心上。 跟薛小白相处的这些天,他似乎从来没有正面思考过这些问题。 可是,她不喜欢这纷争的朝堂。 第128章 赵询来求她 就在她吃东西时,如画一身寒气地从门外进来,“王妃,赵询偷偷溜出太子府,向王府而来。” 萧音尘猛地把喝粥的碗放在桌上,“他不是被禁足了吗?来王府做什么!” 如画道:“太子如今是必败之局,王爷故意放松守卫,给赵询可趁之机,看能不能钓条大鱼。可属下瞧太子的方向,是奔着王府来的。” “确切来说,他应该是奔着王妃来的。” 萧音尘恍然大悟,嗤笑道:“还真是被孟瑶害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赵询莫非是想找我求助。” 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粥,“等赵询到王府了,你们放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做的什么妖。” “是。” 得到萧音尘的指使,赵询到晋王府偏门时,轻而易举地就蒙混进来。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王府。 因为做贼心虚,赵询根本就没发现路上的古怪之处。 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不是晋王府的疏忽,而是萧音尘为她准备的陷阱。就等着他来呢。 佳人亭中坐,闲看水中鱼。 萧音尘披着一件胭脂色的白梅斗篷,坐在四角亭中赏景。一道白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中,无论怎看都有些刺眼。 来者正是赵询,他神色慌张地打量着四周。 似乎真的当晋王府的暗卫是不存在的。 赵询踉跄地跑进亭中,口中喘着粗气,“尘儿!孤终于找到你了!” 萧音尘厌恶移开视线,不屑与他对视。毕竟现在的赵询在她眼中,与一个将死人无异。 总而言之,赵询距离死亡不远了。 鲜艳的斗篷下面,萧音尘特意佩戴着赤霄剑,以防出现个什么意外。 腰间传来的重量让萧音尘感觉很心安,面对赵询,还是得多放着点的。 赵询只能假装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厌恶,用自以为深情款款的语气道:“尘儿!”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娶孟瑶为妻的,我是被她迷惑的。” 他狡辩起来一套一套的,那根舌头似乎能够倒反天罡,颠倒黑白。 “尘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孤知道你心里委屈,只要你帮我稳住太子之位,他日我若为凤帝,你便是最尊贵的皇后。” 他的声音好像磁石般吸引着人,但萧音尘不会再受他蒙骗。 萧音尘冷眼斜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嗤笑,有些玩味地说:“太子殿下都得了不举之之症,怎么还整日异想天开。” 赵询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有些恼怒地说:“萧音尘!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只要你肯帮我渡过此劫,我就给你正宫之位。” 她不想搭理他,转头看向后面的池塘,有几根枯老的荷叶,看起来有些残败。 虽是春季,却有萧条的景色。 心动一刹,花开一刹,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哦呵~帮你……”手指轻轻靠在唇边,明媚的容颜上是几分讥讽的笑。 “本王妃今日才发现,太子殿下说话这么有意思。帮你……呵呵。” 她的眼底闪过冷沉的光,她恨不得把赵询捅成马蜂窝,又怎么可能帮他? 萧音尘从石凳上站起来,单手撑着桌子,语气玩味地说:“赵询,要不你求我?” “说不定,我就心软了呢?” 挂在树上的众暗卫闻言皆一惊,不明白萧音尘这话是何意? 心软? 然后放过赵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暗卫们顿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把赵询就地格杀。 这种祸害留在世上,不仅浪费粮食还会让生灵涂炭。 赵询听到她的语气软下来,还以为有希望,连忙低头作揖,“孤求尘儿帮帮孤,孤绝不可能不举,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萧音尘面带渗人的笑容,不满地摇摇头,“不够啊。” “什么不够?” “诚意不够啊,哪有你这样求人的?”萧音尘真诚看着他,转而又把视线移到池塘上面。 仿佛有什么盛世美景供她欣赏。 并不是池塘的风景美,而是因为再凉萧条的风景,都比赵询看着舒坦。 赵询安奈下烦躁的心,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你想如何?” “难不成你还想让孤跪下求你吗?萧音尘,你可不要忘记了,你曾经是怎样追着孤转的!” 萧音尘笑而不语,后退一步,坐在了古亭的栏杆上面。 双手撑在两侧,清风徐徐吹来。几缕发丝朝着方向飘动,显得她格外妩媚动人。 “你若不愿意也可以,毕竟你很快就不是太子了。在皇室中,谋害同族兄弟,这可是大罪。”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仿佛这不是在威胁赵询。 赵询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挑衅。就算火烧屁股了,也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有跟萧音尘谈判的机会。 但看到萧音尘那风轻云淡的模样,赵询的心也开始打退堂鼓。 一咬牙,决定先依靠萧音尘渡过此关再说。 等来日登基为帝,再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求饶。 赵询只能不情愿地跪下,脸上努力端着温和的笑,只不过这个笑容上已经有了裂痕。 “尘儿,求你帮帮我。” 萧音尘低头望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不由得用手指掩住红唇,发出银铃般的讥笑。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是你背信弃义在先,还妄想帮你?真是天真。” 赵询被她这样羞辱,脸涨红成猪肝色,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朝着萧音尘扑过来。 但是在武功方面,萧音尘有着绝对的优势。 预判到他会动手动脚,萧音尘一直都有防备,在原地优雅转了一个圈,错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掌。 萧音尘拿剑柄打在他的脊背上,赵询根本承受不住她的力道,直接被她从亭子里发出去。 亭外就是水塘,赵询被她推进水里了。 萧音尘幸灾乐祸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男人,“来人啊,太子殿下落水了。” “赵询啊!就算你想不开,也不必在我晋王府跳湖自杀!本王妃这池塘水浅,淹不死人的!” “殿下若要投湖自杀,最好去宫里的水潭。” 皇宫,水深。 第129章 晋王妃和太子通奸? 赵询是面朝下摔进池塘了,半个身子都埋进泥巴里,虽然水不深。但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也是一身淤泥。 他可不是水中莲花,能够芙蓉出水,出淤泥而不染。 赵询站起来的时候,月白色长袍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式,活脱脱就是一个泥人。 跟如画一起蹲在树枝上的薛小白噗嗤一声,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萧音尘喜欢逗太子玩,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忍住想要拍手叫好的冲动,用手抓住脚下的树丫。 外边传来喧闹的声音,皇帝赵和以及裴如正带着众官员往王府后院而来。 原来,朝堂中正在议论废太子之事,忽然有人匆匆来报,太子逃出府邸,进了晋王府。 惊雷落地,众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得张大嘴巴。一些找死的大臣还偷偷地往裴如所在的方向瞟。 晋王妃和太子的鸳鸯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询在最后危急时刻去寻萧音尘,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晋王,这是何故?” “太子违抗圣旨,还去找您的王妃了……莫非他们旧情未了,这是要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通奸吗?” 宣平侯仗着自己是朝中元老,开口就与他针锋相对。 此时的裴如根本不恼,以前他或许还会猜忌几分。但是知道萧音尘是重生之人后,他就放心了。 阿尘受骗一次就够了,不会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再去帮助赵询这个白眼狼。 裴如最担心的是赵询的安全,万一他把阿尘惹火了,给人捅死就不好了。 虽说赵询谋害手足是死罪,但现在罪名尚未盖棺定论,若她贸然将人杀了,定会遭人非议。 裴如不疾不徐地朝皇帝行礼:“宣平侯既说本王的王妃与太子有染,有证据吗?” 宣平侯鼻孔朝天地说:“哼!证据!太子现在就在晋王府里,还需要什么证据?” 坐在高位上的赵和发现裴如格外淡定,于是提出了解决之法。 “朕相信晋王妃与太子清清白白,众爱卿既然心中有疑,不如随朕同去晋王府一探究竟?” 他看向裴如,“晋王意下如何?” “臣无异议。”裴如相信萧音尘不会做错事情,便也让了一步。 既然这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想看,那就带他们去看个够。 大不了就是上演一场,晋王妃手刃太子的大戏。 不就是杀了一个罪太子吗? 这种罪名他还能兜得住。 “既然如此,那就去。” 弓着背立在皇帝身旁的太监高呼一声,“起驾!退朝!” 等人群浩浩荡荡进入晋王府时,就看到萧音尘正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亭中喝茶,薛小白正在给她把脉听诊。 如琴如画手执冷兵器站在亭外,保护着萧音尘的安全。 纸鸢剥着水果,往萧音尘嘴里送。十梦握着一本论剑道的书,正在给她念里面的内容。 而薛小白则在传授兰佩医术。 一切和谐而又美好,连太子的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你见过谁跟人通奸的时候,带着这么多人随身伺候? 穿着蟒袍的裴如从人群中走出,快步走到她身前,“阿尘!” 萧音尘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似乎是注意到客人到了。起身给皇帝行了一个万福礼,至于其他人,通通忽略掉。 赵和见她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来王府一探究竟是他提出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裴如还不把凤国搅得天昏地暗。 “昨夜晋王妃发热昏倒,瞧你今日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她慵懒地扫了一眼这些大臣,将他们的脸色记在心中,“多谢皇上挂怀,昨日将薛神医留在府中,今日已然大好。” “不知皇上兴师动众地来王府所谓何事?”萧音尘早就从暗卫口中知道了朝中的动向,问这话,也只是做做样子。 在朝堂上,人人必备技能——逢场作戏。 赵和道:“今早有人通报太子来了晋王府寻你,不知可有此事?” 萧音尘失,抬手指着满是淤泥的荷塘,“太子殿下确实来了。”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有人开始东张西望,想要找到太子的身影。 “哦?” 她指着荷塘里深陷泥泞的一个人儿,“殿下一来,就闷头往我这荷塘里跳。还威胁本王妃说,我若不帮他脱离困境,他便给我表演一个荷塘自杀,这不正跳着吗?” 说着她便倚在裴如身上,狠狠地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下。 “嘶~”裴如没有防备,倒吸一口冷气。 站在荷塘中央的赵询望着岸上的人影,气得眉毛飞扬,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开口。他浑身上下都是腥臭的泥巴,脸上也不例外。 一旦开口,势必吃一嘴泥。 “……” 好一个荷塘自杀! 这片广阔的荷塘中都是萎黄的荷叶和水草,里面的水还没有一指深,怎么跳水自杀? 这种花样,满朝上下,也只有萧音尘玩的出来。 裴如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那几个字的。 他们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再说出来。 晋王妃带着丫鬟在岸边看戏,太子在荷塘表演自杀,似乎——很合理! 萧音尘缓缓从斗篷中把赤霄剑解出来,横着放置在石桌上,然后又扑进裴如的怀里求安稳。 裴如的腰被她一拧,准定是一片青紫,但也只能宠溺地抱着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在他们看到萧音尘随身携带的赤霄剑时,集体沉默。毕竟谁与人私通时会带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防身? 他们看萧音尘的眼神开始变化,带着些许忌惮。他们怎么就忘了,萧音尘还是个大杀器呢! 几道幽怨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言的萧太傅,萧严一一瞪回去。 他才不会让儿女吃文人的亏。 骂不过没事,只要打得过就行。 可能是萧严早年被这群大臣欺压得太厉害了。性格稳重的太傅大人,教导出来三个武艺高强的儿女,脾气也是一个比一个大。 若说萧家的三个孩子,其实萧成睿才是心思最深的那一个,只不过他流连江湖,临安城中对他的议论最少。 第130章 废太子,清君侧 裴如忍住想笑的感觉,对府中暗卫吩咐道:“还不赶紧去把太子殿下从荷塘里捞起来,怎么能任由他自杀呢!” 世间狠人聚一窝。 他这话说得是真的毒!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落水跟萧音尘脱不了干系,但是裴如偏要说在赵询自己投湖。 在太子被两个暗卫从泥潭中拔出来时,现场噤若寒蝉。除了风声,没有其他的噪音。 谁都不敢再污蔑萧音尘和赵询有染! 就连他们都看不上现在狼狈不堪的赵询,更何况是被萧家捧在手心里的萧音尘? 说她私通,太牵强了。 萧音尘敛眉看向赵询,用幸灾乐祸的声音道:“太子真是想不开吗?还是来污蔑本王妃的!” “你若一心求死,不用到本王妃面前来。” 几个太监过去给赵询擦了一把脸,眼泪鼻涕不断地往下掉,哪里还有身为太子的半分威严! 就连赵和也厌恶地移开目光,严厉地问道:“朕记得太子是被禁足在府里的,怎会出现在晋王府的荷塘!成何体统!” 赵询身上恶臭难闻,跪趴在地上,用膝盖行至皇帝面前,“父皇!都是萧音尘这个贱人算计儿臣的。” 皇帝既然给了赵祈政机会,他就不会再当一个看客。 赵祈政道:“六弟此言差矣,太子府与晋王府相隔甚远,王妃嫂嫂还病着,如何算计你?” “我可是听说,六弟一早就买通守卫,自己私下离开了府邸。” 昨夜萧音尘都病得卧榻在床了,哪里来的精力算计他。 况且,是赵询主动来的晋王府,跟萧音尘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不愧是养兄千日,用兄一时。 裴如对赵祈政的表现很满意,虽然齐王多年礼佛,但是该有的本事也没落下。 赵询不是它对手。 左相等人冷眼旁观着,没有打算捞太子一把的意思。 时到今日,赵询这位太子,是彻底废了。 萧音尘的红唇挂着邪魅的笑,浅看是美人,细看是恶魔。 “皇上,太子私自出府,违抗圣旨,岂不是又要罪加一等了?” 赵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心,难道往日情分说散就散了? 赵和嘴角向上扯动,瞬间黯了神色,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宣旨。” 站在皇帝身侧的太监手里捧着圣旨,缓缓展开。 在场众人皆跪拜听旨。 “今皇太子赵询昏庸无能,无才无德。多年以来,是非莫辩,大失人心。谋害嫡兄,罪无可恕,朕念及父子之恩,免其死罪,废为庶人,今褫夺其皇太子位。流放,素古塔。” 赵询听到太监宣读的圣旨,他后背一凉,哭着抱住赵和的大腿,“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不要废了儿臣!” 看到赵祈政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眼前,他就在知道给他下毒的事情败露了。 就连狡辩都省了,直接开始求饶。 赵和看着脏得看不出人样的赵询,嫌弃地一脚踹去,“暂时将赵询押入大牢,再行发落。” 禁军从人群两侧冲出来,把赵询粗暴地拖下去,留下一路的泥巴。 萧音尘看着赵询远去的身影,她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大仇得报你的快感让她心中无比畅快。 尘埃落定,这群看戏的大臣们陆续退出晋王府,只剩几人没有走。 萧太傅抬脚从地上的泥巴上掠过,霸气地从裴如身旁走过,牵着萧音尘的手问:“听说你昨夜病倒了,怎么回事?” 萧知行也不甘示弱地凑过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她脸上的严肃而又嗜血的笑缓缓消失,整个人的气势也有些收敛,望着慈蔼的父亲,“吹了冷风,已无大碍。” “父亲和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萧严见她气色尚可,又转头对裴如道:“是你自己说过会照顾好尘儿的,本官问你,这话可还算数?” 裴如略微低头,眸子里带着自责,“小婿的话,自然算数,是小婿不好,没有照顾好阿尘。” 他的自责并不完全是因为萧音尘生病,更重要的是痛恨自己前世没有保护好她。 “哼!” 萧严身为太傅,当今皇上是他教出来的弟子,很多皇子也是他手下的学生,身上的气势十分凌厉。 “言而无信!” 萧严不断地奚落着裴如的罪行,就连一旁的萧知行听了也要咂舌。 不愧是咱爹,发起脾气来,谁都敢训斥。 就算是堂堂晋王站在他面前,同样也要被挨骂。 萧音尘眯起一只眼睛,也不说话,忽视了自家大哥给她的眼神。 “尘儿自幼习武,她身体怎么样,我这个当父亲的一清二楚!怎么会得了伤寒就发热,还在宫里昏迷不醒?” 萧严觑着他,声音中满是严厉,俨然没有把他亲王的身份放在眼里。“晋王若不能给臣一个交代,那臣就只能先带尘儿回府养病了。” “哼!免得将病气过给王爷。” 萧严确实有仗着身份欺压裴如的成分,但也只是想的试探他几分。 换作从前,萧严就算圣前德高望重,也不敢这样与裴如对刚。 裴如心有无奈,退后一步,撩开衣袍,规规矩矩地在萧父面前跪下。 “阿尘生病确实是小婿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一切皆是小婿照顾不周所致。” “岳父若要罚,便罚小婿,但您不能将阿尘带走。” 萧严错愕地看着他,训斥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你——” 萧音尘可算说话了,“爹~” 她挪着小碎步走到裴如身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这回还真跟策策没有关系,孟瑶死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然后才病倒的。” “你不用为他开脱!哪里有看着敌人死了,自己激动到晕倒的!” 最有权威的薛小白站出来道:“萧大人啊!还真有这种可能,关键是我这个庸医用的药太猛了些……” 她心虚地躲在如画身后,毕竟萧严可是令帝王都要抖三抖的人,她这个心也没有底啊! 萧严的火气降了些,“你!怎么回事?” 萧音尘闻着浓浓的火药味,有些难为情,但重生的事情也不好宣扬,“爹,已经都过去了。” 第131章 臭媳见公婆,萧知行把向余主扑到在地上 萧音尘道:“这件事跟他们都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已经没有事了,爹,你就不必担心了。” 萧严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目光狐疑地在在他们之间扫视一圈,老父亲的威压满满当当的。 就连向来嚣张的萧音尘也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裴如伸手去牵他的手,歪着脑袋问道:“原来阿尘也有怕的人?” “嗯。” 裴如笑呵呵地把她拥入怀中,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好巧,我也怕。” 萧音尘的手捏紧他的虎口,轻哼一声,想必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裴如怕的人。 “爹,您就放宽心!我和策策很好的,爹爹与其担心我,还不如督促大哥早日娶个夫人。” 她巧妙地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成功地把萧严的注意力转移到萧知行身上。 萧知行本来还想替他们说几句话,没想到火就烧到他身上来了,黑眸中泛着不自在的光芒。 “爹!” “我的婚事就不由你们操心了。大理寺还有很多案子要办,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他边说边往外面溜,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萧音尘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手指抓起旁边的赤霄剑,朝着萧知行退走的方向掷去,刚好拦住他的去路。 “大哥跑什么!” “我怎么记得大哥跟向先生许诺过,要娶他为妻呢……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不作数了。” 站在晋王府树顶上的向厌看萧音尘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不得不说,少尊主这事情做得深得他心。 萧知行脸红一刹,拔腿就朝外面跑。 萧严看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感觉事情有蹊跷,“你大哥真的许诺人家了 ?” 她掉头如捣蒜,“许诺过了,而且还深情款款的。” “人家答应了?” “答应了。” 萧音尘道:“只不过对方的家世和年龄……与萧家并没有门当户对。” 老父亲萧严正色地看向萧知行逃走的方向,“只要两心相悦,家世门楣都不重要。我萧家无需依仗旁人。” 萧音尘道:“若是江湖中恶贯满盈的人呢?爹娘也不在意吗?” 向厌的脸拉的老长,他哪里恶贯满盈了! 江湖是非,哪有不见血的道理。 果然,听到恶贯满盈这四个字,萧严的神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稳重地回答道:“知行成天泡在大理寺,见惯了各种纷争。” “这世上哪里又有至纯至善之人?善恶的边界,你哥还捋得清的。” 不愧为三朝元老,一下子就听出来萧音尘在夸大其词。 “你们见过了?”萧严道。 萧音尘嘴角勾起,“是我朋友,性格有些乖戾。” 萧严双肩一松,把地上的赤霄剑捡回来,“说了半天,原来就瞒着为父呢!既然如此,我便也放心。” “知行,等什么时候将人带回家,给爹娘看看。” 萧严知道萧知行并没有走远,肯定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中偷听呢。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向厌欺身而下,用手捂住萧知行的嘴。 “唔——”萧知行脑子里有根弦绷得紧紧地,知道笼罩而来的黑影是向厌。 嘴巴被紧紧捂住,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星眸中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薄唇微张,吐出来的话让人浑身打颤,“萧大人~” “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呢?” “???” 萧知行当初也是看他快死了,才口不择言,现在被人赖上了,该怎么办? 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萧音尘居然一直在帮向厌! 到底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连亲哥都要卖了。 萧知行反手一掌打空,双手还被向厌给擒住了。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向厌眼里闪过疯狂的占有欲。 见他一动不动,向厌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轻轻地在萧知行白嫩的脸颊上戳了戳。 软软的触感让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宛若两颗点亮的星辰般。 “知行——” 萧知行被他逗弄地有些窝火,心中虽然想要反抗,奈何被向厌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他们现在距离荷塘并不远,萧知行说话时非常小心,“松开我!” 向厌难得地乖顺,笑着松开萧知行。 然而刚刚获得自由的萧知行咽不下这口恶气,回首一拳锤了过来。向厌早有预料地侧身躲开,劈头盖脸的招式砸过来。 这冲天大棵树也跟着摇曳起来,几片落叶从树枝上飘落。 萧严盘问两句后,就准备离开晋王府,却发现小道上有棵树剧烈摇晃。一大堆树叶飘然落地。 萧严疑惑地瞥了一眼,没有多在意,正准备从旁边走过。 此时此刻,萧知行用手板堵着向厌的嘴,正把人摁在树上,静等萧严他们走过去。 一片黑色的衣角露在外面,萧严也注意到了,“这树怎么在晃,有人?难不成是晋王府进了刺客?” 萧音尘的心跟明镜似的,准备拦住自家老爹的去路,但是却被裴如从后面抱住。 眼睁睁地看着萧严走过去,萧音尘只能祈祷他们两个自求多福。 萧知行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里有些慌了,想要拉着想要往树上躲。 但不知怎的,脚下意外,朝着向厌压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乾坤朗朗,大理寺卿萧知行把向厌给扑倒了。 萧严只看到两个缠绵的身影朝地上摔去。 向厌摔在草地上,萧知行则像是摔在他身上。他一只手捂住向厌的嘴,另外一手则撑着地面。 萧知行刚好跪在他的腰侧,眼神有些凶神恶煞,像是霸王硬上弓似的压倒了向厌。 “什么人!” 向厌戴在头上的斗篷滑落在地上,被萧知行按在身下,一脸的无辜。 萧知行正把“刺客”按在地上欺负。 “你——知行?”他愣了好久,目光缓缓下移,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向厌。 虽是白日,但还是不能看清向厌的相貌,因为他有半张脸被萧知行用手按着,看不真切。 萧音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笑着盯着他们,“大哥,向先生也在啊?” 萧知行尴尬地愣住,按住向厌的手松开也不是,继续按住也不是。 …… 第132章 你还是从了他吧 相比萧知行,向厌显然没有这么多心理包袱,毕竟他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只要能赖上萧知行,谁上谁下这种事情,他可以让着他。 向厌闷闷的声音在下方响起,“松开我!” 萧知行面带潮红,尴尬得能够用脚趾抠出一室三厅。从他身上爬起来后,朝着向厌伸出手,将人拉起来了。 然而此时的向厌露出奸计得逞的笑,解开身上的黑袍,恭敬地朝萧严拜去,“晚辈向厌,拜见萧伯父。” 唇红齿白的脸上写满了狡诈,他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礼。放眼这天下,能让向厌如此恭敬的没有几人。 王文鼎算一个,萧严算一个。 “你是——降河刀主?太子婚宴抛头颅,大理寺翻窗户的那个?”萧严对他还有些印象,还不如没有的好。 “是。”向厌表现得十分从容,“还望没有惊扰到萧伯父。” 萧知行看着他们相处得挺好,居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就比如向厌的称呼!!! 萧严并未再说话,反而看向在远处隔岸观火的两人,“尘儿?他?” 虽然话未点明,但在场还有谁听不明白。萧音尘上前拉着父亲布满皱纹的手,“爹爹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向先生可是救过大哥好几次的,因为大哥被赵询刺杀,他才一怒为蓝颜,闯进婚宴赠上大礼。为此,向先生差点被毒死。” 萧知行震惊地看着自己叛变的妹妹,口中苦涩,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开始胡言乱语的萧音尘又道:“国师给向先生批过命,命中有一劫,劫后余生可破命格。” 萧严十分淡定,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妥,“萧知行许诺过你什么?” 向厌不卑不亢地回答:“晚辈命中孤寡,命悬一线时,萧大人说愿意娶我。” 听到他们的话,萧知行却未反感,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茶言茶语的向余主已经上线,只见他朝着几人拜了拜,“晚辈知道两个男子成亲说来荒谬,有违常理,萧大人不过是随口一说,若不愿意,晚辈也不敢强求。” “只愿萧大人此生能得一佳人,相伴终生。我这命本就是偷来的,并不重要。”说完他就凌空踏起,快速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着沉默不言的萧知行,萧严心里有些犯嘀咕,难怪这孩子连女人的衣角都不碰呢! “你真招惹人家了?” 萧知行凝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嗯。” 萧严轻笑一声,“那你还是从了人家,我去查过降河刀主,虽然心狠手辣了些,但也重情重义。” 萧知行道:“爹?” 萧音尘道:“爹!” 只见萧严拧着胡须道:“他对你是动了真心的。知行啊,关键是我怕你惹恼了人家,他拿刀将你给砍了。” 萧音尘道:“这个爹爹放心,绝无可能,向厌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会砍大哥的。” 萧严表情虽然严肃,但眼底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先回去了,赵询被废,牵扯出来的人和事堆一桌。” 萧知行知道这其中有萧音尘的算计,但他并没有问,而是闷闷地离去。 裴如道:“萧大人从心底里应该不厌恶他?十几年前,你不是在茅山附近救了一个人吗?” 他错愕地顿住脚步,“是他?” 裴如抱起萧音尘离开荷塘,“他找了你十几年。” 萧知行不清楚他是怎样离开晋王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看戏的十三暗卫互相对视一眼,这是今日第二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出晋王府的人了。 真是人生在世,情关难过啊! 晓九一路跑出京城,去了城外的药庄,疯狂地炼制着各种毒药。 而萧知行则是黑着脸进了花街柳巷,挥金如粪,点了几个头牌上前伺候。 葡萄美酒,不醉不归。 就算萧知行喝得烂醉,都没碰这几个姑娘。 春山居内,裴如看着地上的枕头,眉梢上挑,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萧音尘狠狠地从枕头上踩过。 声音依然软糯,但裴如却知道她生气了,“策策~” “我不该让皇帝带人来王府的——” 萧音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声音低沉地说:“好几次我醒来,身边就没了你的人影。” 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以后你起床的时候也叫醒我!你去上早朝,我起来晨练。” 裴如把她放在床上,“早朝那个时间点太早了,你就算要晨练,也不用那么着急。” 萧音尘可听不进去他的话,她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裴如消失,每天早上醒来,若是看不到裴如,她都会心疼到方寸大乱。 得到过,才更怕失去。 她摇着头攀上他的脖子,“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起得?我怎就起不得?” “我还等着吹响第六声哨响,成为袅袅十三余尊主呢!” 裴如只能答应她的要求,“行,那我下次叫你。” 萧音尘开心地亲在他的喉结上,“好!我日后醒来,若身边空无一人,你就和那枕头一样,睡地上。” 裴如用狭长的凤眸盯着她的脸看,声音很温柔地应了一声,让萧音尘不自觉地放松了防备。 男人忽然欺身而下,压住她娇软的身体。 被他攫住朱唇,她挣扎了一下,她脾气还没发完了! 谁准他亲了? 她还在生气呢!怎能屈服于男色? 在激烈的纠缠中,他的红唇被萧音尘咬破了,血腥味在他们口中散开,刺激着萧音尘的神经。 她双目赤红,几乎能滴出血来,有些恼怒地推开他,“你!” 裴如眼中是丝丝缠绵的情谊,就算被她咬伤了,也毫无怨言。 “怎么了?阿尘不生气了好不好?” 听着男人跳得急促的心声,心也渐渐软了下来,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她翻身压在裴如身上,坐在他的腿上,“策策!” “嗯。” “流放对赵询而言太轻了,不足以报我满门被灭的仇,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她语气坚定,誓杀赵询,给曾经的自己报仇。 “好。” 第133章 借酒壮胆,把向厌囚禁了? 月色笼罩,萧知行依然在青楼中没出来。 向厌杀气凛冽地站在树枝上,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房中的情况。 惨白的手指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两把刀在手中旋转,似乎随时都准备动手。 醉得稀里糊涂的萧知行一把推开眼前的美人,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朝着眼前的空气大喊一声。 “向厌!” “我知道你在,你出来……” 就在几个姑娘觉得莫名其妙时,一身黑袍的向厌从天而降。 萧知行脸颊上一片绯红,不知死活地朝着他伸手,“带我回大理寺。” 见他衣衫整齐,向厌这才把他拦腰抱起来。足尖轻点,朝着大理寺而去。 萧知行拽着他往后宅走,向厌也不反抗,任由他拉拉扯扯。从容地跟他进了后面的院子。 萧知行人虽然醉了,但魂儿还是清醒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手劲,一把将向厌推倒在床上。 向厌:“???”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条铁链拴在他的左手上。 他这是被萧家大公子软禁了? 怎么喝多了酒,胆子都变肥了? 向厌的黑袍被他一把拽下来,里面的衣服有些凌乱。萧知行跪坐在他身上,细细端详着身下的美人。 心中一横,吹了烛灯,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衣物…… 气息缠绵,一夜风雨。 翌日。 萧知行醒来时正趴在向厌胸口,睁眼就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此刻的向厌满身青紫,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手腕被铁链勒出一道血痕,红肿得厉害。 萧知行猛地从他身上坐起来,却引得男人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 向厌的老脸像是红透了的苹果,嗓音低沉好听,“你……” “先_退_出_去……” “……” 微弱的晨光照射进来,萧知行看清他……心疼不已。 差点都要急哭了,只能缓缓移动身体。 “你的手?” “没事。”向厌声音温和,有些有气无力地说。 铁锁勒紧他手腕上的肉,摩擦出一圈红痕,特别是手心那一面,血肉模糊。 昨日向厌硬是什么都没说,任由他胡作非为。 毕竟到手的人,不能再让他跑了。 虽然最后被吃掉的是他自己,但是这都无所谓了。 瞧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恐怕是萧知行早有准备…… 浅青色的衣袍散乱地穿在他身上,两人几乎是坦诚相见,让初经人事的萧知行有些尴尬。 向厌闷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别看了……” “我……对不起。”萧知行慌乱无措地道歉,他喝酒是有分寸的,谁知道昨日竟醉成那样! 还对向厌做了不轨之事…… 但他似乎忘记了,向余主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只要向厌不想,萧知行根本就没有可能强迫他。 慌乱之下的萧知行脑子一片混乱,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 向厌嗓子干哑,猛地喝了半杯凉水,终于是清醒了一些。虚弱地抬手抚摸着萧知行的脸,“做都做了,你在怕什么?” 说完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链,笑着说道:“原来萧大人早有准备啊~” “我!”萧知行感觉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之前他对向厌千防外防,到最后居然是他占了他的便宜! 有理也说不清! 萧知行索性摆烂,“好!我承认我喜欢你。” “嗯。” 萧知行坐在塌边,“你娶我,还是我娶你?” 向厌没想到他如此直接,眉梢微挑,“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你娶我!” “得君怜惜,是我之幸。” 十三余虽然各自为营,十三位余主都是过命的兄弟,还有门下的上完学徒,他身后站着半个江湖。 偏偏是这样的人,居然说自己无依无靠! 向厌果然是把无耻用到了极致。 “萧大人……不怕被这世俗指着脊背骂吗?毕竟你可是凤朝神探,凤国的栋梁之才,却被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向厌有多么出身卑微呢! 袅袅十三余若放在明面上,这天底下哪个王朝不得尊敬三分? 萧知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忙道:“我不怕,大不了不做这大理寺卿,与你浪迹江湖。” 向厌轻笑几声,“萧大人这转变可真快。” “你若愿娶,我不介意穿女装。”向厌眉头低敛,乖巧地很。 萧知行又是一愣,摇头道:“不用,没必要遮遮掩掩。”他穿好衣裳,“我去给你拿药。” “嗯。”向厌重新躺下,身上撕裂般的疼痛才渐渐传来。 房中有奢靡的香味,他眯着眼睛看着简陋的房屋,干燥的嘴唇上勾起迷人的弧度。 这么多年了,终于得偿所愿了。 不得不说,公西文戈终于正经了一回。 死劫过后,红鸾星动。 萧知行并没有解开他手上的锁链,向厌也不甚在意,孔林书院交给陈安夏,不用他操心。 他风尘仆仆地回来,大理寺也确实什么药都有。见向厌正一脸淡然地躺在床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萧知行动作轻柔地掀开他的衣服,帮他上药。 “嗯……”向厌闷哼一声,喉咙中发出诱人的声音。 “你跟萧音尘什么关系?”萧知行神情严肃。 向厌咬着牙,疼得额头冒汗,“我若真敢和她有牵扯,晋王第一个杀了我,你不要误会。” 萧知行放缓动作,“我不是误会你们——” “我不能出言欺骗你,但此事事关重大,在江湖上牵涉众多,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向厌侧头看向他。 “好。” 向厌扯住他的袖子,“对不起,晋王妃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出卖她。等她再进一步,会亲自将事情告诉你们的。” “嗯。”萧知行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他更在意向厌身上的伤。 打来热水,将他身上擦拭一番,向厌的状态也好了不少。他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正在忙碌的萧知行。 长发从肩头滑落,如同瀑布般柔顺,虽然身上疼得厉害,但丝毫不影响向厌的心情。 手腕上已经上过药了,萧知行用布条将他的手腕包起来,免得被磨伤。 可就是没有给他解开的意思。 第134章 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在人间 萧知行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到浑身发毛,畏畏缩缩地歪头:“你在看什么?” 向厌把玩着自己的手腕,眸中笑容逐渐加深,“看你啊,萧大人生得真是好看。” 萧知行生来就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白净的脸上一片绯红。 “我……” 向厌盘膝坐在榻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萧大人!” “萧、大、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婉转,带着丝毫魅惑。 萧知行被他叫得三魂失了六魄,只能无奈地放下手里的公文。 “何事?” 别看他表面上神色正经,实则内心慌乱无比。 向厌要的就是他心神不宁,轻笑道:“萧大人打算关我到何时?” 萧知行紧闭着唇不答话,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你——别问。” 向厌只得闭嘴,他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在人间。 五天后。 穿着破烂囚服的赵询被押往素古塔,裴如携带萧音尘在城门口给他送行。 不少观望的百姓们都朝着赵询扔来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一声响亮的“晋王殿下到!”在人群中炸开。 象征着晋王府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街道上,萧音尘在裴如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身上穿着狐皮长袄,两只手揣在怀里,看起来十分可爱。众人议论纷纭,六皇子被贬为庶人,任谁都得避着走,晋王怎么会来为其送行? 送行恐怕还说不上,只能说是来送他归西的。 满朝上下,跟赵询牵扯最深的就是晋王夫妇,若赵询死在发配的路上,定然会惹人猜疑。 萧音尘虽然想要杀他,也不想落人口舌。 赵询被身边的带刀侍卫押着,双目无神地回过头,仿佛打开了那些不堪的记忆。汹涌的恨意让他的眼睛通红无比,大声咆哮道:“萧音尘!你这个贱人!” “你居然敢害孤!孤要杀了你,抄了你全家!” 他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内力爆发,居然从两个侍卫手中挣脱。带着枷锁的手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抽出侍卫的刀。 金属摩擦剑鞘的声音极其刺耳,附近的人露出惊恐的神情。 奸计得逞的萧音尘嘴角挂着一抹满意的笑。 拿着大刀的赵询像头发放疯的野兽,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赵询有些武功傍身,而大理寺卿萧知行那边故意疏漏此事,并没有用药废掉他的武功。 哪有什么疏忽,只是为了更好得布置此局罢了。 萧知行有军师向厌帮助,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卖出一个破绽,只为更好地诛杀敌人。 赵询不知道自己早就踏入旁人的布局中,愤怒到极致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萧音尘!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萧音尘垫背。 但他似乎忘记了萧音尘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就算让他十只手,他也不是萧音尘的对手。 萧音尘哂笑地看着朝她冲过来的赵询,一掌打在赵询的手腕上,锋利的刀从他手中掉落。 抬脚踢在刀柄上,那把刀就出现在萧音尘的手里。 赵询面露惊恐,还不忘大喝一声,“孤要杀了你!孤才是天下的皇帝——” 剩下的话他只能去跟阎王说,因为那柄刀直直地穿过他的胸膛。 鲜血飞溅了她一脸,一滴鲜血滴进她的眼眸中,让她身上的气势变得十分诡异。 就像是杀神降临,无数磅礴的杀意直逼众人,让周围的观众忍不住后退半步。 裴如守候在她身后,看着她亲手替自己报仇,脸上没有多少其他表情。 萧音尘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满脸无辜地看向周围的百姓,“啊!各位父老乡亲们可都有目共睹——” “是他赵询先刺杀本王妃的。” 众人:“……”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晋王妃好心好意来给赵询送行,赵询却抢刀刺杀她,晋王妃只是被迫自保罢了。 萧美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杀掉赵询而已。 裴如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帕,擦拭她脸上脏污不堪的血迹,“你们先把他带回大理寺,本王亲自带着王妃去请罪。” 赵询被萧音尘一刀反杀,这件事情逐渐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音尘这是和萧知行串通一气,故意激怒赵询,让他当众动手。 然而赵询已经被贬为庶人,他的死活并不重要。 况且裴如亲自带着萧音尘进宫请罪,皇帝骂了几句,让裴如在王府中禁足。 裴如喜提放假三个月,扔了朝政,欢天喜地地陪他的王妃去了。 而在幕后推动此事的萧知行也上奏折请罪,说一切都是他的疏忽造成的。 大理寺日理千机,赵和不能把萧知行也给停职,只是罚了半年俸禄。 薛小白辞行后,孤身快马,远赴江湖。肝肠寸断的晓九一直在药园子里,即使晋王派人去请他,也没有现身。 雨落临安,一身布衣的晓九眼巴巴地看着薛小白远去,他咬住下唇,脸色惨白不已。 观星台上,穿着道袍的公西文戈眺望着远方。 凤临朝,平乱世。 …… 虽然裴如不参朝政,但是有赵祈政在朝堂中。 左相私吞官银,挪动军款,欺男霸女的事情被赵祈政捅到明面上。不出半个月,就证据确凿,左相脱下乌纱帽,锒铛入狱。 那些曾经轻视中赵祈政的人都被他的手段震慑,没想到齐王被囚禁这么多年,依然不减当年风采。 那些个心思深沉的臣子们,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春闺放榜,街上热闹非凡。 有人高头大马游临安,有人敲锣打鼓喝才子。 事情与萧音尘记忆里一般无二,今年的状元郎依然是孔林学院的陈安夏。 高堂之上,面见君王,赵和对这个新科状元喜欢得紧。 大手一挥,封为正五品翰林院侍读侍讲。 相比状元郎陈安夏,榜眼胥尽诚要显得逊色得多。再加上他在京城中名声不好,皇帝只把他封为从八品翰林院典薄。 这可把宣平侯父子气得不轻,他们开始不安分起来。 见陈安夏出身孔林书院,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第135章 赵祈政英雄救美,萧知行断案 陈安夏头发梳得板板正正,身穿大红官袍,刚从宫宴中出来。放下喝酒时,侍奉的宫女将酒泼在他身上,感觉身体有些不适,便退出宫宴,想着出去走走。 转过朱阁,进入旁边的小巷子,陈安夏就看到一位容貌姣好的夫人一跤摔在地上。 在他进宫前夕,师父向厌就告诫他在宫中要谨言慎行,擦亮眼睛,不要随便帮助别人。 陈安夏看着十步开外摔倒在地上的安答应,嘴角轻轻抽搐,师父这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这都能算到? 并不是向厌未卜先知,这是萧音尘特意传信叮嘱过的。 向厌只是将话转达罢了。 安答应本就是存心算计他,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离开。 她皱着眉坐在地上,柔肠百转地开口:“这位大人,可否搀扶妾身一把?” “劳驾大人将妾身搀到旁边的石椅上,脚崴了……” 陈安夏心情复杂,虽然今日进宫他早有防备,但这安答应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了。他若执意不扶,她又能以不敬为由向皇帝告状。 于是—— 陈安夏的思绪在飞速运转,然后以一种急不可耐的姿势冲过去。在安答应五步开外的地方,来了一个平地摔跤。 在安答应震惊的目光中,陈安夏抱着受伤的脚说道:“臣见娘娘受伤在地,救人心切,不慎摔了一跤。” “如今臣的脚也崴了,恐怕不便搀扶娘娘。” 陈安夏已经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猜出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往坑里跳。 然而陈安夏反客为主的操作,不仅让安答应反应不过来,就连匆匆赶来的赵祈政都愣住了。 赵祈政没有第一时间露面,本就是想看看陈安夏会怎样化解危机,没想到是这么精彩的一幕。 安答应咬着粉嫩的嘴唇,“大人怎如此不解风情?” 陈安夏:“……” 这种风情能解吗?况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身穿青色蟒袍的赵祈政从树后面走出,无视了地上的安答应,径直朝着陈安夏走去。 “陈大人怎么摔倒了?本王寻了你好久。”赵祈政伸手把假装摔倒的陈安夏拉起来。 “多谢王爷。”陈安夏恭敬地道谢,站在赵祈政身后。 “齐王爷……陈大人他……”安答应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他。 赵祈政本就是受裴如所托来救人的人,他才懒得听一个宫妃胡言乱语。 先发制人道:“原来是安答应,以你的位分,谁允许你靠近宫宴的。” “出门在外不带宫女,意欲何为?” 见他一点面子不给,安答应只能抹着眼泪道:“还请齐王殿下明鉴,是陈大人约我一叙……” 陈安夏被震惊到了,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女人?居然不顾名节,也要害他? 赵祈政自幼见惯宫中那些腌臜的争斗,不得不说宣平侯在宫里埋下的棋子也真是够狠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祈政为了避嫌,身边带着几个太监,可安答应说出来的话太过惊世骇俗。 他也不能强行将此事压下去,“去请父皇,说有人意图谋害当科状元郎。” 那太监是赵祈政的心腹,领命后立刻就退下了。 安答应没有听见他的交代,只看见有太监出去,强装镇定地说:“安大人难道忘了往日情分吗?您说过来日金榜题名,娶我为妻的……” 忍无可忍的陈安夏吼道:“大娘,请问您谁啊?” “噗……”身为皇子的教养不允许他笑出声,除非实在忍不住。 赵祈政轻声道:“你确定跟她没关系?” “回王爷,臣与她素未谋面,并不相识。”陈安夏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有最好,就算有牵扯也无妨,本王还保得住你。”赵祈政是看过他考试时写的策论的,十分欣赏这个状元郎。 陈安夏磨牙的声音更大了,用清澈的桑音道:“臣……好男风!” 赵祈政默默地我那个旁边挪了半步,“无妨。” 在众臣的簇拥下,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的赵和从小道上走过来。上来就问道:“谁敢谋害朕钦点的状元?” 安答应轻飘飘地扑到皇帝附近,“皇上,妾身有罪,陈大人与妾身早就私定终身,妾身不该在得到陈大人的书信后前来赴约。” “……” 萧知行像是看傻子般看着她,后宫的女人果然都不正常! 赵和的脸蓦然拉下来,“究竟发生何事?陈大人对此有事什么想说的?” 陈安夏跪拜在地上,“臣与这位娘娘素未相识,臣冤枉。” 刚入榜的几个新官都出身名门望族,想要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皇上,此事要讲证据。” 安答应从怀中取出一根簪子还有书信,“皇上……妾身有证据。” 精致透亮的玉簪上雕刻着一个“安”字,至于书信,都是她跟陈安夏往来府的证据。 有的甚至是她待字闺中时写的。 陈安夏跪在地上,感觉皇上的气势逐渐暴躁。等他抬头看见皇帝拿在手里的玉簪时,露出一个哂笑。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皇上,臣出身低贱,穷得响叮当,没钱买玉簪。”有时候,贫穷也挺不错的。 “这是你用攒下来的积蓄买的。” 陈安夏回头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师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将我管得严。” “我若敢与人不清不楚,师父第一个打死我!” 一言不合就动刀枪,这很向厌。 特别是陈安夏外出游学的一年里,那叫一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可能买得起玉簪? 安答应无疑是卖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赵和从未见过能把贫穷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把手里的物证交给萧知行,“你去查。” “臣遵旨,臣能否问几个问题?” “准了。” 萧知行扫了一眼那些伪造的书信,“娘娘说,陈大人去年一直跟你有联系?” 她神色慌张地说:“有。” “皇上,臣破案了。陈大人一心为民,生活节俭,没有财力购买一支和田玉簪。” 第136章 向厌当官,袅袅十三余就喜欢用钱买官职 “从去年春节过后,陈大人奉尊师之命,周游各国,身无分文而又远在他乡的陈状元不可能给娘娘传信。” “笔迹伪造的不错,但一月二十九时,陈大人被当涂王俘获,被困在武城,被卷入战事的陈大人,如何与你传信?” 安答应疯狂的摇头,“不可能!陈安夏不是在私塾闭关读书吗?” 陈安夏道:“臣也想闭关读书,奈何家师不允许,将我赶出京城。” 萧知行故意提起武城之乱,让众人不得不重新重视他。 “来人,将安答应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陈爱卿平身,朕早就听闻孔林书院的先生智谋双全,这教导学生的法子倒也独特。实践出真知,想来陈大人在外游历时学到的东西,远超书籍。” 安答应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但陈安夏远行游历的事成功引起了赵和的注意力,“来人,去请那位先生进宫,朕要好好嘉奖!” 陈安夏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站在身后比他高一个头的赵祈政阻止。 师父都失踪好几个月了! 手拿罪证的萧知行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完了! 向厌还被他关在大理寺呢! 他又不能出宫把人放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回到设宴的正宫,萧知行一直有些心神不安,感觉似乎要闯祸了。 宫人很快就回来了,萧知行紧张地看着那个方向。 向厌换上一身白底黑边的布衣,神情柔和地跟在太监身后。萧知行有些怀疑,降河刀主和孔林书院的先生真的是同一人吗? “草民向依行参见皇上。”向厌胡诌了一个名字。 姓氏未变,名字成了依行。 依行…… 场上两位萧大人都沉默了。 依靠,萧知行? 萧太傅手里拿着酒杯,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胡说八道的向厌。 皇上与之畅谈了几句,发现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就问他可愿做官。 一向无心朝堂的向厌道:“听闻大理寺少卿之位尚且无人,不知皇上可否恩准。” 陈安夏考上状元也才是从五品官员,但向厌一出场就要正四品之位,可把在场的人给乐坏了。 他们认为此人狂妄自大,太过嚣张。 就连萧太傅都略微皱眉,向厌这孩子实在是太急功近利了。 正当众人期待向厌被皇帝轰出去时,赵和忽然哈哈大笑,“向卿教书育人,既有为官之意,朕准了!” “臣多谢皇上。” 萧知行看向厌的眼神变得古怪,竟一时没有发现向厌朝着自己走来。 男人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回神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向厌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萧大人是指什么?如何从大理寺出来的?还是皇上为何予我正四品的官职?” 萧知行看向他的左手,“嗯,两个问题。” 向厌从他桌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你那铁链子拴不住我,大理寺的守卫太差劲了。” “至于官位嘛……国师能够从皇帝手里买来, 我为何不行?” 买官? “你——” 昨夜趁着夜色,向厌以袅袅十三余主的身份跟皇帝做了一个交易,官职这东西不就来了嘛!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甚至猜测向依行是皇帝用来制衡萧家的棋子。 本以为向少卿和萧知行会起冲突,但他们两个却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儿。 这场宫宴中,有太多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向厌把酒盏还回去,深情告白:“萧大人……困住我的,从来不是铁链,是你。” “咳咳咳……” 萧知行一口烈酒呛在喉咙里,脸和脖子瞬间变得通红,似乎是在害羞,也有被呛到的成分。 “你是不是想呛死我,篡位当大理寺卿啊!?”萧知行没好气地说。 “你若出事,我夷平皇宫。”向厌霸气地说。 他不是忧国忧民的君子,只需要在乎萧知行一人就行。 宴会散,萧知行终于决定带着向厌回家——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向厌拽进了萧家的马车。 …… 萧太傅没有盘问朝堂上的事情,只是把他们两个瞪了又瞪。 萧家两个儿子果然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从向厌能够轻而易举官拜四品来看,就知道他的身份远远没有孔林书院教书先生那么简单。 萧太傅道:“听说四皇子并未逝世,你不会就是四皇子?” 向厌一头雾水,“四皇子啊……他是我徒弟。” 萧太傅:“……” 萧知行:“……”这个抢回来的夫人是不是太强悍了? 赵润之确实是向厌的徒弟,当初皇帝把他送进书院后,成功地被向厌给教歪了。 但是也不能怪向厌。 赵润之虽出身尊贵,有帝王之命,无帝王之才。 马车在萧家停下,几人朝着屋里走去。 还未入主院,就听见院中传来的爽朗的笑声。 萧严心中的沉重被这一阵笑声,原来是裴如陪着萧音尘回家了。眼下几人正在房中闲聊,八成又是向厌在背后搞得鬼。 说向厌不安分,这是是摆在桌面上的事实。此刻时刻,两只小手已经牵在一起了。 轩辕昭见房门被打开,笑着看过去,“你们回来了?” “娘,他——”萧知行正准备介绍向厌,就发现向厌直接朝着轩辕昭跪下了。 向厌都这么干脆利落地跪下了,萧知行也没有理由独自站着,陪着他跪下。 萧音尘之所以会回来,本就是为了促成他们的婚事,提前跟轩辕昭打声招呼,免得事发突然,将她惊着。 “晚辈向厌,拜见伯母。”他其实是想改口唤爹娘的,但想到他们并未真正认可自己这个儿媳妇,才生生忍住。 坐在贵妃椅上的轩辕昭收敛了笑意,正色打量着他们。 向厌从袖中取出一只雕刻着芙蓉的玉盒,双手奉过头顶,声音好听地说道:“萧家是书香门楣,是晚辈高攀了萧大公子。” “情起之时,不能自已。我自知唐突了大公子,但此心此情绝不动摇。” “昆山白玉盒中,是一对出自鹏云大师之手仙宫夜游耳坠。” “经草药浸泡,有温养身子的奇效,一丝心意,还请伯母笑纳。” 无论是着昆山玉盒,还是鹏云大师的耳坠,都是绝世奇宝。 第137章 请伯父伯母成全 向厌把萧家众人的地位看得很清楚,虽然萧严是一家之主,但其实轩辕夫人才是核心。 萧家真正的团宠可能不是萧音尘,但绝对是轩辕昭。 轩辕昭:没想到?她才是拿团宠剧本的人。 “还请伯父伯母成全。” 向厌深深得拜下去,久久没有起身。 就在他有些绝望时,手上忽然一轻。 轩辕昭缓慢地拿过玉盒,“你们起来。” “娘?”萧知行心里有些忐忑。 “伯母?” 轩辕昭并未打开盒子,笑得十分温柔,“还叫伯母呢?赶紧起来,地上凉。” “娘?”向厌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愣愣地起身。 杀伐果断的降河刀主竟然湿了眼眶,萧家人能接受他,那他以后是不是就有家了? 萧音尘道:“恭喜大哥,大嫂。” 向厌感激不尽地看着她,双手举过额头,“多谢——”少尊主。 “大嫂莫非只给娘带了礼物?”萧音尘笑着说。 “都有。” 很快,孔林书院的核心学生们就带着几台礼物进来。 “准备仓促,还请诸位笑纳。” 送给萧严的是一套珍藏古籍,裴如都得到一个白玉棋盘。至于庶女萧初晴,也沾光拿到一些小玩意。 向厌掏空了孔林书院,才凑齐这些礼物。 独独没有萧音尘的份,萧知行戳着他的腰,“你怎么搞的?我妹呢?” 向厌朝着萧音尘拱手,“本想给晋王妃赠送几位美人的,但我就不为难晋王了。晋王妃的礼物,恐怕得迟一些。” 裴如:“……” 萧知行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就连萧严都变了脸色。 敢给萧音尘送男人,也只有向厌能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向厌故作轻松地说:“毕竟晋王殿下之前与她关系并不好。” “停!”萧音尘轻咳一声,终止了他们荒唐的话题,“送人这种话大嫂就不必再说了,我与策策很好。” “你既当了我大嫂,日后就是一家人,唤我名字就是。” “听说你买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萧音尘问道。 “嗯。” 萧音尘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我打算明日出京,了却江湖之事,所以你——” 向厌知道她说的江湖事是指袅袅十三余,介时百里哨响,他身为余主必须现身。 半年前萧音尘吹响竹哨,身在他国的十三余主主也陆续赶往凤国。 向厌有些语塞,声音懒洋洋地说:“我才刚卷捐官儿……唉,我跟你去。” 萧知行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去哪?” 萧音尘看着他们夫夫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要我不给你放假?” 向厌郑重地摇头,“你不行。” 十三余主齐聚是老尊主的命令,萧音尘没有权限给他休假。 萧音尘被“你不行”三个字砸中,捏紧小拳头,“向厌!你才不行呢!” 向厌:“……” 火星再次冒出来,大战一触即发。 裴如把她揽入怀里,声音霸气地说:“让大哥跟着去得了。” “那大理寺不管了?”萧音尘用手指勾住他的袖口。 裴如道:“交给赵祈政,齐王刚刚归朝,让他多历练历练。” 向厌当即附和道:“也行,我那几个学生中,有两个会办案,让他们帮衬着齐王,也能应付几个月。” 萧知行把向厌抱在怀里,“尘儿,你们到底要去哪?” “秘密!”萧音尘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俏皮地钻进裴如怀里。 “你们几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轩辕昭端着夜宵过来,“都来吃点儿东西。” “好。”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轩辕夫人亲手做的糕点。只可惜二哥萧成睿没能回来。 萧严喝着安神汤,有些严肃地问:“这么说,你们几个打算共赴江湖?” 萧音尘作为入江湖的主角,“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裹着白袍的轩辕昭把一块桃花糕塞给她,“枫桥……去,我家音尘这么厉害,还能被欺负了不成。” 枫桥钺霆一直都是萧音尘的心结,而一向宠着她的萧家兄弟都没有替她报仇。 因为他们知道,有朝一日,萧音尘会亲自去取回那柄遗失的剑。 “多谢娘。” 萧严的指腹在杯子上抚摸道:“都去也好,你们注意安全。” 失宠的萧知行道:“爹,此去江湖,武功最差的明明是我。” 向厌接话很快,“我保护你。” 萧严对着自家儿子无奈地摇摇头,“晋王……” “父亲叫我的字就好。” 有向厌这个前辈带头,裴如瞬间上道。 “咳咳——长策啊,你是打算扶持齐王吗?” 裴如轻笑,为自己辩解道:“齐王是嫡长子,继承皇位本就是正统,并无扶持一说。” 拉帮结派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好事,裴如与赵祈政乃是君子之交,怎么能说是扶持呢? 裴如仅仅只是为赵祈政解了身上的毒罢了,并未替他做其他的事情。 兵权是国家之重,裴如做事有很多限制。 “是是是,齐王的品性,确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夜色已深,他们又闲聊的一会儿,便打算休息了。 裴如睡在萧音尘的闺房中,而向厌则被萧知行给抱回了房间。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为向厌的一句“你不行”,萧音尘正凶巴巴地把裴如压在身下,亲着他俊美的脸。 裴如被她亲得意乱情迷,不知是想到什么,男人那张精致的脸蛋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漂亮的凤眸悄无声息地睁开。 正当萧音尘春风得意马蹄疾时,一直默不吭声的裴如终于有了动作,翻身压倒她。 他跪在萧音尘腰间,伸手去解两人的衣带。 萧音尘有些恼怒地抬脚,想要找回主动权,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片刻后,她就被亲的小脸通红,身体软在他的怀里。 花好月圆,裴如将她吻得低喘连连,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只能被动地待在他身下。 事实证明,萧音尘真的不行。 只是进行了前戏,并未深入。 看着躺在他的臂弯的美人,裴如用手指在她脸上划过:“阿尘……” 第138章 袅袅十三余再聚首 萧知行递了折子后,皇帝只是皱了皱眉便同意了。 裴如原本打算带晓九去江湖上散心,但受情伤的晓九却想独自出去走走。 听到他的想法,裴如沉思片刻道:“去,希望你能早日想明白。京城中已经安宁下来,你自己多小心。” 晓九感激地拜了拜,“若王爷有需要,纵有千里,晓九必然赶到。” 他潇洒地转身,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萧音尘穿着方便的轻装,手握赤霄剑从后面走来,“江湖危险,你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能行吗?” 裴如转身摸着她的头顶,浅笑道:“这些年晓九帮了本王许多,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孤身一人去?” “否则明日晓侍郎就要上奏弹劾我了。” 萧音尘耳垂轻颤,恍然大悟的说:“你让十三暗卫跟着他了?” “你还不笨嘛——” 自从晓九遭遇刺杀后,他身边一直有暗卫保护,然而这次裴如更是把十三暗卫交给了他。 “那就好,毕竟他跟薛爷生活环境不一样。冒然进入江湖,恐怕得吃亏。”萧音尘骑上她的小白马。 闲时策马,慢悠悠地离开京城。 萧知行和向厌是从西门出京的,绕了一圈,才过来与他们汇合。 古道长亭,身穿道袍的公西文戈牵着马,等在半道上。 头戴斗笠的于良雨一身灰布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手拿着七星剑。 槐树下站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背上背着一把纹龙锏,腰间挂着几只漂亮的酒壶,似乎是个酒楼老板娘。 大凤第一神探萧知行跟在向厌身后,“听他们的呼吸,武功都不低啊?” 向厌穿着黑袍,“放心。” 萧音尘的马缓缓走来,目光落在那个喝酒的少妇身上。 于良雨等人朝着萧音尘拱手行礼,并未说话。 “纹龙锏主,式微,拜见少尊主。”式微把酒壶别在腰间,行了大礼。 萧知行的黑眸开始转动,开始思考少尊主究竟是个什么鬼。 萧音尘面色冷冽,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出发。” 几人闻声上马,公西文戈凑到向厌身旁,“恭喜恭喜,喜得良缘啊——” 忽然被这么多江湖高手包围,萧音尘总感觉有些不自在,裴如的声音适时地从旁边传来,“别怕。” “嗯。” 裴如单手拉着缰绳,从怀里取出媚骨哨簪,“给。” 萧知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根簪子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都恭敬地盯着那根簪子。 就连向厌都跟着变了脸色。 她随手把竹簪插进发髻中,“我要先去枫桥,你们这么早就跟着?” 公西文戈道:“正因为少尊主要去枫桥,我们才更要跟着。” “有故事?”萧音尘已经不似方才的紧张,询问起具体的事项。 “枫桥钺霆对少尊主不成威胁,但枫桥背后是蓬莱岛,蓬莱与十三余恩怨颇深。”公西文戈道。 马跑得不快,风吹在脸上也不似刀子那般疼。 萧知行从这几个关键词中提取到信息,“为武道而生的袅袅十三余?少尊主?” “嗯。”萧音尘认下了。 此时式微就开口了,语气酸酸地说:“还是我们向余主有福气,居然都勾搭上萧大人了。” 向厌看着没个正形的浪荡女人,手中单刀转动,“羡慕?我的。” 式微的丹凤眼轻眯,阴阳怪气地说:“切!还不是被压的那个。” 他并未生气,反而是笑得一脸春风,“可惜你还单着。” “……” 果然,十三余主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互相捅起刀子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于良雨始终是最沉默的那个人,一身洗练的杀气,将人拒之千里。 “大嫂!” “嗯?”进过昨天的夜宵畅谈,向厌已经适应新身份。 萧音尘道:“蓬莱……是因为老王那场大战吗?” 方才还满眼闲逸的向厌登时严肃起来,“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问题抛回萧音尘手里,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惭愧,“我看见了。” 几位余主同时投来质疑的目光,唯有公西文戈一脸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中。 向厌道:“那年你才三岁?” “三岁怎么了,看不起三岁?” “那年二哥抱着我去江南赌石,二哥把人家百年赌坊坑惨了,他给我扔泥巴里涂成泥娃娃藏在林子里,自己孤身杀了回去。” 萧知行:“!!!” 他们怎么不知此事? “那座山背后就是玄武湖,那个湖心沙洲就是你们说的蓬莱岛?我在树上掏鸟窝,就看到有两个老头打的天昏地暗。” “蓬莱岛与山头相距不足百丈,更何况他们两个从岛上打到水面上,所过招式,我坐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 “谁胜了?”向厌迫不及待地问。 萧音尘更加疑惑,“你们不知道吗?” 式微道:“老尊主带着挚爱女子求药,孤身打进蓬莱,与六指岛主巅峰对决。但是那一战后,老尊主是孤身一人走出来的,那个女子再未现身。老尊主一直说他败了。” “后来的三年都一蹶不振,直到老尊主的师兄被,他才重新练武。带着我们杀回沧澜雪宫,把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部斩杀。” “现在的沧澜雪宫,根本就没有当年的风采,只是一个缩影。”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萧音尘知道袅袅十三余厉害,但不知道他们居然这么强。 众人知道萧音尘与老尊主有缘,没想到缘分这么深。 世界说大不大,刚好遇见彼此。 于良雨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她自始自终都不相信老尊主败了,“谁胜谁负?” 几人目光炙热地看向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萧音尘黛眉轻蹙,“他们那战况……很难说谁胜谁败啊!我不知道哪个才是老王——” “是不是月白剑柄,下面有青色剑穗流苏的那位?” “对!生涯剑!”听到她的描述,几人打消了怀疑。 “那——激战到最后,老王一剑把那人打落玄武湖,在武道上,应该是老王赢了没错。” 第139章 武道巅峰王问鼎,主角团遇到黑店 萧音尘骑着马,慢慢地走着,“但后来的局势,我实在是没有看明白。待在蓬莱岛上的女子忽然晕倒,老王匆匆赶回,后面就不知道了。” “这……” 眉中倒映着日光的公西文戈接过话,“尊主虽然赢得了药,但苍天无眼,收了夫人的命。” 萧音尘眯眼歪头,在袅袅十三余几个余主中,她最看不透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西文戈,“你又知道?” 式微也皱起眉,“你知道不早说?” 公西文戈神秘一笑,细长的睫毛上下颤动,“因果留在少尊主身上,只有当少尊主说出其一,我才能窥探其二。” 裹在黑袍下的向厌轻笑,“我就说你道行不精?” 一向温和的公西文戈没有恼怒:“我学术不精?也是,哪里比得上向刀主啊!被茅山道士追着上蹿下跳,最后还要人救!” …… 陈安夏受到皇帝重用,在朝中地位蒸蒸日上。 谋臣最为记仇,宣平侯既然敢算计他,那就得付出代价。在赵祈政的协助下,陈安夏仅仅用半个月就掌握了宣平侯的罪证。 在萧音尘到达枫桥时,宣平侯被逼得辞官回乡,而胥尽诚顶不住朝中压力,也辞了官。 至于为何不杀宣平侯,他虽小鸡肚肠,但却不能因为一时过错而否认他对百姓做出来的功绩。 翰林院掌院学士鹏翔被提拔为左相。 丰州高副将被提拔为将军。 短短半个月,因为各种原因,陈安夏晋升为四品殿中侍读学士。在凤朝历史中,陈安夏应该是白衣之身加官进爵最快的一人。 萧音尘行路十分高调,但路上没有一个不长眼的人敢来招惹他们。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在伺机而动,特别是他们的仇家,都想趁着他们现身,来报仇。 可钻出来一看,发现根本惹不起。 别看他们一行只有七人,却都是世间翘楚。 在这鱼龙混杂的江湖,萧音尘的赤霄剑比她还出名。 江湖众人叫苦不迭! 他们不能理解,为何战神晋王、神算子国师、第一神探、赤霄小剑仙、降河刀主、七星剑主和纹龙锏主会这么和谐地聚在一起! 难道江湖上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发生吗? 十几年都不露面的前辈们忽然聚首,任谁心里都慌啊!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群武道大佬们聚在一起,给江湖众人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 萧音尘本想故地重游,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枫桥早已是模样大变。当初她留宿的义庄已经不见踪影。 在原先的位置上建起一座繁华的酒楼,进进出出的人有说有笑。 只有萧音尘嘴角微撇,竟不小心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义庄改酒楼,不怕喝多见鬼吗?” 她重生后逆天改命,已然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 裴如看她面色发白,有些心疼地询问道:“那就不去他们家。” “没事,走。” 一路南下,他们都换了装扮,除了霸气侧漏的晋王,其他人身上都带着江湖侠客的闲逸。 裴如是军中之人,身上的杀气格外浓郁,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戾气总在无形中散发出来。 袅袅十三余沉寂多年,几位余主也很久没有联系,前两天还顾忌着萧音尘,后面也敞开了聊。 式微道:“老向都有命中之人了,要不也给我算一卦?” 公西文戈果断摇头,“你不是桃花朵朵开吗?我不算。” 背上的纹龙锏滑进她手里,眉斜眼娇的女子笑着威胁道:“多年不见,小弟弟胆子都变大了!” “我的话都敢不听,啧啧。”冰凉的纹龙锏抵在公西文戈的下巴上,这是欺负他不会武功。 他不慌不忙地转着佛珠,声音淡淡地说:“你就别威胁我了,毕竟——我是算卦了,我说你有血光之灾,你就有血光之灾。” 向厌揽着萧知行走过来,挥开她的纹龙锏,解围道:“老尊主都没能从他嘴里扒出来天机,你就别想了。” “我与知行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有功夫在这威胁他,还不如去路上撩撩小郎君。” 公西文戈的嘴巴是真的严,窥探天机本就是与天搏斗,时机不到,他不可能透露太多事情。 即使心如明镜,也只能按兵不动。 向厌之前或许有些轻视他,但现在才明白老尊主执意把公西文戈纳入十三余的用意。 袅袅之中,本来只有十二位武功高群的余主,对应十二月份。但后来却破例把公西文戈加入其中,与他们平起平坐。 即使有很多人反对和不服,公西文戈还是成功地坐稳了十三余主的位置。 刚踏进门槛,店小二就热情地迎接上来,“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天色将暗,手握决策权的萧音尘道:“住店。” 她没问价格,把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就准备上楼。 小二麻利地把银子收起来,却没有给他们让路,声音中带着轻蔑,“这位爷,这点钱恐怕不够啊!” 立体的眉眼上染上一抹笑意,瞥一了眼他手里的银子,用清冷如泉水般的声音道:“这还不够?那得多少?” 店小二用手比了一个数,“十两银子!” “啧——”同为开酒楼的式微嗤笑一声,“再往上翻几倍,恐怕连你家店都能盘下来。” “你!来我们这儿住店,就得按照我们的价钱。”人傻事多的店小二没有注意到几人蔑视的表情,依然我行我素。 萧音尘刷地拔出赤霄剑,插在桌子上,长剑轻轻颤动,发出金属鸣声。“都到地儿了,居然还能遇上黑店。” “那诸位就随我干一票?啊?”萧音尘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地说道。 萧音尘身后的几人配合地拔出刀剑,并不打算跟他们讲道理。 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最容易出现地头蛇,权利和地位往往没有什么用。 谁拳头大,谁就是大爷! 店小二害怕地后退两步,“兄弟们,上,宰了他们!” 手无缚鸡之力的公西文戈退到一边,手指指着店小二道:“在下观你面相青紫,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小二暴退数步,朝地面啐了一口痰,“你才有血光之灾——” 话没说完,他头顶的房梁忽然松动,直直地朝着他砸下来。“啊!” 公西文戈的非物理攻击实在在太恐怖了,式微瞪着眼睛说:“你还是别给我算卦了,姐姐的小身板承受不起。” “巧合罢了。” 于良雨看着被房梁压在地上惨叫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角落里的公西文戈。 她清晰地记得,公西文戈在进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嘴角就带上一抹笑。 然而他们无视了哀嚎的小二,坐在桌上吃饭彪形大汉们抄起家伙,朝着他们走过来。 七个人谁都不屑动手,毕竟这家黑店的伙计太垃圾了,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在萧音尘的带领下,他们目不斜视地往楼梯上面走。 几个身彪体壮的大汉被他们的气势震慑,谁都不敢第一个攻上去。 向厌对公西文戈这个月老很照顾,让他走在自己前面。 眼看敌人都大摇大摆地上楼了,他们心一横,挥刀冲了上来。 然而公西文戈再度语出惊人,“地上滑。” 小二的血流了满地,为首的大汉被他的话吓到,一脚踩进那团殷红的血滩。 脚底一滑,冲锋的姿势瞬间变得扭曲,凄惨地摔倒在地上。 砍刀脱离他的双手,掉在他的裤裆前,再进半寸,他就不是男人了! “啊!鬼啊!快,快跑!” 公西文戈仿佛觉醒了言出法随的神技,说什么来什么。 萧音尘惊骇地看着他,似乎明白公西文戈沉默寡言的缘故了,这是拿阳寿在说话吗? 公西文戈道:“我建议你们把吃的端上来,不然——” “端端端!必须端,赶紧地去厨房把吃的给几位爷端上去。” 险些被自己的刀废掉子孙根子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往厨房走,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不敢再耽搁。 且不说这群人诡谲的手段,单看他们的容貌,就知道他们不是平凡之辈。 他们万万不该动了杂念! 冷静下来的大汉命人给他们端吃的,又把被房梁压得半死不活的小二救出来。 萧音尘在进屋前道:“原来国师藏得这么深啊——你这修的是仙法?” “少尊主说笑了。” 走进房中,腰酸背痛的萧音尘直扑上床,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策策……” 裴如关上房门,隔着她的衣服按摩上她的肚子,“肚子又开始疼了?” “嗯。”她软绵无力地爬起来,然而因为她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此时萧音尘衣衫凌乱。 散开的衣襟露出一块娇媚的春色,裴如低头避开,专心地帮她揉着肚子。 她复又躺下去,男人宽厚的大手不断地在她肚子上按揉,缓解了月信时的疼痛。 等她好受些,裴如才起身出门。萧音尘狐疑地睁开眼,就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片刻后,整个凤朝最尊贵的晋王殿下端着热水进来,腰间别着一只水壶。 萧音尘迷迷糊糊地被他拉起来洗漱,然后又喝了些热水,倒头就要睡。拉过被褥盖在身上,萧音尘忽然睁开眼,“策策你去吃饭。” “不吃,不饿。” 萧音尘使用了她的新技能——扔枕头。 “让你吃你就吃,怎么那么多废话,” 裴如被他凶得一愣一愣地,阿尘来月信时,脾气还真是暴躁啊!他无奈地扶着额头,动作僵硬地转身。 下楼拿了些吃的,然而等他上来时,萧音尘正趴在床上,目光紧盯着门口。 “在看什么?”裴如关上门,没觉得这门有什么稀奇之处。 萧音尘嘴唇微撅,“你一共离开了一百七十个呼吸的时间。”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闲,否则容易做傻事。 但傻人有傻福啊! 裴如简单地喂她吃了些东西,才匆匆地躺下睡觉。 肚子中的抽痛让她有些辗转反侧,很难入睡,难受地在他怀里翻来覆去。 羽睫颤动,扑蹭着他的脸。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裴如悄悄地红了脸。热意从皮肤深处往外渗,身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阿尘可真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啊,让他爱得难以自拔。 情人眼里多美人,更何况萧音尘本就风华绝代,更是让裴如移不开眼。 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朝着她靠近了一些,额头相触,仿佛能感知到对方的心声。 “好好睡,枫桥的事情可以推迟。”裴如用手撸着她的长发,帮她把后背的被子掖好。 有些烦躁的萧音尘已经闭上双眼,而裴如则用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 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萧音尘才懒懒地睁开双眸。身下似乎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裴如身上。 闭着眼眸的裴如意识回笼,睁眼看着她放大的脸庞,顿感心中欢喜。 难怪梦里那么累呢… 原来是身上多了一个包袱。 梦里他背着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去爬山。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萧音尘还是有些腼腆,娇羞地从他身上坐起。 “策策,早上我想吃包子。” 裴如长年从军,起床十分迅速,“那你再躺会儿,我去买。” 等裴如推门下楼,坐在柜台前打瞌睡的人瞬间清醒。被裴如生人勿近的气势吓住,只能狗腿无比地说:“不知这位爷有何吩咐?” “帮我去买些……” 一刻钟后,裴如端着亲手熬制的姜丝玫瑰红糖茶上楼,然后就撞见睡意未消的公西文戈。 他并没去分辨裴如手里端着的是什么,“少尊主打算先在客栈休息几日?” 裴如对他未卜先知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猜忌。 “恐怕得多停留几日,刚好方便我们探查枫桥的内部情况。” 公西文戈点头,表示他都明白。 红糖茶上冒着缕缕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推开房门,萧音尘已经起来,绸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美得天仙狂醉。 眼底的黑沉打乱了她的美感,有些惨白的脸上多出几分憔悴。 第140章 赤霄剑露锋芒,萧音尘战旧敌 萧音尘坐在榻上,眼含喜意地抬头,策策对她的照顾太过无微不至了。 在王府时,裴如公务繁忙,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丫鬟做的。 然而这一路上裴如的贴心让萧音尘感动颇深,其实前世时裴如也曾经这样细心地照顾着他。 可惜她当年眼瞎,所见之处,人畜不分 月信耽搁,萧音尘足足休息了七天,倒是把枫桥逛了个遍。 黑店中人都对他们人点头哈腰,根本不敢有半分不敬。 笑死,面对实力强悍的七人组,谁敢不安分。 相比于拿着真刀实枪的六人,他们更畏惧言出法随的公西文戈。 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他们只是做些劫财的事,罪不至死,公西文戈说他们有他们的恶报,无需插手。 萧音尘等人都赞同他的话,毕竟以他们的实力欺负这群小罗罗,实在是不讲武德。 山青水秀,百年古桥身影斑驳。像一位经历风霜的老人躬身立于桥上,静候行人踏过。 天空澄碧,万里无云。 头戴月白抹额的少女手提赤霄剑缓缓走上枫桥,雪浪短袍被湖面吹来的清风吹动,向上翻卷。 少年轻狂的萧音尘深邃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江湖事江湖了,当年因今朝果。 裴如等人隐匿在枫桥附近,皆未现身。 枫桥景美,是不少江湖人士的养老之地。他们七人的到来在暗中引起了惊涛骇浪,但一切汹涌皆在不言之中。 看到萧音尘一人一剑闯枫桥,有人闻风而来。 只是他们的目光十分隐晦,毕竟谁也不想引火上身。 长剑在石桥上划出火花,她脚步沉稳地走过小桥。 脸上带着肃杀之气,长乐剑,她来带它回家了! 长得板正的小男孩挡住她的去路,哆哆嗦嗦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萧音尘挥动手中的长剑,“在下萧音尘,特来取剑,请钺霆前辈出来一战。” 藏名改姓,对现在的萧音尘来说是不存在的。 那孩子根本就扛不住她那来自上位者的气势,腿肚打颤,害怕地退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上窜去。 当初萧音尘还没真正爬上山,就被钺霆给揍下来了。 似乎是为了立威,萧音尘故意选在人多的地方对战。 半炷香后,脚步稳健的中年男人从山上走来。临近时,一步踏入空中,将用剑袋包裹的长乐剑丢在桥头。 “原来是你个小女娃!当年一战落荒而逃,居然还敢回来。”戴着黑手套的钺霆拿着子午鸳鸯钺,眼中带着对她的轻视。 对于他的语言挑衅,萧音尘神色如常,望着挂在桥柱上的长乐剑,哂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前辈愿意救我,没办法。” 记忆仿佛回到那个荒唐的夜晚,在他将要把萧音尘就地斩杀时,旁边的树枝上忽然打来一片杀气腾腾的叶子。 叶片贴着他的喉咙飞过去,一个蓬头垢面的花乞丐从树上跳下来,眸中是恐怖的寒冰。 那一刻,钺霆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只要这个乞丐想,那片叶子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他性命。 面对这个半道杀出来的老头,身经百战的钺霆竟然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双脚仿佛在地面上扎根,难以挪动半分。 王文鼎道:“好好在你的枫桥待着,等她来日取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武功如何了。” 钺霆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目送老者下山。 直到老人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钺霆才瘫软地坐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空气。 他想逃出枫桥,但是王文鼎给他带来的震撼太过恐怖。 钺霆感觉只要他敢逃走,就会有一片叶子从暗中飞来,将他了结。从那之后,他也懒得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整日疯狂练武,只要他武功够强,未必死路一条。 前世误入歧途的萧音尘并没下江南取剑,沉迷武道的钺霆逐渐将子午鸳鸯钺练得出神入化。 萧音尘就这样助长了一代邪道的成长。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你不要太过嚣张。”钺霆有些头皮发麻,手心冒着冷汗。 萧音尘道:“前辈当年是奔着我的命去的,你我都动了杀心。今日之战,一决生死,如何?” 钺霆目光扫过几个方向,“你那些朋友,不出手吗?” 凤眸清澈,萧音尘笑道:“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放心好了。” “杀你,我一人足矣。” “你,还不配引得他们出手。”她声音冷冷,仿佛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番张狂的话成功激怒了钺霆,他好歹也闭门苦练十余载,却被她说得这么不堪。 足尖一踏,壮硕的身躯骤然消失在原地。 子午鸳鸯钺本就是近战神器,一旦被他近身,就会陷入被动中。 萧音尘反应很快,倩丽的身影往后一翻,躲开刀刃的寒芒。 不同兵器之间的对决,差距非常大,但萧音尘已经能够无视这种差距了。 降河刀与子午鸳鸯钺有异曲同工之妙,江南行的路上,向厌除了跟萧知行恩恩爱爱,就是训练萧音尘近战。 然后—— 萧音尘就享受地了国宝级别的待遇。 她终于体会到当初徽山被她半夜祸害的侠客的痛苦了。 为了锻炼她,向厌总会出其不意地攻击她,起初几次都把萧音尘打得措手不及。 裴如险些跟向厌动手,随即才理解他的深意,每次他们打起来都在旁观望。 钺霆深眸中带着杀意,扫腿虚晃一招,其中一面刀刃朝着萧音尘的小腿划去。 然而萧音尘不愧为武道奇才,经过向厌的教导后,她的近战能力大幅度提升,轻飘飘地后撤半步。 雅致的小桥边,无数道看戏的人影如苍松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生死决斗。 他们都是爱好武道之人,这种强者之间的对决,若能参悟一二,必定会能突飞猛进。 当然,其中不乏有心怀鬼胎的人,毕竟这可是鼎鼎有名的晋王妃啊! 萧音尘抬剑抵挡住攻到面前的刀刃,猛地一推,挥出开天辟地的一剑! 第141章 拿回长乐剑,春水沉龙剑势 萧音尘的剑势就像惊雷入世,被逼到角落的钺霆冷呵一声,后脚蹬上石桥柱头。 其中一只弯钺从他手中飞出,朝着萧音尘袭去,长剑微转,将之挑飞。 长剑发出悲鸣声,萧音尘的手臂都在轻颤,额头浮现出豆大点的汗珠。鬼影钺霆不愧是王文鼎给她留下的第一道难题。 萧音尘用的是剑,只要被钺霆近战,就会陷入被动中。 立于柳树后侧的裴如握紧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声。 然而出声安抚他的并不是袅袅十三余的人,而是一直静观其变的萧知行,“你应该相信她。” 裴如暴虐的气息渐渐收敛,降下去的温度有些上升,一拳砸在树干上,“我知道。” 看着陷入暴走边缘的裴如,公西文戈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公西文戈的话无疑最具有说服力,让裴如稍微放心。 她目光冷凛,一只弯钺从她耳侧划过,削铁如泥的刀刃割下她鬓边的发丝。就在萧音尘松懈之时,如同半月般的弯钺打在石柱上。 “咚!” 在力的反弹下,弯钺从后方朝着她飞来。 经验丰富的钺霆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握着弯刀一步越来。 耳听风动,腹背受敌,萧音尘没有任何慌张,既然避无可避,就只能选择一面受伤。 赤霄剑在身前一挥,凭借外劲把钺霆震退数丈。然而身后的弯刀直直地插入她的后背—— “刺啦!”刀刃划破她的衣衫,她踉跄一步,嘴角溢出一口血。 “阿尘!”裴如的手抚上修罗刀,准备冲上去砍死钺霆。 沉默的于良雨把剑横在他面前,“你不能去,少尊主能打赢,她方才失误了。” “你……”裴如面容狰狞,很难接受萧音尘在他眼前受伤这件事,幽黑的凤眸中浮现丝丝血雾。 式微也站在他身侧,将纹龙锏横在前面,另外一只手捂着红唇,“晋王慎重。” 抓住机会的钺霆翻身落在她身后,猛地拔出刺进她脊背的钺,顿时鲜血染红了他半张脸。 他露出怪异的笑容,抬手正欲补刀。 萧音尘咬紧下牙,一脚踹在他的裆部。 “啊啊啊!” 他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也受不住这一脚啊!凄惨的叫声在枫桥上空飘荡,让在场的男人身下一凉。 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 钺霆使阴招,萧音尘的回应也十分霸气。 一抹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就像是晚夜的流星,转瞬即逝。但萧音尘却抓住了这丝感悟,手中剑挽出几个复杂的剑花。 华而不实的招式让众人有些懵,一度怀疑萧音尘是被打傻了,这种招式的杀伤力可不够啊! 萧音尘没有心思注意他们的神情,按照记忆中的动作开始舞剑。赤霄剑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急促的攻势让钺霆节节后退。 见她的剑招突然变换,钺霆还以为她乱了方寸,准备伺机而动,将她一击暗杀。 看着他落入自己的圈套,萧音尘嘴角挂起浅笑,杂乱无章的剑法忽然变得狠厉。 长剑直逼命脉,钺霆只能跳上石桥的石柱栏杆。 萧音尘气息收敛,赤霄剑上传来恐怖的压迫感。她足尖轻踏,跃起一丈高,泛着寒光的剑尖窜到眼前。 “噗通——” 钺霆被她逼入水中,狼狈不已。 她的足尖勾住旁边的石柱,定在半空,并未坠下小溪。 潺潺溪流,里面的流水还不及人的腰。钺霆很快就从水中爬起来,把手中弯钺抛了出去。 腰身转动,灵巧地躲开他的攻击。 萧音尘猛地弹射出去,长剑贯穿了钺霆的胸口。 右臂上抬,握着的弯钺刚好停在萧音尘喉咙前面。 他不敢相信,居然会死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手里,在他意识涣散之时,眼中的还带着不可置信。 萧音尘冷漠地把剑抽出来,看着他的尸体倒下去。 她站在冰冷刺骨的溪水中,沉默良久,完全没有听见桥上众人的话。 她双目无神,在回味方才的剑招。 裴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准备把愣神中的女人抱回岸上。 深陷剑道的萧音尘忽然被人打扰,下意识地挥剑。 裴如躲开她的剑芒,搂着她的腰肢把人抱出溪水。 十三余几人再次整齐地陷入沉默,他们后知后觉地看懂萧音尘的剑招。 式微眼前一亮,“我滴个乖乖~少尊主啊!您找怎么连春水沉龙这招都学会了?” 萧音尘不解地重复道:“春水沉龙?” 她憨憨地摸着头,“不知道,没听说过。” 萧音尘从裴如怀抱中挣脱出来,白靴踢在剑袋上,徒手撕开这尘封几年的剑袋。 时隔多年,长乐剑终于再次重见天日。 “唰!” 长乐剑出鞘,萧音尘动作行云流水地挥了几下,手感依旧,并未生疏。 站在她旁边的式微被剑锋逼退,直接给她吓出双下巴,“哎哟哟,少尊主赶紧把伤处理了。” 萧音尘把赤霄剑插回腰间,手指慢慢地抚摸着长乐剑。 春日高照,剑刃上闪过明亮的光芒,她被这耀眼的光芒晃地眯了眯眼睛。 长乐剑,终于回来了。 裴如心疼地拉着她往客栈走,无人在意水中郎。 即使在裴如给她上药包扎伤口时,萧音尘依然迷恋地拿着长乐剑。 中午下楼吃饭,向厌等人终于按耐不住激动的心,围着她坐下。 自从萧音尘拿到长乐剑后,她就一言不发。 萧知行目光中闪过锋芒,“尘儿对长乐剑的执念挺深的,萧成睿那家伙满天下的跑,眼睛里只有玉石和金子,很少能送件像样的礼物。” 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什么叫眼里只有玉石和金子? 知道萧成睿豪横,却不知道他居然能这么豪横。 已经穷得家徒四壁的向厌看着他,“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钱?” “啊?我喜欢你。”萧知行的答案堪称标准,就连萧音尘都被温柔的大哥惊呆了。 向厌俊朗的眉头上挑,“我得赚点钱了,不然在萧家站不住脚啊!” “切,你就炫耀!”式微没好气地吃着菜,感觉满桌的佳肴瞬间不香了。 第142章 声势浩大的刺杀,大乱斗 萧音尘道:“对了,你所说的春水沉龙是指我最后的剑术吗?” 式微连忙点头,“是啊,老尊主的招式,不过前面有些许改动。” “应该是,忽然想到的招式。”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于良雨看她的表情变了,“少尊主……” “怎么了?” 向厌撩着萧知行如同锦缎的长发,“她走的也是剑道,当初老尊主教过她这一招,奈何始终未得其精髓。” “忽然看到你用出来这招,让她大受打击。” 论补刀这件事,向厌在十三余主中最在行。 萧音尘没有忘记袅袅十三余的建立初衷,“这一剑要求在特定环境下,不可能苛求招式的。” “我知道。” 在广袖的遮挡下,公西文戈轻扯式微的衣服。 “咻咻咻!” 乌檀利箭穿过纸窗,这才是真正的箭如雨下。 脆弱不堪的窗纸被刺得千疮百孔,几人纷纷起身找地方躲避,亦或者用手中的武器将箭挡开。 式微用纹龙锏把箭打飞,拉着身侧的公西文戈躲到角落里。 自从见证过公西文戈动动嘴皮子就能杀人的本事,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分散一丝注意力在他身上。 所以在公西文戈扯式微时,其余几人都察觉到危机。 果不其然,上百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进来。 客栈中干打劫的几人已经被箭射成了马蜂窝,不过还有几人及时躲进柜台下面,并没有死光。 对方似乎是意识到这种程度的攻击远远不够。 “嗖!” 几支点燃的火箭从破窗中飞进来,客栈地方有限,他们不可能继续躲下去。 否则就算不被箭射杀,也会被大火吞噬。 “啊啊啊!” 黑店的伙计发出凄惨的叫声。 裴如道:“直接杀出去!” “等等——从西北后窗走!”公西文戈提出了最佳路线。 没有任何迟疑,他们猫着腰往后门走。 于良雨和式微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公西文戈,就在于良雨准备往前走时,感觉被人拽了一下。 也就是瞬间,一根箭从她眼前飞过。 她心有余悸地说:“多谢。” 裴如首当其冲走在前面,笨重的修罗刀成为了守护之刀,手执双剑的萧音尘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而然等裴如看到来人的衣着,呼吸一滞,南蛮的刺客都跑到这里来了? 裴如大张旗鼓地进入江湖,本来就是以自身为诱饵,看能不能钓到鱼。 南蛮对他动手,是想和凤国开战吗? 隐居枫桥的各路能人异士都被迫加入战斗,谁叫这群蛮子见人就砍?是个人都会被他们杀!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南蛮还是原始部落,并没有形成邦国,但近年来他们越来越不安分! 一场平平无奇的江湖刺杀,成功演变成两国之争。 叶落疏影,清溪变色。 最是闲适的枫桥陷入一场大乱斗中。 八方刺客,齐聚一堂。 这甚至比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还要复杂,反正是什么人都有。 见人就砍。 遍地尸块。 血流成河。 敌我不分。 乱! 太乱了! 有刺杀萧音尘的—— 有刺杀晋王的—— 有刺杀国师的—— …… 敲响此战号角的南蛮刺客有些懵,他们只是想弄死晋王,方便他们的国家对凤国宣战而已! 这突然窜出来的上千刺客是什么鬼? 各方刺客都想浑水摸鱼,然后所有人都成了鱼。 萧音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刺客,感叹世界如此美妙。 公西文戈虽然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在这混乱的战局中,他反而很安全。 弯腰捡一片纹理精致的树叶,侧头看看风景,走走停停,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们虽然被突然冲出来的刺客大军给震撼到了,但是谁都没有慌张。 公西文戈嘴角带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八卦圆盘,用手指拨动了几下。发出机械转动的轻响,但被周围刀剑相交的声音漫过。 可能是刺客的来路太过五花八门,找不到目标任务的刺客们开始互相厮杀。 枫桥中的尸山血海仿佛与他们无关。 几人分散后,渐渐地从大乱斗战场中退出来。 他们在后山汇合后,便坐下来看他们相互残杀,这一幕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 然而这是他们最默契的一次,都懒得查刺客是什么门路。 萧音尘转头去看笑颜如花的公西文戈,“国师大人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场刺客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 “我只知道有刺客要来,并未料到会出现这个局势。” 向厌叼着根草,“这阵仗,啧啧……” “我们这是多么招人恨啊?这少说也得有上百拨刺客!” 公西文戈低头转着八卦盘,用轻微的声音吐槽道:“你们得罪多少人,心里没数吗?!” 沉默。 绿树摇曳的深林中,几人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公西文戈说话实在是太一针见血了。在得罪人这件事上,他们几个确实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相比之下,国师公西文戈的仇家确实不多。他实在是太过低调了,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甚少有人提起这位神算子。 能让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将他遗忘,这恐怕不简单呐。 萧音尘靠在树上,两把剑上下挂在腰间,她用手摸着下巴,“天下刺客一家亲,他们的想法都差不过。” 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聚在枫桥刺杀。 人生无趣,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悲伤之上的。 裴如温柔的目光锁定着萧音尘的后背,还好她的伤口并没有开裂,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的。 “都没受伤?” 他们纷纷抬头,小场面而已,怎么可能有事。 裴如霸道地把她拉过去,“靠树作甚,靠着我就行。” 萧音尘仰头望着他人神共愤的脸,不得不承认裴如学得很快,“嗯,策策说的对。” 看着她白皙的脸蛋,裴如用红唇啄上她的眉心,“下次别外冒险了,我会担心的。” 萧音尘笑着缩进男人的怀抱,“我没有冒险的,你们不都在旁边吗?不会有事的。” “而且……策策,经此一战,我的武功又精进了!” 第143章 三九挑战,萧音尘重伤 裴如无可奈何地抚摸上她的眼角,轻轻碰了碰她的羽睫,“吹哨,几位余主似乎都等急了。” 依偎在他怀里的萧音尘把头钻出来,果然看见于良雨等人眼中的焦急,但他们都隐而不发。 她扭头看向被晚霞映红的天幕,旷远而唯美,缓缓从发髻间拔下哨簪。 柔顺的长发从她的双肩披散,就像是天然的锦缎,在漫天红霞的映衬下,萧音尘平复下激动的心。 面朝苍穹,她缓缓把哨簪送至嘴边。 “呜——” 依然是五声哨响。 虽未问鼎,却已是巅峰。 以萧音尘现在的武功,想要吹响六声还是太难。 裴如退步站在一侧,并不愿分去她身上的光彩。萧知行也识趣地从向厌身侧走开。 霞光退散,枫桥中灯火通明。 于良雨等人跪拜在地,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 萧音尘本想冲击第六声,但内力已经耗尽,虚脱地扶着旁边的树,面色惨白。 一身白衣,转身时江山变色。 “勾魂鞭主,吴曲时,拜见少尊主!” “无名刀主,无铭,拜见少尊主!” “倒樱枪主,胡奉,拜见少尊主!” “翠玉弓主,宋玉,拜见少尊主!” “句芒剑主,荆何宇,拜见少尊主!” “千石棒主,武涉,拜见少尊主!” “沉龙戟主,司马亭,拜见少尊主!” “鹿角勾主,鹿鸣,拜见少尊主!” “狼牙槊主,陶成,拜见少尊主!” “……” 十三余主,尽拜裙前。 看着身着各异的余主,萧音尘抿了抿嘴唇,“诸位起身。” 几人齐刷刷地起身,兵器发出摩擦衣角的声音,“谢少尊主。” 向厌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萧知行,“按照袅袅十三余的规矩,少尊主承位,有余主挑战三招挑战的规矩。” “若能在三九之内,将其击败,少尊主将彻底失去晋升为尊主的资格。我弃权。”向厌第一个表态。 公西文戈道:“我也不了。” 于良雨和式微都是陪着萧音尘一路走来的,纷纷弃权。 四个人,也就是十二招。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之间最桀骜不驯的就是向厌。 本以为向厌会带头挑战,万万没有想到他是第一个弃权的。 萧音尘道:“大嫂当真不试试吗?” 向厌咬着萧知行的耳垂,笑着摆摆手,“以后再打。” “多谢。” 果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宋玉道:“我修暗箭,弃权。” 接下来,吴曲时和陶成两人也弃权了。 无铭掂着手中的重刀,“少尊主,得罪。” 无论是年龄和武功,他们都算的上是萧音尘的前辈,不服很正常。 刀锋嗜血,狠狠地朝着萧音尘打来。 第一招带着试探的意味,萧音尘下腰躲过。 三招过后,萧音尘手握赤霄剑站在树侧,手臂上有道擦伤。 萧音尘的内力被哨簪耗尽,现在的挑战对她而言非常不利。 但王文鼎设下重重关卡,只是想袅袅十三余择良木而栖。 袅袅十三余的尊主,必须是一代王者。 无铭抱拳行礼,便退到一侧。 长枪映月色,胡奉强势地攻击而来。山上山下,都是刀光剑影。 兵器相交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晚中,仿佛是一曲带血的清歌。 胡奉三枪刁钻至极,萧音尘的小腿被刺伤。 武涉的千石榜重重地打在萧音尘后背,开窍的她踏着草木,防御两剑。 鹿鸣的勾刀从她脸上擦过,血珠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掉落。勾刀适合暗中攻击,一但被发现就失去了先机,剩下的两招都没伤着她。 观望中的萧知行道:“你们这也太狠了,她为何迟迟不用双剑?” 攥紧拳头的裴如说道:“动双剑,入绝境。” 此时的萧音尘狼狈不已,单膝跪在地上,赤霄剑插入土地。 司马亭挥戟而来,她凭借身体的柔软躲开。前辈在上,萧音尘只要防御的份儿,根本就不可能反打。 第三招,带着倒刺的长戟砸在她的肚子上,将她轰飞出去,砸在松树上。 但萧音尘并未倒下,在地上翻滚两圈而起身。 吐出一口鲜血。 巨树的阴影下,裴如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荆何宇的剑,很快! 如同闪电划黑夜,掀起一道劲风。 只是最后三招! 长乐剑倏地出鞘,她一剑撑地,一剑应敌。 向厌脸上带着赞许,她能抗到最后三招才用双剑,真是不错。 三九挑战,并不全靠武功,还要人情世故。 就比如心甘情愿弃权的几人。 这场挑战,没有对错。 剑刃贴着她的下巴划过,戳破了一点皮。 双剑在手,萧音尘并没之前的局促。 两剑交叉挡在身前,扛下荆何宇的最后一剑。凄惨的身体倒飞出去,堪堪稳住身形。 “过,了?” 她声音沙哑,喉咙里含着一口血,“噗——” “阿尘!” 裴如用青筋暴起的手把她抱住,“好了……阿尘。” 他没有资格责怪他们下手重,抬头看了看一片混乱的枫桥,“附近有歇脚的地方吗?” 于良雨一直是大姐,“去蓬莱!” 裴如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们,抱起受伤的萧音尘,眼中的怜爱和冰冷让人不敢多言。 萧音尘倔犟地笑道:“你别生气,我没事的——” 声音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萧知行看他的眼神带着疑问。 裴如一记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的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不干什么。” 向厌冲他摇头,知道裴如没有发怒打断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战已经是百般隐忍。 “我开路!” 部分刺客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往附近的山上搜寻。 十三余主在前开路,现在的萧音尘虽然昏睡过去,但安全得不要不要的。 敌众我寡又能怎样? 他们一人便可匹敌千军万马。 等他们来到玄武湖畔时,能追过来的刺客少之又少。 来一人,杀一人! 湖心小岛上灯光摇曳,一条浮桥静静地躺在水面上。 两个侍从站在桥头昏昏欲睡,等察觉有人到访时,他们已经到了跟前。 他紧张地发问:“你们是何人?” 第144章 蓬莱岛 向厌道:“袅袅十三余,前来拜访。” 那昏昏欲睡的男侍垂死病中惊坐起,原来是袅袅十三余前来造访! 他两腿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你,客人请进……” 他侧身让路,把仅有的软桥让出来。 向厌走在前方,手中的降河刀不断地旋转,似乎是印证着他心中的烦躁。 方才挑战过萧音尘的几人挡在桥头,没有杀手能够越过他们的防线。 宋玉背着弓箭,站在侧面的树枝上。拉弓搭弦,箭出必杀。 等裴如面色铁青地走在软桥上,脚下的触感不能放慢他的脚步。湖水顺着木桥缝隙流到桥面上,打湿了他们的鞋底。 此时的裴如如履平地。 在他们踏上蓬莱岛时,面色诡异的侍从们看到向厌手里的刀,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 “客人——” 向厌手中的短刀已经贴在他的脖子上,“有干净的房间吗?” “向向……有!” 他们像是强盗似的闯入蓬莱岛,要了间干净的屋子。于良雨和式微两人在给她处理伤口。 向厌则道:“带我去见你们岛主。” “是……” “不用了,向刀主大驾光临,在下怎能不来迎接。”身穿革皮的大家少爷满面春风地走出来。 小巧的眉眼中带着引人深入的微笑,但也只是为了礼貌。 “少岛主。”左右侍从行礼道。 “你谁?” 向厌从来不知礼貌为何物,他的人生很简单,那就是狂过去! 少年面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晚辈钟居,是这蓬莱岛的少主。” 向厌可不会给他好脸色,“六指岛主是你什么人?” “我祖父。” “我们老尊主剑折于此,前来拜访。” 钟居有些不满他的态度,“王尊主的家并非折于蓬莱,而是折在那个女子身上。” “来者是客,好生招待着。” “是。” 蓬莱岛对他们还算客气,风暴只存在于黑暗中。 虽然气氛很微妙,但都没有提起旧事。 青瓦丹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睁开眼,里面的沧桑难以言说。 深得王问鼎喜爱的女子名为雯花,是他蓬莱岛侍女。 犯错后被罚出蓬莱岛,与王问鼎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斯人如皓月,佳人难采撷。 天差地别的身份,注定他们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蓬莱有他们的武功传承,六指道人擅长医术,雯花身上有蓬莱特制的毒药。 注定不能长寿。 当年王问鼎为了解药强闯蓬莱,与六指道人大战三百回合。 六指道人被击落湖中,解药还未奉上来,雯花就毒发身亡。 蓬莱多药材,雯花体内的毒被提前激化了。 然而王问鼎虽与她有情,但并未成亲。 蓬莱之行,让他们阴阳两隔。 然而雯花生于斯长于斯,总有不舍之情,便祈求王问鼎和岛主,将她葬在蓬莱。 雯花死了,王问鼎的武道之心也跟着崩溃。 他把雯花和生涯剑一起葬在蓬莱,伤心欲绝地离开。 王问鼎一直说他败了,并不是败给武艺高强的六指道人…… 而是败给天! 败给天,并不是什么不耻之事。 …… 萧音尘的意识慢慢苏醒,后颈上的疼痛逐渐清晰,她的喉咙中发出呢喃的声音。“策策~” “嗯。”此时的裴如把头枕着她的手掌,“还记得本王啊!” “本王还以为,一趟江湖之行,让她都把本王给忘记了。” 萧音尘从床上坐起来,双臂抱住男人,“策策,我错了,忘记谁都不能忘记策策。” 怄气的裴如把她的手拍开,“别动手动脚,本王还生气呢!” 她眼中带着惊疑之色,想用手指去刮少年的鼻尖,这一动,就牵扯到肚子上的伤口。 “嘶~” 裴如拉开被子,“现在知道疼了,打架时也不知道早点用双剑。”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她回忆着昨日的战局,“用双剑的话,至少还能撑三个人。” “撑撑撑撑!撑不死你。”裴如生气地把她抱出来,重新包扎一遍伤口。 “尘儿,醒了吗?”门外传来萧知行的声音,他对萧音尘的担心不亚于裴如。 “大哥先等等。” 等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才用乖巧的声音对门外道:“进来。” 向厌坐在椅子上,将雯花与王问鼎的爱情旧事告诉她。“那个……少尊主,我们想去祭拜仙夫人……” 萧音尘道:“他们不让?” 向厌道:“极北沧澜雪宫,九州袅袅十三余,江南蓬莱岛,我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差不多。六指道人还存活于世,蓬莱底气十足,我们也不好强闯。” “他们知道袅袅十三余有少尊主后,要求与你一战。” “他们说,这是蓬莱的地盘,规矩也是他们定的。” 萧音尘感觉没有问题,裴如就沉声道:“不行。” “唉?”她转头看到他那张阴沉的脸,有些心虚,“策策。” “早知袅袅十三余有这么多烂摊子,本王就给把这簪子给折了,哪儿来的这么多破事!” 向厌低头道:“于私,我并不想让你去迎战;于公,我希望你出手。” “这……” 式微轻轻叩门,“少尊主——” 他看到了房中的向厌,知道他已经将此事告诉她了,“钟居少岛主请您去……前厅。” 裴如目光闪烁,带着摄人的寒光,来自战神的压迫感让式微不敢进屋。 “裴长策,我们去看看,也不一定打起来。”她扯住男人的袖子,声音有些僵硬。 也不知他想到什么,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我抱你。” 萧音尘腿上还有伤,并未拒绝他的建议。 她被男人抱着走出房间,候在外面的几人纷纷行礼。 “昨日伤了少尊主,请少尊主恕罪。” “没事,多谢几位前辈手下留情。” 岛上的侍从在前方引路,碎石小道旁,种着鲜艳的花草。其中不少都是珍贵的药材,带着浅浅的香味。 客厅中的钟居笑脸迎接,看到被抱着进来的女子,微微怔住。 “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十三余的少尊主?真是年轻有为,就连容貌也生得如此姣好。” 表面上是夸奖,实则是嘲讽十三余的少尊主是个花瓶。 第145章 替妻出战,霸气的裴长策 萧音尘也是语出惊人,“大嫂,他谁?” “……” 向厌挑衅地看着钟居,巴巴地说了这么多,萧音尘一句“这谁”就回怼过去。 “蓬莱的少主。” “哦哦,有礼了。”萧音尘态度敷衍,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听说你想与本尊打一场?” 钟居接管蓬莱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蓬莱墓林,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当年王老尊主将祖父打伤,在下今日也想请教阁下高招。” 萧音尘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喝着裴如送到她嘴边的茶,“本尊受伤了,不想跟你打。” “……” 这话也太直接了! “你不进墓地?”钟居惊讶地问道。 萧音尘嘴角挂笑,“呵,你无非是想探我武功深浅,弯弯绕绕地做什么。让我夫君跟你打!” 钟居愣愣地看向一旁俊美无双的男人,“少尊主这是不敢吗?我们之间的比试,何需牵扯旁人。” 他们并不知道裴如的身份,只当他是个贵族公子。 “此言差矣,当日老尊主为爱而战,那今日就让我夫君——替妻出战,这有何不可?” 萧音尘软软糯糯地看向裴如,“我们皆是同辈,也未曾欺负你,莫非本尊的夫君不配与你一战?” “当然不是,既然这位公子愿意替妻出战,我都可以。” 虽然事情有变,但结果不要太美好。 钟居见目的达到,便愉快地让人给他们上菜。 早膳过后,一行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演武场。 此时的萧音尘坐在观战台上,笑意盈盈。 钟居拿着长刀坐在台上,“公子,请。” 于是,裴如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揭开罗刹刀外面的袋子,抽出锋利的大刀。 “你是谁?” 从刀锋上看,这无疑是一把宝刀,但江湖上并未听闻有这号人物。 “我能是谁,十三余的女婿啊~” 看他迟迟不动,裴如笑地残忍,“修罗刀裴如,听说过吗?” 京城众人鲜少有人知道萧音尘的剑叫什么,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大显神威,长乐剑就丢了,赤霄剑也被裴如藏起来了。 所以很多人眼里,手握赤霄剑的女侠和萧家三女萧音尘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什,什么?” 裴如不想跟他磨叽,重刀已经落在他身旁。 钟居只能慌忙地迎击,仅仅五招下来,他几次被裴如逼入险境。 面对十三余的几位前辈,裴如或许还要慎重些,但若是面对同龄钟居,他没有丝毫压力。 修罗刀是为战场而生,裴如学的所有武功都是为了杀人。 钟居武功虽好,却抵挡不住裴如那凶猛的攻击,被他一刀扫下比武台。 “承让。” “你是晋王裴如?” 裴如的刀法有些门路,但不多,招招式式都透露着磅礴的杀意。这种不属于江湖的刀法,只能是凤国的战神——晋王。 萧音尘道:“少岛主还不知道本尊的名讳,在下不才,姓萧,名音尘。” 钟居:“……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该履行你的承诺了。”萧音尘用手帕擦了擦裴如额头不存在的汗珠。 “策策真厉害。” 摔在地上的钟居在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脸上带着不服气,“我要跟你——” “居儿,够了。” 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步履蹒跚的六指道人说:“你打不过他们的。” “祖父,孙儿给您丢脸了。” 六指道人行礼道:“参见晋王殿下。” “祖父?” “是不是在这一隅之地待的久了,就以为天下无敌了?还不给晋王赔罪。” 袅袅十三余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但手握兵权的晋王不一样。 裴如眼中的戾气都快遮掩不住了,六指道人这是怕惹火了晋王,他带兵平了蓬莱岛。 江湖,朝堂,相互忌惮而已。 钟居仿佛醍醐灌顶,朝着裴如行了一礼。 萧音尘道:“前辈,墓地,我们能进吗?” “自然。” “居儿,给他们带路。” 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想来他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 萧音尘没有客气,往岛后陵墓而去。 百余岁的老人弯了脊背,蓬莱岛的传承,恐怕要断了。 钟居武功虽有小成,但从他浮躁的表现来看,想要守住蓬莱岛并不容易。 江湖三座高山,没想到真正传承下去的是袅袅十三余。 老人的眼神中出现一抹黯淡的神色,看萧音尘的目光有些执着。 两个好料子,都是十三余的人。 荒凉的墓地中,萧音尘取下头上的哨簪。 “少尊主?”于良雨瞪着向厌喊了一声。 她点燃火折子,用微小的火苗将哨簪点燃。 “老王,谢谢你的簪子,也谢谢你的礼物。我此生必不负十三余,簪子就交给夫人了。” 火焰吞噬了整支哨簪,一缕黑烟从哨簪上飘起。 佩戴在余主身上的青铜古币微微颤动,母蛊已死,子蛊也要升天。 因为他们并未成亲,十三余主们只是朝着那座墓穴深深一拜。 这其中包括萧知行和裴如。 从陵墓出来,萧音尘就准备辞别了。 六指道人拿着长剑站在陵墓外,“萧姑娘留步。” “前辈有何指教?”萧音尘不似他们的紧张。 “你可愿修习我蓬莱的剑术?”深陷下去的眼睛里带着渴望,他不想自己的剑术失传于世。 钟居的剑道天赋一般,整个蓬莱岛五千多人,竟无一人能够学到他剑中精髓。 萧音尘道:“多谢前辈抬爱,不用了。” 六指道人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你拒绝我?” 欠揍的萧音尘用淡淡语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会了?” “不想学也罢,何必用这种话诓骗老夫。”六指道人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有些恼怒。 双剑齐出,萧音尘看向钟居道:“不是我不想与你切磋,而是怕被你看出门路。” “阿尘!” “舞剑而已,有何妨?” 萧音尘之所以称为武道奇才,当年观看两位前辈巅峰对战,收获那叫一个丰盛。 那些招式记忆犹新,通过多年的研究和学习,萧音尘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第146章 蓬莱岛落幕,七人茅山行 衣袂翩翩,萧音尘握着长剑翩若惊鸿,挥剑如虹。 就在一群人的震惊的目光中,萧音尘潇洒流利地用出六指道人的不传绝技。 这些出自名家的招式,萧音尘虽暗中学习,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毕竟是偷看学来的。 道道剑光如同雄鹰滑翔,像雷光划破黑暗的天际。 看得六指道人连连咂舌。 向厌等人已经猜的她是何时学会的。 若不是回京后被赵询迷惑,萧音尘的成就何止于此! 虽然萧音尘没有师父,但却得到两位剑道大师的传承。 萧音尘从小使用双剑,并不是因为她有两个哥哥,而是因为她观看了那场旷世之战。 六指道人的剑法被她行云流水地挥舞出来,只不过融入了她自己的想法。 融会贯通,自行创新! 武道并不只能一味地传承下去,还有破而后立! “哗!” 两剑入鞘,萧音尘朝着六指道人行礼,“前辈,得罪了。” “你怎么可能会老夫的剑法?难道是姓王的那小子教你的?”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疑惑。 向厌站出来道:“岛主误会了,老尊主出岛之后再未用剑。少尊主只是机缘巧合下,一睹岛主当年风姿。” “怎么可能!”钟居有些站不住了,萧音尘的出现严重威胁到他的地位。 萧音尘没有再装神秘,“当年老王与前辈一战,弟子们为躲避剑芒,退出蓬莱岛。在下就坐在那座山上,目睹了两位前辈的对战。” 六指道人眼眸中幽光闪过,“看到了?” 她指着岛屿后方的山坡,“前辈放心,在下并未在外用过您的剑法。” “……” 空气死一般的静寂,落针可闻。 “罢了罢了,你既有此机缘,老夫也无话可说。还请萧少尊主看在这些剑招的份上,多多照顾蓬莱岛。” 他已然年迈,如今的战力还不如十三余的余主,蓬莱仙岛早就名存实亡。 看到躬身行礼的老人,萧音尘心中生出几分敬意,“可以。” 就算没有六指道人的认可,那些剑招她依然敢用。 一观大战,自学成才。 她为何要有心理负担!? 六指道人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才顺势送了一个顺水人情,也算是为了保全蓬莱岛。 “祖父?” “蓬莱五千人,竟无一人能学成,难道还指望你吗?”人虽年迈,声音依然严厉。 这位前辈,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见萧音尘急着要走,六指道人小跑着上前,“少尊主如果愿意,我可以把岛主之位让给你。” 萧音尘看着巴掌大的地盘,“不用了,告辞。” 蓬莱岛还没裴如的封地大,她根本就不在乎这点蚊子肉。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钟居不服气地开口,“祖父怎能如此轻易地让位?” “你懂什么?若她只是十三余的少尊主,咱们还惹得起。可晋王手握几十万大军,将蓬莱岛夷为平地不过是一句话。” 钟居咬着嘴唇,“可是——” “钟居,蓬莱岛就交给你了,日后如何,与我无关。”他杵着长剑,磕磕绊绊地回到居住的地方。 向厌道:“你这也藏得太深了?” 荆何宇局促地握着剑柄:“少尊主伤势痊愈后,能否对我的剑术指点一二……” “我试试,我不确定能不能教你什么,这个靠天赋。” “……” “多谢少尊主。” 于良雨把向厌从萧知行身旁扯出来,“你没告诉她吗?” “我说了!” 从少尊主晋升尊主,有两条途径。 第一条比较简单,那就是六声哨响。 第二种比之困难数倍,必须一穿十三。 以一己之力,打爆十三余位余主,这可比六声哨响刺激多了。 “于前辈,大嫂给我说过了,是我执意要烧哨簪的。我现在还年轻,来日一传十三也不是没有机会。”萧音尘把向厌解救出来。 式微带着担心,“我们不会留手的,少尊主也太冒险了。” 萧音尘捏着她脸颊的软肉,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我今年才二九年华,迟早打败你们。” “况且,你们昨天揍我的时候,我内力只剩下不到一成。” 萧音尘看向身边的十几个人,“现在的我实力低微,在十三余中做出什么贡献。” “要不你们再耽误几天?”萧音尘歪着头说。 “什么?” “我们会绕路去一趟茅山,随后就回京。回京后,就是我哥和向厌大婚,你们要不要去喝杯喜酒?” 武涉拍手叫好道:“向哥大婚啊,我们当然得去!” “正好赶上日子,我们这些兄弟必须捧场。” “……” 鹿鸣抱拳,信誓旦旦地说:“江南一地接近卫国,我恐怕得先回国一趟。少尊主放心,大婚之时,我必定赶到。” 萧音尘自知话说大了,连忙补救道:“前辈们只管忙手中之事,不要被我耽搁正事。” “少尊主,且待我们回去一趟,老向大婚时一定到场。” “是是是。” 阳光正好,各自归去。 面带忧伤的萧音尘看向余下的几人—— 于良雨道:“我回京城卖冰糖葫芦。” 式微道:“我回京城卖酒。” 公西文戈道:“我还是回去当我的国师。” 向厌身上的寒冰悄然融化,“谢谢。” 去茅山是为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来时七人风华绝代,归来亦是七人同行。 裴如问道:“枫桥与茅山相隔不远,雇马车去。” 向厌不好意思地抱紧怀里的男人,“你们可以慢马回京,茅山的恩怨我自己能解决。” 裴如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解决,绕开枫桥,去雇马车。” 三辆素雅的马车在官道上奔跑,萧音尘披着绒毛毯子,惬意地躺在裴如的肚子上。 “策策,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裴如乌黑的长发从他的双肩垂落,搭在她的脖颈上。 “怎么?知道冷落了本王?” 萧音尘用手指把他的长发缠绕在手指上,莞尔一笑,目中是清亮的光芒。 “策策说的是,回京后我必定好好补偿你。” 裴如把长发从她手里拉回来,“你伤的是本王的心,当如何补偿?” 第147章 大理寺办案,通通闪开 萧音尘用腰顶着身体,把头抬起来,亲住他尖尖的下巴。 细细的吻不断地落在他的脖子上,她身娇体软地搂住男人,“策策~不要生气嘛~” “生气了,你这样哄不好的。”裴如傲娇地抬头,看着头顶用红笔勾勒的雷纹车顶。 萧音尘也想到这次几天,裴如的变化就如此明显,“策策还真成了一只小狐狸,又傲又娇,真是可爱。” “哼!别抱着本王。” “哎哟喂,你这小脾气还上来了,快让本尊好好亲亲。”说完也不顾他怎么反抗,欺身吻上他的喉结。 敏锐的萧音尘从男人的眉宇之中察觉一丝戾气,更加爱温柔地安抚着裴如。 …… 正是春日好景,茅山地带的风景更是美不胜收。 天高云淡,风吹松落。 雾里看山山缥缈,云上仙人看红尘。 几辆马车陆续停在山脚下,前路狭窄,并不适合坐马车上去。 萧音尘下了马车,“你们在附近休息,等着便是。” 三个马车夫从来没有接过这种大单子,对她的话奉若圣旨,“是是是。” 看着眼前直入云霄的高山,扶着马车的向厌神色晦暗,“茅山与我,本就是水火不容,哪有什么对与错。” 萧知行道:“难得你清醒了一回,四品官员的身份摆在桌上,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 向厌看着身侧温柔体贴的夫君,向厌摸着下巴说,“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果然,一如既往的难缠。 路口有小道长拦住他们,“请问几位是何人?来我茅山有何贵干?” 向厌拽天拽地地从后面走出来,“去,通报他们茅山掌门,说你向爷爷回来看他了。” 萧音尘:“……我突然理解你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追着喊打喊杀了,大嫂这出场方式,真是特别。” 萧知行好奇地问道:“你当年为何孤身挑战茅山大师?” “老掌门的女儿看上我了,那女的长得跟猪头似的,仗着武功高,在江湖上处处留情。” “当年的我意气风发,她把我给骗上山,就自然而然地打起来了。” 萧知行的手不知何时掐住他的腰,“还以为多正经的事儿,原来是你的风流债。江湖上说你偷盗茅山至宝的事呢?” 向厌面色一囧,“至宝个屁——她女儿名叫至宝,茅山掌门非说我偷了至宝的心。” “……” 不怕奇葩多,就怕奇葩聚一家。 裴如道:“你不是把人家的掌门拂尘给盗走了吗?” 向厌道:“谁把那东西当宝啊,我当鸡毛掸子扫灰用了。” 她的手指按在赤霄剑上,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大哥,你还是管管他,不然我感觉你的大理寺卿之位要到头了。” 身膘体胖的“大美人”毛至宝带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走下山,身后是几十位手握刀枪的小道长。 毛至宝的眼睛瞬间直了,眼中的垂涎似乎能滴出水来,“哎呀,几位公子山上请,山上请。” 拉丝的口水从嘴角掉落,萧知行动作僵硬地探在向厌耳畔,“你当初为什么跟着她上山?” “哦,她骗我说要教我茅山武功。” “你书白读了?” 向厌讨好地笑着:“我是从茅山离开后,才开始苦读诗书,文武双修的。不过茅山的武功,我也确实学会了。” 一代大侠文武双修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真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毛至宝搓着猪蹄般的小手往她们走过来,并且一把推开身边的小白脸。 “这么俊的公子,真是——”这话是在说裴如。 脾气暴躁的战神听不得她的污言秽语,抬脚把人踹开。 圆滚滚的毛至宝在土地上翻滚两圈,嘴里啃了几根断草,狠狠地看了裴如一眼,“给我上,把他们抓上山!” 江湖上脑子不正常的人还真的不在少数。 他们比京城中的女子还要跋扈。 萧音尘道:“姑娘急什么,我们本就是来拜访的,上山是必然。” 就在这个肥头大耳的女子觊觎的目光下,裴如忍着怒意走上茅山。 掌门听说女儿又带人下山强抢民男,气得脸色铁青,“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收敛。” “掌门,不是您先设局帮她欺诈降河刀主的吗?” “放肆!忽然间提他作甚!” 一想到向厌孤身一人打穿整座茅山,他就感觉进气多出气少,心中有块大石头堵着,呼吸困难。 “可可可可……可是……小姐这次出去抢的人就是降河刀主啊!” “什么?”盘膝打坐的中年男人一蹦三丈高,“他居然还敢来茅山?” “掌门啊,我们恐怕打不过啊!” “混账,怎能未见敌人志先衰?召集人手,随本掌门一起去会会他。” “是。” 向厌勾着他的心弦,“萧大人~” “怎么了?” “绑架当朝官员,强强民男的罪名怎么算?”向厌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声音不小,周围的茅山道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匆匆赶来的掌门的心中一凉,“向东南,你居然还跟回来!” “向东南?”几道声音在向厌前面响起,不明白向东南是个什么鬼。 萧知行逼问道:“向厌不会也是化名?” “那个是真的,人在江湖走,多个名儿多份保障。” “你还真是满口胡言。”萧知行道。 掌门眯着豆粒般的眼睛,感觉这几人气势不凡。颤颤巍巍地把女儿拉到旁边,示意手下先把他们给围了。 萧知行在怀里翻找着什么:“这便是毛掌门的待客之道?” 见他谈吐之间气宇轩昂,一股心悸从后背涌上来,特别是眼前白衣少年,带给他的压迫感太过强大。 “几位是?” 萧知行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取出一块令牌,“大理寺查案。” 他们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怎么忽然之间变成大理寺查案了? 不仅向厌心中迷糊,萧音尘等人也摸不着头脑,但只是无声地看着。 “什……参见大人,不知道大人来我茅山,为了是什么案子?”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毛掌门总感觉此人来者不善。 能与降河刀主同行的,能是什么好人? 第148章 茅山易主,主账削潘 弯刀出鞘,萧知行谈笑自若地把刀架在老掌门的脖子上,“十三年前,尨庄灭门一案,是你做的?” 没有任何前戏,萧知行就准确地说出他的罪名。 “大人,草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毛掌门紧张地握上手里的剑,不敢直视萧知行的眼睛。 萧知行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尨庄灭门案并不归本官查办,但是既然有了线索,就不能放任你逍遥法外。” 毛大人蒙圈得跪在地上,他不是来捉拿降河刀主的吗? 怎么会有当官的? 这个罪名并不是萧知行为夫人出气强行按下的,尨庄灭门的案子是他无意中涉足的。 跟向厌确认关系后,萧知行一直盯着茅山,还真的让他查到蛛丝马迹。 这件事明面上与茅山没有干系,却经不起仔细查。 “我也懒得跟你打官腔,这是证据,看看?”萧知行把一沓信纸丢在他脸上。 毛至宝脸上黑黄的赘肉一颤一颤的,凶狠地看着他们,“这里是茅山!你们怎么敢胡作非为!” 两把小刀在他的食指上旋转,快到划出残影,“你茅山算个球啊,老子一个人都能打穿。” 萧知行用脚把他推开,“你起开,别添乱!” 毛掌门跪在粗略地扫视完信纸上写了东西,“大人!我们茅山以武会友,从来不会做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 “没做?以为本官带的人少,你就嘴硬?” “大人肯定是被降河刀主给迷惑了,他妖言惑众!” “还不老实?”萧知行把刀架在他的颈侧。 在侧面观察的毛至宝也不是软柿子,提剑朝着萧知行砍过来,被向厌狠狠地踹翻。 然而这位糊涂的茅山掌门也抄剑反抗,但是被萧知行一把拧断了手臂。 骨头碎裂的声音很清晰,男人的惨叫声也传了很远。 十几位茅山大师都闻声而来,有人想要莽撞地动手,却被门中的前辈阻拦。 “再看看!” 萧知行不慌不忙地把令牌丢出去,“大理寺卿办案,你们是要阻拦吗?” “参见大人。”一些与掌门敌对的道士连忙弯腰行礼,恨不得亲自把毛掌门给绑了送上去。 萧知行道:“尨庄灭门之事,你们知道多少?” “这……只是听说。” 向厌从旁边扯了一条绸缎把毛至宝给绑起来,“诸位别来无恙啊,嘿嘿。” “你们确定还要尊他为茅山掌门吗?”萧知行威胁道,“尨庄庄主可是秀才出身。” 一群老狐狸眼睛不断地转,其中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行礼道:“我茅山断然不会与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为伍,但是这位大人,请拿出证据来。” “还有手令。” 向厌担心地看向他,在凤国,这种地方案件并不能直接由大理寺查办,需要当地官员的手写文书。 萧知行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喏。” 上面是苏州知州的亲笔书信还有官印,并不是作假。 几个老滑头连忙下跪行礼,“参见萧大人。” 毛掌门惊恐地看着他,想要挣扎,“不不不,不可能!大理寺怎么可能管这种案子!?” 跟着毛至宝身边的白面男子从树后冲出来,“大人救我!” “草民是被他们抢回来的,家中父母也全部被杀!还请大人还草民一个清白。”说完他就重重地磕下一个响头。 毛掌门一系五六十人都被绑了,用破布堵着嘴关在偏院中。 “萧大人是从何时开始策划布局的?茅山局面如此平静,可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威慑可以做到的。”向厌把黑袍的帽子摘下来。 萧知行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把你关起来的时候。” …… 茅山易主,萧知行与向厌两人绕路去了苏州知州府,将这群罪大恶极的人送进官府。 其实向厌原本没有对他们动杀,可惜茅山这些年没被敲打,做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狠。 好几桩灭门惨案都跟他们父女两人有关。 所以萧知行就顺便把她们收拾了。 知州也不敢包庇,很快就将这几场命案判下来了。 兵分两路回到京城,为期一个月的江湖之行终于落幕。 完整的结局,只是为迎接下一个开始。 裴如的长假到期了,每日照常上早朝。而萧音尘为了弥补他空缺的心,自从回京后便没出过门。 五月初五,宜出行,宜婚嫁。 公西文戈推算的婚期,必定是良辰吉日。 向厌虽然占着少卿之位,性情急躁,但认真起来,也是难得的栋梁之才。 然而被萧知行解救出来的无知少男,选择了参军报国。 国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从赵询和孟瑶两大毒瘤被铲除后,凤国灭国的危险瞬间消失。 经过各方人马的努力,朝堂肃清。 京中唯一的皇子齐王逐渐壮大,京城中很多不良风气也在改善。 有人指望晋王跳出来与齐王针锋相对,相互牵制。 却惊奇地发现,当红皇子赵祈政和异姓王裴如相互尊敬,对彼此十分谦让,根本就不争。 即使偶尔因为政见不同,在朝堂上起了口舌之争,私下都会赔礼道歉。 恭谦有礼的晋王,可真的不少见。 那些盼望着党政的大臣们:去他的党政,这两人都相亲相爱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皇帝渐渐地开始把朝政交给赵祈政,原本是给四皇子准备的皇位,到最后便宜了齐王。 在裴如离京的个把月中,那些现在齐王的大臣们都在制定对付晋王的办法。 什么招儿都有,有提倡制萧牵晋的,有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有翻旧账的…… 当涂王、左相、孟将军、宣平侯、梅贵妃和太子被掀翻都有晋王的手笔,朝中忌惮他的人不在少数。 自作聪明的文臣们见说不动皇帝,就想说服齐王削潘。 更确切地说,是削弱晋王。 凤国的几位潘王已经被晋王削得差不多了。 赵祈政每次都扶着额头听他们说完,他真的很想说,晋王这么多年是在帮衬他。 勾结亲王的罪名可不小,他与晋王的关系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 否则以赵和猜忌多疑的性子,指不定怎么办他。 第149章 盛世大婚 五月五日,花开半夏。 萧知行这场盛世婚礼在万众瞩目下进行着,日落黄昏,十里红妆。大婚的排场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晋王大婚。 萧家不愧是家大业大,儿女皆有福气,两场婚事都办得漂漂亮亮。 大理寺卿和大理少卿成婚,场面别样壮阔。 朝中重臣带着重礼前来恭贺,孔林书院三千弟子递来礼物。 向厌虽然为人张狂,却又师友无数。 当他们摒弃世俗,不顾世人的眼光去成婚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爱情的最高点。 后背,就交给她们。 萧知行身穿红衣策白马,随着人群的喧闹声绕着街道走了一圈。马停孔林书院,同样一身嫁衣的向厌等在门口。 虽然想要没有家人,身后却有十三余的朋友。 众人这才发现没有花轿,而上妆的向厌并未戴盖头。礼乐响起,萧知行朝着十三余的余主弯腰一拜。 抱着向厌翻身上马,礼乐欢响,周围是众人的祝福声。 晋王和齐王带兵压阵,谁敢说半个不字,那不是找死吗? 萧知行跟着向厌离京后,萧太傅和夫人就在操办婚前诸多事情,为他们两口扫清一切障碍。 朝堂上有人认为此事荒谬,萧知行无德担当大理寺卿之职。他此时有官身,娶男妻败坏民风。 齐王将人一通臭骂,“败坏民风?” “本王今日正在查几个青楼小倌,好像有几位大人的嗜好特殊啊!男欢你爱是人之常情,又没吃你们家米!” “萧大人断案如神,将他革职,在场的诸位谁能接替他的位置?” 经过几天的争吵,凤国大多数官员都不再反对此事。 国师府忽然送来七星天信,大体意思是说,他们是天定良缘,命中注定。 大婚过后,凤国必然再得良臣。 公西文戈的信彻底扭转了局势,朝中的反对声渐渐消失,无人再敢提。 …… 公西文戈是以凤国国师的身份出现在萧府的,有的是以江湖身份入府观礼的…… 身份的参差,让他们做事更为谨慎。 比如韩国骑射大将军宋玉只是带着礼物从侧门进入,毕竟跨越了国家,容易牵扯到其他的利害关系。 司马亭是北国镇国侯,也是私下赠礼,以免造成麻烦。 今日前来的客人,半山江湖,半山朝堂。 三拜礼成,并没有送入洞房一说,萧知行直接带着向厌在外应酬前来的大臣。 院中吃着晚膳,萧音尘抱着剑站在门前,望着夜幕将临安城笼罩。 裴如把月白云纹斗篷放在她的肩膀上,“阿尘。” “二哥,还是没回来……” 萧音尘望着远方的眼睛湿润,“我大婚的时候他也没来……”她转身钻进男人的怀抱,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把长乐剑弄丢的,二哥是不是生气了?” 眼泪把裴如胸前的衣服打湿一片,“你哥到底去哪儿了?我满国搜查,你也动用了袅袅十三余的关系网,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阿尘,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裴如看她哭得厉害,用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摸。 “我不在乎袅袅十三余,我只是想借他们的手,把二哥找回来。” 裴如道:“你问过国师吗?” 萧音尘吸着鼻子说:“他没说话。” 公西文戈无言,也就是说人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尘儿!” 满脸眼泪的萧知行两步奔跑到她面前,把金丝洒金信封递给她,“老二传信了!” 悲伤被一扫而空,萧音尘颤抖地擦干眼泪,拿过那封信。 纸上的字体内敛而沉稳,只有几行小字。 不孝子萧成睿问爹娘安 在此恭喜大哥和小妹所遇皆良人 归期不定,安好,勿念。 短短几行字,就让萧音尘哭红了眼眶,“谁送来的?” 向厌从后方走出来,“不知道,我们晚上回婚房时,窗户破了一个洞,信被箭钉在墙壁上。没有任何线索。” 一句没有线索,断了萧音尘的所有念想。 “我不信!策策,封锁城门。”萧音尘忽然抓住裴如的袖子。 萧知行拉住她,“没用的,至少过去了一个时辰,人应该早就出京了。” “四年了,为什么只有一封信?二哥究竟在哪儿?”萧音尘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慌乱和无措。 重生归来,还是找不到二哥吗? “王爷!”如棋手握军机秘宝,从天而降。“南蛮起兵骚扰边境,已经有三座城池失守,伤亡万人!” “皇上下诏,召您进宫。” 裴如看完战报,面色十分难看,“你留在萧府,我进宫面圣。” 萧音尘点头,有些局促地追出去,看着裴如骑着马离开。 重回后院时,十三余的几人都过来了,“少尊主。”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萧音尘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我想与诸位定一个五年之约,五年之后,徽山再聚首。” 五年后,她回来一穿十三。 他们行礼姿势各不相同,“谨遵少尊主之令。” 宋玉道:“少尊主,西边胡人入侵,我可以争取与凤国联盟,共同攻打南蛮。” 萧音尘微怔,忽然想起十三余的余主中不乏有身居高位的人,她生于凤国,自然要第一时间替凤国考虑。 横推天下,恐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完成。 鹿鸣还凭借自己当上了卫国太子! 赵祈政并非好战之人,未必会出征讨战各国,将来的天下格局…… 果然——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萧音尘被袅袅十三余碰至高处,也将被困在那个高度,难上难下。 公西文戈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少尊主是选择江湖,还是朝堂?” 萧音尘在晚风中站了许久,“无为立世,以求大同。” “既然如此,少尊主,我们便先告辞了。” “少尊主,那我们先回各自的来处。” 萧音尘浅笑道:“回去。” 吴曲时居无定所,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我跟着少尊主。” 荆何宇也打算先跟她几个月,讨教剑术。 于良雨和式微俯身道:“南蛮起兵,凤国带兵的恐怕是晋王殿下。我们二人愿跟随晋王上战场杀敌。” 第150章 萧音尘去沧澜雪宫 萧音尘踉跄一步,有些颓败地坐到门槛上,双手抱头。 公西文戈手中的佛珠啪啪作响,“少尊主,恕我直言,合伙纷乱,您帮不上什么忙。” 她昂着头,看着满目星河的公西文戈,听不明白他的话,“何意?” “少尊主想要什么?天下太平,万世安定?习文如何,习武如何?一己之力,何以安天下?”公西文戈直接把问题抛回去,“你所学的武功只适用于一对一,在战场上并不占优势。” 萧音尘淡淡地从好好的门槛上站起来,“国师,那我该何去何从?” “沧澜雪宫。” 公西文戈很少给她们这么准确的提示,“极北雪宫为武道而生,却不局限于武学,少尊主资质好,肯定能学会很多东西。” 萧音尘看着眼前的道袍国师,努力辨别他话中的真假,“策策即将投身战事,你让我去沧澜雪宫求学?” “是。” “雪宫藏纳天下书,八方学子会一堂。” 萧音尘没有回答,“我二哥呢?” “……北方。”公西文戈给出中规中矩的答案。 北方,何其之大? 她开始回忆前世的战世,最先打起来的并不是凤国和南蛮,而是韩国大将军带兵压境。 将敌军驱逐出境后,裴如在回京时遭到南蛮伏击,这才拉开与南蛮边境争夺之战。 一战拖三年,赵和年迈,裴如背后全是豺狼虎豹,战中后援和粮草根本不够。否则以宁凤军的超强战力,早就打赢了。 然后…… 四皇子被杀后,凤国皇室发生大乱。二十万宁凤军因为补给不够,死伤惨重。 在裴如与南蛮对战时,卫国皇子带着三万精骑偷袭宁凤军,而裴如的手臂就是那个时候被废的。 什么人能重伤裴如? 卫国领兵皇子八成就是十三余主鹿鸣,能够重伤凤国战神,可是什么阿猫阿狗。 人的思维是可变的,萧音尘不会以前世所见而评定一个人。 就像陈安夏,前世他是太子赵询的府中谋臣,现在却忠心辅佐齐王。 …… 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萧音尘心胸不再狭隘。 家国情怀当前,儿女情长必须往后靠。 前世她不懂裴如的爱国之情,今生愿意与他共同守护大凤江山。 萧音尘道:“你说的对,我一己之力不能庇佑凤国,沧澜雪宫我会去的。” 向厌也拿着几份密报:“少尊主安心去,凤国有我们守着……你同意了?” “嗯,策策不会允许我去前线。我相信国师,等策策率军离京后,我就前去沧澜雪宫。”萧音尘的理由很生硬。 “国师,我们去萧府侧院谈。大哥大嫂新婚燕尔,总不能再打扰下去。” “这……你去。” 萧音尘坐在院子中,“沧澜雪宫有什么?我二哥……” “少尊主既然决定去,也就没有必要多问。”公西文戈并不打算为她解惑,毕竟人生的路是自己的,不能干涉太多。 “罢了……我去那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萧音尘只能问一些细枝末节。 公西文戈道:“里面都是各国的精英,骨子比常人要傲,你最好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在结交各路人才时,你也会遭到他们的挑衅。” “化敌为友为上策,斩草除根是下策,具体该怎么做,是少尊主需要学习的一部分。到时候让荆何宇护送你北上,他不会陪你进去。” “文武双全,都不能荒废。” 萧音尘坐在白烛旁边,看着烛泪滑落,灯影跳动,思绪渐渐飘远。 又是一夜风吹叶落,裴如和几位将军在赵和的议政殿密探战事,直到黎明到来。 夜色渐明,天空泛起鱼肚白,缥缈的天青色美得仿佛是一幅水墨丹青的画。 萧音尘强颜欢笑地离开萧府,并未把此后的行程告诉父母。 月光被朝阳的光辉掩盖,萧音尘一身盛雪的白衣站在宫门口,手里牵着缰绳。 下早朝后,众多官员陆陆续续地从中宫走出来,大多数人的脸上带着凝重。 愁眉不展,略带心酸。 这南蛮真是欺人太甚!区区边陲小地,也敢主动挑衅凤国。 居然还胆大包天到在凤国境内刺杀晋王!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南蛮上千部落,都没完成统一,还敢肖想他们凤国的领土。 他们中有大多数人都只是担心战神晋王,而不是担心晋王裴如。 这两者,区别很大。 大理寺是文官,边疆战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她眼尖地看见人群中的萧太傅,“爹!” “你恐怕不是在等为父?”萧严调侃道,拍了拍她肩膀上的叶片。 萧音尘笑嘻嘻地低下头,露出独属于女儿家的憨态。想到有正事要说,她连忙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策策呢?边境如何了?”她踮着就往宫门内看,想要从茫茫人群中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官员们陆陆续续走开,她终究没能望见裴如,心脏抽痛一下,有些失落。 “边境大乱,南蛮忽然大军压境,边境将士虽早有准备,但也无济于事。南蛮军队骁勇善战,全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想着人多势众,直击三城,凤国戍边将士死伤惨重。皇上的意思是,晋王和林帅带兵南去,抵挡南蛮入侵。具体事宜还未定论,恐怕还得等他从皇宫出来才行。”萧严大概地说了战况。 “晋王出征,你有什么打算?随他共去边疆吗?”萧严板着脸,问出这个最令他担心的问题。 萧音尘故作坚强地笑笑,“我不去边疆,江湖上有事情等着我去办,恐怕不能陪同策策一起去。” “爹,军资军粮等补给至关重要,还请爹和大哥多注意些,切莫让阴险小人从中作梗,不要让策策和二十万宁凤军陷入危险当中。”她诚恳地请求道。 “傻丫头,爹还是知道此事轻重的,你们放心去做,凤国后面有爹爹撑着。”萧严没有询问她要去做什么,只是无声地支持。 今虽老矣,为国为民之心永不枯萎。 “多谢父亲。” 半日后,被戾气环绕的裴如终于走出皇宫。 第151章 为你添妆,五年之约 七八丈的距离,仿佛是世间最遥远的两地。 裴如乱步沉重,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是煎熬,离别之际,心中又怎会不疼? 边陲起战乱,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音尘。 正常来说,以萧音尘的性子,定然会吵闹着去边疆从军。结发妻子也在战场上厮杀,他总会分神,恐怕会变得优柔寡断。 届时的他,又怎配为三军主帅? 爱得深沉,才会担心她的安危。 萧音尘虽能看清他的心境,但没有把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眼前人是心上人,仅此一点就足以令她满心欢喜。 看着他那张引得众生倾倒,人神共愤的俊美脸庞,萧音尘心中的忧郁被挥散。 她脚步轻快地跑到裴如身前,张开双臂,钻进男人的怀抱。 声音出奇地软,“策策~” “皇帝终于肯把你放出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好久了,天上的云彩都飘过去了好多片。”萧音尘嘟囔着说着不关紧要的话,想要让他紧绷的心得以放松。 即使萧音尘知道作用不大,也要想尽办法哄裴如开心。 一夜未眠的裴如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双手捧住她清雅的脸,“谢谢你,在宫外等我。” 萧音尘咯咯笑出声,两人同骑一马回到晋王府。 她又询问了几句关于边疆的事,“策策——” “阿尘——”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地推让道。 经过几个呼吸的沉默,萧音尘率先开口,“策策,边疆战事再起,必定民不聊生。富的富死,穷的穷死……” “我们是夫妻,我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却不适合在战场上以一对百,排兵布阵。” 萧音尘郑重其事地说:“这次,我不陪你去边疆了……” 裴如身体一僵,仿佛是被冬日的寒冰所冰冻,就连呼吸也变得缓慢。 直到下马进入古色古香的书房,裴如都一言不发,似乎是生气了。 他生的哪门子的气?! 他既想萧音尘陪他再战沙场,又害怕她遇到危险。 萧音尘没有闹着去边疆,不应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吗?他为何要生气。 “好,你在京城中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本王担心。”裴如摊开当今的天下的地域图,仔细看起来。 在他准备研墨写字时,萧音尘讨好地取来墨,研墨开来。“我也不留在京城,国师建议我去沧澜雪宫深造。” “读书修身,习武问道,把我荒废的几年恶补起来。欲成大事,必受磨难。于良雨他们几个对世俗的欲望并不多,会代替我跟你去边疆。” “策策,这次不能陪你了,对不起。”萧音尘真诚地把水润的墨推到纸边,方便他取用。 “既然是国师说的,那你便去,一切小心。” 公西文戈在占卦推演方面的造诣实在是令人高山景仰,不得不服。 他的话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波涛汹涌的海面瞬间平静。 裴如此刻也无心去写信,拉住她的一截衣角,借力把人摁在怀里。 令人色昏欲热的吻让萧音尘有些腿软,她正生无可恋地坐在男人没有赘肉的大腿上。 呼吸渐渐急促,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缠绵的吻持续了多久。 直到萧音尘脸色通红,被弄得喘不过气来,裴如才堪堪收手。 裴如将她轻轻地放在桌面上,扯开她胸口的衣服。 锦衣华服被撕裂时发出令人遐想连篇的声音,萧音尘不由得红了脸,不知名的情绪将她笼罩。 这个姿势让她有些羞耻,还是乖乖地躺着。 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成功地取悦了还在郁闷中的裴如。 转过身,他手里换了一支作画用的狼毫笔。附身沾了点墨水,在她精致的脖颈上剐了一朵花。 毛笔带来的温柔触感,让萧音尘浑身一颤,有些痒。 这种感受让萧音尘想要逃离。 似乎是看出女人的意图,裴如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先是轻描淡写地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吻,随后才继续完成他的画作。 一刻钟后,萧音尘终于解脱,只是右侧的脖颈上多了一串黑笔勾勒出来的花朵。外翻的花瓣下方,还有一个娟秀的小字:策。 裴如顺手把一只青藤铜镜交给她,声音好听得要命,仿佛能让她瞬间沦陷下去。 “瞧瞧看,本王的画技如何?” 萧音尘红着脸,动作局促地照着镜子,欣赏着裴如在她颈侧上的画。“策策画的真好看!” “你会作画?”萧音尘忽然感觉有些惊奇,没想到冷面阎王也有这等闲情雅致。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萧音尘入沧澜雪宫求学,是好事,没有多少危险。 萧音尘把凌乱的外衫拢紧,动作自然地坐在他的书桌上,“我先送你离京,你何日离京,我何时北上。” “好。” 一想到打得天昏地暗的边疆九城,裴如就心急如焚。“南蛮我必须打回去,我不想让凤国的臣民成为外族奴隶,不能让更多的人颠沛流离。” 他受过冻挨过饿,知道城破家亡是什么滋味。所以别来他心狠手辣,却看不得战火纷飞。 烽火十年,将军战死,城墙新柳,佳人翘首。 “裴长策,你等我!”萧音尘眉目温柔,笑得温婉大气。 “好,等我平定南方。”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许久才分开。 正事要紧,裴如只能和她短暂地温存,便重新投入军务中。 萧音尘不想打扰他,静静退下,并且把书房的门带上。 去小厨房亲自给裴如熬了一碗清热解乏的绿豆粥,又做了些糕点给他送去。 裴如正在拟定出征人选,除去宁凤军二十万兵马,他还需要做大量的战前准备。 同时,萧音尘也在布局京城众事,以免后顾之忧,让裴如能够安心地在外面浴血杀敌。 大理寺不能掺和军政,只能监督百官,盯紧各方人马,免得他们趁乱犯事。 次日清晨,裴如就率领京中亲卫离京。 将军戴白甲,整军出发。 萧音尘收拾了包裹,在送别裴如后,便往极北而去。 总使各奔南北,此情坚定不移。 第152章 萧音尘被抓,师父 风吹山头,月过树梢。 六个月后,边境的战况逐渐扭转,凤、韩、卫三国联手,共同对战入侵的南蛮。 萧音尘在沧澜雪宫中如鱼得水,一直在读书练字,并未练武。 身上穿着雪白宽松学子服的萧音尘倚靠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卷穿线古籍。 她扶着圆滚滚的肚子,悠闲地读着书。 萧音尘终于明白公西文戈为何执意要她北上沧澜雪宫的,习文学武只是顺带。 这是为了方便她养胎! 不愧是未卜先知的八卦盘主,按照他的思路走,不会有错。 一道黑影从暗中袭来,黑玄匕首抵在她的肚子上,看不见的银丝缠住她的脖颈。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别声张。” “嗯。” 这已经不是萧音尘第一次被绑架,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见她没有反抗,来人显然松下一口气,抵着她肚子的手稍微放松。 似乎对她并没有杀意。 “我跟你走,别伤着孩子。” 沧澜雪宫位处极北,如今正值冬季,滴水成冰,屋中有复杂的暖气,不至于太冷。 刺客很贴心地把一张狐皮毛毯披在她身上,悄无声息地带着她从沧澜雪宫离开。 大风吹雪,萧音尘有些不适应,被刺客推上马车。 对方似乎是考虑到萧音尘身怀六甲,马车中铺垫着厚厚的毛毯,还有温水。 灰袍刺客准备拿绳子将她绑起来,却被身旁的人制止,“不用了。” 狼群拉车,马车在雪原上飞驰。 华丽的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云纹绉布锦袍的男人,他的脸上戴着雕花银面具,脚底踩着牡丹织金长靴。 看在对方还算友好的份儿上,萧音尘神色如常地靠在马车上。 “迟国人?” 清冷男人把温暖的手炉递给她,嘴角带着邪魅的笑,“晋王妃好眼力。” 萧音尘毫不客气,若不是是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她早就出剑将其斩杀了。 儿啊,你的存在严重阻碍了为娘干架的脚步! 萧音尘不吃这一套,言简意赅地说:“为什么绑我?施压凤国?威胁策策?” 男人动作矜贵地行了迟国的拱手礼,“都不是。只要晋王妃配合一些,任何人都不能伤到你。” 两把剑被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收走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她对动手的把握也不大。 人难盛天,萧音尘打算跟去看看,这人究竟耍得什么花样。 萧音尘相信袅袅十三余,也相信裴长策。 “那就请先生照顾好我,否则代价你承受不住。” “这是自然,在下只是想请王妃去做客而已。” “哼。”萧音尘懒得理会他,把头靠在窗户边上睡觉。 她大着肚子,被马车颠簸地有些难受。 男人吩咐道:“让狼跑慢些。” 萧音尘紧闭眼眸,似乎在思考这群人的来路。 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他们除了限制萧音尘的行动,倒是对她客客气气。 吃喝用度不像是在对待犯人。 九匹白狼拉车,在迟国很少见。 就算是往南走了上千里,空气依然寒冷无比,好在他们对萧音尘十分照顾。 马车缓缓行入迟国帝都,俯身跪拜在雪地中,“恭迎陛下回京。” 萧音尘侧眸,“你是迟国皇帝,尉迟彻?” “得罪了。” 一国帝王亲自去绑架她,说他没有居心估测萧音尘都不相信。 萧音尘往旁边靠了靠,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早该猜到的。” 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尉迟彻摘下银色面具,露出俊美性感的脸颊,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萧音尘看不懂的情绪。 他抬手打开马车,“晋王妃,请。” 萧音尘僵硬地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去。一旁的侍卫有些看不下去,拔出手中的长剑。 尉迟彻不悦地侧眸,“退下,不得无礼。” 他拱手道:“晋王妃不要误会,朕并非是想用你对付宁凤军。” 萧音尘冷哼一声,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打量了一圈皇宫的人。 “来人,把西楼收拾出来,供这位姑娘居住。”尉迟彻冷声吩咐道。随即附着在萧音尘耳边说,“晋王妃应该不想让外人知道,你住在朕的皇宫里?” 怀有孕肚的萧音尘脾气很暴躁,愤怒地抬手,狠狠地扇在尉迟彻的脸上。“放肆!离我远点。” 尉迟彻三岁登基,暴戾的名声传播千里,除了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旁人敢打他! 他捂着被打肿的脸颊,眼中杀意翻涌,最后还是按捺下杀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尉迟彻没有回答,只是让宫女带着她去西楼休息。 摸不着头脑的萧音尘并没有冒然行动,她不仅看不懂尉迟彻的举动,还不理解袅袅十三余那群人干什么去了。 公西文戈让她北上求学,难道就没有算到这个杀入沧澜雪宫的少年帝王会来劫走她吗? 她不信。 迟国侍卫曾提出用药物控制她的建议,但是被尉迟彻否决了,毕竟萧音尘怀有身孕。 栖龙宫中,疲惫不堪的尉迟彻缓缓拧动书架上的机关。 暗门无声地打开,尉迟彻拿着两柄剑走下去。 暗道两边是闪烁的烛灯,里面收拾得十分干净。 俊美无双的少年穿着怀雪抱竹立领斗篷,蜷缩在床榻上。脚腕上锁着铁链,被磨出了鲜红的血痕。 听到动静,他深深地把头埋进衣服里,默不作声。 冰凉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抚摸,尉迟彻的声音有些颤抖,“还不理会朕吗?” 他可怜兮兮地睁开眼睛,愤怒地吼道:“滚开,你这个疯子,别碰我!” 尉迟彻的脸瞬间冷下来,露出嗜血的笑容,在黑暗的密室中发出大笑声。 “你没有权利拒绝朕!” 尉迟彻粗暴地把他从床上拎起来,“看看,这是什么!你给朕看啊!” 昏暗的烛光下,他勉强看清尉迟彻丢过来的东西——赤霄剑和长乐剑? “混蛋,疯子!你又干了什么?” 他空前的慌乱,即使被尉迟彻囚禁宫中,百般折辱,他都没有如此地绝望过。 尉迟彻把他压在身下,声音高贵而幽冷,“朕是疯子?你算什么东西?” “嗯?” “师,父~” (女尊新书《为娶绝美夫郎,她要造反当女帝》新鲜出炉,有意向的宝子们可以来看看) 第153章 美人二哥VS病娇帝王 萧成睿眼中带着愤恨的血丝,“尉迟彻!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别人?” 发疯的尉迟彻脑子中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修长的手指紧扣住他的脖子。 “恩怨?牵扯?” “师父……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吗?” 他这次并没有用“朕”这个自称。 萧成睿一直被强行喂软筋散,加上有铁链束缚,哪里是尉迟彻的对手?浑身无力的他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提到地面,“放开我!” “你弑父杀兄,欺师灭祖,除了强迫我还会做什么?”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淬毒的利刃,穿过尉迟彻的层层防御,把他虐得体无完肤! 尉迟彻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声,松开手掌,把他丢在地板上。“师父,我是罪恶滔天,那你扪心自问,朕可曾伤你分毫?” 萧成睿呆滞的目光中带着死志,不由得有些呜咽,泪水止不住往下流,“阿彻,放过我妹妹,算是为师求你。” “呵呵~” “忘了告诉师父,萧音尘已经身怀六甲,晋王和宁凤军正在与南蛮开战。师父对天下局势最是清楚,倘若此时朕率兵南下袭击凤国北境,你猜会怎样呢?” 萧成睿不可置信地抬头,根本就看不透这个自幼心思深沉的徒弟,“她怀孕了?” 尉迟彻残忍的大笑在黑暗的密室中格外渗人,听得萧承睿汗毛倒竖,有些畏惧。 “师父是不信吗?双剑尽在我手,是不是只有朕把那个孩子从她肚子里剖出来,你才会相信朕的话?” 他眸中带着思量,“长乐剑早就丢了,你一定是骗我的!” “骗你?你以为你是谁,朕还要花费这些心思骗你?” 尉迟彻把剑收回来,免得他伤到自己,“师父,我等你的答案。” 萧成睿双手撑着地面,心也冷到极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证明着他激动的情绪。“你想要什么答案?” “明知故问!” 低眉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尉迟彻的心终究是软下来。蹲下身去,双手架在萧成睿的腋窝下,把他从冒着寒气地面抱起来,温柔地放在床榻上。 “师父,我不在乎这天下如何!我只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欢你,我想要的,从来也只有你罢了……师父,别惹我生气,好不好?!”尉迟彻动作很轻地摸着那被他掐红的脖颈。 有萧音尘这么大一个破绽在,萧成睿不得不听话,屈辱地点点头。 “别伤他们。” 身穿白色龙袍的尉迟彻在他喉结上轻轻吻下,湿热的吻落在喉结上,萧成睿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羞耻地喘着粗气,脸红了一片。 …… 次日,萧成睿穿着单薄的中衣趴在他怀里,用一双无神的眼眸看着他。 尉迟彻沉醉地搂住他,“师父,想不想回到地面?” 他未言语,只是垂眸看着被褥,知道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算他收敛起内心对光明的渴望,尉迟彻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眸中闪过的光。 “只要师父乖乖听话,不许逃跑,不许妄为,我便不会伤害萧音尘,也不会对凤国开战。” “你威胁我?” 尉迟彻低笑一声,“师父若要这般想,徒儿也没有办法。” 一把小巧玲珑的钥匙出现在的手中,“啪嗒”一声打开他脚踝上的铁链,又给萧成睿穿好衣服。 手肘穿过他的膝盖窝,尉迟彻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出了宫下密室。 身体虚弱的萧成睿只能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屈居人下的难堪让他面色极为惨白。 一时善念,萧成睿救下了被追杀的年幼帝王,并且成为黑暗中的帝师。他隐姓埋名住在迟国宫中,开始教导这个表面纯善的孩子。 是他这个隐匿在黑暗中的帝师帮助尉迟彻一步步掌控朝政,从手无实权,到铁血君王。 然而,在萧成睿准备衣锦还乡,功成身退时,尉迟彻故意在朝中制造混乱,拖住他的脚步。 迟国昌盛,萧成睿再次动了离开的心思。 月下花前,九五之尊的尉迟彻跪在他身前,求他不要离开。 那时的萧成睿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说什么他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需要尉迟彻自己去面对。 临别前夕,尉迟彻以徒弟的身份邀请他月下饮酒。 大醉一场,萧成睿再次苏醒时已经被囚禁在栖龙宫,偌大的宫殿只有他孤身一人。 照顾他的事情全部都是尉迟彻亲力亲为,外人只知道迟皇在宫中养着一个禁脔,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由于萧成睿不断地挣扎和反抗,尉迟彻只能把他关在宫殿下面。 栖龙宫,自始自终都是尉迟彻为萧成睿建造的囚笼。 萧成睿问道:“我小妹在哪?” 刺目的白光从楼梯口照射进来,这是萧成睿在暗室中关了一年后第一次见到日光。 眼睛有些受不住这些光亮,抬手挡了挡,“尉迟彻,你能不能放过我……” 尉迟彻看了眼怀里的小人,将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你知道的,放过你是不可能的。” “栖龙宫没有别的人,周围有暗卫守着,别乱跑,否则朕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萧成睿没敢发怒,只是怨恨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软绵无力地趴在桌上。 长时间的软禁会让人心理产生畸变,尉迟彻每天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来陪他,以免他生出其他的心思。 相比栖龙宫的清冷,萧音尘所在的西楼就热闹非凡了。十几个穿着水袖舞衣的美人正扭动着水蛇腰,踩着鼓点翩翩起舞。 萧音尘正满脸惬意地躺在贵妃榻上,吃着迟国特有的美食,宫廷乐师正在吹笙弹琴。 还有两个宫女在给萧音尘捏肩膀,完全没有身为囚犯的觉悟,简直把迟国皇宫当做自己家了。 某种意义上,迟国皇宫却是她家。 毕竟二哥都折进去了…… 尉迟彻很远就听见这边的丝管声,头疼地揉着眉心,萧家人果真不好对付! 摆驾西楼,决定再去会会她。 第154章 帝王下跪,春日产子 尉迟彻站在红漆金龙柱后面,迟迟没有露面,眼神复杂地看着怀抱美人的女子。 萧音尘喝着热气腾腾的滕葛奶,“躲躲藏藏做甚?出来谈!” 龙袍露出一角,尉迟彻拿着两把剑走过来,朝周围的侍女呵斥道:“都退下,封锁西楼,未得朕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琴音骤停,萧音尘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你藏在戏龙宫的人,是我二哥?” 尉迟彻袖子下的手忽然握紧,面露思索,“晋王妃怎么会这样认为?” 萧音尘抱着肚子站起来,饶有兴趣地说:“从你拿走我的剑开始,我就猜到了你的目的。” 公西文戈对刺杀的事情知而不言,谁知道他那双眼睛究竟看了多远? 他哑然失笑,把赤霄剑和长乐剑双手交还给她行礼道:“朕……” “我……我喜欢你二哥。” “我想请你帮我劝劝他。” 尉迟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放下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萧音尘:“……” 他们萧家究竟是遭了什么孽,兄妹三人的爱情之路都坎坷无比。 大哥萧知行有他们暗中推动,一路上有惊无险,还翻身农奴把歌唱,强压向厌。 老二萧成睿误惹疯批帝王被囚禁,强制爱。 三妹萧音尘也曾被裴如软禁在家,好在峰回路转,没有走到不可挽留的地方。 萧音尘抽出长乐剑,悠闲地架在他的颈侧,“你喜欢他?好啊,那便让我与二哥相见。” 尉迟彻不假思索地说:“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敢问皇上想要等到何时?等你将我哥折辱到屈服吗?”萧音尘虽然大着肚子,可说话时的气质丝毫没有减弱。 男人那张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寒光,“我只是……不能看到他从我身边离开。” 萧音尘端着长剑,朱唇挂上一丝笑容,“呵呵~” “我可以帮你劝他,代价是你这身锦衣龙袍!” 尉迟彻谨惕地退后半步,“你?师父宁愿被我关着,也要护你周全,而你身为他妹妹,却想要用他换我迟国皇位?” “啧~”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从他的态度来看,尉迟彻对萧成睿勉强算是上心。 萧音尘收回剑,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拿起一颗冬枣放在唇边。 两个字从她嘴中吐出来,带着丝丝命令的语气,“动手。” 就在尉迟彻发愣的瞬间,穿着迟国禁军衣服的陶成把刀横在他脖子前,“皇上,得罪。” 萧音尘看都没看凭空出现的陶成,咯嘣脆地咬着枣子,“我还以为你们另寻高就了。” “国师让你来的?” 陶成答:“是,少尊主放心,他人在北国,让我前来接应。我带您去找二公子。” 眼看陶成打算正大光明地押着尉迟彻往栖龙宫走,萧音尘无奈地招手,“停停停,迟皇带路?” “免得徒增伤亡。” 尉迟彻微微一怔,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冷静地询问道:“你是怎样闯入皇宫的?” 萧音尘用剑在他脸上比划几下,“相信皇上不会轻举妄动的,走。” 藏在暗处的暗卫们,都被一拳打晕,陷入昏睡中。 等他们从正门出去,宫女们集体愣在原地,皇上是不是不行?常年后宫空缺不说,时间都这么快的吗? “皇上?” “没事。”尉迟彻虽然被挟持,但没有丝毫慌张。 暗卫至今没有出现,显然是出事了。 西楼暗卫被打晕也就算了,这是技不如人。可栖龙宫的守宫侍从和暗卫都没有发现异常,一个个坚守职位。 尉迟彻:“……” 房间中灯光黯淡,萧成睿拿着画笔,描摹着山川的模样。 似乎是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即使房门被打开,他也没有抬头去看。“你又想威胁我什么?” 萧成睿穿着宽厚的长袍,长发仅用一根发带绑扎身后,动作温柔地画着画。 萧音尘已经将近十年未曾见过二哥,湿润的眼眶瞬间染上玫红色,“二哥!” “乱叫什——么?” 似乎是感觉声音有些不对,萧成睿直起腰板,“小妹?” “尉迟彻,你这个疯子,你又想做什么?” 尉迟彻睁着无辜的琥珀眼,想要辩解,“师父——我没有!她——” “闭嘴!”萧成睿对他失望至极,不想听他解释,伸手准备去拉萧音尘。 萧音尘面容凝重,若仔细看,还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抬脚踹在尉迟彻的小腿上,“跪下!” 萧成睿的手顿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尉迟彻在他面前跪下,眼里居然还带着被误会的委屈。 “师父~” 萧音尘的脚也悬在空中,这个不要脸的狗皇帝怎么跪下了,她明明还没碰到他的衣角! 这这这—— 尉迟彻在狼狗中疯狂切换,用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看向萧成睿,“师父我错了。” 陶成曾经跟迟皇打过交道,怀疑眼前这个跪地认错男人根本就不是尉迟彻。 “你又发什么疯?”萧成睿责骂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尉迟彻拉住他的手,撒娇道:“师父,是她绑架的我。” “……” 萧音尘玩味地收回腿,坐在火炕边,“给他绑了。” “是。”陶成撤下旁边的青纱,把尉迟彻绑成一个青粽子。 “小妹?还有这位,你们小心些,他手段阴得很。”萧成睿叮嘱道。 然而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尉迟彻还不老实,“我的手段,不都是师父传授的吗?” “你给我闭嘴!”萧成睿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他才不会承认尉迟彻的手段是得他真传。 救命! 丢人丢到家了! 尉迟彻见他没有立刻跑路的意思,便也乖乖地跪着。一但他什么异动,陶成就会把那根狼牙槊抵在他身后,让他瞬间安分。 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二哥你也中了软筋散啊?嘶~” 萧成睿咬着唇,耳根处有些泛红,“什么叫也?” “所遇略同,英雄相惜!说,解药在哪?” 尉迟彻小脸惨白,“朕怎么可能准备解药!” 萧音尘戏谑地看向萧成睿,“确实是你徒弟……” 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下毒绝不准备解药。 第155章 和亲,五年之后,徽山重逢 萧音尘道:“说,这药效有几天?” “三天!”尉迟彻脸色一变,迅速回答。 萧音尘双手撑着下巴,“二哥,他名陶成,是我在迟国的朋友,这段时间先跟着你。” “尉迟彻是生是死,迟国是兴是亡,皆由你掌控。” “二哥,刀已经送到你手里了,接下来如何,在你一念之间。” 等她扶着肚子出去,萧成睿才一脸落魄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又爱又恨。 “师父……你别不要我。”尉迟彻感觉压力倍增,难以挣脱他的钳制,内心开始慌了。 萧成睿坐在榻上,“呵,现在你才是阶下囚,有何感想?” 膝盖轻挪,尉迟彻双手被反剪身后,用头蹭着萧成睿的小腿,“师父,我从未把你当做阶下囚。” “……” “不怕为师窃取你的国家?” “若能以迟国换得师父怜惜,我心甘情愿。”尉迟彻乖巧地像只小狗狗,跪坐在他脚边。 陶成默默地转过身,表示简直没眼看。瞧着萧家二公子的表现,明明已经动了真心,却不自知。 “老子才不认得你这个昏君!”萧成睿逐渐从被压抑的情绪中走过来,朝陶成的背影招招手,“我揍他一顿,会不会引来暗卫?” 陶成靠着屏风,“二公子放手去做,出事我顶着。” “棍子给我。”萧成睿伸出右手。 “什么棍子?” “你手里那个。” 陶成面无表情地把顶头带着倒刺的狼牙槊交给他,径直走出寝殿,并且带上房门。 萧成睿把铁制的狼牙槊在手中掂量一番,并未用槊头打他,铁棍狠狠打在尉迟彻的背后。 他闷哼一声,身体轻颤。 见他咬牙承受,萧成睿的棍子更加狠,几十棍落在他的脊背上,鲜血浸染了龙袍。 尉迟彻始终一声不吭。 “殿外暗卫都安然无恙,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冲入殿中,为何不求援。” “师父罚完……就不要生气了……咳咳……” 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满是牙齿印,尉迟彻把姿态放得很低,娇艳的唇被血染红,后背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师父…我是昏君,那师父与我共享这千里江山如何?” 铁棍落在他的翘臀上,打断了尉迟彻的话。 除了第一天把他往死里揍以外,萧成睿并未做其他过分的事,只是要委屈尉迟彻带伤上朝。 重获自由的萧成睿没有急着离开迟国,理由是挺着大肚子的萧音尘不方便远行。 萧成睿端着师父的架子,每天虐着不听话的小徒弟,心情畅快。 尉迟彻被揍后没有丝毫不爽,反而对萧音尘更加殷勤。 四个月后,春暖花开,萧音尘在迟国皇宫中生下第一个孩子,是个胖嘟嘟的女婴。 萧音尘怀孕太过突然,远在边疆的裴如来不及给他取名,只给孩子取了乳名——宁宁。 愿君一生安宁。 尉迟彻通过撒泼打滚,撒娇卖萌成功地软化了萧成睿的心,两人感情逐渐升温。 宁宁满月后,萧音尘孤身北上,回到了沧澜雪宫。 萧成睿则继续留在迟国帝都,有陶成保护,尉迟彻不敢造次,立志做一位千古名君。 仲夏花开,尉迟彻道路坎坷地拿下萧成睿的心。 迟凤两国联姻,为彰显诚意,迟国皇帝尉迟彻亲自带着聘礼来到凤国临安城,求娶萧家二公子萧成睿。 …… 五年后,徽山雪融。 她身体后倾靠在马车前,纤纤玉手随意地搭在窗户口,怀里趴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 “阿娘……怎么还没到啊,宁宁饿了。” “到了,不着急。”银丝鹤纹天青色长袍把她衬高深莫测,穿过热闹的街市时,买了两份蟹壳黄烧饼。 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外脆内香的烧饼,宁宁眼角微微跳动,“阿娘这个好好吃。” “徽山的美食确实不错,你多吃点,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 徽山鸣凤台,天空飘起小雨。 萧音尘掀开车帘,把两把剑夹在腋下,“宁宁在这儿等阿娘。” “嗯嗯,阿娘要小心。” “好。”她宠溺地笑笑,揉着女孩毛茸茸的头发,“不许乱跑。” 再转身时,五年流逝。 徽山九灯鸣凤台,十三余主再聚首。 “少尊主。” 春雨如绵,公西文戈笑着伸手,八卦盘被他捏得粉碎,“凰已涅盘,我这一关,就当少尊主过了。” 萧音尘轻笑,“你果然看到了,诸位谁先来?” “我先。”向厌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朝着她袭来。 锋利的狐爪刀像闪电般划过,赤霄剑反横身后,用剑刃卡住他的刀。 长乐剑柄打在他的肚子上,倒飞数丈,“不是,你?” 萧音尘的体内内力磅礴,竟然不输当年剑仙王问鼎,外加上向厌有心放水,第一招就落败了。 发间插着两根筷子的式微瞥了他一眼,纹龙锏飞速旋转,“你水放得有点多啊?” 向厌羞愤地爬起来,黑袍被雨水打湿,“不是!我没有!你小心!” 式微招式刁钻,即使她拼尽全力,却也只在萧音尘手里撑了二十几招。 一刻钟后,十二位余主眼神怪异地打量着她,五年不见,萧音尘的武功竟然强到这种地步! 萧音尘连穿十三余,虽然负伤,却无伤大雅。赤霄剑横在身前,长乐剑竖着执于腰后,君身白若雪,点梅坠云月。 雨水顺着她神明恩赐般的绝美脸庞上滑落,脚下的雨水带着血腥味。 即使她浑身是伤,萧音尘还是固执地站在太极图中间。 相比当年王问鼎,萧音尘的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桀骜不驯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心静则凉,这五年来,她几乎是日行千里。鹞鹰盘旋而下,落在萧音尘的肩膀上。 “我等,拜见尊主!” “不必不礼。” 萧音尘抹去唇角的血液,匆匆收剑,伸手去掀马车的门帘。 “宁宁,可以下来了。” 细雨蒙蒙,马车上空无一人。 “宁——嗯?” 众人心头一震,方才战况激烈,他们都没有注意这辆停在槐树下的马车。 第156章 宁宝寻爹,见面就打 萧音尘磨着牙说:“公西文戈!!!快快快,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算上一卦,这丫头往哪儿跑了?” 公西文戈脚步悠闲地走过来,手里撑着一把鹅黄色油纸伞,他也是全场唯一个打伞没有被雨水淋湿的人。 道袍风雅,岁月几乎没有在公西文戈脸上留下痕迹。 “莫非连这都算不得?” 公西文戈停止转动手中的菩提珠,笑着说:“孩子去找爹了,尊主无需担心。” 听到他说没事,萧音尘悬着的心自然而然地落下,“长策这五年打下了半个南蛮,若要南方太平,必须先平南蛮。诸位可愿随我一同南下?” “谨遵尊主之命。” 在萧知行的温养下,向厌身上的那股子戾气早就消失不见了,“我就不去了,赵和病重,齐王监国,不久之后,临安城恐怕会有一场动乱。” 萧音尘点头道:“我爹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向厌拍着她的肩膀说:”放心小妹,那也是我爹娘,能不好好照顾吗?马车接我用用。” 他扯着国师的袖子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萧音尘:“向厌!” 懒散的声音从蒙蒙细雨中传来,“萧大人宠的,没办法~” 袅袅十三余都别过头,不忍直视现在的场面。式微是个年轻女人,做事比较细心,从旁边的背包中取出一把伞打在她头顶。 “尊主,先去山下的镇子把伤处理了。” 萧音尘轻笑,“好。” 她身上的气势微变,萧音尘把剑插回剑鞘,伸手摸着肩膀的伤口。“下山。” ……………… 古灵精怪的宁宁把马车上的钱袋卷走了,在运河乘船,往南疆而去。 同为母女,宁宁孤身南下的身姿是那么像萧音尘! 同样的离家出走,同样因为长得好看被人觊觎,同样英姿潇洒地干翻坏人。 宁宁入世,江湖不宁。 萧音尘需要沿途会见十三余的枝干人物,骑马走陆路,比宁宁晚半个月到边疆。 有些灰头土脸的宁宁个头矮,竟然轻而易举地躲过宁凤军的守卫,直接闯进军帐中。 沧澜雪宫那些年,可不只有萧音尘在学习,宁宁这个小机灵鬼也是左脚踩右脚上天。 宁宁懂的东西,远超平常的四岁小孩。 又有名师指点,宁宁的武功也没有落下。 五年沙场生活,完全磨灭了裴如脸上的少年稚气。俊逸的轮廓上带着浅浅的伤疤,皮肤也不似当年光滑白嫩。 行军打仗顾不得仪容,裴如脸上有两缕胡子,腰间的罗刹刀更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心怀国家大义,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裴如用树枝指着地图,正在跟几位参将分析地势。剑眉忽然皱起,狠厉的眸光扫向角落。 “谁!” 手中树枝化为夺命之刃,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宁宁就地翻滚,狼狈地躲开那根树枝,还没来得及抬头,如书如棋的剑就架在她的颈脖上。 七八个副将面面相觑,他们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到有人在偷听,那么这个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奶呼呼的声音从宁宁口中蹦出来,“苍天啊!大地啊!你怎如此无情,爹不疼娘不爱,还让我两袖清风一无所有!” ???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裴如下巴上挑,示意他们把剑收回去。 然而,就在摆脱控制的一刹那,宁宁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与风同行,隐于黑暗。 娇小的身影忽然站到书桌上,手中的鹰爪暗器扣在裴如的脖子上。 “将军!” “王爷小心!” 裴如不可能在她手里摔跤,早在她邪魅一笑时,就有所谨惕了。反手抓住宁宁的脚踝,把她倒着拎在手里。 使劲地抖了抖,宁宁绑在身上的暗器和瓶瓶罐罐的毒药全部掉在地上。 “哐啷!” “咚咚!” 宁宁被他晃得七荤八素,大声求饶道:“啊啊啊!” “救命啊!谋杀亲女啊!” “裴长策你丧尽天良啊——” 大手狠狠地打在她屁股上,“好好说话,你究竟是谁!” 宁宁的哭声更加震耳欲聋了,“哇哇哇!爹!别打了,我错了。” 裴如被她那声软软糯糯的“爹”打懵了,动作生硬地把她放在桌子上,“你方才叫我什么?” 战神威慑力恐怖如斯,在他的言行逼供下,宁宁迫于他的淫威,抱着膝盖说:“混账爹爹……” 确认过眼神,是亲生的没错。 干燥的眼眶瞬间被眼泪模糊,战场上的疲惫在这瞬间消亡。这个千军万马当前丝毫不慌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声“爹爹”彻底破防。 至于“混账”两个字,被裴如的自动忽视了。 身上的盔甲在这时显得笨重无比,他手脚局促地抱住宁宁,眼泪打湿了女孩的肩膀。 她的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对这个刚刚谋面的爹爹很满意,两只手抓住他的脖子,“爹爹~” “我在。” “爹爹!” “嗯。” 如棋比较谨慎,“王爷确定她是小郡主?” 裴如撸着怀里的小孩,凤眸中仿佛有星河闪耀。“废话!除了本王的崽子,谁家孩子这么猛?” “都孤身闯进军帐了,有阿尘当年的风采。”裴如骄傲地抱着她,仿佛在朝他们炫耀。 “那是!”血浓于水,宁宁已经打心底接受这位父亲。 裴如问道:“阿尘呢?” 宁宁尴尬地别过头,“阿娘在徽山打架,我独自在运河坐船过来的。” 裴如失望地点点头,“这么说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嗯……”宁宁没有底气地回答。 裴如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乳名,叫宁宁,国家安宁的宁。阿娘说,等我见到阿爹以后,再给我取名字。” “真乖。” “阿爹,这些暗器我可以拿回去吗?”宁宁可舍不得她的宝贝们,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地面。 裴如把她放在地上,“可以,但这里是军营,不许到处乱窜,不要随便伤人。” 宁宁一个劲儿地把东西往身上踹,嘴里嘟囔着,“知道知道,兵书我都读了十几部,才不会给阿爹添乱呢!” 第157章 宁宝帅兵,夜袭敌营,音尘南下,夫妻团聚(大结局) 行军打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很多将士一生守卫边疆,只为国家太平。 南蛮虽无国家,全是占地为王的部落,但是他们凭借对地势的了解,勉强与宁凤军周旋。一旦见势不妙,就会往深山老林逃窜,宁凤军很难将之一网打尽。 三年前,薛小白与晓九江湖再遇。 寂寞江湖,两人相见是舍不掉的缘分。两神医携手奔赴边疆,辅佐在裴如身侧。 裴如率领的宁凤军虽战力强盛,面对分立的部落,很难发挥真正战力。 寒流南下,三雪飞雪。 天色已晚,宁宁偷偷摸摸地溜进如画小将军的帐篷中,“画姨!” 三轮之内,人人都宝贝这个小郡主,如画自然也不例外。 “小郡主!” “画姨是在头疼怎么打阿卡卤部落吗?”宁宁眼里闪着精光,用手指点在地图标注地方。 “是啊,武夷一带山势险要,如今有天落鹅毛大雪,难打。” 宁宁搭着凳子爬上桌,“阿卡卤部落分布在武夷寒山之西北,可兵分三路,将他们往山上赶。” “三路围兵不是小事,阿卡卤部落的人一冲就散,稍有风吹草动就藏进山里……何况我宁凤军虽然骁勇善战,却也畏惧严寒,棉衣未至,这一仗难打。” 宁宁钻研过南蛮各处的地形,胸有成竹地说:“画姨,给我一万兵马,就能将阿卡卤部落赶上武夷山脉。气温异常,山上风大,他们不死也得残!”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小家伙,如画忍不住揉着她的脑袋瓜,“攻打阿卡卤部落,我并非主帅,不能下令。” 宁宁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个可以吗?” “王爷腰牌?你偷的?”如画一眼就认出这块令牌。 化掌为刀,宁宁瞬间移动到她身后,将如画打晕了去。如画手中能调用的军队刚好是万人,这也是宁宁挑选她的缘故。 取走如画腰牌后,宁宁仿着她的嗓音调来副将,并且下达围山的命令。 “如画”隔门发令,几位副将虽有疑惑,在看到宁宁拿出腰牌后,便也纷纷照办。 直到宁宁率兵把阿卡卤部落赶上武夷山,裴如帐中收到捷报,才知晓此时。 等巡营发现如画被绑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在裴如得知宁宁冒用军令围攻武夷寒山时,宁宁已经率领精兵偷袭阿卡卤部落,大胜而归。 宁宁出生在极北,与御寒防冻十分了解,这股斜吹来的寒风简直是天助她也。 她又精通迟国的驯狼之术,山上出没的野兽都臣服在她膝前。借用狼群敏锐的嗅觉,宁宁把隐藏在丛林中的阿卡卤部落打得措手不及。 裴如看着身上被宁宁调换的假令牌,气得七窍生烟。 难怪说沧澜雪宫是天下第一雪宫,四岁稚子,竟有如此胆识! 裴如本想责罚于她,可画字军凯旋归来时,最大的功臣宁宁已经揣着令牌跑路了。 裴如有些哭笑不得:“……” 凤子军上下竟无一人怀疑宁宁,只当她是代替如画指挥三军。 宁宁此举解决他一心头大患,人又跑得无影无踪,裴如就算有心责罚,却也无计可施。 当年被萧音尘吃得死死地,现在又被宁宝拿捏在手里。 为了不妨碍军务,宁宝利用鹞鹰把令牌送回军中。 裴如把真假两枚令牌放在桌上,几乎相差无几,就连他一时半会儿也难分辨真假。 “沧澜雪宫真是好本事!” “王爷息怒。” 不是宁宁不相信裴如才去寻如画帮忙,而是因为裴如带军打入南蛮腹地,她来不及请示。 她有过不忘之才,按照记忆中主将令牌的模样雕刻出一枚令牌,号令千军万马。 …… 三月初七,骄阳正好。 那场跟随他们南下的雪缓缓融化,只有高山之巅还残留着点点雪堆。 河道争夺战后,裴如身上白色盔甲带着点点血迹,提着滴血的罗刹刀骑马奔去城中。 五年风雪皆过往,半生之后,仍是少年。 萧音尘拉着宁宁侯在城门,白羽修身长裙把她衬得高贵冷艳,沉淀下来的气质让人瞬间沦陷。 “长策!我回来了!” “阿爹!” 重逢之时,他丢盔卸甲。 马停城下,修罗刀“哐啷”落地。 裴如顾不上其他,飞身下马,紧紧地将她搂入怀抱。 “阿尘,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好想……”泪水模糊了视线,裴如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萧音尘当众亲上裴如的唇,“思念难言,我亦如此。” …… 塚城军帐中,萧音尘怀里抱着一只白毛垂耳兔,宁宁伸手抚摸着兔耳朵。“阿爹,三个时辰了,还没想好我的名字嘛!” 床榻上铺着几十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横竖撇捺,一笔一画都是裴如对她的爱意。 裴如眉头紧锁地看着上百个名字,始终拿不定主意,“阿尘,名字起得太多了,选不出来了……” “噗呲——”萧音尘轻笑,拿起手边的几张看了看。每个名字都出自典故,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长策,不如将这些名字送养京城,让国师挑上一挑?”萧音尘摸着兔耳朵说。 星珏凤眸中闪过灵光,裴如把几张纸卷起来,用绳子绑起来。“好,让国师挑。” 一月后,京城传书,宁宁取名裴呤萱。 ——归去来、一曲仲宣吟,从军乐。 寓指女孩清明事理,博学多才。 再过半月,赵和驾崩,赵祈政执先皇遗诏登基为帝。 镇北王想要作乱,却被萧知行夫夫二人合力镇压。 陈安夏官拜一品,成为当朝权倾朝野的丞相。 萧太傅萧严见朝堂肃清,便也辞官回家,开启养老生活。 萧音尘与裴如留在凤国边境,征蛮子,守国门。 金戈铁马,与君共。 再过半年,一个消息震惊朝野—— 丞相大人早朝孕吐!!! 女扮男装,读书入仕,权倾朝野,深得君心。 同年十二月底,裴如夫妻率领宁凤军荡平南蛮,天下安宁。 战神戍边疆,凤国得安宁。 韩国叛乱,新君即位,意犯凤国两山。晋王夫妇挥鞭退敌数百里,策马再续神话…… (全书完) 第158章 【外传】天下归元,元归吟萱 陈安夏册封为凤国皇后,产下嫡皇子,赐名盛元。 周岁之日,立赵盛元为凤国太子。 谋圣陈安夏重回朝堂,与赵祈政共谋盛世。 卫国公子鹿鸣登基,臣服凤国。 安平五年,凤灭韩国,一统南方。 同年九月,迟国攻占北、周两国。 天下三分,凤、迟、胡。 当初尉迟彻登基时横扫皇室,没有留下一丝旁氏宗亲,迟国江山后继无人。 朝中躁动,不少权臣都想将自己的孩子过继到皇帝手中,然而尉迟彻一直不立储君。 裴吟萱是十三岁时,前往迟国做客。 天将降皇位于斯人也,必将困乏其身。 尉迟彻看着裴吟萱少年天骄的模样,想要将她培养成迟国太子。 裴吟萱:“???” 在尉迟彻的重重诱惑下,她接受太女之位,监掌迟国。 在她十八岁时,尉迟彻和萧成睿就撂担子走人,她只能含泪登基。 西方胡族未清,裴长策和萧音尘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边疆,威慑外敌。转眼之间,他们的女儿就登基为帝了,两人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为表凤、迟两国友谊,太子赵盛元携带大量礼物出使迟国,然而他却一去不复返。 赵盛元与裴吟萱自幼相识,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 于是,就有了凤国太子三年不归的佳话。 “姐姐~”赵盛元趴在女皇的肚子上,手指上缠绕着她的青丝长发,“别看奏折了,看我……” 裴吟萱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阿元再不回凤国,我爹娘都要率领大军压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囚禁盛元太子呢?” 赵盛元眼中带着兴奋的光,用下巴蹭着她的肚子,“姐姐……要打胡族?” “胡人野心勃勃,觊觎中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迟凤联盟,加之江湖势力,是打胡族的最佳时机。十三余创建即巅峰,后继无力,迟早会衰败。总得给后人铺好道路。”裴吟萱完全继承了裴长策的优良作风,爱国爱民,但更多的,是萧音尘对江湖的热爱。若不是被萧成睿坑害至此,也不会挑起这大梁! 他撩拨着女孩的耳珰,“姐姐连皇夫都没有,哪儿来的后人?!姐姐,要不要考虑娶我。” 裴吟萱忽然起身,用奏折敲着他的脑门,“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天下未平,朕何为立家?” “赶紧回凤国,别让他们担心,待胡乱平,再来寻我。” 赵盛元从软榻上坐起来,“好,姐姐,等我。” 在赵盛元归凤第二年,天将大旱,胡族举国东侵。 赵盛元带兵驰援边疆,将胡人打得落花流水。 胡人奸诈,赵盛元曾带五千精兵攻打西北塔塔尔草原,弹尽粮绝,被围困整整四天。 裴长策和萧音尘主要负责镇压西南一带的胡人,遥遥千里,来不及救援。 天荒地老,草原茫茫。 裴吟萱得知他被困的消息后,御驾亲征,九头雪狼在前开路,把深陷困局的赵盛元救出来! 尉迟彻潇洒够了,重回迟国监政,以保裴吟萱无后顾无忧。 西南有战神和尊主,西北有女帝和太子,身后是他们最信任的人,这样的大好局势,拿下胡族指日可待。 凤帝赵祈政病重,赵盛元不得不回京。 冬至日,凤帝驾崩,享年四十九岁。 陈安夏为太后,扶持赵盛元登基。 两年后,胡族草原彻底并入两国领土。 凤、迟南北对立。 赵盛元举国为聘,娶女帝为妻。 天下归元,元归吟萱。 半纸情短,故事已然终了,人生尚在行路。 (完) 第一本完结小说,希望大家喜欢。 感谢各位一路上的支持,作者会再接再厉的。 看完的小宝贝们,来打分评论呀。 第1章 来自七日帝位体验卡拥有者的自述 【洛氏小提醒】 【外传故事相对独立,就算忘记前面情节也没有关系滴】 【可以当一个小短篇看哦,看时发发评论,看完写写评分,爱你们的洛洛】 凤国皇宫被烧图 众所周知,我姓赵,单字一个询。 我,赵询,凤国位分最卑微的六皇子,却因为萧家傻女儿的一念之差,平步青云,不仅走出了囚禁我的冷宫,还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 厉害? 全靠裙带关系。 呵呵! 可笑! 旁人觉得我可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我乐在其中。 因为—— 自从跟萧音尘搭上了关系,封王授印都不在话下,我顺理成章地当了太子,弑了皇帝,借刀杀人铲除了曾经支持他的萧太傅一家,当上了九五之尊的皇帝。 即位第一天,朕就册立那满腹心机的孟家女为贵妃,然后就打算借萧音尘那蠢货引蛇出洞,趁早把手握重兵的战神晋王裴长策给解决了。 听着裴长策千里单骑直奔京都的消息,看着萧音尘绝望透顶的表情,朕简直觉得胜券在握了,毕竟,老皇帝病重的这些年,朕借着萧音尘的刀铲除了太多异己,多到连朕自己都记不清了。 朕半生卑贱,这些知道朕夺位内情的人,都得死,包括朕的结发之妻孟瑶。 不必跟朕谈什么仁义道德,夫妻感情,她们对朕来说,都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朕乃天子,朕的过往,岂容他人知晓?! 孟瑶也好,萧音尘也罢,亦或者说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朕确有三分欢喜,但也仅此而已。 爱? 可笑至极! 朕想要的,从来都是这万里江山! “启禀陛下,裴如已经把萧家女劫走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是朕即位七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裴长策入京,闯宫,劫囚,这谋逆的罪,他不死谁死?如今的凤国皇宫,可是朕专门为这对苦命鸳鸯量身定制的。 折翼的凤,失心的凰,拿什么跟朕这个天命之子斗? 铜墙铁壁,任尔等闯! 纵你有十八般武艺,也得给朕把命留下。 亲眼看着上百只羽箭把裴长策射成刺猬,朕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坦,这个祸害,终于死了,朕的帝位,也终于稳当了。 欸~乐呵~ 朕当时是这么想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那个吹哨子的。 朕知道他们就要死了,以为凭借一个半死不活的萧音尘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朕满眼嘲弄地看着看着奄奄一息的萧音尘拔出了裴长策发髻间的竹簪,看着她吹响,看着她生机尽断,吐血而亡。 死了? 那感情好! 朕仰天大笑,笑裴如棋差一着,笑萧音尘愚蠢至极。 朕赢了! 可惜,起风了。 若暗哨未响,群雄不出,朕如何会成为凤国历史上的亡国之君? 一声哨,一国亡。 朕从未想过,几百人,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那一天,朕亲眼见到了。 但朕宁愿没有看到。 都说江湖上流传这一句话: 暗哨响,万骨枯。 不是报仇,就得报恩。 当猛虎睁眼,当群狼现实,谁会成为那个倒霉催的? 没错,不用想了,就是朕,是朕这个刚登基连凳子都没捂热乎的凤国新帝。 乌泱泱地来了一百多号人,虽然真正动手的只有五个,确切来说,是四个,但覆灭一国皇室,四人足矣。 朕看得出来,其他人不是不想动手,更不是不敢动手,而是那四位杀得太快了,别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人开坛祭天,四人大开杀戒,百人抱手看戏。 嗯……朕不在这三类人之列,朕是被虐杀的那个倒霉催的。 最让朕不能理解的,要数那位一身白衣宛若仙人的公西国师,那是拿着朕给的俸禄的臣子啊,看着皇宫被人围,他不仅不帮朕解围,还指挥对方砍他,甚至在旁边开坛祭天? 拜的那位神仙啊? 祭奠故人还是告慰故人啊? 亦或者说,提前给要玩完的凤国上炷香 啊? 服了! 有人说公西文戈的国师之位是买来的,也有人说是凭借自身真才实学换来的,但真相却只有当事人知道。在朕看来,这位拿着俸禄却不问国事,整日过着闲云野鹤生活的公西国师,这国师职位啊,一定是买来的,太会混吃混喝了。 平日里从来见不到人影,每逢过年过节的宫宴,绝对能看到对方的身影,那叫一个风雨无阻从不缺席啊! 对于官身这一点,公西文戈自己也承认是买来的,不过具体是怎么买的,那就不好说了。 当一身白衣的公西文戈出现在宫门口时,朕就感觉事情不对劲儿了。 但察觉不察觉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从暗哨响起那一刻可是,一切都迟了。 命运,已然注定,无人能改,无人能逃。 只见这位公西国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被那两具捅成马蜂窝的尸体,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里的八卦盘,面无表情地开口: “一声哨响,了其恩仇。” “看来,萧家姑娘的恩,我们是没办法帮她报了,那就——报仇!” 向厌眼神阴翳地看着对面的赵询等人,没有说话,手里转着寒森森的刀,看这样子,怕不是早就想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于良雨、式微和武涉都没有异议,毕竟吹哨子的萧家姑娘已经被这畜生害死了,他们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公西文戈的话,只不过是用来证明他们的猜测的。 “干活。了却此事,我们也该去祭拜老尊主了。” “得嘞!” “杀~” 朕没笑够,也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削成了人彘。 朕愤怒,朕恐惧,但朕无能为力,朕什么都做不了,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禁军被屠,宫妃被杀,看着那个乞丐剥下了孟瑶的脸皮,看着身后金碧辉煌的皇宫被一场烈火掩埋,看着曾经鼎盛一方的凤国沦为过去。 京都动乱图 好消息是,朕没死。 坏消息是,朕快死了。 但不是因为萧音尘那个婊子,而是因为那个早就被他抛之九霄云外的萧家残废——萧知行! 看到书院里那个痴痴傻傻,半身残废的萧知行时,朕……我心里是绝望的,是彻头彻尾的绝望,比孟瑶的脸皮被揭开、禁军尽死皇宫被焚时还要绝望,甚至比我被小刀一刀一刀削成人彘时还要绝望。 我终于知道那书生给我用止血药不是要救我,更不是不杀我,而是要在萧知行面前狠狠地折磨我,他要让我赎罪! 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赎罪! 这个时候,我宁愿自己只得罪过萧音尘,这样,我或许还能轻轻松松上路,可我偏偏被这位一身正气却满心偏执的书生给盯上了…… 白面书生最终还是没有当着萧知行的面折磨我。 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大发善心,事实也证明的我的猜想。 向厌—— 白面书生,降河刀主。 向死而生,厌恶众生。 向厌担心这样会脏了他家知行的眼睛,便花了点时间把萧知行哄睡,随后才慢条斯理地把我这位风光的皇帝给千刀万剐了。 死前,我大概猜到了这里面的缘故,怕是我当年迫害萧知行的事败露了,但我至死也没想明白这事儿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部被我处理了…… 我没想通,也没机会想通。 我死了,千刀万剐。 呵呵…… 白面书生图 孔林书院图 第2章 三个疯子,一个神算子,还有一个傻子 孔林书院。 向厌前脚处理完被他削成一片一片的“赵询”,一袭白衣的公西文戈后脚就登门拜访了,看着这满院的狼藉,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就不该告诉你。好好的书院,弄成这样,也不怕吓着我们萧大公子。” “你早就算到了!你一直都知道!” 面对公西文戈的指责,向厌不仅不接招,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质问起他来。 公西文戈捏着珠子,眼中无悲无喜,就仿佛那九天之上的神明,没有任何情绪。 “是!” “我算到了!” “可那又如何?!” “我可不单单修道!佛道释三家之学问,我皆有涉猎!事情不到这一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们!否则,不仅我会遭天谴,相关之人也都会遭到牵累!” “大道之行,不可违逆!” 向厌瞪着一双红扑扑的眼睛,看着可怜巴巴的,半晌没说话,最终还是被他这两句话说得泄了气,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随手抓了一把金黄的银杏叶,“罢了……” 公西文戈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只红布锦囊,“拿着,给他戴上。” 向厌伸手就要接,又注意到手上尚未干涸的血,刷的一下把手缩回来,在衣裳上擦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生怕弄坏了。 “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 北域迟国。 随着凤国灭亡,萧家变故也传到了尉迟彻耳朵里。 虽说尉迟彻丧心病狂了些,但几番思量过后,他还是决定把此事告诉萧成睿,因为他知道,这种事儿,瞒不住的,就算能瞒住,也瞒不了多久。 之前萧知行的事儿他就瞒着没告诉师父,后来师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知道了,跟他闹了好一番别扭,差点没弄死他。 这么大的事儿,若他胆敢再隐瞒一次,师父怕不是要宰了他。就算杀不了他,他与师父的关系也会就此降至冰点…… 师父就是师父,就算被他关着,也能一爪子挠死他。 于是乎,尉迟彻原原本本地把萧父萧母被杀,萧家三姑娘惨死,大公子失踪的消息一并告诉了师父。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再把师父关在地底下,但也时时刻刻绑在身边。 他知道师父怨过他,恨过他,也知道师父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愤怒过,绝望过,但从前的千般愤怒,万般绝望,都不及今日半分。 纵然时隔多年,尉迟彻也忘不掉萧成睿当时的眼神。 那般谋略无双满肚子黑水从来不会低头认输的人,却在听到家中变故之时哭得撕心裂肺,理智全无。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被痛苦和绝望填满,尉迟彻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扇自己一巴掌,把这个消息永远地咽回肚子里。 只要永远关着萧成睿,他就不用知道萧家的事儿,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与萧成睿本来就是生死之交,后来又有了师徒关系,虽然被他打破了,但终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怨。萧成睿怨恨他,也只不过是因为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罢了。这一点儿,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那日,风萧萧兮易水寒,故人千里,阴阳两隔。 萧成睿听完这些消息,一边哭,一边嚎,无论他怎么劝,对方都闹着要回南方。 凤国?凤国早就灭了!哪里来的凤国? 两人一番闹腾,萧成睿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顺来一把剑,红着眼睛,杀气腾腾地跟他打了一架,打得天昏地暗,险些把皇宫都掀翻了。 此前萧成睿就跟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云雨之欢,后面听到家中变故,心里噎着一口气儿喘不过来,这会儿又拼死拼活跟他这位好徒弟打了一场,无论是濒临崩溃的精神,还是疲倦不堪的身体,都差不多到了极限。 这不,萧成睿扯着嗓子跟尉迟彻吼了两句,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两圈眼眶哭得通红,卷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些许泪珠,两颊边的泪痕被冷冽的风一点点吹散。 尉迟彻阴沉着脸,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皇宫,抱着昏死过去的萧成睿去了帝师府,顺便传唤了太医和心腹。 帝师府不大,也不奢侈,却很精致,是尉迟彻精心准备的。当初他恨不得连每一棵树的来处,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要亲自过问,全部都是按照萧成睿的喜好布置的。 鎏金牌匾上板板正正的三个大字,也是他亲手题的。 幽篁曼舞,翠影摇曳。 尉迟彻叫太医给师父把了脉,确认他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精疲力尽再加上急火攻心导致的昏迷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吩咐太医下去熬药,又唤来心腹问了南边的情况,越问,眉头就皱得越深。 这赵询还真不是个东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妖婆他都敢上,还一路把萧家三姑娘骗到这个地步,杀了他的岳父岳母…… 那声哨响,是袅袅十三余的魅语暗哨无疑了,至于那出手的五人,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一切都能联系起来,唯一的问题是,这萧家大公子萧知行的失踪,多少有些诡异了。萧知行又痴又傻,还是个残废,这人怎么就无声无息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尉迟彻头疼的很,恨不得把萧成睿锁起来,但这是下下下下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可能那么做,不然师父真翻起脸来,他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毕竟萧成睿疯起来,可比他狠多了。 有句话叫,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能把徒弟教成这副德行,师父又能根正苗红到哪里去? 萧成睿若是杀疯了,自家人都要往死里坑。对于自家师父曾经的辉煌战绩,尉迟彻心里可是门儿清门儿清的! 能不谨慎才怪! 若说最开始师父是中了他的阴招,才会被他软禁,但随着时间推移,尉迟彻可不相信他这位好师父会什么都没做。 若给萧成睿一个机会,这皇宫里十八影卫,两百暗卫,三千禁军怕是不够他阴。 单打独斗萧成睿确实不是尉迟彻的对手,但玩起阴招,那就…… 若萧成睿没有手段,当年他如何能在尉迟彻的软禁下得知远在凤国的萧知行受伤的消息?可别说他是做梦梦见的。 在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是八卦盘主,可算天下事。 继萧知行双腿残废之事后,凤国便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而这些年,萧成睿突然就跟转了性似的,虽然还是照旧反抗,毕竟他打心底里不服气,但没有先前那样闹腾了,安分了不少。 尉迟彻作为他徒弟,自然知道自家师父这是憋着坏,指不定哪天就暗戳戳给他来一刀。 师徒俩心眼子加起来,恐怕不止八百个。 【三个疯子:向厌,萧成睿,尉迟彻】 【一个神算:公西文戈】 【一个傻子:萧知行】 外传第3章 萧成睿的黑化之路 三日后,风不止,雨不休。 “师父,您——” “滚!” 不等尉迟彻一句话说完,萧成睿就一脚侧踢将人踹翻在地,掀了被褥,翻身下床,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摁住其双手,语气冷得吓人,“我要,回去!” 一双猩红猩红的眼睛,满是恨意。 一双猩红猩红的眼睛,仿佛燃烧着无尽的怒火,满是恨意。萧成睿眼中翻腾的情绪,仿佛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尉迟彻愣了愣,可刚一挣扎,扣在脖子上的手就骤然收紧了几分,掐得他喘不过气来,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师父……” “放我回去!别逼我!!!” 看着萧成睿几近疯狂的眼神,尉迟彻心里有些发怵,但他这个人,别的没学会儿,就是学会了自家师父的一身反骨,他就是个不安分的。 “师父…没用的,你不会……咳咳……杀我,没朕……”尉迟彻被掐得呼吸困难,只能微微仰着头,艰难地吐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可即使被扼住命运的喉咙,尉迟彻心里也没有丝毫惧意,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妖媚的笑意。 这贱贱的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你……出不去,帝都!” “尉迟彻!” “徒儿……在呢~咳咳…师父……” “你到底想怎样!!!” 感受着萧成睿的愤怒,尉迟彻眼中笑意不减,病态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家脾气暴躁的美人师尊身上,“你服软……求我,徒儿,让你走……” 萧成睿闻言愣了一刹,就连眸子里的愤怒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他摁在地上掐着脖子的孽徒。 片刻,他缓缓松开手。 尉迟彻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师父的情绪变化,也知道自己这话过分了,连忙开口补救,“师父——” “好……” “什么?不是——” 萧成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一股浓浓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他收回有些颤抖的手,起身,一掀衣袍,直直地朝着尉迟彻跪了下来。 “师父!” 还不等尉迟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自家师父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拱手,叩头,行君臣之礼! “臣,萧成睿!斗胆求陛下,允臣南归,为椿庭仙萱、雁序金兰等一众亲人收殓骨灰,披麻受孝,立祠祭祀!!!” 尉迟彻彻底慌乱,他想把师父拉起来,却又拽不动,无奈之下,只能当场给师父跪下。眼看萧成睿来真的,他也不敢直着腰板,脑袋紧跟着师父就往地上磕。 “咚!”“咚!”两声,一声比一声脆,听着就疼。 不知怎的,明明这俩人,一个拜的是君王,一个拜的是师父,可这情况怎么越看越像夫妻对拜? 眼看满脸麻木的萧成睿就要继续磕,尉迟彻慌忙将人拽进怀里,死死搂着,不给对方挣脱的机会,“师父!我让走!别这样……您别这样!!” “徒儿错了,我,朕让你回去,朕许你回去……朕错了,师父,你别这样,徒儿知道错了。” “求你,别这样,我不需要你跪我,也不需要你磕……” “师父——我这就安排您回去,我不困着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逼您,我错了呜您别生气,求您,别生气,让你走!我让你走!!!” 萧成睿这一跪一拜,便让尉迟彻溃不成军。 要知道,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朝堂之下,他都没让萧成睿这个师父行过一次大礼,连行拱手之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大多都只是颔首点头罢了!也就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他敢硬气些,做些过分的事,说些过分的话,但也是知道分寸的。 毕竟,萧成睿能嘴硬不喜欢他,但他的身体却怪诚实的,一点都不抗拒。 萧成睿就这么靠在尉迟彻肩膀上,默默听着傻徒弟的话,半晌无言,他努力压制着唇角的那一抹笑意。 “有软筋散吗?” 他的声音很冷,比迟国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不含任何情绪,让人彻骨生寒。 尉迟彻吸着鼻子,哭得喘不过气儿来,但还是立刻点着头回答道:“有!” 萧成睿推开他,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自己喝。” “是……”尉迟彻这会儿乖得跟兔子似的,点头如捣蒜,从腰间摸出一瓶软筋散咕噜咕噜全灌进嘴里,一点儿顶嘴的意思都没有。 呜呜呜,把师父惹生气了,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师父不会不要我? 师父不会打死我? 师父不会…… 就在尉迟彻胡思乱想之际,萧成睿单膝跪地,掐住他的下巴,语气不善地说:“如果你不是我徒弟,老子高低弄死你!” 尉迟彻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边点头一边答话,生怕迟了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嗯……” “你嗯个屁!” 焊! 完了! 惹毛了!! 吾命休矣!!! 谁来救救我!!!! 他已经好些年没看到萧成睿摘下面具了,上一次还在上次。 一步棋,坑死了几千个江湖枭雄! 若非借着萧家这个软肋,平日里温润尔雅的师父就不是他能拿捏的了,如今萧家差不多都没了,师父也变成了满口脏话的师父了,他拿什么拿捏师父啊!!! “阿彻,你知道吗?若今日你不让为师走,为师不介意让迟国消失。”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令人恐惧的话。 “徒儿……” 尉迟彻低着头,像个鹌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以他这些年对萧成睿的了解,他相信这事儿疯子师父绝对干得出来,“出了这种事,徒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困着师父,而且,徒儿困不住师父的。” “原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啊?为师还以为,阿彻的翅膀——硬了呢?” 这明知故问的话语,这阴恻恻的语气,都让尉迟彻恐惧! 只要萧成睿不出口成脏,他就敢欺师灭祖,倒反天罡,可一但师父开始变得没有素质,那就不太好说了……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跪着不敢动。 一动,指不定谁就要挨一刀。 是的,指不定是谁。 尉迟彻希望是自己,但萧成睿这会儿大抵是有点儿疯,他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他,给他惹急了估计会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萧成睿自己捅自己,来折磨他这个徒弟,这很合理? 合理个屁!!!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真的很萧成睿! 都说谋士以身入局,而这恰好就是萧成睿最高的行事准则。 “师父,阿彻不敢……” “发兵,踏平凤国!” 尉迟彻蓦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明显不太正常的师父大人,“啊?” “怎么?还要为师跪下来磕头求你吗?好徒儿?” “不不不不不——不用不用不用!发兵!发兵!这就发兵,可是,征兵买马至少需要七八日时间……” “九日后挥师南下,马踏凤国边境,一路南推,给老子吞了它!做不到,就自裁,别等着老子回来杀你,脏手!” “是!徒儿谨遵师命!” “我在萧府,等陛下来娶!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几时抱得美人归,就看阿彻有几分能耐了。” “啊?” 萧成睿满脸算计,萧成睿震惊脸。 【椿庭——父亲】 【仙萱——母亲】 【雁序——兄弟】 【金兰——姐妹】 外传第4章 稳定发挥的萧家疯子,唯唯诺诺的尉迟皇帝 “听不明白?” “还是说,傻徒儿你对为师的爱,仅此而已?” “阿彻这么多年来关着为师,不会只是馋为师的身子?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为师?” 轻飘飘的语气里面,揉着几分柔情,但更多的却是令人难以捉摸的阴翳,压抑而没有边际。 好巧不巧的是,尉迟彻刚一抬眸,就对上了萧成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时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听着自家师父的夺命四连问,尉迟彻更加害怕了,这剧本不太对劲儿啊! 他一时间没接上话,只能硬着头皮唤了声“师父……”。 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我那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师父,也不是我那肝火旺盛暴躁易怒的师父,所以,谁能告诉他,眼前这笑里藏刀阴阳怪气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活不了一点!真活不了! 尉迟彻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很小很小的一小团!他弓着腰驼着背,可怜巴巴地缩着脖颈,哪里还有一代帝王的傲气? 他低眉顺眼地跪着,被萧成睿的气势逼得连头都没敢抬,他嚅嗫的半天,终于想好了措辞,“回师父的话,徒儿听明白了。” “徒儿对师父的仰慕之情,如奔腾不息的江河,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一路高歌猛进;如迟国寒冬的皓雪,洁白无瑕,天地可鉴,绝无污垢可言……” “够了!再扯嘴皮子,为师不介意撕了你的嘴!”萧成睿笑意盈盈地听了两句,才故作姿态地收回唇角的笑意,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 尉迟彻哪里敢反驳半个字儿?当场就点头如捣蒜,连声应是,等了半天,见自家师父没有别的指使,只能规规矩矩地回答先前的问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徒儿心悦师父,爱慕师傅,喜欢师父的一切,您的身体,您的心……之前始终没有给师父一个名分,是徒儿不敢,怕唐突了师父,怕师父不喜欢,也怕师父,被世人诟病……” “但若是师父不介意,徒儿自然十分愿意给师父一个名分,不!不是!” “嗯?”轻轻上挑的尾音,犹如羽毛轻拂过尉迟彻的心,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萧成睿微微歪了歪脑袋,狭长的眼眸里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盛夏绽放的曼陀罗花,风情万种令人沉醉却偏偏含有剧毒。 “是……是徒儿该,该求…求师父给徒儿一个名分。” “呵~”萧成睿的拇指慢慢摩挲着他的下颌,脸颊忽然凑近,他用鼻尖抵着自家憨憨徒儿的眉心,吐出一口热气:“阿彻还真是……啧~” 不知道是不是尉迟彻的错觉,他感觉师父这会儿的心情似乎还挺愉悦的,是因为他恬不知耻的示爱,还是因为,他低声下气地求师父给他一个名分?亦或者二者都是? 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想不清楚。 这会儿,他脑子跟就浆糊似的,不清醒的很,又经师父这一吓,哪里还理得清思路?索性不思考得了。 只听师父在他耳畔温声细语地呢喃着他方才说过的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意境大差不差,就是这意思啊,用的不太妥当~看来这些年,为师教你的诗书,阿彻是忘的差不多了。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我还能不知道?” “难不成,被你锁在榻上的,莫非不是为师——而是旁的谁?” “啊?老子怎么就不知道了?是老子瞎了,还是你疯了?” 尉迟彻的脑袋还迷糊着,说话不过脑子,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接不住招。 “当然是师父疯了……” “你说什么?” “我说,师父,是我疯了!我要是没疯就说不出‘心悦君兮君不知’的蠢话!!!”尉迟彻努力挣扎着,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管他呢? 先顺着师父说再说! 苟命要紧。 萧成睿看着双眼紧闭,视死如归的小徒弟,蓦地轻笑一声,“陛下,睁眼,看着臣。” 闻言,尉迟彻心里飘过一万头羊驼,刚刚不还好好地师父徒弟吗?怎么现在又扯到君臣上面来了?但不管尉迟彻心里怎么想的,他都乖乖睁开了眼睛,抬头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帝师。 这一眼,令他喜,亦令他悲! “听话点儿,尉迟彻。” “是……师父?” 尉迟彻这才看清对方惨白的脸色,心底一惊,刚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萧成睿眉头一蹙,身体一倾喷出一口血来。 “咳咳……” “师父!!!” 尉迟彻二话不说扶住险些摔倒的师父,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这次,萧成睿倒也没有推开他,他轻轻靠在徒弟怀里,缓了缓,才虚弱地抬手摆了摆,哑着声音说了句“……没事。” “师父,我听话,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好了,别说了,我信你。” “师父,我都说了让你走,你到底急什么啊!为什么要强行贯通经脉,突破瓶颈!!!”尉迟彻简直要疯了,他的内心仿佛被一阵狂风暴雨肆虐,理智的堤岸在瞬间崩溃。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扶着萧成睿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他害怕伤到师父,所有的力道都是内敛的,双臂因此微微颤抖。 “呼哧……命啊,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舒坦,”萧成睿方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硬生生用最极端的法子突破了境界,他抬手抹了把唇角的血迹,侧眸看向身边一脸焦急的傻徒弟,“不是因为你,不要自责。” 尉迟彻气得不轻,脸色变了又变,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他不仅瞪着萧成睿,甚至还抬手把师父伸过来摸他脑袋的手一巴掌拍掉了。 “乖,别闹~” 萧成睿没有生气,他怕把徒弟惹毛了不让他走,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强行突破瓶颈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还真是重啊…… “你才胡闹!你一生精明,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 “你他娘的是在玩命!!!” “啪!” 萧成睿一巴掌拍在傻徒弟的脑袋上,笑着教训道:“ 好好说话,为师教你的诗书礼乐,你是一样都没记住!” 尉迟彻怒目圆睁,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涌而出。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此刻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再也止不住。 “哭什么,都说了不干你的事……赵询那畜生,为师不过是急火攻心了,我最近练武…本来就出了些岔子……” “时也,命也。” “萧成睿!你个疯子!你拿我当棋子!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徒弟看!你他娘的故意激我来刺激你!!!你别以为我傻!你一路杀人放火玩弄人心教导出来的好徒弟,不是傻子!” 乍听此言,萧成睿也怔了怔,而后他只是笑着摇摇头,抬手赏了徒弟一个脑瓜崩,“目无尊长!简直是越发放肆了!” 这傻徒弟啊,还真不傻,不愧是他萧成睿教出来的,还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行行行,是师父的错,只有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真的?” “真的,年纪大了,遭不住……” “原来你还知道!” “哈哈哈…你要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就在这儿耗着,滚去给老子弄药!小兔崽子,扶我起来……” “师父,那个……我刚喝了一整瓶软筋散,起不来。” “……” 第5章 赌神开盘,尉迟彻要疯了 尉迟彻两眼无辜,萧成睿默默移开视线,气氛略显尴尬。 最终,还是尉迟彻黑着一张老脸喊了声:“迟天!” 影卫首领迟天面无表情地现身,他先是将萧成睿扶上床榻,又在萧成睿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把尉迟彻从地上拽起来。 “让你的人赶紧把这破软筋散的解药炼出来!一天天的,净坏事儿!” “真是的,你谨慎个屁啊!到底是谁教的你制药不制解药啊?!” “师父……”面对萧成睿的指责,尉迟彻欲言又止。 “麻溜地滚去招募兵马,老子调养三天就走,追不上别怪老子没给你机会!” “……” “是!” 半晌,萧成睿掏出一枚骰子,放在手心掂了掂。 “尉迟彻,我们赌一盘!” “好,赌什么?” “赌命——赌我兄长的命。” “啊?萧大公子的?”冷不丁听到这话,尉迟彻一时半会儿不敢轻易开口了,他知道师父的疯劲儿还没下去,不然也开不出这么疯的盘,“不是——换一个!这怎么赌?!” 什么仇什么怨啊?赌自家亲哥的命? “他死,天下姓萧;他活,天下姓尉迟。” “我赌——”尉迟彻心里的警钟哐哐乱撞,刚准备抢答赌萧成睿死,就被他家疯批师父用冰冷的语气打断了。 “我赌,他死!”这话是萧成睿说的。 “啊?不是,我赌他,活?”尉迟彻弱弱地开口,语气明显有些不自信,整个人都如坠云雾,迷迷糊糊的。 “嗯——赌约,成立!” “萧成睿你又发什么疯?你可是江湖赌神!万赌不输!你别拿我开涮啊!萧知行他是你哥!” “我知道,所以,不用阿彻提醒。”萧成睿盘膝坐在榻上,两片青幔被微风撩起,他半抬着头,神情漠然。 “我说过了,赌约,成立。” “你——” “阿彻,这一盘,我赌你赢。” “疯子!”尉迟彻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他知道他师父决定的事儿就算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他也懒得再劝,拽着迟天的胳膊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怕再待下去忍不住过去把软筋散灌师父嘴里,让他好好睡几天,也歇歇这张疯了似的嘴。 看看这两天萧成睿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儿,这都说的什么东西啊!!! 一个逢赌必赢的赌神,赌自家兄长死? 尉迟彻夹着尾巴离开后,又是请太医煎药给师父治病,又是招兵买马准备南征,最后天色还没黑就灰溜溜地回了帝师府找师父求抱抱。 ———— 逢赌必赢萧成睿,虽然他很阴,但他没输过。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 又三日,风止雨停。 萧成睿拿着一只十二面的骰子,敲了敲徒弟陛下的书案,“不怕为师跑了?” “以前怕,现在不怕了,师父那一赌,敲碎了徒儿所有的猜忌。”尉迟彻停下批文书的手,笑着看着对面居高临下的人。 “太聪明了点,不好。” “师父真的不喜欢吗?” “喜欢,可喜欢了,想……不说了,怕忍不住临走前打你一顿。” “……” “好陛下,给臣百八十个暗卫,保护臣的安危,嗯……再给千把个禁军,免得为师一把老骨头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萧成睿双手撑着书案,他笑着,半眯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戏谑,就这样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百八十个暗卫,千把个禁军,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尉迟彻怕不是要以谋逆之罪当场格杀了,不愧是他家师父,做事就是令人安心。 说他莽,回个家还要带一堆精兵猛将充当护卫;说他苟,他还真什么疯事儿都敢做。 “好,几千个够吗?要不要我调一支轻骑军队跟着?” “够。树大招风,为师这是回家,又不是去攻城的,人太多行程慢,反倒是耽误事。” “好。” 萧成睿走了,带着一百暗卫,一千禁军精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迟国帝都。 …… 临安。 时隔数载,萧成睿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只可惜,物是人非,旧友尽散,故人成灰。 他牵着一匹白马,一袭青衫,一身疲倦。 茶馆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萧成睿默默坐在半开的轩窗前,手中端起一盏最便宜的粗茶,只是偶尔喝上一口。 不知为何,他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仿佛不属于这里,甚至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座城里,怕是,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他了。 他坐着长板凳,靠着墙壁,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四周,实则仔细聆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虽然有尉迟彻给他的人手收集情报,但他还是想亲自来听一听临安的故事。 毕竟,临安城里最大的故事,离不开他们萧家的戏份儿。 人满为患的茶馆里,客人们或高声谈论,或窃窃私语,话题各异。在这三教九流齐聚一堂的茶馆里,什么人都有,什么消息都有,人们聊得开,即便是面对那些萍水相逢的人,他们也能很快熟络起来。 有讨论近日城中发生的奇闻异事的僧侣术士,有品评某位文人墨客新作的书生,也有吹着牛皮的地痞流氓…… 萧成睿默默将这些声音收入耳中,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萧知行”。 “哎哎哎,你们说萧知行到底去哪儿了?” “我看啊,八成是死了。” “临安没了主,萧家倒了台,战神殒了命,谁能活下来?!” “这萧知行啊……可惜了萧大神探。” “切!他不死没道理!萧家尚在的时候,他就过得如履薄冰,何况现在?又痴又傻,谁管他啊!” “可不是吗?” “真不知道赵询那狗贼怎么想的,屠了萧家满门,却偏偏让这个痴傻残废的萧大公子孤苦伶仃地活着……” “报复呗,还能咋滴?你不会以为一个残废的傻子,身无旁物,还能靠自己活下来?痴人说梦你!” “可惜了。” “是啊,说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我估计啊,尸体都烂了,欸?近日城里的野狗可不少……啧啧啧~” “一代神探,沦落至此,实在是令人汗颜啊!” “不对啊,我怎么听人说萧家大公子被一位高人救了?” “救?救个屁啊!哪个高人闲得蛋疼救这残废啊?” “我看呐,你那就是以讹传讹,人肯定是死了没话说。” “喂,那萧家二公子呢!?” “二公子?” “嘶!你不说,我还真不记得萧家还有个二公子,叫什么来着?” “忘了。” “别看我啊,我怎么知道?” “八成是死在外面了,这都十几年没有音信了!” “是极是极!” 第6章 开盘了开盘了,萧家赌神又开始赌命了 当初经袅袅十三余那么一闹,临安城就成了无主之地,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手握兵权的武将,都不敢打这座城池的主意。 袅袅十三余无声无息地出现,什么都没查,什么都没问,只是敲了敲卦盘就断了数千人的生死,何其霸道? 可偏偏这霸道的行径无人敢指责,甚至无人敢询问其中因果。 也正是因此,五余主灭凤国一事,仿佛给世人打了一个哑谜。 且不说魅语暗哨就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更别提哨响之后会发生什么,双方又分别承担着什么义务或权利,具体交易什么。 外人对这些关键的一概不知。 而世人最恐惧的,便是未知。 这其中因果一日不揭开,这繁华如梦的临安城就一日没人敢动。 袅袅十三余,如悬剑在顶。 官家的人几乎不可能知道袅袅十三余在世间留下的诸多因果,便更不敢轻举妄动。这一众皇帝里面,也只有尉迟彻对此略知一二,毕竟他师父萧成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赌神,有特殊的门路。 若非萧成睿曾经跟他讲过他妹妹早年闯荡江湖的奇遇,提过一嘴那簪子的来历,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起来。 …… “萧家还真是作孽,满门上下,无一人得以善终!” “惨!真是惨啊!” “萧家惨?你怎么不说晋王殿下惨?有谁怜悯怜悯他?被一个女人害到这个地步……” “这萧音尘啊,还真不是个东西,朝三暮四,不守妇道!要我看啊,萧家灭门、晋王谋逆、皇室被诛、凤国灭国全赖她一人!祸国殃民!!!” 因为临安没了皇帝,这些被欺压惯了的平民百姓就越发放肆起来,捧着一碗茶,什么话都敢说。 说就说,还当着萧成睿这个疯子的面儿说。 “砰!” 萧成睿一忍再忍,终究是没忍住,再者说他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手里的茶盏“砰”地一声砸在那口出狂言侮辱他妹妹的男人身上。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那男人被萧成睿一个茶盏掀飞了七八丈,直接撞碎了茶馆的墙壁飞到了街道上,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救命啊!救命!打人了!” “你……” “忍你好久了,老登!”萧成睿低着头,虽然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在场议论纷纷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绸衣锦缎的陌生男子,不由得面露疑惑。表面上看,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突然动手了?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公子喊道:“你谁啊?怎么敢在临安闹事?” 要知道,自皇室覆灭之后,临安可安分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戍卒,出了事都是私了,没一个敢搬到明面上闹。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悬在临安头顶的刀会落在谁头上。 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死。 萧成睿瞥了那几人一眼,冷笑道,“我?” “爷,萧家二公子萧成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萧家?萧成睿?” “啊?这不能?”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竟是萧家失踪多年的二公子。 这不巧了吗?在萧家公子面前诋毁人家妹妹,不打你打谁? “你……你不是死了吗?”有人结结巴巴地问。 “死?不劳您费心,你全家死绝了,我都不会有事!”萧成睿起身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说话的那个胖子身上。 说完,他便付了茶钱,起身离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走出茶馆时,萧成睿手里抛着一只骰子,途中无一人敢阻拦。 至于说拦? 拦个屁啊! 被打的人跟他们非亲非故,他们没必要作死。 随手一茶盏把人撞出去七八丈,这能是什么普通人?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 “不是,他不会真是萧家那个嗜赌如命二公子?” “八九不离十,就萧家如今这……没人会闲得无聊冒充?” …… 萧成睿对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他径直走到那个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老头面前,眼神冰冷地盯着对方。 突然,他抬起脚用力踩在那人的胸膛上,脚尖碾了碾,仿佛要将对方的骨头碾碎一般。 “来,赌一局。” 老头冷不丁被踩住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赌什么?” 萧成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赌你的命。”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啊?” “赌你的命!” 这话如同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响,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萧成睿。 若说先前还有人怀疑他萧家二公子的身份,这会儿却全都信了,这般行事作风,普天之下也只有萧成睿了。 萧家赌神萧成睿,遇事必赌,逢赌必赢。 “赌什么呢?嗯……就赌,赌天时!”萧成睿笑得十分渗人,抬头瞥了眼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空,“赌一盏茶的时间内,下不下雨,赌注是你或者我的命。” “胜者活,输者死。所以——你赌什么?” “嗯?” “我……我赌,赌不…不!”满脸都是血的老汉惊恐地看了看天空,一双鹰眼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雨!我赌下雨!” “呵~那我就赌不下雨喽~”听听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看看这嚣张自信的姿态,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 “那么——赌约成立!”萧成睿将右手的骰子扔向半空,并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随后动作从容地接住落下来的骰子。 十二点,大! 邪魅,自信,慵懒,从容,这便是周遭人对这位萧家二公子的所有评价。 中肯且一语中的。 “不!不,我赌没雨!等等——” “嘘!” “赌约已经成立了,不可以改呢,乖乖等一盏茶。天若下雨,你便赢了,我自裁哦~” 隐藏在黑暗里的戏影玩味地笑了笑,自家疯主子这是重操旧业了? 不愧是主子,这玩弄人心的本事,还真是举世无敌啊! 与此同时,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打量着那片广袤无垠的天空。 晴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夺目,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 众人暗自思忖:这样的好天气,哪里来的雨?是我喝多了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还是这老头疯了?怎么会去赌下雨啊?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嘛! 也有些聪明的看出些门路,随即,一个个面色惊诧,这萧家赌神明显是在赌人心啊! 临安繁华——茶馆 至于人群当中那些机智之人自然敏锐地洞悉了其中奥妙所在,也正因为看清了其中的门道,他们才面面相觑,一个个神情古怪——原来,这位萧家赌神并非真的在赌天时,而是在博弈人心! 不愧是萧成睿,还真是阴啊! 【发发评论,点点的礼物,支持一下洛洛,呜呜呜~】 【爱你们哦~】 第7章 命运的戏弄,有请今日受害者闪亮退场 众人等了又等,最后站得腰酸背痛,脑袋都仰酸了,太阳依旧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举目望去,四下一片晴朗,没有一片乌云,哪里有什么要下雨的迹象? 萧成睿始终笑意盈盈地踩着脚下之人,左手撑着膝盖,右手则不停地抛着骰子,动作优雅而随意。偶尔会有一阵微风从远处吹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撩动起他鬓角的几缕青丝,让他看起来更加风姿绰约、绝美动人。 “求求你,饶了我,大爷,萧大爷,我错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求您,饶了我……” “呼呼——” 萧成睿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如今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周围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个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众多看客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乱嚼舌根的壮汉今儿个是真的栽了跟头,必死无疑! 落在萧家二公子手里,还跟其开了生死赌局,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怎么着? 总而言之 ,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壮汉能够活过今天。 当然,场中不乏有人低声斥责萧成睿行事狠辣、刁蛮无情。 毕竟这壮汉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萧家几句闲话而已,何至于杀人? 而有这般想法的,又往往是那些喜欢以偏概全的人。他们都选择性地忽视了萧成睿把自己的性命也拿来当了赌注这件事儿,甚至对方为了公平,还让壮汉先选。 果然是抛开事实不谈,某某某怎么怎么样! 人啊,就是自私自利,往往只相信他们自己看到的,也往往只认为他们的想法就是对的,再强行把他们所认为的是非对错强加给别人,仿佛这样他们就能高人一等。 萧成睿忽然停下抛掷骰子的动作,目光从老汉身上挪开,看了看手心的红豆骰子,勾唇一笑,“起风了。” 一点,小。 老汉疼得眼泪哗哗直流,隐约间听到什么,又碍于周围嘈杂的环境并未听清,下意识反问一句:“什么?” “起风了~” 一袭黑袍的影戏头戴斗笠,腰跨长刀,手持墨伞,怀抱大氅迈步穿过人群,走到萧成睿面前,颔首行礼,轻轻唤了一声,这宠溺的语气别提多温柔:“公子。” “嗯……” 影戏从黑暗里走出来,一身简练的衣裳与临安的繁华格格不入,与萧成睿站在一起却又让人觉得合理。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仿佛也带来了黑暗。 就在影戏把大氅给萧成睿披上上,四下狂风骤起,层云遮了日光,隐隐之间,竟有风雨欲来之势。 “变天了!” “这是?这是,要下雨?”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萧家赌神,要输?” “你做梦呢?” “临安可以没有皇帝,但萧家赌神不可能输!” “胡话?这……老天爷这变脸变得,也忒快了?” “难不成,萧家作孽多端,难不成,这天,也看不下去了?真要让萧家二公子输一盘?” 周围看客初闻此言,纷纷避退三舍,生怕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连累到自己,没看到萧二公子还在赌命吗? 莽啊你! “闭嘴你!” “去去去!” “一边去,酒蒙子别瞎说话!”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但这丝毫都提不起萧成睿的兴趣。 说起来是赌命,但大家都知道,这壮汉的命始终拿捏在萧二公子手里。 赢了倒好,若萧二公子真输了,其真会自裁,怕不是要掀桌?顺便把他们这些看客都解决了? 一些赌客对此感触更深,赌桌上的输赢不算输赢,如果有能力可以直接决定赌桌外的输赢。 而赌桌外的输赢,则更具有操作性?比如,掀桌子,解决对手。 所谓成王败寇,只有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死的,谁管你啊? 就在这是—— 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这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劈开了黑暗的临安天,照亮了半个世界。 众人举头望去,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一片,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阴影。 风开始渐渐变大,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预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茶馆前的街道上,行人发出声声惊叹,议论着萧家公子是不是要输,他输了会不会履行赌约? 就连地上半死不活的壮汉也回光返照似地用手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只不过嘴唇还有些哆嗦。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变得异常明亮,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期待。他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希望上天能够怜悯他,赶紧让这场雨降下来。 “一定要下雨啊!求求您了,老天爷!” “老天爷,人命关天啊……求求您,下雨啊!” “快啊,快啊!再快点!!!” “……” 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场雨上,期盼它能降下来,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关键。 “呀~时间到了,风也起了,雷公电母在天上助威,可祂就是不下雨啊~” 萧成睿眉梢微扬,唇角隐晦的笑意逐渐变得疯狂。 “你可认输?”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逐渐聚拢,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壮汉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望望茶馆,再望望天空,又看看眼前的萧成睿,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纸白纸白。 他不断摇头,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萧成睿的钳制,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不!不不可能!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一定会下雨的!” “萧二公子,你看,你看啊——马上就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不!怎么能这样?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上天啊,求您开开眼!下雨啊!” “萧二公子,你看那乌云,这分明就是大雨将至的征兆啊!雨马上就要下下来了!真的要下下来了……” 壮汉的声音在颤抖,他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之中。 死亡的恐惧将他吞没,绝望令人窒息。 天要亡他,故他必死。 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便是命中注定! 他痛苦地哀嚎着,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求求您,饶了我……” 萧成睿手腕一翻收了骰子,姿态优雅地理了理大氅,收回脚,“你输了呀~” “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没找到我哥——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请你去死了,还希望老人家去了那边不要怪罪我的好~” “影戏~” “是!” 影戏撑开墨伞遮在萧成睿头顶,低声应了句。紧接着,只见影他左掌轻轻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爆发而出。方才还在哭嚎的壮汉,此刻却俩眼一瞪,轰然倒地,当场毙命。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至死,他都双眼圆瞪看着天空,质问老天为何不怜悯他…… 此时,黑云压城,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地落下。 壮汉输了,所以壮汉死了,死后倾盆暴雨落下了。 巧吗?人算的。 行人唏嘘不已,看萧成睿的表情越发忌惮起来。 这究竟还是人吗?竟将天时算到如此境地! 甚至让天地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雨势渐大,萧成睿提着衣摆,与影戏在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再难寻觅其踪迹。 随着萧成睿的离去,现场只剩下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和一片诡异寂静。 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将一切痕迹都淹没其中。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刻在人们心中,成为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也成为临安故事的其中之一。 第8章 十三余主缺其一,广陵山上又一个江湖 蓬莱之东,广陵山南,袅袅十三余聚首之地。 青山入云,草木苍翠。 一行十二人,穿林探幽,绕至山腰。 林间瘴气朦胧,乱人视野,寻常人若是误入,轻则迷路,重则受伤,甚至危及性命。 公西文戈一身墨色道袍,头簪太极髻,腕戴桃木珠,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儒雅随和。左手端着八卦盘,时而拨动几下 。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七拐八绕,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穿过了此处阵法。 眼前杨柳依依,微风拂枝,花枝柳叶掩映之处,是一座清幽的竹苑。 竹苑后,无名碑。 除了降河刀主向厌以外的十二位余主皆齐聚于此,这是老尊主王文鼎逝世后,第一次聚首,只可惜,还是缺了一位。 但人生就是如此,有太多聚聚散散,也有太多的不圆满。 唯有缺憾,方为江湖。 虽然众人心里有颇多遗憾,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可没有任何不满,毕竟向厌这属于特殊情况——萧知行本就一身旧疾,萧家事变之后其病状也越来越严重,必须好生养着,向厌实在是脱不开身。 如今萧大公子又痴又傻,若向厌弃之而去,无人在其身侧悉心照料,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何况就算以向厌的武功,远赴广陵山也要半个多月,而这一来一回,少则便是一月,萧知行可等不住。 至于捎着萧知行前往广陵山祭拜老尊主,更是不可取。毕竟,瓷娃娃一般的萧大公子可经受不住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 王文鼎作为“天下第二剑仙”,行事逍遥,不拘于泥,而袅袅十三余本就是江湖组织,习的是武道,讲的是江湖意气,虽然也有不少规矩,但所谓的规矩绝非墨守成规。 前人已逝,万事自当以后人利益为首要。 别说王文鼎死了,即便他还活着,也不会因为向厌没有回来而怪罪他。相反,还会给其提供相当大的便利,说不定还会亲自赶过去帮萧知行把把脉,顺便再绑两个大夫过来给他治病,老尊主可护犊子了。 就算退一万步说,即使王文鼎不同意向厌留在萧知行身边,以咱们这位向余主满身反骨的性子,估计会直接抗命叛变,等哪天得空了,就回过头暗杀一下老尊主以示尊重。 十二人祭拜了老尊主,又将功成身退的魅语哨簪烧了,一切才堪堪落下帷幕。 山腰的风,有些冷,却能安抚人心,就像那些虽然逝去却无法忘怀的故人。 几人在柳树下铺了一张竹席,温一壶酒,煮几碗茶,再去溪里捞两条鱼,这便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是属于他们的江湖。 “司马兄!来来来,喝——” “走起~” “千岁!!!” “千岁!” “千岁!” “曾经一别,几度春秋!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人生几十载,一朝一暮间!来——喝!” “喝喝喝,老虎,你可斯文点儿~” “哈哈哈哈!” “滚犊子,胡爷我,海量!今儿个可要喝翻你们!” “欸?哥哥我啊,拭目以待!”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好不恣意——我宋玉在韩国上交天子,下拜王侯,真是好不恣意啊!哈哈哈哈哈……一声哨响,八方来聚,还是江湖好!京华京华虽繁华,却不过些许阴谋诡计,红粉骷髅,又见几人真心?” “老宋,你还是酒品最差的那一个,这才几碗酒,就晕乎了?你这骠骑大将军当的不行啊!听说那什么狗屁皇帝忌惮你?来来来,跟你五叔混,保准你做大做强——” “得了五叔!跟着你去丐帮乞讨啊?不是我说,宋玉啊,你还不如起了兵造了反当了皇帝,这可比你当骠骑将军啊丐帮打手什么的有前途多了!” “去去去!陶成你个搅浑水的,别来祸害爷爷我!”宋玉嫌弃地瞥了一眼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的鹿鸣,瞬间打了个寒颤,就连酒都醒了大半。 “看看咱们鹿角勾主鹿鸣陛下,咦~好惨一皇帝!整天正襟危坐累成狗,批不完的奏折,杀不完的刺客,治不完的水患,除不掉的瘟疫,端不完的麻匪……一天天的,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好惨好惨~” “宋玉!你够了!” 鹿鸣千里奔赴,这会儿顶着一对黑眼圈,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武器就砸了过去。 宋玉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什么亮堂堂的东西朝着他砸了过来,叼着酒盏就地一个翻滚,躲到于良雨身后,“于姐!救命!姓鹿的发酒疯!” “一边儿打去,不然各打五十大板!” “啊!” “救命!鹿鸣!你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轻浮?一点儿都不成熟,啊!” “五叔!!!这厮要打你座下第一猛将,速来救我!”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传来,犹如晴空霹雳一般震耳欲聋。 紧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仿佛无数金属相互碰撞,清脆而响亮。 最后又是“轰——”的一声,好似山崩地裂,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起来。 在这一连串串惊心动魄的声响中,刀光剑影,尘土飞扬,仿佛末日降临一般。周围的树木更是不堪重负,一个个披头散发,鲜血四溅,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混乱不堪。 “欸欸欸!悠着点啊,几位哥哥!”几番推杯换盏下来,式微已经喝了不少酒,看着这鸡飞兔走尘沙飞扬的小院,顿时用袖口捂着怀里的酒盏,不满地嚷嚷几声。 “听见没!骠骑大将军?” “你奶奶个腿!有本事别跑!” “朕只是当了皇帝,不是折了刃!!!” “是吗?那老陶我跟你比划比划?!” “欸?不是!你们耍赖,玩阴的!五叔,你倚老卖老以大欺小!!!” “咦~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五叔我啊,只是替老尊主查验查验你小子的武功,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懈怠!” “急了!式微妹妹,快看,他急了呀~” “哈哈哈,叫他们打,待会儿就得遭报应~吸溜,好香啊,良雨姐姐,分我点嘛~” 随着陶成加入乱战,鹿鸣不得不以一敌三,瞬间就被打得屁滚尿流,一边骂一边喊救兵。 “ 司马亭,救驾——!!!” 这一声,撕心裂肺,响彻群山! 司马亭默默把属于几人的烤鱼串起来挂在腰间,一边吐着鱼刺儿,一边回道:“鹿鸣啊,不是老弟不帮你,您是卫国陛下,老弟我是北国镇国侯,本侯与你可不是一个阵营。” “司马老贼!!!” “你别婆婆妈妈的!人命关天,待朕马踏天下,封你作一字并肩王!!!” 司马亭又吸溜完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鱼,擦了一把嘴,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沉龙大戟,“来了,老弟!本侯可不当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一字并肩王,你要把你的皇位借我坐坐才成~” “成!帮朕锤他!” “得令~” 第9章 有人要掀棋盘?诸位可愿落一子?愿! 相比这几位酒品不好还格外闹腾的,荆何宇、吴曲时、无铭和胡奉或站或坐或倚着案几,一壶烈酒下肚,道十年过往。 “无铭,这些年还在苦练一刀?” “嗯,一生之道,用一生去求。” “吴兄,五年前舟山一别,你这模样,还真是大变啊,险些叫人认不出来。” “老胡……” 荆何宇躺在柳树根上,即使岁月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依旧棱角分明,眼神还是像从前那般冷冰冰的。他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一口一口小酌着。 盏中酒饮尽,只需将酒盏向旁边一递,自会有人帮忙添满。 他们师出一门,又都是过命的交情,续杯酒而已,心里也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 荆何宇是人间剑痴,对剑道的追求已经达到了极致,他素来沉默寡言,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开口说话。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练剑,好像也就剩下风花雪月和这可以解忧的酒。 公西文戈拨弄了一会儿八卦盘,“老荆,回头,跟我一起去临安,送长乐剑?毕竟是你从南边带回来的。” “嗯。” “成,那就这么定了。放心,不会亏了你的,这长乐剑是萧二公子送萧家姑娘的,你如今给他们送去,向厌也得承你的情。当然,重点是这萧二公子啊,啧,可厉害着,或许你可以向他们师徒讨教讨教剑道。” “嗯。”荆何宇闭着眼眸,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落,带来一阵灼热感。 式微和于良雨在旁边大块朵颐,白嫖的就是香啊,还是山上的野味味道正。 ……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不知道公西文戈这是喝了多少酒,说话是越来越有水准,瞬间将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哟,不愧是国师大人,当真是满腹经纶,才学国人啊!” “朕也行……”鹿鸣躺在老树杈上,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盏,一个翻身从树上摔了下来,半晌,伸出一只手,“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来个人,拉朕一把!” “瞧你!起来起来!”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没事儿便吟诗作对唱两句小曲儿。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于良雨两颊微红,似乎也来了兴致,手中酒盏一举,语气豪放地念出一首诗来。 式微啃了口果子,摇头晃脑哼唱起一段小调,“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 “好!” “……” 公西文戈:“诸位哥哥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广陵一聚,要不要下一盘大棋?” “公西弟弟又在憋什么坏?” “说与姐姐听听?” “你想怎么下?” “在朝为官者,不是被皇帝忌惮,就是被百官污蔑,总之混得一个比一个惨,何不另寻明主?” “若仅此而已,这棋我们不下——照你这般说,还不如去卫国找咱们的鹿鸣陛下挂个虚职吃俸禄呢?毕竟是自家兄弟,他龙椅都能给咱坐!” “可不是?” “卫国可不太平,我说的是天下!” “天下?” “怎么?要坏规矩?打个天下玩玩?” “坏规矩?怕不是我要坏规矩,是有人发了疯要掀棋盘喽~与其被动,不如——不对,有我在,怎么能让诸位处于被动当中?” “什么意思?” “别卖关子了,向厌要是在,高低给你一刀!” “这不欺负文人吗?老陶,脚下滑!” 话音刚落,陶成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捂着老腰嗷嗷乱叫,“你个不讲武德的小兔崽子!” “文戈并非武道中人,何来武德一说?!” “快说你!” “有人要掀了现在的棋盘,一统天下,这火迟早得烧到你们那儿!”公西文戈虽然没卖关子,但说话也还是只说一半。 “谁?” “猜~” 荆何宇睁眸:“萧成睿!” “不愧是句芒剑主,剑心通明!”公西文戈毫不吝啬他的夸赞,“这萧家老二的运,可不输我。他性子本来和我差不多,随和,只不过如今被逼急了,发了疯,入了魔~” “运?” “嗯,萧家祸事,是命中注定的劫。萧太傅夫妇被斩首,怎一个惨字了得。萧家三姑娘……唉……这个大家都知道,被穿了心,惨死宫门。但她既然能拿到魅语哨簪,那绝对是身负大气运者,谓之为凰不为过,只可惜,被邪道迫害,失了心,毁了运,也残。萧家大公子,也了不得,又偷了我们向余主的心,虽然重伤残疾,却好歹能在祸乱中活下来,其身气运,非同寻常。” “再者,便是萧二公子了,他是最了不得的。这黄金盛世,能人辈出,他才是那个集大气运于一身者。” “抛开我们袅袅十三余这层后来的关系不谈——赌神萧成睿,遇事必赌,逢赌必赢!帝师萧成睿,退居幕后,玩弄人心,把控帝王!” “他可以是天下最痴情,也可为天下最绝情!” “你们想啊,便是老尊主,也只敢称剑仙,他却敢称赌神,而且还名副其实。” “那些神医鬼医呢?”宋玉拆台道。 “不是一个概念,你们没怎么跟萧成睿接触过,不懂他的恐怖之处。更不懂,疯了的萧成睿,有多么惊才绝艳!”公西文戈面无表情回答。 “这么说,这赌神萧成睿,真有些本事。你擅推演,若与他赌,能赢否?” “五五开。” “哦?你不是说他不输你吗?” “他的运在乎于赌,逢赌必赢,前提是赌,受困于赌。有句话叫,赌场之上,不赌为赢。只要不赌,便是我赢,一但开盘,他一句赌约成立,我便满盘皆输!” “有趣!” “这棋,朕下了!” “本侯也落一子!” “既然如此,那么,本将军,奉陪!” “下!” “……” 第10章 萧成睿稳定发挥,持续发疯 萧成睿回临安第一天,杀人立威。 萧成睿回临安第二天,重金修建萧府了。 萧成睿回临安第三天,凤国皇宫遗址被夷为平地了。 萧成睿回临安第四天,临安有几十家被高官贵族被灭了门。 萧成睿回临安第五天,雇百姓劳力,召工匠艺人,丈量土地,设计宫室。 萧成睿回临安第六天,萧成睿戴冠加冕,自立为王,号为萧王,改临安城为长歌。 萧成睿回长歌第七天,萧王传诏天下诸皇,限诸皇三月内入长歌朝拜,又广发檄文,招抚江湖。 萧成睿回长歌第八天,诸郡暴乱,三王起兵,意图攻围攻长歌。江湖动荡,叛乱四起,天下局势不明。 萧成睿回临安第九天,也就是今天,随着萧王殿下的持续发疯,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有趣起来,只是不知道谁为棋子。 城墙上,萧成睿一袭白衣似雪,披麻戴孝,腰间系着一根黑布条。 他静静地坐在斑驳的城墙上,左手撑着身下的血迹斑斑的石块,右手握着一只精巧绝伦的黑陶酒坛,左腿盘着,右腿自然弯曲支撑着胳膊肘。 萧成睿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慵懒,但这慵懒当中,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悲伤。 金灿灿的朝阳落在他身上,却无论如何也驱不散他内心的阴霾。 狭长的眼尾是一圈一圈的红,疯狂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空洞,以及令人逃无可逃的绝望。 在他身旁,那把曾经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令无数人闻风丧胆却销声匿迹许多年的赤霄剑此刻正笔直地插在城墙上。 血红的剑身闪烁着寒光,赤霄剑上缠绕着一条皎白如雪的绫带,随风飘扬。 霎时疾风起,两丈白绫被风吹得在空中不断翻滚、飞舞,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首尾两段白绫缠着剑身,在狂风的肆虐下猎猎作响,混着远方的铁骑与号角,一切都显得诡异而凄凉。 萧成睿摇晃着手里的酒坛,仰着头,喝着酒, 的眼神空洞而迷茫,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 长歌城城门大开,来自迟国的一千禁军身骑军马,严阵待发。 只见远处尘沙飞扬,震耳欲聋的铁骑行军声由远而近,三支军队乌泱泱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不用想,这就是发动叛乱的齐、秦、虞三王。 “踏踏踏——” “唰!” 三王率领八万军队停在长歌城下。 看着上方自顾自喝着酒的萧成睿,三王与诸多将领都皱了皱眉。 有人不屑,有人警惕,也有人兴致勃勃。 “王上,这萧疯子也太托大了?” “军中喝酒,此乃兵家之大忌!我等八万大军兵临城下,他竟是半点儿不理会?还在喝酒?” “白将军!此言差矣。” “虞王此言何意?” 这位虞王既非宗室出身,也非武将出身,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江湖人。 其凭借一身强悍的武功,于凤国初灭时带着一帮兄弟端了郡府,夺了兵权,一路做大做强,可谓是乱世枭雄。 虞王扶剑,眼中满是算计,“萧赌神……这是阳谋,空城计啊!” “空城计?” “虞王言重了?” “袅袅十三余清算临安,可是将临安的禁军巡防营杀了个片甲不留,这里面的,怕不都是些虾兵蟹将,亦或者说,不过是一些未经训练的百姓?” “不不不,秦王兄有所不知,赌神萧成睿,从不下会输的棋!至于这里面,究竟是凭空出现的精锐骑兵,还是白白披了一身战甲的百姓,那还真说不准!” 秦王对此不屑一顾,他与凤国皇室有些亲缘,勉强算是贵族,他本就看不起江湖草莽,这会儿见虞王行事束手束脚,更加不屑。 “虞王这胆子,还是忒小了些,若实在不行,你就回山上做你的山大王?何必来此自取其辱?” 虞王瞥了他一眼,并未发作,只是看了看上面一人一剑一壶酒,便是一身逍遥的萧成睿,努力按捺下内心的恐惧。 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群鳖孙! 既然如此,那你们上? 老子还说个屁? 难不成尔等如此侮辱老子,本王还要以德报怨,告诉他们萧成睿不仅赌术好,还武艺高超,少年成名?越疯越强、越喝酒越强? 告诉个屁?!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们你能不能抗住萧二公子一剑! 等你们死了,老子坐收渔翁之利! 若萧成睿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估计会评价一句,有点聪明,但不多。 秦王一拽缰绳,驾着马上前几步,厉声叫阵,“乱臣贼子萧成睿,尔乃萧家余孽,还不速速受降?吾等兴许还能留你全尸!” 此话一出,虞王与一众江湖人士皆脸色骤变,瞳孔中写满了恐惧。 虞王拽住秦王袖子,压低声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其因为恐惧而颤抖,“你找死吗?叫阵就叫阵?他提溜萧家做什么?还萧家余孽?你他娘要死别拖着我们一起!!!” “找死?” “你什么意思?若是害怕,滚回家搓泥巴去!!” “秦王!” 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齐王说话了,“虞老弟?你是忌惮那江湖势力?” “不然呢?难不成你们忘了凤国是怎么灭的?还敢拿萧家说事?这不是找死是找什么?皇室被屠,凤国灭国这么多天,却无一方势力敢踏足临安,你以为是因为什么?真当一切都是巧合?”虞王眼里也多了几分鄙夷之色,他实在不想跟这群蠢货为伍。 “你!” “萧家与袅袅十三余没有关系!” “呵~你当你是袅袅十三余的余主吗?亦或者说是尊主?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 城下三王内斗,城上赌神喝酒。 酒坛不大,装不了几斤酒,再加上萧成睿已经等了些时辰,无聊之际,将里面的酒喝得差不多了。 “诸君,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啪——” 萧成睿手臂一挥,将黑酒坛摔在城头,酒坛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残余的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第11章 这把巅峰赛,萧成睿的个人秀 萧府门前,萧成睿盘着手里的骰子,看着掉在地上摔成两瓣的牌匾,半晌无言。 “主子?” “戏影,你说,要不要平了临安城,毁了这不仁不义之地?” 萧成睿没有在乎地上流淌的水流,兀自蹲在台阶上,挽着袖子,伸出右手抚摸着面前掉了漆的牌匾,这块承载着萧家百年辉煌的牌匾。 这看似不经意间的话,却着实将旁边撑伞的戏影吓了个结实,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斟酌着开口,“主子,若萧太傅与夫人尚在人世,应是不希望您意气用事,惹得千古骂名的。” “何况,大公子下落不明。” “您如今回了临安,身上背负的,便是萧家的名声……” “如此,毁一城池,平己私怨,定非萧家诸人所愿。” “还望主子三思。” 戏影出身江湖,曾经在萧成睿手里输了一局,便在他身边做起了护卫。 他不怎么会说话,更不会那些个哄人欢喜的花言巧语,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乱说一气。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若非萧成睿耳力过人,怕是听不见了。 “你这嘴皮子……”萧成睿手掌一按,将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牌匾拍成粉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撑着膝盖站起来。 戏影心中一惊,连忙开口请罪,“主子恕罪!” 过了一会儿,萧成睿才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声,徐徐开口:“……走。” “是!”戏影闻言,顿时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撑着伞,与他一同上了这高门贵府门前的台阶。 戏影上前一步,一把撕掉面前的封条。 “吱呀”一声,沉重的红漆木门被戏影推开。 一股腐臭和陈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两人都是走过江湖的人,这点儿小场面还吓不到他们,只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变了脸色。 曾经雕栏玉砌的萧府,如今却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石板、折断的树干、斑驳的墙壁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还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以及沾满污垢的碎珠断玉,好不凄凉。 萧成睿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只是不消片刻,其眼中的凝重就被一抹淡淡的笑意所取代。 戏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刚才主子周身的气场拔高了一丈,气息也变得暴虐起来,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叫人看不真切。 庭院里荒草丛生,突然,一只野猫从角落里窜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又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看着眼前的一切,萧成睿狠狠闭了闭充满血丝的眼眸。 再睁开时,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再无任何情绪,唯有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淌落,将大氅濡湿了一大片。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萧成睿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戏影不必跟着,“楼高不见章台路,归来不见昔人颜,却看那红消香断,玉碎金折!” “主子?” 萧成睿一步跨出,避开了墨伞的遮挡,任由斜风细雨落在自己身上,踩着满地污浊的血雨,寻着旧路,向着院落深处而去。 “寻些人来,重建萧府,嗯……还有皇宫!” 戏影的嘴唇动了动,收了伞,也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抱拳一拜,“是。主子——皇宫是按照什么规格重建?” “不急,先把凤宫遗址里面的肮脏东西清理干净,公子我啊,看不惯~” “是,戏影领命。” “还有,江湖上那些曾经跟随过本座的,悉数召回!变了心召不回来的,那就杀,记得挖个坑帮忙埋一下,毕竟跟过本座,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萧成睿举起右手,放在面前接了一会儿雨,他没接住多少,也没强求。 任由雨水将掌心打湿,再任由破碎的雨水顺着指缝虎口落在地上,须臾,手背也被冰冰凉凉的雨水弄湿了。 握不住的,不强求。 戏影嘴角抽了抽,内心腹诽不已,得,连本座都称上了,看来这位沉寂了数十载的萧赌神又要重出江湖了。 不是属下我说,原来主子你还知道他们曾经追随过您啊? 所以您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听话的都宰了? 顺便埋土里免得污染环境? 不愧是主子,还得是您啊…… “怎么?在肚子里骂本座呢?” “戏影啊,你也跟了本座不少年,也学了不少博弈之术,好久没跟本座赌过了?” “要不要开一盘?”萧成睿看着手心里的雨,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冷意。 若说进门前戏影只是汗流浃背,那么现在就是惊恐万状了。 会死人的! 绝对不要在萧赌神发疯的时候,引起他的注意 !!! 戏影双膝一曲伏跪在地,他狠狠地将额头磕在积满雨水的青石板上,任由两鬓的发丝被地面的污渍弄脏,任由半身衣裳被雨水浸湿。他双手捧着伞,举过头顶,只是用手肘撑着地面,将姿态放得极其卑微。 “属下知错,求主子责罚!” 萧成睿捻了捻指尖,侧身,薄唇轻启吐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字,“滚!” “是,谢主子开恩!” 戏影吓得不轻,嘴唇哆嗦着谢了恩,捧着墨伞就火急火燎地出了萧府。 萧成睿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不禁吓啊~” “嘶,那傻徒弟什么时候能到?” “不行,等他到了,为师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他,啧~” 萧成睿去了爹娘的房间,去了兄长和妹妹的房间,最后又去了祠堂。 嗯?没找到她们的埋骨之地。 萧成睿心里有点点郁闷,但很快就想通了。 “这袅袅十三余行事还真是过分,将这临安洗得干干净净……完全不给本座出剑的机会啊,也不知道把她们葬在何处……” “小妹,别怪二哥。” “小时候那么聪明一小只,怎么长大了,就蠢成这副模样?” “哥哥教你那么多本事,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一个被逐出师门的鬼医,便把你坑成这样?下辈子可别说你是我赌神萧成睿的妹妹,本座嫌丢人……” “罢了,袅袅十三余解决了朝堂,那哥哥我,就帮你荡平江湖?” “如今的江湖啊,也该清扫清扫了。” “赌神不出山,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出来祸害人了?” “真当本座是死的吗?” “把主意打到我萧家头上?呵~” 赌神出山,天地不宁。 “看来本座年少时,对这天下的威慑还不够啊~嘻嘻呵呵……” 萧成睿浑身都湿漉漉的,冰凉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他闭上眼睛,仰着头,任凭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脸上,洗去他眼角的泪。 萧成睿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唇角竟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颊,指关节微屈,许是用力过度,手指显得有些泛白。 “哈哈哈~” “江湖庙堂,既然你们不安分,乱就乱,既然不想玩了,本座就掀了这棋桌!” “都死?谁都别想好过……呵呵~” 【懂的都懂,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萧成睿受到刺激后,变得疯疯癫癫——重度精神分裂,没有完全分化人格,但不同的身份他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 【萧二——恣意少年——剑客行侠仗义,匡扶天下—虽然惹祸,但善良】 【帝师——书生谋士——谋士躬身入局,谋权有术—虽然善良,但不多】 【赌神——绝对疯子——执骰子行天下,碰谁谁死—彻底发疯,没有但】 第12章 尔等,可敢,一赌? “今日——诸天在上,赌神萧成睿,奉天承运,于长歌开盘设局!” “请,诸天神灵——共观!” 萧成睿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稽首”礼,三拜叩问天地。 再抬头时,萧成睿眼里的疯狂在酒气的浸润下急速生长,他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踉踉跄跄走在城墙上。 “四海八荒,作我棋盘!” “万物苍生,作我棋子!” “尔等,可敢一赌?” 萧成睿依旧抛着手里的骰子,唇角勾起肆意而张狂的笑容,疯疯癫癫地看着下面的数万大军,眸中没有分毫惧意。 长歌城墙的阴影处,戏影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由于精神高度紧张,他不断吞咽着口水,眼里的恐惧一阵盖过一阵,“主子……” “不是,他年少时也没这么疯啊……我要是知道他的疯病严重成这样,打死我也不敢跟他混!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估计真的会创死所有人……传信尉迟陛下。”戏影痛苦地揪了一把头发,还真让他拽下来一绺,这下更心疼了。 倒不是戏影为人不忠,他本来就是萧大赌神强抢来的,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主子疯了,还不允许当属下的发发牢骚? 叛变是不可能叛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叛变的。 主子发疯他还能挣扎一下,但若是叛变,那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主子,杀了他们就不要杀我哦~】 【戏影一定乖乖当您的棋子,为您所用~】 【已老实,求放过!】 “嗯,这就传信尉迟陛下,就算被主子知道,也不过就是一顿打而已…对不起了尉迟陛下,找不到萧大公子,那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能压一压主子了。” “委屈您受受委屈,耗一耗主子的戾气,谁叫陛下这些年这么放肆呢……” “萧家出了事,也就您还敢往主子刀尖上撞,还真是年少轻狂,不知者无畏啊!” 戏影开溜了,搬救兵去。 倒不是救萧成睿,而是救这芸芸众生。 嗯,他戏影真是一个善良的刺客。 “尉迟陛下,白吃了这么多年,总得付出代价的……” 戏影自我安慰着,终于说服自己把如今不可控的萧成睿塞给尉迟陛下。 还在边疆苦苦攻城的尉迟彻只感觉心里一慌,十分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 虞王蹬着马镫的双腿打着颤,大声应道:“不赌!谁疯了跟你赌!萧成睿别以为本王是他们这群蠢货,不清楚你的门路!” “赌场之上,不赌为赢!” 此话一出,萧成睿一派和叛军一派都愣了。 虞王这话着实在理,萧家二公子萧成睿是? 赌神是? 逢赌必赢是? 嘿?! 那我不跟你赌! 这样就能胜你半子! 就算胜不了,那也是平局! 不得不说,虞王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隔着这么远都蹦到萧成睿脸上了。 “拉弓——” 虞王满眼得意地看着城墙上的白衣疯子,抬起右手,准备发号施令,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奈何他终究是棋差一着,凡夫俗子,哪里是集天下大气运于一身的天命之子的对手? 众人期待的萧成睿无能暴怒的情形并未发生,城墙之上,萧成睿虚倚着赤霄剑,仿佛描着红妆的眼眸变得更加妖艳诡异。 他笑。 “嘻~又赢了一盘~” 萧成睿分明满脸悲怆,嘴角的笑却越扯越大,越来越狰狞。 众人只感觉他不是在笑,而是在哭,不不不!他就是在笑,怎么会哭呢? “笨蛋~本座在与天对赌呢~”温温软软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只不过这温润剑客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有些叫人毛骨悚然了。 “呀——” 一声仿佛恶鬼低吟的声音自萧成睿喉咙中发出,他痴软的眼神骤然一冷,眼眸一眯,死死盯着远处的虞王,说话的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癫狂。 “那么,本座告诉你赌局的内容好不好?” 听着萧成睿阴恻恻的声音,虞王只感觉脊背发凉,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脚踝一路爬上他的心窝,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叫他呼吸不过来。 “不!不要!我没和你赌!你没赢!你没赢!我没输……” “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你是赌注~” “流寇草莽罢了,还没资格与本座对赌呢……嘻嘻嘻~”萧成睿的嘴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 “与天一赌,赌你敢不敢接下赌约。” “你若接下,本座输你一子,自裁祭天;你若不接,本座胜尔一筹,嘻~那就只能委屈你,做这祭天的——祭品了!” “嘻嘻哈哈哈……” 萧成睿依旧疯疯癫癫地笑着,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掩面怪笑,时而仰头大笑,整个人的状态都看起来十分鬼怪异。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城墙虽然不是特别高,但风还真的挺大的。 初晨的太阳挂在天旁,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初升的太阳竟撤去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金光转而镀上一层红光,红得渗人。 赤红的朝霞堆在天上,久久不散,甚至连整个天地都被迫被染上一层血红的幽芒,仿佛预示着世界末日,天灾将至。 “天地泣血,弟子萧成睿,送,祭品升天!” 萧成睿闭着眼,右手一抬,百丈之内狂风骤起,吹得人睁不开眼。可就在此时,一片细长的柳叶被长风千里迢迢地送到萧成睿手里。 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将柳叶夹在指缝里。 “临!” 萧成睿蓦地睁眼,手臂转至身前。 一字落下,手腕下压,凌冽的罡风裹挟着柳叶飞驰而去。 柳叶如刃,划开虚空! 虞王疯狂拽着缰绳,想要控制座下之马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这军马分毫。 “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带这么玩的,你耍赖!” “不不不不要!” “救命!” 虞王惊恐万状地摇着脑袋,从头到脚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抖。他身子一倾,摔在地上,两股之间淌出一滩黄色液体。 与此同时,柳叶至,钉入虞王眉心。 至此,虞王卒。 第13章 与天三赌,赌——血雨连绵,三百里! “那么现在,是第二赌。” “齐王殿下,可敢?” 待沉沙落定,萧成睿脸上的疯癫之色尽数敛藏,只见他眉眼温和,勾唇浅笑,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盘着骰子。 “可。”齐王看了看旁边死不瞑目的虞王,心里有些发怵,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敢拒绝。 或许他把自己当成了天命之子,或许他觉得赌神之命不过是个噱头,或许是侥幸心理作祟,总之,他答应了赌神的赌约。 “赌什么?” 微风卷起了萧成睿身上的丧服,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稳,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就赌你身后,有无背刺之人,你先?” 两军交战之际,蓦地听到这话,齐王顿时浑身紧绷,手下意识攥住刀柄,警惕着身后众人。 一赌定生死! 他不敢轻率行事。 齐王没有立即说话,确切来说,是不敢说话,虽然他对这什么赌神知之甚少,但听名字也能听出个一二,想必是个擅赌的赌徒。如今最了解赌神萧成睿的虞王已然西归,他也没有了情报来源。 是有?还是没有? 他身后都是他几十年的兄弟和心腹下属,他们…… 萧成睿会赌什么? 该死! 这分明就是五五开的赌局,可为什么,他感觉无论自己赌什么,都会输得一塌糊涂! 从齐王答应这赌约开始,他就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生杀予夺,皆在萧成睿一念之间。 “王上,我等数万大军,难不成还杀不死他一个酒疯子不成?何必与他废话?末将请命,愿为王上攻城!” “末将请命,愿往!” “末将愿往!” “齐王兄,强攻?这什么赌约,不过儿戏罢了!”秦王言罢,一扯缰绳,退至众人身后。 听他们一说,齐王思绪转换间竟豁然开朗,抬头看了一眼悠然自得的萧成睿,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不见分毫惧色。 他若无其事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振臂一呼,发号施令道:“众军听令,攻城!” “嘻嘻~又赢一盘。” “杀!!!” 在震天的冲杀声间,萧成睿的唇角重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低着头,似哭似笑的表情很是惊悚,手中骰子向天一抛。 十二点,大! “与天对赌,第二盘,赌齐王毁约!” “毁约者,死!” “看你了,背叛者……” 萧成睿轻声呢喃着,场面一度混乱,铁骑与叫阵声混合在一起,淹没了萧成睿的声音。 看着已经冲到护城河前的泱泱大军,齐王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即使他此刻被军队护在中央,但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越来越严重。 他没有听见萧成睿最后的自言自语,但他也知道随便毁约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 “噗嗤——” 一支冷箭从百米开外的激射而出,正中齐王心脏! “王上!!!又刺客……” 齐王卒,秦王笑,场面更混乱了。 居高临下的萧成睿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见一切都差不多了,他终于收回骰子,眼底笑意愈浓。 萧成睿拔出缠着白绫的赤霄长剑,歪了歪脑袋,低声嘀咕了一句。 “都死……” 话音未落,他就猛地挥动手中长剑,一道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出! 剑气犹如长虹贯日,气势磅礴,带着无尽的杀意和血腥气息。 刹那间,刚刚渡过护城河的几十个人被这道染着血光的剑气横扫出去。他们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数丈之远,然后又乒乒乓乓摔在地上,半死不活,还有一部分像下饺子一样掉进急湍的河流里。 兵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不会水性又不幸落入水中的人们惊恐地扑腾着手脚,然而汹涌澎湃的河水一下下无情地拍打着他们的身体,一次次把他们摁进水里,试图将他们淹没。 他们一边大口大口吞着浑浊的河水,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没过多久,原本清澈的河水就变得浑浊不堪,鲜血与污泥混在一起,整个场面看起来异常惨烈。 而这,仅仅是序幕。 萧成睿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数万将士,眼底猩红一片,神情之间满是狠厉之色。 他一把扯掉缠着赤霄剑的白绫,手臂一扬,将足足有两丈白绫挂在墙头! 要知道,这可是葬丧用的缟素白绫!此刻,它被挂在了长歌墙头! “与天三赌,赌——血雨连绵,三百里!” “赌注是——【运】!” “赌约,成立!” 萧成睿剑挽苍茫,宛如一道惊鸿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身如鬼魅,来去无踪。 他把惊鸿剑传给了尉迟彻,而长乐剑又阴差阳错留在江湖,如今,也只剩下这把兄长赠给小妹的赤霄剑还能勉强用用。 一人一剑,虽万人当前,其独往之。 骤然间,战鼓擂响,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 狂风呼啸,军旗猎猎作响;军马奔腾,铁甲闪烁寒光。八万将士手持武器,列阵前行。 这看看似无坚不摧的军阵,实则漏洞百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八万义军是一样都没沾上边儿。 三王只剩其一,军心溃散。战力十不存一! 一群乌合之众,人心不齐,纵有八万人马,也不过尔尔。 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果敢,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这八万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满心大义,有人心怀鬼胎,也有人浑浑噩噩不知所来。 萧成睿一身丧衣似雪,矫健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手中赤霄剑寒芒四射,仿佛能斩断天地间一切阻碍。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他宛如战神降临,无人可敌,无人可挡。 所过之处,血色弥漫。 萧成睿刚喝了一坛烈酒,此刻,醉意正浓。 他的剑法犹如疾风骤雨般凌厉,每一次挥舞长剑,都能带起一串血花,倒下一具尸骸。 任凭敌军血,染我缟素裳! 以尔等之生魂,祭吾之故人! 杀!杀!杀! 杀光他们! 众多将士的哀嚎,这一刻,长歌城外,仿佛沦为了人间地狱。 城墙之上,白绫随风飘扬,宛如招魂幡一般。 远处的天空渐渐暗下来,刚出来的血日隐匿于乌云当中,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暴雨正在徐徐酝酿。 随着那一袭白衣染成红色,随着护城河染成红色,天地也染上了诡异的赤红色。 满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破碎的盔甲。 这场战斗,注定成为历史上的一场噩梦…… 第14章 这般高端局!【八卦盘】与【命运骰子】的对决 戏影、尉迟暗卫和禁军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们主子大杀四方,一众人没有一个有去帮忙的想法。 毕竟萧主子这会儿实在是太疯了,他们实力低微,能力绵薄,哪里敢上前帮忙? 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被主子当成敌人砍了。 从迟国出来,萧成睿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如今又大开杀戒,被鲜血一刺激,这精神状态怕是更差了。 谁会嫌命长去招惹他? 萧成睿本就武艺超群,又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儿刺激得强行突破了瓶颈,只要江湖上的老妖怪不出山,这天下便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八万土鸡瓦狗,如何能伤到他? 等萧成睿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再去救人也不迟。 与天三赌的结果还没出来,萧成睿又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即便他想死,堵住另一边的天也不会同意。 …… 接近一刻钟的屠戮,长歌城外,尸骨成堆,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清晨的风飘向远处。 深入敌军的萧成睿已然呈现疲态,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体力明显不支。 一身红衣,一身孤寂。 赤霄剑被萧成睿用一根粗布条死死的绑在手上,以免因为血液或者汗水导致长剑在打斗中脱手。 纵然萧成睿武功盖世,但他还是不敢托大,小心驶得万年船。 别看他一路走来率性鲁莽,却不知,这些都是他步步算计的结果。 别忘了,他萧成睿还做过迟国帝师! 没点城府,不擅谋略,拿什么去做谋臣? “戏影!” “你看戏呢?还不出手?” “还有你们!” “还需要本座三叩九拜请你们出手吗?” “……” 萧成睿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间响起,前四句是附上内力的,所以在场内力不错的人都能听见,后面的没有附加多少内力,所以也就只有其附近之人能听见。 虽然远在长歌城内的戏影没听见后面的话,但他估摸着,主子应该骂的挺脏。 得! 估计打完他们又得遭殃。 早知道不给尉迟陛下传信了,到时候哈怕是得挨两顿罚。 戏影心虚地扶了扶额头,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冲出城墙,过五关斩六将,直直地朝着萧成睿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嘴里还大声喊着:“主子!属下来助你!” 一百影卫隐于黑暗,伺机而动,悄无声息地收割着人命。 所过之处,无人生还。许多将士至死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脸上无不带着些许迷茫。 听到萧成睿的呼唤后,禁军首领猛地一举手中长枪,手臂上青筋虬起,狰狞扭曲,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下令道: “众军听令——随我厮杀!” 语毕,周围的空气都有了一瞬间的凝固,众人皆被他那威猛无比的气势所震撼,心中激起无限战意。 “杀——” 执旗者将萧字军旗向前一挥,这用金线绣成的旗帜就如同一道闪电般向前劈去,刹那间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这风声,如龙吟,似凤鸣! 这一挥,铁骑踏响,千军出动! “杀!杀!杀!” 一声声咆哮如雷霆万钧,震慑人心。振聋发聩的声音汇聚成一片洪流,在空气中激荡,让人热血沸腾! “驾!”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城门,毫不犹豫地投身于一边倒的战斗当中。 长枪舞动,血光四射,瞬间将敌军的防线撕开一道口子。 杀戮声、呼喊声、金属碰撞声响彻战场,交织成一首悲壮激昂的悲歌。 …… 风,是血腥味儿的,但在萧成睿闻起来,这味道竟有些,甜? 或许真的是,疯了? …… “吁——” 长歌城以东,十二位余主拽了拽握在手里缰绳,胯下宝马嘶鸣一声,放缓了脚步。 众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不远处的血腥战场。 若说气魄,在场十二位,恐无一人是萧成睿的对手。 须臾,于良雨开口问:“你把萧大公子藏哪里去了?” 公西文戈有些错愕地偏头,随即满眼无辜地看着对方,“萧知行在何处,我怎么会知道?” “我们只是不喜欢用脑子,不是没长脑子。你对上萧成睿,若是在赌桌上,你必输无疑,但若是在棋盘上,他毫无胜算。” 于良雨难得将话挑得如此明了,公西文戈也没有不知好歹继续卖关子,手指捻了捻腕上的桃木流珠,语气有些无奈地轻“啧”一声。 “你说的没错,但我的运,确实不及他。我顶多是推演天机,窥探窥探未来,哪里敢与天对赌,请神观看?” “至于萧大公子……自然是让向厌带他去寻医续命了,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司马亭拍了一把马屁股,那英姿飒爽的黑马就一甩尾巴,驮着主人钻到前面与公西文戈并肩而立。 “把萧成睿逼疯有什么好处?竟让你费尽心思将他拖进棋盘?” “嗯?” 公西文戈挑眉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司马亭会来凑这热闹,但还是模棱两可回答了两句,“天大的好处。赌神必须入局,那就只能委屈委屈萧成睿了,嗯……也委屈委屈他那憨徒弟。” “你还真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鹿鸣轻飘飘地接了一句。 “欸欸欸!!!鹿兄可不要平白污人清白!当心本座也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公西文戈盘着流珠,笑着开了个玩笑。 只不过这个玩笑明显有点大。 “好你个——” 鹿鸣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嘴,不说话了,只是眼睛不服输地瞪了一眼公西文戈。别看他表面上什么也没说,但大家都明白,这会儿鹿鸣陛下心里一定骂的很脏,说不定已经问候了公西文戈的祖宗十八代了。 当然,这些都是暗地里。 毕竟袅袅十三余里面,还真没人敢轻易跟公西文戈耍嘴皮子。 毕竟这货杀人无形,一句话就能改人运势,叫你不知不觉中倒大霉,最后不得不过来赔礼道歉,消除灾厄。 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第15章 袅袅十三余听令,随我,杀! 式微用袖口掩着唇轻笑几声,“非要如此吗?” “非要如此。” 司马亭问:“听说萧知行的情况挺严重的,寻的那位神医?” “薛医。” “她?葵司道人的徒弟?她好多年没出山了?她似乎还是假孟瑶的师妹?” “时运不济,天时不顺……主位气运浅薄,没缘分,也就如今的赌神入世,才足以将她引出来。” 公西文戈这话深奥的很,众人也只听明白了成,知道再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便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上吗?一千对八万,还是有些势单力薄了,萧成睿可撑不住,别累死了。” “啊?你问我?” “不然?” “你一个算卦窥探天命的,遇到事情不问你,那问谁?” 公西文戈心中惊愕,但面上不显,幽幽感叹一句,“先前不是瞧不上我吗?” “什么时候我公西文戈成了袅袅十三余的决策中枢啊?道爷我,可是排在最末位的……”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你面子不要,别逼我们动刀动枪啊!” “是是是……” 公西文戈收敛锋芒这么多年,如今恰逢天下大变,才开始崭露头角。 从前的他,不显山不露水,就让人敬畏,如今锋芒毕露的他,自然而然地成了袅袅十三月的领导者。 尊主死了几十年,魅语哨簪烧了,少尊主没等到,若袅袅十三余不想就这么原地解散,在这关键时刻,急需一位能够统领全局的领袖。 然而,现实却令人头疼不已。 他们十三人当中,除了从文的公西文戈之外,其余人都专注于武道,且在武道一途上建树颇深。若真要通过武力竞争来争夺那个位置,恐怕打到最终也只会导致两败俱伤的局面,谁也讨不到好,反倒让自家人离了心。 而最后一位修道习文的八卦盘主,自然而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公西文戈有能力,也有资格,更有远见。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公西文戈身上,他没有丝毫压力地接过指挥权,从容不迫地发号施令:“那么……” “袅袅十三余听令,随我,杀!” “得令!”x11 “遵命!”x未知(好多好多) 十二位余主,率领着袅袅十三余门下千万门客,朝着长歌城而去。 临近战场,式微抬手挡住公西文戈,“你一个从文的,坐镇指挥就行了,若真叫军师提着刀枪上战场,岂不显得我袅袅十三余很废物?公西弟弟你啊,还是找个树荫,安安分分待着。打打杀杀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喽~” “十三余上上下下,都是你的兵器!” “你只管在后面施施法,保我们毫发无伤就好~” “他们说的对。” “附议!”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萧成睿也疯的差不多了…你若想把棋下稳,萧大公子也是时候该回京了,要不然,你把握不住临安……你把握不住长歌城。” “那你们去,小心些,别被萧成睿砍了。” “知道,要留几个护你周全吗?” 公西文戈拒绝了,“用不着——老荆,到时候把长乐剑给萧成睿。” “嗯。” 安排完一切,公西文戈终于骑着马退到一边,寻了个自在的树荫待着,向着众人颔首道:“诸位,江湖入局,让这场戏,彻底开腔!” “走起!”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 随着袅袅十三余这边的江湖势力入局,被萧成睿赌神之名逼来的江湖势力也纷纷加入战局。虽然在人数上依然不占优势,但萧王这一派系,可全都是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猛将,江湖英雄。 两个时辰后,成败见分晓。 八万被当枪使的乱军尽数伏诛,无人生还。 萧成睿这边,仅仅只阵亡了六名禁军,重伤三百二十七人,轻伤若干。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如此战绩竟是五千乌合之众打出来的? 说是乌合之众,绝非危言耸听。 这里面就只有萧成睿从迟国带来的属于朝堂势力,有组织有纪律,其他参战的各方派系都是各自为营,彼此之间根本不熟悉,更别提配合。 战场之上,都是各打各的,没有任何组织可言。 这足以说明,只要单兵作战足够强,也就不必循规蹈矩研究那什么兵法战术。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枉然。 话虽如此,但这场长歌守卫战是后世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无法复刻的,也不可能复刻,因为这其中的条件太过苛刻。 北域霸主迟国最顶级的精锐;疯癫失智以赌乱人心、一剑破万法的萧成睿以及其少年成名在江湖上的号召力;掌控半壁江湖的袅袅十三余,而萧家又阴差阳错搭上了其关系;还有突然玩了把大的的公西文戈…… 总而言之,此局,以萧家灾祸为引,以萧成睿为中心,以尉迟彻、萧知行和西文戈为支点,通过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织成一张弥天大网。 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战场上厮杀的萧成睿这会儿浑身浴血,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血液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殷红的血凝结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层厚厚的血痂,他的头发也因为血液的凝固而变成了一绺一绺,难以分开。就连那张原本白净如玉的面庞上,此刻也布满了细密的血点,看上去异常狰狞恐怖,他整个人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无止无休的杀戮,让萧成睿累得双腿发软,到最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席地而坐,坐在满是血淤的地面上,再无方才意气风发之态,看起来狼狈极了。 萧成睿身旁,是同样精疲力竭的戏影。 在这尸横遍地的长歌城外,来自不同势力的众人各自休整着,没有人说话。现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痛苦呻吟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宁静。 一身黑衣的荆何宇静静地站在一旁,身上没有半点污垢,只有句芒剑上沾着血迹。 他解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将烈酒缓缓倾倒在句芒剑上。烈酒淌过剑身,将上面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待整个剑身都被烈酒洗净一遍后,荆何宇才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此时此刻,荆何宇成为了除戏影之外,唯一一个还敢靠近萧成睿三丈范围内的人。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似乎完全不把周围的血腥和死亡放在眼里。在这惨烈的战场上,他宛如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鲜花,独自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原因也很简单,因赌神号召被迫入局的众人虽然心存怨怼,但他们不敢报仇,只能远远待着恢复体力。他们与萧成睿之间并不亲近,自然不敢随便靠近。 袅袅十三余那边,一个个都是人精,知道分寸,如今萧成睿内力耗空、精疲力尽,太过脆弱,他们与萧成睿不熟,若贸然靠近,容易引起误会,而且已经有向厌和荆何宇与他搭上了关系,剩下的慢慢来就是。 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第16章 荆何宇,荆不语,荆卿何故不语 萧成睿恢复了些体力,侧身看向不远处抱着剑闭目养神且极其高冷的荆何宇,试探着开口: “荆剑痴?” 三个字,便成功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作为主角之一的荆何宇睁开眸子,没说话,只是眼神疑惑地看向萧成睿,意思再明显不过。 翻译过来就是:咋的,兄台?有事? 萧成睿努力举了举手里的长乐剑,“长乐剑,怎么在你手里?又为什么给我?你们袅袅十三余出手,是魅语哨簪的缘故,还是那位卦师的意思?” 荆何宇先是迷茫地歪了歪头,然后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公西让我从枫桥拿给你。” “啊?哦……” 一句话,回答三个问题。 不愧是剑痴荆何宇。 面对这种惜字如金的,就算是萧大赌神也有些头疼,等了半晌没听到后文,他就知道不好交流,只能抱着剑,苦笑着摇摇头,看向不远处聚在一起的袅袅十三余众人。 “诸位——袅袅十三余的诸位,能不能来个人交谈一下?荆余主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式微玩着手里的青铜锏,敲了敲屁股下的石头,“哟~我们荆余主哪里不喜欢说话了?萧赌神,你是不知道荆不语这十个字的含金量!” “十个字啊!” “姐姐撩他半天,他一个‘嗯’都不愿意敷衍我~羡慕了羡慕了~” “荆不语?”萧成睿也不急着干正事儿,隔着大半条街跟式微聊起天儿来。 式微咯咯轻笑,朝着荆何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当着对方的面翘着二郎腿抛了一个媚眼,可谓是风情万种。 “不就在你旁边嘛~” “荆何宇,荆不语,荆卿何故不语?” 荆不语眼神冰冷地看向式微,手中句芒剑蓦地拔出一截,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萧成睿也算是老江湖了,就算有些余主没见过,也能通过他们的武器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式微姑娘还真是性情中人——诸位隔那么远作甚?” “萧公子现在可是惊弓之鸟,我们可不敢轻易靠近。”式微倒也不隐瞒,句句都是大实话,反倒让萧成睿不好接话了,毕竟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惊弓之鸟?这形容不错。国师的意思吗?” 式微抿唇点头,萧成睿手执双剑大杀四方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这疯子疯起来还真是……打不过打不过! 袅袅十三余诸位余主个个都是狠人,但也怕不要命的疯子,更何况是这种手握天命的疯子,惹不起。 “是公西文戈没错,只不过没有什么国师。” 萧成睿意味深长地看着袅袅十三余众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不过这笑意看着多少有些渗人,毕竟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双眼也猩红一片,身旁也全是断肢残骸。 “会有的,十三余主,怎么少了两位?公西文戈不在,我倒是能理解,那位怎么也不在?” 都是聪明人,分寸拿捏的很好。 于良雨突然抬头盯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这莫名其妙的话,一下子把萧成睿问的愣住了。 萧成睿足足愣了五息,其间没有一人出声打扰,回过神来,他伸手去怀里摸什么东西,但手还没伸进去,就又猛地缩了回来。正当众人疑惑之际,萧成睿转头看向旁边的戏影,“过来。” “主子?”戏影正看戏呢,冷不丁被喊了一声,吓了一跳,但刻在骨子里的反应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 身体比脑子快,撑着地面挪了挪屁股,坐到萧成睿旁边,满脸疑惑地问,“需要属下做什么?” 萧成睿没有说话,只是把右手伸了过去,径直往戏影怀里送。 “主子!你干什么!!尉迟陛下会杀了我的!!!” 戏影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没当场窜起来,但又碍于萧成睿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硬是涨红了脸也没敢动。 众人吃瓜脸。 “滚!我就擦个手。” 是的,没错,萧成睿只是把手伸进戏影的衣襟里擦了擦,把手上的血蹭掉,因为他一身白衣早已变成了红色的血衣。 看着手上凝固成块的血,萧成睿微微蹙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边儿上的戏影拽着衣裳瑟瑟发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就在萧成睿思考之际,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只酒葫芦。 若不是闻到那淡淡的酒香,萧成睿这只惊弓之鸟只怕就要暴起杀人了。 满目猩红的萧成睿微微侧头,看见是荆何宇把他的酒葫芦递了过来。 “多谢。” 接过酒,洗了手,又在戏影衣服上找了块干净的布料擦干净,随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枚骰子。 另外一边,式微与于良雨几人对视一眼。 萧成睿摸着骰子的棱角,没有抬头,低声问了一句,“这话,不是应该我说吗?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萧成睿蓦地抬头,认真观察着众人的表情,随后,不等袅袅十三余众人回答,他心里就有了答案,唇角再次一扬。 “行了,不必回答,我知道了。” 这回轮到式微懵了,她提着纹龙锏从地上爬起来,满头都是问号,作势要往萧成睿这边走。 看到这一幕,于良雨心中一紧,阴影下的手抚上七星剑剑柄,“式微!” 式微脚下一顿,没再走了,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于良雨,点点头示意自己没糊涂,然后才重新看向萧成睿,“萧公子见谅,方才是我唐突了——只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成睿摩挲着骰子,“没什么,我哥呢?” “啊?”就算式微是江湖流氓,见谁都能聊两句,但在萧成睿手里却栽了跟头,根本就跟不上对方这跳脱的思维。 旁敲侧击,谜语人,说话说一半! 真恶心! 最擅长权术的鹿鸣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拍了拍式微的肩膀,向后面挑了挑下巴,意思是:你把握不住,一遍看戏去,让朕来! 式微白了他一眼,往于良雨身边一坐,一靠,脑袋一昂,意思是:来来来,让姐姐看看你几斤几两~ 鹿鸣朝着萧成睿微微颔首,“据我们所知,在萧二公子眼里,大公子应该是失踪了的,甚至是死了……” 第17章 这一刻,腥风血雨,具现众人眼前 萧成睿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盘骰子的手一顿,眸子里的笑意愈发浓郁,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我输了……” “啊?” 三个字,让鹿鸣呆愣在原地。 可以说,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输了? 输了什么? 什么输了? 这话是从赌神嘴里说出来的,他不会是说,输了赌局? 不会不会? 逢赌必赢萧成睿,输了赌局?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狗都不信! 鹿鸣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了,他感觉喉咙有些干哑,无能狂怒,“不是!你说什么!输了!你怎么可能输?我看你真是——”疯了! 萧成睿笑着,眼里的情绪十分诡异,这个笑容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冷漠! 是绝对的冷漠! 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可他在笑啊! 萧成睿漫不经心玩着手里的骰子,喃喃自语道: “我输他半子,胜天一局。” “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真的……跟公西文戈一样喜欢打谜语!”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鹿鸣,萧成睿只是笑,没有再答话,指腹摩挲着骰子的棱角,一下一下,仿佛又在算计着什么。 “鹿鸣!”于良雨起身,拍了拍鹿鸣的肩膀,显然是看出萧成睿的不对劲儿,强行打断了这乱七八糟的对话。 “宋玉。” 无需多言,宋玉提弓离去。 十三位余主之间的默契不容置疑。 至此,场上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戏影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萧成睿,在咽了三次口水之后,才试探着开口,“主……主子?您要不要,回城歇一歇?” “不用了,我等我哥。” “啊?哦……”戏影满头冷汗,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萧成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用握着骰子的手支着脑袋,看着身侧战战兢兢的剑客,“怎么连你也在害怕本座?” “主子…我,属下……”戏影的心脏怦怦乱跳,呼吸也变得异常凌乱,明明萧成睿什么都没做,却令他无比恐惧。 慌乱之下,戏影知道抢救不了,手忙脚乱爬起来跪下,狠狠地磕了一个头,“求主子…恕罪……” 萧成睿依旧笑,“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于良雨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凝重,眉头紧紧蹙起。 式微耸耸肩,看不下去了。 萧大赌神,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一身血,两把剑,前言不搭后语! 算了……疯子一般不知道他们已经疯了。 说实话,戏影害怕极了,甚至连死后埋在哪里都想清楚了,萧成睿抛出来的问题太过致命,他根本没办法接,“……” 见他半晌没说话,萧成睿便自言自语起来,“不过是几万人罢了,怎么就怕了?” 萧成睿双手交叠,拇指按着骰子,朝着天空拱手一礼。 霎时—— 长风悲鸣,自远处吹来,掀起众人衣袍。 “生人祭天,血雨临世!” “既然起风了,那便,下雨。” 三两句话,便让众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不等众人惊疑,天空乌云翻卷。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这一刻,腥风血雨,在众人眼前具现。 感受到指尖一凉,萧成睿侧眸看去,入目是猩红的雨滴,他笑了笑,收回骰子,腰间挂着一柄剑,手里拿着一把剑,揉了揉腿,晃晃悠悠起身。 “红……” “血!血雨!” “疯…疯子,你是个疯子!” “魔鬼!鬼啊!” 众人被这猩红的雨水砸得脊背生寒,特别是那些听到过萧成睿与天三赌的人,更是惊恐地大喊大叫。 “戏影,去,他们太吵了。” “是!” 戏影浑身一哆嗦,赶紧提着剑爬起来,朝着那些“吵”着他主子的人走去。 剑起,魂消。 大约杀了八九个江湖来客,萧成睿才淡淡开口。 “可以了。” “是!” 戏影听命收手,重新回到萧成睿身后。 萧成睿有些烦躁地看着滴滴答答落下的血雨,眼神有些厌恶,喃喃一句,“下这么早做什么?我兄长还没回来,你让他怎么赶路?” “算了,家底儿没了,赌不起啊……” 赌神有多恐怖? 几句话,就让人惊恐万分。 萧成睿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国影卫抱着一把伞和黑色大氅自长歌城城门出来,戏影接过,撑开遮在萧成睿头顶。 萧成睿则拿过大氅披在身上,遮去一身血衣,“江湖上来的,就先回去,谢了——” “祂,会庇佑你们。” 众人又惊又惧,他们大多是都是被赌神之名逼着来的,当然,也不乏有自愿的。 然今日所见所闻,必然令他们终生难忘。 虽然他们听不明白萧成睿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们听明白萧成睿的“逐客令”,一个个如蒙大赦般朝着萧成睿拜了拜,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 有仇的,没仇的,都默默离开。 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们万分惊惧! 萧成睿已经疯了! 他们不跟你赌! 因为无论赌局是什么,一旦赌了,他们就必输无疑! 江湖上有句话流传甚远:面对赌神萧成睿,不要赌,更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因为当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败局已然注定。 袅袅十三余这边没动,只不过被这浇在身上的血雨弄得有些烦躁。 萧旗军修整一番,重新提枪上马,等待王上发号施令。 “禁军听令,回城!” “是!” 于良雨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万千门客,“先散了,时机到了,再聚无妨。” “是!” 无人言语,各自散去。 有人进城,有人归山。 见九位余主没有离开的意思,萧成睿主动迈步朝着于良雨走去,同时再次下令,“影卫,给几位余主拿把伞来——然后,也回城。” “是!” 黑衣影卫抱拳行礼,随着人群回城。 于良雨道:“萧公子止步。” “放心,我没疯。” 萧成睿没停,走进于良雨一丈之内。 于良雨接不住话了,“萧赌神!” “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为萧王。” 于良雨虽然不理解他在搞什么,但也点点头,“那么——萧王殿下,您再靠近,我会拔剑的。” 萧成睿巍然不惧,徐徐上前,面带春风,笑意盈盈。 “嗯,我赌,你不会拔剑。” 【概念神!】 【我真服啦!!】 第18章 撑着伞,穿过命运的长廊 一时间,于良雨握着剑柄的手蓦地一顿,不敢动了,看萧成睿的表情极其复杂“……” 见势不对,式微一歪脑袋,笑着问道:“那姐姐我呢?” 萧成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样,我赌,我没疯——这下信了吗?” “……” “信了。”于良雨轻笑一声,握着剑柄的手放了下来。 不远处,荆何宇拿起背在背后的斗笠,戴在头上,免得被血雨淋湿。 他抱着剑走到于良雨身后,依旧是那冰冰冷冷的模样,只不过看萧成睿的眼神有些古怪,不同于袅袅十三余众人的警惕,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炽热! 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遇见了绿洲,像是饿了几十顿的人看到了满汉全席,像是单了几十年的人看到了未来家室? 啊? 萧成睿被他这炽热的目光看的不自在,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抛开,单刀直入地问:“怎么了?荆不语?” 听到萧成睿的称呼,荆何宇皱起眉。 萧成睿继续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有家室,正在攻城的路上。” “他想找你讨教剑法。”无铭提着刀,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帮不喜欢说话的荆何宇解了围。 萧成睿确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打量了无铭一眼,再看向旁边的荆不语,只见对方轻轻点头,眸中炽热更盛。 边儿上看戏的式微挑了挑眉,看荆何宇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了不起了不起!荆不语!你居然没有生气!” 荆何宇忍得青筋暴起,闭了闭眼,看向萧成睿,吐出两个字,“问剑。” “可以,等我安置好我哥。” 虽然没比过,但现在的萧成睿绝对是当代剑道魁首! 几人交谈间,影卫匆匆忙忙送来了伞。 袅袅十三余众人接过伞,道了声谢。 宋玉踏风而来,隔着老远喊了一声“十三让我们过去”,也没管他们什么反应,踩着血雨就径直离开了。 于良雨也算心思灵活,猜到什么,侧身让开路,朝着萧成睿道:“萧王殿下,请。” 萧成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第一脚迈出,一身戾气便散了九成,余下的一成,藏在如同深渊般的墨色大氅下面。 第二步迈出,萧成睿脸上诡异的笑容尽数收敛,身上多了些活气。 第三步迈出,萧成睿如同神明般无悲无喜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正常人的情绪,不再像一潭死水般无波无澜。 第四步迈出,萧成睿眼里猩红的血色被他用内力强行摁了下去。 第五步迈出,萧成睿脸上重新带起淡淡的笑意,温文尔雅,甚至多了些少年意气,腰间的酒,手里的剑,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江湖。 第五步迈出……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新生。 站在他旁边的于良雨看得心惊胆颤,面前的萧成睿仿佛不是走在长歌城外的道路上,而是走在往生路上。 一步一步,拖着满身伤痕,撕开无尽黑暗,从地狱走回了人间。 于良雨唤了声“萧王殿下”。 “叫我萧二公子。” 他在害怕,害怕他忘记自我,特别是在面对兄长的时候,他必须有个人在旁边对他心里暗示。 “……”于良雨又被噎了一下,“萧二公子,待会儿若是回城,别从这里。” “好。” 式微有一句:他有病?不知当讲不当讲。 刚才还阴恻恻地说“称呼我为萧王殿下”,现在转头就说:“叫我萧二公子”,什么人啊这是!真不知道尉迟彻是怎么受得了的! 啧~ 真是委屈尉迟陛下了! 呸! 委屈个屁! 尉迟彻那掌权灭自己全族的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各怀心思,穿过遍地尸骨。 司马亭挠挠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 “结果都注定了。我与公西文戈是旧识。公西文戈比我疯。” 三句话,句句都是重点。 抛开第一句话不谈,第二句就让众人心下一惊,萧成睿与公西文戈是旧识?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从未听公西文戈提起过。 还有最后那句,公西文戈比他疯? 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不说话了,有些事情,再问下去,很可能出事! 穿过一片树林,萧成睿暗暗掐了掐手心,试图擦去掌心的冷汗,并且有意调整呼吸。 绕过一条被血雨淋得猩红的小路,眼前昏暗的世界蓦地一亮,给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萧成睿脚步一滞,几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哥!!!” 不远处。 宋玉背着弓箭,撑着青伞,坐在马车顶部。 公西文戈骑着马,撑着伞,等在马车旁边。 车帘向两边掀开,一身书生袍的向厌撑伞站在马车前,在他面前,是披着竹纹大氅的萧知行,马车里面,坐着一个红裳女子,只不过因为萧知行的遮挡让人看不清楚。 萧成睿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似乎把萧知行吓了一跳,本来就瘦的他猛地缩了缩脖子,两肩耸起,双手捂着脑袋,埋着头不敢说话,他似乎还想把腿蜷缩起来,但是没成功,还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知行!” 向厌皱着眉把人捞进怀里,他把萧知行的腿抵在马车上,以免他不小心摔下来,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安慰着,“不怕不怕,知行不怕,没有事的,不怕昂……我在呢,知行乖,不要怕,没有人要伤害你……” 已经到了马车前的萧成睿乍然听见这些话,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浑身颤栗,原本满怀希冀的眼神在此刻黯了黯,他想伸手去触摸他,却被向厌一记眼刀制止。 “哥……兄长!” 萧成睿声音在颤抖,嘴唇也在哆嗦,眼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下来。 向厌低声训斥了一句,“别吓他——知行乖,不怕,他是你弟弟,是知行亲人,不会伤害你的,不是要打你……不怕,我在,他欺负你,我打他好不好?” 话音刚落,向厌就当着萧知行的面儿给了萧成睿一巴掌,当然,这只是不轻不重的一下,就像小孩子间的玩闹一般。 “兄长,…对不起,我……我,我不是要吓你,你别怕……哥。” 萧知行抱着头,偷偷摸摸瞥了一眼,还是不说话,只不过眼里的恐惧消散了几分,但还是藏在向厌怀里不敢出来,“阿…阿厌……” 第19章 兄长,我输了一局 向厌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看向已然泪流满面的萧成睿,“他对这些关系没有概念,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但我想,你这样说话他大抵是听不懂的。” 想当初,他为了让萧知行知道他是萧知行,几乎废了大半年的功夫。 萧知行的认知力几乎为零,跟没有差不多,就像一张白纸,干净得不像话,很难留下什么印记。 “兄长……” 萧成睿又试着唤了一声,但萧知行仍旧满眼迷茫,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就知道对方听不懂。 “知行,别怕——不怕,阿睿不打你,不会打你的,真的不会,我不会伤害你……”萧成睿其智近妖,只是听了向厌与他兄长交流时说的几句话,就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总结出来,大概就是: 称呼用“知行”,说话要用最通俗易懂的词语,反复重复,道歉的话以不会打你或者不会伤害你为主,安抚情绪。 萧知行眯缝着眼睛,窝在向厌怀里观察着面前咋咋呼呼的男人,眼里是浓浓的好奇,他歪着脑袋,也不说话。 几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因为害怕吓到萧知行,萧成睿与走过来的几位余主也不敢贸然说话。 萧成睿一边哭,一边观察着萧知行的表情,同时慢慢抬手,带着酒渍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对方惨白的脸颊,“知行…哥!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不好~你看,不疼,不打你,也不欺负你……” 这回,萧知行没躲开,也没大声惊叫,只是畏畏缩缩地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令人心疼。 其实萧成睿觉得向厌站在旁边特别膈应,但又没有办法,毕竟眼前这位向余主是他兄长的救命恩人,而且兄长似乎只信任他…… 唉,难搞。 向厌一边护着萧知行免得他摔倒,一边观察着他的情绪,见他没有抵触心理,才稍稍让出一点位置,“别摔着他,也别指望他能听懂什么,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你照顾不了。” 几乎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萧成睿闻言愣了愣,有些僵硬地偏过头,眸中涌满泪水。 后半句话他自然听见了,下意识想要反驳,又想到现下处境,他似乎确实没有资格照顾萧知行,也照顾不好,他真的没有资格反驳。 思及此,萧成睿挣扎着咬了咬唇,蹙着眉点头,“嗯……” 萧知行现在的情况,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人照顾着,而他不可能整天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向厌……确实是那个不二人选。 他也不怕向厌图他兄长什么,毕竟兄长一生清贫满身是病,向厌还能贪图什么? 再者,也没必要。 这世上向厌得不到的东西可不多,唔,萧知行算一个。 萧成睿上前半步,手掌下移,摸了摸萧知行挂在脖子上的玉哨,冰凉的质感,是那么熟悉,也是那么久远,让人鼻头一酸。 低声喃喃一句。 “兄长,我输了一局。” 守在一旁的向厌微微蹙眉,刚想提醒萧成睿对方听不懂,他便突兀地转移了话题,见此,向厌便没开口,只是默默听着,看着。 “哥,你是对的……” “萧知行!你是对的!” “从我手握【命运】游戏众生开始,我便成为了【命运】的棋子!” “兄长,我想用众生为筹码,与祂对赌!!!” “可否?” 向厌一行人听得莫名其妙,只有闭目养神的公西文戈蓦地睁开眼睛,眼神灼热地看着满脸泪痕的萧成睿,手指覆上卦盘,轻轻拨动,似乎在推演什么。 原本眼神还懵懵懂懂的消萧知行猛地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宛若敦煌的神佛抬眸看了一眼这烂透了的人间。 “可……”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萧成睿用额头轻触自家兄长的眉心,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容,那是胜券在握的笑! 虽然萧知行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 ,谁还不是个江湖大佬? 以他们的耳力,这点距离,足以听清萧知行说了什么。 至于在场唯一一个战五渣公西文戈,虽然耳力不及众人,但他隔得近啊,自然也听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 萧知行不是被折磨疯了吗? 疯了这么多年! 他怎么会回答萧成睿的问题? 是巧合吗? 可是—— 当众人再次凝神看去,萧知行依旧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不知为何,众人总感觉,现在的萧知行与先前的有些区别,但具体是什么,他们又看不真切。 而这种变化,厌作这位照顾萧知行时间最长的人感受尤为浓烈。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之时,萧知行的状态再次有了变化。 许是萧成睿身上的气味儿太过难闻,难闻是必定的,血雨汗混在一起 ,再添上几分香糯的酒味,总之,这种难以言说的味道让萧知行这个受过强烈刺激的人感觉特别难受。 萧知行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苦唧唧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吸了吸鼻子,眉头开始皱起,撇着嘴求助似的看向站在一边的向厌。 “阿……阿厌~”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亲兄长遇到事情喊出来的却是别人的名字,萧成睿心里苦涩不已,难受吗? 怎么可能不难受?! 这是最宠爱他的亲哥! 可除了难受又能怎样? 萧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作为萧家二公子,自然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者,对萧成睿而言,难受只是其一,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 “在呢~知行乖,不怕,阿厌在昂~不怕不怕~”向厌轻轻拍着萧知行的肩膀,用温柔的不像话的语气安慰着面前不安的男人。 可怜,可悲,更可叹。 曾几何时,萧知行还是临安城里鲜衣怒马的少年? 他断案如神,在朝堂上叱咤风云。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昔日里风光无限受尽众人追捧的萧大神探,现在痴痴傻傻,靠着向厌这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吊着命,还真是命运弄人啊…… 外传第20章 赌神与卦师,命运对命运 萧成睿倏地收敛眸中情绪,退后两步,把兄长面前的位置重新还给向厌。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萧成睿的视线落到马车里面的红裳女子身上。 向厌把伞塞进萧成睿手里,后者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顺手接过,帮他打着。 于是,向厌略显赞许地瞥了他一眼,单手撑着车前横木跳上马车,然后单膝跪着,双手把萧知行垂在空中的腿抱起来。 “抱我。”向厌一边说着,一边把萧知行的手臂往自己的脖颈上送。 萧知行先是露出片刻的迷茫之色,然后才懵懵懂懂地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不再说话,任由向厌作为。 向厌一手扶着萧知行的身子,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窝,把他抱了起来,半蹲着把萧知行送回马车里,又向着里面蒙着面纱的红裳女子颔首示意,“让他睡会儿。” “欸?” 萧成睿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几乎本能就要阻止,但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反正他这个迟来的二弟没有什么话语权。 红裳女子轻轻拂手,眨巴着眼睛的萌萌哒萧知行就眼皮一沉,靠在向厌肩头昏睡过去。 “你们——你是?” 萧成睿硬生生把质问的话咽了回去,询问起女子的身份,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起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一号人。 “葵司道人门下,薛小白。” 薛小白不轻不淡地自我介绍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萧成睿,只是将手指搭上萧知行左手手腕,闭眼探着他的脉象。 “薛医?哦……” 萧成睿沉吟片刻,才想起葵司道人这位药门前辈,而后理清他们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 向厌揽着昏睡的萧知行,轻声询问一句,“说话,会吵醒他吗?” “不会,他本来就嗜睡,又千里迢迢赶路,很累。” “好——那就说说你的事,萧二公子。” 萧成睿见他没有下来的意思,便把手里的伞合拢,抖了抖上面的血色雨水,放在马车前。 “怎么说?” 向厌一撩车帘,看向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某人。 “国师!” 两步开外,公西文戈嫌弃地看了看他,收回卦盘,拽着缰绳走到马车前。 “没有国师了——萧赌神,别来无恙啊~” 长乐剑毫无征兆地出了剑鞘,萧成睿执剑斜指,剑尖正好对上公西文戈的喉咙,后者满眼淡然,完全没有一点悬刀颈侧的紧张感。 就在方才,萧成睿身形一晃,刹那间就出现在公西文戈身侧,出剑“挟持”了他,整个过程竟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等袅袅十三余众人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家小十三就被剑抵着喉咙了,而戏影则愣愣地看伞下空出来的空间,半晌过后,才动作僵硬地看向萧成睿现在所在的方向。 啊? 啊?! 不是!! 你等等!! 怎么个事儿? 他不就眨个眼睛吗? 主子你是怎么飞过去的? 正当戏影撑着伞找不着北的时候,十几位余主全部亮出兵器,稍微挪了挪位置,隐隐呈现合围之势。 自从知道萧成睿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后,他们的警惕就没下去过,但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这疯子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快! 太快了! 简直防不胜防! 这一刻,他们汗流浃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江湖上这话还真不是吹的! 这回他们真的见识到了。 原本他们以为昔日的剑仙王问鼎已然站在武道之巅,今日得见萧成睿,才知什么是剑道之巅! 萧成睿,不愧为当代剑道魁首! 作为被剑尖指着喉咙的当事人公西文戈却不见半分紧张之色,慵懒抬手,两指夹住剑尖,轻轻往旁边推了推,但并没有推太远,只是避免剑尖直接接触他的皮肤而已。 这点距离,其实跟没推一样,若萧成睿真想杀人,在场没有一个人能从这疯子手里救下他。 或许萧知行可以,但这位痴傻的萧大公子已经昏睡过去了,就算退一万步说,萧知行醒着,也未必会说出救他的话,指望不上。 公西文戈看着他眼里的怒火,面上依旧笑若春风,但心里难免有些打鼓,毕竟这可是一步与天相争的大棋。 “没事——不用紧张,这是我与萧二公子的私事,再者,他不会动手的。” “时隔多年,你还是那么自信!公西文戈!你是真的不怕死!” 戏影在一旁不知所措,思考着要不要过去帮忙,这个帮忙自然是指帮忙撑伞,而不是打架,在场没几个是他打得过的。 “你别过来,给我哥驾车。” “是,主子。” 安排好戏影,萧成睿才继续看向骑在马背上沉默不语的男人,厉声质问,“怎么不说话了?公西盘主在惧怕什么?” “怕?” 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公西文戈垂眸看着他,眼里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会怕?” “你我都是身负大气运者,那么都应该明白,许多事,都已经命中注定。” “所以呢?若非当年赌约!我岂会流浪江湖,隐姓埋名,数年不敢归家!而今萧家满门遭祸,爹娘被杀,小妹身死,长兄双腿被废!你他娘的要我怎么办!!!” “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拿众生之血祭天!” 公西文戈被他一声声质问,也不恼。 “少年的你已经入局!现在的你,没有资格退出!棋盘也好,赌桌也罢,你都掀不了!” “公西文戈!别逼我动手!” “我说过了,曾经你不会动手,今日的你不会动手,来日也不会!” “你拿半身气运续萧知行的命!你能吊多久?你以为你是谁?啊?凤国皇室灭门之日,便是他萧知行身死之日,我都不敢改的命,你到底怎么敢的!迟早遭天谴!” “天谴又如何?我虽敬天,而非惧天!” “疯子!!!” “是!你说的对,很对,对的很!我就是疯子!” “混蛋!你给我冷静点!脑子没清醒就别乱说话!” 两人对峙,剑拔弩张,四周谁也不敢插嘴,这是属于他们俩人的战场。所有烽火硝烟,都只能在两人间弥漫,不会波及他人! 赌神与卦师,命运对命运。 第21章 逼疯公西文戈,都别活!!! “萧成睿!” “呼——呼哧呼哧!” 萧成睿被他吼的一愣,许久不再接话,凌乱的呼吸声在此刻分外清晰。 “要不要赌一盘?”说这话的是公西文戈。 “……我赢不了你。”萧成睿蹙眉看他,眼中满是探索,他没有应下赌约,但也没有直言拒绝。 毕竟一个赌约对赌神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若非必要,他不会轻易拒绝。 散运续命,与天三赌,消耗了萧成睿太多气运,如今再对上公西文戈,他自知败局注定。 “知道就好,”公西文戈这话在外人听来实在有奚落之意,但萧成睿却听出了些其他意味,他忽然冷静下来,语气冰冷地问出心里的想法,“这一局,你布置了几十年,对吗?” 没等公西文戈回答,萧成睿又兀自补充一句,“从你见到我开始,从那场赌约开始!” “是!” 一个字。 便卸下了萧成睿身上七成杀意,但他还是没有放下长乐剑。 “你得知道,我不信你。他们都觉得我疯了,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才是那个最疯狂的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公西文戈一反常态,表现得极其激动,话锋蓦地一转,“但是——【命运骰子】已然告诉你答案!” “你手握【命运】,注定成为【命运】棋子,你必须遵循,你反抗不了的!” “……”萧成睿不置可否,只是剑尖轻挑,示意他继续。 “你需要我的帮助。” 公西文戈脸上带着不温不火的笑意,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什么风吹过,都不会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痕迹,他循循善诱道:“萧成睿,你很厉害。” “若抛开这一身卦术,我不及你。” “其智近妖,这词儿形容你刚刚好。但仅仅是聪明,远远不够。倘若信息对等,无人能胜你半分,但若是信息不对等,你就只能赌运!” “若非如此,萧大赌神也不会因为当年的一场赌约,便藏了这么多年!” “我执卦盘,我为眼;你执命运,你为剑!” “萧成睿,你没有退路!” “你得认!” “就算我让你回凤国,回临安,你们萧家也落不得一个好结果!如今你和萧知行还能勉强苟活于世!若你回了,便是满门皆灭!无人幸免!” “萧知行现在还能活着,是向厌救的,别不知好歹!” 刚压下火气的萧成睿再次绷不住了,长乐剑向前一松,在公西文戈的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殷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渗出。 “我若归家,小小临安,我萧家拿什么输!!!啊!你告诉我,拿什么输!是赵询那废物能杀了我,还是葵司道人那孽徒能毒死我!” “他们赢不了!!” “赢不了!!!!” “赢不了?”公西文戈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有些疼,看着指尖殷红的颜色,他眼神一冷,“人祸固然不行!” “那天灾呢!你能杀尽仇敌,你还能斩了天吗?你反抗得了吗?” “你回来?!呵!你回来?” “萧知行埋骨盘山,萧父萧母尸沉谭渊,萧音尘难产而死,裴长策为国捐躯,而你!陨于瘟疫!!!” “都别活算了!!!” 不得不说,公西文戈简单扼要的几句话,对这个状态的萧成睿来说是致命的,让他硬生生愣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人说话,也不会有人说话,公西文戈道出这些不可说的天机后,众人都陷入了缄默,一言不发,大概是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假。 毕竟,世事注定,他们作为凡人,难以验证其话中真假。 风轻悄悄地走,雨静悄悄地来,枝叶窣窣的响声在此刻变得很轻很轻,生怕打断这沉默。 雨势渐小,风也停了。 萧成睿手忙脚乱地摸出骰子,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文字,眼神茫然空洞,没有一丝神采。那颗刻着朱砂的骰子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但他却浑然不觉。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只有骰子与手指间细微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回荡。 此间静寂,无人言语。 “啪嗒——” 由于萧成睿神游天外,一不小心,【命运骰子】落在地上,落在满地的血渍里,白白净净的骰子顿时沾了一身的泥污,像是那跌落尘埃的神明。 丁点儿大的骰子落在地上,根本没发出多大声音,却成功把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精神恍惚的萧成睿惊醒过来。 他猛地低头,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上的那颗漂亮的朱砂骰子,恍惚的神情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他慌忙蹲下身去,把湿漉漉的骰子从血泥里捞起来。 萧成睿紧紧攥着骰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本失去的理智逐渐回归,但眼神中的惶恐却愈发浓烈,仿佛要从眼眶中溢出一般。 随即,他慌忙用那件还算干净的黑色大氅擦着沾染在骰子上的血雨。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骰子上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血淤与骰子上的朱砂混在一起,让萧成睿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在擦着什么。 与此同时,高头骏马上的公西文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带上一抹别样的笑意,轻叹一声,叹萧成睿疯了魔,看不清这昏昏世事。 “没事,你也不是第一次亵渎神明,要是遭天谴,你都死了千八百回了,哪里还能跟我在这儿吵?”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萧成睿内心深处。 萧成睿愣愣地看着他,公西文戈则慢条斯理地收着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 “呵~也是……”萧成睿自嘲般地喃喃一句,“我与天对赌,向天搏命,不就是在亵渎祂吗?我每时每刻都在亵渎祂。” “嗡——” 一声沉闷的剑鸣,拉回众人思绪。 待众人思绪回笼,萧成睿已然收剑归鞘。 “你帮我做局,我为你执剑——可否?” “可!” 公西文戈粲然一笑,好似星辰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有人看嘛?有的话吱个声~】 【孤独,落寞,痛苦,疯狂,无奈,可怜,扭曲,阴暗爬行】 第22章 十八人,掀了这天地 萧成睿一边摇头一边笑,起初是掩面低笑,最后逐渐演变为仰天大笑。 就像曾经那样,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哭着哭着,便笑意张扬! 单手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路过荆何宇身边时塞进他怀里,“多谢了,等我恢复几天,把长歌城的事处理完,便与荆公子探讨剑法。” “嗯。” 萧成睿又拍了拍戏影的肩膀,错身离去,他一身孤寂,在这满山血污中朝着长歌城的方向走去,“诸位余主,我知道你们是来入局的——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诸位恕罪——嗯,也多谢诸位仗义出手,成睿感激不尽。” “睿,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武艺与这长歌权势可以买弄,诸位若想要,自行拿取。” “好!就等萧公子这句话!” 不出意料,第一个开口应和的是骑着马的公西文戈。 他一夹马腹,跟上走在前面身影单薄的少年。 虽半生已过,虽鬓间染上白霜,但他依旧是少年。 此时的他,无需鲜衣怒马,便是绝代风华! 公西文戈知道,虽然他是幕后的操棋人,但他不过是比萧成睿多看了两眼【命】。而眼前之人,终将成为旷绝古今的神话。 他们彼此互为棋子,怀着各自的目的,在这破破烂烂的世间,成就彼此的辉煌。 “萧二公子这话,我喜欢,不愧是上得朝堂,下得江湖的萧二爷!”式微眼里多了些兴趣,用肩膀撞了撞荆何宇,两人一起跟上。 “走。”向厌两指并拢搭在萧知行腕上,输送着自己的内力,见驾车的戏影迟迟不动,便轻声催促了一声。 “哦,好……” 戏影的眼神呆呆的,听到命令,拽了拽手里的缰绳,赶车跟上。 “驾!” 鹿鸣收到公西文戈递来的眼神,心下便有了定论,朝着公西文戈的背影喊道:“朕今日为萧王殿下掠阵,来日,还望萧王殿下收下我这咫尺山河!” 什么皇帝,不当了,从早累到晚,多没意思? 不等萧成睿应下,就又有人开口,是司马亭。 “本侯在北国被那狗皇帝百般忌惮,此后入了长歌,萧王殿下不会这么对我?若是这样,我可是要联合宋将军与胡将军造反喽~” 宋玉与胡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态度很明显,默认了司马亭的话。 这几位常年待在朝堂玩弄权势的江湖大佬紧跟着表态,既然入局,那便玩把大的—— 不必拘泥于一山一河,一城一池。 他们倒是要看看,赌神与卦师合力之局,究竟能让这天地变成何种模样。 紧随其后,向来流连于江湖的几位也跟陆陆续续表态,跟在队伍后面,很快,便有说有笑,聊着天,拌着嘴,朝着长歌而去。 至于先前的矛盾,皆在谈笑间涣然冰释。 都是江湖儿女,哪有什么化不开的仇? 更何况,他们既是旧友,又是一路人。 一行十七人,行向长歌城。 可惜,今日缺了一位主角儿——迟国皇帝尉迟彻。 此后十八人,掀了这天地。 第23章 尔之骰子,吾之卦盘,便是阴阳阵眼 何故步行? 没有宝马? 问宝马何在? 累瘫在战场! …… 萧成睿在前,兀自走着,公西文戈骑着马,跟在他身边,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公西文戈在说,萧成睿在听。 薛小白听完萧成睿一番惊天言论后,便重新给萧知行检查了身体,第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 但她是谁?大名鼎鼎的薛医! 说那话的是谁?赌神萧成睿! 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们都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薛小白坚信萧成睿那些话绝对不是信口胡说,没探出问题,便是她的问题! 于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就这样,薛小白在向厌凝重的目光下,一遍一遍探查萧知行的脉搏,并通过其他方法检查他的身子。 连接失败了九次,薛小白都有些怀疑自我,她想了想,审视的目光透过车帘缝隙看向走在队伍前面的萧成睿。 虽身在局中,却是旁观者的向厌倏地开口:“薛姑娘,不必再探了,你虽有妙手回春之医术,却难以窥探他逆天改命之法门……” 薛小白毕竟年轻气盛,薄纱之下的红唇抿了抿,眸中隐隐有些不服,但不等他说话,便被向厌三言两语安抚下来。 “道不同,难相解。” “萧二公子救人,用的是运,以运作赌,续人一命,归根结底是玄门之术,而薛姑娘自幼学医,一针一药,都是学问。” “殊途同归,薛姑娘看不出门路也正常。” “隔行如隔山,薛姑娘看不穿萧二公子的门道,就像萧二公子看不懂姑娘行针用药的学问。” “既非同道,莫要强求。” 清冷孤傲如降河刀主向厌,如今却变得如此和和气气,与这身文文静静的书生袍万般契合, 外面苦巴巴赶路的余主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只觉得有些新奇。 当了这么多年的教书夫子,又勤勤恳恳照顾萧知行这么久,向厌的性子真的变了不少,虽然身上的戾气没有散尽,但一般不会轻易展露出来,除非实在忍不住,就像上次活剐赵询那样。 薛小白气息一泄,悻悻地收回手,闭上眼眸假寐起来,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累了,单纯是因为这马车太过颠簸,她坐不习惯,晕的慌。 长歌城外爆发战争,城中所有人几乎都闭门不出,平民百姓也好,高官贵族也罢,除了那些本身武功不错的,几乎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外出,这完全是在找死。 虽说城外混战已罢,但这冲天的血腥味却叫寻常人难以忍受。 萧旗军回城后,先是休整一番,然后在城里招募了些胆子大的青年壮汉出城清扫战场,又告诫百姓们暂时不要出门。 ……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长歌城。 昨日还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略显凄凉。 众人四下望去,只见一片死寂,仿佛被时间遗忘,被世界舍弃。 街头巷尾的铺子,无一家开门迎客。 满地血雨斑驳,路上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沾着血水的落叶,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临安是亡国之都,是遗弃之地,是禁忌。 长歌是星火之城,是风起之初,是禁忌。 萧成睿徐徐前行,眼里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看着他有些虚浮的脚步,公西文戈淡淡开口,打断了他这种状态。 “萧成睿,你打赌就打赌,污染环境做什么?” “大清早的,给天地蒙上一层血色阴霾,也不知道渗人。” 话音刚落,萧成睿满是疲倦的眼眸恍了恍,头也不抬地说:“嗯?嗯……宫室还在修建,你们就先住在我萧府,不对,你当年假死脱身,皇帝却保留了你的国师府,我让人给收收收拾,你还是回去住,我怕忍不住打你。” 公西文戈看着不远处的萧府,“国师府啊,帝王不在,风水不行,我才不住~你就别膈应我了~整个临安——不,整座长歌城的气运如今都聚在萧府,你这时候想卸磨杀驴?没门!” “别想赶我走~” 这一瞬间,萧成睿感觉自己拳头硬了,指骨被他掐得“咔咔”作响。 这厮!混蛋啊!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 谁说渎神没有代价?公西文戈就是他的报应! 至于囚禁他欺压他控制他的尉迟小疯子,那不过是爱人间的情趣罢了。 平平淡淡,岂不无趣? 他卸下赌神身份,当了迟国的神秘帝师,但不代表他刻在骨子里的疯狂就消失了,不过是被身份所束,藏了起来罢了。 再者就是,先前的乐子都腻了,他想跟自家傻徒弟玩点儿新的,嗯……还有,就是不想上朝。 多大的仇啊? 还得大清早的爬起来上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还有—— 他就喜欢看尉迟彻那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的模样,真是可爱呀~ 欺师灭祖完,又得跪着哄。 啧啧~ 有趣,实在有趣…… 嗯,有点想自己傻徒弟了,这憨货,攻个城怎么这么慢? 等他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思绪飘远,萧成睿的气息也起伏不平,公西文戈见他不说了,就知道这货脑子有毛病。 这不,又发病了。 “傻睿子?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 “你!” 然而,不等萧成睿将反驳的话说出来,就被公西文戈给出来的理由噎住了,完全没了脾气。 “我入萧府,改你风水。” “尔之骰子,吾之卦盘,便是阴阳鱼眼。” “你为阴,我为阳; 江湖为阴,朝堂为阳。” “开坛祭天,持玉结阵!此后,天地灵气尽归于此!” “你我能借此开局,你兄长也能借运续命——怎么样,萧王殿下,还要赶我走吗?” 大是大非上,萧成睿不会胡作非为,“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这是要孕养龙脉?以长歌为阵,以萧府为眼?长歌就是龙首所在,而萧府,即是阵眼,也是龙瞳……只是,另外一只眼睛呢?” “另外一只,自然是正在修建的宫室啊?萧府集天地大气运,另外一只眼睛唯有帝王之运才能压住,你不会以为是国师府?过去的我,可不是现在的我的对手,再加上你们,怎么可能旗鼓相当?” 第24章 你们歇着,我去求雨 萧成睿点点头,“懂了,但你确定皇帝能撑住这滔天气运?” 他入主长歌以来,只是自立为王,而非直接称帝,这里面的意思可有着千差万别,至少,他没想当这个新朝帝王。 别人不知道萧成睿背后是谁,公西文戈还不清楚吗? “你徒弟,你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萧成睿就揪心,“你应该知道他这皇位是怎么稳固的,踩着九族尸骨爬上来,终究是……” 虽然九族尸骨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大差不差。 这比一将功成万骨枯还要残忍,尉迟彻皇位之下的尸骨,可都是他的至亲之人,虽然他们在萧成睿看来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支持小狼崽子大义灭亲,收拢权势,稳固地位。 但这些手段,终究还是肮脏了些。 萧府门前,公西文戈翻身下马,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重建的萧府。 “帝王座下,万骨成灰。” “古往今来的皇帝,哪个手上干干净净?有句话说的好,手上没沾点血的,可算不得好皇帝。” 萧成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什么有句话,这分明就是你临时瞎编的,还忽悠起我来。” “是是是,我瞎编的,萧公子聪慧。”公西文戈也不狡辩,大大方方承认下来,“你输的那一赌,不是帮他承受了半数恶业吗?你教的本就是帝王之道,他把握住实权后,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唔……也就欺师灭祖而已。” “虽然尉迟彻的手段有些阴狠,但也不愧为明君,再加上是你这位命运之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这里面,就又抵消了不少。” “让尉迟彻好好当一位明君。唔,你徒弟再蠢,我也不信满朝忠臣还能让他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有我在,奸臣邪佞别想踏进宫门。” 这话刚说出来,萧成睿顿时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忘了,凤国怎么灭的——据我所知,国师大人卦盘一敲,凤国就灰飞烟灭,你甚至还在旁边开坛祭天了。” “这可不怪我,命中注定而已。” 萧成睿再次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看向其他余主,正色道:“萧府刚重建不久,我引诸位先去茶室吃些早点,喝点儿茶酒解解乏,待下人将热水烧好、客房收拾好,再请诸位去休息。经此一役,城中百姓都受了惊吓,这两天委屈诸位不要走动。” 于良雨道:“我先前就在长歌落脚,有间铺子——” 公西文戈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先别走,就在萧王府待着,要走也得等我把阵布置好,谁还没个落脚点儿了?都到这儿,回去多远啊,好好歇着,萧王殿下家大业大,糕点酒水自然都是上上乘,回去花自己的银子做什么?” 两句反问,把于良雨的心思按捺下来,“这……那有劳萧王殿下了。” “无妨。” 谈话间,称呼不知不觉间更换。 萧府,成为,萧王府。 萧二公子,成了,萧王殿下。 向厌抱着萧知行下了马车,眼神淡漠地扫过众人,声音平静无比,“你们非要在门前聊着,我也不想过多干涉,就先抱着知行回他屋子了,他睡不安稳。” 被打断的几人也不恼,萧成睿最先开口,“向先生,需要人引路吗?” “这萧王府应该是按照先前的萧府修复的?” “是。” “那就不用。” 向厌踏上台阶,面无表情进入萧府,至于什么尊卑礼数?萧成睿的疯可吓不到他,更何况他怀里抱着辈分儿大的萧大公子,而向厌本身就是那种厌世之人,可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他只需要知道,萧知行现在睡不安稳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就让别人头疼去。 管他屁事!!! 如今这世上,真正能挑起向厌情绪波动的,唯有萧知行一人。 薛小白是向厌三顾茅庐请出山的,自然也不忌惮萧成睿,她只是颔首示意,便跟在向厌身后进了萧府。 萧成睿面带笑容,礼貌伸手,“诸位,请。” “请。” 公西文戈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客气,便抬脚走上台阶,率领众位余主跟着萧成睿进入萧王府。 长廊白素,垂柳翠幕。 花墙古松,竹亭小路。 这本该风景怡人的小院,此时却有些阴森可怖,飞檐翘角积满血雨,苍翠绿柳染上一层血色,丛间娇花也被血雨打得东倒西歪,满地落红。 院里院外都挂满丧幡,随着风势肆意飘动。 最渗人的是,原本雪白的丧幡,经这血雨一浇,此刻红的红,白的白,交织在一起,再映上昏暗猩红的天色,更显恐怖。 公西文戈本就是修道之人,对这种事更为敏感,还没到茶室,就感觉脊背发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有无数枉死之魂在他耳畔嘶鸣怒吼。 “萧成睿!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让人去国师府取符箓法器,我要开坛做法,进了这门,你们也别喝酒了,茶挺好的,养生!”公西文戈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地说的,看萧成睿的眼神充满愤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萧成睿这会儿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府上有朱砂吗?” “有。” “拿来!你们歇着,我去求雨!” “哦~那就辛苦未来国师大人了~”萧成睿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话调调都变了,很温柔,却莫名渗人,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虽然不至于笑里藏刀,但他嘴里总归是吐不出来好话的,若尉迟彻在这儿,嘴角估计会翘到天上去,这个状态的师父跟先前的【帝师】很像——逻辑清晰,能交流,有理智,只要不触及逆鳞,就不会随便发疯!!! 这可是尉迟彻最近的梦中情师!!! 温柔死了~~~ 边笑边哭拿着骰子随便骂人的那个,他是真的怕! 其实萧成睿的变化很好解释,萧知行就是他的救命药,这一点,即便是他的爱人尉迟彻也比不上。 第24章 你们歇着,我去求雨 萧成睿点点头,“懂了,但你确定皇帝能撑住这滔天气运?” 他入主长歌以来,只是自立为王,而非直接称帝,这里面的意思可有着千差万别,至少,他没想当这个新朝帝王。 别人不知道萧成睿背后是谁,公西文戈还不清楚吗? “你徒弟,你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萧成睿就揪心,“你应该知道他这皇位是怎么稳固的,踩着九族尸骨爬上来,终究是……” 虽然九族尸骨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大差不差。 这比一将功成万骨枯还要残忍,尉迟彻皇位之下的尸骨,可都是他的至亲之人,虽然他们在萧成睿看来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支持小狼崽子大义灭亲,收拢权势,稳固地位。 但这些手段,终究还是肮脏了些。 萧府门前,公西文戈翻身下马,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重建的萧府。 “帝王座下,万骨成灰。” “古往今来的皇帝,哪个手上干干净净?有句话说的好,手上没沾点血的,可算不得好皇帝。” 萧成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什么有句话,这分明就是你临时瞎编的,还忽悠起我来。” “是是是,我瞎编的,萧公子聪慧。”公西文戈也不狡辩,大大方方承认下来,“你输的那一赌,不是帮他承受了半数恶业吗?你教的本就是帝王之道,他把握住实权后,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唔……也就欺师灭祖而已。” “虽然尉迟彻的手段有些阴狠,但也不愧为明君,再加上是你这位命运之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这里面,就又抵消了不少。” “让尉迟彻好好当一位明君。唔,你徒弟再蠢,我也不信满朝忠臣还能让他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有我在,奸臣邪佞别想踏进宫门。” 这话刚说出来,萧成睿顿时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忘了,凤国怎么灭的——据我所知,国师大人卦盘一敲,凤国就灰飞烟灭,你甚至还在旁边开坛祭天了。” “这可不怪我,命中注定而已。” 萧成睿再次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看向其他余主,正色道:“萧府刚重建不久,我引诸位先去茶室吃些早点,喝点儿茶酒解解乏,待下人将热水烧好、客房收拾好,再请诸位去休息。经此一役,城中百姓都受了惊吓,这两天委屈诸位不要走动。” 于良雨道:“我先前就在长歌落脚,有间铺子——” 公西文戈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先别走,就在萧王府待着,要走也得等我把阵布置好,谁还没个落脚点儿了?都到这儿,回去多远啊,好好歇着,萧王殿下家大业大,糕点酒水自然都是上上乘,回去花自己的银子做什么?” 两句反问,把于良雨的心思按捺下来,“这……那有劳萧王殿下了。” “无妨。” 谈话间,称呼不知不觉间更换。 萧府,成为,萧王府。 萧二公子,成了,萧王殿下。 向厌抱着萧知行下了马车,眼神淡漠地扫过众人,声音平静无比,“你们非要在门前聊着,我也不想过多干涉,就先抱着知行回他屋子了,他睡不安稳。” 被打断的几人也不恼,萧成睿最先开口,“向先生,需要人引路吗?” “这萧王府应该是按照先前的萧府修复的?” “是。” “那就不用。” 向厌踏上台阶,面无表情进入萧府,至于什么尊卑礼数?萧成睿的疯可吓不到他,更何况他怀里抱着辈分儿大的萧大公子,而向厌本身就是那种厌世之人,可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他只需要知道,萧知行现在睡不安稳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就让别人头疼去。 管他屁事!!! 如今这世上,真正能挑起向厌情绪波动的,唯有萧知行一人。 薛小白是向厌三顾茅庐请出山的,自然也不忌惮萧成睿,她只是颔首示意,便跟在向厌身后进了萧府。 萧成睿面带笑容,礼貌伸手,“诸位,请。” “请。” 公西文戈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客气,便抬脚走上台阶,率领众位余主跟着萧成睿进入萧王府。 长廊白素,垂柳翠幕。 花墙古松,竹亭小路。 这本该风景怡人的小院,此时却有些阴森可怖,飞檐翘角积满血雨,苍翠绿柳染上一层血色,丛间娇花也被血雨打得东倒西歪,满地落红。 院里院外都挂满丧幡,随着风势肆意飘动。 最渗人的是,原本雪白的丧幡,经这血雨一浇,此刻红的红,白的白,交织在一起,再映上昏暗猩红的天色,更显恐怖。 公西文戈本就是修道之人,对这种事更为敏感,还没到茶室,就感觉脊背发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有无数枉死之魂在他耳畔嘶鸣怒吼。 “萧成睿!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让人去国师府取符箓法器,我要开坛做法,进了这门,你们也别喝酒了,茶挺好的,养生!”公西文戈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地说的,看萧成睿的眼神充满愤怒,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萧成睿这会儿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府上有朱砂吗?” “有。” “拿来!你们歇着,我去求雨!” “哦~那就辛苦未来国师大人了~”萧成睿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话调调都变了,很温柔,却莫名渗人,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虽然不至于笑里藏刀,但他嘴里总归是吐不出来好话的,若尉迟彻在这儿,嘴角估计会翘到天上去,这个状态的师父跟先前的【帝师】很像——逻辑清晰,能交流,有理智,只要不触及逆鳞,就不会随便发疯!!! 这可是尉迟彻最近的梦中情师!!! 温柔死了~~~ 边笑边哭拿着骰子随便骂人的那个,他是真的怕! 其实萧成睿的变化很好解释,萧知行就是他的救命药,这一点,即便是他的爱人尉迟彻也比不上。 第25章 这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尉迟彻想压制他,也只能用那种方式,可以说是方法有限,能力也有限。 而萧知行不一样,只要事情跟他挂钩,萧成睿的疯劲儿就会被死死压制住,让他回归最理智的状态,甚至于,为了不吓到如今对一切都非常敏感的兄长,他能强行把自己的性格掰回来。 至于徒弟? 不就是用来的逗着玩的吗? 不然养着干嘛? 更何况还是个欺师灭祖的逆徒。 没事儿吓一吓,心情倍儿好。 “呸!我诅咒你哥半夜醒来扇你耳光!!!” “你——”萧成睿正要发怒,又后知后觉这家伙诅咒了什么,皲裂的表情当场有些僵硬,“那我,谢谢你啊,我赌你半夜梦到老尊主抽你屁股!” 众人:“???” 好恶毒的诅咒! 好恐怖的赌约! “我也谢谢你!” 公西文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袍,去找合适的地方祭天祈雨。 两句恶毒残忍的话,强势化解了两人的矛盾,阻止了一场恶战。 尿尿十三余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不愧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吵架都这么有水平,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看着公西文戈满脸气愤地拂袖离去,萧成睿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正常的笑容,这一抹笑,不是面具,而是真心实意,“呵~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戏影。” “是!” 虽然刚经过一场恶战的戏影也很疲倦,但他至少是坐着马车回来的,就算坐在外面驾车,那也是坐着,好歹算是休息了一阵。 别看萧成睿什么都没吩咐,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该去做什么,毕竟是在萧成睿身边活了这么久的人,就算武功差点,为人处世的功夫又能差到哪里去? 领命退下,戏影先让小厮取朱砂给公西文戈送去,又叫人去催了催正在烧水收拾客房的下人,最后去问公西文戈需要什么东西…… “诸位,这边请。” 萧成睿对袅袅十三余的态度明显温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意,不再冰冰凉凉宛若面具。 他领着众人走进茶室,只见里面布置得雅致而舒适,桌案、坐垫摆放整齐,瓜果糕点琳琅满目,刚煮好的温酒茶水也香气四溢,不断撩拨着众人味蕾。 忙活了半天,又是赶路,又是打仗,他们大多滴水未进,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倦之色。 一番客套,主宾纷纷落座。 众人用清水净了手,吃着东西,品着热茶,偶尔闲聊两句,气氛甚是融洽,再不见先前的剑拔弩张。 然而,谁都没动桌上散发着醇香的烈酒,只当它只是个摆设。几个酒鬼的目光虽然都黏着酒坛,却没有伸手,只是一口一口喝着茶,往嘴里塞着吃食。 武涉撕下一片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萧王殿下,快把酒水撤了,不然这几个要忍不住喽~” 进了萧王府,自然不会再称呼其为“公子” “赌神”。 萧成睿没有直接撤下酒水,而看向其余几位,众人虽然馋,但心里都记着公西文戈的话,一个个努力不去看案上的酒。 “撤下,殿下。”于良雨别过头。 “快撤!快撤!” “再不撤就憋不住了!” “说不喝就不喝,我可不想被公西那家伙的霉运缠上!” “抱歉了,招待不周,”萧成睿轻声道了声歉,示意候在外面的侍从进来撤下酒水。 侍从鱼贯而入,抱着酒坛离去。 萧成睿不清楚公西文戈打的什么算盘,但也不至于与他对着干,忌口就忌口,怎么偏偏忌酒不忌肉?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他相信公西文戈不会无的放矢,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司马亭多年位列人臣,最擅长与贵族官宦打交道,喝了两碗茶润了润喉咙,问出心里最好奇的问题,“殿下真打算让诸国皇帝过来朝拜?” 这问题一抛出来,就引起众人兴趣。 别看萧成睿入长歌仅仅数日,做出来的事却比别人一生都要惊世骇俗,活得相当精彩。 “你这么问的话……”萧成睿端龙井茶的手顿在半空,他轻轻摇晃着手中茶盏,沉吟片刻才答道:“我真有这个打算,但这些自诩尊贵的皇帝们可不会来。” 正嚼着果子的鹿鸣听到这儿,立马抬头看他。 萧成睿不躲不闪,迎上他真诚的目光,“鹿鸣陛下除外,唔,还有我家那狼崽子。” 鹿鸣摇摇头笑了,举着茶盏朝着萧成睿一晃,“殿下,可别称我陛下了,若非生在皇家,我可懒得接那烂摊子,内忧外患,党争不断,实在闹心。” “真是,这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哈哈哈!” “好一个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殿下说这话,实在有意思!” “啧啧,说你呢鹿鸣!” “滚犊子!前两天谁想篡我位来着?” “我就想想,以为我喜欢你那硬板凳啊?!” “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萧成睿这话直接戳在众人心坎儿上了,一边吃,一边笑。 十几个大人物里面,好不容易挑出来一个想当皇帝的,真是不容易。 若尉迟彻知道他是这样上位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怕不是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尉迟彻:我费尽心机搞政权,你告诉我躺平就行,没人跟你抢? 式微用一根竹簪半绾起来的发髻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有些凌乱,似乎随时都有散开的可能。她嘴里叼着半枚糕点,伸手抽出竹簪,散开发髻,重新绾在脑袋后面。 拿出嘴里的半块糕点,式微饶有兴趣地看向主位之人,“萧王殿下怎么就把临安,改成了长歌了?” “临安啊,我不喜欢……或许以前喜欢,总之现在不喜欢了。” “凤国终于临安,旧人亡于临安。” “既然我要了这座城,将它作为野火蔓延之初,那它就将彻底告别过去,迎来新的未来。” “唔…这说法,倒也新奇。” 第25章 这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尉迟彻想压制他,也只能用那种方式,可以说是方法有限,能力也有限。 而萧知行不一样,只要事情跟他挂钩,萧成睿的疯劲儿就会被死死压制住,让他回归最理智的状态,甚至于,为了不吓到如今对一切都非常敏感的兄长,他能强行把自己的性格掰回来。 至于徒弟? 不就是用来的逗着玩的吗? 不然养着干嘛? 更何况还是个欺师灭祖的逆徒。 没事儿吓一吓,心情倍儿好。 “呸!我诅咒你哥半夜醒来扇你耳光!!!” “你——”萧成睿正要发怒,又后知后觉这家伙诅咒了什么,皲裂的表情当场有些僵硬,“那我,谢谢你啊,我赌你半夜梦到老尊主抽你屁股!” 众人:“???” 好恶毒的诅咒! 好恐怖的赌约! “我也谢谢你!” 公西文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袍,去找合适的地方祭天祈雨。 两句恶毒残忍的话,强势化解了两人的矛盾,阻止了一场恶战。 尿尿十三余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不愧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吵架都这么有水平,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看着公西文戈满脸气愤地拂袖离去,萧成睿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正常的笑容,这一抹笑,不是面具,而是真心实意,“呵~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戏影。” “是!” 虽然刚经过一场恶战的戏影也很疲倦,但他至少是坐着马车回来的,就算坐在外面驾车,那也是坐着,好歹算是休息了一阵。 别看萧成睿什么都没吩咐,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该去做什么,毕竟是在萧成睿身边活了这么久的人,就算武功差点,为人处世的功夫又能差到哪里去? 领命退下,戏影先让小厮取朱砂给公西文戈送去,又叫人去催了催正在烧水收拾客房的下人,最后去问公西文戈需要什么东西…… “诸位,这边请。” 萧成睿对袅袅十三余的态度明显温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意,不再冰冰凉凉宛若面具。 他领着众人走进茶室,只见里面布置得雅致而舒适,桌案、坐垫摆放整齐,瓜果糕点琳琅满目,刚煮好的温酒茶水也香气四溢,不断撩拨着众人味蕾。 忙活了半天,又是赶路,又是打仗,他们大多滴水未进,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倦之色。 一番客套,主宾纷纷落座。 众人用清水净了手,吃着东西,品着热茶,偶尔闲聊两句,气氛甚是融洽,再不见先前的剑拔弩张。 然而,谁都没动桌上散发着醇香的烈酒,只当它只是个摆设。几个酒鬼的目光虽然都黏着酒坛,却没有伸手,只是一口一口喝着茶,往嘴里塞着吃食。 武涉撕下一片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萧王殿下,快把酒水撤了,不然这几个要忍不住喽~” 进了萧王府,自然不会再称呼其为“公子” “赌神”。 萧成睿没有直接撤下酒水,而看向其余几位,众人虽然馋,但心里都记着公西文戈的话,一个个努力不去看案上的酒。 “撤下,殿下。”于良雨别过头。 “快撤!快撤!” “再不撤就憋不住了!” “说不喝就不喝,我可不想被公西那家伙的霉运缠上!” “抱歉了,招待不周,”萧成睿轻声道了声歉,示意候在外面的侍从进来撤下酒水。 侍从鱼贯而入,抱着酒坛离去。 萧成睿不清楚公西文戈打的什么算盘,但也不至于与他对着干,忌口就忌口,怎么偏偏忌酒不忌肉?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他相信公西文戈不会无的放矢,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司马亭多年位列人臣,最擅长与贵族官宦打交道,喝了两碗茶润了润喉咙,问出心里最好奇的问题,“殿下真打算让诸国皇帝过来朝拜?” 这问题一抛出来,就引起众人兴趣。 别看萧成睿入长歌仅仅数日,做出来的事却比别人一生都要惊世骇俗,活得相当精彩。 “你这么问的话……”萧成睿端龙井茶的手顿在半空,他轻轻摇晃着手中茶盏,沉吟片刻才答道:“我真有这个打算,但这些自诩尊贵的皇帝们可不会来。” 正嚼着果子的鹿鸣听到这儿,立马抬头看他。 萧成睿不躲不闪,迎上他真诚的目光,“鹿鸣陛下除外,唔,还有我家那狼崽子。” 鹿鸣摇摇头笑了,举着茶盏朝着萧成睿一晃,“殿下,可别称我陛下了,若非生在皇家,我可懒得接那烂摊子,内忧外患,党争不断,实在闹心。” “真是,这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哈哈哈!” “好一个一院子找不出一个想称王称霸的!” “殿下说这话,实在有意思!” “啧啧,说你呢鹿鸣!” “滚犊子!前两天谁想篡我位来着?” “我就想想,以为我喜欢你那硬板凳啊?!” “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萧成睿这话直接戳在众人心坎儿上了,一边吃,一边笑。 十几个大人物里面,好不容易挑出来一个想当皇帝的,真是不容易。 若尉迟彻知道他是这样上位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怕不是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尉迟彻:我费尽心机搞政权,你告诉我躺平就行,没人跟你抢? 式微用一根竹簪半绾起来的发髻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有些凌乱,似乎随时都有散开的可能。她嘴里叼着半枚糕点,伸手抽出竹簪,散开发髻,重新绾在脑袋后面。 拿出嘴里的半块糕点,式微饶有兴趣地看向主位之人,“萧王殿下怎么就把临安,改成了长歌了?” “临安啊,我不喜欢……或许以前喜欢,总之现在不喜欢了。” “凤国终于临安,旧人亡于临安。” “既然我要了这座城,将它作为野火蔓延之初,那它就将彻底告别过去,迎来新的未来。” “唔…这说法,倒也新奇。” 第26章 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 “击节独长歌,其声清且悲。”萧成睿低声吟出一句旧诗,他一开口,便是满腹愁情,其中辛酸,竟无人能懂。 就当众人因为萧成睿一句话陷入伤感之时,门外突兀传来一句: “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正是一身白袍的向厌,他来到荆何宇身边坐下,倒了盏茶,向着萧成睿举了举,“今日无酒,那便以茶代酒!” “萧二公子,请!” 萧成睿没有说话,拱手对饮,“我哥那边——” “薛姑娘在针灸,我便过来看看。萧二公子是性情中人,过往不可改,那便把视线朝远处瞧,该报仇报仇,该报恩报恩,不必将自我困于悲恨。” “你为赌约困于四海,不得归乡,我却因为信息不全错过数年。” “公西文戈并不是因为排斥你,所以瞒着你。他嘴严,只要是个人,就别想从他嘴里套出天机来。老尊主没套出来,我们十二人也没问出来,时机不到,你也别想从他哪里知道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这些话你比我清楚。” “我孔林书院就与你萧家背靠着背,就隔一条街,但我寻你哥寻了十几年,公西文戈也在旁边看了我几十年的笑话。” “这天下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 “直到知行被满园银杏吸引,偷偷推着轮椅过来听我授课,我这才与他有了些交际……”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直到后来的一次巧合,萧知行在孔林书院摔了一跤,向厌过来搀扶时无意间发现了他戴在脖子上的青玉哨子,才确认其身份。 为此,向厌还跟公西文戈吵了一架,这也是后来公西文戈假死脱身离开临安的重要原因之一。 再后来,向厌利用江湖势力查出薛医行踪,便带着几位门生和大夫与萧知行出城寻医,山高路远,再加上为了照顾萧知行的身子,这一来一去,便是半年多。 没把薛小白请出山不说,回来萧家就被灭了门,他也只是请薛医施了几针,开了些药,堪堪稳住萧知行的病情。 有些话,不吐不快,向厌此来也是替公西文戈解围的,他知道公西文戈的隐瞒势必会引起萧成睿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在未来将成为隐患。 萧成睿听罢,一时间百感交集,其实他也清楚公西文戈的性子,也知道如今局面确实是最优解,但就是心有不甘。 “这些年,辛苦向公子了。” “行了——不仅这些年,往后数年,也得辛苦我。我照顾他是心甘情愿,是我与知行之间的恩情,萧王殿下不必有心理负担。” “殿下放开手脚去做你的事,你的兄长,我来照顾。我若不死,必然护他周全!这一点,还望殿下信任!” 向厌起身,拱手一拜,这一拜,深深折腰,迟迟不起。 萧成睿还在思考刚刚听到的话,向厌突如其来的行礼是他始料不及的,等他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扶。 “先生不必如此!我信你!” 向厌没有扭扭捏捏,借着他的力直起身来,“我不知道公西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的局是什么,但若是需要,殿下一句话,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日后,孔林书院的学子,殿下可以放心用,性别与出身我无法保证,但才学与品行必是上上成。” 乍一听像是表忠心的话,但向厌明显意不在此,只听他话锋一转,“但若非十万火急,殿下就不必寻我了,萧二公子应该知道,知行身边离不开人,薛医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欲抑先扬,先礼后兵。 向厌说话还真有水平。 在场都是老狐狸,谁还没点儿水平? 其实向厌说的这话只是稍稍委婉了那么一点点,剥开那层外衣,大概意思就是: 你哥我照顾,孔林书院给你用,没事儿别烦我,也别管我!滚! 萧成睿也明白向厌话里的意思,郑重点头,对他的态度明显区别于其他余主,“有劳先生!此后先生若有所需,直言即可,睿,必竭力满足。萧府的门,先生随意进出。” “嗯,走了。” 向厌回话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这会儿心心念念的都是萧知行,哪有时间在这耗着? 对他而言,习武念书不过是一时兴起,前者是因为不想受人欺负,看不惯谁就直接揍,后者则是不想遭人蒙骗,毕竟骂人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人家若是拐弯抹角地骂,若没点学问,还真不一定听得懂。 “先生请便。” 萧成睿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一个身位,端的是风度翩翩。 向厌也不跟他客套,径直迈步离去。别看向厌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去,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双方矛盾化解了个七七八八。 “各位,继续吃,继续喝。” “好。” “先前是睿行事唐突,今日以茶代酒,自罚一盏。” “喝!” ……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氛围热烈,令人沉醉。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众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不少。 吃到一半,长歌城方圆数百里就飘起雨来,起初是小雨簌簌,轻飘飘地往下落,宛若垂天珠帘,给人一种宁静之感。不消多时,雨便越下越大,倾盆大雨有如瀑布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地面和建筑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聚成潺潺小溪,在地面汩汩流淌,淹没了低洼,不断冲刷着漫山遍野的血色。 整个长歌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当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而神秘。 茶足饭饱,宴席散场,几位余主跟着侍从下去沐浴更衣,而萧成睿则洗浴一番后去探望自家兄长。 去的时候,向厌正端着一盅黑乎乎的药,坐在床榻边缘,用一只青玉汤匙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喂着药。黑色药盅里的药看起来十分浓稠,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但向厌没有丝毫嫌弃之意,他专注地看着榻上之人,眼里满是温柔和关切。 每喂一勺,他都会轻轻吹一口气,让药稍微冷却一些,然后再慢慢送到对方嘴边。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非常轻柔,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第26章 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 “击节独长歌,其声清且悲。”萧成睿低声吟出一句旧诗,他一开口,便是满腹愁情,其中辛酸,竟无人能懂。 就当众人因为萧成睿一句话陷入伤感之时,门外突兀传来一句: “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正是一身白袍的向厌,他来到荆何宇身边坐下,倒了盏茶,向着萧成睿举了举,“今日无酒,那便以茶代酒!” “萧二公子,请!” 萧成睿没有说话,拱手对饮,“我哥那边——” “薛姑娘在针灸,我便过来看看。萧二公子是性情中人,过往不可改,那便把视线朝远处瞧,该报仇报仇,该报恩报恩,不必将自我困于悲恨。” “你为赌约困于四海,不得归乡,我却因为信息不全错过数年。” “公西文戈并不是因为排斥你,所以瞒着你。他嘴严,只要是个人,就别想从他嘴里套出天机来。老尊主没套出来,我们十二人也没问出来,时机不到,你也别想从他哪里知道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这些话你比我清楚。” “我孔林书院就与你萧家背靠着背,就隔一条街,但我寻你哥寻了十几年,公西文戈也在旁边看了我几十年的笑话。” “这天下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 “直到知行被满园银杏吸引,偷偷推着轮椅过来听我授课,我这才与他有了些交际……”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直到后来的一次巧合,萧知行在孔林书院摔了一跤,向厌过来搀扶时无意间发现了他戴在脖子上的青玉哨子,才确认其身份。 为此,向厌还跟公西文戈吵了一架,这也是后来公西文戈假死脱身离开临安的重要原因之一。 再后来,向厌利用江湖势力查出薛医行踪,便带着几位门生和大夫与萧知行出城寻医,山高路远,再加上为了照顾萧知行的身子,这一来一去,便是半年多。 没把薛小白请出山不说,回来萧家就被灭了门,他也只是请薛医施了几针,开了些药,堪堪稳住萧知行的病情。 有些话,不吐不快,向厌此来也是替公西文戈解围的,他知道公西文戈的隐瞒势必会引起萧成睿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在未来将成为隐患。 萧成睿听罢,一时间百感交集,其实他也清楚公西文戈的性子,也知道如今局面确实是最优解,但就是心有不甘。 “这些年,辛苦向公子了。” “行了——不仅这些年,往后数年,也得辛苦我。我照顾他是心甘情愿,是我与知行之间的恩情,萧王殿下不必有心理负担。” “殿下放开手脚去做你的事,你的兄长,我来照顾。我若不死,必然护他周全!这一点,还望殿下信任!” 向厌起身,拱手一拜,这一拜,深深折腰,迟迟不起。 萧成睿还在思考刚刚听到的话,向厌突如其来的行礼是他始料不及的,等他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扶。 “先生不必如此!我信你!” 向厌没有扭扭捏捏,借着他的力直起身来,“我不知道公西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的局是什么,但若是需要,殿下一句话,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日后,孔林书院的学子,殿下可以放心用,性别与出身我无法保证,但才学与品行必是上上成。” 乍一听像是表忠心的话,但向厌明显意不在此,只听他话锋一转,“但若非十万火急,殿下就不必寻我了,萧二公子应该知道,知行身边离不开人,薛医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欲抑先扬,先礼后兵。 向厌说话还真有水平。 在场都是老狐狸,谁还没点儿水平? 其实向厌说的这话只是稍稍委婉了那么一点点,剥开那层外衣,大概意思就是: 你哥我照顾,孔林书院给你用,没事儿别烦我,也别管我!滚! 萧成睿也明白向厌话里的意思,郑重点头,对他的态度明显区别于其他余主,“有劳先生!此后先生若有所需,直言即可,睿,必竭力满足。萧府的门,先生随意进出。” “嗯,走了。” 向厌回话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这会儿心心念念的都是萧知行,哪有时间在这耗着? 对他而言,习武念书不过是一时兴起,前者是因为不想受人欺负,看不惯谁就直接揍,后者则是不想遭人蒙骗,毕竟骂人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人家若是拐弯抹角地骂,若没点学问,还真不一定听得懂。 “先生请便。” 萧成睿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一个身位,端的是风度翩翩。 向厌也不跟他客套,径直迈步离去。别看向厌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去,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双方矛盾化解了个七七八八。 “各位,继续吃,继续喝。” “好。” “先前是睿行事唐突,今日以茶代酒,自罚一盏。” “喝!” ……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氛围热烈,令人沉醉。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众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不少。 吃到一半,长歌城方圆数百里就飘起雨来,起初是小雨簌簌,轻飘飘地往下落,宛若垂天珠帘,给人一种宁静之感。不消多时,雨便越下越大,倾盆大雨有如瀑布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地面和建筑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聚成潺潺小溪,在地面汩汩流淌,淹没了低洼,不断冲刷着漫山遍野的血色。 整个长歌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当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而神秘。 茶足饭饱,宴席散场,几位余主跟着侍从下去沐浴更衣,而萧成睿则洗浴一番后去探望自家兄长。 去的时候,向厌正端着一盅黑乎乎的药,坐在床榻边缘,用一只青玉汤匙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喂着药。黑色药盅里的药看起来十分浓稠,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但向厌没有丝毫嫌弃之意,他专注地看着榻上之人,眼里满是温柔和关切。 每喂一勺,他都会轻轻吹一口气,让药稍微冷却一些,然后再慢慢送到对方嘴边。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非常轻柔,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第27章 给兄长喂药 刚换了一身银鱼霜挑花云纹长衫的萧成睿有些落寞地站在门框里,衣衫将他颀长的身材衬得挺拔不凡,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只用一根青色发带随意绑起。 看了一会儿,萧成睿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那原本如同繁星般闪烁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神里透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哀伤和孤独。纤长的睫毛染着星星点点的泪珠,仿佛清晨荷叶上滚动的水露一般,令人心生怜爱,想必尉迟彻喜欢欺负他也是有原因的。 原本就白皙得有些过分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声音低低响起。 “向……先生,您歇一歇,让我来喂兄长喝药?” 其实萧成睿刚一出现,向厌就察觉到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专心致志喂着药,把手里的药缓缓喂进萧知行嘴里。 “要喂就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哦哦……” 萧成睿连声应是,没有半点儿架子,轻轻走到榻边。 向厌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湿哒哒的头发上,“把头发弄干,湿气重。” “啊?哦,好的。”萧成睿连忙抬手覆上长发,掌中内力翻涌,不消几个呼吸就把头发烘干。 “先看着,等会儿喂慢点,别呛到他……”向厌一边演示,一边教他怎么喂,毕竟他可不认为萧成睿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会照顾人,就算会,怕是也照顾不到位。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萧成睿接过药盅,笨手笨脚给自家兄长喂药,虽然不至于把萧知行呛住,但还是洒了他一脸。 向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擦着萧知行脸上的药渍,深呼一口浊气,忍住心下骂人的冲动,“慢点。” “好…好的。” …… 在向厌嫌弃的目光下,萧成睿终于战战兢兢给自家兄长喂完药,中途挨了不少骂。 毕竟向厌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能忍住第一回已经是极限,你还指望他一忍再忍? 不存在的! 向厌从头到尾都没照顾过他的感受,而萧成睿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脾气出奇的好。 此事作罢,向厌回去休息了半日,换萧成睿守着自家兄长。 …… 袅袅十三余住进萧王府,这件事情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不少江湖势力也陆陆续续进了长歌城,上门拜访,以表忠心。 公西文戈准备了天,先是改了萧王府的风水布置,只不过是稍稍改动了些许花草建筑,并未大动土木,改变府邸格局。随后,公西文戈在门生弟子的协助下,利用长歌城原本的格局布置阵法。 布阵! 开坛! 祭天! 萧成睿每日都在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来客,这里面有习武的武林高手,有从文的游学儒生,天下人才,不论白衣权贵皆向长歌而来。 与此同时,萧王殿下一边扩建长歌城,一边招兵马买,扩建军队,还要抽空去陪陪自家兄长,再与剑痴荆不语城外论剑,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四方帝王朝拜? 只有鹿鸣回国退位,率领众臣入城朝拜,其他的是一个没来,甚至派遣大军压入原凤国边境,彰显国威。 对此,萧成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种不作为的态度,让诸国皇室更加嚣张,大言不惭地说待他们兵临城下,必然要萧成睿跪地求饶,为奴为婢,以赎罪孽。 诸皇气焰嚣张之时,惹了众怒的萧成睿正在萧王府后院逗着自家兄长,这群皇帝爱来不来,不来杀了。 我在等狼崽子入城,你们在等什么? 等死吗? 本座看你们真是老了,坐惯了这高台王座,看不清局势。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自信,一群土鸡瓦狗也想跟本座斗? 也不看看如今长歌城里都住着谁! 真是无知者无畏! 既可悲又可怜! 第27章 给兄长喂药 刚换了一身银鱼霜挑花云纹长衫的萧成睿有些落寞地站在门框里,衣衫将他颀长的身材衬得挺拔不凡,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只用一根青色发带随意绑起。 看了一会儿,萧成睿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那原本如同繁星般闪烁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神里透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哀伤和孤独。纤长的睫毛染着星星点点的泪珠,仿佛清晨荷叶上滚动的水露一般,令人心生怜爱,想必尉迟彻喜欢欺负他也是有原因的。 原本就白皙得有些过分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声音低低响起。 “向……先生,您歇一歇,让我来喂兄长喝药?” 其实萧成睿刚一出现,向厌就察觉到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专心致志喂着药,把手里的药缓缓喂进萧知行嘴里。 “要喂就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哦哦……” 萧成睿连声应是,没有半点儿架子,轻轻走到榻边。 向厌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湿哒哒的头发上,“把头发弄干,湿气重。” “啊?哦,好的。”萧成睿连忙抬手覆上长发,掌中内力翻涌,不消几个呼吸就把头发烘干。 “先看着,等会儿喂慢点,别呛到他……”向厌一边演示,一边教他怎么喂,毕竟他可不认为萧成睿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会照顾人,就算会,怕是也照顾不到位。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萧成睿接过药盅,笨手笨脚给自家兄长喂药,虽然不至于把萧知行呛住,但还是洒了他一脸。 向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擦着萧知行脸上的药渍,深呼一口浊气,忍住心下骂人的冲动,“慢点。” “好…好的。” …… 在向厌嫌弃的目光下,萧成睿终于战战兢兢给自家兄长喂完药,中途挨了不少骂。 毕竟向厌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能忍住第一回已经是极限,你还指望他一忍再忍? 不存在的! 向厌从头到尾都没照顾过他的感受,而萧成睿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脾气出奇的好。 此事作罢,向厌回去休息了半日,换萧成睿守着自家兄长。 …… 袅袅十三余住进萧王府,这件事情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不少江湖势力也陆陆续续进了长歌城,上门拜访,以表忠心。 公西文戈准备了天,先是改了萧王府的风水布置,只不过是稍稍改动了些许花草建筑,并未大动土木,改变府邸格局。随后,公西文戈在门生弟子的协助下,利用长歌城原本的格局布置阵法。 布阵! 开坛! 祭天! 萧成睿每日都在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来客,这里面有习武的武林高手,有从文的游学儒生,天下人才,不论白衣权贵皆向长歌而来。 与此同时,萧王殿下一边扩建长歌城,一边招兵马买,扩建军队,还要抽空去陪陪自家兄长,再与剑痴荆不语城外论剑,可谓是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四方帝王朝拜? 只有鹿鸣回国退位,率领众臣入城朝拜,其他的是一个没来,甚至派遣大军压入原凤国边境,彰显国威。 对此,萧成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种不作为的态度,让诸国皇室更加嚣张,大言不惭地说待他们兵临城下,必然要萧成睿跪地求饶,为奴为婢,以赎罪孽。 诸皇气焰嚣张之时,惹了众怒的萧成睿正在萧王府后院逗着自家兄长,这群皇帝爱来不来,不来杀了。 我在等狼崽子入城,你们在等什么? 等死吗? 本座看你们真是老了,坐惯了这高台王座,看不清局势。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自信,一群土鸡瓦狗也想跟本座斗? 也不看看如今长歌城里都住着谁! 真是无知者无畏! 既可悲又可怜! 第28章 坐而论道,合天下,祭神祗。 萧王府邸。 含烟亭里。 玄衣萧成睿与白衣公西文戈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煮着上好的龙井茶。 清香四溢,撩人心弦。 茶汤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公西文戈拿起茶盏,凑到唇边,只觉茶香更浓,让他略显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品一口茶,先是一丝苦涩在舌尖蔓延,随即便就被浓烈的甘甜所取代,留下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半晌,公西文戈率先开口。 “合天下,祭神祗。” 萧成睿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茶盏瓷壁,沉吟片刻,“我合天下,你祭神祗?” “不~” 公西文戈勾唇一笑,眉目间是耐人寻味的情绪,“你合天下,你祭神祗。” “嗯?这与先前说的不一样?” “先前说的?先前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萧赌神不要胡说。” 敲着瓷壁的手指停顿良久,萧成睿抬眸看向对面的公西文戈,眼底的笑意散了几分,表情有些玩味儿,“哦?那么,请国师大人说说,什么叫‘我合天下,我祭神祗’?” “和着累死累活都是我,你躲在幕后看戏,坐享其成啊?” “公子慎言!”公西文戈一手端着茶,另外一只轻轻摆了摆,“什么叫躲在幕后看戏?什么叫坐享其成?你可别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你消耗的是运,我消耗的是命!!” “你运势散尽,不过是后半生霉运缠身,病痛不止,无妻无子,后继无人!” “我呢?” “我那是直接没有后半生!” “更何况,病痛不止,无妻无子,后继无人你现在已经都品尝过了!多一个霉运缠身又如何?” “来日天下一统,四合归一,尉迟彻便是天下之皇,国运加身!有他在,你能惨到哪儿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呃……”萧成睿愣住了,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想动的心思也没处动,若公西文戈说的是真的,那他还真的占尽了便宜,“你继续说?” “咳咳咳!” 公西文戈左手虚握成拳,掩着嘴唇轻咳几声,余光瞥向游弋在亭边的红白锦鲤。 “你我同盟,我游戏红尘,只是想见证一场逆天之局,没必要胡言乱语诓骗于你。” “你合天下,却合而不治,尉迟彻承你的恩,当上这九五之尊的皇帝,享一国气运,就需要帮你偿还你欠下来的债!” “你当初跟尉迟彻赌萧知行的命,环环相扣,设了无数个局!就是我,都有些看不清了……萧二公子,你还真是,天下无双啊~” “公子世无双,啧啧~” “咳咳——”萧成睿被他夸的有些脸红,假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羽睫微垂,再抬眸时,里面便多了几分凌厉之气,“过奖~你也不错,算无遗策。” 公西文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四五息,而后一改正襟危坐的姿态,身体后仰,一条腿伸直,惬意地倚着身后的栏杆,他眼尾轻弯。 “毕竟是算的嘛~比不得那些谋士。” “那我继续说了?” “请。” “我是眼睛,只能看,而你,虽然看不见,却能做些什么来改变。” “来日…你就……届时……只不过……” “……” 半日谋划,天地局成。 第28章 坐而论道,合天下,祭神祗。 萧王府邸。 含烟亭里。 玄衣萧成睿与白衣公西文戈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煮着上好的龙井茶。 清香四溢,撩人心弦。 茶汤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公西文戈拿起茶盏,凑到唇边,只觉茶香更浓,让他略显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品一口茶,先是一丝苦涩在舌尖蔓延,随即便就被浓烈的甘甜所取代,留下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半晌,公西文戈率先开口。 “合天下,祭神祗。” 萧成睿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茶盏瓷壁,沉吟片刻,“我合天下,你祭神祗?” “不~” 公西文戈勾唇一笑,眉目间是耐人寻味的情绪,“你合天下,你祭神祗。” “嗯?这与先前说的不一样?” “先前说的?先前说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萧赌神不要胡说。” 敲着瓷壁的手指停顿良久,萧成睿抬眸看向对面的公西文戈,眼底的笑意散了几分,表情有些玩味儿,“哦?那么,请国师大人说说,什么叫‘我合天下,我祭神祗’?” “和着累死累活都是我,你躲在幕后看戏,坐享其成啊?” “公子慎言!”公西文戈一手端着茶,另外一只轻轻摆了摆,“什么叫躲在幕后看戏?什么叫坐享其成?你可别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你消耗的是运,我消耗的是命!!” “你运势散尽,不过是后半生霉运缠身,病痛不止,无妻无子,后继无人!” “我呢?” “我那是直接没有后半生!” “更何况,病痛不止,无妻无子,后继无人你现在已经都品尝过了!多一个霉运缠身又如何?” “来日天下一统,四合归一,尉迟彻便是天下之皇,国运加身!有他在,你能惨到哪儿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呃……”萧成睿愣住了,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想动的心思也没处动,若公西文戈说的是真的,那他还真的占尽了便宜,“你继续说?” “咳咳咳!” 公西文戈左手虚握成拳,掩着嘴唇轻咳几声,余光瞥向游弋在亭边的红白锦鲤。 “你我同盟,我游戏红尘,只是想见证一场逆天之局,没必要胡言乱语诓骗于你。” “你合天下,却合而不治,尉迟彻承你的恩,当上这九五之尊的皇帝,享一国气运,就需要帮你偿还你欠下来的债!” “你当初跟尉迟彻赌萧知行的命,环环相扣,设了无数个局!就是我,都有些看不清了……萧二公子,你还真是,天下无双啊~” “公子世无双,啧啧~” “咳咳——”萧成睿被他夸的有些脸红,假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羽睫微垂,再抬眸时,里面便多了几分凌厉之气,“过奖~你也不错,算无遗策。” 公西文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四五息,而后一改正襟危坐的姿态,身体后仰,一条腿伸直,惬意地倚着身后的栏杆,他眼尾轻弯。 “毕竟是算的嘛~比不得那些谋士。” “那我继续说了?” “请。” “我是眼睛,只能看,而你,虽然看不见,却能做些什么来改变。” “来日…你就……届时……只不过……” “……” 半日谋划,天地局成。 第29章 娇娇狼崽子与发疯师父 仲商之季,十七之日。 萧成睿白衣若雪,身骑黑马,立于长歌城下,身后是由迟国禁军整编的萧旗军。 长歌城上,是十三位余主,以及,被向厌抱着坐在城墙上看戏的萧知行。 如此壮观的场景,可不是什么“八仙过海”这样简单的词汇可以形容的! 百丈开外,尉迟彻身着银色盔甲,手执画戟,胯骑白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谁人看了都得说一句意气风发! 在他身旁,跟着九头毛色雪白、威武雄壮的巨狼,看起来野性十足,霸气侧漏!每一头狼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即便远远看着,也觉汗毛倒竖,惊恐万状! 帝王御驾亲征,意欲横扫天下! 尉迟彻身后,是迟国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他们军容整齐,旗帜飘扬,士气高昂,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行进间,整片天地都因之颤栗。 尘沙飞扬,乌乌泱泱! 铁骑踏响,震耳欲聋! 萧成睿手执萧字军旗,眼角微红,满脸笑意地看着百丈开外的帝王。手臂一挥,长旗飘扬,正当各方势力以为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之时,异变突生! “停!” “踏踏踏——” 那人英姿焕发,八面威风,一拽缰绳,一举右手,止住万千大军。 万籁俱寂间,几只白狼焦躁地刨着地面,双耳后拢,从喉咙间发出声声低吟,仿佛在看什么猎物。 尉迟彻嫌弃地瞥了一眼这群没出息的白狼,轻轻吹了声口哨,示意它们稍安勿躁,不要捣乱。 群狼听懂命令,只得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嗓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萧成睿,小模样别提多委屈。 “驾——” 尉迟彻轻轻拽了一下马绳,马儿得令,驮着主人慢悠悠地朝着对面走。 一步一步,慢悠悠地,一点儿也不急,仿佛散步一般。 这慢吞吞的一幕,可急坏了藏在暗处看戏的各方暗探,打啊! 打起来啊! 快开战啊! 怎么的滴? 都兵临城下了,还来个先礼后兵,讲讲武德啊? 不是不是? 尉迟彻陛下你莫不是离了冰天雪地脑子坏了? 你凑过去干嘛! 挨揍吗? 也不看看对面那群畜生是什么来路! 咋滴?! 你还打算一人撂翻赌神,再干掉十二位余主? 可惜了这尉迟陛下,是个傻子。 …… 正当众人为尉迟陛下的失败扼腕叹息时,他们担心的主角儿尉迟彻已然到了萧成睿一丈开外。 “嘶!” 除了知情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要开打了吗? 真是期待啊! 嗦嘎!!! “踏踏咔咔——” 马蹄声止,然后便是铁甲碰撞之声。 要打起来了吗? 看来好戏已开腔! 只见那—— 只见那尉迟彻翻身下马,双膝跪地,扶手行礼,道一句:“徒儿尉迟彻,拜见师父!” “徒儿不负师命,于三月期内,兵临长歌!” “弟子身后百万大军,供师父差遣!” “徒儿,亦听师父调遣!” 话语刚落,握着画戟的尉迟彻便叩首一拜,态度恭敬无比。 萧成睿无奈摇头,傻徒弟,大庭广众之下,跪什么? 帝王威仪还要不要的?虽然心中腹诽,但他还是翻身下马,亲自把自家狼崽子扶起来,同时敲了敲他的脑门。 “笨!” “师父教训的是!”尉迟彻挨了一个脑瓜崩,疼得捂着脑袋,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面前外强中干的美人师父,责怪一句,“瘦了,身体还变差了……” “没事——上马!” 尉迟彻还在嘀嘀咕咕抱怨自家师父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弄成这样,正出神着,冷不丁被师父这句话说的有点愣。他跟着萧成睿就要坐上师父的黑马,却被对方一巴掌无情拍开。 “啊?不是上师父的嘛?” “滚回去,你的!” 尉迟彻微微噘嘴,用白狼同款的委屈巴巴表情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他用幽怨可怜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的师父,仿佛在控诉他的无情。 “哼——” 萧成睿愉悦地轻哼一声,低声问,“你的兵,任我调遣?” “自然!还有我!” “凋,十万精兵,驻守长歌!” “封,胡奉,为征南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踏平周国,征服南蛮!” “封,宋玉,为征东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踏平韩国,征战南蛮!” “封,吴曲时,为安夷将军; 封,无铭,为安远将军,随,征南大将军胡奉南下!” “封,无涉,为广威将军! 封,陶成,为广武将军,随,征东大将军宋玉东往!” “封,于良雨,为征西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西打胡族!” “封,式微,为绥远将军, 封,戏影,为绥边将军,随征西大将军于良雨西征!” 九人策马出城,无一人身着盔甲。 武功练到他们这个境界,笨重的盔甲反而累赘。 无论长衫与红妆,都是他们坚不可摧的战甲! “遵,萧王殿下令!”x9 萧成睿轻咳一声,向着满眼小星星的傻徒弟歪歪脑袋,示意对方该回神了,“去,分配人手,不用委屈你的人,该怎么调配就怎么调配。十三余的将军只需要给一个名而已,我需要借运。他们平时自由行动,打群架的时候听迟国将军指挥就行。” “他们啊,是去给刀刃磨锋的。” “徒儿明白!” 原本他还担心怎么安排领兵权,有了萧成睿这句话,尉迟彻心里便没了任何负担,毕竟他从迟国带过来的将领一个个都是军中翘楚,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经验丰富。 若双方真要争夺掌兵权,还真不好搞。 萧成睿拿过徒弟手里沉重的画戟,将绣有萧字的军旗往前一递,笑道:“以臣之姓,陛下,可愿?” “求之不得~” 尉迟彻回之一笑,接过军旗,手腕一绕执在身后。 “诸位将军,请。” “陛下请。” 尉迟彻带着九位武艺超群的将军,策马回军前。 挥旗!封将!排兵! 一切井然有序! 约莫两刻钟后,迟国军队分为四部分,各赴各的战场,各造各的辉煌。 尉迟彻带着十万精锐来到城下,萧成睿正耐心地等着他。 “师父,十万精锐,具体怎么安排?” “……呃,呼~”萧成睿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阿彻~” 第29章 娇娇狼崽子与发疯师父 仲商之季,十七之日。 萧成睿白衣若雪,身骑黑马,立于长歌城下,身后是由迟国禁军整编的萧旗军。 长歌城上,是十三位余主,以及,被向厌抱着坐在城墙上看戏的萧知行。 如此壮观的场景,可不是什么“八仙过海”这样简单的词汇可以形容的! 百丈开外,尉迟彻身着银色盔甲,手执画戟,胯骑白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谁人看了都得说一句意气风发! 在他身旁,跟着九头毛色雪白、威武雄壮的巨狼,看起来野性十足,霸气侧漏!每一头狼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即便远远看着,也觉汗毛倒竖,惊恐万状! 帝王御驾亲征,意欲横扫天下! 尉迟彻身后,是迟国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他们军容整齐,旗帜飘扬,士气高昂,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压。 行进间,整片天地都因之颤栗。 尘沙飞扬,乌乌泱泱! 铁骑踏响,震耳欲聋! 萧成睿手执萧字军旗,眼角微红,满脸笑意地看着百丈开外的帝王。手臂一挥,长旗飘扬,正当各方势力以为一场大战迫在眉睫之时,异变突生! “停!” “踏踏踏——” 那人英姿焕发,八面威风,一拽缰绳,一举右手,止住万千大军。 万籁俱寂间,几只白狼焦躁地刨着地面,双耳后拢,从喉咙间发出声声低吟,仿佛在看什么猎物。 尉迟彻嫌弃地瞥了一眼这群没出息的白狼,轻轻吹了声口哨,示意它们稍安勿躁,不要捣乱。 群狼听懂命令,只得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嗓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萧成睿,小模样别提多委屈。 “驾——” 尉迟彻轻轻拽了一下马绳,马儿得令,驮着主人慢悠悠地朝着对面走。 一步一步,慢悠悠地,一点儿也不急,仿佛散步一般。 这慢吞吞的一幕,可急坏了藏在暗处看戏的各方暗探,打啊! 打起来啊! 快开战啊! 怎么的滴? 都兵临城下了,还来个先礼后兵,讲讲武德啊? 不是不是? 尉迟彻陛下你莫不是离了冰天雪地脑子坏了? 你凑过去干嘛! 挨揍吗? 也不看看对面那群畜生是什么来路! 咋滴?! 你还打算一人撂翻赌神,再干掉十二位余主? 可惜了这尉迟陛下,是个傻子。 …… 正当众人为尉迟陛下的失败扼腕叹息时,他们担心的主角儿尉迟彻已然到了萧成睿一丈开外。 “嘶!” 除了知情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要开打了吗? 真是期待啊! 嗦嘎!!! “踏踏咔咔——” 马蹄声止,然后便是铁甲碰撞之声。 要打起来了吗? 看来好戏已开腔! 只见那—— 只见那尉迟彻翻身下马,双膝跪地,扶手行礼,道一句:“徒儿尉迟彻,拜见师父!” “徒儿不负师命,于三月期内,兵临长歌!” “弟子身后百万大军,供师父差遣!” “徒儿,亦听师父调遣!” 话语刚落,握着画戟的尉迟彻便叩首一拜,态度恭敬无比。 萧成睿无奈摇头,傻徒弟,大庭广众之下,跪什么? 帝王威仪还要不要的?虽然心中腹诽,但他还是翻身下马,亲自把自家狼崽子扶起来,同时敲了敲他的脑门。 “笨!” “师父教训的是!”尉迟彻挨了一个脑瓜崩,疼得捂着脑袋,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面前外强中干的美人师父,责怪一句,“瘦了,身体还变差了……” “没事——上马!” 尉迟彻还在嘀嘀咕咕抱怨自家师父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弄成这样,正出神着,冷不丁被师父这句话说的有点愣。他跟着萧成睿就要坐上师父的黑马,却被对方一巴掌无情拍开。 “啊?不是上师父的嘛?” “滚回去,你的!” 尉迟彻微微噘嘴,用白狼同款的委屈巴巴表情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他用幽怨可怜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的师父,仿佛在控诉他的无情。 “哼——” 萧成睿愉悦地轻哼一声,低声问,“你的兵,任我调遣?” “自然!还有我!” “凋,十万精兵,驻守长歌!” “封,胡奉,为征南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踏平周国,征服南蛮!” “封,宋玉,为征东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踏平韩国,征战南蛮!” “封,吴曲时,为安夷将军; 封,无铭,为安远将军,随,征南大将军胡奉南下!” “封,无涉,为广威将军! 封,陶成,为广武将军,随,征东大将军宋玉东往!” “封,于良雨,为征西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西打胡族!” “封,式微,为绥远将军, 封,戏影,为绥边将军,随征西大将军于良雨西征!” 九人策马出城,无一人身着盔甲。 武功练到他们这个境界,笨重的盔甲反而累赘。 无论长衫与红妆,都是他们坚不可摧的战甲! “遵,萧王殿下令!”x9 萧成睿轻咳一声,向着满眼小星星的傻徒弟歪歪脑袋,示意对方该回神了,“去,分配人手,不用委屈你的人,该怎么调配就怎么调配。十三余的将军只需要给一个名而已,我需要借运。他们平时自由行动,打群架的时候听迟国将军指挥就行。” “他们啊,是去给刀刃磨锋的。” “徒儿明白!” 原本他还担心怎么安排领兵权,有了萧成睿这句话,尉迟彻心里便没了任何负担,毕竟他从迟国带过来的将领一个个都是军中翘楚,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斗,经验丰富。 若双方真要争夺掌兵权,还真不好搞。 萧成睿拿过徒弟手里沉重的画戟,将绣有萧字的军旗往前一递,笑道:“以臣之姓,陛下,可愿?” “求之不得~” 尉迟彻回之一笑,接过军旗,手腕一绕执在身后。 “诸位将军,请。” “陛下请。” 尉迟彻带着九位武艺超群的将军,策马回军前。 挥旗!封将!排兵! 一切井然有序! 约莫两刻钟后,迟国军队分为四部分,各赴各的战场,各造各的辉煌。 尉迟彻带着十万精锐来到城下,萧成睿正耐心地等着他。 “师父,十万精锐,具体怎么安排?” “……呃,呼~”萧成睿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阿彻~” 第30章 师徒策马,游行长歌 “昂?” “阿彻~臣是接你来长歌当皇帝的,莫非臣自封为王,惹陛下不开心了?” 外人面前尉迟彻是威武霸气的九五之尊,但在萧成睿面前,他就是一只傻的可爱的狼崽。 “师父?呃,师父的意思是,我来安排?” “你要自称朕!还领着军呢~”萧成睿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傻徒弟这是被先前的事情吓到了,胆子真小,不经逗啊~ “师父,我——” “行了,要不是你来这么晚,臣能天天累死累活!?!”萧成睿执着地端着君臣之礼,让尉迟彻心里拔凉拔凉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如今鹿鸣在卫国收尾,平叛乱,剿山匪,诛奸佞,治藩王。卫国三十万军队九成解甲归田,只留下三万精锐,由鹿鸣嫡长子鹿云舟率领入长歌城。” “皇宫没建好,你跟我住萧府。今日之令,只是暂时。我手上掌握的势力很乱,信息也很杂,等你花些时间整理清楚,之后再根据当时实情,对军队进行调度、裁剪、整合。” “政治……凤国之境被你打下来大半,但大多数地方都还处于无序状态,问题不少,地方官员,还能勉强用的就先用着,待天下一合,重置政界,划分郡县,再开科考,分派官员。实在不行的,就杀,杀鸡儆猴,立威震慑,就地提拔德才兼备之人暂任……” 马上谈天下! 尉迟彻一边听师父教导,一边思虑当下局势。 一番交谈过后,尉迟彻令十万精锐入长歌军营,抽调八百人成立长歌巡防营,从萧旗军手里接过管理城中治安之权。 而萧旗军,则待命萧府左右,随时听令。 攻取天下江山,尚需十年之久,重建长歌宫室,也要十年之久。 迟国根本在雪都,萧成睿这么突兀地把尉迟彻搬到长歌城,其中要克服的困难就好比瘸子登山。若处理不好,不出半年,迟国就得爆发内乱,到时候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于事无补,反倒到处都是窟窿,民怨四起。 回府路上。 萧成睿道:“国师说今年迟国还不会出事,那你就安安心心留在长歌,在临安旧臣的协助下接手各方军政事务,并准备迁都!明年春初,凤国留下了的军队就能驯服,到时候与各方军队整合在一起,你再从迟国军队里抽调个几万,护送你北上。到时候,为师撑着长歌,你回去掳人。等你回来的时候,长歌城的皇宫虽然不可能建完,但一年的时间,足够修建出一座行宫供你吃住处理政务。” “啊?” “啊什么啊!你先别说话,等我把事情大概说一遍,你心里有个谱儿,详细的日后慢慢说。” “是,师父,可是——”到萧府了啊! 十丈开外,就是那戒备森严的府邸,那金灿灿的“萧王府”牌匾——欸欸欸!师父!怎么还转上弯了?这路不对啊?! 萧成睿能不知道前面就是自己家?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想带徒弟逛一逛长歌城,并看一看那废墟一般的皇宫,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条件 艰苦,道阻且长。 “明年完成迁都,把控凤国全境,后年……”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尉迟彻就这么跟着师父见证了废墟一般的皇宫,空荡荡的世家府邸,长满荒草的国师府,还有……总之就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从表面看,长歌城繁华依旧,但真正一圈走下来,才能看清这座经过数轮清洗的城池有多千疮百孔。 尉迟彻顶着火炉子一般的太阳一圈逛下来,早已热得大汗淋漓,虽然先前卸了铠甲,但还是累得够呛,也真正看清了这座破破烂烂的城。 京城,一国之都。 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萧成睿选择长歌城作为新朝国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同时,也经过了国师的卜算。 天时——地伏龙脉,气运所在,再加上气候适宜,少有天灾。 地利——四面山水环抱,易守难攻,又位于中原腹地,利于把控天下八方。 人和——才子佳人,英雄豪杰,尽聚于此。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考量,但这些都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师徒策马,游行长歌。 临近晌午,金轮高悬,炽热的阳光灼烧着人们的皮肤。直到萧成睿感到喉咙干涩,仿佛有火焰在灼烧,这才停住话题。 师徒二人牵着马,并肩而行,一同踏上归途,返回萧府。 他们携手,穿过这看似繁华的街道。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来来往往,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但他们并不觉得吵。 因为,这就是烟火人间!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萧府门前,他们并肩而立,望着眼前的朱漆大门,师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势在必得! 微风轻拂他们脸庞,带来盛夏的炽热。 尉迟彻知道,一旦踏入这座府邸,他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肩扛重担,承一国之运,负重前行。 重重困难,重重山,一步一步,皆是挑战。 因为师父需要,所以他无所畏惧,纵前方困难重重,他都将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门后,是深渊。 “阿彻,走?” 萧成睿伸手。 “好~” 尉迟彻抓住。 进入萧府,萧成睿径直带着“夫君”进去祠堂祭拜了自己的父母,顺便给妹妹妹夫上了炷香。 至于为什么裴长策和萧音尘的牌位会齐齐出现在萧家祠堂? 因为晋王一脉是真的灭门了!满门灭绝,无人生还,就连他的属官亲信也都死的差不多了,没人给他立碑! 袅袅烟雾自香炉升起,弥漫在空气里,浓郁的木香与烟熏味儿混在一起,总是让人陷入旧时回忆。 萧成睿倒了些酒在地上,又拉着尉迟彻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他的眼眶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缓缓从眼角滑落,落至腮旁。 它就像一颗孤独的流星,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光芒,最后坠入虚无,消失不见。 第30章 师徒策马,游行长歌 “昂?” “阿彻~臣是接你来长歌当皇帝的,莫非臣自封为王,惹陛下不开心了?” 外人面前尉迟彻是威武霸气的九五之尊,但在萧成睿面前,他就是一只傻的可爱的狼崽。 “师父?呃,师父的意思是,我来安排?” “你要自称朕!还领着军呢~”萧成睿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自己傻徒弟这是被先前的事情吓到了,胆子真小,不经逗啊~ “师父,我——” “行了,要不是你来这么晚,臣能天天累死累活!?!”萧成睿执着地端着君臣之礼,让尉迟彻心里拔凉拔凉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如今鹿鸣在卫国收尾,平叛乱,剿山匪,诛奸佞,治藩王。卫国三十万军队九成解甲归田,只留下三万精锐,由鹿鸣嫡长子鹿云舟率领入长歌城。” “皇宫没建好,你跟我住萧府。今日之令,只是暂时。我手上掌握的势力很乱,信息也很杂,等你花些时间整理清楚,之后再根据当时实情,对军队进行调度、裁剪、整合。” “政治……凤国之境被你打下来大半,但大多数地方都还处于无序状态,问题不少,地方官员,还能勉强用的就先用着,待天下一合,重置政界,划分郡县,再开科考,分派官员。实在不行的,就杀,杀鸡儆猴,立威震慑,就地提拔德才兼备之人暂任……” 马上谈天下! 尉迟彻一边听师父教导,一边思虑当下局势。 一番交谈过后,尉迟彻令十万精锐入长歌军营,抽调八百人成立长歌巡防营,从萧旗军手里接过管理城中治安之权。 而萧旗军,则待命萧府左右,随时听令。 攻取天下江山,尚需十年之久,重建长歌宫室,也要十年之久。 迟国根本在雪都,萧成睿这么突兀地把尉迟彻搬到长歌城,其中要克服的困难就好比瘸子登山。若处理不好,不出半年,迟国就得爆发内乱,到时候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于事无补,反倒到处都是窟窿,民怨四起。 回府路上。 萧成睿道:“国师说今年迟国还不会出事,那你就安安心心留在长歌,在临安旧臣的协助下接手各方军政事务,并准备迁都!明年春初,凤国留下了的军队就能驯服,到时候与各方军队整合在一起,你再从迟国军队里抽调个几万,护送你北上。到时候,为师撑着长歌,你回去掳人。等你回来的时候,长歌城的皇宫虽然不可能建完,但一年的时间,足够修建出一座行宫供你吃住处理政务。” “啊?” “啊什么啊!你先别说话,等我把事情大概说一遍,你心里有个谱儿,详细的日后慢慢说。” “是,师父,可是——”到萧府了啊! 十丈开外,就是那戒备森严的府邸,那金灿灿的“萧王府”牌匾——欸欸欸!师父!怎么还转上弯了?这路不对啊?! 萧成睿能不知道前面就是自己家?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想带徒弟逛一逛长歌城,并看一看那废墟一般的皇宫,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条件 艰苦,道阻且长。 “明年完成迁都,把控凤国全境,后年……”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尉迟彻就这么跟着师父见证了废墟一般的皇宫,空荡荡的世家府邸,长满荒草的国师府,还有……总之就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从表面看,长歌城繁华依旧,但真正一圈走下来,才能看清这座经过数轮清洗的城池有多千疮百孔。 尉迟彻顶着火炉子一般的太阳一圈逛下来,早已热得大汗淋漓,虽然先前卸了铠甲,但还是累得够呛,也真正看清了这座破破烂烂的城。 京城,一国之都。 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萧成睿选择长歌城作为新朝国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同时,也经过了国师的卜算。 天时——地伏龙脉,气运所在,再加上气候适宜,少有天灾。 地利——四面山水环抱,易守难攻,又位于中原腹地,利于把控天下八方。 人和——才子佳人,英雄豪杰,尽聚于此。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考量,但这些都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师徒策马,游行长歌。 临近晌午,金轮高悬,炽热的阳光灼烧着人们的皮肤。直到萧成睿感到喉咙干涩,仿佛有火焰在灼烧,这才停住话题。 师徒二人牵着马,并肩而行,一同踏上归途,返回萧府。 他们携手,穿过这看似繁华的街道。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来来往往,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但他们并不觉得吵。 因为,这就是烟火人间!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萧府门前,他们并肩而立,望着眼前的朱漆大门,师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势在必得! 微风轻拂他们脸庞,带来盛夏的炽热。 尉迟彻知道,一旦踏入这座府邸,他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肩扛重担,承一国之运,负重前行。 重重困难,重重山,一步一步,皆是挑战。 因为师父需要,所以他无所畏惧,纵前方困难重重,他都将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门后,是深渊。 “阿彻,走?” 萧成睿伸手。 “好~” 尉迟彻抓住。 进入萧府,萧成睿径直带着“夫君”进去祠堂祭拜了自己的父母,顺便给妹妹妹夫上了炷香。 至于为什么裴长策和萧音尘的牌位会齐齐出现在萧家祠堂? 因为晋王一脉是真的灭门了!满门灭绝,无人生还,就连他的属官亲信也都死的差不多了,没人给他立碑! 袅袅烟雾自香炉升起,弥漫在空气里,浓郁的木香与烟熏味儿混在一起,总是让人陷入旧时回忆。 萧成睿倒了些酒在地上,又拉着尉迟彻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他的眼眶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缓缓从眼角滑落,落至腮旁。 它就像一颗孤独的流星,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光芒,最后坠入虚无,消失不见。 第31章 萧成睿反攻 那天,萧成睿在祠堂抱头大哭了一场,哭的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他哭红了眼,哭白了头,最后是尉迟彻亲了半天才勉强哄好的。 见完亡亲,红着眼睛肿着嘴唇的萧成睿又带着夫君与兄长、长嫂一起用了午膳。 萧知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口一口吃着向厌喂过来的饭菜,依旧是那番胆小易惊的样子,不怎么说话。 而饱读诗书的向厌则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只不过在萧知行叫了一声“阿厌”后就不看了,把视线全部放在萧知行身上,再也挪不开。 午膳过后,萧成睿原本打算带着徒弟跟其余几位余主接触接触,但他这会儿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儿,只得道了歉,将此事推迟。 祈雪院,萧二公子的院落。 尉迟彻仰着头,双腿分开,满眼虔诚地跪在铺着白色绒毯的地面上,长发散乱,双手被发带绑在身后,就连薄薄的衣衫也有些凌乱,仿佛刚经历过什么,整个人都看起来狼狈极了,让人想欺负。 “师父…呼呼……” 额头的湿汗将头发浸润,幽深的瞳孔中染着一抹醉人的青玉,专注而乖顺地注视着眼前之人,高挺精致的鼻梁微微有些泛红,薄唇处是一道猩红的血色,耳廓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随着胸膛的起伏,他慢慢喘息着。 榻上,萧成睿端着一碗酒,慢吞吞地喝着,衣衫半敞,形骸放浪。 “过来些~” “遵命,师父。” “叫夫君。” “夫君~”尉迟彻挪了挪膝盖,靠近了些,这个距离,只需要萧成睿一伸手就能碰到。 萧成睿左手扣住男人瘦削的下巴,往上一抬,逼迫尉迟彻抬头仰视他。左手上移,用两根手指掰开他的嘴巴,右手手腕随之一动,将碗里的烈酒悉数倒进他嘴里。 “唔……汩汩!” 说实话,这个姿势不太好受,岂止不好受,可以说是十分痛苦。 “师…唔唔……夫…” 尉迟彻眼尾颤抖,眼眶被烈酒灼红了一大片。 透明的酒水顺着嘴角逐渐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努力吞咽着倒进嘴里的酒,但难免不被呛住。 “咳咳——” 即便他被呛得剧烈咳嗽,整个身体都在隐隐发抖,钳制住他的手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一碗烈酒下肚,尉迟彻只感觉体内烧得厉害,嗓子也火辣辣的疼,他大口喘息着,眼神也可怜兮兮的。 “好喝吗?” “咳咳咳……师父赏的,唔,咳咳咳 ,都好喝……” 萧成睿赤脚踩着地面,扔了酒碗,指腹一下下碾着尉迟彻的嘴唇,然后,在徒弟的喘息声中探入其中。 这一下,便让尉迟彻呼吸困难,咳也咳不出来,十分难受。 “阿彻,我现在好难受……” 萧成睿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情绪,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师唔上我!咳咳!求你,咳咳咳……” 萧成睿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反复碾着他的唇,动作很辣,不知怜惜,“再说,现在想欺负你。” 闻言,尉迟彻眼底的情愫变了变,他努力昂着头,主动承受他给他带来的一切,乖顺无比。 片刻过后,萧成睿揪着他的襟子把他拽到榻上,许是磕碰到哪里,尉迟彻闷哼一声,眸中闪过痛苦之色。 硌着胳膊了! 要断啦!!! 察觉他的神情变化,萧成睿俯身压下,双手穿过尉迟彻的腰肢,帮他解开发带。 “就知道夫君怜惜我……” “不想跟给你接胳膊!” “……” 刚酝酿起来的感动,就这么碎掉了。 尉迟彻神情微怔,仰头咬住萧成睿的领口,脑袋一甩,猛地往旁边一拽。 刹那间,师父香肩半露…… 萧成睿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后者满脸委屈,哈着气,撇着嘴。 “师父~” 滚烫的血液在体内激荡,男人脸颊发麻,薄唇受不住地轻颤起来,耳尖浮红,呼吸凌乱。尉迟彻实在没忍住,双手搂住对方的腰,手臂用力,往下一勾。 “不要忍着,我知道你很难受!” “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儿了,我不傻!看的出来!师父……夫君~” “你一个人扛不住的!” “师父!” “……” 滚烫的唇瓣贴在尉迟彻的脖颈处,然后—— “嘶!” 萧成睿在咬他,发了狠的咬他,不像是亲,完全是纯粹的撕咬!像他家那群白狼在啃猎物?奇奇怪怪的比喻。 “萧成睿!你收我为徒的时候!不就是把我当成棋子吗!你在犹豫什么!?来!让我当你的玩物!” “不要舍不得啊!” “萧成睿!” “凌虐我!” “如你所愿。” 萧成睿把脸埋在男人的脖颈处,唇角在笑,眉眼也在笑,他伸手遮住尉迟彻的眼睛,以免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算计与偏执。 …… …… 半日缠绵。 天色渐暗,祈雪院里传来尉迟彻沙哑而又撕心裂肺的大吼。 “萧成睿!你又骗我!” “你骗我感情!!!” “你放开我!萧成睿!我你!今天说什么,朕都要欺师灭祖!” “我&……” “靠——唔…” “未来十年,阿彻可没有机会,因为,我不再是隐于黑暗的帝师,而是,披坚执锐的萧王!不要反抗,我会生气的,小狼崽~” “师父!你不讲武德!!!我¥&……” 幔帐被风掀开一角,榻上玉体横呈,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痕迹。 暧昧,诱人。 “别动,给你上药。” “我不要!朕——” “闭嘴!” “唔……” 第31章 萧成睿反攻 那天,萧成睿在祠堂抱头大哭了一场,哭的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他哭红了眼,哭白了头,最后是尉迟彻亲了半天才勉强哄好的。 见完亡亲,红着眼睛肿着嘴唇的萧成睿又带着夫君与兄长、长嫂一起用了午膳。 萧知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口一口吃着向厌喂过来的饭菜,依旧是那番胆小易惊的样子,不怎么说话。 而饱读诗书的向厌则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只不过在萧知行叫了一声“阿厌”后就不看了,把视线全部放在萧知行身上,再也挪不开。 午膳过后,萧成睿原本打算带着徒弟跟其余几位余主接触接触,但他这会儿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儿,只得道了歉,将此事推迟。 祈雪院,萧二公子的院落。 尉迟彻仰着头,双腿分开,满眼虔诚地跪在铺着白色绒毯的地面上,长发散乱,双手被发带绑在身后,就连薄薄的衣衫也有些凌乱,仿佛刚经历过什么,整个人都看起来狼狈极了,让人想欺负。 “师父…呼呼……” 额头的湿汗将头发浸润,幽深的瞳孔中染着一抹醉人的青玉,专注而乖顺地注视着眼前之人,高挺精致的鼻梁微微有些泛红,薄唇处是一道猩红的血色,耳廓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随着胸膛的起伏,他慢慢喘息着。 榻上,萧成睿端着一碗酒,慢吞吞地喝着,衣衫半敞,形骸放浪。 “过来些~” “遵命,师父。” “叫夫君。” “夫君~”尉迟彻挪了挪膝盖,靠近了些,这个距离,只需要萧成睿一伸手就能碰到。 萧成睿左手扣住男人瘦削的下巴,往上一抬,逼迫尉迟彻抬头仰视他。左手上移,用两根手指掰开他的嘴巴,右手手腕随之一动,将碗里的烈酒悉数倒进他嘴里。 “唔……汩汩!” 说实话,这个姿势不太好受,岂止不好受,可以说是十分痛苦。 “师…唔唔……夫…” 尉迟彻眼尾颤抖,眼眶被烈酒灼红了一大片。 透明的酒水顺着嘴角逐渐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努力吞咽着倒进嘴里的酒,但难免不被呛住。 “咳咳——” 即便他被呛得剧烈咳嗽,整个身体都在隐隐发抖,钳制住他的手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一碗烈酒下肚,尉迟彻只感觉体内烧得厉害,嗓子也火辣辣的疼,他大口喘息着,眼神也可怜兮兮的。 “好喝吗?” “咳咳咳……师父赏的,唔,咳咳咳 ,都好喝……” 萧成睿赤脚踩着地面,扔了酒碗,指腹一下下碾着尉迟彻的嘴唇,然后,在徒弟的喘息声中探入其中。 这一下,便让尉迟彻呼吸困难,咳也咳不出来,十分难受。 “阿彻,我现在好难受……” 萧成睿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情绪,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师唔上我!咳咳!求你,咳咳咳……” 萧成睿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反复碾着他的唇,动作很辣,不知怜惜,“再说,现在想欺负你。” 闻言,尉迟彻眼底的情愫变了变,他努力昂着头,主动承受他给他带来的一切,乖顺无比。 片刻过后,萧成睿揪着他的襟子把他拽到榻上,许是磕碰到哪里,尉迟彻闷哼一声,眸中闪过痛苦之色。 硌着胳膊了! 要断啦!!! 察觉他的神情变化,萧成睿俯身压下,双手穿过尉迟彻的腰肢,帮他解开发带。 “就知道夫君怜惜我……” “不想跟给你接胳膊!” “……” 刚酝酿起来的感动,就这么碎掉了。 尉迟彻神情微怔,仰头咬住萧成睿的领口,脑袋一甩,猛地往旁边一拽。 刹那间,师父香肩半露…… 萧成睿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后者满脸委屈,哈着气,撇着嘴。 “师父~” 滚烫的血液在体内激荡,男人脸颊发麻,薄唇受不住地轻颤起来,耳尖浮红,呼吸凌乱。尉迟彻实在没忍住,双手搂住对方的腰,手臂用力,往下一勾。 “不要忍着,我知道你很难受!” “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儿了,我不傻!看的出来!师父……夫君~” “你一个人扛不住的!” “师父!” “……” 滚烫的唇瓣贴在尉迟彻的脖颈处,然后—— “嘶!” 萧成睿在咬他,发了狠的咬他,不像是亲,完全是纯粹的撕咬!像他家那群白狼在啃猎物?奇奇怪怪的比喻。 “萧成睿!你收我为徒的时候!不就是把我当成棋子吗!你在犹豫什么!?来!让我当你的玩物!” “不要舍不得啊!” “萧成睿!” “凌虐我!” “如你所愿。” 萧成睿把脸埋在男人的脖颈处,唇角在笑,眉眼也在笑,他伸手遮住尉迟彻的眼睛,以免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算计与偏执。 …… …… 半日缠绵。 天色渐暗,祈雪院里传来尉迟彻沙哑而又撕心裂肺的大吼。 “萧成睿!你又骗我!” “你骗我感情!!!” “你放开我!萧成睿!我你!今天说什么,朕都要欺师灭祖!” “我&……” “靠——唔…” “未来十年,阿彻可没有机会,因为,我不再是隐于黑暗的帝师,而是,披坚执锐的萧王!不要反抗,我会生气的,小狼崽~” “师父!你不讲武德!!!我¥&……” 幔帐被风掀开一角,榻上玉体横呈,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痕迹。 暧昧,诱人。 “别动,给你上药。” “我不要!朕——” “闭嘴!” “唔……” 第32章 诸君轮道 翌日,萧成睿拖着腰酸背痛的傻徒儿,进入书楼与几位前辈商讨未来之计。 萧王府里的丧幡白幔已然撤下,少了几分清凄之感。 书楼四壁,薜萝满墙,芸草含香,青葱郁然。外置砚池,植垂柳一。近窗处,疏竹几丛,随风摇曳。 书楼里内,两侧垂有青纱薄幔,墙壁四处挂着古今以来的名人字画,还有数架藏书。室内篆香缭绕,引人冥想。 镂空的雕花窗桕里射入些许细碎的阳光,落在地上,光阴斑驳。 公西文戈、司马亭和荆何宇正襟危坐,面前不是酒就是茶,没有一个人捧着书。 萧成睿领着徒弟进来,向着几人颔首问好,最先介绍坐在中间的公西文戈。 “这位,袅袅十三余,八卦盘主,公西文戈,凤国死掉的那个国师,也是你日后新朝的国师。实在拿不准的事,可以问他,但不要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从他嘴里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总的来说,就是算卦很准,是个可窥未来的神人,但嘴很严,并且你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尉迟彻拱手一拜,行的是迟国之礼,“晚辈尉迟彻,见过公西前辈。” “呵呵——”公西文戈虚扶一手,嫌弃不已地看向萧成睿,怨怼两句,“你就是这么跟徒弟介绍我的?萧王殿下!” “你就说是不是?” “……”公西文戈吹胡子瞪眼就是不说话,一掀衣袍,落回座椅,右手在袖袍里玩着卦盘。 随后来到司马亭面前。 “这位,袅袅十三余,沉龙戟主,司马亭,曾经的北国镇国侯,文武双全。这段时间辅佐你处理军政事务,凤国境内的人和事,他差不多摸清楚了。长歌城里的权贵,你到时候随便用,不用客气,不听话的就揍,让司马侯爷扮黑脸,你看戏就成。” “晚辈见过司马前辈。” 尉迟彻再次一拜,师父的话听听就行了,不能太当真。 他师父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 二者能比吗? 手握天命与公西文戈称兄道弟的赌神,可不是他这边陲小国的皇帝可以比拟的。 萧成睿可以随口调侃的人,他却不能,因为不仅身份比不过,打架也打不过,就算靠着师父这座大山,他也不能恃宠而骄,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萧王殿下,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司马亭也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与萧成睿拌了一句嘴,坐回原位。 最后,是抱着剑的荆何宇。 “这位,袅袅十三余,句芒剑主,荆何宇,江湖人称‘剑痴’、‘荆不语’,剑道一绝,天下第二,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到时候为师设几个局,把明里暗里的刺客都引出来。嗯,对了,荆不语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荆不语。” “如果你想与剑痴论剑的话,就当为师没说。” “晚辈见过荆前辈。” “……” 荆何宇起身,微微颔首,并未因为萧成睿的称呼表现出任何不满。 几人落座,萧成睿开口,“请,诸位,各抒己见。” 公西文戈猛地把八卦盘拍在案几上,“来就来!谁怕谁!” “尉迟彻是?!你师父我欺负不成,欺负你——”公西文戈硬气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萧成睿那星光灿灿的眸子,视线下移,这厮的手已经抚上剑柄,语气顿时就软了下来,“也不成。” “噗——” 这见势不对立马认怂的态度,可把旁边看戏的司马亭逗笑了。 身为镇国侯,除非忍不住,不然他一般是不笑的。 “但我治得了你!司马亭!” “别别别!我不笑了。” “咳!我要说的不多,至少未来十年,你们的事情扯不到我身上。尉迟陛下按部就班即刻,万事不需强求。宫室修建,长歌风水,孕育龙脉,聚集国运,这些事儿呢,也用不着你们操心,钱给够就行。” “今年,就都住在萧府,明年呢,各路府邸也差不多修建好了,陛下的行宫也是。” 话说到这里,公西文戈看了看不远处眉来眼去的师徒俩,“你们师徒,就算我想把你们分开恐怕也是不可能的,那就两头跑。” “皇宫与萧府,两边不能厚此薄彼,毕竟是两个阵眼。” “还有,把国师府迁进皇宫,想必尉迟陛下一个人在宫里也待不住,那就让我去镇镇宅,放心,我对你皇位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为了阴阳调和,稳定阵眼罢了!” 尉迟彻搂住萧成睿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甚是惬意,“其实,公西前辈若是觊觎,也是可以的。” “你猜鹿鸣为何不当皇帝?” “……” “我暂时没什么想说的,就算有事,也不会说,所以陛下别太指望我,把我当条咸鱼就成。” “寻仙问道,才是我的道~” “好了,他又疯了,”萧成睿把听得目瞪口呆的傻徒弟塞进怀里,单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他,为师吃错。” “遵命师父!” 尉迟彻点头如捣蒜,乖乖低头,不再看公西文戈,指尖勾起一缕青色,然后一圈一圈缠绕在手指上,玩的不亦乐乎。 司马亭江湖朝堂两边吃,看惯了行事不羁之人,并未因此不满。他一改先前正襟危坐的姿势,单手撑着案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那就我来说。” “欲取天下,兵、粮、名、钱,此四者,缺一不可。”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陛下手握百万之师,又得神将临兵,军旗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如今差的,也就只有时间。”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国家,无农不稳,无粮则乱。而今烽火连绵,战乱四起,再加上旱灾不断,大有民不聊生之势。此时,养精蓄锐,徐徐图之为上策,但时间紧迫,咱们拳头也足够硬,倒也不惧。” “如今陛下挥师四方,最关键的就是粮食,一来,稳定民生,谨防暴乱,二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陛下欲取四方, 就得有足够的粮草,更何况,接下来要打的是持久战……” “……” 第32章 诸君轮道 翌日,萧成睿拖着腰酸背痛的傻徒儿,进入书楼与几位前辈商讨未来之计。 萧王府里的丧幡白幔已然撤下,少了几分清凄之感。 书楼四壁,薜萝满墙,芸草含香,青葱郁然。外置砚池,植垂柳一。近窗处,疏竹几丛,随风摇曳。 书楼里内,两侧垂有青纱薄幔,墙壁四处挂着古今以来的名人字画,还有数架藏书。室内篆香缭绕,引人冥想。 镂空的雕花窗桕里射入些许细碎的阳光,落在地上,光阴斑驳。 公西文戈、司马亭和荆何宇正襟危坐,面前不是酒就是茶,没有一个人捧着书。 萧成睿领着徒弟进来,向着几人颔首问好,最先介绍坐在中间的公西文戈。 “这位,袅袅十三余,八卦盘主,公西文戈,凤国死掉的那个国师,也是你日后新朝的国师。实在拿不准的事,可以问他,但不要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从他嘴里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总的来说,就是算卦很准,是个可窥未来的神人,但嘴很严,并且你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尉迟彻拱手一拜,行的是迟国之礼,“晚辈尉迟彻,见过公西前辈。” “呵呵——”公西文戈虚扶一手,嫌弃不已地看向萧成睿,怨怼两句,“你就是这么跟徒弟介绍我的?萧王殿下!” “你就说是不是?” “……”公西文戈吹胡子瞪眼就是不说话,一掀衣袍,落回座椅,右手在袖袍里玩着卦盘。 随后来到司马亭面前。 “这位,袅袅十三余,沉龙戟主,司马亭,曾经的北国镇国侯,文武双全。这段时间辅佐你处理军政事务,凤国境内的人和事,他差不多摸清楚了。长歌城里的权贵,你到时候随便用,不用客气,不听话的就揍,让司马侯爷扮黑脸,你看戏就成。” “晚辈见过司马前辈。” 尉迟彻再次一拜,师父的话听听就行了,不能太当真。 他师父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 二者能比吗? 手握天命与公西文戈称兄道弟的赌神,可不是他这边陲小国的皇帝可以比拟的。 萧成睿可以随口调侃的人,他却不能,因为不仅身份比不过,打架也打不过,就算靠着师父这座大山,他也不能恃宠而骄,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萧王殿下,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司马亭也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与萧成睿拌了一句嘴,坐回原位。 最后,是抱着剑的荆何宇。 “这位,袅袅十三余,句芒剑主,荆何宇,江湖人称‘剑痴’、‘荆不语’,剑道一绝,天下第二,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到时候为师设几个局,把明里暗里的刺客都引出来。嗯,对了,荆不语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荆不语。” “如果你想与剑痴论剑的话,就当为师没说。” “晚辈见过荆前辈。” “……” 荆何宇起身,微微颔首,并未因为萧成睿的称呼表现出任何不满。 几人落座,萧成睿开口,“请,诸位,各抒己见。” 公西文戈猛地把八卦盘拍在案几上,“来就来!谁怕谁!” “尉迟彻是?!你师父我欺负不成,欺负你——”公西文戈硬气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萧成睿那星光灿灿的眸子,视线下移,这厮的手已经抚上剑柄,语气顿时就软了下来,“也不成。” “噗——” 这见势不对立马认怂的态度,可把旁边看戏的司马亭逗笑了。 身为镇国侯,除非忍不住,不然他一般是不笑的。 “但我治得了你!司马亭!” “别别别!我不笑了。” “咳!我要说的不多,至少未来十年,你们的事情扯不到我身上。尉迟陛下按部就班即刻,万事不需强求。宫室修建,长歌风水,孕育龙脉,聚集国运,这些事儿呢,也用不着你们操心,钱给够就行。” “今年,就都住在萧府,明年呢,各路府邸也差不多修建好了,陛下的行宫也是。” 话说到这里,公西文戈看了看不远处眉来眼去的师徒俩,“你们师徒,就算我想把你们分开恐怕也是不可能的,那就两头跑。” “皇宫与萧府,两边不能厚此薄彼,毕竟是两个阵眼。” “还有,把国师府迁进皇宫,想必尉迟陛下一个人在宫里也待不住,那就让我去镇镇宅,放心,我对你皇位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为了阴阳调和,稳定阵眼罢了!” 尉迟彻搂住萧成睿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甚是惬意,“其实,公西前辈若是觊觎,也是可以的。” “你猜鹿鸣为何不当皇帝?” “……” “我暂时没什么想说的,就算有事,也不会说,所以陛下别太指望我,把我当条咸鱼就成。” “寻仙问道,才是我的道~” “好了,他又疯了,”萧成睿把听得目瞪口呆的傻徒弟塞进怀里,单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他,为师吃错。” “遵命师父!” 尉迟彻点头如捣蒜,乖乖低头,不再看公西文戈,指尖勾起一缕青色,然后一圈一圈缠绕在手指上,玩的不亦乐乎。 司马亭江湖朝堂两边吃,看惯了行事不羁之人,并未因此不满。他一改先前正襟危坐的姿势,单手撑着案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那就我来说。” “欲取天下,兵、粮、名、钱,此四者,缺一不可。”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陛下手握百万之师,又得神将临兵,军旗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如今差的,也就只有时间。”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国家,无农不稳,无粮则乱。而今烽火连绵,战乱四起,再加上旱灾不断,大有民不聊生之势。此时,养精蓄锐,徐徐图之为上策,但时间紧迫,咱们拳头也足够硬,倒也不惧。” “如今陛下挥师四方,最关键的就是粮食,一来,稳定民生,谨防暴乱,二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陛下欲取四方, 就得有足够的粮草,更何况,接下来要打的是持久战……” “……” 第33章 十年,天启新皇 ———— 背灯和月就花阴,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 十年间,四方归一,天下一统。 长歌盛世,盛世长歌。 ———— 长歌宫,便是这座崭新宫殿的名讳!其占地广袤,足有五千余亩,堪称宏伟壮观、气势磅礴之至!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高低错落,辉煌至极。宫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园林景观、奇花异草,令人目不暇接。整座长歌宫不仅规模宏大,更兼布局精巧、构思独特等优点。且其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蕴含玄门之理。 六月十七,吉。 国师祭天,天降祥瑞。 群臣入殿,叩拜天子。 三叩九拜,以尊新皇。 尉迟彻孤身在上,一身墨色龙袍,霸气侧漏,冠冕旒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今日。 他为主宰,俯瞰天地。 萧成睿、袅袅十三余众人、新旧重臣,殿内殿外,齐齐下拜,庄严隆重。 “天启陛下,万年无极!” “恭祝一统,国运昌隆!” “天启陛下,万年无极!” “恭祝一统,国运昌隆!” “……” “众爱卿,请起!” “谢陛下!” 至此,新朝初立,国号天启。 众臣跪坐,与君共赏这长歌盛世。 接下来便是封官加爵、君臣同乐! 尉迟彻立于高台之上,亲自宣布对功臣们的赏赐和提拔。 “……” “……” “……” 【编不下去,过!】 受封赏者,皆是满心激动,上前叩谢皇恩。 公侯伯子男,九到一品官! 功勋卓着的将领们,被赐予了高官厚禄,他们身披锦衣,腰缠玉带,威风凛凛。 智谋过人的文臣们,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和荣誉称号,他们意气风发,春风满面。 一圈封赏下来,功不可没的袅袅十三余众人,除了国师公西文戈,其他人都只授爵不封官。 司马亭封镇国公,鹿鸣、宋玉、胡奉封为侯爵,其余八人,皆为伯爵。 清楚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早就被尉迟彻这厚此薄彼的封赏给吓了个半死,这可是十三尊大杀神啊! 他们曾为天启立下汗马功劳,陛下您就算有赌神做靠山,也不能这么封啊! 尉迟彻表示:怪我?!?他们一个个都想归山摆烂!要不是师父与国师拦着,天下一统之时,他们就仗剑天涯跑路了!根本留不住! 然而,面对众臣惶恐,尉迟彻只能无奈摇头。 一个时辰过后,封赏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但众人迟迟没有听到对萧成睿这个最大功臣的封赏。 不过想想也是,萧成睿这厮胆大包天,都自封为王了,你要陛下怎么封? 封什么啊! 封皇夫啊! 还是封皇帝啊?! “今,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朕自即位以来,赖祖宗之洪福,得贤臣之辅佐,开疆扩土,剑斩盛世!萧王萧成睿护国有功,治世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天意,特封萧王为摄政王,辅佐朕处理朝政,燮理阴阳,抚绥百姓。钦哉!” “臣,领旨——” 萧成睿起身,瞪了尉迟彻一眼,拱手一拜,便没了后文。 谢恩呢? 你吃了吗? 什么态度? 莫不是要造反吗? 萧成睿心里堵的慌,看他今晚怎么收拾这狼崽子! 你瞎封个屁! 众臣以为萧成睿这是对尉迟彻的封赏不满,长乐殿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全场鸦雀无声,不少人准备看好戏。 尉迟彻自然知道师父为何生气,轻咳一声,“此后,望爱卿以天下为己任,尽心尽力,忠君爱国,秉持公正,廉洁奉公,勿负朕之重托,卿当与众臣联手,共保天启江山永固,社稷安康!” “臣遵旨。” 封最高的官,谢最敷衍的恩。 不愧是萧成睿!!! 本来,尉迟彻还想说什么,但自家师父的表情那是越来越不耐烦,他只得长话短说,内心却疯狂大叫:师父您先别坐啊!还有一道圣旨没下啊!啊啊呜! 其实尉迟彻想过册封萧成睿做皇夫,但后者严词拒绝了,因为这样做,多多少少会损毁国运,不利后事。 “朕闻上古之治,师道尊严,今朕得遇贤师,其道德文章,皆为世人楷模。特封萧成睿为天启帝师,以彰其德。朕,特允其见君不跪!” 萧成睿已经是第二次接到册封帝师的圣旨,起身一拜,语气平平淡淡地说:“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乍然听到一个谢字,尉迟彻就感觉心脏砰砰乱跳,完球! 今晚迟早要完蛋! 封赏完毕,便是宫宴。 桂宫飞檐斗拱,琼楼玉宇。地铺白玉,内镶金珠。张灯结彩,极尽奢华! 众人手持酒盏,谈笑风生。案上摆满珍馐美味,美酒佳肴。 宫人忙碌,添上酒菜。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笑不断。 他们相互敬酒,相互祝福,侃侃而谈。他们谈论着国家大事,谈宏远未来。还有一些人欣赏着面前的歌舞表演,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和优美的舞姿当中。 萧成睿与公西文戈并肩而坐,面前摆放着丰盛的膳食,两人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观察着全场动向。 偶尔,他们举起酒盏,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一盏酒,携着愁。 下了腹,解了忧。 萧成睿身着一袭黑色龙纹锦衣,即使脸上刻满岁月痕迹,但他举手投足之间依旧透露出一种潇洒与自信。他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坐在他身旁的公西文戈则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面容看上去比萧成睿年轻不少,他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笑容温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一刻,宫里的喧嚣与勾心斗角,仿佛与他们毫无干系,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默契,让人艳羡不已。 尉迟彻气红了眼睛,一个人喝闷酒:“……” 一个时辰后。 酒席散场,萧成睿把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尉迟彻扛回寝宫,扔在榻上,也不管尉迟彻说些什么,萧成睿就三两下扯下他的旒冠,拽开他的衣衫,将人捆住…… “陛下今日,好生威风啊,真是天地之间,唯你独尊~” “真好~不愧是本座徒儿。” “夫君……唔唔,真的不能,封——” “不能!!!”萧成睿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话音刚落,他便俯身而下。 …… …… 第33章 十年,天启新皇 ———— 背灯和月就花阴,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 十年间,四方归一,天下一统。 长歌盛世,盛世长歌。 ———— 长歌宫,便是这座崭新宫殿的名讳!其占地广袤,足有五千余亩,堪称宏伟壮观、气势磅礴之至!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高低错落,辉煌至极。宫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园林景观、奇花异草,令人目不暇接。整座长歌宫不仅规模宏大,更兼布局精巧、构思独特等优点。且其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蕴含玄门之理。 六月十七,吉。 国师祭天,天降祥瑞。 群臣入殿,叩拜天子。 三叩九拜,以尊新皇。 尉迟彻孤身在上,一身墨色龙袍,霸气侧漏,冠冕旒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今日。 他为主宰,俯瞰天地。 萧成睿、袅袅十三余众人、新旧重臣,殿内殿外,齐齐下拜,庄严隆重。 “天启陛下,万年无极!” “恭祝一统,国运昌隆!” “天启陛下,万年无极!” “恭祝一统,国运昌隆!” “……” “众爱卿,请起!” “谢陛下!” 至此,新朝初立,国号天启。 众臣跪坐,与君共赏这长歌盛世。 接下来便是封官加爵、君臣同乐! 尉迟彻立于高台之上,亲自宣布对功臣们的赏赐和提拔。 “……” “……” “……” 【编不下去,过!】 受封赏者,皆是满心激动,上前叩谢皇恩。 公侯伯子男,九到一品官! 功勋卓着的将领们,被赐予了高官厚禄,他们身披锦衣,腰缠玉带,威风凛凛。 智谋过人的文臣们,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和荣誉称号,他们意气风发,春风满面。 一圈封赏下来,功不可没的袅袅十三余众人,除了国师公西文戈,其他人都只授爵不封官。 司马亭封镇国公,鹿鸣、宋玉、胡奉封为侯爵,其余八人,皆为伯爵。 清楚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早就被尉迟彻这厚此薄彼的封赏给吓了个半死,这可是十三尊大杀神啊! 他们曾为天启立下汗马功劳,陛下您就算有赌神做靠山,也不能这么封啊! 尉迟彻表示:怪我?!?他们一个个都想归山摆烂!要不是师父与国师拦着,天下一统之时,他们就仗剑天涯跑路了!根本留不住! 然而,面对众臣惶恐,尉迟彻只能无奈摇头。 一个时辰过后,封赏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但众人迟迟没有听到对萧成睿这个最大功臣的封赏。 不过想想也是,萧成睿这厮胆大包天,都自封为王了,你要陛下怎么封? 封什么啊! 封皇夫啊! 还是封皇帝啊?! “今,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朕自即位以来,赖祖宗之洪福,得贤臣之辅佐,开疆扩土,剑斩盛世!萧王萧成睿护国有功,治世有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天意,特封萧王为摄政王,辅佐朕处理朝政,燮理阴阳,抚绥百姓。钦哉!” “臣,领旨——” 萧成睿起身,瞪了尉迟彻一眼,拱手一拜,便没了后文。 谢恩呢? 你吃了吗? 什么态度? 莫不是要造反吗? 萧成睿心里堵的慌,看他今晚怎么收拾这狼崽子! 你瞎封个屁! 众臣以为萧成睿这是对尉迟彻的封赏不满,长乐殿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全场鸦雀无声,不少人准备看好戏。 尉迟彻自然知道师父为何生气,轻咳一声,“此后,望爱卿以天下为己任,尽心尽力,忠君爱国,秉持公正,廉洁奉公,勿负朕之重托,卿当与众臣联手,共保天启江山永固,社稷安康!” “臣遵旨。” 封最高的官,谢最敷衍的恩。 不愧是萧成睿!!! 本来,尉迟彻还想说什么,但自家师父的表情那是越来越不耐烦,他只得长话短说,内心却疯狂大叫:师父您先别坐啊!还有一道圣旨没下啊!啊啊呜! 其实尉迟彻想过册封萧成睿做皇夫,但后者严词拒绝了,因为这样做,多多少少会损毁国运,不利后事。 “朕闻上古之治,师道尊严,今朕得遇贤师,其道德文章,皆为世人楷模。特封萧成睿为天启帝师,以彰其德。朕,特允其见君不跪!” 萧成睿已经是第二次接到册封帝师的圣旨,起身一拜,语气平平淡淡地说:“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乍然听到一个谢字,尉迟彻就感觉心脏砰砰乱跳,完球! 今晚迟早要完蛋! 封赏完毕,便是宫宴。 桂宫飞檐斗拱,琼楼玉宇。地铺白玉,内镶金珠。张灯结彩,极尽奢华! 众人手持酒盏,谈笑风生。案上摆满珍馐美味,美酒佳肴。 宫人忙碌,添上酒菜。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笑不断。 他们相互敬酒,相互祝福,侃侃而谈。他们谈论着国家大事,谈宏远未来。还有一些人欣赏着面前的歌舞表演,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和优美的舞姿当中。 萧成睿与公西文戈并肩而坐,面前摆放着丰盛的膳食,两人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观察着全场动向。 偶尔,他们举起酒盏,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一盏酒,携着愁。 下了腹,解了忧。 萧成睿身着一袭黑色龙纹锦衣,即使脸上刻满岁月痕迹,但他举手投足之间依旧透露出一种潇洒与自信。他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坐在他身旁的公西文戈则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面容看上去比萧成睿年轻不少,他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笑容温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一刻,宫里的喧嚣与勾心斗角,仿佛与他们毫无干系,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默契,让人艳羡不已。 尉迟彻气红了眼睛,一个人喝闷酒:“……” 一个时辰后。 酒席散场,萧成睿把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尉迟彻扛回寝宫,扔在榻上,也不管尉迟彻说些什么,萧成睿就三两下扯下他的旒冠,拽开他的衣衫,将人捆住…… “陛下今日,好生威风啊,真是天地之间,唯你独尊~” “真好~不愧是本座徒儿。” “夫君……唔唔,真的不能,封——” “不能!!!”萧成睿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话音刚落,他便俯身而下。 …… …… 第34章 (必看)祭天,一天一赌,惊了祂 七月,初二。 梧桐树下,凤凰台。 梧桐树旁,青垂柳。 公西文戈身穿道袍,身后跟着两位紫袍天师。 开坛祭天! 大势将起! 礼乐奏响,贡品呈上。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 尉迟彻身着大裘冕礼袍,手执香火,神情庄重,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他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于祭台前,双膝跪地,叩问天地,叩拜神灵,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愿上苍保佑我朝,千秋万代,盛世永存!庇佑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祈愿诸神降福,护佑社稷安康!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直达九天之上。 言语之间,尽是虔诚与敬畏,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梧桐树下礼乐震天,凤凰台上神咒不止,柳色青青却无人问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天之光 地之光 日月星之光 普通之大光 光光照十方!”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随着尉迟彻的祈祷,天地金光,祥云万里。 炽盛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甲。 无上帝王,当如此般光芒万丈! 公西文戈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中符箓用力一抛,瞬间无火自燃。抬掌横扫,旁边贴满符箓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随之燃起。 熊熊烈火瞬间蔓延开来,火势越来越大,整棵梧桐树都被包裹在灼热的火焰当中。烈火焚烧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白烟滚滚,冲天而起,混着漫天金光,形成了一道壮观的景象。随着火势的不断加剧,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炽热无比,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尉迟彻执香入炉,却长跪不起。 萧成睿一袭白衣,佩剑入场,赤霄剑一挥,钉入火舞梧桐,发出刺耳嗡鸣。 众臣惊骇,帝王祭天,摄政王去干什么? 造反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萧成睿拿起三炷香,屈膝跪下,三叩九拜。 “如果我死了,不要怪我,阿彻,或许,我们会在下一个轮回相见。” “信我!” “因为,这是我必胜的赌约。” 他喃喃自语,不像是祭天拜神,而是,拉着诸神话家常。 萧成睿手执香火,双眸紧闭,“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您的视线。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依旧诚心感谢您的馈赠。” “嗡——” 公西文戈用力拨动手中卦盘,眸中金光沾沾,仿佛神灵附身。 “诸天浩荡,诸神在上!” “弟子萧成睿,叩问,神灵安!” 萧成睿俯身一拜,在他拜下去的那一瞬间,手中香无火自燃! 这一幕,宛如神迹。 “我以我身,承天运!” “我以我魂,祭天神!” “不不……不不不…不对……” 不知道是萧成睿哪句话触犯了祂,一股剧痛涌入脑海,甚至不断撕扯着他的神魂,疼得他浑身颤栗。 他跪在地上,捂着头,喉咙间发出痛苦的低吟。 向祂忏悔。 “萧成睿!” “师父!” “啊——” 就在萧成睿痛不欲生之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入他耳畔。 “阿,阿睿…无,无神……非!错!!!” 祂,不是神! 向厌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嘴巴张大,视线在萧知行与萧成睿身上反复徘徊! 怎么可能! 刚才……刚才,刚才是萧知行在说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对! 十年之前,萧成睿与萧知行重逢之日,他俩好像就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当时萧知行就是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回答了萧成睿的问题! 绝非巧合! 不等向厌深想,祭台上的萧成睿就挣扎着爬起来,他依旧跪着,但脊背却挺得无比笔直。 “啪——” 萧成睿双手把香插入香炉,手腕一翻,精致的骰子精准无误地落在他手里,然后,只见他五指一握,陪着萧成睿渡过大半生的【命运骰子】瞬间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 “嘭!” 公西文戈手里的卦盘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猛地炸开,在他掌中化作黑白齑粉,随风而散!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 “啊啊啊——” 公西文戈在冥冥之中看到什么,刹那间七窍流血,五感尽失!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眼前一片黑暗! 那是一双眼睛,冰冷绝情,凌驾于神明之上! 场中变故,众人皆是惊恐不安,就连向来淡定自若的袅袅余主也面露凝重。 “借国之运!” “我赌——【无序】垂眸,时空重置!!!” 第34章 (必看)祭天,一天一赌,惊了祂 七月,初二。 梧桐树下,凤凰台。 梧桐树旁,青垂柳。 公西文戈身穿道袍,身后跟着两位紫袍天师。 开坛祭天! 大势将起! 礼乐奏响,贡品呈上。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 尉迟彻身着大裘冕礼袍,手执香火,神情庄重,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他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于祭台前,双膝跪地,叩问天地,叩拜神灵,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愿上苍保佑我朝,千秋万代,盛世永存!庇佑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祈愿诸神降福,护佑社稷安康!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直达九天之上。 言语之间,尽是虔诚与敬畏,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梧桐树下礼乐震天,凤凰台上神咒不止,柳色青青却无人问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天之光 地之光 日月星之光 普通之大光 光光照十方!”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随着尉迟彻的祈祷,天地金光,祥云万里。 炽盛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甲。 无上帝王,当如此般光芒万丈! 公西文戈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中符箓用力一抛,瞬间无火自燃。抬掌横扫,旁边贴满符箓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随之燃起。 熊熊烈火瞬间蔓延开来,火势越来越大,整棵梧桐树都被包裹在灼热的火焰当中。烈火焚烧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白烟滚滚,冲天而起,混着漫天金光,形成了一道壮观的景象。随着火势的不断加剧,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炽热无比,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尉迟彻执香入炉,却长跪不起。 萧成睿一袭白衣,佩剑入场,赤霄剑一挥,钉入火舞梧桐,发出刺耳嗡鸣。 众臣惊骇,帝王祭天,摄政王去干什么? 造反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萧成睿拿起三炷香,屈膝跪下,三叩九拜。 “如果我死了,不要怪我,阿彻,或许,我们会在下一个轮回相见。” “信我!” “因为,这是我必胜的赌约。” 他喃喃自语,不像是祭天拜神,而是,拉着诸神话家常。 萧成睿手执香火,双眸紧闭,“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您的视线。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依旧诚心感谢您的馈赠。” “嗡——” 公西文戈用力拨动手中卦盘,眸中金光沾沾,仿佛神灵附身。 “诸天浩荡,诸神在上!” “弟子萧成睿,叩问,神灵安!” 萧成睿俯身一拜,在他拜下去的那一瞬间,手中香无火自燃! 这一幕,宛如神迹。 “我以我身,承天运!” “我以我魂,祭天神!” “不不……不不不…不对……” 不知道是萧成睿哪句话触犯了祂,一股剧痛涌入脑海,甚至不断撕扯着他的神魂,疼得他浑身颤栗。 他跪在地上,捂着头,喉咙间发出痛苦的低吟。 向祂忏悔。 “萧成睿!” “师父!” “啊——” 就在萧成睿痛不欲生之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入他耳畔。 “阿,阿睿…无,无神……非!错!!!” 祂,不是神! 向厌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嘴巴张大,视线在萧知行与萧成睿身上反复徘徊! 怎么可能! 刚才……刚才,刚才是萧知行在说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对! 十年之前,萧成睿与萧知行重逢之日,他俩好像就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当时萧知行就是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回答了萧成睿的问题! 绝非巧合! 不等向厌深想,祭台上的萧成睿就挣扎着爬起来,他依旧跪着,但脊背却挺得无比笔直。 “啪——” 萧成睿双手把香插入香炉,手腕一翻,精致的骰子精准无误地落在他手里,然后,只见他五指一握,陪着萧成睿渡过大半生的【命运骰子】瞬间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 “嘭!” 公西文戈手里的卦盘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猛地炸开,在他掌中化作黑白齑粉,随风而散!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 “啊啊啊——” 公西文戈在冥冥之中看到什么,刹那间七窍流血,五感尽失!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眼前一片黑暗! 那是一双眼睛,冰冷绝情,凌驾于神明之上! 场中变故,众人皆是惊恐不安,就连向来淡定自若的袅袅余主也面露凝重。 “借国之运!” “我赌——【无序】垂眸,时空重置!!!” 第35章 (必看)【无序】垂眸,轮回重置,重生真相 ——————— 那日。 乱世终章,盛世开篇! 萧成睿话音刚落,天地崩碎,万象湮灭。 痴傻了几十年的萧知行眸光一晃,恢复片刻清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勾住向厌的脖颈,往下一拉。 仰头,吻住那温热的唇! 尉迟彻下意识搂住身旁之人,吻住他的唇,与君共赴生死,不悔此生! 黑暗笼罩天地,无序摧毁秩序。 万物崩坏,时空倒流。 ————————— 凤国临安,城西竹林。 凛冽的冬风吹在身上,疼得萧音尘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下了地狱吗? 如此也好。 萧音尘睁开有些疲倦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满地银雪,一片竹林。冷风灌入衣袖,她下意识拢紧衣物。手上丝滑的触感让她不由一愣,松纹青衣? 等等—— 她阖眸调息,她的武功怎么还在?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萧音尘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如玉,没有伤口。 怎么会没有伤口?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萧音尘再度打量着空荡荡的竹林。 这不是阴曹地府? 那是何处?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一一城西竹林! 昔日记忆涌上心头,萧音尘愣愣地折下一截竹枝。 五年前…… ——————— 国师府 公西文戈咳出一口淤血,眼神痴痴地望着手里布满裂痕的卦盘。 ——————— 盘山 滚下山坡的萧知行眸光一晃,捂着脑袋闷哼一声,有什么一晃而过,但他并未抓住,而是任其离去。 ——————— 迟国帝都。 暗室里,手腕脚腕都铐着金色锁链的萧成睿蓦地睁开双眸,他猛地坐起身,引得金链哗哗作响,将手腕勒出一片深红。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从身上摸出一枚染血的骰子。 ——————— 天下一统那年,萧家府邸后院。 萧音尘喝了点儿小酒,一把将向厌扒开,凑到萧知行身侧附耳道:“大哥!我跟你讲,我重生了!我有前世的记忆!你敢信吗?” “我知道。” “?” 短短三个字,我知道,直接让萧音尘破防,就连酒都信了三分,踩着虚浮的脚步,浑浑噩噩地凑到萧成睿身边。 她以为大哥不相信。 “二哥!我跟你说昂,你妹妹我啊,是重生的——” “重活一次!真的!不骗你!!!” 闻言,萧成睿淡定自若,只是在萧音尘说重生的时候捂住尉迟彻的耳朵,语气平静得可怕,“嗯,我知道,我干的。” “??” “啊?骗子!不跟你说!” 萧音尘气鼓鼓地走了,又晃晃悠悠到了公西文戈这个国师面前,毕竟这位,是儒道释三修,一定相信这些玄学的事情。而且,公西文戈曾经也说过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就像他曾经对裴长策的劝告。 “国师,我——” 话还没开口,公西文戈就未卜先知般抬眸。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重生的,带着前世记忆……嗯,还有很多人都是,比如——裴初!你二哥还拿我祭天请神了……” 公西文戈最后五个字,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萧成睿蓦地抬头,森冷的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祂】不是神。” “请不要侮辱【祂】!” “否则,我不介意,代【祂】降罚!” “嗯嗯嗯嗯嗯!”公西文戈顿时站直身子,掉头如捣蒜,因为他深知萧成睿不说说说而已,就算气运散去八九成,但遇到事儿他真的敢代【祂】降罚! “这么多年了……我不就是没搞明白,怎么称呼【祂】吗?” “……” 萧成睿没说话,萧音尘却不敢再说话了,她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听懂,迷迷糊糊间…… “???” 至此,萧音尘酒彻底醒了,满脸惊骇地环顾四周,此刻,萧知行、萧成睿还有面前的公西文戈都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三人的笑容很诡异,如出一辙,温柔中暗藏着几分凌厉,以及耐人寻味的深意。 “啊……是我醉了吗?” 萧知行轻轻摇头,走到萧音尘身侧,“没醉。” “这一局,对已死之人来说,是重生,但对还活着的人而言,则是时间回溯。” 萧知行这一句话说出来,萧成睿笑了,公西文戈也略有变化,“萧知行啊萧知行,你果然……我就知道你清醒过!那日长歌城外——” 萧成睿轻轻叩响桌案,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盯着公西文戈,“国师,我不太想再开赌约,因为那样,我们会忘记一切。” “……” 公西文戈不说话了。 萧成睿道:“我赌——” “成睿!不必。不过是将四人的残局,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或许,【祂】会乐意一观。” “……” 为何是四人残局? 萧音尘早死,成为残篇。 萧知行痴傻,两次清醒。 萧知行赌运,不见未来。 公西文戈算命,不算祂。 ——————— 【无序】确实注视着他们。 他们的半生,不过是【无序】的三两点时光。 其实,他们不顾一切的赌局,原本不足以引起【祂】的垂怜,但尉迟彻的无心之举,却在冥冥之中合了【祂】的心意。 让【祂】动了恻隐之心。 是那强买强卖的摄政王之位,是那无人问津的柳树。 疯批傲娇皇帝 vs 剑仙赌神摄政王? 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啊~ ——————— 何为【无序】? 好奇无序是谁嘛? 你猜? 猜到没? 没猜到继续! 这一行先不告诉你! 这一行也不告诉你! 这一行还是不告诉你! 发表字数不够,让我先凑会儿~ 其实够了,但我想发疯。 少管我~~~ ——————— “阿辞!你在做什么?!” 祂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右手一挥,慌忙散去面前的时空长河,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阿辞?刚才叫你几声,怎么不理我?” 白衣少年面露慌乱,支支吾吾地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俊美男子,“呃……阿梧哥,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我可以信你,但是我觉得,那样的话,我俩都得遭殃。” “坦白从宽,拒绝从严!阿辞若想被打死,我也只能奉陪啊。” “不过,来生,就只能劳烦阿辞再来找——” “停!”柳辞眉眼低垂,委屈巴巴地揪着男人的衣袖,认命似的嚷道:“陛下,你赢了,我错了还不行?!” 苏陌梧抓住他的手,俯身一吻。 “我陪你。” ———终——— 第35章 (必看)【无序】垂眸,轮回重置,重生真相 ——————— 那日。 乱世终章,盛世开篇! 萧成睿话音刚落,天地崩碎,万象湮灭。 痴傻了几十年的萧知行眸光一晃,恢复片刻清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勾住向厌的脖颈,往下一拉。 仰头,吻住那温热的唇! 尉迟彻下意识搂住身旁之人,吻住他的唇,与君共赴生死,不悔此生! 黑暗笼罩天地,无序摧毁秩序。 万物崩坏,时空倒流。 ————————— 凤国临安,城西竹林。 凛冽的冬风吹在身上,疼得萧音尘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下了地狱吗? 如此也好。 萧音尘睁开有些疲倦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满地银雪,一片竹林。冷风灌入衣袖,她下意识拢紧衣物。手上丝滑的触感让她不由一愣,松纹青衣? 等等—— 她阖眸调息,她的武功怎么还在?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萧音尘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如玉,没有伤口。 怎么会没有伤口?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萧音尘再度打量着空荡荡的竹林。 这不是阴曹地府? 那是何处?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一一城西竹林! 昔日记忆涌上心头,萧音尘愣愣地折下一截竹枝。 五年前…… ——————— 国师府 公西文戈咳出一口淤血,眼神痴痴地望着手里布满裂痕的卦盘。 ——————— 盘山 滚下山坡的萧知行眸光一晃,捂着脑袋闷哼一声,有什么一晃而过,但他并未抓住,而是任其离去。 ——————— 迟国帝都。 暗室里,手腕脚腕都铐着金色锁链的萧成睿蓦地睁开双眸,他猛地坐起身,引得金链哗哗作响,将手腕勒出一片深红。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从身上摸出一枚染血的骰子。 ——————— 天下一统那年,萧家府邸后院。 萧音尘喝了点儿小酒,一把将向厌扒开,凑到萧知行身侧附耳道:“大哥!我跟你讲,我重生了!我有前世的记忆!你敢信吗?” “我知道。” “?” 短短三个字,我知道,直接让萧音尘破防,就连酒都信了三分,踩着虚浮的脚步,浑浑噩噩地凑到萧成睿身边。 她以为大哥不相信。 “二哥!我跟你说昂,你妹妹我啊,是重生的——” “重活一次!真的!不骗你!!!” 闻言,萧成睿淡定自若,只是在萧音尘说重生的时候捂住尉迟彻的耳朵,语气平静得可怕,“嗯,我知道,我干的。” “??” “啊?骗子!不跟你说!” 萧音尘气鼓鼓地走了,又晃晃悠悠到了公西文戈这个国师面前,毕竟这位,是儒道释三修,一定相信这些玄学的事情。而且,公西文戈曾经也说过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就像他曾经对裴长策的劝告。 “国师,我——” 话还没开口,公西文戈就未卜先知般抬眸。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重生的,带着前世记忆……嗯,还有很多人都是,比如——裴初!你二哥还拿我祭天请神了……” 公西文戈最后五个字,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萧成睿蓦地抬头,森冷的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祂】不是神。” “请不要侮辱【祂】!” “否则,我不介意,代【祂】降罚!” “嗯嗯嗯嗯嗯!”公西文戈顿时站直身子,掉头如捣蒜,因为他深知萧成睿不说说说而已,就算气运散去八九成,但遇到事儿他真的敢代【祂】降罚! “这么多年了……我不就是没搞明白,怎么称呼【祂】吗?” “……” 萧成睿没说话,萧音尘却不敢再说话了,她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听懂,迷迷糊糊间…… “???” 至此,萧音尘酒彻底醒了,满脸惊骇地环顾四周,此刻,萧知行、萧成睿还有面前的公西文戈都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三人的笑容很诡异,如出一辙,温柔中暗藏着几分凌厉,以及耐人寻味的深意。 “啊……是我醉了吗?” 萧知行轻轻摇头,走到萧音尘身侧,“没醉。” “这一局,对已死之人来说,是重生,但对还活着的人而言,则是时间回溯。” 萧知行这一句话说出来,萧成睿笑了,公西文戈也略有变化,“萧知行啊萧知行,你果然……我就知道你清醒过!那日长歌城外——” 萧成睿轻轻叩响桌案,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盯着公西文戈,“国师,我不太想再开赌约,因为那样,我们会忘记一切。” “……” 公西文戈不说话了。 萧成睿道:“我赌——” “成睿!不必。不过是将四人的残局,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或许,【祂】会乐意一观。” “……” 为何是四人残局? 萧音尘早死,成为残篇。 萧知行痴傻,两次清醒。 萧知行赌运,不见未来。 公西文戈算命,不算祂。 ——————— 【无序】确实注视着他们。 他们的半生,不过是【无序】的三两点时光。 其实,他们不顾一切的赌局,原本不足以引起【祂】的垂怜,但尉迟彻的无心之举,却在冥冥之中合了【祂】的心意。 让【祂】动了恻隐之心。 是那强买强卖的摄政王之位,是那无人问津的柳树。 疯批傲娇皇帝 vs 剑仙赌神摄政王? 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啊~ ——————— 何为【无序】? 好奇无序是谁嘛? 你猜? 猜到没? 没猜到继续! 这一行先不告诉你! 这一行也不告诉你! 这一行还是不告诉你! 发表字数不够,让我先凑会儿~ 其实够了,但我想发疯。 少管我~~~ ——————— “阿辞!你在做什么?!” 祂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右手一挥,慌忙散去面前的时空长河,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阿辞?刚才叫你几声,怎么不理我?” 白衣少年面露慌乱,支支吾吾地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俊美男子,“呃……阿梧哥,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我可以信你,但是我觉得,那样的话,我俩都得遭殃。” “坦白从宽,拒绝从严!阿辞若想被打死,我也只能奉陪啊。” “不过,来生,就只能劳烦阿辞再来找——” “停!”柳辞眉眼低垂,委屈巴巴地揪着男人的衣袖,认命似的嚷道:“陛下,你赢了,我错了还不行?!” 苏陌梧抓住他的手,俯身一吻。 “我陪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