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黑户后,她被书生捡回家》 第1章 初至 天上挂着一轮满月,亮堂堂的照在了整片荒无人迹的田野中。微风轻轻的,吹拂过道路两旁那些葱茏的绿植,一股浅浅的草木气息,传到了鼻翼之间。 周边这突然变换的景色,让陈欣下意识的,用右手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看着眼前这依然存在的,田地片片月光煌煌,她不死心的再次甩了甩头,把眼闭上。 不是,我有点儿轻微的夜盲症,估计是有点眼花了。 搁心里死命的催眠了自己半天,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再次睁开了双眸。可惜,呈现在她面前的,还是这么一幅有田有景有月光的诡异画面。 慌乱无措的手,摸到身上雪纺睡衣那特别真实的沙沙质感。 陈欣低头呆呆的眨了几下眼。 然后狠狠心,冲着自己雪白的大腿,使劲儿掐了一把。 嘶~ 真疼! 不是做梦! 扭头环顾了下四周,这不知道是在哪片旷天野地里。只有她一个人,穿着吊带睡衣塑料拖鞋,突兀的站在田间小路上。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好端端的盘在自个儿的小窝里,吃着零嘴儿刷着短视频。享受着一年到头,这难得的五一假期。 正吃薯片吃的口干,起来想到厨房里倒点白开水喝。刚走到厨房门口,一脚踩进去,就换了地图。 她这该不会是遇到啥灵异事件了? 不得不说,陈欣这妹子,心理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说内心里确实是慌的一批,但脸上倒是还算镇静。 这就不得不归功于,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了。 要说这姑娘,其实为人做事儿,还真没啥值得人特别讲究的地方。人长的漂亮,也挺机灵,小嘴儿能言会道。 说起哄人的话来,让人听着跟从她肺里吐出来似的一样真诚。 关键这丫头,脑瓜子还贼好使,学习成绩一直都十分稳定的,排在全校前十名的队伍里。就是靠的这个成绩排名,她从小学的时候起,就开始接代写业务。 一块钱一项作业,价格公正保质保量。 人还贼精明的知道,要用左手装个半残防止漏馅儿。虽然最终,还是被开了法眼的班主任一眼瞄了出来。但是人家丫头的敬业精神还是值得一提的不是? 上了初中以后,因为是寄宿学校,拼命赶完作业之后,她就天天搁整栋楼的女生寝室里机动流窜。 打水打饭,排队占座儿,打扫卫生,洗衣裳刷鞋。但凡有能挣钱的机会,就有陈欣那透溜儿的小身板。 寒暑节假,人家孩子都搁父母膝下撒欢儿卖乖,她背着个蛇皮口袋走街串巷。 一直到考上大学之后,废品收购站都是陈欣最常光顾的地方,没有之一。 说起来你一定觉得好奇,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咋就跟掉进了钱眼儿里似的,那么市侩贪财呢? 这就不得不提,这倒霉孩子的那对儿佳父佳母了。 陈欣她爸陈本伍,绰号老五。人长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身板笔溜儿直。见人不笑不说话,打眼一看就贼精神。 她妈白玉兰,柳叶弯眉桃花眼,唇红齿白小蛮腰。 当时搁家当姑娘的时候,那真真是十街八巷的大小伙子们心里头,妥妥的梦中情人,手动幻想对象。 别看这俩人,学历都不高。没有知识份子的博学多才,但是人家有知识份子的精神追求。 他们这对高颜值的俊男美女,走到一块儿组成家庭,还真不是老土的父母组织亲朋介绍的相亲。 人家是非常有浪漫气息的自由恋爱。经过了两年时光的洗礼,最终才跨进了婚姻的神圣殿堂。 婚后一年,他们的爱情结晶,陈欣小朋友呱呱坠地。顿时让他们这个甜蜜的二人世界,变成了温馨的三口之家。 完全继承了父母优点的陈欣,长的跟洋娃娃似的好看,小嘴倍儿甜,打小就机灵讨人喜欢。 所以按理来说,她应该会非常开心快乐的过上幸福的日子才对。 可坏菜就坏菜在,她这对高颜值的漂亮爹妈。不仅人长的都不赖,在那副勾人的皮囊下,还都有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俩人在陈欣六岁那年,双双出轨,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然后干脆利索的和平分手,没有撕逼狗血的打闹纠缠,也没有互捅刀子的恶形恶状。秉着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宽阔心胸,他们有商有量的,迅速分割好了家里的所有财产。然后如脱了缰绳的野驴一般,马不停蹄的各自奔赴向下一站幸福。 只有漂亮可爱的小陈欣,被留在了这段时光里。 年幼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一天,自己的家变了样子。爸爸旁边那个皱着眉头的阿姨,变成了妈妈。妈妈身后那个笑的客气的叔叔,变成了爸爸。 虽然陈欣不能理解,可她是个听话的小孩,她遵循着大人们的意愿,往返于两个家庭之间。 直到双方又都生下了新的爱情结晶。 本来就不是特别受欢迎的小女孩,顿时就成了被踢来踢去的那颗皮球。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只剩下她自己。守着记忆里的家,变成了最多余的存在。 作为一个父母双全的事实孤儿,陈欣小小年纪就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 因为饿肚子的晚上,真的很难睡着。 她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抓住所有可以赚钱的机会。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葛朗台。 逢年过节的时候,父母长辈那边不论谁给的钱,她都会接着。知道亲戚们都是在可怜她,可是陈欣不觉得自己这行为掉价。为了以后不至于一辈子这么被人可怜,现在这点儿丢掉的尊严算什么? 就这么抠抠搜搜的攒了许多年,陈欣手里才终于有了一笔,跟同龄人比起来,已经算的上颇为可观的存款。 在她二十一岁还在读书的这一年,房价突然跟坐了火箭似的,呼呼的往上窜。 一天一个价儿的火爆场面,惊的陈欣眼中都仿若在滴血。 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想了又想。生怕置业顾问嘴里的,全款变首付,首付变厕所的一幕真的发生。 第2章 那些年 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特别特别想有一个家的陈欣,咬着牙抖着手。才恍恍惚惚的在购房合同旁边的贷款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捏着从开发商手里分过来的初始钥匙。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套,拎包入住的80平方精装小三室。 成了房奴大军中一员的陈欣,那天晚上,站在落地窗前。 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哭的撕心裂肺。 从此,她又有家了。 再也不会有人能在寒冷的晚上十点多,把她给赶出家门。 买了房子之后没多久,脑子里激动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了的女孩儿。躺在床上摸摸自己轻飘飘的钱包,万分纠结的叹了口气。 很好,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为了再次看见存款后面,那串可爱的0000们。她在保证能低空飞过,不挂科的前提下,起早贪黑身兼数职。 凭着一腔热血,仗着年轻力壮,把自己当成个电动小陀螺一般,昼夜不分的忙碌着。当然,她攒钱的手段也更加变本加厉。 所以如果你问她,你一个青春靓丽,芳龄正好的漂亮小姐姐。 为啥放假了,不出去玩儿? 约上几个小伙伴,游游祖国的大好河山多好啊! 陈欣一定会特别诚心的回答你,为了不给国家铁路部门增加负担。 实际上,她心里想的却是。 闹呢? 出去玩儿不得花钱? 不得耽误她挣钱? 节假日她兼职的咖啡馆里,工资翻三倍呢,好吗? 再说了,下班回家洗个澡,往沙发上一摊来个葛优躺。搁手机里看看人从众的八方景区,瞅瞅被挤疯了的高速公路,瞧瞧各种苦逼的人在囧途。又开心又自豪的,为自己没有在节假日出门的先见之明,嘎嘎乐上一会儿,这不香吗? 关键是它还省钱呀,省下来的就等于赚了。 说起省钱来,陈欣笑眯眯的撕开了一包番茄味儿的薯片。这是楼下街道拐弯处的那家,干了好多个年头的淮滨商场,收摊子不干了。里面好多的商家,都在叫着清仓大甩卖。 这两天她得了空,就跑到那商场里去淘宝。给自己的小窝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 衣食住行样样都有,关键是真的好便宜呀。 质量那么好的毛巾,又软和又好看,十块钱一沓,跟白捡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陈欣还淘到了不少的衣服鞋子床单窗帘啥的。 虽然要么是大花大朵配色土气的有点过时了。要么就是农村老太太都不再中意的,一码儿的黑灰老蓝。 那色儿哟,比陈欣的兜儿里还素净。 可是没关系,她不嫌弃。谁让咱长的好看呢?嘻嘻,只要价钱便宜就行,其余的她不挑。 它们都不嫌我穷,我怎么能嫌它们土呢? 马上就是陈欣20周岁的生日了,虽然已经没有人记得要给她送上祝福。但是没关系,她自己还记得跟陈欣道一句,生日快乐。 所以她今天十分难得的,在商场的撤柜超市里,狂扫了一大堆好吃的回来。也算是提前给自己庆生了,毕竟生日那天,是要回学校上课的。 可是谁能知道,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遭遇了这种非自然事件呢? 一阵风吹过来,陈欣光裸的肩膀手臂上,立刻浮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 有点儿冷。 她站在那儿,出于本能的双手环胸抱住自己。 又扭头四顾的呆愣了一会儿。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份月色的陈欣,看着东边若隐若现的好像有不少房子的轮廓。她想了又想,才动了动自己穿着塑料拖鞋的双脚。 试探性的沿着眼下的这条土路,往那个方向迈步。 不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能老是呆站在这儿呀。 月光之下荒野田间,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孩儿,就着夜色,在小路上踽踽独行。 陈欣时不时的扭头或者回头看上一眼,不是她好奇周边的风景。而是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路尾随着她。 可是一回头看,除了道路两旁张牙舞爪的树影重重,啥也没有。饶是从小独身惯了,已经被逼的胆子不小的她,也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这该不会是有鬼? 虽然从小接受着唯物主义教育,应该坚定的相信科学的力量。相信她学校老师给灌输的,正确认识世界的核心价值观。可是他们没教过,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呀? 她整个人都已经非常不科学的出现在这里了,那一大意再给安排个鬼怪啥的,似乎也不是多离谱的事儿? 越琢磨越害怕的女孩儿,一张本就白皙的好看小脸上,如今更是面无血色。 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两条小腿倒腾的越来越快,最后竟然一路飞奔了起来。 就这么夺命狂奔的跑了大概有个十来分钟。 气喘吁吁的陈欣,一边手撑着腿弯腰抚胸的大口喘气儿,一边用眼睛扫瞄着面前看到的景物。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庄,只是看着应该是个特别贫困落后的地方。 虽然陈欣不怎么关心国家时势,目光短浅的只关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她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大学生。对于国家的gdp总量,在世界上都能数得上号这回事儿,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看看面前的这个村子,这都是啥年代了?还会出现大规模的,泥巴抹墙茅草做顶的屋子?这边的扶贫工作,明显干的是不太行啊这是。 那完犊子了,这边通网了吗?她身上现在一穷二白的啥也没有,想报个警都困难。 还有,看着这么个环境。 她突然想起来了,网络上常常爆出来的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绝大部分都是被卖进了,像这样的落后村庄里。 踌躇的站在原地,定定的打量着这个村子,陈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这黑灯瞎火的陌生环境,让她特别害怕。可是这个落后陌生的村庄,她也不敢随便就进去啊! 万一给人送菜了,可咋整? 磨磨蹭蹭的在原地转悠了一会儿,要不先进村子里? 找个隐蔽的地方猫着,等天亮的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搁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圈儿,在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以后。 最终害怕战胜了理智的女孩儿,牙一咬眼一闭,把心一横,抬起腿就往村子里走。 刚走了没两步,从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陈欣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一把扯住了手臂。 第3章 初见 拽住陈欣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他名叫俞墨,字正凌。大封朝红叶镇,东俞庄人氏。此子生来聪慧过人。五岁入学堂,十二岁就过了童生试,十五岁再次下场,一举得中廪生。 虽然说名次不是特别的靠前。可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秀才,也是非常有资质的了。 他的启蒙之师姚秀才,也只是镇上的一个坐馆先生。觉得自己已经教不了俞墨什么的他,就把爱徒荐去了白云书院。 那是姚秀才曾经的求学之地。书院里名师众多,山长更是在大封朝,颇有名声的一代大家。 俞墨已在书院潜心向学了好几年,约摸着今年秋天就下场试试水。 白云书院在府城里,距离东俞庄有个好几十里地呢。所以平常若非有什么要事,俞墨是不会轻易来回往返的。 难得书院这回放了半个月的长假,他又收到家里托人捎来的口信。知道了多年无子的二哥,这回终于喜添了麟儿。于是他采买了一些物件,便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今日在路上雇佣的骡车半道上坏了,耽搁了一会儿,到红叶镇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 俞墨倒也没矫情的说甚天黑了,耽误他归家之类的话。 他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又是农家出身,从小也跟着家中的兄长们,在山野田头疯跑过不少时日。 虽说是个读书人,可手脚还算利索,等闲个把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于是,俞墨结清车资之后,就着月色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一步不停的往家中赶去。 眼看着那个熟悉的村庄,就在眼前了。 突然在前面拐弯处的小道上,闪过了一阵刺目的白光。俞墨出于本能的闪避于树后,待那阵耀眼的白光完全消失了,他才抬眼望过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田野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妩媚妖娆,衣不蔽体的女子! 他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惊的狠狠吞咽了下喉咙。 怪不得书册上一直都在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原来子只是不语,子没说不存在! 他这不就见到了活生生的妖精了吗? 确实是美! 一张脸妖媚的勾人心魂,还有那在月光之下,雪白的泛着莹润光泽的肌肤。一头漆黑的秀发,散在身后。黑与白的对比,更加的让人转不开眼睛。 仔仔细细的在暗中窥视着那具玲珑有致的娇躯。 不曾发现如书中描述的狐妖那般,甩动着毛茸茸的尾巴,或者头顶上有尖尖的兽类耳朵。也没有看见什么其他特别明显的妖族特征。 所以,这是个什么野物成精了? 俞墨朝左边不远处的小青山,定定的看了几眼。黑夜剪出了山峰的轮廓。若隐若现的让他看不清到底是哪处山林中,孕育出了这么个存在。 又把目光转回到那妖精的身上。 见她略有些惊慌的打量着四周,脸上的迷茫惊惧之色。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仍然叫俞墨看的眯了眯眼睛。 这许是个初涉人间的小妖。 想起他在给书斋抄书的时候,也曾抄录过不少世人爱看的风月话本。里面就曾有过不少,妖精化作人形与凡夫俗子相恋的情爱故事。 他虽然对这些白日梦的故事嗤之以鼻。但是谁让抄一册话本的银钱,有的时候比那些之乎者也还要多呢? 不拘小节的俞秀才,也只能一边搁心里不屑,一边从心的为五斗米折腰了。 再瞧瞧前方那抱臂观望四周的妖精,这位也是出来报恩的?又是打算着对谁以身相许?今日他撞上了这等离奇诡异之事,难不成是他俞某人的奇缘到了? 虽然这么搁心里胡思乱想着,可俞墨到底是动也没敢动。 谁知道这娇美的妖精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直到看见那妖精动了,朝着前方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俞墨才抬腿静悄悄的重新走上小路。 即使他已经万分小心,可妖精的耳朵确实非常敏锐,时不时的就回过头来看看。得亏他手脚利索,每回都能迅速的躲避起来。 看着弯腰站在村口,大口喘气的那个窈窕身影,俞墨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这么尾随了一路,他也算看明白了,这小妖精确实是相当的废物。除了会突然现个身之外,好像并不会书册中描述的那些。瞬移变化之术,腾云驾雾之能,而且还十分的胆小。 没有法力不说,体力也不行。就这么小跑了一段路,居然能累的仿若要昏死过去一般。 她跑到村子里来,是要做甚? 他们东俞村依着这片山林而存。村里的汉子们在农闲之时,大多都会进山中寻些猎物,填补家用。所以这个村子的民风可是相当彪悍。 如果这个法术不到家的小妖精被人给发现了,不被弄死才怪。 眼见着那双雪白的小脚踏上了作死的道路。俞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中生起不忍。他迅速的大步闪身上前,一把扯住了那个娇小的身子。 陈欣被突然而来的手,给吓的惊呼出声。随即被人一手捂嘴,一手掐腰的拦抱而起,快速的往刚才跑过来的路线上返回。 离开了村口一大段的距离,俞墨才将手中柔软绵腻的身子放开。 近距离的看见她的脸庞,更是美得令人失神。他攥起拳头,用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定下心神之后才说。 “回你的山林里去,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欣惊魂未定的被人掐腰抱着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被放下,她立刻转身扭头的看向来人,然后被对方怔在了原地。 一头茂密的黑发,好看俊朗的五官,清隽挺拔的身姿。还有这一身温润干净的气质,一个妥妥的花样美男。这是多少小姐姐们,午夜梦回时,在青春记忆里无数次翻出来的。 那个邻家少年郎啊! 陈欣咽了下口水,眼睛定定的看着这张脸。 但是再怎么好看的小鲜肉,也不能掩盖一个可怕的事实。这大兄弟的束发穿衣,配饰着装,这明显是一副古人的打扮啊?! 这是在拍电影?还是古装爱好者的角色扮演? 虽然说陈欣是掉进了钱眼儿里,一天只知道赚钱赚钱赚钱。可是她又没跟社会脱节,当然知道现在有一部分青年男女,对恢复汉服这个事儿,十分的情有独钟。 她潜意识里不愿意去相信,自己脑子里那个可怕的猜测。 可是老天爷眼睛里是绝对不容沙子的。甭管好的坏的,反正它不允许,有人无视自己送出的礼物,刻意逃避事实。 所以当女孩儿听着面前的小鲜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自己完全陌生的语言之后。 完了! 她惶恐的瞌上了眸子。 第4章 穿越 看见面前的小妖精害怕的闭上眼睛,俞墨轻皱着眉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儿。 不由得在心里寻思着,难不成是我刚才说话的声儿太大了?这么容易就被吓着,这该不会是只兔子精? 既然胆子这么小,那你不好好的搁山里啃草,你跑下来做甚?不怕被人给吃了啊? 想到这里,他幽幽的吐了口气。本来就温润的声音也更加轻柔。 “快回去,以后莫要再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般,对你网开一面的。” 陈欣虽然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可是现在这样一副明显轻言细语。带着一丝诱哄的声音,让她知道面前这人对自己,似乎是没有什么恶意。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抬头看着这个好看男人脸上的神情。细心的分辨着他的神色之中,是不是会藏着其他的打算。 在对方这双温和的眼睛里,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陈欣略为放心的转开目光,心思搁眸底闪了闪。 这应该不是个坏人,? 到底是来自于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想想自己诡异的出场方式,再回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一片,特级困难户才会住的房子。再再结合着面前这大兄弟的着装打扮,她还有啥猜不到的? 她这是,穿了?! 呜呜呜,为什么呀?就算是一向坚强的女孩儿,也忍不住在心里暴风哭泣。 虽然她在现代每天累的跟狗似的。 没有什么人疼她爱她,也没有什么特殊又伟大的成就。可是从小到大,不论日子过的再苦。陈欣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那个便捷开明的社会。跑到这人不如狗的落后时代来啊! 何况面前这人说话,压根儿是一个标点符号,她都听不懂。这是哪儿的方言啊?跟俄语似的分外绕口。陈欣完全是叮又叮不懂,鞋又鞋不废的那种状态。 苦逼的撇着嘴,眼中含着两泡热泪。 她上辈子到底是缺了多大的德了? 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整她。 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小妖精突然哭了起来。俞墨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又立刻藏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别哭了,回去。我也回了。” 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衣袖。感觉到来自袍袖处的阻力,俞墨扭过头看她。 陈欣一见面前这人转身要走,也顾不得心里的委屈了,遵循本能的抬手拽住救命稻草。 看着对方询问的神色,她嗫嚅了几下嘴唇。即使知道对方不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她还是小声儿的恳求着说。 “这位大哥,我没有地方去,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等我寻摸寻摸这里的情况,缓冲两天保证立马就走。” 眼泪伴着话音,一起扑簌簌的落下,看着好不可怜。 在没有能力反抗生活的时候,必须示弱。 这是陈欣从小切身总结出来的经验。 蹙眉看着她不停蠕动的嫣红小嘴,俞墨眼底的幽光不安分的闪烁了一下。随即快速被这串陌生的语言,给拉回了飘忽的思绪。 她这说的,是妖族的语言? “你,想表达什么?” 俞墨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 陈欣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哭着恳求。 “大哥,求你了。你收留我一下,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眯了眯那双精明的眼睛,俞墨很快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她不仅是不会说人间的话,还压根儿就听不懂。这硬拽着自己衣袖不让走的意思,是她有事情要表述?还是说,她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伸出另一只手,朝小青山的方向指了指。俞墨的声音清凌凌的传到对方的耳中。 “那儿不是你的家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女孩儿扭头望过去。然后迅速转过脑袋,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这是要让她自己到山里呆着,自生自灭去的意思?! 不要! 她知道搁古代的深山老林里,动不动就会有野兽的。想起课文里对武松打虎片段的描述。她一点也不觉得,自个儿如果真的进山里了,能逃过做它们夜宵的命运。 陈欣疯狂的摇着小脑袋。现在她倒是不哭了,只是将手中的袖子拽的更紧。 “哥,帅哥,亲哥!你看我这细胳膊短腿儿的,我进山里就只能给野兽们当外卖了! 求你可怜可怜我,就收留我两天,让我缓缓。指定不会赖着你的!真的,我发誓!” 说着她举起右手竖起四根手指,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所以说这就是肢体语言的魅力。 就算是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是看着她又甩脑袋又发誓的。俞墨表示,接收到了她不想回山林里去的坚定决心。 低头从她紧拽着自己衣袍的小手。顺着白嫩的玉臂,削素的肩头,光洁的颈项,一路看到了她娇媚的脸庞。 俞墨那颗作为一个普通男子的凡夫俗子之心,狠狠儿的颤了颤。 随即又快速的稳定了心神。 不行! 这是个妖精!人和妖混在一块儿,是绝对不会有甚好下场的! 作为一个抄录过诸多话本儿的人间清醒男。 俞墨想起那些人与仙,人与妖,人与鬼的各种旷世奇恋。最终的结局,莫不是都以惨淡收场。 他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日后是要科举做官,目标名留青史的。才不想成为那些个写话本儿的,下一个素材提供者。 使劲儿拽了拽袖子,没拽动。 再轻轻使力掰开她的手指,陈欣右手被掰开,又赶紧伸出左手重新抓住。 “放手。” 他冷下脸看着她。 陈欣也哭唧唧的看着他,剔透璀璨的双眸中,全是满满的哀求。 咬了咬腮帮子,俞墨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合着这小妖精,今儿是出来碰瓷来了?方才她作死的时候,能在村口捞她一把。自己已经是分外难得的,破例管了闲事儿了。 他这人从小到大,可就没咋这么发过善心! 怎么的,现在她还想赖上他了?难道是他俞某人瞧着像个冤大头不成? 伸出左手微微一用力,就捏开了她的小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其掌心处拽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看出这人好像是有点儿生气了。 从小就会察言观色,靠着看脸色活过来的陈欣,不敢再上手了。 只是亦步亦趋的努力跟在他的身后。 第5章 跟你回家 俞墨抬腿迈步向前,陈欣也跟着走。俞墨停下身姿,陈欣也赶紧止步。 眼看着又走到了村口,俞墨静静的站在那儿。盯着地上那个,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纤弱黑影。看了几息之后,他转过身去,与她四目相对。又是这么一副哀哀相求的可怜之色。 男人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这小妖精是想跟着他回家。何况他本来就极其精明? 用手指着她身后的那条小路,俞墨的声音十分清冷。 “再说一次,马上离开这里。倘若你执意留下,若被旁人发现,是绝不会有甚好下场的!” 看出来他是在撵自己走,女孩儿缓缓的转开眼睛,抿了抿嘴唇。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是有多么的让人厌烦。陈欣从来就不是个死皮赖脸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从小到大过的那么辛苦。 如今这跟狗皮膏药一样的贴上别人,真的是长这么大,头一回干出来的事儿。她也不想这么没脸没皮的硬缠上这个古代男人,可是她确实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啊! 陌生的世界,无法交流的语言,不知道是在哪里的时代。 浑身没有任何依仗的自己,这一切的情况,都让她特别的绝望。唯一能让她有一点点安全感的。就是对面这个看着,应该不是个坏人的古代男人。 也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雏鸟情结。 俞墨是陈欣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的第一个人,又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伤害的事情。所以惊慌害怕的女孩儿,自然而然的就对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依赖感。 看着对方一副装傻的样子,俞墨决定不再管她。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很多遍,也算仁至义尽了。 转过身抬腿大步的迈进村子,陈欣搁后边赶紧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夜已经深了,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么一个作息规律的人们,早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陈欣跟在俞墨的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进这个古代的村落。 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声犬吠远远的从村尾那边传过来。走过村子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陈欣看着这个古代男人在一处挺大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他的家了。 就着明晃晃的月光,女孩儿抬头转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景物。 泥土夯实的低矮院墙,不过半人高。倒是围了不小的一处地方做院子。除了当中那三间正房,间头挺大的之外,旁边两侧的几间厢房,都略微低小了一些。 而且如这村子里大部分的房子一样,都是泥巴抹的墙,茅草做的顶。在院子西北拐角处还有一些更低矮的小棚子。 因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大略的看了看院子的布局,陈欣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细细打量。 毕竟她那不足03的左眼视力,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挑战自己极限的事情。 俞墨以余光关注着小妖精的神态,见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原地站着停顿了几息之后,他从怀中取出钥匙。然后手从门扉余留处伸进去,捏着钥匙把锁头打开。 已经是深更半夜的了,他也不想叫门,扰家人清梦。 自己摸索着开了门后。他深深的看了这美丽的小妖精一眼。然后迅速的闪身进去,把她关在了门外。 陈欣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院门,在眼前合上。 她抬起左手想要拍门,举了几秒钟又颓废的放下。人家这已经明确的表示不愿意收留她了,那肯定也是叫不开门的。 又何必非要自取其辱呢? 转身看看周边漆黑的夜色,刚刚还亮堂堂的一片大地,如今已然看不清什么了。抬头看了看天,高高在上的月亮好像也在嫌弃她,故意悄悄的躲进了云层里。 失魂落魄的退了一步走到台阶上,依靠着大门边的院子石墩坐下。陈欣只觉得一股凄惶的迷茫感,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 自小到大,她一直都在积极向上的,往好的那一面拼命扑腾。从来没有怨天尤人的,怪这个恨那个的。可是为什么啊? 明明她那么认真努力的对待生活,为什么老天爷就是要故意折腾她呢? 到底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即使她一向都伪装的自己很坚强。 可是其实在那具娇艳的身躯内,偷偷藏在深处的灵魂。依然是很多很多年之前,那个被父母抛弃在旧日时光里的。胆怯的小女孩。 面对令人恐慌的黑夜,陈欣瑟缩着抱紧自己。努力的把身子缩在小小的角落里。也不知道这里应该是什么季节,可现在她很冷。 希望黑暗赶紧过去。 也许,熬到天亮就好了。 但是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十几分钟之后,它恶劣的把整人的花样儿又换了换。 第一颗水珠落在女孩儿光裸的手臂上的时候,那股沁人的凉意还是让她懵逼的。但是当倾刻间大雨伴着电闪雷鸣呼啸而至,她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瞬间浇成了落汤鸡。 一片雨幕,时不时的还闪过一阵轰鸣。伴着刺眼的闪电,照出那个娇弱女孩儿的身影。仿若一朵即将被这可怕的风雨,给打折的花枝。 天地之大,风雨飘摇。 她,无处可依。 已经躺在自己床上的俞墨,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他猛的坐起来,目光直直的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仿佛想透过墙壁,看清外面的情况似的。想起方才被自己关在门外的小妖精,他有些坐立难安,辗转难眠。 俞墨在关上门后,其实偷偷的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从缝隙中看见小妖精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倚坐在石墩边。 那么的娇弱胆小,又没有什么法力,还听不懂人间的话语。如果她还不走,等明日天一亮就会被村人给发现。 到时候不提她妖精的身份,就说那几乎赤裸的衣着。就不会让她有甚好下场。 漆黑的屋子里,俞墨的呼吸声分外清晰。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担心被他亲手关在门外的那个小妖精。 人妖殊途,人妖相恋没有好结果,人,与妖…… 俞墨狠狠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绝不能心软。 直到一道闪电伴着雷鸣炸响在耳边!本来在床上闭目端坐着的男人,呼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窜下床。 坏了! 那小妖精还在外面! 据书中记载,妖类最怕雷电。君不闻那些奇闻异志的故事中,有多少大妖。都是被渡劫时的雷劈电击斩了性命,才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浩瀚的天地之威。 连那种有翻江倒海之能的大妖怪都禁不住,更何况是他家门外的那只废物小妖呢?估计能把她吓死。 第6章 收留 打开厢房的门后,抬头只见门外一片雨雾。本就是黑夜,更是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摸出靠在门边的油纸伞,俞墨打开撑起,大步的迈入雨中。三步并两步的来到院门处,掏出钥匙将锁头拧开。然后两扇木门,被缓缓向里拉出一道缝隙。 就着时不时的闪电,小妖精的狼狈身影,清晰的印入俞墨的眼中。她整个都被浇透了。双手环胸的紧贴在门头的房檐下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裳穿了等于没穿,全都紧紧的贴伏在娇躯上。被淋湿的长发,凌乱的覆盖在胸前背后。 那张美丽的小脸上,一片水渍。 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俞墨的心,狠狠的缩了缩。一股突如其来的心疼,瞬间占领了他的身躯。他分外清醒的看着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双手,一把掐起了湿透的小妖精。 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带上院门。然后大步的走回厢房。 这是不对的啊! 俞墨! 俞正凌! 你快醒醒,不能这么干! 你是人,她是妖,你怎么可以要她呢?! 不会有好下场的! 快放手!! 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 理智在男人的脑海中疯狂的叫嚣着。 试图唤醒他被这勾人的妖精,给迷惑住的神智。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这个不该出现在生命中的意外。 给小心翼翼的抱进自己窝里。 我,要完! 俞墨的理智,苦逼的闭上眼。 认命。 直到换下了湿透的睡衣,裹着干净的书生衣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被人用一块干布擦着滴水的头发。就着手边不远处一抹昏黄的烛火,陈欣才渐渐缓过神来。 她,被他救了。 偷偷的轻微抬头,用目光扫了一下面前这人脸上难看的神色。女孩儿又赶紧垂下眼睛。陈欣不敢再看他,虽然知道救了自己的这个古代男人,应该是个好人。 可是看着他的脾气,好像并不像他的长相一样温和。他现在明显是在生气,不知道是不是气自己给带来的这些麻烦。 女孩儿咬着嘴唇,胆小的垂下头,沉默不语。 心中恼怒的俞墨,轻手轻脚的擦干小妖精的头发。再看看已经换上干净衣衫的她,安静的坐在那儿。他挑了挑眉头弯下腰身,掐着她纤弱的腰肢,将其放在床铺上。 拿着方才给她擦头发的布,细细的将那双白玉一般的小脚擦拭了一遍。 然后把她塞进了尚有余温的被窝里。 虽是春末夏初的时候了,可今儿这一场大雨下的,到底还是有些冷的。将她冰凉的身子按进被子里。臭着脸的男人,又细心的将被角往她身下掖了掖。 陈欣的目光缩了缩,没敢动,更没敢发出什么抗议。好不容易才被收留了,她必须乖巧听话,就像小时候那样,尽量不惹人嫌。 等把小妖精拾掇好,他洗干净手中的棉布晾在木架上,这才走回床前。 看着她乖巧的躺在自己的被褥里。 俞墨气恼的双眸中,难得有了一丝丝轻浅的笑意。一掀衣袍于床边坐下,伸出右手轻轻的摸了下她白皙的小脸。他低沉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中,听着也温和了不少。 “你乖乖睡觉,有事儿明日再说。” 不管她听没听懂,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的男人,转身走到门边将其打开。然后回头定定的看了床上的女孩儿一眼。 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拿起靠在门边的油纸伞。 关上房门便转身往上房走去。 安静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陈欣在心里嗤笑了自己一句,什么时候就这么矫情了呢?不过就是来自陌生人的一点温情而已,今天记住以后报答了就好。 何必要往心里去? 在如今这个荒唐的局面下,可千万别生出什么找死的依赖情绪。亲生的父母都能够随时抛弃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萍水相逢的这个古代男人。 陈欣,不要瞎感动,也不要软弱害怕。坚强一点!你可以的,不论在哪里,你一定都会活下去的!加油啊。 伴着脑海中给自己强制洗脑式的碎碎念,越来越觉的头昏脑胀的女孩儿。闭上眼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俞墨穿过倾盆的大雨。 踩着水迹,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屋里很快亮起了灯火。 俞母孟氏起身坐起来,拿起叠放在床头的衣衫穿上。一边扣着衣襟上的盘扣,一边朝门口问了一句。 “是哪个在敲门?” “爹,娘,是我。” 小儿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早已穿戴好下床走到门边的俞大虎,回头看着老婆子也已经收拾好了。这才伸手拉开了房门。 俞墨将油纸伞收拢好放置在一边。又搁门外的干地上蹭了蹭脚上的水渍,这才抬腿迈进父母的房间。 俞大虎眼神古怪的看着他问。 “将将在雨前就听到你开门进院儿的动静了。这会儿下这么大的雨,你不好好的搁屋里头睡觉,跑过来寻俺们这是要做甚?” 总不至于这儿子这么大块儿头的人了,还害怕打雷? 孟氏没有管老头子的脸色好不好,她倒是一脸喜色的上前。 拉着自个儿这三个多月没见过了的幺儿,来到床头灯光处,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直到确定儿子,面色红润身体无恙,这才满意的笑着说。 “没啥事儿就好,明日娘给俺幺儿做点儿好吃的,好生补补身子。念书可真是个辛苦活儿,瞧瞧这都瘦了。” 要不那老话都说呢?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那老话儿就没有说错滴! 当娘的啥时候看见自己的崽儿,都觉得他面黄肌瘦破衣喽嗖。 俞大虎在一旁幽幽不语的,盯着幺儿那明显健壮的身板,搁心里叨咕着。 你瞅瞅老婆子多会睁眼说瞎话,他哪儿瘦了?这小子分明就比上回见到的时侯,还壮实了不少。 俞墨顺从的随着老娘的力道走到床前,搀着她坐下。又等老父关好门也走到床前坐好后。 他一撩衣摆,干脆利索的跪倒在双亲面前。 “老四快起来,你这是……” 孟氏刚要起身去拉儿子起来,就被丈夫一把捉住手臂按坐在那儿。 自个儿养的这小崽子,是个啥人,俞大虎清楚的很。老四向来心高气傲,又不是个啥品性高洁引人尊崇的良善性子。虽说对父母也算孝顺,可也没动不动就大礼参拜的说法。 所以他如今整这么一出儿,八成是没啥好苗头等着他们。 于是眯了眯眼睛,拽着妻子坐在那儿身形不动。俞大虎神色不明的问道。 “咋地? 这是有事儿相求啊?” 第7章 俞氏一族 父亲脸上那副了然的神色,让俞墨顿了顿。 不过几息之间,他最后仍然是把心一横,伏身垂首的磕了个响头。才直起身平静的看着双亲说。 “爹,娘。 儿子要娶妻了。” 俞家老俩口对视了一眼。这是好事儿啊!他们四儿两女,如今可就剩这最后一个小儿子,还没有成亲了。老四如今都二十有二了,他们当爹娘的不是不急。 以往也曾数次提起,要与他说媒提亲的事情。 是他自己说啥,要先立业后成家。女眷会影响到他读书的心思之类的。唬的老俩口也不敢强硬的压着他娶妻生子。如今他自己愿意成家,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孟氏脸上的高兴掩都掩不住,她满意的笑着说道。 “那明日娘就去找媒婆,将你的消息放出去。以俺儿的人才,这十里八村的好姑娘,还不是可着俺们挑。” 你还别说,孟氏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俞家人虽然是地里刨食儿的泥腿子,没有啥显赫的出身。可这俞氏一族,确是实实在在的当地大姓。 也不知道俞家老祖宗到底是从哪儿迁过来的了。时间太久,已无法考证祖籍。 只知道当初是兄弟二人,逃难至此。后来在这里娶妻生子落地生根。百来年的这么繁衍下来,族人众多。 东俞村和西俞村,如今早已分宗,各立门户。但是每一年祭祖祠,两个村子里的人们,都会合在一处祭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要往上数个多少代的血脉去追根溯源的话。 他们全都是本出同源,承一脉血亲。 远的就不说了,俞大虎有五个叔伯,他爹排老三。他自己又有三个弟弟,一个出嫁的妹子。他们兄弟几人哪家又没有几个儿女?儿女们又生了孙辈。 所以就这么算下来,俞家光是没出五服的直系血亲。男女老少的加起来,估摸着就得有个二三百号人。 而这么多族人里,就出了俞墨这唯一的一个读书人。 那可真是千里荒漠,一根独苗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俞家的祖坟,就没埋对地方。这么多年的繁衍下来了,居然就从来没出过一个人物! 在古代,阶级观念是多么的可怕。上面没人关照的俞氏一族,是吃够了被人肆意压迫的苦头。但凡是朝廷里有个什么赋税徭役,征兵缴银的命令发下来。 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子里,他老俞家都是被顶在最前面的那波儿炮灰。 直到俞大虎的幼子,横空出世! 从小也没看出来那娃到底有多机灵。可人硬生生的在舞勺之年,给老俞家捧回了一个秀才老爷的依仗! 也许上层权贵,对于一个穷酸的秀才身份,连眼角都不会撒一下。可是对于平民阶层的俞氏一族来说。这就是日后,他们能在周边村子里的欺凌下,敢于挺直腰杆子反抗的底气! 因为他们老俞家,也终于出了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了! 当时俞家须发皆白的老族长,颤颤巍巍的抱着族里这个争气的重孙子。搁祠堂里的那一顿哭啊,哭的让多少大老爷们跟着湿了眼眶。 所以说,俞墨在俞氏一族的地位,那比他爹俞大虎的存在感可重要太多了。他这么些年不愿意成亲,不仅是俞大虎两口子着急。村儿里上了年纪的族老们,哪个不天天搁嘴里念叨着? 如今他好不容易吐口了。 俞孟氏敢肯定,明日她前脚去找完媒婆。后脚宗族里的那些大娘小媳妇们,就能拽着自家亲戚,把他家的门槛给踏破! 想到这里,孟氏笑得更加欢畅开怀。 瞅着自个儿哪哪都好的小儿子,一脸慈爱的说。 “你喜欢啥样的,先跟娘说说,到时候俺也好心里有个数儿。你放心,娘指定给俺幺儿挑回来一个,四角俱全的好媳妇儿!” 俞墨没有接话。 俞大虎看了看他,也继续沉默。 自说自话听不到儿子搭茬儿的孟氏,终于发现了屋子里,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儿。 渐渐收了话音,看着这古怪的气氛,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一跳。该不会是幺儿,干出来啥了不得的事儿了?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儿的问。 “你是不是有啥事儿没说?” 迎着父母纠结的眼神,跪直身子的俞墨,用舌头顶了顶上颚,才一脸坚定的说。 “儿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劳娘再费心相看人选。” 果然有事儿! 看了看一旁丈夫的神色,仍旧是沉默不语。孟氏只好提心吊胆的再次询问道。 “那你心仪的是哪家的姑娘?说来听听,俺也好托媒人上门提亲。” 俞墨更加的难以启齿。 小妖精的真实来历是绝对不能提的,即使是在他的双亲面前。等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将自己脑子里,编好的故事和盘托出。 “方才在归家的途中,儿子在河湾里,遇见了一溺水的女子。 虽然说是为了救人,才与她有了肢体接触,可确实是我毁了她的清白。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我绝对不可能置若罔闻。 所以,儿子不孝,给您二老添忧了。” 说完再次俯身,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呼~~ 不是与他人勾搭成奸了就好!孟氏终于放心的吐出了一口气。 “老四快起来,这算什么添忧?” 甩开丈夫的手,她赶紧走上前扶起自家幺儿。心疼的一边摸着他有些泛红的额头,一边轻言细语的安抚道。 “这肯定是你与那姑娘本身就有缘,要不然怎么就恰巧叫你救了她?那戏文上不还唱那,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词儿来着吗? 说明你们俩这是天定姻缘,合该就成一家! 你放心,爹娘都不会反对的,以后娘也一定好好待你媳妇儿。幺儿莫要胡思乱想,啥清白不清白的?等以后成了亲,咋的来说,那都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就母亲拉扯力道站起来的俞墨,将眼神转向了沉默的俞大虎。顺着儿子目光看过去的孟氏,返过身拽了拽丈夫的手臂。 瞧见老妻眼中催促的神色,俞大虎盯着俞墨。狠狠的瞪了幺子一眼。 俞墨是他爹娘的亲生儿子。 他的精明通透,既然不是传承于温柔好忽悠的母亲,那自然是来源于他同样精明通透的父亲。 姜从来都是老的辣。 俞大虎他当然看出来了自个儿的幺子没有说实话。可是他同样也看出来了幺子的坚定决心。 第8章 生病 再次拽了老头子一下,孟氏无声的催促着。 被老妻盯的无奈的俞大虎,搁心里叹息着,翻了个白眼。这老婆子一辈子都这么好忽悠。我就晾这小兔崽子一会儿,能咋地? 瞅着还在那儿装委屈的俞墨,他最终只能没好气儿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看你爹也答应了,这下不担心了?你知道那姑娘家在哪儿吗?明儿天一亮,爹娘就托人去给你提亲。你放心,一天都不带耽搁的。” 孟氏笑着对儿子说。 这下轮到俞墨叹气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小声说。 “搁我屋里呢。” “啥?”孟氏眨了眨眼,没太听懂。 “没听明白吗?” 俞大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儿,阴阳怪气的说。 “人,叫你儿子给叼窝里去了。” 嘶~~ 孟氏倒吸了口冷气,瞬间变了脸! “俞墨,你跟俺老实说,是不是强迫人家姑娘了?” 俞墨没有说话。 备受打击的老母亲,一巴掌拍儿子身上去了。一边打,一边带着哭腔的说。 “你咋就这么犯混呢? 这要传出去了,还叫人家姑娘怎么活啊?你到底是急啥啊你,就不能等婚后再上手吗? 这到时候要是提前有孩了子,可咋办?” 连着挨了几巴掌,本来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的男人,瞬间被自个儿老娘跑偏的思路给震惊住了。 “不是,娘!哪有你想的那么些个事儿?就是她浑身湿透了,我给她擦干了,放我屋里取暖呢。 哪儿就有孩子了?这都没影的事儿!” 终于停下手的孟氏,不咋相信儿子的话了,恨恨的点着他说。 “俺自己个儿过去瞅一眼,回来再跟你算账!” 说完也不再搭理这爷俩儿,抄起门边的油纸伞。脚步匆匆的往小儿子的厢房走去。 俞大虎看了一眼向来跟个笑面虎似的幺子。见他此刻略有些垂头丧气的,耷拉个脑袋坐在那儿。忍不住从嗓子里冷嘲的,呵了一声。 挨打了? 该! 叫他是个人都骗。从小到大,这货就不是个啥好玩意儿。 俞墨没有理会,搁一边看自己笑话的亲爹。反正这么多年了,爷俩也不咋对付。 没办法,本身精明的人,就看不得对方那多的跟筛子一样的心眼子。 聪明人对聪明人,大多都是互相看不上的,过敏估计是。 正在爷俩互相不搭理的搁屋里头演哑剧的时候,孟氏着急忙慌的冲了过来。 连门都没进,站在门口焦急的说。 “那姑娘发热了!俺刚才摸了一下,身上滚烫。” 什么?! 俞墨二话没说,将母亲拽进屋,接过她手上的伞,便冲进了雨幕之中。 快速走到自己的屋里,随手将伞搁置在一旁。 赶紧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女孩儿果然是发热了。 小妖精一张好看的小脸,如今被烧的绯红。男人上手一摸,额头脸颊皆是一片滚烫!风寒发热本来就会致命,更何况是这么高的热度?! 这可是十分凶险的! 即使知道这是只妖精,应该不会像凡人一般脆弱。他还是忍不住将心提了起来。 走到脸盆旁边,投了一块儿帕子在清水中,随便拧了拧。就赶紧拿着回到床边,叠放在她高热的额头。 陈欣被烧的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只能搁嘴里难受的哼唧了两声儿。连着拿帕子投了几次,可是一摸还是那么烫。 眼瞅着这小妖精都快要烧迷糊了。 这样下去不行! 俞墨再次给她换下了额头上的帕子。然后扭身来到门口,拿起伞就欲往院门处走。 这时孟氏也打着伞走了过来,看见儿子赶紧叫住他。 “老四,你干什么去?” “娘,她烧的太厉害了,我去镇上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俞墨一边答话,一边伸手去开门。 “下这么大的雨,哪个郎中能跟你来?你先别慌,家里有药!” 赶紧的将人给拽回来,几步走进屋里,收了伞放置在一旁。走过去查看未来小儿媳妇,孟氏嘴里还劝慰着小儿子。 “你三哥前两天发热,从郎中那捡的药还没吃完呢!你爹将才去把老三叫起来了,他们现在搁灶房煎药。一会儿熬好了就给端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又赶紧的,给床上这哼哼唧唧的姑娘换了次帕子。 造孽哟! 这么好看的小脸,都烧的跟块儿红布似的了。这丫头可不得难受的直哼哼吗?那爷儿俩的手爪子咋这么慢?药咋还没熬好! 孟氏正焦急的搁嘴里嘀咕着呢。 俞大虎撑着伞端着药,出现在了小儿子的厢房门口。他将药碗递给快速冲到跟前的俞墨,自己倒是没有抬腿进去。 开玩笑! 那里头躺着的,可是以后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他一个当人老公公的,窜到儿媳妇床跟前。这要传出去了,那像个什么话? 三个人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这么大个动静,即使是雨夜里,也能让大家伙听到的。 于是其他几个房间里,也都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灯光。 几个儿子将才都出来询问了个情况。不过又全都被俞大虎给撵回屋里去了。你们这几个当大伯哥的,也不好朝生病的弟媳妇儿跟前凑啊。 端着药碗的男人,站在床前看看烧的难受的女孩儿。 又瞅瞅手里的药,一脸的为难。这人间的汤药,到底能不能给妖精喝啊?万一喝出什么事儿来怎么办?可是不给她喝药,这眼瞅着也不一定能扛的住啊! 怎么办?向来性情果断的俞墨,一下子有些踌躇起来。 “发什么愣?赶紧的给这姑娘喂药啊。没看见这都快要抽抽了!” 孟氏正给人擦着脖颈手臂降温,扭头一见小儿子搁旁边发呆呢。气的没好声儿的催促着。 男人定睛一看,床上躺着的小妖精,果然开始有点想要抽搐的迹象。顿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赶紧端着药碗,凑到她的嘴边。 可是如今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孩儿,哪还知道张开嘴吃药啊? 俞墨把心一横,让老娘端着药碗,自己走过去坐在床头,将女孩儿扶起来靠在身上。然后右手捏开她的小嘴,端起碗凑到她的嘴边就往里灌。 吞咽不及的褐色药汁儿,顺着女孩儿的嘴角流进脖颈衣领里。 看的孟氏一个劲儿的,让他缓着点儿。 虽然浪费了不少,可好在大部分的药都被灌了下去。将空碗交给老娘,俞墨轻手轻脚的把小妖精放回床上。 就手拿起旁边的湿帕子,给她擦着唇边颈间的药汁儿。 第9章 父母心 看着儿子那么熟练自然的搁人姑娘身上擦来拭去的。孟氏的眉毛都拧的快要打结了。这到底是还没成婚呢,她儿子这是不是太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些? “老四,俺来照看这姑娘。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去跟你爹凑合一宿。明日俺再给你拾掇间屋子出来。” 孟氏说着就上前欲接过儿子手中的帕子,被俞墨闪身躲过。 他一边又投了张干净的帕子继续擦拭,一边头都不回的说。 “娘,你先和爹回去休息,我自己照顾她就行了。” 俞墨怎么敢让老娘搁这儿守着? 方才是她突然高热让他有些慌了神。如今已经喂了药,摸着也在发汗了,他的心放下了一点儿,理智也回笼了。 才想到了一件事儿。自个儿床上躺着的这位,是只妖精来着。现在她这么虚弱,要是啥时候挺不住,一个不小心,现原形了怎么办? 他自己反正是认栽了,打定主意的要娶了这只废物小妖精。所以她现不现形的,他也是不怕的。可老娘要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大变活人,还不得给吓的厥过去啊到时候? 越想越觉得,自己担心的有道理。于是男人站起来,推着他老娘往门口走。他爹还搁那儿站着呢。 “娘,你快些跟爹回去安置,明日还要早起呢。莫要在儿子这再耽搁时辰了!” “还是俺来照看,你去……” 孟氏被儿子一路推着走到门外,话还没说完,就被当着面甩上了房门。 “这孩子!” 她有些气,更有些着急,抬手就要拍房门。却被给妻子撑着伞的俞大虎抓住了手腕。 “别拍了,不管用。”他老神在在的说。 “哪儿能不管啊?俺一出来,这里头可就剩孤男寡女的了。万一弄出点事儿来可咋办?”越想孟氏越急。 俞大虎没回她话,只是捉着老妻的手腕往上房走。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老搁院子里淋着。 没挣脱开的孟氏,被丈夫拢在怀里拽回房后,有些气的看着他讨伐道。 “你拽俺回来弄啥?他俩到底是没成婚呢!老四自个儿搁那屋里头守着,那像个什么话?” 俞大虎好笑的瞧着妻子着恼的神色。一边在门口朝外头甩着伞上的水珠,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着。 “那小狼崽子是个啥性子,你不清楚?都叼进窝里的肉了,你能让他松口?再说了,要是该有事儿早有了,还等的到你去拦着?” 将还湿着的油纸伞再次撑开放置在屋里的地上晾着。俞大虎搁架子上的干布上擦了擦手,才关上房门,往床边走。 “先回床上眯一会儿,有啥事儿,等明日天亮了以后再说。” 随即也不管一旁仍然有些气恼的老妻,自顾自的脱衣上床躺下了。孟氏听着丈夫的话想了想,幺儿的性子她确实也管不了。 那孩子从小到大就是个极有主意的。 他不愿意听她的,自个儿再着急也没啥大用。忧心的也脱衣上床搁丈夫身边躺下后,孟氏戳了戳枕边人的胳膊,有些不确定的问。 “当家的,你说老四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既然是他救了人,怎么没把人姑娘送回家,反而带回来了?” 俞大虎眼神微凝的闪了一下。 那小兔崽子嘴里能有啥实话?他自个找的这媳妇儿,八成是来历有些问题的。这连夜跑来他们跟前禀明,不就是想着跟他们通好气儿。日后两个老的能搁里头帮着遮掩吗?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迷住了他那精明狡猾的幺子?按那小子看着温和,实则凉薄的性子。能让他冒着风险也要迎娶的女子,应当是很有些手段的。但愿日后,莫要生出什么是非来才好。 在心底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俞大虎又好言好语的安抚了妻子几句。 “有啥琢磨不明白的,明儿你再问问就是了。莫瞎操心了,睡。” 老两口熄了灯火,在黑暗中躺在床上。时不时的答问上那么两句,孟氏才渐渐的收了声儿,迷糊着睡了过去。 察觉到妻子已经熟睡,沉默的俞大虎面朝外翻了个身,盯着房门处。 虽然平日里瞧着像是十分看不上老四,可实际上在他的心里,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幺子。不是因为他是幼子,也不是因为他会念书。而是因为在几个孩子里,俞墨是最像俞大虎的那个。 不是说长相,是说性情。 吾家有子,甚类其父。 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俞大虎怎么可能不心爱这样的孩子。 可以说俞墨养成如今这么个性子,跟他爹的放纵有极大的关系。 毕竟熊孩子的背后,多数都是有熊家长的存在。俞墨小时候闯的那些祸,可不都是他那当老爹的帮着收尾的吗? 再次翻了个身,俞大虎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 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他自个儿找的那媳妇儿,到底身后是有个啥问题。 好歹给你老子透露一点啊,要不老子怎么给你圆谎? 辗转反侧的老父亲,尽搁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想说词给儿子收场。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睁着眼熬到了天光放亮。 陈欣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时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有点儿晕,又赶紧把眼睛闭上。 头疼,嗓子也疼。 使劲儿吸了吸鼻子,不通气。好,她知道了,自己这是重感冒了。 幸好单独生活惯了,她很懂得照顾自己。这些普通的感冒发烧,拉肚子消炎的药,家里备的都有。 觉得晕眩感缓和些了,她费劲儿的摸索着想起来。身上没力气也要起来呀,不吃药怎么能好?爬也得爬到药箱那儿去。 闭着眼睛艰难的撑起上身,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就被一具温热的身体,给拢在了怀中。 陈欣惊吓的猛地睁开眼睛! 就算脑子再迷糊,她也知道自个儿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啊!那现在是谁在抱着她? 家里进坏人了?! 赶紧扭过身抬头一看。她怎么觉着跟前这人,长的有点儿眼熟? “醒了?来,喝药。” 男人把药碗,怼到女孩儿的嘴边。 俞墨昨夜提心吊胆的守在她病床前,又是敷帕子又是擦汗的,忙活了整整一宿。他是真怕这初到人间的小妖精,就这么被一场风寒给要了性命。 好在后半夜的时候,高热渐渐的开始退了下去。他这才多少放松了点心神。 第10章 醒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摸摸她的额头,又不放心的摸摸她的小手,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热度。 俞墨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仔细的掖好被角,让被高热折腾了一夜的小妖精好好安睡。他才端着水盆步出了房门。 天刚见亮的时候雨就停了,只是如今外头还是一片泥泞。好在他们家院子里铺了条不算宽敞的碎石压成的路,要不真得踩的哪哪儿都是泥。刚出去就看见他爹站在院子里。 “爹。” 俞墨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径直走到水井边打水洗漱。待儿子对着水中倒影拾掇好自己之后,俞大虎才凑到跟前压低着声音问道。 “你跟老子说实话,那姑娘来历是有个啥问题?” 就知道昨晚上的说词,瞒不过他这精明的老父。俞墨整理着自个儿衣衫上的褶皱,脑子快速的转了一圈。这才抬眸与父亲直视,声音同样低微。 “其实我真不太清楚,只是大致上猜出来了一些。跑不脱是哪家内宅里的阴私勾当。” “你咋猜到的?”俞大虎问。 “她长的肤白貌美,手上无田间劳作过的痕迹。肯定不是乡野农女。若是闺中娇娥,偏偏又流落到咱们这穷乡僻壤之地,为我所救。 身上无伤,显然不是被人追杀。那她一个藏于深闺的弱女子,还能有什么原因遭此番大难?必是因内宅那些不可言说之事呗!” 看着这小子说的煞有其事,俞大虎眯眯眼睛。最后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轻微的点了点头。小声儿的试探着问。 “那接下来你准备咋办?要不先给那姑娘送回家去?” “她现在都还没醒呢,我给人送哪儿去啊?”俞墨立即否定。 你可拉倒,早看出来了你咬住肉,就不想撒嘴的德性!老头子翻了个白眼瞪着儿子。 “那等那姑娘醒了,问清楚了再送!” 低头继续整理着衣袖,俞墨垂眸不语,没说好还是不好。 俞大虎瞅着他那副样子,没好气儿的换了个话题。“人家姑娘答应嫁你了吗?” 俞墨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 那小妖精连人话都听不懂,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他?但是无妨,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看中了的,就跑不了。 见儿子不说话,俞大虎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了。说的这么热闹,搞了半天,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略微有些嫌弃的用手虚点了他两下,俞大虎才正色的告诫道。 “先把话给你说明白,若是日后人家姑娘不同意嫁。你可切莫想着,使那些个歪门邪道的手段。婚姻之事,还是两厢情愿的为好。如此才能图个长久。” 见幺儿仿佛听进去了一般的点了点头,俞大虎才悄悄的舒了口气。爷俩又搁一块儿对了对说词。 待其他几房人也陆陆续续的都起来了。俞墨便跟他三哥又讨了包药材,自个儿搁灶房里一顿点火扇风的熬煮。煎好之后端回房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床上的女孩儿闭着眼睛,一脸虚弱的晃悠着坐起了身,他赶忙上前将人扶住。把药碗小心的凑到她嘴边,柔声哄着。 陈欣轻轻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调转回视线看看面前这个男人,然后记忆全部回笼。 她穿了。 是这个人把她捡回来了。 然后她现在这情况,是昨晚上淋雨感冒了?虽然依旧没听懂他说什么。但是闻着他手里端着的褐色汤汁,浓浓的一股中药味儿。再看看他这动作,应该是让自己喝药的意思。 伸出手虚虚的捧着汤碗,陈欣痛快的启唇,一大口药汁儿灌进嘴里。 好苦! 这药味儿呛的她想吐!长这么大从没吃过中药,怎么会这么难以下咽?! 漂亮的女孩儿,被苦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可还是强忍着,把药全喝了下去。然后趴在床边一阵阵的干呕。 其实陈欣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性子。又没有人娇宠她,怎么可能娇气的起来?实在是这药的味道太过难以描述,她的味蕾一时接受不了。 将药碗搁置在一边,男人一遍遍的拍着女孩儿的后背给她顺气。 看着她这么难受的干呕,他拧着眉头,却没有什么办法。到底是只妖精啊,估计是吃不惯人间的汤药。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下了胃里那股想吐的感觉。陈欣抹了把眼中氤氲的水气,才重新躺回了被褥之中。 被这么折腾了一圈,反而觉得自个儿清醒了不少,起码不那么头昏脑胀的了。女孩儿转着眼珠子,打量着目光可及的范围内能看到的东西。 眼见着那双迷人的眼睛转来转去的四处打量。男人估摸着这小妖精许是在好奇人间的事物。见她好像是还不想睡觉,他便一撩衣袍,于床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叫俞墨。” 陈欣迷茫的眨了眨眼,这人是要干嘛? 小妖精眼中的疑惑很清晰,这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俞墨想了想,伸手拉起她那只虚软的小手。用她的手指,指着自己,又说了一遍。 “俞墨。” 这下陈欣看懂了,这人是在教自己说话!这两个发音是什么意思?他的名字吗? “俞墨。” 男人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遍。 “以,挪。” 女孩儿终于张嘴了。 可惜与正确的发音,差了十万八千里。男人倒是没有在意,她那南辕北辙的发音。仍是一遍遍的教着。 “俞墨。” “雨,诺…” “俞墨。” “玉萼…” 就这么如鹦鹉学舌般的,男人一遍遍的教,女孩一遍遍的学。终于在十来分钟后,吐出了正确的发音。 “俞墨。” 男人面带得色的笑着点了点头。 瞧他的小妖精多聪明,这就已经学会说人间的话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这么动听。这两个字从她的小嘴儿里吐出来,竟带着一股浓浓的缠绵之意。让他的心尖儿都忍不住的一阵荡漾。 放下她的小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问道。 “你叫什么?” 女孩歪了下小脑袋,疑惑的看着他。 男人又点了点她说。 “你的名字?” 陈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听不懂。 俞墨蹙眉沉思了一下,她听不懂他的意思,自然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也不能小妖精,小妖精的唤她?若被旁人听出了甚端倪来,那还得了? 搁脑子里寻思了一会儿,俞墨便想着给她起个名字。 昨夜他与她相遇之时,正值玉轮高悬月华满天。传闻月中之主是为望舒,清艳绝伦,乃天地间最美的存在。 月中仙到底有多美,俞墨不想知道。因为他觉得自己床上的这只小妖精,对于他俞正凌来说。绝对是比月中之主还要美上几分的。否则怎会让他,一眼就入心? 明知道许是不会有甚好下场。还是清醒着的去做了那,扑火的飞蛾。 第11章 素素 昨夜月华不曾醉倒远客。被醉倒的。只有他这个于银辉之下,对一只小妖一见倾心的,凡夫俗子。 男人轻柔的笑着。指了指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孩儿,嗓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 “素素。” 素影空中飘匹练,寒声天上落银河。 她当时是伴着月光出现,这对他来说,就是月影入怀。 陈欣眨了下眼睛,这位大哥这是指着自己说什么呢? 又是两个陌生的发音。不过听不懂没关系。就像刚开始学英语似的,先跟着念会了再说。于是她赶紧张口跟着学。 “处处…” “素素。” “路路…” “素素。” 很好,俞秀才的小葵花课堂又开始了。 这对临时凑合起来的一对一私教,就这么又鹦鹉学舌了约摸着一刻钟左右。 药性上来了的女孩儿,再也撑不住身理上的困乏。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将被褥拉扯到合适的位置。确定不会掩住她的口鼻,俞墨这才起身,出了厢房门便往上房堂屋里去。 该吃朝食的时辰了,俞家一家老小都已经搁桌子跟前坐着吃上了。 昨个儿夜里下那么大的雨,早上天一亮俞大虎就遣大儿子去地里查看过了。果然田里是满满当当的水。庄稼地里这样子哪行啊?时候一长,根儿都能泡烂了。 如今正是麦子扬花的时候,这要是给糟蹋了,忙活了小半年的生计可就全没了。俞家几个老少爷们,一会儿还要去田间地头的挖渠放水。 因此也没说非要等着一家子到齐了才能开饭,早些吃好早些去地里忙活才是正经的。 “爹娘,众位兄长嫂嫂,安好。” 俞墨见了个礼。然后几步走到桌前,给他留着的空座上坐下。 一家子虽是在桌前围坐了个满满当当,可是说实在的,俞家人口在这个时代委实倒也不算太多。 他们这房算是族中老三房的长房。 大家长就是俞大虎与老妻孟氏。除了两个闺女早已经出嫁,剩下来的,就都是儿辈孙辈的了。 俞家长子,俞一海。三十有四,娶妻杨氏。生两儿一女。分别是长孙俞汉昌,二孙女俞兰儿,三孙子俞汉明。 俞家次子,俞二海。三十一岁,娶妻江氏。生三女一子。分别是长孙女俞梅儿,三孙女俞竹儿,四孙女俞菊儿。还有前两日将将出生,尚未来的及取名字的幼子。 再有就是昨晚上爬起来,帮着熬药的俞三海,二十九岁。娶妻林氏,生有两子。分别是二孙子俞汉轩,四孙子俞汉庆。 最后就是众兄弟姐妹中,排在最后头的俞墨了。 今年二十有二,还未娶亲。他是孟氏三十岁上才生下来的幼子,只比俞汉昌大八岁。小时候其实他不叫这个名字,按着兄长们的名儿顺下来,他该叫俞四海。 只是后来他入了学堂,启蒙恩师觉得四海到底是不够文雅。既是家中排行最末的幼子,索性就叫俞墨。 而他的字,则是及冠之时,授业恩师给取的。正凌二字。是望这弟子能有浩然正气,拥壮志凌云的一种美好寓意。 “老四,过来了?” “四弟。” “老四。” “四叔安好。” 老两口点了点头没说话,众人纷纷与幼弟打着招呼,小辈们也都赶紧叫人。 “老四快趁热吃。” 俞一海把一碗略稠的粥,推到了俞墨跟前。又塞给了他两颗热乎的鸡蛋,其他人都当没看见。 “谢谢大哥。” 俞墨感受着掌心里鸡蛋带来的温度,心中一片柔软,声音自然也满是温情。 看着小弟,俞一海憨厚的笑着说。 “谢啥呀,快吃。 这鸡蛋是前日俺去小刘庄,给人打嫁妆箱子的时候,人家东家给的。俺特意给你留的。” 俞一海是个木匠,手艺还挺好。这周边十里八庄的,谁家要是有个娶媳妇嫁闺女的喜事儿。需要置办家什的,多数都会来找他。 都说长兄如父,这话还真不是假的。他比俞墨大了十几岁,从来看幼弟的眼神儿,就跟看自个儿子差不多。 小的时候,爹娘要忙着搁外头挣钱养家。下面这些个弟弟妹妹,基本上都是俞一海这个当大哥的,给一手照看大的。 特别是俞墨。 小的时候就不说了,后来开了蒙去镇上的学堂念书。就是俞一海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接送。这一送,就是整整八年。 还是后来考中了童生之后,为了能更好的节约时间,俞墨就寄住在了他的启蒙恩师姚秀才家中。这才免去了,他大哥每日来回奔波之苦。 即便如此,俞一海也是得了空,就跑到镇上瞅一眼。生怕他家老幺搁人家那儿受了委屈。 再后来,俞墨考中了禀生。这给俞一海高兴的呀,像他自个儿中了似的。如今走出去,这十里八庄的,谁不知道他是俞秀才的亲大哥? 老四真是没白疼,真给他这当哥的长脸! 何况家中这些小辈,如今还都是在俞墨这个秀才四叔的指导下读书识字。就又给添了层光环。 因此俞家长子对俞家幼子,那可真真是比他亲爹俞大虎都上心。连俞一海的亲儿子,有小叔在的情况下,搁他们老爹跟前,那都得退一射之地。 至于俞家其他人,对于老大偏心老幺这个事儿。 这么多年下来,也都早习惯了。因此也没谁缺心眼儿的,说出些啥不中听的话来。 只有大嫂杨氏,淡淡的瞟了瞟坐在孩子们中间,眼里盛满恼怒的闺女一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俞兰儿赶紧低下了脑袋。将眼中的情绪遮掩过去。 看了看桌上的侄儿侄女们,俞墨将手里的鸡蛋,递给了最小的俞菊儿和俞汉庆。 两个小家伙,都还是三四岁的年纪,除了吃啥也不懂。 俞家没有分家,几个兄弟都年轻力壮,正是有的是力气干活的时候。一家老小的,也都身子康健,不曾有过啥寻医问药的大花销。按理来说,日子应当过的不错才是。 可这不是家里供了个读书人吗? 自古以来,除了乱世。不论搁哪朝哪代来说,都讲究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高的不仅是身份地位,还有银钱。为什么会有寒门难出贵子这么句话?就是因为读书科举拼杀出来的人,实在是需要不小的代价。 更何况俞家连寒门都算不上。 家中只有这院子里的茅屋几间,还有薄田四十亩。这些是俞大虎努力了一辈子,才给儿孙们攒下的家业。 就这,搁乡下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第12章 兄弟手足 可是,这些在平民老百姓眼里,算的上丰厚的家业。对上读书的花销,那实在是不够看的。 好在俞家兄弟几个很是齐心。 有俞一海这么个对幼弟绝对真爱的大哥带头。下面的俞老二俞老三,那是一点微词都不敢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兄弟几个就这么在地头山野间忙忙碌碌,辛苦劳作供养着幼弟。 正是因为有这三个,老黄牛一般拼命干活挣钱的兄长。俞墨才能安安稳稳的于学堂中,科举进业。 他不知道自己是倾全家之力的被供养着的吗? 俞墨当然知道。 所以作为一个早已及冠的成年男子,他愣是咬牙挺着,不成亲生子。即使是精力旺盛的无处宣泄,他也没有成亲。 自己还靠着几个哥哥吃软饭呢,他怎么能再无耻的娶妻生子?难道让早已有了家室妻儿的兄长们,帮着他养妻活儿? 即使三个哥哥愿意,俞墨也不愿意。 这么联系下来总的来说,大伙儿就能想到了? 俞家的日子,过的其实并不算宽泛。就比如说鸡蛋,那就绝对不是平日里,轻易能够吃得上的。 所以俞兰儿才会心生怨怼。 她是俞一海最小的孩子,两个哥哥跟着四叔识文知礼,都谦让着幼妹。因此有些什么好吃好玩儿的,总是都先紧着她齐。当然,这些都必须是在没有小叔在的前提下。 俞兰儿想不明白,她爹为什么就那么看重四叔? 她们家但凡有点啥稀罕的东西,都是要巴巴的捧到四叔跟前的。就像是这回的鸡蛋,再比如上回的糕饼,还有再上上回的…… 打从她记事起,这种事儿多的去了。 虽然俞墨大多都是,分给家里这些孩子们吃了,可俞兰儿还是不高兴。那明明是她家的东西,凭什么给旁人吃?可惜她人微言轻,说的话家中父兄们也没谁听。 以前也搁她娘跟前抱怨过,不仅没得到支持,反而被母亲训斥了一顿。所以她只能闭嘴,但是这份怨气却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看着俞墨把鸡蛋,递给了两个堂弟堂妹。俞兰儿又偷偷的抬起头,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仨都不是啥好东西。 吃我家的鸡蛋! 噎死你们。 呸! 杨氏眼见着闺女又犯了毛病,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家的确实是对这最小的小叔子,太过上心了些。可杨氏作为长嫂,却也说不出啥刻薄的话来。 实在是老四这个小叔子,委实是个会做人的。 不说自己初初嫁进来的那段时日,尚且年幼的老四,帮着她搁公婆丈夫跟前,说过的那些好话。 就说家里的这些小辈们,哪一个不是老四帮着取的名儿?要让他那几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哥哥们来起名字,估计那都是些大牛二牛大柱二柱啥的了!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家中的这些侄儿侄女。但凡是懂事儿了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识文断字。 这还不全都是靠他们四叔的教导? 小子们识字儿的好处可多了去了。虽说家中如今是供不起他们上学堂,不能像老四那样正儿八经的去读书科考。 可好歹识字,那日后不是还可以出去做个帐房,应个掮客啥的吗?总比一辈子搁地里刨食儿,来的松快体面? 还有家里的这些丫头们,捏起一张带字儿的纸,个个都能看会写。就说字儿练的不好,划拉的丑了些,可那有啥要紧的?关键是咱家丫头不是个睁眼瞎啊。 那以后说亲的时候,找婆家旁人不都得高看她们几眼? 再往大了想,要是以后老四能再进一步,中个举人老爷。 那他们俞家,可就真正的要改换门庭了!这是多少人家,祖辈都求不来的好事儿!这就是为啥,她和老二老三家的作为嫂子。这么些年也愿意起早贪黑的干活,供养小叔子的原因。 因为他们兄弟没有分家。日后若老四有了前程,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管辛苦供养他的兄嫂?又怎么可能不照看,家里的这些侄儿侄女们? 兰儿这丫头,是真的钻了牛角尖了。 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了好几次,这咋就醒不开神儿呢?非觉得自个家,吃亏吃的没边儿没沿儿的。 杨氏头疼的闭了闭眼睛。 这是自己亲生的娃,唯一的闺女。讲不通道理那也得讲啊。要是哪天这丫头忍不住了,顺嘴开瓢的胡咧咧,到时候她爹饶不了她都是小事儿。 就怕万一因为这丫头,伤了那兄弟几个的和气,那她当家的还不得憋屈死啊? 那兰儿能落下啥好果子吃? 唉…… 儿女都是债呀。 两个小的看见四叔递过来的好吃的,高兴的咧着小嘴儿伸手去接。然后被身旁的哥哥姐姐,一爪子拍了下来。 俞汉昌作为新一辈儿的长兄,在弟弟妹妹跟前那是颇具威严。 十四岁的少年郎,眼睛一瞪,对这群淘气的小家伙来说,比他们的爹娘都好使。毕竟爹娘不一定会动手,但是大哥打人是真的很疼。 接收到眼色的俞梅儿和俞汉轩,赶紧将自己的傻子弟妹拽回身边来。 好歹也都是大孩子了,什么不懂? 都知道家里穷,也没啥好东西,能给辛苦念书的四叔补一补身子。虽说鸡蛋不是啥稀罕物,可这大早上的吃俩,总也比光喝碗稀粥强些不是? 俞汉轩对弟弟摇了摇头,俞汉庆撇着小嘴儿坐了回去,倒是没哭。 已经十二岁的俞梅儿,更是低头使劲瞪了小妹一眼。 俞菊儿怯生生的,往三姐俞竹儿身边挪了挪身子。她娘搁屋里坐月子呢,没人护着的小丫头,看见大姐瞪自己,她害怕。 俞竹儿揽了揽不知事儿的小妹,求情的眼神看向了大姐,俞梅儿这才转开了目光。 作为家中的长姐,再过几年就要及笈的她,真的是个大姑娘了。 还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曾因为爹娘对四叔的上心,小心眼儿的生过气。 可是越长大,她越是感激四叔。 她们家虽然穷,但是一点儿都不苦。 家中的长辈,虽然更看重能顶门立户的男娃,可对她们这些女娃,也都是一般疼爱。 之所以没有像旁人家那样,重男轻女的不把女娃当自己家孩子看,固然有长辈本就慈爱的原因在。但是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有四叔在引导着他们,要善待家中女嗣。 这么些年来,不论家里的兄弟们添置了什么物件儿,都肯定少不了她们姐妹的一份。 衣食住行,甚至于识文知礼,四叔对家里所有的孩子,不分男女一视同仁。 这是最让俞梅儿,感激的一点。 比起村子里旁人家中的那些女娃,她们姐妹托生在这个家里。 真的已经,算是很好的命了。 第13章 父子 俞汉明看见长兄的眼色,偷偷捏了下坐在自己旁边的妹妹。 这丫头的眼神儿,是当谁瞎看不见呢?再不收敛点,回头大哥就得削她。 俞兰儿被捏的扭头看向三哥。又顺着他示意的眼神,看见了大哥眼中的警告。顿时觉得自个儿身上更疼了。 小丫头赶紧低下脑袋,乖巧的不敢再到处瞪人了。 俞汉昌这才不盯着她。 下头这群小家伙,打的这些个眉眼官司,叫俞墨看的有些好笑。还未来得及张嘴说些什么,就被俞三海给打断了。 “老四,你自己个儿吃。就两个鸡蛋,家里孩子这么老些,一人都分不到一口。 你吃了好歹还能补补脑子,他们吃了能弄啥?赶紧的,别一会儿给这俩小的,再给招哭了。” 他这人向来是个直肠子,人老实,但是不咋会说话。他媳妇儿林氏,搁桌子底下拽了他一把。 俞三海看了看媳妇儿的眼色,没咋看懂。但是按以往的经验,估摸着是他又说错啥话儿了。 他扭头瞅了眼大哥,果然脸色耷拉下来了。于是他赶紧怂怂的闭上嘴,不吱声儿了。 性子温柔腼腆的林氏,对着小叔子抱歉的笑了笑,俞墨客气的朝三嫂点点头。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林氏舒了口气,端起稀粥继续喝着。 俞墨眼神搁桌子上溜了一圈儿,垂眸想了想,把鸡蛋揣进了衣袖的袋子里。 然后也端起碗吃起饭来。 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俞大虎老两口子是从来不插手的。 从幺儿进来到现在,两人饭碗都没放下过。一边吹着碗里滚烫的粥,一边搁旁边看热闹。这天底下当父母的,最忌讳的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 有那些个兄弟姐妹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家,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爹娘老子偏心。 可是这手指头伸出去,还论个长短呢,何况是人心?所以这老两口子干脆就啥也不问,反正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再说了有老大那么个,把老幺看的跟自个儿眼珠子似的长兄在。其他几个兄弟姊妹,谁又敢说啥? 这要是爹娘偏心,还能说道说道。可这家里大哥偏心,他们能找谁说理儿去? 于是大伙儿都不再说话了。 捧着碗就着咸菜,吸溜吸溜的喝着。 这时候伺候好媳妇儿吃完朝食的俞二海,笑眯眯的走进来。跟桌子前寻了个空位子坐下。 “二哥。”俞墨招呼了一声。 俞二海对他点点头。 拿起只空碗,伸手在盛粥的盆里打了碗粥。端到自己跟前一边吹着热气儿,一边笑着跟俞墨说话。 “老四,昨儿晚上听着你那屋,踢踢踏踏的一阵忙,干啥呢?” 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当然知道老四屋里多了个人,可是这一早上的,没谁先开头提起来。他们也就不好张嘴问。 俞墨喝完碗里的粥,将碗筷放在桌上。以眼神谢绝了大哥要再盛一碗的好意,这才抬眸看着他二哥。 “是我的未婚妻病了,发了高热,得亏三哥那还有药,要不昨晚上她就凶险了!” 说完扭头看向俞三海,抬手虚虚作礼,口中直言。 “多谢三哥。” “不客气,反正俺也用不上了,” 俞三海朝给自己作礼的幺弟摆摆手,突然他顿了一下,疑惑的问。 “你啥时候有的未婚妻? 俺咋不知道?” 他迷糊的以眼神询问了一圈儿,众人都一脸懵逼,他们也不知道啊! 爹娘这是啥时候给老四定下来的婚事? 众人都朝二老看去。 俞家老两口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古怪的抽了抽嘴角。你们都看啥看呀?他这新鲜出炉的未婚妻,俺们也不知道啊!这不还热乎着的吗? 俞一海率先一脸不满的问道。 “爹,娘,你俩这是啥时候给老四订的亲?咋没跟俺商量商量?” 俞大虎端着碗转过脸去,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爹,说话呀。你给定的是哪家的闺女?这咋就跑老四屋里去了?” 俞一海催促的问。 被催的没法子俞大虎,只能回过头,没好气儿的白了大儿子一眼。 你个小兔崽子,着啥急? 你就不能给俺点时间,让老子寻思寻思该咋编? “是这么回事儿,那姑娘是俺以前搁外头服徭役的时候,跟一个处的来的朋友,给老四定下来的娃娃亲。” 俞大虎一边搁脑子里现编那姑娘的身份来历,一边顺嘴秃噜。 “这不是家里遭了难了吗?就扑奔俺们家来了。” 呼~ 总算给圆上了。 “爹,你怎么能这么随便?那人是哪里的?家里是干啥的?还有那姑娘家,是遭了啥难了?会不会带累老四?” 俞一海有些生气的,不停质问着。 被长子问的心虚。可是俞大虎又想起幺儿的交代,他只能挺直了身板。理不直气也壮的驳回去。 “咋滴?俺还不能给老四相门亲事了?老大,你这是啥口气?讲话咋这么硬呛呢?到底你是爹,还是俺是爹?” 眼见着这爷俩要呛起来。 杨氏跟林氏对视了一眼,挥挥手将小辈们都给撵了出去。妯娌二人想了想,自己也跟婆婆告罪了一声,非常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爹,俺不是那个意思。” 瞅着老爹想变脸,惯来孝顺的俞一海,赶紧解释着。可又有点气不过。于是粗声粗气的说。 “就是您这事儿干的,也太不讲究了一点。您好歹先透个气儿,让俺知道啊!这搞得这么突然。” 可不是突然咋滴? 本来愁着家里幺弟的亲事没着落。昨天还四处托人打听,谁家里有适婚闺女。今天俞老大,冷不丁的就听到老四有媳妇儿了。 那他能不闹心? 他爹这分明是,没把他这长子看在眼里啊! “俺昨个还托二伯家的三嫂子,去打听打听她娘家侄女的信儿呢。好家伙,今儿老四这屋里头就有媳妇儿了!这要传出去了,人家不得说俺是故意去撩闲儿的?干的叫啥事儿这是?” 俞大虎心里也苦逼,可他没法儿说。 这是幺子干出来的缺德事儿,把他这老爹给埋坑儿里了。气恼的瞪了那小王八蛋一眼。老头子垂眼闭嘴的,任由大儿子数落,也不吭声了。 孟氏倒是几次想张嘴,都被俞大虎用眼神给制止了。 看着老头子被长兄说的哑口无言,俞墨难得良心发现的孝顺了一回,张嘴承认道。 “大哥,不关爹的事儿,是我自己相中的。” 好不容易这家伙嘴里说了句实话,奈何俞老大他不信啊! 第14章 取名字 “老四,你甭搁里头打岔儿!俺也没有非要埋怨啥的意思,就是说以后再有这种事,能不能事先通个气儿? 别老是给俺撂地下!爹,您老看成不?” 俞一海没好气儿的瞅着俞大虎说。 见大儿子总算是住嘴了,俞大虎赶紧点点头。 成! 那咋不成呢? 只要你住嘴,以后你当爹都成! 俞三海看看那个瞅瞅这个,疑惑的挠了下脑袋。 不是,他咋没看明白呢? 自个儿不就是问了句,老四啥时候有的未婚妻吗?这咋给老大搓起火来了?他爹咋一副理亏的样子?他娘搁旁边的这脸色又是啥意思?还有老四说的那话,啥叫他自己相中的? 他是越听越绕,但是他又不敢问。 害怕自己个儿,帮老头子吸引了大哥的怒火。 俞二海眯了眯眼睛,他倒是相信老四说的话。这事儿八成就是这小犊子干出来的,老头子是给他背了锅了。 但是可惜老大他不信啊! 明明老四打小儿就蔫坏蔫坏的,可大哥就是觉得他哪哪儿都好。又听话又孝顺,又乖巧又聪明。这小子长大后更不得了。 中了秀才之后,大哥都恨不能天天把老四顶脑袋上。俞老二都怀疑,哪天老四要是搁家说,自个儿想上天,他家老大估计都得半夜爬起来,给幺弟架梯子。 即使他明明看出来了。里头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架不住他爹跟老四,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也不想让大哥,跟这儿生这个闲气,于是俞二海赶紧换了个话题。 “老四,给俺儿子取个名儿呗!这小子是前儿夜里头生的。虽然说有点早产了,但是壮实的很,六斤三两呢。” 提起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他高兴的是见牙不见眼。 几个成了婚的兄弟姊妹,就他俞老二自己连着来了仨闺女。虽说女娃他也喜欢,可到底是在村子的爷们堆儿里,有点抬不起头。 这回他也有儿子了,看那些个王八犊子,还有谁敢在背地里笑话他绝户头。 给家中男丁取名儿,这是个正经事。俞一海也把眼神,从老爹身上挪到了幺弟这边。 俞家老两口子,对视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没办法,他们已经老了,这个家其实更多的是长子在担着。所以老大要是真发起火来,其实他们这当爹娘的,多少还是有一点儿怵着的。 俞墨想了好大一会儿。 才开口说道。 “夜半出生,又是早产。既然如此,给小侄儿取个葳字如何? 蕴生机勃勃之貌,含欣欣向荣之意。 寓意茂盛繁荣,作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的美好祝愿之解。葳,音又通威,希望他日后能长成个威风凛凛的男子汉。二哥,你觉得可好?” “葳?俞汉葳,汉葳?” 俞二海搁嘴里念叨着,越念叨眼神越亮。 其实他没听懂,老四说的那些个寓意是啥意思。总归肯定都是些很好的话。他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名字听着好听。 俞汉葳,你听听。 多么威风霸气! 于是他咧着张嘴,哈哈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名儿特别好!打今儿起,俺儿子就叫俞汉葳了!” “嗯,老四给起的这名儿好听。” 俞一海也跟着笑呵呵的附和着。 俞三海偷偷翻了个白眼。 搁老大嘴里,老四那就绝对没有不好的。今儿老四就是给二哥家的小子取个猫儿狗儿的。怕是大哥都能夸一句,老四他文采接地气儿! 兄弟几个又说笑了一会儿。 听着屋里头气氛缓了下来,杨氏和林氏才又领着孩子们走了进来。等大伙儿吃好饭,女眷们搁家里活忙家务。俞一海就领着家里的老少年们,下地挖渠放水去。 俞墨也回屋看了看他的小妖精,仍然还在熟睡之中。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触手生温,滑腻绵软。将袍袖内装着的两个鸡蛋掏出来,放置在她的枕边。 然后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翻出一套粗布短衫。又扭头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女孩儿,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快步走到爹娘的屋里,正好没人。他手脚利索的换上短衫,将棉布衣袍叠好,放置在床头。就赶紧出屋走到院子里放农具的棚子里,寻了一把趁手的耙子,大步流星的去追赶其他人了。 没一会儿,正搁自家地头里挖渠的俞一海,就看见了他家老幺扛着个耙子,跟过来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不赞同的拧着眉头看着俞墨说。 “你来干啥?赶紧回去。” 俞墨一边脱鞋卷着裤腿儿,一边笑着回道。 “大哥,这不是要挖渠放水吗?我来搭把手。” “俺和老二老三都在,要你搭啥手啊?这地里的埋汰活儿,是你一个读书人该干的吗?赶紧给俺回去!” 这要不是自个儿身上手上的都是泥水,他都恨不得上手把老四扯回家去。 他家幺弟,那是秀才老爷,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怎么能跟他们这些个泥腿子似的,搁这地里干粗活儿呢?这要传出去了,不得惹的其他读书人笑话?那老四的名声不得受影响? 俞老二和俞老三,虽然不像他们大哥那样,对老四宠的没边儿。可是在对维护幺弟这件事儿上,绝对是跟俞老大一个想法。 所以也是十分不赞同的,看着俞墨。 有他们三个当哥哥的在呢,要老四来凑什么热闹?他们家金贵的幺弟,就不该干这种粗活儿! 俞三海向来嘴里搁不住话,率先嚷嚷道。 “你搁家里看书呗,跑来凑啥热闹啊?” “就是,哪儿就用得着你上手了?俺们要是忙不过来,这不还有你几个侄儿呢吗?” 俞二海也跟着念叨他。 俞墨仍就是好脾气的笑着,他知道,这是兄长们心疼他。 以往干农活的时候他没在家,或者是在家的时候没碰上干农活,那就算了。现在既然地里有活儿,家中侄儿们都下地来了。他一个当叔叔的搁家躲着享清闲,这像个什么话?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天天看书,看的脑子都木了。正好下地里来,也算透透气。” 说着他已经一脚踩进了泥里,抡起手里的耙子,勾着浮在水面上挡住水流外泄的那些杂草。 这都已经踩泥里上手了,俞一海也不好再说啥只是难得的瞪了不听话的老幺一眼,又赶紧弯腰挖渠去了。 老二老三对看了一眼,也重新投入了活计中。 兄弟几个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的搭腔闲聊,倒也不觉得多劳累。 俞墨更是分出心神来,考教了几个侄儿的功课,几个小子都回的还不错。 特别是俞汉昌,居然完整的背出了一篇,他上次回来时给留下的文章。这一看就知道,是下过了苦功夫的。 俞墨欣慰的点头,予以肯定。 给几个俞家小辈兴奋的不行。俞家兄弟三人,也是高兴的呵呵直笑。 路过的村里人,听着俞汉昌小兄弟几个,干活的时候还不忘记背那些个之乎者也。都羡慕的看着他们。家里有个读书人,可真好啊! 第15章 人有三急 等陈欣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约摸着三四点钟的样子了。 俞家众人都已经回来吃过晌午饭,又各自忙活去了。由于俞一海的坚持反对,被勒令不许再跟着下地的俞墨,只好搁屋里头温书。 午后的斜阳从打开的窗叶中,照射进屋里,铺满了整个靠窗的桌案。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着一身浅青色的书生长衫,头上顶着块同色的方巾。正端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手中的一册书卷。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莫名给其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衬着那张本就算的上俊俏的脸。 竟生生让人生起了一股敬畏。 一股对读书人,哦不,对阶层的敬畏。 士农工商。 即使俞墨如今,还远远达不到士的高度。但是在他身上,现在已经初具士的风姿。那是一种君子仪态,展现的亦是一种温润从容的心性。 这种氛围太过静谧高深,让人不敢随意的就去打断。 陈欣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了,她也不想破坏这幅,花样美男沐光捧卷图。 可不起来不行啊。 她的膀胱憋的都快要炸了! 用手撑着床榻,坚强的坐起身。 很好,除了浑身没力气外,没啥其它的症状了。你还别说,那中药来劲儿还挺猛。提起中药,又忍不住想起那碗,苦的让她怀疑人生的药汤。 那股味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想吐。 陈欣更觉得难受,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都觉得快憋不住了。掀开被子抬腿下床,脚搁下面划拉了好几下,她忍不住的倾身伸头的去看。 床跟前的地面上空空的,啥也没有。 不是,鞋呢? 我拖鞋呢? 她前后左右的扭头,搁屋里仔细的扫视了一遍。明明记得昨晚上就放在床跟前的呀。还有她的那套雪纺纱的睡衣,那还是去年她小姨从国外给带回来的呢。 怎么也不在门后面的架子上了? 听到声音,俞墨从书中回过神。 扭头看见她正坐在床沿儿上,两只雪白的小脚在床前那块地上,虚虚的左右试探着勾了几下,无所获后又调皮的缩回了床上。 然后她伸出了小脑袋,疑惑不解的前后左右的找来找去。 俞墨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那些衣物都已经被他妥善的收了起来。穿是真的不能让她再穿出去了,不然肯定是要被浸猪笼的。 她不懂人间的规矩,自己就要一点点的教她。 走到床尾处,打开装衣物的木箱子,拿出一双干净的布鞋,走到床前给她放到地上。自己的鞋子她穿着肯定是不合脚的,但是无妨,让她就那么暂时趿着走。他方才已经央了三嫂帮忙,以对方的巧手,小妖精应当不出几日便有鞋子穿了。 陈欣看了看他倒也不纠结,伸脚就套进去,穿好鞋子后,腰身一用力便站了起来。动作估计是太猛了,眼前有点晕乎,让她又忍不住晃了晃。 男人欲伸手扶住站不稳的女孩儿,被其微微闪身避开,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 他的眼睛闪了闪。 陈欣着急的张了张嘴,看着对方又不知道该咋说。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她一个小姑娘,要怎么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表达。 嗯,人有三急这个事儿啊? 可是不说也不行啊,再忍下去,她真要尿裤子了! 最后被逼无奈,她只能硬着皮头的问。 “这位大哥,你家厕所在哪?”看对方没懂她的意思,陈欣只能着急的上手拽着他,连说带比划。 “厕所。茅房!五谷轮回之所? 还听不懂? 嘘嘘! 我要嘘嘘!” 憋的她冷汗都要下来了,对方终于露出了个恍然的眼神。 俞墨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妖精,一脸焦急的对自己说了句什么。他以为她是要讨回那些衣物,便摇了摇头。 给现在是不可能给她的,她若是再穿出去,那不是要了命了?不过日后若在房中,穿给他这个夫君看看倒也无妨。 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些需要和谐的东西,就被一只小手给拽回了思绪。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发音,让俞墨蹙眉。直到听到熟悉的嘘嘘声,再打量一下她苍白焦急的脸色。 向来聪明的男人,那还有什么不懂的? 赶紧弯腰一把抱起她。迅速的往门外走去,跨过院子后门,停在屋后不远处的菜地旁。 放下女孩儿,他指着一间很低矮的茅草建筑点了两下,然后自己快步退回了院门处,抬腿跨进院子中避开,免得她尴尬。 陈欣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的了。 拢拢身上宽大的衣裳,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一秒钟后,她惊慌失措的窜了出来。 停在那儿深呼吸了几下,又壮士断腕般的冲了进去。 片刻后,解决了人生大事的她,一脸飘忽的出现在了院子后门处。 这可怜的娃,虽说从小过的不好,可怎么说也是在城里长大的。她什么时候上过这么可怕的厕所?想起刚才她踩在那两根木棍上提心吊胆的一幕,陈欣的脸色更加苍白。 不行,她得赶快的,寻摸清楚这里的大概情况。 能走抓紧走,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厕所!呜呜~~~ 此刻,陈欣最想念的,就是她那小窝里,雪白锃亮的陶瓷马桶! 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啊?! 这贼老天! 搁现代那么多,做梦都想玩儿把穿越的人,你不让他们穿。你把我扔这儿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干嘛? 我一没车祸。二没落水。更没有被人谋杀,也没有身怀绝技。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房奴兼学生狗啊! 她又没啥,雄壮凌云志的。没想过要去怎样怎样的出人头地。然后闪瞎那对抛弃她的人的眼睛,让他们后悔。 真从来就没有过这个想法。 她早已经过了哭着要爸爸妈妈的年纪。大家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当个熟人处着,也挺好的。不论怎么说,他们也出钱把陈欣养大了不是? 没什么值得怨恨的地方,他们并没有真的遗弃这个女儿,彻底的不管不问。 他们只是,不爱她而已。 等以后他们老了,陈欣也会尽自己的那份赡养责任。其它的,就别强求了。 她,也不爱他们了。 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毕业后找个合适的工作。在合适的时候,找个合适的人,然后结婚生子。 她以后会有自己的家。 她以后一定会,特别特别的爱自己的孩子,绝对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在陈欣对未来的规划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微笑。虽然从小被家伤的体无完肤,可她仍就渴望家的温暖。 身处黑暗,但我心向光明。 这就是陈欣有动力有干劲的,积极向上努力扑腾的原因。 可是谁能想到啊? 眼瞅着自个儿的日子,马上就要有奔头了。结果突然嘎嘣一下,给她撂这儿来了! 柿子找软的捏是不?欺负她老实是不?信不信她哪天,雄起一把给大伙儿看看?! 一边面无表情的搁心里吐槽着,一边跟游魂似的飘回了屋里。 第16章 露面 眼见着小妖精一脸不太对的路过了自己,木手木脚的往屋里走。 俞墨有些狐疑,这是怎的了? 不过是出了趟恭,怎就这么一副生不如死的痛苦神色?虽有疑惑,但是这也不好问啊。他只能抬脚跟上,随护在她的身后。 两人回到房中坐下。 过了一小会儿,缓过神来了的女孩儿,垂着小脑袋,把沮丧的情绪往下压了压。又强打起精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努力的接受。 她向来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生命的人。每当身处逆境的时候,陈欣总是会想到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那是她的外婆。 特别疼爱她的外婆。 那个慈祥的老人,在缠绵病榻的时候,还放心不下这可怜的外孙女。 她临终之前告诉小陈欣。 每一个生命,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毕竟能托生成人,来到这世上一趟不容易。那都是在阎王爷他老人家跟前,挂过号的。 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以后要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所有不好的事情,总有一天都会变成过去的。 这世上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 所以不论你在哪里,都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外婆不去投胎,就搁地底下,保佑着我们小星星。 一定要好好的啊,一定要好好的…… 她这苦命的小孙女啊,怎么就托生到了那对儿自私的爹妈手里?她没了以后,谁来护着她的外孙女啊? 老太太真是到死,都没敢闭上眼睛。 小的时候她不懂,只知道疼爱自己的外婆没有了。 等长大之后她懂了。 每想起一次,哭过一回之后,才会觉得自己面对这曲折的人生,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那么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咽下喉咙中的酸涩,陈欣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将软弱的水光掩去。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俞墨。” 她张嘴唤他,吐字不是那么标准,但发音是没有错的。 看见对方眼神中的询问,陈欣想了想,用左手指着他又叫了一遍。 “俞墨。” 然后把手指转向了自己。 “素素。” 最后指着窗下的桌子问,“那个怎么说?” 看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俞墨眼神中有点诧异。没想到还是个挺向学的小妖精。不过既然她愿意学,那他自然更是愿意教的。 于是他用手指着前方桌案,张嘴说道。 “书桌。” “不多…” “书桌。”男人字儿咬的更加清晰。 女孩儿仔细的模仿着他的发音。 “熟桌…” 时间就在这么一句一句的对话教学中,悄然溜过。 很快就到了该吃夕食的时辰,俞家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 很快在上房正堂,又围坐了一大家子。只是今天晚上的饭桌上,多出了一个人。 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众人看着那张美得让人迷乎的脸,一时间沉默的面面相觑。 俞家兄弟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搁心里嘀咕。乖乖,爹给老四定的这个娃娃亲媳妇儿,这长的也忒好看了? 小辈们都愣愣的盯着,这个据说是自己四婶的人,她可真漂亮! 杨氏和林氏互相看了看,妯娌俩都有些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睛。这姑娘,看着可不像是个能干活儿的啊? 俞大虎也是头一回见着真人,忍不住扭头看向老妻,这咋长成这样? 咋没听你跟俺说? 孟氏也有一点儿懵。 昨晚上瞧着这姑娘的时候,那小脸儿烧的通红,眼睛闭得铁紧,又是搁灯底下,昏昏沉沉的看不太真切。 当时光瞅着五官她就猜到,这丫头应该长的不丑,要不她幺儿也不能铁了心的非要娶回家来。可是真没想到,居然能长的这么好啊? 这哪是不丑? 这活脱脱的就是个天仙啊! 这么个媳妇儿,他们这样的家里,能养的住吗?老两口忧心的对视了一眼。 只有俞一海,高兴的笑眯了眼睛,嘴里一个劲儿的夸着他爹。 “老四这个媳妇儿定的好! 爹,还得是你,可真有眼光! 俺们这周边十里八乡的,再找不出比四弟妹更出众的人才了。跟俺家老四真是般配!他俩就是那个男女,天地啥的一对来着?老四?”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俞墨一边给坐在身边的女孩儿盛饭,一边抽空回着他大哥的话。听着明显愉悦的声音里,含着止不住的笑意。 “对,就是这个意思!” 高兴的拍了下大腿,俞一海看着新上任的四弟妹,笑得一脸慈爱。伸手将桌上唯一的一小盘荤菜,往那边推了推,嘴里招呼着。 “老四,别光盛饭,给弟妹夹点肉吃,把盘子端过去。” 男人端碗盛饭的手顿了顿。 这肉还是过年的时候腌的,留到现在。每回都是俞墨从书院回来,才会切一块儿下来炖了。给独身在外求学的老四补补油水,也算是给家里的孩子们添点儿高兴的由头。 俞墨垂眸眨了下眼睛,没有像俞一海说的那样,把盘子整个端过来。 他将筷子伸过去,夹起了一块儿稍微大点的腊肉,放进了女孩儿的碗里。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笑着说。 “素素,吃。” 下午醒来之后,就吃了两个鸡蛋垫肚子的陈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盼到晚饭的点儿了,她趿着鞋子,踢踢踏踏的跟着俞墨往干饭的地方走。 本来俞墨暂时是不想带她出屋子的,一个是说话交流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 男人看着女孩儿身上,从上到下都不合身的衣着,穿的全都是他自己的衣物。 她是妖精,不懂人间的规矩。 可他懂啊! 就是正经的夫妻,也没有说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夫君衣衫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还未成婚,这委实是太过亲密了。 不是俞墨不想给她换身合适的衣裳,实在是还未来得及去置办。家中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姊妹,虽说有女眷,可那是他嫂子。 他一个当小叔子的,怎么好意思张嘴,跟嫂子们讨贴身的衣衫? 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了,好说它不好听啊! 侄女们里头,最大的才十来岁,那小身板跟孩子没啥区别,根本就穿不上。总不能让他把老娘的换洗衣裳给要来! 陈欣一时都没想到这层,她就觉得现在肚子里,已经开始在打仗了,饿的咕咕直叫。 掐指一算,这马上都快24个小时没进食了。那俩鸡蛋,早不知道被消化到哪儿去了。再饿下去,还没等到这苦逼的人生再对她下阴手呢!她自个儿就要先嘎了。 第17章 吃饭 俞墨说让她在屋里等着,自己去把饭给端过来,让她最近一段时间在屋里吃。 但是饿昏了头的陈欣,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字眼。 一下午也学了不少个词汇的女孩儿,记得他把鸡蛋递给自己的时候,就说了吃,这个字儿的发音。 终于要开饭了! 于是她赶紧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男人对她摇了摇头。 陈欣震惊的抬眸看他,发现他眼里的神色很是认真。 所以,这是不给晚饭吃的意思? 别呀,大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今天你救我狗命,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的! 我发誓! 女孩儿眼里飘起了泪花,她有一肚子的保证和誓言想说,绝对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真诚! 可无奈掌握的词汇量有限。 只能再次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小声叫着。 “俞墨…” 简单的两个字儿,吐出来的时候,却格外婉转缠绵。 带着小钩子似的。 一下子就钩住了她跟前这个,被妖精迷惑了的凡夫俗子,那丝怦然心动的呼吸。 男人到底是没能顶住,女孩儿撒娇般的可怜嗓音,脑子一热就把人给带出来了。 跟在他身后,踢踢踏踏的往外走。 悄悄看了看对方那双通红的耳朵,女孩儿如一个得逞的小狐狸般。 低下头,偷偷牵起了嘴角。 招儿不怕老,管用就行。 原来这位大兄弟,他吃软不吃硬啊!好的,以后知道该咋办了! 等他俩来到上房的时候,本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 在看到他们之后,陡然静了下来。 俞墨就知道会这样,他一脸神色从容的牵着身边女孩的手,将人拉到了空位上坐下。 陈欣看着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多少是有点儿不自在的。 但是一想,这应该都是自个儿身边,这位大兄弟的家里人了。 于是她有些微微带着一丝讨好的,对他们扯着嘴角笑了笑。 仿佛是被这份耀眼的美丽,给灼到了眼睛一般。 众人全都呆愣愣的看着那张脸,根本移不开视线。 自然也就没有谁,去回应她的礼貌微笑。 被他们的反应弄的,女孩儿有些尴尬的想抠脚指头。 这是不欢迎她? 也是。 看看他们的住房条件。 这一水儿的泥巴房屋泥巴墙,除了院子里的那一条窄巴的石子儿路。 从里到外的,在这户人家里,愣是连块儿全乎的砖头都找不出来。 还有他们的晚饭。 瞅瞅屋里围坐着这么一大桌子人,桌上就可怜兮兮的,摆放着三四个粗瓷盘子。 那两个大盆儿里,一盆清汤寡水的,不知道是啥。 另一盆估计是主食。 黄不呲啦的泛着粘性,一粒一粒一坨一坨的堆放在盆子里。 仔细的瞅了一下,看着玉米不像玉米,糯米不像糯米的。 陈欣真心是不认得,盆儿里装的,那到底是个啥。 就这种困顿的窘迫情况,她想都能想到,这户人家的经济条件,应该平常到什么程度。 突然多了她这么个大活人,搁古代,这就不是个说添双筷子多个碗,就能够轻巧一笔带过的。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多她这么张嘴,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个负担,会不欢迎这很正常。 从小就经历过揣度人脸色过日子的女孩儿,对人情世故这块儿看的相当透彻。 所以也没在脸上带出点儿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来,只是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听着桌子上的人叽里呱啦的一阵说。 反正也是有听没懂的,她就厚着脸皮装没听到,也没抬头。 直到俞墨出声唤了她。 陈欣现在已经知道,素素,就是在叫自己。 而吃这个发音,她记得特别牢。 这两个发音,连在一起,嗯。 就是代表…… 能干饭了! 呼的抬起小脸儿,女孩儿笑的一脸明媚。 一点儿也没见外,麻溜儿的接过男人手上递过来的碗筷。 在饿死面前。 害羞啊,矜持啊,不好意思啊啥的。 你们先都往后稍稍。 等我填饱了肚子,再把你们给捡回来。 陈欣抄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扒拉。 果然如她所料的一般难吃,粘粘糊糊的,还有一股子草木的青涩气味。 这碗里的菜叶子,看着长的也不像现代的蔬菜,她一样也不认得。 但是既然已经在碗里了,那就肯定能吃。 闭着眼睛塞进嘴里,有一点点苦味儿,还有一些涩。 扒了口饭咽下去,反正吃不死就行。 陈欣小姐姐她,就不是那矫情的人! 又夹起碗里那块腊肉咬了一口,这是唯一她认得的一种食材,却绝对不是她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这是打死卖盐的了? 咸到发苦! 这四个字儿,以前陈欣一直以为只是一种形容词。 弄了半天,原来是一种写实描述手法啊! 不是听历史老师说,古代的盐,它卖的也不便宜么? 那这家子人,烧的这肉咋这么咸啊? 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盐的身价呀。 面上不显,心里苦逼的女孩儿,万分艰难的干下去一碗饭,保证自己没有饿死的危机了以后。 立马停手住嘴。 然后恨不能搁心里,吐槽出一本,满汉全席的食谱来。 这就是古代人吃的饭啊? 跟现在一比,以前自己过的那算啥糟心的日子啊? 那分明就是身在天堂里的日子! 果然对比,才能体会出幸福差啊。 内流满面。 人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她这一顿狼吞虎咽的操作,竟也能让身旁微笑的人,看出一丝儿童趣来。 眼瞅着饭碗见底了,时刻关注着女孩儿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碗筷,侧身低头轻声的问道。 “素素,还要不要再吃一碗?” 陈欣抬眼看他,搁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 素素,这俩字儿听懂了, 好像还有个,不? 知道她没太听懂,俞墨又一字一句的问了一遍。 “素素,饭。 还吃不吃?” 很好,这回听懂了。 全是她熟的词儿。 摇摇头,将碗筷往外推了推。 能保证饿不死就行,她倒也没有那些个爱吃忆苦饭的嗜好。 本来日子过的就不甜,何必自己再去找苦头吃呢? 看看她的神色,确实是不想吃了的样子。 男人点点头,将她的碗筷收拢到自己这边。 抽出袖子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又擦了擦她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汤汁儿。 帮着给拾掇好以后,才任由她坐在身边自顾自的发呆。 他兀自继续捧起碗来吃饭。 从一开始,桌上的所有人,都在悄么声儿的打量着他们。 俞家老两口端着碗,捏着筷子,震惊的都忘了吃饭! 只是呆滞的对视了一眼。 孟氏一脸恍惚的看着她那,围着人家姑娘,忙活的分外殷勤的儿子。 这真是他们家心高气傲的老四?啥时候见过他这么会伺候人了? 老头子撇了撇嘴。 可见这真是打心眼儿里自个相中的媳妇儿了。 可把他给稀罕的! 第18章 心思 呵,这比起伺候他亲爹来。可殷勤的太多了!老子养这小兔崽子二十来年了,都没有被他这么伺候过! 恨恨的瞪了这糟心的完蛋玩意儿两眼,他那幺儿连头都没抬一下。俞大虎气哼哼的扭过脸去。 眼不见为净! 杨氏林氏妯娌俩,再次心有灵犀的,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就一个意思。 完犊子了! 这新兄弟媳妇儿,果然是个不能干活儿的。看老四那副稀罕的不行的样儿。这以后,她们几个当嫂子的,怕不是得更累了。 唉…! 就是俞老三这种心大的没边的粗人,都被俞墨这一串麻溜儿的操作,给震惊的呛着咳嗽了几声。 好家伙!老四这是一点儿都不背人了么? 桌上懂事了的几个小辈们,都赶紧的把头低下去,装作没看到。专心的捧着饭碗吃饭。 俞老二看的眼睛抽搐了好几下,这小犊子搞这出,是又想干啥? 有啥话就不能摊开了讲? 非要拐弯抹角的暗示来暗示去的,显得就他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不就是要告诉全家人,你看中这媳妇儿。 就算是她没娘家,也有你搁后头撑腰呢,让俺们都对她客气点儿吗? 说就是了,你至于大晚上的搁这腻歪俺们吗?这臭小子!都还没娶媳妇呢,就先忘了哥了! 只有长兄俞一海,看到这一幕,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两人不仅长的般配,看样子这感情也好的很啊!感情好那可太好了,以后两口子能过到一块儿去。能和和美美,乐乐呵呵的过日子,那可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气呢! 老四能找到个他中意的媳妇儿,俞一海真的是打从心底里的高兴。 看来要抓紧把成亲这事儿尽可能的往前安排安排。要不天天对着这么个漂亮媳妇儿,瞅他家老四这样,也不像是个能安得住心不上手的。到时候万一闹出啥不好听的来,那可不得让外头人讲究么? 他家幺弟以后可是有前程的人,怎么能落下这种话把子,影响了名声? 不行,回头他就得跟老爹老娘赶紧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法子凑点儿银钱出来。尽可能的把老四两口子的婚事,办的体面些。 不说这满座的俞家人,被俞墨这一通操作给震惊的,脑子里是转了多少个心思念头。 就说陈欣她自己,也懵逼了啊! 这么些年,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活过来。她都不记得,上次这么温柔细致的给自己擦脸擦手的人,到底是谁了。 这种在现代,都算是比较亲密的人之间才会作出的举动。那这位古代大兄弟,他是咋干的出来的?她跟他,也真心的是不太熟啊?! 这丫头咋就下意识的忽略了,你从昨晚上被收留了开始,不还被人给掐过来抱过去的吗?那不比这更亲密啊? 俞墨淡定的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往嘴里扒拉着饭。仿佛方才那在众目睽睽之下,逾矩失礼的事情,不是他干出来的一般。 不愧是他俞生员,心理素质稳的一批! 如果忽略了那双,红的仿若要滴血的耳尖的话。好在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灯火也昏黄幽暗,倒也无人看出他的窘迫来。 其实俞墨还真不是故意的。 他一个土生土长,捧着四书五经的教导,受着先贤规矩长成的古代土着。好歹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你让他搁人场上,故意的去秀恩爱,那不扯呢吗?也就是一时干顺手了,忘了这不是搁他们房里,两人独处之时。 在俞墨的心里,这美丽的女孩儿,就是个刚出深山老林的小妖怪,啥啥也不懂。对于人间的一切,她全都得靠他,看护着,照顾着,教导着。 从昨晚上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个日夜。这个已经认命了的男人,已经很自觉的把自己代入了老父亲的角色里。 虽然他还是一个没成婚的黄花大小伙子,没给人当过爹。 可是没有实战经验,人家理论知识可是杠杠的。 那么老些个风花雪月的话本儿,可绝对不是白抄的。该怎么疼媳妇儿,俞秀才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再说了,谈过恋爱的大伙都知道。 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刚开始接触,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去摸摸对方头发,牵牵小手什么的。哪怕啥都不干,就是俩人眼神碰个正着,都能搁那儿嘎嘎瞎乐上半天。 所以俞墨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咱们都能理解的,对? 咳咳,都能理解。 “…素素,是? 俺家这也没啥好东西,劳你多担待着点。要不,多少再吃点儿?” 孟氏也觉得,估计是自己不够热情,幺儿才会用这种行为表现出他的在意来。于是她赶紧语气热络的招呼着。 陈欣扭过脸,看着桌子上那个叫了她的老妇人。 瘦削的脸颊,颧骨有点高,配着薄薄的嘴唇,看着好像有一点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但是笑的特别亲热。她也赶紧的冲对方笑了笑,听不懂人家的话没关系,笑容就是最好的交际武器。 果然,看见对方的眼神更加和善了之后,女孩儿心里偷偷舒了口气。然后继续悄悄的打量着。 身穿灰扑扑的衣服,一头掺杂着大量银白的发丝,被仔细的拢在脑后,揪成了一个圆髻。 这是一副标准的农家老太太打扮。这应该是,这家的女性大家长。只是不知道,是俞墨的妈妈还是奶奶? 古代人好像结婚生孩子都挺早,然后孩子生的也多。 她以前还听外婆说过,在外婆年轻去乡下插队的那会儿,那个村子里,还有婆媳俩个同时坐月子的事儿呢。 陈欣又看了看老妇人旁边坐着的那个老爷子,跟俞墨眉眼间长的有些像。 都是那种色系很浓的剑眉,双眼叠皮的眼睛,有一点点像那种气势凌厉的凤目,看着眼角微挑,很有精气神。 察觉到小姑娘打量的眼神,俞大虎坐直身子,一脸和气的对着她点头微笑。陈欣也赶紧礼貌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过了脸,看着俞墨。 年轻的小鲜肉,果然是比那一脸褶子,好看的太多了。 俞墨瞧着也就20啷当岁的样子,那这上首坐着的这二位瞅着年纪挺大了的老人家,到底是他爹妈还是他爷奶啊? 接收到女孩儿疑惑眼神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倾身垂眸的看着她,柔声问道。 “素素,怎的了?” 第19章 长兄长嫂 想了又想,陈欣才敢张嘴。 “说…素素…嗯,吃…怎的?” 女孩儿磕磕巴巴,万分艰难的,在脑子里组织了好久的词汇,才凑出了这么一句问话。 不张嘴不要紧,一张嘴把全家人都给吓了一跳!这明显听着不太正常的口音,是怎么回事?老四这个天仙媳妇儿,这到底是个磕巴啊,还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悄默声的不敢说话了。 俞一海的脸都白了。 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个,好看的没法儿说的姑娘。片刻后,他恼怒的眼神,射向了他亲爹。 “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儿?!爹,你咋给老四找个这样的媳妇儿?这叫他以后可咋整?人家那外头的人不得笑话死他!” 姑娘长的再好看,有这毛病也不能要啊! 可是看着他家老四,这么上心的样儿,估计是不愿意撒手的。这可咋办?都怪他爹老糊涂了! 越想越气的俞一海,盯着老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俞家老两口子也慌了,看向自己小儿子,忙不迭的问道。 “幺儿,这姑娘咋回事儿啊这是?” 孟氏问话的时候,嗓音里都有点抖,好不容易她这儿子相中了个姑娘,愿意成婚了。可千万不能是个有毛病的啊! 俞大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着俞墨的眼神,也同样迫切。他老俞家老少一大家子,辛辛苦苦勒紧裤腰带供出来的读书人。咋滴,也不能让他找个傻子当媳妇儿啊! 女孩儿眨了眨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气氛突然变得跟刚才不太一样。她有一点点心怯的,又拽上了那熟悉的袖子。怎么回事啊这是?为什么突然变脸了? 安抚的拍了拍小妖精的手,俞墨抬头看着俞一海,嘴里回着孟氏的话。 “娘,你别着急。素素她家不是本地的,说话跟咱们这儿大不一样。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很正常。暂时她还不太能听懂咱们这里的话。我教一段时间就行了。” “真的啊?幺儿你可别蒙俺!” 孟氏有些将信将疑。 眼见着大哥脸色缓和了些,俞墨说的更加笃定。 “真的,不信你问我爹。” 关键时刻,就是得搬出亲爹来镇场子! 这可真特么是个孝顺儿子! 眼瞅着长子的眼神又盯了过来,俞大虎忍不住狠狠抽了个嘴角。再是搁心里骂这小王八蛋,老父亲现在也得跟着搁里头圆谎。 “啊,是!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其实他知道个锤子!看回头他不削那小兔崽子。 俞家人终于都放心的吐了口气。重新端起碗筷来,俞一海一边吃饭,一边不放心的交待着。 “那老四你多上点心,赶紧的给弟妹教会,要不这出了家门,都不敢张嘴。” “嗯,大哥,我知道。” 俞墨点头应承着。 “还有,” 俞一海看了看陈欣浑身上下的穿着,然后拧着眉毛,搁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 虽然他爹已经说过了,他也知道这姑娘家里是遭了难的,这才投奔自个儿家来了,可这咋会连身能穿的衣裳都没有?穿着老四的衣裳出来晃荡,这像个什么话? 他扭过身板看向自个媳妇儿,带着些讨好的语气,低头凑到她跟前,小声儿的问。 “孩儿他娘,你看看咱屋里头,能不能给老四这边,拾掇出来两件儿换洗衣裳?” 这要不是看着实在不像个样子,俞一海其实真的是有些没脸张这个嘴的。 他媳妇儿自从嫁给了自个儿以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作为这个贫穷家里的长嫂,杨氏这个家当的是有多难,俞一海心里清楚的很。 嫁进老俞家门儿里这么些年,眼瞅着都是快到,能讨儿媳妇的岁数了。他媳妇儿别说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了,就是她添置的衣裳,那都是有数儿的。 但她愣是跟着自个儿吃苦受罪,起早贪黑的忙碌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啥。俞一海知道,自己亏欠了媳妇儿。 可他是这个家里的长兄,他不咬牙扛着,下头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可咋办? 老四是他们全家唯一的指望,等把他供出来了,他们也就熬出头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的补偿媳妇儿。他会更努力的干活,给他媳妇买好多好看的衣裳,带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会像如今这般的护着她捧着她,不惹她伤心难受。 杨氏看了自个儿当家的一眼,无奈的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新来的兄弟媳妇,肯定又是自己的事儿。 她男人这个长兄难当,她这个长嫂也不易做啊! 公婆年轻的时候,正赶上不咋太平的世道。拼了命的干活,才养大了三双儿女,又好不容易攒下这点儿家业。 累的狠了,自然亏了身子。 虽说不曾吃药吊着,精食养着。可那都是当老的在心疼他们小辈。二老身上一般有个疼啊痒啊的,硬是自己个儿捱着,尽量不给儿子儿媳们增添负担。 家里头这些个弟兄妯娌的,也都很听长兄的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敬着自己这个长嫂。 杨氏心里都明白的。 还有她面前这个,笑的一脸讨好的憨厚男人。嫁给他整整十六年了,虽说日子一直都是穷困潦倒的,可她不觉得自己过的不好。这么些年,他从来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在人前,连一句喝斥都不曾有过。 除了放不下他长兄的责任,真的是在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搁外头干活儿的时候,人家给他个果子,这憨货都会舍不得咬上一口,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交给她。 老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 这村里村外百十来户的,哪家媳妇儿过的啥日子,谁瞧不见啊?比起那些被抬手就打张嘴就骂,累的跟个牲口一样,还不落好的女人们来说。 有这么个汉子疼着护着自己,穷就穷点儿,长嫂难当就难当点儿。 她杨小花,知足的。 再说爹娘年纪都大了,也操持不了啥了。他们这当长兄长嫂的,不看顾着下头的兄弟姊妹们,还能指望谁呢? 杨氏撇了丈夫一眼,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小叔子,笑得温婉宽和,一如这么多年。 “俺一会儿回屋拾掇拾掇衣裳,给四弟妺送过去。也没啥好的,老四,到时候跟四弟妹说说,让她先将就着穿,别嫌弃。” 第20章 入夜 “多谢大嫂!劳大嫂费心了。” 俞墨赶紧站起来,拱手行了一礼。 杨氏挥手让他快坐下,一脸笑意的说。 “自家兄弟,哪儿来那么多的礼?就是俺比素素壮实一些,衣裳应该是会大一点。不过没事儿,你三嫂手巧,让她帮着改改就成。” 林氏也笑眯眯的点头搭话儿。 “成,大嫂一会把衣裳拿过来,俺就手给改了。大嫂,你给收拾一身儿就行了。正好俺那屋里头也有些闲置的衣裳鞋子,拾掇拾掇也能凑一身儿出来。俺跟四弟妹身形差不多,连改都不用改,直接就能穿。” 她的声音跟她的长相一样清秀温婉,说出的话轻言细语的。 但是却让杨氏的眼神更加温和。 最近这几年,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大了,花销增添了不少。还要供老四进学,得攒着银子以备去考科举。 家里这些大人们,都许久不曾置办过衣裳物什了。 她们妯娌几个,除了出去走亲戚的时候,那两身齐整点儿的衣裳。平常穿的,哪件儿没有缝补过?有的衣物甚至补丁落补丁的,跟个要饭花子的都差不多了,就那还舍不得扔呢。想着留下来,好歹能糊个鞋面儿,补个衣衫啥的。 老三家的屋里头,又哪儿来的闲置衣物? 自家这向来通透的兄弟媳妇儿,不过是想给她这当长嫂的做脸。不忍心自个儿以后走娘家,连身儿压箱底的衣裳都没有。 妯娌俩没有说话,只是互相体贴的笑了笑。 吃完饭以后,一家子收拾收拾,就各回各房。早些休息,也能省下些灯油不是? 俞墨在黑暗中,拽着小妖精的手,一路沉默的走回厢房。摸索着将油灯点亮,看着女孩儿这一身分外狼狈的衣着。 他不知道是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素素,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一定会给你挣来凤冠霞帔!” 陈欣迷茫的看着他认真严肃的脸。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分明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在跟她保证着什么事情的意思。 这真诚的语气,她熟儿啊! 以前她就是这么忽悠,不是!发自内心的用真情实感,与别人交流建立感情的。所以听不懂没关系,态度一定要跟上!如今自己个儿可就指着这大兄弟活命呢,他说啥都是对的! 嗯! 大哥,我相信你! 你一定可以的! 陈欣看着俞墨,一脸坚定没有丝毫怀疑神色的,使劲儿点了点头。 明明知道她听不懂,可是这小机灵鬼,如此捧场的给予他肯定,仍然是让俞墨,心情极好的笑出了声。 “淘气。” 男人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女孩儿的脑门。声音轻柔的,如三月的暖阳一般,让人身心放松。 “条玉…” 陈欣以为他又在教自己说话,赶紧手摸着脑门,跟着学了一遍发音。 “呵呵呵…” 男人笑的更加开怀。 女孩儿一脸懵逼的看着笑的眉眼弯弯的这人,有些羞恼的跺了下脚。说错就说错了嘛,值得你笑得这么大声儿吗?有本事你说句普通话来听听啊? 不行我教你段绕口令? 我都还没嫌你们这儿的发音太绕口,说起话来,跟要咬我舌头似的呢,你还取笑我学的不正宗?过分了啊,大哥! 眼看着小妖精羞恼的要翻脸,俞墨赶紧止住脸上的笑意,眸中闪着愉悦的波光,用一副十分正经的口吻说道。 “素素别恼,我不笑了。” 哼! 傲娇的哼唧了一声,要脸的女孩儿撅着小嘴,白了他一眼。 俞墨眸底的笑意更加深重了一些。 比起昨晚惊慌害怕,引人怜惜的她。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鲜活的,有生气的小妖精。 陈欣还没有发现,为人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与人相处从来都是,绝对很有礼貌的自己。在这个并不能算得上熟悉的古代男人面前,竟然表现出了分外幼稚的一面。 这世界上的人性啊,就是如此。 有人愿意娇宠着,你才有撒娇耍小性子的资格。没有人心疼,就只能自己咬牙坚强。那些软弱,必须深深的藏起来,否则要给谁看呢?只能给别人徒增笑料罢了。 伸手将人拽到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俞墨指着桌上的光源,低声的教导着。 “灯火。” 看出来这回是真的在教她说话,陈欣赶紧正色的跟着念出声儿来。 “灯火…” 很好,咬字非常清楚,发音也很准确。有很大的进步。 他的小妖精果然极为聪明! 俞墨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家的崽。如同面对考上清华北大的优秀学生时,笑的一脸激动骄傲的教导主任一般。 “窗户。” “窗物…” “书。” “书…” “鞋子。” “鞋子…” 许是被刚才俞墨的笑声,给刺激到了的陈欣。拿出了当初会考中考高考时,那股死磕英语单词的拼命精神。竟然越学越顺口,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在临睡觉之前,掌握了不少的词汇。 俞墨听着她在嘴里嘀嘀咕咕的,回顾着自己教给她的那些话。轻笑着走到装衣裳的箱子前,取出两件衣衫,然后离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厢房。 毕竟还是未婚男女,除了昨晚那种特殊情况之外,他是绝不能与她同宿一屋的。 她虽然不懂,但是他不能欺她。 亦,舍不得委屈了她。 待日后成了婚,他定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小妖精的。 关好门后,陈欣走到木架子前,看着刚才俞墨端过来的这盆水。 她眼底的思绪微微的晃了晃。 片刻后,将手伸进了盆中,感受着这水的热度,她闭上眼睛,再次在心里叮嘱了自己一遍。 陈欣,你一定要记住,自己在这么窘迫无力的时候,受到的这些温柔以待。 以后记得要报答他。 好好的回报就可以,别瞎感动。 快速的洗漱好,女孩儿走到桌子跟前,弯腰吹灭了昏黄的灯火。然后几步窜回床上,麻溜儿的钻回了被窝。 古代的这个春夏交季的时段,似乎比现代的时候要冷了不少,她这身上都冰冰凉凉的了。还是被窝里暖和。 明天的烦恼明天再操心,只要活着,就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反正这糟心的人生,都已经跌到谷底了,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所以别想了,抓紧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陈欣,加油! 陈欣,晚安。 给自己打完气,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女孩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二房 “当家的,你是说大嫂和三弟妹,都给老四媳妇儿送衣裳了?” 面容秀丽的江氏,由于刚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里。吃的比其他人稍微好点儿,看着就比她两个妯娌,要丰腴一些。现在瞧起来,倒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 此时她正抱着哭闹的儿子倚坐在床头,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跟丈夫闲聊。 “嗯,老四这媳妇儿,就除了她自己个儿,啥啥都没有。听说家里不知道是遭了啥灾了好像。 正好她跟老四订的有娃娃亲,这不就扑奔俺们家来了吗?至于到底是家里出了啥事儿,俺不太清楚。老头子话也说的含含糊糊的,反正估计不会是啥好事儿。” 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这大胖儿子,俞老二嘴里漫不经心的随口应着媳妇儿的话。 江氏一脸狐疑的问。 “真是爹给老四定的亲啊?这以前咋没听他们提起过啊?” 俞二海的眼神儿顿了下,搁心里嗤笑了一声。 你看老四跟老头子这谎扯的多不圆乎,连他这傻媳妇儿都不太相信。 就那姑娘的长相身段儿,那手脸白嫩的跟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那能是他们这种苦哈哈的老百姓家里头养出来的闺女? 骗傻子呢。 除了能唬住老三,也就只能蒙住,这么多年搁眼里,俞老四哪哪儿都好的,他们家俞老大。估计连大嫂子跟三弟妹都不一定能信。 “啊。那咋不是爹定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记性向来不好。这要不是人姑娘自己找来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老头子想的起来才有鬼!” 俞老二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 江氏想了想,一脸原来如此的点点头。 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小襁褓,哄的不再哼唧了以后,才抬起头,看着自个儿男人问道。 “那老四媳妇儿,人咋样啊你瞅着?” “应该还行。老四又不是个傻的,不好的,他能要?” “啥叫应该啊?你没长眼睛看着啊?” 江氏气的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不是,俺咋看着啊?” 俞老二替自个儿叫屈。 “俺一个当二伯子哥的,盯着个弟媳妇儿细瞅,不说传出去,叫人家咋说嘴了。就是老大,他也饶不了俺呀! 再说了,俺就不是那样式儿的汉子。 搁俺眼里头,这世上就没有比俺媳妇儿更好看的人了!俺看俺自己个儿的媳妇儿还看不过来呢,看旁人弄啥?” 哄起媳妇儿来,俞老二那是一本正经的不要脸。绷不住脸色的江氏,被逗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呸,一边儿去!油嘴滑舌的。” 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妇人微红着脸颊,转过了身子。 被骂了的俞二海也不恼,笑呵呵的看了那娘俩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拿上脸盆往灶房走去。 看着他高大却瘦削的背影,江氏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柔情。她知道自个儿男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可她从来不去怀疑他的用心。 江秀枝嫁给俞二海,掐指算来,已经十三个春秋了。 从她进门一个月便怀了坐床喜开始,陆陆续续的接连生下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娃。这让她男人俞二海,在村儿里的老少爷们跟前,直不起腰杆子。 甚至于逢年过节,他们一家子回娘家的时候,他都会被江家的那些连襟们,给明里暗里的笑话。 连江父江母都担心自个儿的这个闺女,会搁俞二海手里头吃苦受罪。 毕竟生不出男丁来,这就是他们江家闺女没本事。真要是因为这个挨了打,或者是哪天因为无子被休了。他们江家,连去给闺女讨公道都做不到,因为他们站不住脚。让丈夫绝了后,弱了婆家的子嗣,不论走到哪儿说去,这都是他们理亏。 刚开始的时候,江氏害怕的不行,她太知道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会过的有多么凄惨了。 她娘就是生了她们姐妹五个之后,才生下了她唯一的弟弟。虽然她爹没有动不动就打骂她们娘几个,但是她爷爷奶奶,可是从来没有对她们手下留情过。 一直熬到爷奶都死了,她们姊妹几个都长大了,她娘才有了几天安生日子过。想起她娘当年遭的那些罪,江氏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她害怕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十几年了,这个有些油嘴滑舌的男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们娘几个。没有亏待,没有打骂,更没有休弃。他一直都在努力的护着自己。 即使她差点让他绝了后。 也许俞二海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子。可是在江氏的眼里,他是给她们娘几个顶起了一片天的大英雄。 所以她从来不去怀疑他告诉她的每一件事。只要他说,她就信。这一辈子,她都相信这个男人。 他混的吃用不尽,她就随着他穿金戴银。他混的沿街乞讨,她就跟着他端碗提棍。 他要供小叔子读书科举,她就愿意起早贪黑的干活,吃糠咽菜的帮着一块儿供养。 穷也好,富也罢。 总归这一辈子,她都是要和这个爱骗她的男人,生死在一块儿的。 轻轻的将怀中,已经被哄睡了的儿子放在床上,细心的在襁褓周边用枕头小被子啥的围住。江氏这才挪着还未好透的身子,勉强的下了地。 “你下来干啥?要啥东西你等俺回来不成吗?快回床上躺着去,俺给你拿!” 俞二海打完洗脸水回来,一进屋就看见他媳妇儿搁床头旁边的地上站着呢。这给他急的,唬着张脸,粗声粗气的喝斥她。 打开屋里唯一的黄色木箱子,这是江氏成婚的时候,娘家给置办的。本来也给陪嫁了几身衣料的,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的,也早都已经用干净了。 她拿出一身儿八成新的衣裳,是那种非常好看的,正红打底白色锁边的交领儒裙。在腰身那一圈儿的锁边处,还带着不少白色小碎花的图案。料子的质量也相当不错,正经的细棉布。 这是前几年,江氏过本命年的生辰。 俞二海在外头做短工的时候,抽着下工以后的时间,起早贪黑的给人扛了一个多月的货物,才给置办下来的。 平常江氏都是舍不得穿的,所以才会好几年了,还能保持着八成新。 她轻轻的盖上箱子,转过身来,笑的一脸嗔怪。 “俺又不是头一回生孩子,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你没听他们说,村东头老二婶儿家的媳妇吗?人大丫上午生了娃,下午就到田里摘豆子去了。一点儿都不带耽搁的。” 第22章 世间夫妻 “她是她,你是你!俞大柱那混球,就没把他媳妇儿当女人看,那是当牲口使呢!俺的媳妇儿俺心疼,你反正不能过那样的日子。” 俞二海放下洗脸盆,一边反驳着,一边大步的走上前将媳妇儿抱起来,轻手轻脚的放回床上。 江氏的眼睛更加温柔,抿着嘴笑了笑。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着,日子过成啥样,她都不嫌弃。 手指不舍的在怀中抱着的衣裙上,摩挲了两下,然后扯着包袱皮将它们裹好,推到了丈夫手边。 “当家的,你把这身衣裳,送到老三屋里头去。俺这也没见过四弟妹,不知道跟她身形差距的大不大。拿过去让三弟妹瞅瞅,看看要不要改动一下。” 俞二海的视线直直看着他媳妇儿,又低下头看了看包里里,那抹熟悉的正红色。 他的眼睛涩涩的眨了两下,喉结滚了滚,吐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难过。 “媳妇儿,对不住…” “说啥呢!” 江氏拍了他的胳膊一下,语气轻快的说道。 “俺现在是年纪大了,这花红柳绿的色儿,哪儿还能舔着脸穿的出去? 给四弟妹穿正好,她个大姑娘家的,正衬这鲜亮的颜色。你趁着现在天还不晚,赶紧给三弟妹那边送过去。 别搁那儿打岔啊,早点回来歇着,这都搁地里累了一天了。” “知道了,俺现在就去。” 将包裹抓在手里,俞二海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停下来扭过头看着江氏,一脸认真的说。 “等以后,给你买新的衣裳。买比这身儿好的多的那种。媳妇儿,俺保证给你买!” “嗯!俺等着穿俺男人给买的新衣裳。到时候捡好的买,买两身儿!” 江氏笑的眯起了眼睛。 俞二海打开门,抬腿就往三房走。 接过俞老二递过来的包裹,俞老三还没来的及跟他二哥絮叨两句。就被俞二海一句,俺回去睡觉了,给堵了回来。 眼瞅着老二,一步不停的回了屋。俞老三关上门后,一脸懵逼的挠了挠头。 “媳妇儿,你说二哥这一副火烧屁股的架势,是弄啥嘞?咋就跟俺唠两句嗑的功夫都没有啊?” 林氏手里正在忙活着,将大嫂拿过来的衣裳改小。倒是没舍得剪掉,只是把多余出来的那部分,用针线给迁在了一处。日后若是需要,直接把线拆掉,放开就可以了。 她抽空无奈的看了自己家这个憨货一眼,有点想不明白。你说这都是同一对儿爹妈生养出来的兄弟,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老四就不说了,那是个绝对心思灵透的主儿。 老大也是因为对家里人太过实在,才会看着不够精明。实际上在与外人相处时,那大伯哥也只是憨厚,他并不傻。 老二更是个心里有数儿的。虽然平常看着不像老大一般稳重踏实,但其实老二相当机敏,脑子转的很快。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只有她林芳嫁的这个俞老三,他是个真正的蠢笨性子。啥事儿都看不透火,一根肠子通到底,脑子里那是连一点儿,转弯的地方都没有。 唉…! 好在他虽然不够机灵,但是万分庆幸的是,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够好用,他也愿意听劝。这么些年了,他一直都很听媳妇儿的话。 林氏就觉得,这世间的夫妻相处之道,应该也都各不相同。 如她这般,搁房里当家做主的过日子,也不见得就不好。 公婆随和,丈夫听话,孩子乖巧孝顺,妯娌们也好相处。虽然有个小叔子要供养,但是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上头的两个兄长都没说话,也轮不着他们三房出来说长道短。 总归都是自家的骨肉兄弟,也没便宜外人。 林氏是想的很通透。 她的儿子们,指望着亲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就俞老三这脑子,日后能不给他们惹祸,就谢天谢地了! 谁还敢想其他的呀? 再说了,她冷眼看着,老四也着实不像那种只顾自己,不懂得领情的性子。他们这些当兄嫂的,尽自己所能的供养着他。 日后他一个当亲叔叔的,若是有了好前程,但凡他有点良心,多少也能看顾一下自己家的娃不是?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理所当然的,谁必须要付出,要对谁好。 大多都是有个所图的。 她之所以愿意如大房二房一般,两口子跟个老黄牛似的,累死累活的忙碌。图的就是日后,俞墨能看顾一下三房的子嗣。其余的,她不奢求。 “给我。” 接过包裹,顺手打开。 这抹熟悉的红色,让她眼神怔了怔。怪不得二哥走的匆匆忙忙的,他这是在心疼? 不是心疼这身衣裳,是心疼送出这身衣裳的人。 二嫂她,也真的很好。 指尖抚过手下的儒裙,林氏的眼神变的十分温暖。 所以你看,她就说家里这些人都是讲情分的?大家虽然拥有的东西并不多,但是都在努力的为这个家付出。 有这样的家人,她真的觉得很好。自己过的很好。 以前都是两个嫂子照应她这个弟妹,如今她也是人家的嫂子了,也要有样学样的去照应兄弟媳妇儿才是。 兄友弟恭,妯娌相和。 如此,才是一家子至亲骨肉不是? 林氏手下不再耽搁,将儒裙拿出来在床上铺开,然后穿针引线的忙活起来。 直到别的房头里都熄灯了,才算勉勉强强的把三身衣裳拾掇好。然后她又拿出了那双快做好的鞋子,凑在灯下就着微光,继续缝制。 得亏四弟妹跟自个儿体型相仿,瞧着脚也大差不差的,她箩篮里刚好有双快了尾了的。要不,这叫她上哪儿去抓瞎现做去啊? 这糊鞋面儿,纳鞋底儿的啰嗦活计,没个十天半拉月的,都够呛能赶的出来。 直到灯油都快耗干净了,林氏才落下最后一针。多打几个结,然后用牙把线头咬断。 双手使劲儿的,把有些皱巴的鞋面儿抻了抻,整理到满意的形状之后,这才将鞋子放置在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那一摞衣裳上头。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看床上早已睡的人事不知的憨货。 林氏轻手轻脚的走到西屋,看看两个儿子,全都老实的盖着薄被,睡的正香。她又悄悄的回到自己屋里,吹灭油灯,有丝丝的月光照了进来。 就着这点儿光亮,寻摸到床边,然后脱衣上床躺下后,被俞老三不自觉的搂进了怀里。 抬起脸在黑暗里看了看男人粗犷的轮廓。几息之后,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然后满足的闭上眼睛。 世间夫妻千千万,各有各的相处之道。 只要有心,珍惜你所拥有的,那么总归都能寻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人性各异,但殊途同归。 第23章 新的一天 天刚刚才见亮,没多一会儿,俞家的院子里便传来了响动。杨氏早早的起来,操持着一大家子的朝食。 倒也没啥好拾掇的,就是剁了颗菘菜,搅了一大碗高粱面糊糊。等锅里水开了之后,将馏的窝窝头取下来,把面糊搅进滚水里去,再洒下去菜碎儿,将面汤顶个几开,也就成了。 这要不是老四回来了,又带回来了新媳妇儿,杨氏都够呛能往面汤里添这颗菘菜。 留下来晌午切巴切巴,那就是一盘下饭的菜,至于搁着面汤里稀里糊涂的下肚吗?农家人过的日子,靠的就是个精打细算,要不这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正搁灶下头烧着火呢,林氏扑落着身上的褶皱,一脸歉意的走进来。 “大嫂,对不住,俺今儿起晚了。” 虽然她们妯娌几个没有明说,但也都心照不宣的,尽量平摊着家里的这些活计。江氏如今在坐月子,可不就剩杨氏跟林氏两人忙活了吗? 本来这一大家子烧刷洗缭的,杂事儿就挺多。还要忙活自己屋里头的洗洗涮涮,她们这段时间其实也真挺吃力的。 昨个一天就是大嫂掌的勺儿,按说今天该轮到自己了。可是昨晚上忙的实在太晚,今早难免走了困。 等她猛然惊醒的时候,这都天光大亮的了。着急忙慌的洗漱好,快步走到灶房里一看,这朝食大嫂都快做好了。 林氏感觉自个儿跟在故意躲懒似的,本来脸皮就薄的妇人,更是羞窘的面色通红。 杨氏笑意温和的看了这弟媳妇儿一眼,有些好笑的说。 “你这是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自个儿家里头的这几个人,哪来那么些个计较? 现在过来了正好,俺就不起来洗手了。等会儿水开了,你把面糊糊,还有菘菜碎儿给搅进去。今儿往面汤里滴几滴麻油,那玩意儿喷香的,跟菜糊糊配在一块,老好吃了。” “哎,俺知道了。” 林氏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菜橱最上头,小木格子上的门。将一个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粗瓷坛子,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 里头装着大概还有二两多的麻油,这还是上回大嫂走娘家的时候,亲家伯娘给大嫂准备了带回来的。这玩意儿搁她们家还是挺稀罕的,平常妯娌几个烧饭,都舍不得放。 杨氏一边搁灶底下填火,一边嘴里闲聊着问道。 “昨儿夜里忙活的挺晚的?俺起夜的时候,还看见你那屋里头,光还亮着呢。” “嗯,拾掇完三身儿衣裳之后,就手把那双鞋子也给赶了出来。将将俺起来的时候,已经叫当家的,给老四那边送过去了。” 林氏答着话,也不耽搁手上的活儿,眼见着热气,腾腾的冒了出来,她赶紧的把锅盖掀开。 吹了吹锅沿儿上升腾的有些让人瞅不清的蒸汽,左手端起面糊糊往锅里倾倒,右手不停的用筷子,搁锅里转圈的搅动着。 三身儿? 杨氏捏着烧火棍儿的手顿了下,才继续捅咕了一下灶堂里,团在一块儿的柴火。 “老二家的屋里头那么些个丫头,她哪儿还能有衣裳匀出来?梅儿那丫头身上穿的,不还是上回你帮着给改的,她娘的旧衣裳吗?” “嗯。” 林氏没有再搭话茬儿。 没听到林氏反驳,杨氏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老二媳妇儿,怕是把那身红衣裳,给舍出来了。 沉默的低下头,她看着灶堂里跳动的火焰,嗓子里一时间有些酸涩。 她这个长嫂,家当的不行。 尽叫下头的弟妹们,跟着一块儿受屈了。 “芳儿啊,等今年秋季粮食打下来。大嫂给你和秀枝,一人扯块儿布,做身新衣裳。” “那感情好。大嫂你说话算话啊。俺跟二嫂,可擎等着穿新衣裳了。”林氏笑得一脸温婉。 “嗯,等着。俺说话算话!”杨氏也笑了起来。 灶房里,妯娌俩一边忙活,一边说说笑笑的闲聊着。 而俞家兄弟们这边,也是早早的都起来忙碌了。 从三哥手中接过包裹的俞墨,谦逊的弯腰拱手,行礼道谢。俞老三摆摆手,没顾得上跟他家金贵的老幺多絮叨几句。就着急忙慌的拎着屋里自制的简易弓箭,跟上老大老二,一块儿往后山跑去。 前两天兄弟几个,搁小青山上挖了不少处陷阱,也不知道有没有野物掉进去。昨晚上他们就说,今早要去山里看看来着。这俩哥哥也不等等他,得亏他眼尖,老远看见了他俩的身影。 拎着包裹踱步到了自个儿的厢房门口,俞墨抬手扣门,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有力。 “素素,该起床了,素素。” 一阵阵的敲门声,把熟睡的女孩儿,从梦中唤醒。 “知道了,这就起。” 陈欣迷糊的睁着眼睛,顺嘴答应着外面的叫门声。 听到屋里的响动,俞墨收回手,耐心的搁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女孩儿裹好身上宽大的衣衫,披头散发的,趿着鞋子过去开门。 俞墨看她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嘴角微挑着走进屋里。 陈欣抬头看看天色,太阳都还没影子呢,估摸着最多五点多钟,这家人就都起来了? 知道古代劳动人民都勤快,讲究早睡早起那一套,符合养身的作息。可这会不会,有点儿太早了? 俞墨放下包裹拿起脸盆,到院中水井里打了一盆清水,端回房中。 如今的这个天儿,井水倒是也不太凉的。扑在脸上之后,瞬间就能让人清醒过来。陈欣一边洗漱,一边搁心里嘀咕。 等女孩儿把自己收拾好以后,男人才把包裹拎到她面前。 什么意思? 陈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床上的那个布包,又指了指自己。 给我的? 直到看见对方点头了,她才迟疑着伸手,解开布包。竟然是一些衣服还有鞋子。 陈欣一时有些怔忡。 本来还在发愁,自己没有换洗衣裳呢。老是穿着俞墨的衣服,不说合不合身的事儿,关键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尴尬这两个字,它不是个好词儿。 昨晚躺在床上,把穿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想想俞墨的一些肢体动作和反应。她又不是那种傻白甜,多少是看出来了,俞墨怕是对自己有些想法的。想起古代人好像有那个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说法,陈欣只觉得浑身一激灵。 倒不是说嫌弃俞墨不好,毕竟跟人家也不太熟,不好武断的下定论。 只是她一个现代姑娘,因为被人收留了,就嫁给他。这搁哪儿也说不过去啊?何况她还惦记着,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找找回去的路呢。 现代社会里,她混的再不好。也比搁这儿一穷二白的强啊! 第24章 与卿绾青丝 俞墨顺着她的手,看见被打开的包裹里,露出来的那些衣裳,他的眼神闪了闪。 陈欣翻动了下这摞衣服。虽然她搁现代的时候,没穿过古装,但她见过不少来咖啡馆里喝下午茶的,那些漂亮小姐姐们穿过。 这三套正红色,浅青色,亚麻黄色的衣服,上衣下裙,中间有腰带,这是很明显的古代女装。而且应该是年轻女性的衣服,颜色都比较鲜亮。款式类似于魏晋时期的那种束腰汉服。 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些俞家人,陈欣放在衣服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俞家的经济条件,明显的不太好。 就昨天她观察到的,他们全家老少,除了俞墨身上穿的旧棉袍是没有补丁的。其他人身上穿的衣服,多多少少都有些缝补过的痕迹。包括她自己现在身上裹的这件衣服,肩膀处还有一个挺大的补丁呢。 而这包衣服里,却是一件被缝补过的都没有。陈欣她有常识,而且历史这门功课学的相当不错。她知道搁古代的平民老百姓家里,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施舍给别人。 所以他这是,把人家走场的衣裳给弄来了? 陈欣指着衣服,磕磕巴巴的问道。 “谁…哪里…还…” 俞墨看着小妖精一会儿,然后他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些她听不懂的承诺。 “素素,收着。没关系,日后我还。欠的这些情分,日后我加倍的还。” 有听没有懂,陈欣拍开他的手,两人又来回交流了好几遍,这才弄明白了俞墨的意思。 低头想了想,这些衣物确实是现在自己急需的。这份人情她记下了,以后一定要找机会给还了。 也许是受生活经历的影响,陈欣这妹子,是个有些护食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吃亏,因为她从小到大真的吃够了。 可是她也从来不去占别人便宜。 她一直都知道,天上是不会随意掉馅饼的,就算掉了,也肯定不会砸她脑袋上。所以占了别人的便宜,这妹子就会觉得坐立难安,有一种随时会掉坑里的忧虑。 有的人管这叫,被害妄想症。 但是陈欣绝不承认自己有病,她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要保持着合适的分寸。我不想你的三块三,你也别来惦记我的六毛六。都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 所以搁现代的时候,她看着对谁都特别热情,一副掏心掏肺的真情实感。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心以待的人,她基本上就是独来独往。说白了,就是这家伙抠搜的,压根儿就没朋友。她舍不得花那个钱去维持交情。 将他赶出屋去,自己研究了一会儿,才把那身青色的衣裳,给穿在了身上。打开门放人进来,陈欣指着自己披头散发的脑袋说。 “不,头发,怎的。” 已经培养出一定默契的俞墨,浅笑着将人拉到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桃木梳子来,轻手轻脚的给她梳着头发。 坐在凳子上的女孩儿,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下,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就是想说自己不会梳古代的头发,昨天都是随便用布条儿,绑了个马尾的。今天既然穿了正经的古代女装,那能不能找个人教教她,梳古代的发型。 没想让俞墨给她梳啊! 又不是不懂历史常识的小白,陈欣知道,古代只有丈夫给妻子梳头发的,还有一种是儿子给老娘梳头。 这大兄弟,显然是不想认她当个干娘的。那她怎么能让他给梳头发呢? 女孩儿把头往旁边一偏,就想扭身站起来。男人轻柔的大手,温柔的固定住她的小脑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诱哄。 “素素,别闹。乖乖坐好,我为你绾发。” 也许是他声音里的情意太过明显,即使没太听懂,陈欣也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现在已经确定,这个男人喜欢她。 陈欣知道自己长的好看,结合了高颜值父母优点的女孩儿,在现代的时候,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 之所以身边没有朋友,除了她抠搜之外,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现代的时候,陈欣名声并不怎么好。 在学校里,喜欢她的男孩子很多,即使她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的追求,也从来不搭理他们。 但是流言的力量是可怕的。 有那对儿双双出轨的父母在,也没谁相信她能是个多洁身自好的女孩儿。 一般的女孩子,碍于陈欣的高颜值,不会伟大的想着去做衬托她的绿叶。不在乎颜值对比的女孩子呢?又会被她那情史丰富的名声,给吓得望而却步。 所以人家学校里旁的美人,要么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或者是引的同性我见犹怜,跟人家处成闺蜜。总之周围绝不缺乏簇拥者。 偏偏陈欣,只能独自美丽。 她的性子不够娇软,情商也没有多高端。仅有的那么点儿会看脸色的能耐,还是从小到大,搁两个家庭里,实践出来的。生来没本事,玩不来暧昧的那一套。一般爱情的小萌芽,刚在她身边钻出土壤,就会被她一脚给踩死。 整个校园谁不知道,她是个有名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为啥? 扎手。 不过她也想的很开,没朋友就没朋友,只要不耽误攒钱就行。 所以你要说起拒绝追求者的经验来,陈欣能给你说出半小时都不带停的花样来。可是当面对的,是俞墨这样一个古代大男孩,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因为陈欣能感觉的到,他跟现代的那些男孩子不太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可就是下意识的,不想去伤害了他捧在手中的,这份情意。 许是从小接受到的真情太少,她诚惶诚恐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才能满足了自己的意愿,又不伤害到对方一颗真诚待她的心。 沉默的垂下了眼睛,到底是没有拒绝,她只是安静乖巧的坐在那儿。 这头发养的可真好,乌黑润泽顺滑如丝,轻轻一用力,就一梳,梳到尾。 俞墨总算知道何谓青丝如瀑了。 如果知道他心里的感叹,陈欣一定会非常诚心的,把某花护发素安利给他。价格优惠,质量靠谱。除了包装土了点儿,其他没毛病。良心国货。亲,你值得拥有! 屋子外面,太阳一点一点的爬出了山坡,向整个大地展现着它的热情。 屋子里面,男人轻轻的为自己喜欢的姑娘,梳着头发。 手指带着木梳,在她头间发尾中穿过,他的眸中,闪过丝丝温柔。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但愿,他能牵着他这懵懂的小妖精。从青丝,走到白头。 第25章 情思难掩 虽然从没有给女子绾过发,但是俞墨是个有心的男人。动手能力也挺强。 昨天看见她随便用布条绑着的头发,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晚上,就搁自己脑袋上,练了挺长时间的如意髻。 素素是他带回来的,这个初出深林的小妖精,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必须照顾好她。 但她只是他的责任,不是俞家人的责任。俞墨从来没想过,要依靠家人来照顾养活自己的妻儿。他俞正凌还没有那么无耻。 如果不是对这次乡试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甚至都不一定敢放任自己的情意,将素素留下来。即使他心悦她。 沉默的男人,试了三四遍之后,终于用木簪挽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如意髻。 将多余的发尾,藏于发髻之下,俞墨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小枝带着绿叶的黄色山野小花。 将其细心的簪在她的发髻间。 两缕不听话的青丝,自髻中滑落垂于雪白的颊畔,再配上这乌发中的一抹嫩黄,给她营造出一股别样的慵懒风情。 “素素,好看。”俞墨笑着说。 听懂了的陈欣,微微害羞的转开了眼睛。 聪明的女孩儿骗不了自己。那些什么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自己不想伤害他的真心,那些全都是借口。 陈欣其实很清楚,自己对俞墨。也不过是第一眼,就见色起意。 这个男人,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淡定从容,温润如玉。俞墨有她喜欢的俊俏容颜,也有她钟情的稳重心性。 而最巧不过的是,他们是彼此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啊,这是多让人感动的词。 可惜,他绝不是她理想中,合适的结婚人选。 陈欣不想走爸妈的老路,她从来没想过要跟爱情结婚。 在她的心里,婚姻是什么?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罢了。只要看着不讨厌就可以了,要那么多的热情如火干什么?靠着激情结的婚,怎么可能长久?当所有的爱意都耗尽,也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成年人谁都能离开的谁,可是那些没成年的人呢?那些被抛弃在过往里的人呢? 婚姻里最需要的应该是责任,对家的责任,对孩子的责任。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孩子,再经历一遍自己的痛苦。 闭上眼睛,将心里涌动出来的情意,狠狠的按了下去。 陈欣觉得,应该想办法赶紧摸清这个世界的情况,然后先离开俞家。否则时间长了,她很难保证自己,不对这个男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 “哇!兔子!” “有兔叽,哥,兔叽。” 直到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孩子们一阵阵兴奋的喧闹声,俞墨才打开房门走出去,陈欣抬腿跟上。 俞家人基本上都在院子里,正在围观俞老大兄弟几个,从陷阱里寻摸回来的猎物。 两只死兔子。 不是啥稀罕物,对俞家的餐桌上来说,却是一道难得的荤腥。 为啥小孩子们这么高兴?这是要吃肉了啊。活着的猎物是要留着换钱的,但死了的,这个天儿可放不住。肯定是要赶紧收拾出来的,要不真给搁坏了,俞家人能心疼死。 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扭头看见陈欣出来,他们又是一静。 虽然昨晚上已经知道了这姑娘的美貌,但是今天还是被怔了一下。 忍不住搁心里再次感叹一声。 长的可真好看呀! 率先回过神来的杨氏,走上前热情的与她搭话。 “素素过来了?今儿收拾的可真精神。” 为了照顾她,杨氏还特意将语速放的非常慢。 林氏也走过来打着招呼。 “素素,鞋子合脚吗?等俺抽空再给你做一双。” 陈欣听着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词汇发音,连蒙带猜的寻思了个差不多。她身上穿的这些衣物,八成就是面前这两位姐姐的。 看看她们身上的穿着,再想想自己收到的,陈欣心里特别的过意不去。果然像她猜的那样,这真的是穿了人家压箱底的衣裳啊! 想起古代的礼节,她笨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折腰行了个万福礼。搁脑子里回忆了一会儿,才张嘴说道。 “谢谢…衣裳…姐姐…” 俞墨嘴角逸出一抹笑,伸手将她的两只小手调换了一下位置,才低声的在她耳边说。 “错了。” 哪儿错了? 陈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都错了。” 俞墨弯腰拱手对杨氏行了一行,口中唤道。 “大嫂。” 他行的是书生礼,搁古代应该是男人行的礼节,女孩子行万福礼是没错的,那就是自己发音错了。 于是女孩儿重新行了个万福礼,跟着叫了一声。 “大嫂。” 俞墨又对着林氏行了一礼。 “三嫂。” 陈欣也赶紧的跟上。 “三嫂。” 没想到他们会突然给自己行礼,这搁乡下也没哪个小媳妇儿讲这个规矩呀。给这妯娌二人都整蒙了。 回过神来的杨氏和林氏,双双上前扶起这新来的弟妹。杨氏嘴里还不住的嗔怪着。 “老四,好好的给俺们行啥礼啊?还捎带着素素受累。” 林氏也跟着轻笑的说。 “就是的啊,这弄得俺刚才都没反应过来。” “多谢嫂嫂们,为素素费心了,小弟该行这个礼。”俞墨话说的更加谦逊。 杨氏与林氏对看了一眼,虽然嘴里一个劲儿的轻斥他多礼了。但是二人对陈欣的态度,却明显的真诚上心多了。 毕竟这世上的人,也真没那么多,不求回报,就爱做烂好人的性子。人家对你的好,你要懂得接着,在能还回去的时候还回去。没能力还的时候,最起码的感谢态度还是要有的。 莫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来,寒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再说了有来有往的才叫情份,有来无往的,那叫冤大头。谁愿意老是做那个冤大头呢? 俞家兄嫂们,竭力为幺弟付出了这么些年,为啥还能没有怨言?抛除其他的因素,跟俞墨会做人也有极大的关系。 又搁院儿里热闹了一会儿,等俞二海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将两只兔子剥皮斩肉的收拾好。一家子才围坐在饭桌前,埋头吃着朝食。 饭后,陈欣随着杨氏和林氏,去二房探望了正坐月子的江氏母子。 又是一番的见礼客套。 陈欣想多了解了解这个时代的信息,俞家妯娌们是想让老四媳妇儿能融入这个家。所以双方的态度都非常好,即使语言不太通,但仍然相处的十分融洽。 等陈欣回到厢房的时候,真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不过收获还是很大的,她又学会了很多的词汇。 俞墨正在房中温书,看见她回来了,放下书卷笑着问。 “素素,怎的回来了?” “嫂子,忙。” 她走到床边坐下。 本来想搭把手来着,被她们给撵了回来。陈欣坐在那儿,一时有些无所事事。 第26章 人心各不同 “俞墨。” 女孩儿扭过脸看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词汇才能说清楚,她想出去走走的意思。两头踩的算起来,这都已经穿了第三天了。人家死了的,三天还能回个魂儿呢。 她想去穿过来的那条小道上看看。 “怎的了?” 见她咬着唇,一脸苦恼的看着自己,俞墨轻声的问道。 “学…话说。” 苦逼的憋出这俩词儿来。得嘞,咱还是先学会说话。其他再多的想法,都先往后稍稍。 俞墨挑起了嘴角,一脸笑意的瞧着她。 “学说话。” “学说话…” “很好。” “很好…” 俞夫子的小课堂又开始了,教的是他最心爱的学生。 俞大虎和孟氏,悄么声儿的路过门外,两个老人对看了一下,又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这回总放心了?那姑娘可一点也不傻。就老四那精明样儿,要你天天跟着瞎操啥心?” 瞧着老妻,俞大虎取笑她的多虑。绝不承认,其实他自个儿也在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 “咋就是俺瞎操心了?你就不惦记?” 老太太颠着个小脚,走到床跟前盘腿坐下。随手拿过箩篮里的鞋底子,一边纳一边搁嘴里感慨道。 “没毛病就好,其他的俺不去多斟究。 不论她是啥来历,愿意跟俺幺儿好好过日子就成。等过些时候,把他们的婚事一办,俺俩这辈子该完成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日后擎等着再抱孙子就是了。” 俞大虎也走过来坐下,点头应着孟氏的话,他笑着说。 “这话对头。要说起明白人,那还得是俺媳妇儿。就不跟村里那些个老婆子一样,想方设法的给小辈们添堵闹心的,那算个啥本事? 咱就乐呵儿的,让外头那些人,好好瞅瞅,啥叫好老上人。” “呸!都忽悠了俺一辈子了,甭在搁俺跟前嘴儿花花。” 孟氏没好气儿的白了自家老头子一眼。 “俺要你来教,咋给人当老婆婆?俺自个儿寻思不明白?” 瞅着媳妇儿神色不对,俞大虎赶紧认怂,眯着眼直应承老妻的话。 “那哪儿能呢?你向来就是个通透人。可别跟俺一般见识。” 没揪着话茬儿不放,老太太低头捏着针,使劲的在鞋底子上规规整整的走着线,她的声音听着有些飘忽。 “啥通透不通透的,俺也不是你嘴里那明白人。反正俺就知道一件事儿。 这几个儿媳妇,都是俺儿子们稀罕的。不说她们给家里添的这些个孩子,也不提她们的性子,究竟咋样。俺儿子稀罕的,俺就稀罕。 对爹娘孝顺不孝顺的,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就没啥值当挑理儿的地方。俺们两个老东西还能活多长时候?给儿子儿媳妇添那个堵干啥? 他们都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才是正经的。俺跟你娘可不一样。” 孟氏最后这句话,是瞅着俞大虎说的。 “那是,那是。你不糊涂。” 想起自个儿老娘活着的时候,整的那些个幺蛾子,俞大虎讪讪的笑着应承。 他最怕的就是媳妇儿翻旧账。因为他知道确实是自己理亏,对她不住。年轻的时候,他虽然没帮着老娘,可是也没敢帮着孟氏。 他是家中的长子,出幺蛾子的是他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亲娘。俞大虎要是敢偏帮着自己媳妇儿,他老娘就敢扯绳子上吊。 孟氏没有再搭理他,只是专心的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老四媳妇那儿,应该还缺几双鞋子。她一个老婆子闲的没事,就手能做的就给做了。哪能净指着其他的儿媳妇们操心。至于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她都懒得翻倒出来。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心性。自己受过婆婆给的罪,她就不想让儿媳妇再遭一遍。 这种婆母,莫说是在这孝比天大,恶婆婆遍地的古代了。就是搁现代,有许多人都是做不到的。要不也不会流传下来那么句老话。 篱笆不是墙,婆婆不是娘。 做亲娘的,唯恐自己闺女,受了自个儿曾经受过的苦。当婆婆的,生怕自己儿媳,享了自个儿没有享过的福。 倒不是纯粹的恶。 不信你看看,那些跟自己家儿媳妇闹得不可开交的人,她们跟旁人相处的时候,一般都比较通情达理好说话。 亲戚邻居的,提起来也都会说。那人看着不像是不讲理的呀,是不是她家那儿媳妇,有啥做的不到的地方? 她们乐此不疲的,给自己儿媳妇添堵。 但是又特别疼爱自己的儿子孙子们,不想破坏在他们面前的形象,于是就会出现很多戏剧化的婆婆。人前人后两张脸。 你说这种婆婆是有毛病吗? 其实不是。 这就是人性,生来具有的那一面阴暗。有的人,能够努力控制住这种阴暗,只要不表现出来,那就是好婆婆。 毕竟论迹不论心,你不说出来,没任何人知道。 可有的人,她就会恶意的,把自个儿曾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加倍的返还给下一任接替了自己儿媳这个位置的人。 好与坏,婆媳还是对手。 其实不过都是人心在作祟。 俞家的这几个儿媳妇,能够相处的这么好,能够同心协力的拧成一股绳。 其实跟婆婆的慈爱,也有很大的关系。 正是因为受到了善待,生来感性的女人们,才打从心底的愿意把婆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供小叔子,跟供亲弟弟,在心情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许是被逼迫和心甘情愿的区别。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教学中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很快就到了二房孩子办满月礼的时候了。 俞墨早已经回书院与业师请示过,安心的归家温习,以备今秋的乡试。 陈欣这段时间,也突飞猛进的学会了许多的句子。到底还是经历过应试教育的脑子,不愧是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狠狠毒打过的娃。 对俞墨的这种填鸭式教学,她的接受能力十分良好。不过短短的一个月,现在磕磕绊绊的与人交流,已经不是啥大问题了。 今日俞家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张罗酒席宴请宾客。也没有受旁人家的礼,不过是族里一些关系不错的,跟着过来道了声贺。 但是旁人可以不请,江氏的娘家人,是肯定会到场的。毕竟这是他们家姑娘生的头一个男丁,跟那几个丫头片子的待遇可不一样。 江母早早的就四处淘换了几十个鸡蛋,染的分外喜庆,装在篮子里,一路小心的给闺女送了过来。 “三妮儿,你可算是熬出头了!三姑爷来报喜的时候,娘是高兴的半宿都没合眼。天老爷哎,你这可总算是有后了!” 瘦巴巴的矮小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哑了嗓子。 第27章 寻不回归途 眼瞅着老娘想抹眼泪,江家大姐赶紧上前拦住,低声劝慰道。 “娘!你看这三妹有了儿子,多大的喜事儿啊,你这是弄啥?这亲家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高兴呢。” “就是,娘,快去看看俺这大外甥。俺将将咋啾着这小子,长的那么像他舅舅呢?” 江家二姐也赶紧的招呼老娘去看孩子。 “真的?像他舅啊?那俺得细瞅瞅。” 江老娘也顾不上给三闺女抱屈了,颠颠儿的过去看睡在晃床里的外孙子。 可算把这爱抹泪的老娘,给唬过去了。江家剩下的姊妹几个,偷偷舒了口气。然后互相看了看,噗呲一声笑出来。 “大姐,二姐,四妹,五妹。谢谢你们抽空过来瞧俺。” 这都许久没见过姐妹们了,江氏是真的高兴。 江家二姐笑着啐她。 “谁来瞧你了?这吃的膀大腰圆的,除了你男人,谁稀得瞧你啊?俺是来瞧俺外甥,外甥女儿来了!” 一把将腻在亲娘身边的俞菊儿抱起来,从自己拎来的篮子里,摸出一包饴糖来,捏一块塞小丫头嘴里。 “大姐,你看二姐啊,她又笑话人,你管不管了?”江氏装的一脸委屈。 江家的四妹,五妹,跟着哈哈大笑。 江大姐笑着拍了江二姐一下,还搁嘴里说着。 “管!那俺咋不管呢?你们谁都不许笑话三儿吃的壮实,听到没有?” “大姐!” “哈哈哈……” 一家子至亲姐妹,搁屋子里有说有笑的玩闹着。仿佛又回到了难得的闺中时光。 直到俞梅儿谴俞竹儿过来,告诉她们可以吃饭了,众人才纷纷往席上去。 俞家今日开了四桌。 盘头菜色都很不错,有鱼有肉有荤有素,更有俞墨从城里捎回来的酒水。兄弟几个卯足了劲儿,想给二房做脸,席面开的在乡下来说,倒也算丰盛。 俞大虎和孟氏在上房正堂,亲自坐陪招呼着亲家公亲家母。 俞家兄弟在长房正屋,款待着江家的姑爷们,还有老江家的那根独苗儿。 儿媳妇娘家来的人,再小的那都是客。好歹也算得上耕读人家的老俞家,自然不会在礼节上掉链子。 所以三房正屋也单开了一桌,由长孙俞汉昌和长孙女俞梅儿,领着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在那边招呼着亲戚家的孩子。 女眷这边,则是由杨氏妯娌几个招待。 为了不惊吓到婴儿,她们把席面开在了四房正屋。所以陈欣她,也只能操着那口磕巴的大封话,被迫营业。 好在人长的好看,说不清楚的时候,笑就行了。 俞家的几个儿媳妇,江家姐妹都认得,冷不丁的出了这么个天仙,还真把她们吓了一跳。不愧是秀才公的未来媳妇儿,长的可是真俊呀。 别说江家人了,就是俞家姐妹俩,也被这新兄弟媳妇给怔住了! 咋长的这么好呢?这长相,这身段,这一身白皮子。跟那儿戏文里,唱的那千金大小姐也差不多了? 俞大姐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人物,能安心的跟着她家幺弟过日子吗?老四以后要是能考出来还好,万一考不出来。那她们老俞家,能不能养得住这么个娇媳妇啊? 俞二姐倒是没她大姐想的长远,她的性子也向来软弱,跟人说话细声细气的。 就是觉得,这姑娘跟她家幺弟般配。 因此对陈欣,她释放出了极大的善意。一个中午,都围着这新兄弟媳妇,轻声浅笑的陪着说话。 一顿宴席,宾主尽欢。吃完饭后,又搁房里叙了一会儿话。 待日头些微西斜的时候,俞家的亲戚们,这才纷纷告辞归家。主家一番挽留,客人再三推拒。 直到送走了所有的亲戚,俞家人收拾好杯盏狼藉的屋里屋外之后,才能坐下喘上口气歇歇。 陈欣将自己扔在了床上,脑子放空以后,就有点儿昏昏欲睡。 这不论古代现代,招待亲戚朋友这事儿,可真都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儿啊! “可是有些乏了?” 俞墨长腿迈进厢房,推门便看见她躺在床上,便轻笑着问道。 “嗯,累人。” 女孩儿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看着走过来的古装帅哥,想了想又说。 “脸都笑僵了快要。” 走到床边坐下,男人伸出双手在她肩膀处揉捏着,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 “嗯,辛苦素素了。” 陈欣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只是惬意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肩膀处,轻重合适的力道,她放松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对他那越来越薄弱的抵抗力。 不由得想起自己跟俞墨,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 前两天晚上,又见皎洁的月光,照的大地一片亮堂,像极了她穿越来的那个场景。 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陈欣,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然后朝着那片旷天野地,一路狂奔。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目的地之后,除了那片地里的庄稼长高了一些,其他什么都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满怀希望的女孩儿,站在了当时自己穿越来的位置,从月华满天等到了乌啼星沉。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在嘴里求遍了自己知道的每一个神明,可是没有用,没有谁来把她带回去。 当东边的第一缕曙光,照在有些神神叨叨的女孩儿身上时。 她终于崩溃了! 陈欣不得不认清现实。她被自己的那个世界给抛弃了。 她,回不去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落进这荒谬的穿越时空里。 从今以后,她真的就是个孤家寡人了。再找不到来处,也寻不回归途。 在那一刻,软弱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个从来把自己装的很坚强的女孩子,如一只被抛弃了的幼兽一般。环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蹲在那儿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姿透露出的,是一股万念俱灰的绝望。 她以后该怎么办?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 一无所有的她,没有身份的她,毫无依仗的她,该怎么活啊?谁能来教教她?! 从小到大,陈欣一直都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现在,除了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从低声呜咽到嚎啕大哭,女孩儿的泪水,打湿的不仅是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有她身后不远处,藏在树后的男人,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眸。 第28章 爱,是予你所愿 俞墨是个心思缜密的性子。 对于自己在乎的姑娘,这几日明显的神思不属欲说还休,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本来他以为是在陌生的地方,小妖精处处不习惯,所以才会表现出这种心躁不安。他就尽量的抽出时间来,陪着她,教着她,希望能安抚她的情绪。 晚上她偷偷的溜了出来,俞墨不放心的跟在身后。越走越心慌,越走越心痛。 直到看见她,真的站在了那天她出现的地方,俞墨心疼的浑身都在颤抖。 眼前这一幕画面,是多么的熟悉,几乎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素素,他的小妖精。 这是要回去了?! 他的梦,是要醒了,对吗? 俞墨多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强硬的把她困在怀里,不给她离开自己的机会。 他喜欢她呀,很喜欢很喜欢。 这是他一眼就心动了的姑娘,他怎么舍得失去她? 可是最终,俞墨只是沉默的闪避在树后,他并没有上前。舍不得她离开,但是更舍不得她委屈。被强行留下,她会有多么的难过。 如果回去才是素素想要的,那俞墨愿意,放她走。 他从来都是个清醒的人,知道什么样,才是真正的疼媳妇儿。那种以爱之名,行伤害之实的事情。俞正凌,他做不出来。 我爱你,所以愿意放你自由。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知道,我有妻子的,是一个叫素素的小姑娘。 我很爱她。 她,也爱我… 对? 僵硬的站在那儿,俞墨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说服住自己,不可以去阻止她。 黑夜是这么的漫长,煎熬的让人心碎。 直到天边出现了曙光,这个被判了死刑的男人,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她没有回去。 他的小妖精还在! 他给她机会了,他放过手了的。是老天爷不愿意让她离开!老天爷要她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 沉默的走上前去,将哭泣的女孩儿,紧紧的拥进怀里。俞墨听见自己对她说。 “素素,别怕,不要哭。回不去也没有关系,还有我在呢。不要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会牢牢的牵着你的手。别怕。” 被人突然拥进怀里的陈欣,身子蓦地一僵,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俞墨?” 他怎么会在这里?! 抬起手,怜惜的将她脸颊上的泪珠拭去,男人的声音特别的轻柔。 “我在呢。”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希望破灭后崩溃的情绪,在女孩儿的脑子里充斥纠缠,让她恍恍惚惚的没有办法去正常思考。 她现在的思维一片空白,仿佛机械一般的,从口中吐出一句问话来。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了?” 俞墨点点头,轻轻的将她抱起来,把女孩儿整个塞进自己的怀里。 是的,我的小妖精。所以别怕,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陈欣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他说谎的证据。可是这双眸子里,只有满满的柔情。 片刻之后,她微抖着嘴唇,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丝不死心的质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嗯。” 男人的声音也很低,却有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你还愿意收留我?” “愿意的。”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语气笃定的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 俞墨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像看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喜欢。很喜欢你!” “真心的吗?” “天地可鉴。”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模糊了这个男人信誓旦旦的脸庞。 “会喜欢多久呢?” “应该是,到闭眼的那一刻。” 过了许久,她终于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破釜沉舟的声音里,带着放手一搏的决绝。 “如果哪一天,你变心了。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最后一个知道。” 俞墨的眼睛里,有一些心痛,有一些自责,还有一些认命般的忧伤。不管她信不信,他都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终此一生,唯你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女孩儿没有回应他的誓言,只是将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搁至在他的颈窝。 感受着颈项间喷拂的气息,原本怔忡的男人,突然在嘴角咧开了一抹笑,笑意越来越大。所以,他的小妖精,这是终于愿意接受他了是吗? 她是有一点点喜欢他了,是吗? 素素,你放心。俞正凌,永远都不会负你! 就着晨曦的微光,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孩,俞墨快活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此刻的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少年郎。 小心翼翼的搂紧她,他一步一步的离开这个有可能带走她的地方,一步一步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陈欣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可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穿过来这么久了,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越了解,越觉得这个贼老天,压根儿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这是个叫大封的朝代,整个社会的体系构成,跟她在历史书上知道的古代社会,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的封建,一样的对女性不友好。 在这个纯纯男权当道的时代里,女性的社会地位会有多么低下,可想而知。 这个朝代以前的皇帝,是个十分好战的性子,经常与周边的国家爆发战争,就造成了本国的人口锐减。 现在的这个皇帝上位以后,就走的休养生息的路子。鼓励老百姓,多生多养增产报国。并且大力提倡寡妇改嫁,不浪费女性资源。甚至他还十分无耻的,弄出了一条奇葩的律令。 大封朝的女子,年满十六岁就能嫁人,若是不嫁的话,家中就要交出大量罚款。年满二十岁以后的女子,必须嫁人。否则就会由官府强制性的。 配 官 婚 ! 当时刚从俞家嫂子们嘴里,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陈欣简直都要被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个皇帝? 这特么就是个妥妥的,催生办妇女主任。 不,他是个养猪场的厂长! 他这分明就是在把女性当做生育机器!到底是哪些缺了大德的,把这么个无耻的皇帝给扶上位的?咒他们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儿! 无论陈欣怎样的愤慨,都改变不了她无法反抗这个时代的事实。 不是没想过先离开俞家,想法子在这个朝代扎根立足。可是理想很美好,实施起来却根本就没有丝毫可能。 她没有户籍,没有依仗,作为一个外来的黑户,她没有在这个变态扭曲的社会里扎根立足的土壤。 离开了俞墨,她寸步难行。 在俞家村里,人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没有人去追究她的来历。 等以后她嫁给俞墨,里正在俞墨的户籍册上动动手,添上那么几个字,在这个世界上,她就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而如果现在离开俞家村,一无所有的她,会落到什么下场,陈欣想都不敢想。 她不是那种无知的小女孩,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以为穿越了,就能拥有全世界。 第29章 情有几种 纵观历史书上的各个朝代,哪里也不缺乏,私奴,隐户,甚至于沦落风尘的可怜人。 无论哪一种,都让陈欣不寒而栗。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穿越一场,也不可能把她的智商,瞬间提高到200以上。 像那些风靡一时的穿越小说里,女主一上场,就光环全开,随便转个圈迷倒万千美男的事儿。 光想想,她就能用脚趾头,抠回她那80平米的三室一厅来。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威胁。 已经满二十岁了的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小肥羊。被那杀千刀的皇帝,拎着杀猪刀,对着她磨刀霍霍。 配官婚啊! 据她掌握的消息,综合分析了一下,总结出来了,啥样的男人才沦落到要配官婚。 年龄特别大的半老头子,脑子有问题的智障儿,身体有残缺的志坚人士。 或者家里穷的底儿掉的无赖流氓,还有死了媳妇儿的家暴男。 要找冤种去做后娘伺候他一家老小的投机分子,等等等等…… 如果自己落到这样的人手里,陈欣想了想。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 没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活够了。 所以事实就是,离开了俞墨的庇护,她会被这个时代,碾压的渣儿都不剩。 脑子清楚的人,就是这点儿好。做事情会三思而后行,不会随随便便的去犯那些,不自量力的蠢。 扭头看看这个给她捏肩的男人,陈欣的眼睛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喜欢他吗? 喜欢的。 这个可以说,踩中她所有审美点的男人,陈欣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从不否认,自己也是个看脸的人。在现代的时候,买把小青菜,都还想挑长的好看顺眼的呢,何况是找老公? 她只是不敢放任自己的心,她害怕步父母的后尘。特别是在这个,女人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古代社会里。她总该为自己,多打算一些。 陈欣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看过这么一句话。 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 在这个女人生来弱势的时代里,她需要俞墨的庇护。可是她也舍不得,伤了他的一片真心。 从小到大的经历,真的让她做够了激情褪烬后的那抹余灰。 不想深深的去喜欢谁,那就浅浅的爱。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终于强势的劝通了自己的女孩儿,眯着眼睛哼起了歌。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调子,俞墨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只是很明显的感知到,小妖精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没有打断她这难得的好心情。 男人嘴角噙着微笑,手下的力度更加精准,让女孩儿都忍不住的慢慢睡了过去。 轻轻的将她翻了个身,扯起一旁的薄被,给盖了一下腰腹。确保不会捂着,也不至于会着凉之后。 俞墨又静静的看了她好几息,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小心的关上房门。 让他的小妖精,能安心的歇个觉。 俞家的女眷孩子们,也大都在屋中歇着缓缓精神。 上房正屋,兄弟几人都坐在爹娘屋里头,一边对帐,一边叙着话。俞墨坐在一旁执笔,誊抄着礼单。如今走的礼,以后也是要还的。 “这是玲子和燕子,她俩又添了多少?” 看着面前这一小堆儿的礼钱里,居然有几个小银锭子,俞一海皱着眉头问。 俞二海扫了大哥一眼,嘴巴嗫嚅了几下,才回他的话,只是声音有些低。 “大姐给了五两,燕子也给了五两。” “胡闹!老二,你咋收的礼?她俩日子过的啥样,你心里没个数儿?咱们哪能收这个重礼?” 大哥俞一海,气的对二弟拍了桌子。 是的,重礼。 在这个年头,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大的。一文钱就能买回个肉包子来。一两银就是一千文铜钱。 俞墨领到的廪生银米,也不过才一月四斗米,一两银。 他们兄弟辛苦一整年,都不见得能攒下二十两的银子来。这两妹子今儿就给送来了半年的积蓄,俞一海如何能不恼? 谁家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 俞家孩子的两个姑姑,长的都不丑。所以比起村子里同龄的姑娘来说,她们嫁的也还算不错,但到底也都是普通的人家。 大姑俞玲的男人蒋松,是另外一个村子里的卖货郎。整日的走街串巷,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个辛苦钱。 二姑俞燕嫁的倒是好上一些,是镇子上一户开吃食铺子的。 当初她跟着大哥去给弟弟送东西,被同样在书院念书的周长安,一眼相中了这清柔美丽的姑娘。 本来周掌柜夫妇,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娶个乡下村姑做儿媳妇的。可无奈自幼被娇宠坏了的独子,跟鬼迷了心窍一般,搁家里撒泼打滚的,哭着闹着非要娶。 到底是拗不过亲生儿子的以死相逼,夫妇俩这才捏着鼻子,硬是聘回了这个不向心的儿媳妇。 俞家兄弟几个,不是那种硬趴在家中姐妹身上吸血的人,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这些年日子过的再窘迫,他们也从来没有,去姐儿俩的婆家门上打过秋风。再是嫡亲的兄弟姊妹,到底也是旁人家的人了,该讲究的规矩,就得讲究。 不是外道,就是生怕她们在夫家作难。 辛辛苦苦一整年的忙到头,攒下这么点儿血汗钱不容易。转头就被贴补回娘家去了,这搁谁家身上能受得了? 俞一海把十两银子捡出来放在一旁,看着弟弟们说。 “老二,老三。你俩明儿天一亮,就去玲子燕子家。把这银子悄悄的还给她们,别叫她们夫家人知晓了。还了银子就赶紧回家来,别搁那儿给她们带为难。” 俞三海听话的应着。 “知道了,大哥。” 俞二海没有说话。 “老二!” 俞一海加重了语气唤他。 俞二海看了看桌子上的银锭子,好几息之后,才看向他大哥,声音有些涩然。 “还有三个来月,就到秋天了。” 秋季的时候,乡试就要开始了。 他们当然攒下了供老四去府城赶考的银钱。他们心里也做好了,这回若是考不中的话,还继续供着他备战下一回的打算。 毕竟考举人跟考秀才的难度,是不一样的,他们知道。否则老四以前的那先生,为啥到现在还是个秀才?千军万马的去挤那独木桥,这龙门又哪是那么好跳的? 他们这些当哥哥的,给不了老四啥助力。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多备些银钱,哪怕就多一文呢?也能让他在饿的不行的时候,多买两个馒头填肚子不是? 而且俞老二心中,还藏着一个隐秘的期盼。 万一呢?万一他家幺弟这回要是考中了呢?那不是还得去京城赶考? 到时候山高路远穷家富路的,不得多多益善的备着些银钱? 第30章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看看银子,又看看坐在一旁沉默的老四。俞一海眼珠子闪了几闪,吐出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带着一丝颇为无力的沮丧。 “那,那也不能打她俩的秋风啊。本来娘家兄弟们就没本事,给不了她们啥底气。咋还能吸她俩的血呢?俺这长兄,是咋当的啊这是!” 他垂头丧气的越说越自责。 “大哥,俺没想打她们的秋风。这不是按正常走礼,记的账吗?以后都会还给她们的。如今就是先拿来备个周转用。 等以后咱那些个外甥外甥女的,娶亲出嫁的时候,能还礼的地儿多了去了。哪儿就可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俞老二不由着急的反驳道,他也不是那种不顾姐妹死活的人啊。 最后先留下这银子,是俞大虎拍板决定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老头子就是那么个意思。一切等老四考完乡试之后再说。 若是这回考不中,那这备用的银子就暂时用不上,就给两个闺女那儿送回去。 但若是侥幸考中了,那就是他老俞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银子更有还得上的时候。 只是要记得,要领姐姐妹妹的这份情意。日后若有需要娘家帮扶的时候,可别寒了她们的心。 说这话的时候,俞大虎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幺儿。 俞墨颤了颤眸子,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只是回房之后,他更加发狠的温书破题写策论。四书五经早已倒背如流,经义诗赋亦是烂熟于心。 如今缺的,就是下场的经验。 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寒窗苦读了这么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下场的。不是受不了落榜的打击,而是因为他没有试错的资格。 要么,不考。 要么,就一击必中! 他不能像那种,活到老考到老的老秀才,自私的不顾一家人的死活。即使他现在就是在啃着父兄的血肉。可是让他放弃读书科考,回来做个贩夫走卒。 他不甘心! 他俞正凌,绝不可能久居人下! 硬着心肠闭上眼,不去看家中的穷困潦倒。 我果然不是个好人。 他在心中耻笑自己。 陈欣眼瞅着,俞墨这段时间跟自虐似的,拼命在书海中扑腾。比她参加高考的劲儿头,那可是狠太多了!这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 她当年要是能对自己下得了这狠手,那清华北大还不可着她挑啊? 这哥们可真是个狼灭! 比狠人都多一点的那种。 比不了,比不了…… 心有怯怯焉的,悄悄关上门上的那条缝隙。女孩儿轻手轻巧的回到自己的厢房里。 毕竟还没嫁给俞墨,虽然住在俞家,但到底也只能算是旁人家的娇客。杨氏她们,是不好意思抹下脸来,支使这还没过门的兄弟媳妇儿干活的。 可是在别人家白吃白喝的占便宜,这也不是陈欣的行事准则。 农村田间地头的活儿,她不会干。 古代这种带风箱的土灶台,她也还没学会用。 帮着嫂子们带孩子,她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姑娘。 那小娃娃吃喝拉撒,一会儿哭一会儿哭的,她更不知道该咋插手。 颓废的躺在床上,陈欣睁着眼睛看着茅草屋顶。怪不得书上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自个儿好歹也是个名校大学生啊。比起俞墨的十载寒窗,她九年义务差在哪儿了? 怎么穿越一场之后,她陈欣就从攒钱小能手,变成个蹭吃蹭喝的废物了? 这不科学呀! 烦躁的坐起身来,捡起一边的蒲扇死命的摇着。早上才刚刚过去,最多不过八九点钟,那些地里干活的人还没回来呢,这热度就上升的这么变态了。 本来她就怕热,这该死的古代,没有马桶就算了。没有空调电风扇,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枯藤老树昏鸦,空调wifi西瓜,斜阳西下,俺就往那儿一趴…… 想想以前的美好生活,陈欣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叫你嫌乎好歹的,叫你感慨自个儿命不好,造孽了?这回叫你开开眼,知道知道啥叫真的苦逼! 搁心里狠狠的吐槽了以前的自己一会儿,女孩儿忍不住捂着脸小声儿的哀嚎。 “我的房子呀,我辛辛苦苦攒的房子呀!我的冰箱彩电洗衣机,我的空调手机热水器,我的………” 她突然浑身一顿的放下手,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抬腿下床穿上鞋,脚下一步不停的往俞墨那屋窜去。招呼都没打的推门而入,一脸激动的冲到了正在温书的男人面前。 “素素,发生何事了?” 看她的神色似乎颇为急切,俞墨赶紧放下书站起来,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 “俞墨,你们这里夏天有没有冰块?” 陈欣一脸期待的抬头问道。 她小脸上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向往,扎的俞墨心头闷痛了一下。 “有。” 居然有? 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美丽的女孩儿,瞬间变得无精打采。 “但是只有达官权贵家中才有冰窖。素素,我目前,是没有办法弄到的。” 抬手擦了擦,她额间沁出的细小汗珠,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陈欣呼的一下抬起了头,抑制不住兴奋的大声说道。 “我能弄到啊!” 什么意思? 擦汗的手顿了顿,他没太听明白。 “这里有硝石吗?你听说过硝石这个东西吗?”她的语气相当急切。 垂眸想了一会儿,俞墨才回道。 “听说过,好像是一味中药。” “对!最开始硝就是中药来着!”陈欣兴奋的拍了下他的胳膊,高兴的大声叫道。 感谢化学老师! 感谢历史老师! 感谢她那秃头的班主任! 果然老师们没忽悠她。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俞墨,我以前听说过硝可以制冰来着,咱们现在去弄点儿回来试试!” “你会这门法术?” 男人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凝重。 已经接触这么久了,陈欣当然知道,这人当时看见她诡异的出场方式,已经把自个儿当成妖精了。 这事儿,她也不好解释。 说自己是个跟他一样的凡人,那她那玄乎的闪亮登场,是咋回事儿? 跟他说自己是别的维度里穿越过来的?这就是个架空的朝代? 那怎么跟他解释清楚维度和架空这么个专业术语? 陈欣只能相当无奈的默认了,俞墨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废物妖怪的设定。 这也是她最终狠下心来,选择了他的原因之一。以为她是妖精,这男人都愿意娶了。 陈欣很清楚,自己与这个封建落后的朝代,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在这里,她应该不会再遇到,比俞墨更能够包容她的人了。 第31章 大功告成 “嗯,应该,会的。” 含含糊糊的应着他的话,然后扯着男人的手臂要往外走。 “走,咱们现在就去弄些硝石回来。” 俞墨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素素,不可以。” “为什么?” 陈欣急了,扭头看着这人,嘴里不停歇的说道。 “你不知道夏天的冰是可以卖钱的吗?你看看现在这家里,哪里不需要用钱?”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俞墨拉着小妖精的手,压低了声音的哄着她。 “可是你不可以在人间使用法术。凡人都是不会法术的。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你的异常,会有很可怕的后果。素素,你听话。” 也许是他维护担忧她的语气太过真挚,陈欣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有那种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本来就是小心翼翼的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苟且偷生。在有危险的时候,想方设法的保全自身,这几乎是人性的一种本能。 自己托庇于俞家,对俞墨更是有诸多所求。她不能只是靠着那一点飘渺的誓言,就心安理得的将自己依附于人。 总得展现出自身存在的价值来。 而且正是因为已经在这人跟前,暴露出了不对头的地方,她才会敢于告诉他,制冰的法子。 可是陈欣她,却忽略了一点。或者说,她故意的让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他是她的迫不得已。 而她,却是他的情之所至。 所有可能给小妖精带来危险的事情,这个男人都不会同意的。 突然明白了这一点的陈欣,觉的自己的心,好像被俞墨这简单的几句担忧,给安抚的又平静了一些。 拍了拍他的胳膊,女孩儿脸上绽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第一次,在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掺入了丝丝柔情。 “俞墨,你果然很喜欢我。” 男人看着她调皮翘起的嘴角,自己也牵出了一丝微笑。 “嗯,很喜欢你。” 女孩儿俏皮的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这么喜欢我的俞公子,帮你很喜欢的素素姑娘,去买硝石。” “素素,我方才说……” 俞墨的话被陈欣打断。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个傻子。这根本就不算个法术,这是化学。 就相当于,嗯,你们这里有道士?道士炼丹你知道不? 这种夏天制冰,听着神神叨叨的事情,其实就是道士们偶然间的举动,造就出来的神奇景象。 这都是人力可为的事儿。你不信等买回销石以后,咱俩试试,保证你都能学会!” 原本还是不同意的俞墨,到底是经不住心爱的姑娘软磨硬泡的缠人功夫。 在第二天,特意抽出时间来,跑了一趟镇上。 好在红叶镇还挺大,坐落于官道附近,来来往往的商贩也不少,自然也有几个比较大的医馆药房。 要不然这东西,还真不太好找。平常用的比较少,一般的郎中手里都不会多备。 关紧房门,陈欣和俞墨看着桌子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盆盆碗碗。 一时间面面相觑。 “你让我回忆一下哈,这肯定是哪个操作步骤出了问题,我想想啊。” 女孩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理论是一回事,实操又是一回事。 硝已经搅进水里去挺长时间的了,别说结冰了,连一丝儿凉气都没有。 所以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们,她们是怎么在没有任何现代工具的辅助下,做出奶油蛋糕,冰淇淋的? 怎么到我这儿了,连个冰渣子都没出来?没道理啊?谁还不是个穿越的了? 这是搁这儿瞧不起谁呢? 气恼的鼓了鼓嘴,陈欣再次把硝石按个大约的比例搅和进一盆水中,然后将一个小盆放入了这个大盆里。 又端起另外一大盆水泼到院子里,拎着空盆回来倒扣在上面。 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她看着俞墨不自在的讪讪一笑。 “再等等哈,也许这把就成功了呢?别急…” 本来俞墨就穷,自个儿软磨硬泡的让他买回来的这东西,如果制不出冰来,她被打脸还没什么。 关键是,这不是让他本来就不富裕的荷包,更雪上加霜么? 想想她都心虚。 “嗯,素素别急。本来这就不是该在此间存在的景物,不能成形也实属正常。试试就好,切莫放在心上。” 俞墨眼见着她的神色越来越不自然,便出声劝慰开导着她。她说不是法术施为的时候,他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人力如何要在炎夏制出寒冰来?小妖精还是不够了解人间的平凡。 本来也就没指望着真能成事,不过是被她缠的没办法了,这才跑了一趟镇上,买回东西来哄她高兴。 这是被古代人给瞧扁了是? 陈欣更觉得尴尬。 对不住啊,穿越人们。我给组织丢脸了。 掀开盆子看了看,依旧盆是盆,水是水的泾渭分明。微微泛起波纹的水面,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将盆子扣回去,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头抠着桌子角,咯吱咯吱的声音,让陈欣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化学老师要是知道自个儿的学生,丢人丢到了古代来。 估计会想穿过来掐死她的。 女子面皮都薄,俞墨想了想,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装着翻看起来。 体贴的避开了小妖精的窘迫。 心中沮丧的陈欣,忍不住的在心里开启了吐槽模式。 我果然不是当女主的料啊,连女配都不沾边。估计我这妥妥的就是个炮灰! 都是穿越,怎么就同人不同命啊? 这也太会欺负老实人了! 她有些难过的想哭。 “俞墨,对不起。” 本来真的是好心,想为俞家人寻条财路的。可是谁知道这贼老天,真就一点也不给她脸啊?人家穿越都有系统有空间,再不济有个女主光环显赫出身啥的。 就她潦倒落魄。 她有什么啊? 她穿过来就只有病! 越想越气的女孩儿,这回真的是眼泛泪光了。 假装在看书,实际上全部心神都在小妖精身上的俞墨,看着她委屈的好像要哭出来似的,给他心疼的不行。 赶紧放下书走过去,将人拥进怀中安慰。 “好了素素,不委屈啊。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咱们这边跟你以前呆的那边不太一样。 估计你看别的妖,别的人制冰的时候,人家里面许是要添加些灵气功法什么的。 你小,又不太懂。 做不出来这很正常。不值当委屈的,听话,不哭了。等日后,我一定给你建一个大冰窖,让你年年夏天都有用不完的冰。” 陈欣使劲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越来越矫情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以前她遭遇的打击比这多了去了! 失败是成功它妈! 多当几次妈而已,有什么值当哭的? 把眼中的水汽眨去,她挣开俞墨的怀抱,伸手揭下盖在水面上的盆子。 想要重新再来一次。 她的视线扫过水中,突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 “俞墨,成了!” 女孩儿一脸惊喜的扭头拍着旁边男人的胳膊,兴奋的说话都有了一丝颤音。 “你快看,盆里有冰了!” 第32章 俞家人的心思 俞墨闻言惊讶的往盆中看去。果然在小盆子的周边,形成了一圈透明的冰晶。 他忍不住的伸出手指,探了探盆子的外沿,触手沁凉!素素她这,确实是在这炎炎夏日,制出了冰来。 “这硝石做出来的冰,不可以直接食用,是有毒的。必须在水面上隔一层,再形成的这冰才可以吃。” 一脸得意之色的女孩儿,对身边这古代大兄弟科普着现代知识。 “俞墨,外面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有直接卖冰的吗?” 男人一边好奇的研究着,这形成冰晶的神奇一幕,一边分神回答着她的问题。 “在府城是有冰铺的,他们冬天采冰藏于冰窖,在夏季的时候拿出来售卖。所以价格极高,不是达官权贵或是商贾巨富之家,一般老百姓都是用不起的。” 陈欣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夏天的冰,也不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家,想卖就能卖的。没有庞大资本和人脉,敢随便伸手动人家的利益,就得做好被碾死的准备。 好在她是个脑子转的快的。 不能卖冰没关系,不代表就挣不了钱,可以卖冰饮啊。这点蝇头小利的,人家那大资本看不上。可对于现在急需用钱的俞家来说,那绝对是雪中送炭的事儿。 陈欣抬头看着他问。 “你不是说,这个红叶镇很大吗?靠近官道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既然这样,咱们去镇上支个摊子卖冰镇饮品。你看行不行得通?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对我能有什么影响?”俞墨反问。 “不是听说你们这里,从商的人家就不可以考科举了吗?” 女孩儿一脸懵的看着对方,难道历史老师说错了? 男人笑出了声,也给她科普着古代的知识。 “那指的是商户家的子嗣,我们是农户。再说一点的小打小闹,是无碍的。律法上还明文规定,商户不可以穿绸缎,但是哪个有钱的商人粗衣布衫了?民不举,官不究罢了。” 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打擦边球的事儿哪里都有。 她懂。 放心的点点头,眼见着小盆子里的冰块已经成形。笑眯了眼睛的女孩儿,将手放在上方,感受着这丝丝的凉气。瞬间驱走了周身,惹人心烦的热度。 俞墨看了看小妖精漂亮的小脸,又转到了她手下的冰块上。没有再说话。 只是眼底的幽光,明明灭灭的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中午俞家人吃完饭之后,将孩子们打发了回去歇晌,俞墨和陈欣才从厢房端着盆子,放在了饭桌上。 一家子瞧着这两人的举动,都有些奇怪,直到看见了盆子里的东西。 俞老二第一时间窜出去,把院子里的门给关上了。 俞老大用手试了一下,确实是冰。 现在这个天儿,那冰价得高成啥样,俞一海不知道。可他清楚,这绝不是他们家能用得起的稀罕物。 俞老三想说什么,被他媳妇林氏一把捂住了嘴。然后看着众人,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俞二海走进来,看着俞墨问。 “哪儿来的?” 他以前跟着旁人去府城,做过不短一段时间的工。当然也知道,在府城,夏天里是有冰铺出售冰块的,但是价格奇高。 就面前这一盆儿冰,没个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俞墨看了一圈儿家人,又垂眸将女孩儿掩于身侧,然后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素素家中传下一秘法,可于炎夏,点水成冰。” 嘶~ 屋里一时间,只听到阵阵的倒吸冷气声。 这哪是点水成冰啊? 这分明是点石成金! 杨氏妯娌几个,震惊的看着这弟媳妇,一时失去了言语。 没有娘家撑腰怕什么?没有嫁妆算什么?有这么个秘法捏在手里,这姑娘嫁到谁家,不都得被人高高的捧着? 这就一个活脱脱的财神娘娘啊! 俞家老两口子,对着陈欣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对视了一眼,人老成精的俩儿人,在眼里交流着想法。 片刻之后,孟氏狠狠的一拍大腿。 怪不得幺儿他不说实话,原来这美的不像人的姑娘,还真的不是个凡角啊! 大夏天的制出冰来,那能是常人使的出来的手段?老四这小犊子还扯谎,啥秘法不秘法的。他们活了快一辈子了,都没听说过,天下有这稀罕事儿。 他们老俞家,这分明是遇仙了啊! 俞大虎呲牙咧嘴的,揉了揉生疼的大腿。你说这老婆子,拍大腿咋不拍你自个儿的?你拍俺干啥? 虽然刚才他跟自己媳妇儿想到一块儿去了,可这也不是她拍他的理由啊。 俞家几个兄弟,看看老四身旁的美丽姑娘,再看看桌上的这盆冰,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最后还是俞老二先问出了声。 “这是,啥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眼神发亮的看着这个叫素素的姑娘。 “把这个端出来,是啥意思?” 陈欣打从一进屋,就在细心的观察着整个俞家人的反应。 从刚开始的疑惑惊讶,不敢置信,到现在的震惊兴奋,她都看在眼里。 在心里轻轻的舒了口气,好在这一家人心性都不坏。最起码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明显的欲望和贪婪。 于是她微笑着说。 “天热,可以制作冰镇的东西,拿到镇子上售卖,添补家用。”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四弟妹愿意拿冰出来。 一股狂喜席卷了俞二海的胸腔,他仿佛看见了俞家飞黄腾达的样子。 “你愿意制冰让俺们拿出去卖,是不是?” 俞墨出声打断他的幻想。 “不是卖冰,二哥,是卖冰镇的饮品。” “老四,冰更好卖!咱们这虽不比府城,可这大热天的,只要卖便宜点,绝对不缺客人!” 俞二海兴奋的反驳道。 “二哥,我们不能直接卖冰,动了不该动的利益,只能给自家引来灾祸。” 俞墨直接把话点明。 他二哥虽然为人机敏,可到底见过的世面太少。这就导致他眼光有限,看不到这庞大利益下的危机潜伏。 被这一盆冷水泼的,俞二海脑子陡然清醒了过来。 是啊,他咋忘了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的道理?府城里那些开冰铺的,哪家后头不是有后台撑腰的?像他们这种泥腿子,敢到他们碗里抢肉吃,那不找死呢吗? 好险! 差一点儿把全家人都带坑里去了。 想明白了的俞二海,刷的一下全身冒出了冷汗。 俞一海见老二走到一旁坐下不吱声儿了,他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张嘴问道。 “老四,你跟四弟妹是咋想的,说出来俺们听听。” 第33章 练摊儿,首战告捷 俞墨看看大哥,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把媳妇儿亮了出来。 陈欣一点儿磕顿都没打的回答道。 “就像刚才说的,咱们在周边的几个村镇上,支个摊子卖冰镇饮品。不拘是绿豆汤还是梅子茶的,先试试水。到时候也可以捎带着卖点其他的东西。咱们先趁着这个夏天,挣上第一桶金再说。” 听完她的话,俞一海先是一脸难受的,看了俞墨一眼。 再看向老爹老娘,见二老都赞同的点着头。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他挥手拍板。 “好。就听四弟妹的!” 定下了基本的调子以后,一大家子又细细的商量着如何分工。用上哪些工具,卖的吃食定价几何,等等等等琐碎的细节。 俞墨一直安静的守在旁边。 听着女孩儿条理清晰的,安排着众人该怎么做,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插过话。 过了一会儿,妯娌几个就拎着自家的粮食,满村子的淘换绿豆蔗糖去了。 时间在众人的忙忙碌碌中,很快就溜了过去。 第二天,鸡叫了头遍。 东边才刚刚泛起了一点鱼肚白,俞家几个人就驾着从族长家借来的牛车,载着一板车的物什。 小心翼翼的出发了。 本来以为已经够早的了,谁知等到了集镇上才发现,已经有不少的摊子都支上了。 给地保交了两个摊位的费用以后,他们寻了个最靠近路边的位置,将车上的东西陆陆续续的卸了下来。 陈欣静悄悄的站在板车后面,眼睛咕噜噜的这边看看那边转转,对周边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的模样。 这就是古代的集镇啊,跟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这里的建筑都比较低矮破旧,透着一股灰蒙蒙的感觉。 集镇倒确实是挺大的,路上的行人也并不少,只是穿的都跟俞家人差不多。不像电视里呈现出来的那样,鲜活有人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欣自己不喜欢这落后的封建社会,所以才会处处看着不顺眼的原因。 她只觉得眼前看到的,更像是一幅清朝末年时的画卷。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压抑的腐朽感。人们的脸上,充满了那种死气腾腾的麻木。 俞墨看着她原本一张好看的小脸,被姜汁涂染的腊黄。脸颊上甚至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法子,点出了不少的斑斑点点。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一张帕子包裹了那头青丝,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打眼一瞧,这就是个普通常见的乡下妇人。 原本是不打算带她出来的。 毕竟素素长的太过出众了些,可是他拒绝不了那双会撒娇的眼睛。 想起几个哥哥看着自己时嫌弃的眼神,俞墨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他日后怕是真的会,像兄长们说的那样。 咳,夫纲不振。 见她乖巧的站在那儿没有乱动。俞墨这才走到装冰块的木桶旁边,小心翼翼的掀开裹了好几层的被子。 果然冰块一点都没有化,全好生生的待在桶里。他的嘴角翘了一下,素素教的这法子果真有用。 手脚利索的帮着将摊子支好。他才拽过女孩儿,坐在自己那代写书信的摊位旁边。 这是俞一海强烈要求的。 本来他是不允许,老四跟着一块儿来摆摊的。他家幺弟正儿八经的秀才,怎么能跟着他们一块出来抛头露面的沿街叫卖?要是叫认得的人瞧见了,那像什么话? 但是俞墨不放心,这第一天就想着跟过来看看。等步上正轨之后,就全权交给兄长们操持。 兄弟两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陈欣给想的办法,让俞墨在旁边支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若是被熟人给瞧见了,也好有个托词,不至于斯文扫地。 而陈欣愿意支持俞墨,当然是因为她自己也想来。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连东俞村的地界都没有迈出去过。想想就觉得糟心。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然要一起跟着出来看看。下回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镇子上果然也是不缺有闲钱的人的。俞家的摊子刚支起来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询问是卖啥的了。虽然摊子前边挂着俞墨写的招牌,但是认识字的人比较少。 摊子上有绿豆冰沙和绿豆饮,酸梅汤陈欣暂时还没研究出来。 还有一个镇摊神器,绿豆凉粉。 这是她唯一会做的一种小吃,是在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女同学的妈妈教她的。 那个女孩子的妈妈,就是专门在学校附近摆摊卖凉粉的。她帮那个女同学补课,同学妈妈教她做凉粉。 她的那份首付里,凉粉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算了不能想,想起她的房子,她就心痛。这一把穿的,还不知道自个儿那省吃俭用了十几年,才攒下来的房子,最后便宜谁了呢。 绿豆饮两文一碗,绿豆冰沙五文一碗,绿豆凉粉十文一碗。 这价格是昨天,他们研究了很久之后才敲定下来的。 绿豆是不值钱,乡下人在热天都喜欢用它来熬汤消暑。但是这冰镇二字可是很值钱的。这年头谁不知道,冰价贵的上天?更别提还在汤里加了糖呢,虽然不多,但也能喝出甜味儿来。 还有这个,被弟妹起名叫翡翠凉糕的东西。绿的晶莹剔透,在这大热的天儿里,看着就有食欲。关键是它不论是甜口还是咸口,都还挺好吃。 被冰镇过的翡翠凉糕,吃进嘴里凉阴阴的。都不提它的味道好坏,光咽进肚子里那个从里到外都凉快了的舒爽劲儿,就贼招人稀罕。 俞老二是个十分机灵的性子。 都不用陈欣给他支招儿,眼见着自家摊位上围了人,却都只是看没有掏钱的。 眼睛一转想了想,他就麻溜儿的划出一小碗凉粉来,添上咸口的浇头,就那么放在摊位上,有意的人就自个儿夹一块尝尝。 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挤到了摊位跟前。 他刚卖掉扛着的猎物,正热的不行呢,听着旁边这摊子,吆喝着卖冰镇绿豆汤。伸手掏出两文钱扔在摊子上,嘴里嚷嚷着。 “给俺来碗冰镇绿豆汤,这贼老天,可真热死俺了!” “哎!好咧!” 俞一海麻溜儿的盛了满满一碗递过去。 猎户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然后嘴巴一抹道了声。 “爽快!”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这人呢就是很奇怪,从古至今都有个从众心理。 这么老热的天,看着那壮实汉子咕咚咕咚的喝冰饮。那围观的人哪还能忍得住?他们也热啊。 “给俺也来一碗。” “俺要五文钱一碗的那种!” “这个绿色儿的叫啥?哦,翡翠凉糕是?名儿还挺讲究,给来份这个尝尝。” “哎呦,凉快!给俺再来一碗。” 整个红叶镇上,就这么一家卖冰镇汤水的。在这大热的天儿里,俞家的冷饮摊,瞬间火了。到后来俞墨跟陈欣,也不得不上手帮忙。 还没挺到最热的时候,他们带来的所有吃食,已经全部售罄。 抖了抖肩头上,被装的满满当当的搭裢。俞家兄弟几个,笑的见牙不见眼。 第34章 救人 俞一海赶着牛车,兄弟四人都搁地下走着。板车上除了那些个家伙什,就只有陈欣怀里抱着采购的东西,笑眯眯的坐在上面。 牛在乡下庄户人家眼里,那是绝对金贵的东西。毕竟农忙的时候还指着它出大力呢,平常谁能舍得瞎使唤? 这要不是有俞墨的面子在,俞一海还真不一定能从族长手里,借出他的这宝贝疙瘩来。 昨天借出去的时候,族长是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把牛给伺候好了,能不累着就不累着它。 俞一海更是连连的答应,他能理解族长的不舍得,毕竟他们族里,就这么一头牛。早上他们兄弟四个是怎么来的,晌午他们还是怎么回去。 俞三海走着走着忍不住扭头看向板车上,那已经空了的几个大木桶,一脸感慨的说。 “俺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原来钱还能有这么好挣的时候!” “可不是,”俞二海跟着感叹了一句。 “俺们兄弟几个,山里地头的忙活一个月,都不一定能顶的过今儿个一天的进项。” 虽然还没有细清点,可是大哥肩头上那满满当当的搭裢是搁那儿的,起码能装个几千文。 俞一海嘿嘿笑着,掂了掂身上的铜板。陈欣说了几遍,让他把铜钱放车上,这挺沉的东西,背着它干嘛? 可俞老大愣是没听。沉啥沉啊?再来几个搭裢他都不嫌沉。他大约的估摸了一下,这两头儿的铜板加起来,最少也得有个四五千文。 这原材料大都是不值钱的,值钱的又是不花钱的,按最大了的成本刨下去,他们今天最少也挣了4000多文。 一个上午就挣了四两多的银子,这搁以前,俞一海他想都不敢想!以后再也不用拽着两个兄弟,搁山里头担惊受怕的打猎了。 老四科举的银子有着落了! 俞一海悄咪咪的回头扫了坐在牛车上的姑娘一眼。 他现在相信爹娘的话了,这姑娘,怕不真是个有来历的。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跟他家老四是上辈子的缘分,这辈子特意下凡报恩来了! 他们老俞家得好好的供着她! 他娘说不能戳破仙女儿的身份,那些个神话传说里,都是有过例子的。下凡的仙人,一旦被凡人给戳破了身份,是立马就要飞回天上去的。这弟媳妇要是飞走了,他家老四可咋办? 他要稳住,不能慌乱。不能让这个弟媳妇知道,他们发现了她的身份。 俞墨可没在意他家大哥,那纠结难捱的心思。走在板车旁边,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小妖精汗津津的脸颊额头。 被女孩儿闪身避开。 “唉呀,你别擦,会把脸给我弄花了。” 哦对,忘了她脸上的姜汁儿容易掉色。 男人放下手,看了她腊黄的小脸一眼。才转开视线,搭着兄长们的话。 “这才是刚开始,人都图个新鲜,到底这生意能不能做长久,还得看日后。” 陈欣也接着话茬儿说道。 “俞墨说的对,不过这个夏天的生意应该是稳赚的。毕竟垄断的生意都好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扭身凑到俞墨身边,声音压的特别低。 “我想起来个事儿,要是有人问起这冰块的来源,咱们怎么解释?” “放心,我已经跟兄长们商量好了,以后两天跑一趟府城。 就说是从冰铺买回来的冰,用木桶封好拉回来,不会让人怀疑的。” 抬手将她脸上汗湿的头发勾回耳后,男人的声音也压的小小的。听着像是在咬耳朵一般。 哦,她不知道府城在哪儿,如今这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也不清楚。就只能点点头,听本地土着的安排。 在几人闲聊的功夫,牛车晃晃悠悠的转过了弯,下了官道,朝一旁的小路上奋蹄迈步。 陈欣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涌起了一阵紧张慌乱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厉害,她抬手捂住胸口,扭头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俞墨即刻发现了女孩儿的不对劲。赶紧凑到她面前,看着那张小脸上慌乱的神色,他的眼中闪过担忧。只是问话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沉稳。 “素素,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顾上回他的话。陈欣眼尖的瞄到在不远处的茂密草丛里,趴着一个人。 大脑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大量的信息伴着眩晕感,排山倒海般的朝着她的脑海呼啸而来。 陈欣手指着草丛的方向,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 “救人!” 顺着女孩儿手指的方向,俞墨也看见了草丛里的人。是个姑娘,此刻面色苍白的趴卧在那儿,生死不知。他眯了眯眼睛,扬眉给兄长们使了个眼色。 看懂他意思的俞家兄弟几个,赶紧加快步伐的迅速从草丛处路过。 陈欣左手撑着胀的仿佛要炸开了一般的脑袋,右手紧紧的拽住俞墨的手,在晕倒之前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声儿来。 “俞墨,回去救她! 一定要救她!” 一轮弯月高悬于空,满天星子,遍布在苍穹的各个角落。 夜幕下的村庄已经十分安静。只有远处庄稼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咕呱咕呱的叫的让人心烦气躁。 房中的窗户是打开着的。可是桌上的灯火纹丝不动,整个屋子里,热的像个蒸笼。 面容清隽身姿颀长的布衣书生,正执着一柄蒲扇,侧坐于床前。右手捏着浸湿的棉帕,轻手轻脚给床上的人擦拭着汗湿的脸颊,右手缓缓的与她打扇。 从中午一直昏睡到现在,已经请了郎中过来瞧过,并无任何不妥,就说是睡着了。 可如何能睡的这般沉? 俞墨是不信的。素素这必是出了什么状况。可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面对这种情况,他束手无策。只能徒然焦虑的为她拭汗摇扇。 俞墨痛恨这种无能为力。 想起今日一并救回来的那个人,他的眼神沉了沉。若不是素素晕倒前,指明的要救人,以俞墨的谨慎性子,是万万不会趟这个浑水的。 这么些年,除了在他的小妖精身上栽过一次,他何时不清醒过? 那人虽然身形狼狈衣衫褴褛,但就凭着那身染血的绸缎衣裳上精致的刺绣,俞墨就敢断定,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跟他的素素不同,她身上肯定是有大麻烦的。 俞家只是升斗小民,怎么能搅进这种危险的事情里?明哲保身,是他一贯的处事之道。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把她带了回来。 俞墨忍不住寻思,素素她究竟为何非要救那姑娘? 是单纯的善心发作,不能见死不救?还是说其中,有什么更大的因由?种种疑惑在他心中细细考量,最终还是只能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 无论如何,目前他最担忧的还是,素素她到底,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第35章 迟到的金手指 等陈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看着趴在自己床前,形容憔悴疲惫,熬的双眸泛红的男人。 她的眼睛里一片柔软。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第几次,这人彻夜不眠的守着她了。 从外婆走了以后,除了俞墨,还有谁这样牵肠挂肚的,疼着她念着她过? “素素,可还有何处不适?” 直到看见她睁开了眼睛,俞墨才敢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她会就这么诡异的一睡不醒。 陈欣摇摇头,然后缓缓的抬起手,温柔的抚了一下那好看的眉峰。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虚弱。 “辛苦了。我的俞公子。” 俞墨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孩儿,然后眼中怔忡的神色迅速被狂喜取代。 低下头拉住她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虔诚的吻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眼眸中全是炙热的情思。 “心系予卿,甘之如饴。 又哪儿来的辛苦? 只是素素,莫要让你的俞公子,等的太过心苦。可好?” 听着这男人好像在跟自己撒娇一样的讨名分。 陈欣笑得有些纵容,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宠溺。 “好。你找人瞧个日子,我们就成亲。” 猛的抬起眼眸,俞墨呆愣的看着盈盈浅笑的女孩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听到了她的允婚。 难得见到他这么傻乎乎的样子,陈欣轻声的逗着他,一脸促狭的说道。 “怎么,俞公子这是不想娶了?若是如此,那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是也只好忍痛悔婚,成全俞公子了。” “别悔婚! 想娶的,我做梦都想娶你!” 被她一句话惊醒的男人,忙不迭的应承着。 “呵呵呵……” 女孩儿被他的反应逗的躺在床上笑了起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俞墨,面红耳赤的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有些委屈的小声说。“你这个坏姑娘,就会欺负我。” 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淡定从容,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他只是一个青涩害羞的少年郎。 陈欣坐起身来,看着这向来沉稳的男人,突然变的有些像只讨喜的大狗狗。她伸出手,投进了他的怀抱。 美人在怀的俞墨,只觉得惊喜来的太突然。遵循雄性生物本能的,将中意的对象紧紧困在自己怀里。 感受着怀中这柔软的身子,两个无比贴近的气息,以同样次数跳动的心房,都在告诉他,什么叫心心相印。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如果这是在做梦的话,可千万别让他醒过来。 他愿意溺毙在这个美梦里。 狠狠的蹭了把美男的便宜之后,陈欣才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 坐在床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她一边整理着自己,一边问道。 “昨天叫你救回来的人,救了吗?” 嗯。俞墨点头,没有追问她因由。 以他自己多年忽悠人的经验来说,如果素素想告诉他,那自然会告诉。如果不想告诉他,就算是问了,也有可能会得到假的回答。不如等着她自己说。 陈欣看了看他,这是她以后的床搭子,不管将来怎么样,最起码现在敢肯定,俞墨是真的爱她的。 “俞公子,小女子有点饿了,能不能麻烦您先去灶房瞧瞧,容小女子起来洗漱?” 美丽的姑娘,一脸精灵古怪的揶揄调侃,让俞墨轻笑出声。 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这才抬腿迈出房门反手将其关上。径直走向自己的住房里,去洗漱换衣。 女孩儿下床走到门边,从里面将门闩固定好。才放心的闭上眼睛,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屋里。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陈欣简直激动的热泪盈眶。 果然不是她脑子里出现了幻觉。这真的是她的房子跟过来了! 啊!!! 站在厨房里的女孩儿,摸着手边这真实存在的一切。 再次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疼! 哈 哈 哈!! 抬腿迈出厨房,客厅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她穿越之前的模样。 落地窗外的天空仍然是繁星点点,衬着万家灯火,带给她足够的安心感。 扭头看着客厅的茶几上,那袋没吃完的薯片,还敞开着头跟她打着招呼。 走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捏起来一片,恍恍惚惚的放进嘴巴里。 这熟悉的味道,伴着咔呲咔呲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阵心酸。猛的一下站起来,嘴里嚼着薯片,脚下一步不停的,在自己小窝里到处巡视。她所有积攒的东西都还在,连柜子里的袜子都没少一双。 溜达到厨房,伸手拉开冰箱,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吃食,终于让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感谢当初有先见之明的自己,我怎么就那么聪明的知道自己要穿了呢? 看这衣食住行给配的多齐全! 当时那间淮滨商场,是不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才抓紧时间清仓处理,让我捡了便宜的?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将喜极而泣的眼泪抹去。她一边搁心里苦中作乐的调侃着自己,一边仔仔细细的盘点着冰箱里的存货。 很好,不愧是会过日子的我。鸡鱼肉蛋,蔬菜水果,饮料零食,样样不缺。 满意的关上冰箱门,甩着手指上的水。 跑到浴室里,对着镜子中打扮陌生的自己,咧着嘴笑了笑。 随手拿起牙刷牙膏,细细的刷了个牙齿,感受着跟在俞家用柳枝刷牙时,完全不同的触感。她享受般的闭上了眼睛。 洗漱好的陈欣又走回客厅,随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这可是她的最爱呀! 虽然是山寨的,但当初也是花了足足800个大洋,才将这小妖精领回家门的呢。小手轻轻一划拉,屏幕立刻亮了起来。人脸解锁之后,弹出来的依然是她穿越之前,正在看的人山人海的景区小视频。 瞧着里面让人嘎嘎乐的拥挤画面。 她咧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终于,她终于有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存活下去的底气了! 虽然过年都比人家迟了半个月,可是这姗姗来迟的金手指,总算是给配备上了! 她陈欣从来就不是个挑剔的人,有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呀?我这人贼好打发,你要早把我这房子给送过来,我至于天天贼老天贼老天的,一日照三餐的骂你吗? 虽然你把讯息传送给我,明显是没安啥好心,可是看在我这80平米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以后关于你那亲闺女,能帮的我就帮。帮不了的你也别硬跟我计较,咱俩都互相理解理解。你不吱声儿,那就这么定了! 单方面的跟这个世界的天道商量好了以后,陈欣高兴的啃了个面包垫垫肚子。 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她确实饿。抓紧时间吃完,又跑到洗手台跟前用冷水洗了把脸。 确定看不出有啥不对的痕迹后,这才闪身出现在厢房里。 第36章 妯娌和睦 打开房门走出去,外面霞光正好。夏日五六点钟的早晨,太阳还没开始发威。 湛蓝的天空中一片片绚丽多姿的云彩,仿佛哪位仙子随手由心的泼洒了颜料。才绘出如此动人的美景。 脚步轻快地一路走进灶房,江氏正领着二闺女在里头忙活。看见陈欣过来,正在灶下烧火的俞竹儿,赶紧打招呼叫人。 “四婶。” “哎!我们竹儿真可爱,又乖巧又能干,还这么有礼貌,可真让人喜欢。今日瞧着更是格外好看。” 心情极好的陈欣,对着个九岁的黄毛小丫头一阵猛夸。羞的俞竹儿有些瘦削的小脸突然爆红,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漂亮四婶的眼睛更加晶亮。 “四弟妹过来了?你今儿瞧着气色可真不错。” 江氏一边捏着手上的窝窝头,一边笑着跟她打招呼,顺便也恭维了一句。 “我这睡了半天搭一夜了,气色能不好吗?二嫂,我来帮你。”笑着调侃着自己,陈欣挽起衣袖就要上手。 “唉,别,俺一会儿就捏完了,你就别沾手了,怪费事儿的。” 江氏侧过身子挡了她一下。 陈欣仔细看看,盆儿里果然也没剩多少荞麦面了。她转身走到灶台下,伸手把正坐那儿烧火的小丫头拉起来,自己坐下去后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 “小竹儿,出去玩儿去,我来烧火。” “四弟妹你快起来!这烟熏火燎的,哪是你能干的活儿?叫竹儿先传把火,一会儿窝头捏好了俺就自己烧。” 眼瞅着她们老俞家的财神娘娘,钻灶下填火去了,给江氏唬了一跳。这要不是一手的面,估计都能自己上手扯她起来。 俞竹儿呆站在那儿,看看她娘,又看看她四婶,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二嫂,我这不是刚学会烧火没多久吗?趁着你搁这儿呢,你就再教教我呗! 让竹儿先回房去洗把脸凉快凉快,这大热天的,孩子搁灶底下烧火多热呀。竹儿听话,快去。” 看实在是劝不动弟媳妇儿,江氏也确实心疼二闺女热的小脸通红,只好答应道。 “那竹儿先回房去,跟你大姐说,给汉葳的小肚兜换个薄一点的,今儿天热。” “哎!俺知道了娘。谢谢四婶。”小姑娘干脆的应承完,又扭头非常懂事儿的向长辈道谢。 “不谢不谢,快去。” 知礼的孩子,就是招人喜欢。 陈欣一边朝小丫头挥挥手,一边笑着往灶下添着柴火。 只要不是要拉那个风箱的话,普通烧干柴这个活儿,她还真是学会了的。 一把一把的往灶儿里填着草团,用烧火棍时不时的把它们挑开,等燃烧的差不多了,就再绕一团干草塞进去,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看她干的有模有样的,江氏才走回去重新忙活自己手里的事儿。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昨个晌午老四把你抱回来,给俺们都唬的不轻。 你说你这丫头,咋睡个觉也能弄出这么大个动静呢?你是不知道,给老四都急毁了。大中午的饭都没顾上吃,就搁那床跟前守着你呢。 要不是大哥接郎中来给瞧看了,拍着胸脯的保证你没事儿,昨天非得把老四给吓出个好歹来不可。” 江氏开玩笑一般的,把昨天的情形给说了一遍。 “大概是前些天一直没睡好,我本来也就睡的比较沉。 以前小的时候,我外婆还说过,哪天我睡着了,人家把我抬出去卖了,我都不知道。”陈欣赶紧解释道。 “那确实是,你这睡的也太沉了。” 江氏点头应和着,捏着手里的荞麦面。 使个巧劲儿一团一转,一个个大小均匀的窝头就码在了灶房光洁的案面上。 “二嫂你手可真巧,这窝头做的又快又齐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陈欣看的直夸她。 确实是厉害,这又没有电子称,就光用手估摸着个大概。居然能做的跟机器做出来的一样,大小造型都差不多。这二嫂手上是有些功夫的。 “俺哪能算个手巧的?跟你三嫂比起来,俺这手简直笨的跟脚似的。就是大嫂子手上活计都比俺强的多了。” 江氏不好意思的连连自谦,她话音刚落,杨氏从外头掐了一把新鲜菜叶儿走了进来。 “怪不得这一大早上的,俺耳朵就热的慌,原来是二弟妹搁这儿,帮俺吹嘘着呢?三弟妹,你那耳朵烫不烫啊?” 把青菜放进盆里,杨氏一边从水缸里往盆里舀水清洗着。一边促狭的扭头笑话着跟她前后脚走进灶房的林氏。 “大嫂,你这咋还打趣儿起俺来了?” 性子温柔恬静的妇人,嗔怪也只轻言细语的。然后一个劲儿的抿唇浅笑着,伸手从桌案上将一个个醒发好的窝头,小心的拾放到笼布上。 “就是,越发没个当长嫂的样儿,还笑话起人来了。”江氏手上不停,嘴上也笑着啐她。 杨氏睨了她们一眼,眯着眼睛笑的一脸开怀。 “好啊你们俩,合着来挤兑俺是?当俺没帮手?老四媳妇儿,你就忍心搁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俺被她俩说嘴?” “那肯定不会的,我就不是那种人。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嫂被挤兑?” “俺就说,还得是四弟妹讲究……” 杨氏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欣义正言词的给打断。 “我会把眼睛闭上的。” “噗呲~哈哈哈……” 灶房里妯娌几个笑成一团。 江氏用胳膊肘拭了把笑出的泪花,嘴里一个劲儿的笑话杨氏。 “大嫂,还得是四弟妹会讲究人是不?这嘴比俺和三弟妹的可利索多了!” 杨氏笑骂道,“好啊你们三个,可见都是被小叔子们给惯坏了,哎呦呦,这没一个懂事儿尊长的了,以后可咋整?” 几个女人又被逗的笑出了声。 孟氏搁正屋门口坐着纳鞋底儿呢,就听着几个儿媳妇,在灶房里笑的嘻嘻哈哈的。 她瞅了跟前的人一眼,有些狐疑的问。 “老头子,你说几个儿媳妇搁灶房里头这是聊啥呢?咋这么高兴哪?笑的跟俺们这屋都听到了。” 俞大虎站在屋里往门外头瞧了瞧,扭过头看着老妻,脸上有些得色的说道。 “你看你,就是爱瞎操心,儿媳们高兴还不好?兄弟齐心妯娌和睦,子孙懂孝顺知上进,这才是兴家之兆哇!” 想想也是,家中和气才是让她舒心的事儿。 老太太笑容满面的继续拽着线,在鞋底儿上行来穿去,头也没抬的说道。 “成,成,成! 是俺瞎操心,以后都不管了。 打今儿起俺就跟你一样,擎等着当老祖宗,叫那些个孝子贤孙们都好生伺候着!” “哎!这就对喽~” 老两口也搁屋里,心头舒畅的闲聊着。 直到儿媳们忙活好,招呼着一家人吃饭了,这才笑眯眯的坐到饭桌前。 第37章 都挺好的新生活 一家老小的围坐在一块儿,吃的仍然是粗茶淡饭。可心情已经完全不同的陈欣,却觉得今天的早晨,比往日好。 手里的窝头卖相不错,碗里的稀粥味道还行,这群人其实也挺好的。他们身上有在现代时她最缺少的,家人的温情。 从穿越之后,一直心中惶恐不安的她。第一次静下心来,用眼睛去探寻着这个世界值得人赞美的一面。 没有污染的空气,呼吸起来确实很清新。天空蓝的让人心情放松,每一条小河都清澈见底。 原生态的美景,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还有俞墨,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只有在有了退路的现在。有了足够安全感的陈欣,才敢放心大胆的拥抱自己的心动。才敢说出如果这就是上天的安排,那么她会欣然接受天道的赠予。不论以后怎样,最起码现在,她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有了房子的女人,果然是不一样。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她端起碗喝着粥,甜蜜的跟俞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柔情蜜意。 乡下人的饭桌上,是没有食不言那套规矩讲究的。眼瞅着老四两口子,搁那儿眉来眼去的腻歪,看的让人牙疼,老二放下碗先起了话头。 “爹娘,啥时候把老四的婚事给办了?” 您二老可抓点儿紧的,瞅你们老儿子那样儿,再拖下去保不齐可别憋出啥毛病来。 老两口互瞅了一眼,又看看俞墨,再看看陈欣,忍不住咂摸了下嘴。 老二这小犊子,平常不是机灵的很吗,今儿咋愚拙了?这事儿问俺们干啥?你倒是问问仙女儿啊?还有老四,这么久了都没求得人家姑娘的允婚。可真是没用,白瞎了爹娘给你生的这么张俊脸! 俞大虎心里憋着嘟囔,跟长子催促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又快速转开视线,装着没看见。 要不你自己个儿上,俺才不催呢!这要是逼急了,仙女儿再扭头给跑了,剩下俺幺儿可咋整?不得要了他命去?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老头子转过脸去喝着粥,当没听见也没看见他那两个好大儿的催促。 老头子没搭话,俞墨倒是开口了。 “爹娘,请您二老,寻人挑个黄道吉日,儿子要娶妻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真的?!” 俞大虎猛的扭过头瞅着他,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刚还搁心里抱怨着,转脸就听到喜讯了,这由不得想再确定一次。 俞墨点头,他又看向陈欣。 直到仙女儿也亲自点头应允了,俞大虎才哈哈大笑着拍了把大腿,饭碗一放,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俺这就去央媒请期!” “早给你把床柜箱笼的打好了,就等着你成亲用呢。俺再去把那些个家物什给拾掇拾掇。” 俞一海也满脸高兴的,起身离开饭桌,走向他平常做木工活儿的屋子里。 “大哥,俺们去给你帮忙。” 俞老二俞老三抬腿跟上。 孟氏和几个儿媳妇们也忙活了起来。 如今家中还没采买布料,衣是暂时做不得了,先抓紧把新人的鞋给做出来。收拾完家里的活计后,婆媳几个熬浆糊寻布头,糊鞋面儿纳鞋底儿,忙的分外热闹。 倒是把两个要成亲的正主儿,给闲下来了。对视了一下,他们悄么声儿的退出了上房。站在院子里,使劲儿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陈欣双手交叠在身前行了个万福。 “俞公子,恭喜恭喜。” 俞墨笑看着她作怪,然后也一本正经的作揖回礼,口中直言。 “素素姑娘,同喜同喜。” 女孩儿抬头对他调皮的眨了眨右眼,笑的肆意鲜活。 “姑娘我本姓陈,大名陈欣。二十岁,孤身一人家无亲眷。得俞公子相救,无以为报,特来以身相许。” 男人也继续弯腰作礼的回复着。 “小生俞墨字正凌,二十有二。家有高堂尚未娶亲。今日求娶陈家好女,拜谢姑娘垂青下嫁。此生必不负卿,天地为证!” “那,祝贺俞公子喜迎佳妇。” “也同庆陈姑娘,觅得良人。” 话落二人对视,忍俊不禁的噗呲一声笑出来。 这个男人果然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吗?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陈欣上前一步扑进俞墨的怀里,本就美丽的脸庞,被甜蜜笑意晕染的更加娇艳了几分。俞墨一把将他的姑娘拦腰抱起,快步走回了厢房。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长房的窗户底下,陆陆续续的探出几个小脑袋来。 “四叔和四婶,他们可真恩爱。希望以后我也能娶的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娘子。”俞汉轩一脸羡慕的说。 古代的孩子向来早熟,十二岁的小少年,也到了情思懵懂的时候。 与他同样年纪的俞梅儿,早已羞红了脸颊。那张清秀的小脸上,除了撞见长辈隐私的难为情之外,还有一丝憧憬。 不知道以后她又会,遇到怎样的良人? 俞兰儿气呼呼的撅着嘴巴,在心里哼了一声。那么漂亮的人,怎么眼神儿就那么不好使?咋就挑中了四叔呢?自个儿这么喜欢她,以后还怎么去敌视四叔呀? 给这小丫头愁的哟,狠狠的拽了拽自己的头发。 俞竹儿看看两个姐姐脸上完全不同的表情,乖巧的站在那儿没说话。 大哥不是白当的。虽然也是脸上面红耳赤的十分不好意思,但俞汉昌很快缓过神来。 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少年变声期独特的嗓音里,带着不可反驳的长兄威严。 “都别打岔了,赶紧坐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汉轩汉明,你俩把四叔布置下来的注释给抄两遍,一会儿拿过来我检查。 梅儿,昨天让你背的七律诗会了吗?背来我听听。兰儿竹儿,抓紧过去练字。你看你们俩那字写的,比人家用脚划拉出来的都难看。” 大哥都发话了,一众兄弟姐妹们,谁敢不听?全都老老实实的趴回桌子上写字儿去。 俞汉昌坐回桌前捧起书本,耳边听着妹妹抑扬顿挫的背书声,清俊的少年脸上,都是满意的微笑。 日头升起,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热气渐渐上升。 俞家院子里,聚在长房屋里的孩子们,仍然在专心致志的学习着。其他的大人们也都在各忙各的事儿。 只有卿卿我我了好大一会儿的陈欣和俞墨,手挽手肩并肩的,来探看那被救回来的姑娘。 第38章 叶云衣 俞墨的脚步停在了房门之外,毕竟是陌生女子,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 他可是即将要有家室的男人了,要自觉与旁的女子避嫌。 可是让媳妇儿一个人过来,他也不放心啊。 因此停在了门边,并未进去。 陈欣捏了捏他的手指,这才笑着推门进屋。 看见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快步走到床前,一脸惊喜的轻声询问道。 “姑娘你醒了?饿不饿?要不我现在给你端点儿吃的来?” 拼尽力气倒在草丛里的时候,叶云衣以为自个儿这回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再次睁眼的机会。 勉强的坐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好在没缺胳膊没少腿儿,伤处虽然疼,但明显都被包扎过了。 她这是被人给救了? 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才扭头打量着屋子,这是乡下的泥房土墙,救了自己的应该是住在官道附近的村户农家。 看这家的日子应当过的相当窘迫,待日后回了京城,可重金酬谢。 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与家中联系上。 正在她心里诸多思虑的时候,一袭红衣的女子,踏光而来。 一身凝脂玉肤欺霜赛雪,三千鸦发尽数绾于髻中。 鲜亮的红衣衬着娇艳的脸庞,眼波流转之间皆是风情万种。 更别说这把纤腰掐出的体态风流,真真是步步都能勾人心魂。 青天白日的,她这是看见妖精了吗? 叶云衣怔怔的呆望着眼前之人,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陈欣也在看她,这姐们长的可真漂亮! 身姿高挑,五官大气明媚。一双浓黑的眉毛有些锋利,配着特别有神的眼睛。 好看挺直的鼻子,薄唇一抿,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不是世人喜欢的柔弱白幼瘦,是那种英姿飒爽的御姐气质。 也不对,她身上的这股劲儿。 应该叫气场。 对!这是个特别有气势的一个人。 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的服气。 这个世界的天道宁愿花大力气,把自个儿房子送过来,也要救的亲闺女,到底是啥身份的人啊这是? “嗨,你还好吗?” 见这人呆怔的不说话,陈欣迟疑的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挥了几下。 忍不住搁心里嘀咕,这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 根据狗血文女主定律,一般被救之后肯定是要添点毛病在身上的。 所以这是摔傻了?还是失忆了? 叶云衣猛的一下回过神来。 自己一个女人,居然看一个姑娘看直了眼,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有些难为情。 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她的声音有些嘶哑难听。 “多谢姑娘关心,我好多了。可是姑娘救了我?日后必有重谢!” 呼~ 没傻也没失忆,这就好! 赶紧摆了两下手,女孩儿笑的更为好看,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不用谢我,真正救你的人,是我,嗯,夫君。和兄长们救你回来的。” 夫君? 叶云衣扫了一眼她的装扮,又沉默的转开视线。 她这是,嫁与何人为妻了?那人怎舍的,让如此姝颜布衣荆钗? 待自己回京之后,定要记得将库中的浮光锦月影纱翻出来裁制成衣,给她送过来。 还有要重新寻些奇珍,将首饰打造的精致独特些,才好配的上她这勾魂摄魄妖娆魅惑的姿容。 “我叫陈欣,小名素素。你叫什么呀?” 一边儿问着话,一边从桌上翻了个杯子,倒了半杯已经凉了的白开水,递到这姑娘手边。 好在是这炎热的夏天,倒也能入口。 伸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干涩的喉咙被滋润过之后,再吐出的声音,就十分清脆干净。 “多谢素素姑娘。我名叶云衣,小字昭华。素素姑娘可以唤我昭华。” “不用谢!叶云衣?昭华,你的名字真好听。你也别叫姑娘了,直接叫我素素就好。还喝水吗?” 陈欣接过杯子笑着说。 “不喝了,多谢素素。” 叶云衣略略苍白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 “素素,不知道此处是哪里?归于哪个州府管辖?” “呃,我只知道这里是红叶镇的东俞村,再多的信息就不清楚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陈欣觉得自己好像个文盲似的。 可是来这里这么久了,她确实过的十分闭塞,人家问啥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这真的有点丢人。 但是对于贼老天的这个亲闺女,她倒还挺喜欢的。于是又轻声安慰道。 “你先安心的养伤,其他的先别着急。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胜在安静,不会有什么人轻易来打扰。等伤好之后再想办法,你觉得呢?” 也只能先如此了。 叶云衣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陈欣看着她说,“那你先再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端点儿吃的过来。” “有劳素素了。” “别客气。” 直到走到门外之后,女孩儿才嘟着嘴吐了口气。 这古代人说话可真多礼,谢来谢去的让她脸都笑僵了。 守在门边的男人,上前一步俯身垂首的贴在她耳边,暧昧的轻喟了一句。 “素素可有,需要夫君效劳的地方?” 陈欣挑眉看他那一脸十分受用的神情。 突然抬手扭住了他腰间的软肉,惩罚似的捏了一把。 “呸!听墙角的都不是个好人,还偷听女孩子们的墙角。 你学坏了啊,俞正凌! 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善良正直的小哥哥了!” 轻微刺痛酥麻的触感,带着一股炙热,从腰腹间窜起,瞬间烧向他的四肢百骸。 俞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欲望的火光,随即垂下眼眸,将其掩去。 还没成婚呢,可不能吓到他的小妖精。 努力的平复下躁动的内心,男人装出一副委屈的口吻,小声的说。 “我何时偷听了?本来就守在门边,你们说话怎可能听不到? 所以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听。 还有何谓小哥哥?” 俞墨替自己解释了两句,他怎可能去偷听女子的私房话? 自己虽然不是甚君子,但是也真没那么闲的慌好吗。 再说了,素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他俞正凌何时善良正直来着?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份不耻下问的精神,逗笑了本来拼命装严肃的女孩儿。 抬头朝他勾勾手指头。 俞墨竟然诡异的看懂了意思,再次弯下腰身将耳朵贴过去。 女孩儿掂起脚,伸出舌尖暧昧的擦过他的耳垂,咬在嘴中含混不清的字眼,带着十足的促狭调笑之意。 “小哥哥嘛,就是情哥哥好哥哥。或者是情郎?你们这边应该是这么叫的?” 温热的气息喷拂在耳边,酥酥麻麻的挑逗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俞墨被她勾的浑身一抖。 低头看她,这小妖精笑的像只故意勾引人的小狐狸。 这可真是个坏姑娘! 狠狠的攥了攥拳头,他喉结滚了滚。 蠕动了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幽幽的闪着精光。 等着,总有让你叫个够的一天。 第39章 到底是妖还是仙 也许是男人隐忍的脸色实在太过明显。陈欣终于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自个儿恐怕是撩过火了!讪讪的笑着扔下一句。 “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哈。”然后赶紧脚底抹油的溜了。 俞墨身形僵硬的走回房,从脸盆里鞠起一捧清水,猛地扑在自己脸上,缓解着浑身的燥热。 这个小妖精! 这个爱勾人的小妖精! 急促的将滚烫的脸颊,整个埋进了水里。几息之后才抬起头来喘息,连着三四次之后,他的情绪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拿起棉帕,擦干脸上手上的水渍。 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从一堆的经史子集中抽出一本释义,继续用功。 日头很快从头顶溜过。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俞汉明过来叫过人之后,赶紧的溜了,他有点害怕四叔。他又不像大哥那样,功课好,脑子灵,不怕考教。 捏了捏眉心缓缓精神,俞墨这才从桌案前起身,走到上房正屋。 俞家人果然已经围坐在桌前。 俞大虎一脸喜色的宣布,已经请好了媒人,算好了日子,且等着三个月后成亲便可。 这是俞墨特意交代的,一定要把婚期定在乡试之后。他如今给不了她华服美食,给不了她广厦高屋。可是他一定会让她以举人娘子的名头,出现在婚后的宗族认亲之时。 陈欣没有古代女子那种特别薄的面皮。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她该害羞来着,可是很抱歉,自个儿这张稍微有些厚的脸,实在是红不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低下头,装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儿来。 等在众人的眼神打趣下,艰难的吃完一碗饭之后。她麻溜儿的捧着给叶云衣熬的药汤还有饭菜,一步不歇的离开了上房。 俞家人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心思各异。 他们都知道那屋里躺着一个受伤的姑娘,俞家的女眷们,在叶姑娘醒了之后,都已经去探望过。 “老四,你问四弟妹了吗,为啥非要救那叶姑娘?” 俞二海一脸的想不明白,他们跟那明显身后有麻烦的姑娘,本来就是陌生人,四弟妹是咋寻思的,非要救她。 俞墨没有说话。 俞一海看了看爹娘的眼色,然后张嘴接话。 “救了便救了,哪有那么多为啥?老二,你有那闲工夫,一会儿日头下去之后,你跟老三一块儿,去多割点鲜嫩的青草回来。明儿早上的时候好喂牛。” “大哥,俺们明儿出摊啊?” 俞二海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一脸惊喜的问道。 俞三海也嘿嘿直笑的看着大哥,等他的回复。 昨天回来之后一阵的兵荒马乱,四弟妹一觉睡到今天早上,也没来得及制冰。没有冰块他们就没法儿出摊,这一天天损失的,可都是一串串的铜板呀。 昨个儿一天虽然花掉了不少,但是晚上他们细数了一遍。总共挣了5800多文,刨掉本钱,可以说一上午净挣了五两! 当时可把这一家子给惊住了,这辈子长那么大,啥时候接触过这么挣钱的营生? 俞大虎掂着铜钱的手,激动的都直哆嗦了。跟老妻和长子互相瞅了瞅,三个人眼里明显都一个意思。他老俞家,这回确实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招来了仙女儿还家。 一定要把她给供好了!老四到底能不能成个人物,估计以后就得应在这仙女儿身上。 因此这三人,可是无条件的相信支持着老四媳妇的所有决定。 仙女儿怎么可能做错呢?做的任何事肯定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俺们看不懂没事儿,听着顺着供着就成了。 “对,四弟妹说了,以后天天都去出摊儿。趁着这段天儿热的时候,先打个时间叉,赚它一桶金子回来!” 俞一海笑呵呵的复述着陈欣的话。 虽然他不知道为啥要打叉,但是赚一桶金子这个话可真好听。当然他没敢想过那么高,能像昨天似的那样就好了,那都抵得上他们多少天的收入了! 俞二海眼珠子一转就是个点子,他看看屋里的人,掂量着说。 “大哥,俺琢磨着,其实不只是能搁红叶镇上出摊儿。旁边的沫河口镇,还有再远点儿的大杨镇,俺们都能去。到时候多支几个摊子,进项不是能更多一点儿吗?” “那不成,不说俺们人手够不够,就说这么老些个家伙什,可咋运过去啊?你想把那牛给累死?族长能掐死俺们你信不?” 俞一海听的直摇头。 他能天天从族长手里头借出牛来使唤,就已经是把老四的面子给用到极限了。要是真把那牛给累出个好歹来,族长能饶了他才有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俞二海咬咬牙一狠心说道。 “大哥,要实在不行,俺们先出钱买个骡子回来使。那玩意儿力气大,脚程还快,一天跑个几十里地的应该不成问题。” 俞一海听得睁大了眼睛瞪着二弟,一脸气愤的冲着他嚷嚷。 “啥家底儿啊?你就敢用骡子?不行把俺套上给你使唤,你看成不?” “不是,大哥你想想,买这骡子真不吃亏!搁一个镇上卖,一天是五两。那俺们分在三个地方卖,这咋说是不是都得翻上一番? 再说有这骡子,以后老四再上府城啥的,俺们自己驾上车就能给他送去,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俞老二一条一条的给大哥分析着。 俞老大的情绪也渐渐的缓了下来,回头想想老二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特别是以后,老四上城里就方便了呀。 可是一想到要花那么老些钱,他又舍不得。那都是他们一大家子勒紧了裤腰带才攒下来的银钱。 是给老四备着的科举用的呀,哪能随随便便的就动用? 不成,不成。 老二眼瞅着说服不了大哥,只能垂头丧气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俞老三瞅瞅老大,又瞅瞅老二。 刚想张嘴说点啥,被他媳妇儿搁桌子底下,一脚踩在了脚面儿上,疼的他一激灵。扭头看看媳妇儿的脸色,然后老实的闭上嘴。 俞家其他人也都没出声儿。 江氏抱着儿子,心疼的看着她男人泄气的垮着肩膀坐在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男人们说的这些事儿她都不太懂,不知道该咋插嘴。 “大哥,我觉得二哥说的对。”俞墨突然出声说话。 “老四,啥意思?”俞一海转头看他。 “这摊子生意,只能热天的时候做,肯定是摊子铺的开一点为好。过了夏天,可就没谁再要买了。” “对,俺就是这个意思!俺就是不知道该咋说出来。” 眼瞅着老四支持自个儿的想法,俞老二又来了精神,忙不迭的说道。 “大哥,你想想啊,咱这就是捞热天儿的这份钱,光守着一个地方,它能卖的有限呀。 就该把摊子多铺开点儿,抓紧时间。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俞一海低下头,搁脑子里细细寻思着弟弟们的话。 第40章 熬鸡汤,我是专业的 就在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之后,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屋子里的沉默。 “二哥,恕我眼拙了。真没瞧出来,原来你还是个人才呀!”陈欣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给叶云衣送完东西之后,因为要制冰,就想起来上回实验来实验去的,浪费了不少的硝石。现在她手里头剩的可不多了,得让俞墨抽空再去买,于是就拐回来了。 站在门口听着俞家兄弟的对话,她才惊讶的发现,俞二海真的是个天生会做生意的人。连自个儿都没想起来的事儿,人家自己就已经掌握了财富密码。知道搞连锁了。 这真的是个人才,稍加点拨,以后在商场上,绝对是个角儿! 以为这四弟妹是在嘲讽自己,俞二海一张憨实的脸被涨的通红,结结巴巴一脸尴尬的说着。 “四弟妹,俺不认字儿,没啥见识,说错了的地方,劳你多担待。” 察觉到俞二海误会了,陈欣赶紧解释,一脸的真情实感。 “二哥,我说的是真话。你真的是个人才。刚才你说的那些想法,都是特别对的,就是该打这个时间差,最大可能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更多的资金。 毕竟咱们这个冷饮,它是个季节性的东西。想赚的多,就得靠走量。上次在出摊儿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商业头脑很敏锐,只是我没想到,二哥你居然脑子转的这么快。 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二哥,你就是那种人。天生的生意人!” 俞二海的神色随着陈欣的话一变再变,等到她说完,这男人脸上的激动,压都压不下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同自己的想法,没有说他是投机取巧的搞小聪明。 肚子里没墨水的俞老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四弟妹很懂他。 懂他心里日日夜夜的心思念头。打小儿的时候,他就想长大后能当个腰缠万贯吃用不尽的大富商。 “四弟妹,你真的觉得俺说的对?” “是的,你的思路才是正确的。”陈欣对他点头,笑的一脸肯定。 听到仙女儿都赞同老二的想法,俞一海攥紧了拳头,心疼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的说道。 “既然四弟妹也觉得老二说的对,那就按他说的办!明天收摊儿以后,咱们就去骡马市瞧瞧。” “好咧!” 俞二海一脸的高兴。 俞三海也跟旁边咧着个大嘴,嘎嘎直乐。 “二哥,我再给你提供个思路,你自己琢磨琢磨,看能不能行得通。” 走过去搬个凳子,坐在俞二海不远处,陈欣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脸色十分端正严肃。 俞二海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道。“四弟妹你说,俺听着呢。” “你既然都已经想到了要多增设摊点,那如果让你在一个集镇上。寻几个卖吃食的摊子或者小饭庄,由你每日定时定点的去给他们送货上门。你觉得怎么样?” “让别人帮着俺们卖东西?” 听到这里眼睛嗖的一亮! 俞老二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很多的东西,但是就是抓不住那根牵头的线,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串联起来。 陈欣循序渐进的引导着他的思路,往正确的道路上发展。 “对,就是找别人帮你卖东西。当然了,你供给这些商贩的价格,肯定要比直接卖的时候便宜,让人家在中间也能摸一点利润。 你这边单品利润小不怕,咱们靠走量,走大量。你自己在卖的时候,两分钱一碗的绿豆汤,也许你净挣一文。这就是对半的利润,是不是?” 见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陈欣就接着继续忽悠,指引着他看自个儿画的那张又大又圆的饼。 “而你作为给商贩送货的供应商,也许你三碗汤才能挣一文钱。这样看下来,确实是你自己卖的时候更挣钱一些没错。对?” 俞二海迟疑的想点头,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一时怔在了那里。过了大概20几息的时候,他突然猛的一下跳了起来。 激动的满脸涨红,大声的嚷嚷道。 “不对!单算一碗的时候,确实我自己卖更挣钱,但是一百碗一千碗,甚至更多呢?如果有很多人帮我卖,那这个利润,这个利润就……” 他被脑海中那个无比震惊的利润给吓到了,一时竟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看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陈欣才笑眯眯的点头肯定的答道。 “没错,那这个利润就相当可观了!这就叫做走量,一定要走大量。二哥,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弟妹,俺脑子转过弯儿来了!对,就该这么干才对!走量,靠的就是挣的少卖的多,这样才是对的路子。我应该多找点儿人帮着忙活,多弄几个不同味道的汤水。等以后有本钱了,还可以往县城,甚至府城送……” 俞二海神采飞扬的搁嘴里絮叨着,越说眼睛越亮。 很好,总算是把零售转成批发商,这个经营模式给他解释清楚了。以后有俞老二在里面操持,就不用自己再上心了。 陈欣微微的吐了口气,抬头就撞上俞墨满含笑意的眼睛。 坏坏的朝他挑了下眉毛,一点儿也没有忽悠人被抓包了的不好意思。只要我脸上不尴尬,就没人能知道我的脚趾头已经抠好了别墅的地基。 察觉到了女孩儿的一些些不自在,俞墨也笑着眨了眨眼睛回应她。 方才用话引着二哥深思的素素,一点也不像平时那种懵懂不知事,处处需要他照顾教导的样子。 她真的像一本非常引人入迷的书,每翻开一页,都是另一种全新的感受。但是俞墨知道,不论哪一面的素素,他都喜欢。 胆小害怕的的,呆笨无知的,灵动勾人的,心有沟壑的。 每一种,都是他所钟爱的模样。 好啊,居然都会反撩了? 这男人果然学坏了。是哪个教坏了她这纯情的古代少年郎?陈欣绝不承认,自己居然被他的眼神,给电了一下。 赶紧把目光又转向冤大头,呃。日后的俞氏集团ceo,大封朝即将冉冉升起的一颗商场新星。 即将颠覆传统经营,把行商加盟连锁销售概念,以新的模式在古老的时代里,重新缔造出来的伟大开创者。俞二海同志的身上。 “二哥你说的都对,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用好你的天赋,施展你的才华,朝着定下的目标,坚定的走下去。 我相信,到最后成功,一定是属于你的!” 顺手把熬的喷香的心灵鸡汤,麻溜儿的又给灌了一碗下去。陈欣面上一脸笃定,可心里却一直在念叨着。 俞二哥,你一定要加油啊!以后咱们是吃香喝辣还是继续吃糠咽菜,可全指着你了啊,大兄弟。 扭头瞧见坐在一边,有听没有懂得俞一海和俞三海,脸上那一副迷茫的表情。陈欣赶紧给这二人打气,鼓励的看着他们说道。 “时间紧任务重,大哥三哥,你们也要加油啊。咱以后能折腾成啥样,可全在你们身上了!” 听着来自仙女儿的肯定和期望,俞一海瞬间来了精神头。听不懂有啥关系?听话就行了。 他老俞家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咬咬牙把心一横! 折腾,放手让老二使劲儿折腾。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把了! 第41章 大俗即大雅 第二日天还没亮,被打足了鸡血的俞家兄弟。就赶着牛车,拉着一板车的物什,慢慢悠悠的晃出了东俞村。 这回陈欣没再跟着,倒是俞大虎出现在了板车后头。 几个儿子今天要去买骡子,这可是个大物件儿,这几个毛头小子能懂咋挑牲口?不得被人给唬弄了去? 老头子不放心,这才早早的起来,跟着一块儿去镇上。 “爹,你上牛车上坐着,老胳膊老腿儿的了,跟俺们这年轻力壮的比啥啊?一会儿再给累出个好歹来可咋整?” 俞三海眼瞅着他爹,这一段路走的呼哧带喘的,给这孝顺的汉子心疼的不行。赶紧的凑到跟前劝老头子上车。就是这人,他不太会说话,但心绝对是好的。 “咋滴?俺耽误你了?俺这老胳膊老腿的,是要你背着还是扛着了?” 俞大虎没好气儿的瞪着他。 “爹,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是好心,怕给你累着。”俞三海委屈的辩驳着。 俞二海赶紧跟着说道。 “老三说的对,爹,你赶紧上车歇着。一会儿去挑骡子的时候,可还得您老人家给费心长眼呢,可不得把精神头给养好?要不待会儿看走眼了,挑个瘸腿的回来,那可咋整?” “一边儿去!俺活这么大岁数了,能不知道咋挑牲口?你以为跟你似的呢。还有俺坐啥车啊坐车? 这牛拉了这么老些东西,你们瞅瞅它这都累成啥样了!咋这么不知道心疼牲口呢一个个的? 咱族里可就这么一个壮劳力,给它累毁了,你看你二大爷抽不抽你们就完了。” 眼瞅着老二跟老三都被训了,剩下的老大跟老四没敢再吱声儿。一路听着老头子的训斥,俞家父子几人,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再次赶到了红叶镇上。 今儿来的比较早,摊位上也才稀稀疏疏的摆着一些卖早点的摊子,其他的小贩们都还没过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很快的寻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交了摊位费后,几人手脚麻利的把摊子给支了起来。 趁着现在还没上人的功夫,留下老三看着摊子,剩下的父子几人各忙各的去了。 今日是大集,镇上的许多商铺都会开门的比较早一些。果然在门口等了没一会,药铺的门就打开了。俞墨聪明的连着跑了几家,凑齐了要买的东西。 想起方才那抓药小工,随口的问他买这么多硝石干啥时,那一脸狐疑的表情,俞墨的眼神闪了闪。 看来以后不能在镇上买了,这地方小事情传的快。素素那制冰的法子也并不繁琐,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出什么,应该很快就能被人给试出来。正好家中要添置骡车,以后就到府城去买,多跑些地方,绝对不会引人怀疑。 等日后若有一天,他能站在高位。有了庇护自己家人的能力,才能不再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怀玉其罪,引来祸端。 果然还是要努力用功啊! 俞墨一边想着事儿一边拎着东西走回支摊子的地方。 那去买牲口的父子三人还未回来,现在天儿还早,比较凉爽,所以摊子上暂时也还没人光顾。 只有俞老三一个人坐在摊子旁边守着。 “老四,买好了?” 俞三海笑呵呵的打着招呼,也没多嘴多舌的打听,他四弟到底是来镇上买啥的。 媳妇儿已经交代过了,搁外头不许多问,好好听兄弟们的吩咐办事儿就成了。有琢磨不明白的,回家的时候再问她。嗯,媳妇儿脑子比自己好使,说的肯定是没毛病的。所以他就呵呵笑着跟老四闲聊。 “嗯,买好了。三哥你要不要去买点什么?趁着现在还没什么人要去你赶紧去,我搁这儿看着就行。” 俞墨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板车上的一个小背篓里,上面又用布垫子细细的盖好。 “俺没啥要买的,搁这儿等着就成了。” 伸手从一旁的布包里,把早上刚烙的饼子掏出来,自己拿了一块儿吃着,剩的推给弟弟。 “赶紧吃口垫巴垫巴,这大早上你嫂子们刚烙的,软和着呢。” 早上走的时候也没顾上吃饭,确实是饿了。俞墨也没说话,点点头拿起一块饼跟着吃起来。 他这人就是这点儿好,十分的识时务,身上没有一般酸腐文人好得的,那种穷讲究的通病。 清贵高洁的白云书院他安心待得,茅舍草屋的东俞村他也坦然住得。能赴的起同窗好友给设的美食礼飨,也吃的下父母家人给做的淡饭粗茶。 他是个俗人,也有几分雅兴。 离不开柴米油盐的供养,亦享受着诗词歌赋的熏陶。所以他心里很清楚,这人生在世啊,莫要太过穷讲究。 俗乎?雅乎? 看的不过就是个心性。 如这般在路边就着晨曦入食,要是被那些讲究的文人给看到。定是要大呼,此子毫不知礼节。真乃粗野莽夫一个,羞与他为伍。可人家俞秀才却吃的很坦然。 你还别说,他媳妇儿就是有想法,饼子里稍微加了一点点酒水,这吃起来的味道确实是比以前强多了。 喧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素素管这叫什么发酵技术。他不太懂这灶上的事儿,可最近这家里的饭菜,真就可口了不少。 兄弟俩一边吃饼一边随意的闲聊着。 不过一会儿,高升的日头就散发出来腾腾的热量,他们的冷饮摊子便再度忙活了起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俞家父子三人,架着一辆骡车,难掩兴奋的回来了。 看看这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冷饮摊子,留下俞大虎搁一边看着两辆车子。俞老大俞老二啥也顾不上说,赶紧的冲进去帮忙。 一直忙活到晌午时分,他们带来的东西再次售罄。把家物什都收拾到车上以后,父子几人这才赶着两头牲口,一路高兴的往家里走。 “爹,这都有车子了,为啥还让俺们搁地下腿儿着走?这么老热的天,俺想坐车,赶紧回去歇着。” 俞老三提溜着两条腿,看着步子迈的轻快的那两头牲口,一脸不满的跟他爹抱怨着。 俞大虎瞅着这,个头高大腿脚有力,毛色油亮的骡子,笑的眯起了眼睛。 这是一个刚成年的牲畜,虽说是比那有年头的贵了不少,但不能这么算,这以后是能得用多少年呢。 更别说这还是他们家买的头一个牲口,真是觉得哪儿看哪儿好。俞大虎瞧那骡子的眼神儿,比瞧他亲儿子都慈爱。 所以一听俞老三的话,老头子立马给骂了回去。 “你懂个屁!这刚领回家门来,你就想着可着劲儿的使唤它?这么多银钱买回来的,你就不能先让它缓缓劲儿?” 第42章 生活是一种态度 “你要让它缓啥劲儿啊?你让俺缓缓劲儿行不?这大早上起来忙到现在,俺这腿都不像俺自己的了。明明有车你非不让坐,咋的?那骡子是你亲儿子啊。” 俞老三是个头铁的,有啥话人家不藏着掖着,是真敢往外突突。 本来也就是,你说这牛车不是他们家的,那必须得供着它。可这骡子是自个儿家的呀,那还不让使唤,买它干啥呀? “老三!你再胡咧咧,俺抽你!” 搁前头赶牛车的俞一海,听到后头兄弟跟亲爹呛呛,气的他使劲往地上甩了一下鞭子。 不怂亲爹的俞三海,看了一眼变脸的大哥,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不敢吱声儿了。 这该死的血脉威压,从小就支配了他的身体。 看着老三消停了,俞老大又赶紧劝慰被气的脸色铁青的亲爹。 “爹,你别跟老三一般见识。他从小就好犯愣,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使劲喘口气缓了缓的俞大虎,朝大儿子摆摆手。 本来不想说话的,可是看着老三搁那一脸委屈的熊样,到底他是个当亲爹的,看着还是有点儿心疼。 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是俺故意就不让你们坐车,你亲爹这不自个儿也在地下腿儿着呢吗? 这骡子它年头小,不比那些被人给使唤顺手了的听话。再有一个,这又是刚买回来,它认生。老三,你自己仔细瞅瞅。你看看俺这都赶着它一路了,这骡子是不是都还一倔一倔的? 这要是俺们都搁车上坐着,它要一撩撅子撒欢儿了可咋整?不得把你们都给摔着? 这牲口买回来都得养两天,养的熟唤了,知道认家了,这样的使唤起来才能放心。” 原来是这样,几个儿子恍然大悟的跟着点头。本来他们也是觉得,老爹有点抠搜的慌,这咋心疼骡子比心疼儿子还甚呢? 只是他们又不像老三那么傻,肯定是不会说的。 俞老二赶紧上赶着奉承亲爹,溜须拍马的话,不用想就从嘴里吐了出来。 “怪不知道人老话都说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爹,这就还得是你! 懂的真多,要不俺们兄弟几个上哪儿知道去?日后万一哪天倒了霉的,指不定就得摔在这坑儿里。” “哼,老子吃的盐比你们几个吃的米都多,小崽子们,好生再跟你们老子后头学个几年。” 被亲儿子奉承的一脸高兴的俞大虎,得意的凌空甩了下鞭子。 听明白了的俞老三,一脸憨笑的凑到了亲爹跟前,也张嘴说道。“爹,你要早这么说,俺不就懂了么?俺是最听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老三傻是傻,但是从小到大的,他是这么多儿女里头,最听爹娘话的老实孩子。 “嗯,还是俺的不是了。”老头子笑不搓搓的斜了他一眼。 “那不能够!爹是对的,是俺的错。” 俞老三这人这点好,知错就认。改不改的先不说,但是人家能认识到错误。 也不再搭理他这亲儿子,老头子继续稀罕他那新得的牲口儿子去了。 虽说天儿热的要命,可这爷几个心里头爽快,摸着搭裢里鼓鼓囊囊的铜板,看着面前昂首甩尾的高大骡子。 只觉得这日子啊,过的可真有奔头。 众人一路说笑的下了官道,在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赶着两头牲口一前一后的往家晃悠着。 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在软硬适中的大床上又磨蹭了好一会儿,陈欣才一脸满足的睁开了眼睛。 昨天晚上已经把硝石制冰的法子,完整的教给了俞墨,又手把手的带着他做了一遍。以后这个事情就再也不用操心了。 在现代的时候,累死累活省吃俭用了那么多年,陡然这么一穿越之后,差点啥啥都没有了。 虽然现在房子又回到自己的手里了,可她也从这个经历里,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世界上最苦逼的事情不是你活着的时候没钱要攒钱。而是你好不容易攒到钱了,还没来得及花,嘎叽一下人没了! 所以这回她想通了,人生短短几十年。眼睛一闭一睁的很快就混过去了,那么苦着累着自己干嘛?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都不往心里搁!她打定了主意,这辈子绝对不再劳劳碌碌的,去当那个苦逼大冤种。 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干了! 她就要做个快活的米虫。 享受人生。 所以昨天晚上把俞墨撵回屋之后,把门窗从里面锁死,她就闪身进了小窝。 外头多热呀,搁那儿挺着受什么罪? 舒舒服服的在浴缸里泡个澡。挤点儿自己最爱的玫瑰花味儿的沐浴露,揉搓起一捧泡沫吹下去,女孩儿笑的眉眼弯弯。 洗好澡吹干头发之后,顺手把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然后拎着零食捧着手机,窝进了沙发里。 啊,这才是人生正确的打开方式呀。以前自个儿过的,那是个什么糟心日子? 输入密码点开手机,她一边往嘴里塞着零食,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手机里的节目。你说扯不扯,这都跨时空了,居然还能连接上以前的wifi。 当时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可把陈欣给激动坏了。到底是自己呕心沥血拼搏出来的小窝,就是跟她贴心贴肺。 屋里头不仅一样东西没少。甚至于还帮着她,跨时空薅着电信公司的羊毛。 就问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的小窝更懂事儿?还有谁能比它更聪明,知道把自己藏在了她这个主人的脑子里,谁来了都挖不走。 以后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往房子里这么一躲,这就是多了个保命符啊! 最关键的是,陈欣好像还发现了这房子,也许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大功能,重置! 因为昨天被吃掉了的那些零食,在过了12点之后,她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又重新出现在了茶几上。 陈欣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测对不对,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简直就是,非要让她下半辈子躺平的节奏哇! 有吃有喝有wifi,还没有任何危险。 所以她这是被自己的房子给包养了吗?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究竟是怎么被她这个,倒霉了20来年的家伙给摊上的? 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她做梦的时候都没敢这么梦过。她的房子该不会是成精了?这是找自己报恩来了? 搁屋子里研究了大半夜,也没研究出啥结果,眼瞅着两三点钟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伸手抓起手机瞄了一眼,快八点半了。陈欣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收拾好自己。 又是一副大封朝,标准村姑的打扮,这才闪身出了空间。 外面已经很热了,伸手打开门走出去,迎面撞上江氏拿着碗筷,从叶云衣躺着的那屋出来。 第43章 反省 “四弟妹起来了?灶上还给你留的有饭,要俺给你端过来不?” 看见陈欣,江氏笑的一脸热情。 昨晚上她男人回去以后,絮絮叨叨的跟自个儿面前说了一堆话。虽然大多数都没听懂,但是她听明白了一个意思。 他们以后好好的跟着四弟妹,指定能过上好日子! 江氏也不知道,啥样的日子才叫好日子,她觉得自个儿现在的日子,就过的挺好的。 可是她听俞二海的话。所以对这四弟妹,她的态度非常的好。 陈欣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角,一脸尴尬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二嫂,我起来晚了。” 江氏一边往灶房走,一边答着她的话。 “没事儿,你昨晚上忙着制冰,累着了,俺们都知道。早上老四还特意交代了,要俺们别去叫你,让你好好睡觉养精神。” 一股甜蜜的笑意爬上了女孩儿的嘴角,这种时时刻刻被男朋友宠爱着的感觉可真不错。 抬腿跟着走进了灶房,从江氏手里接过粥,温度正赶口。 陈欣道了一声谢,也没挪地方,就站在灶房里,一边喝一边与正在洗涮的江氏聊着天。 “二嫂,家里其他人干嘛去了?”院儿里一个人也没看,整个俞家都静悄悄的。 将锅里的潲水舀出去,用抹布擦了一遍锅底儿,才又倒了一盆清水在锅里,将碗筷逐个儿的涮了涮。 麻利的忙活着手里的事儿,也不耽误江氏跟弟媳妇聊天。 “上回你不是也听着了?今儿十八了呀,村东头五老奶家娶孙媳妇儿,你忘啦? 娘带着大嫂和你三嫂去帮忙去了,孩子们也都凑热闹去了。就剩梅儿搁屋里里帮俺带着汉葳呢。”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陈欣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脸不太确定的问道。 “那我要不要也过去帮忙?现在去会不会有点儿晚了?” “用不着,咱家不是已经有人去帮忙了?没人会细挑这个理儿的。 毕竟也只是族里的人家,又不是咱们自己房头里的,哪用得着全家都上场啊?你看我不也没去吗? 再说了,你和老四这不还没办事儿呢吗?你不去,也没人会说啥的。不过你要想去凑热闹的话,那也可以。” 江氏笑着回道。 “那我不去了。” 听她这么说,陈欣放心的,继续喝着粥聊天儿。 她就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有这功夫,还是安心在屋里待着。 “我刚才看你从北屋那边拿着碗筷过来,你去给昭华送饭啦?” “嗯,药也已经给送过去了,老四特意交代的,一定不能怠慢了叶姑娘。 不过说起她来,”江氏的声音压低了不少,看了看外面一脸谨慎的问道。 “四弟妹,你知道叶姑娘这是遭啥难了不?那一身的伤,俺咋瞅着不像是啥好来路呢?” 这该不会给家里招啥灾? 她一脸的忧心忡忡。 这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没多大见识,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对于那些未知的危险,有着本能的担忧。 陈欣端着碗,沉默的站在那儿,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把叶云衣救回来之后,她好像并没有跟俞家人解释过什么,也忘了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俞家只是普通的草民布衣,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像阴谋诡计被人追杀这类可怕的事情。 在古代如大封朝这种,充满了各种封建礼制的王朝中,达官贵族们拥有很多可怕的阶层特权,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分的特别明显。 而对上权贵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平民百姓们,不去自不量力的多管闲事,这也是小人物们的一种自保方式。 像这次救了叶云衣的事情,估计在以前的俞家,应该不会发生。不是他们不够善良,而是他们懂得保全自身。不会给家里,惹来这种天大的麻烦事。 如果是以前的陈欣,应该也不会管这种要命的事儿。 就算是救了人,也一定会跟俞墨细细的解释一下,让俞家人放心。 可是她居然没有这么做。这突然出现的空间,让自己失去了,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谨小慎微。 陈欣心里一个激灵,背上刷的冒出一身冷汗。这是在作死吗她?这古代可是能吃人的! 虽然有这么个空间,也不代表就是无敌的了,从古至今,被弄死的异端还少吗?她必须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做人才对,怎么就能飘了呢? 明明还是需要俞家的庇护,才能有个合法的身份,自然就该保证俞家的安全,不能给他们惹来麻烦,更得让他们安心才对。 “二嫂,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你放心,等她好一点之后,我就想法子把人给送走。肯定不会给家里惹来麻烦的,你别担心,我保证。” 陈欣没有说谎。 当时她并没有接收到什么具体的信息,只是脑子里有个很强烈的念头在指引着自己。 必须要救那个人,一定要救下那个人。 后来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她迷迷糊糊的回到了现代。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又仔细的以旁观者的身份过了一遍。一直到发生异变的那个时间点,她的房子,以空间的形式,跟着她一起穿越而来。 所以她才会猜测,在这个架空的时代里,是不是有着什么未知的存在,强烈的干扰了自己的脑电波。 也许就是世界意识,或者说天道。 这种玄幻的说法,要搁以前陈欣她是打死不信的。可是现在,别说自己真身穿越的事儿了,她的房子都能成精了。 那再发生点啥扯犊子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坦然接受的呢? 有了空间做退路的她,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自己去救人的这个事情。可是她忘了俞家人不一定能接受啊,她也不应该让他们,去承担这种未知的风险。 “四弟妹,俺不是那个意思! 俺就是,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叶姑娘这个情况。俺没想要撵她走!不问了,俺以后再也不问了。” 江氏急的慌忙摆手,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辩驳着。 陈欣把碗搁在灶台上,上前一步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 “二嫂你别急,你听我说。你的担心是对的,这事儿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不该给咱家里,招惹来这种有可能带来危险的人。 等俞墨回来之后,我跟他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寻个稳妥的法子。早点儿把人给送走。” 最后一句话,轻微的仿佛是在她的唇齿之间咬碎了吐出来的,带着十足的安抚之意。 江氏定定的看着她脸上认真的表情,突然眼睛里窜起一股热意。她慌忙的低下头,声音里有一些哽咽。 第44章 二嫂的担忧 “素素,不是俺非要当个坏人,不愿意帮叶姑娘。俺真不是那种丧良心的人。 实在是她那身伤,明显的就不是个寻常来历。俺胆子小没啥见识,不知道个啥好歹的,可就是觉得害怕。 孩子们都还小呢,俺一个当娘的,害怕娃有危险。四弟妹,你别怨俺。”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惶恐也带着自责。 可江氏的无奈,才是在这个世道上活着,该有的谨慎态度。 善良,也是需要资格的。 只有在生活中有了足够的底气,有了自己不被别人伤害的能力,那个人才能够从容善良的起来。否则只能害人害己。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句至理名言。 穷则独善其身,达,才能兼济天下。 你看,老祖宗也没有教导我们,必须得倾家荡产的,也要去做个烂好人不是? 轻轻的伸出手,把这个女人散落下来的头发,细心的给塞回发髻里去。陈欣的心里有些难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这个时代的逼不得已。 这是个什么鬼世道啊? 二嫂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道歉呢?只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去施舍自己的善心?可是二嫂她不善良吗?她明明就很好。 从自己穿越过来以后,这些女人们都在很努力的迁就照顾她。 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像在现代社会里听到的那些婆媳矛盾,妯娌相争,或者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勾心斗角。 她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里,尽可能的在做着一个好人该做的事儿。如今只不过是想规避危险而已,有什么错? 轻轻的拥抱了对方一下,女孩儿的声音比她的拥抱更加温柔。 “二嫂,我知道你很好,不用觉得自责。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想平安的活着而已,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是我不够谨慎。谢谢二嫂提醒,也谢谢你们的包容。” 江氏的脸轰的一下涨红了! 这,说话就说话,四弟妹咋一言不合的就抱上来了呢?这青天白日的,要是让人看见了可咋整?她浑身僵硬的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轻轻的拥抱一下就放开,又拍着对方肩膀斟酌着说了几句。陈欣自觉安抚好了江氏以后,这才转身出门,抬腿往北屋走去。 留下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江氏,呆愣的站在灶房里。 站在门外深吸了口气,陈欣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去。看见昨天还躺在床上的人,今天就勉强的下地了。这姐们身体素质,可真好啊! “昭华,你不好好在床上休养,下来走动什么呀?”上前搀了一把,将人给扶回了床上坐着。 叶云衣看着面前这个美艳的女孩儿,一张英气的面容上满是温和的笑意。随着她的力道坐回床上,这才开口回道。 “素素不要担心,这都是些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的。下来活动活动,经脉畅通些,伤也能好的快一些。” “真的假的?你别唬我。人家伤口愈合什么的,不都是要以静养为主的吗?” 狐疑的看着这英姿飒爽的姐们,陈欣对她的话虽然有点不敢苟同,但也不敢保证,她说的就没道理。 低声浅笑了一下,略微中性的女音里,带着一丝丝别样的磁性,听着非常富有魅力。 “我唬你做甚?这真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她当时是被连着追杀了几天,身体太过脱力,又失血过多才会支撑不住的晕死过去。如今缓了两天,身子好些了,得抓紧动身回京。否则,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素素,这两日我仿佛听到,院子中有传来背书的声音。你家夫君,可是读书人?” “嗯,他是个秀才。” 陈欣紧紧的盯着叶云衣的眼睛,想看看她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察觉到眼前之人的紧张,叶云衣轻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她的头发,轻声保证着。 “我并无恶意,素素无需紧张,只是有事相询。”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重新响起。 “尚有要事待我回去处理,不能久留于此。素素,你那夫君回来之后,帮我邀他过来一叙可好?” 叶云衣的脸上带着笑意,话里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任她打量。 她是不是猜到了我过来的意图? 女孩儿突然有些狼狈的低下头,觉得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个女人,身上有这个时代的女子所没有的,自信洒脱。如果是在现代的话,叶云衣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强人。 她真的,很有人格魅力。 陈欣特别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崇拜。 “昭华,对不起。” 她觉得叶云衣已经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可是却非常体贴的没有点破,给彼此留足了颜面。 了然的笑意,窜过眼眸。叶云衣摸着女孩儿柔软的发丝,轻笑着说道。 “何需致歉?明明是我该谢素素才是。” 谢我干什么?当时也是有原因才会救你的。我明明,都算不上是个好人。 沉默的摇摇头,突然而来的愧疚,却无法宣之于口。 “昭华,你家在哪儿?你身后,还会不会有危险?” 把话挑明,不耍弄小心思,也是对彼此的一种尊重。 “家住京城。你放心,我会处理干净的。” “叶云衣。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为我带来空间。让我有了直面这个时代的勇气。 以为她指的是,自己主动提及离开的事情。叶云衣摇摇头。 “是我确实必须要赶快回京,与你无关。” 知道她误会了,陈欣也不解释什么,只是侧了侧身体,凑到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是奉安县红叶镇东俞村,府城叫宁州府。距离这里,大概60多里路的样子。” 太好了,果然是到了宁州府境内。叶云衣眼睛闪了闪。 “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昭华,别牵扯到俞家人。好不好?” 看着她一脸凝重的神色,叶云衣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 “我修书一封,你帮着想办法送去府城的悦来居,交给那里的大掌柜。不知你一个弱女子,可能成行?” 陈欣立即点头。 “可以帮你送。只是我不一定能见到人家的老扳?” “无妨,到时候你进了店中便这么说……” 抬手掩唇,附在她耳边密语。 女孩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人又细细详聊了一番,待院子里传来了俞家男人们的说笑声,陈欣才起身推门离开。 第45章 半真半假的坦白 古代的夜晚,是安静的。 比起在现代晚上八九点钟时的热闹与喧嚣,如今这冷冷清清的村庄显然是不够瞧的。但是也有一点好处,起码这没有被雾霾给沾染过的天空,星星们就璀璨的格外闪亮。 陈欣伏在窗前,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不知道这里的夜晚,和21世纪,是不是同一片星空? “素素,可是有心事?” 俞墨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摇着扇子。 白日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妖精似乎有话想与他说,只是一直欲言又止。 从美丽的星空中回过神来,陈欣看着这温柔的脸庞,想了又想,才决定告诉他自己和叶云衣的对话。 在这个时空里,俞墨是跟她最亲近的人了。她应该试着相信他。 “俞墨,今天我去找叶云衣了。她跟我说……” 听着女孩儿小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男人手上摇扇的动作没停,只是神色越来越不好看。 悦来居是府城最大的酒楼,也是全大封朝最大的酒楼。 俞墨曾经听一位同窗提及过,这悦来居的东家,是宁州城的首富,姜氏。姜家的大姑奶奶,听说是嫁到了京城的哪户高门之中。 那这姓叶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我也觉得二嫂的担忧不无道理,就想着能把人送走就抓紧送走。叶云衣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所以才自己提起要离开的。 俞墨,你说怎么办?人家都已经这么自觉了,我也应该帮这最后一点忙,对?” 救了人家,又想着撵人家走,陈欣觉得有些脸热。 “素素是如何想的?” 俞墨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轻轻的反问了一句。 看了看男人的表情,没有明显的愤怒,但是也没什么好脸色。女孩儿想了一会儿,才咬着嘴唇,小声的说。 “我想帮她。”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非要救她不可?”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否则他不能安心。 “我不说可以吗?”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很难以形容,有些锐利,有些自嘲,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难堪。 “素素,我喜欢你,愿意为你担任何风险。你当然可以选择隐瞒不说。 可是素素,家里其他人,是没有那个必须去承担风险的理由的。你说对不对?” 他落寞的神情,让陈欣有些心里难受。可是空间的事,是她不能告诉他的,最起码现在不能。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她手中有如此逆天的存在。不确定俞墨一定就会生贪念,她只是不想去考验人性。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必须的忠诚,不背叛,有的时候也许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从小到大,她最早认识的四个字就是,人心难测。 踌躇了良久之后,她才压低了声音,模棱两可的说了一些。 “我当时是感知到了天道之意,叶云衣,她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男人的瞳孔震了震。 何谓天命之子?被上天钟爱之人。那该是会身负多大的造化? 从她方才踌躇半晌的神情里,俞墨知道他的小妖精,对他还是有所隐瞒的。可是素素现在说的,也肯定是真话。 她本就来历不凡,能感知到天道之意,并不值得惊讶。就他所知,那些得道高僧或修为有成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一样能察觉到冥冥之中的天意。 天命之子!若是在其落难之时,结下这份善缘,日后不见得,就没有鸡犬升天的可能!他的气息粗重了几分,然后又陡然清醒。在口中喃喃自语。 “可她是个女子啊,怎就能得天道偏爱?若是男子还可建功立业,女子该如何作为?” 气愤的拍了下他的胳膊,女孩儿眼晴一眯。“女子怎的了?俞公子,要不然细说说?” 察觉到自己竟然把话说了出来,明显惹小妖精不高兴了,男人赶紧哄着。 “素素莫恼,是我说错话了,在这里赔罪,望娘子,原谅则个。” “哼,谁是你娘子?我就是个区区小女子罢了。哪当得起你赔罪啊?” “当得,当得!你哪是小女子?在俞某心里,你就是天宫仙姝。仙子自当大人大量,怎好与我一介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这份甜嘴儿的功夫,可确实不俗。刚刚还有些气恼的女孩儿,如今被哄的眉开眼笑,倒进他的怀中。 “明天我们去府城,早些把事儿给办好了,大家都安心。” “好。” 又拥在一块儿,甜蜜的咬了会耳朵,俞墨才离开厢房,回去休息。 将门窗关紧以后,陈欣闪身进入空间。 一夜,很快过去。 宁州府,正南大街。 打磨光滑的青石条板,沿着外城主入口一路向前,铺就出一条宽敞的双驰车道来。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不息。 好一片热闹的人间景象。 一些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在嘈杂的人来人往中,格外的响亮。吸引着人们驻足后,更加卖力的向围观的人群,展示着自己的货物。 “这就是府城啊,果然有那个感觉了!” 站在巍峨的城楼门口,抬头看着这高高的城墙,约摸着怎么也得有两三层楼的高度了?竟全是用人力给砌上的,古代的劳动人民可真了不起! 还有这古色古香的城门,高大而厚重,门上的每一颗钉卯,都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不可侵。门口的这两个石狮子,张牙舞爪的镇守在城门两侧,大气的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陈欣的小手,轻轻的摸了摸石狮子爪子下踩着的石球,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就是觉得霸气又好看。 在现代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那座城市,活了20年,也没有谁带她出去旅游过。除了在网上看见过,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这些东西,感觉跟乡巴佬进城似的,眼睛都不够用了。看哪儿都觉得新鲜又有趣。 骡车是不可以进内城的,作为车夫的俞二海,便将骡子赶到牛马市上去寄放。他以前在府城打过短工,对这一片还算比较熟悉。 而俞墨就更不用说了,他就读的白云书院,正是位于内城涂山脚下。 跟兄长约定好,何时在城门口碰面之后,他们便兵分两头,各忙各的事儿。 “素素,走。” 看着这又装扮的平凡不起眼的姑娘,俞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素素这回村姑的装扮,居然比上回村妇的还要自然,脸上基本看不出来被涂染过的痕迹。 当然察觉到这人打趣儿的眼神,女孩儿傲娇的撇了他一眼。三号粉底液,防水防花妆。大兄弟,要不抽空给你脸上试试? 她卧室里有一个化妆箱,里面东西虽然不多,但是化妆基本要用的东西都有。 大学同寝室里一个姑娘,是网上一个知名的美妆博主,这么耳濡目染的,陈欣她们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多多少少也学了点化妆的技术。 这种涂点粉底液改个肤色,换个眉形的小儿科,对她来讲不成问题。 第46章 去府城送信 陈欣从没想过要主动去招惹什么麻烦,她很清楚自己长啥样。在现代的时候,好歹还是法制社会,只要立身正,不自己往歪路上蹦哒,也不怕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惦记她。 可是古代可没有人权这么个说法,这要是招了哪个好色之徒的眼,把自己弄回去当小妾了,可咋整? 本来就没那么高的智商,她也没兴趣,去经历那些个宅斗宫斗啥的高端玩法,自个儿这小秀才就挺好的。 反正也回不去了,只要俞墨以后不出幺蛾子,她就安心跟他过日子。 所以出门往丑了打扮,这是必要条件,要不然她对自个儿这张脸不放心。 察觉到小妖精有点儿不高兴了,生怕自己腰侧又要遭毒手的男人,赶紧正正神色,站在前面一点的位置,替她引路。 一幢三层高的木质建筑矗立在最热闹繁华的地段,翘瓦飞檐的门头上,悦来居的招牌,远远的就能看见。 抬腿跨入店门,眼尖的跑堂小二,立马迎了上来。仿佛没有看见这二人的布衣荆钗,只是端着笑脸,一脸热情的招呼着。 “二位客官,可订了位置?” 陈欣摇摇头。 店小二脸色未变,只是声音有一丝丝歉意。“客官真是对不住,若是未提前预订,这个时辰怕是店里已经没有桌子了。” 见他误会了,女孩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们掌柜的,麻烦这位小哥,能不能帮我进去通传一下?就说叶落华裳。” 店小二愣了愣,快速的扫了这二人一眼。一个穷书生,一个村姑,来找掌柜的,能有什么事?不过他并未多言,只道了声稍等,便转身往后院急步而去。 片刻之后,那小二又脚步匆匆而来。 “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请随小的来。我们掌柜的,在后院恭候二位。” 一路被引到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口,小二在房外禀报了一声以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陈欣扭身看了看俞墨,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后,这才抬腿迈进屋里去。出乎她意料的,屋里端坐着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年轻男子。 “你好,你就是悦来居的掌柜?” 女孩儿有点狐疑,这也太年轻了?一间全国连锁酒店的ceo,居然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 “是,鄙人姓姜,姑娘可称呼我为姜老板。”这男子笑的一脸和气。 “不知姑娘来寻在下有何事?” 姓是没错的,陈欣转了转眼睛,张嘴说道。“叶落华裳遇旧年,可乘东风否?” 姜落神色一凛,温和的气息从他身上褪去,定定的看了面前的二人几息。 最后把眼神落在,这村姑打扮的姑娘身上,有些犹疑的问道。 “是谁让你过来的?” 陈欣没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叶落华裳遇旧年,可乘东风否?” “可。” 直到听到确定的回复,她才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男子手里。 “你自己看看,应该都写在信里了。” 姜落接过信件,快速的撕开封口,将信展开一目十行。不放心的又从头细阅了一遍。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陈欣和俞墨的面前。弯腰拱手恭敬的行了一礼,口中言道。 “谢过二位,搭救舍妹之恩。日后二位如需相助,姜某定不推诿,必报此恩。” “这是昭华的哥哥?俩人这也长的不太像啊?”女孩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昭华? 姜落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看了这小村姑一眼,并未说话。 俞墨伸手将女孩儿拉到自己身后,也十分客气的拱手还礼。 “姜老板严重了,我们也只是赶巧路过,才瞧见了令妹,将其带回。 在下家贫,十分汗颜,未曾替令妹寻得名医看伤。不过是供一间陋舍,三餐粗茶罢了。实在算不得甚搭救之恩。 姜老板的这声谢,委实是让在下羞愧难言。” “恩公此言差矣,若无您二位相帮,鄙人如今还在没头苍蝇似的,着人翻着草丛呢。您实在勿要太过推辞,否则,姜某才真正是要无地自容了。” 听着这两个男人虚伪的谢过来,推过去,女孩儿恶寒的抖了抖。 “你俩快歇歇!姜老板,你有那功夫抓紧点去接昭华,给找个好大夫瞧瞧,她那身伤还没好呢。” “是,在下明白,谢过姑娘提醒。”话落赶紧唤人去安排马车,必要收拾的舒适些,现在即刻要用。 候在门外的下人领命而去。 姜落回过头对着二人又行了一拱手礼,语气分外和蔼可亲。 “鄙人姜落,字启年。不知二位恩公贵姓?如何称呼?” 俞墨抬手还礼。 “免贵姓俞,俞墨,字正凌。此乃拙荆陈氏。” 看看这温雅的白面书生,再瞧瞧那灰头土脸的村姑,姜落心中诧异了下,然神色却丝毫未变的行礼问好。 “见过俞兄,嫂夫人。” “姜兄客气。”俞墨还礼。 二人继续寒喧,且大有越聊越投机之势。双方都想从对方嘴里,套出点儿有用的消息出来,便显得更加的真诚热情。 这些古人都是有社交牛逼症吗?! 陈欣一直觉得,自己的交际能力已经练的很不错了,可是现在才知道她实在是太过浅薄了。 不过才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本来不认识的男人,现在已经称兄道弟,亲热的不得了的样子。直到外头的下人来报,已准备妥当,他们才意犹未尽的作罢。 乘着马车到城门口与俞老二汇合后,众人这才一路急驰的往东俞村飞奔。 申时左右,一辆装修低调的马车,跟着俞家的骡车,停在了这座农家小院的门口。跟俞家人一番客气的寒喧见礼之后,姜落才终于推开门,见到了正倚坐在床头的那个英气女子。 她看着可不太好的样子。一身粗布衣衫,瞧着脸色苍白虚弱,就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从容不迫,一如经年。 看着他果然来了,叶云衣挑起嘴角,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六表兄,别来无恙。” “姜落一介商贾,怎敢劳县主称兄长,委实折煞在下了,叫姜六就好。” 姜落赶紧弯腰行了个礼,口称不敢。 “表兄多礼了,本来就是实在亲戚,一家子骨肉手足,有何不敢当之言?莫不是瞧着愚妹如今势微,竟是攀不得姜氏这棵长青藤了吗?” 女子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减,只是说出的话中,已带着一丝调侃式的试探。 商人从来最会察言观色,一听她语气有了些微不满,姜落连忙改口说道。 “表妹哪里的话,姜家乃表妹母族,何来攀不攀的说法?都是愚兄口拙,一时失言了。表妹切勿见怪。” 怪不得是能凭庶子之身,掌姜氏大权的人物,这份见风使舵的应变功夫,确实是很有几分讨人喜欢的能耐。 有这能耐就好,方才认得清形势。待她回京之后,这姜启年,也就有了用处。 不动声色的,往门外的院子中扫了一眼。叶云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第47章 回到正常日子 送走了叶云衣以后,日子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俞家兄弟几个日日奔波于各个集镇之间,顶着炎炎烈日,辛苦的操持着冰饮的营生。 当然,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不过短短的两个来月,他们便摸索出了生产,灌装,运输,售卖的整个流程。 形成了一个颇具雏形的稳定供应链。看着每日的银钱进账,俞家兄弟劲儿头更足的起早贪黑。 俞二海确实很有些经商的头脑,也比兄弟们有魄力的多。自从察觉到这生意,是在跟时间抢银钱后,他便第一时间招了族里交好的人家来帮忙。 该给的工钱一分不少,又是自个儿族中的营生,族长更是大力支持,将家中得用的儿孙都扔了过来。 生意上有俞老二领头,扑腾前程的事儿,有俞老四没日没夜的搁书桌前拼命。 家里的活计,妯娌们压根儿不让她沾手。陈欣如今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的,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啥事儿都不用操心。 院子中的葡萄架下,放着一把摇椅,几张草席。 阳光细碎的从头顶茂密的绿叶中,落下那么几缕,照在此时正惬意的躺在摇椅中啃着桃子,摇着蒲扇的女子身上。 上午八点多钟的太阳还不怎么热,陈欣悠闲的晃着小脚,快乐的享受着一只米虫的幸福人生。 “四婶儿,后来呢?美猴王真的把六耳猕猴打死了吗?” 侧坐在她腿边的俞兰儿,殷勤的用小手给漂亮的婶娘捶着腿,忙不迭的问着下面的剧情。 俞竹儿端着两个瓷碗,一边来回倒腾着将茶水吹凉,一边也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是啊,后来呢?” “孙悟空又回去保护师傅了吗?唐僧一点都不聪明,还念紧箍咒来着,要是我,我才不回去呢!” “就是,搁花果山做个快活的美猴王多好。俺是齐天大圣!不比去做和尚好的多?” “汉轩汉明,你们这话不对。天地君亲师,怎么能因为受了点委屈,就欺师灭祖呢?孙悟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大哥,你怎么这么迂腐?师长们做的不对,当然就可以不听,就可以离开。要不然这不成了愚孝盲从了吗?” “二哥说的对呀,我也这么想的。” 眼瞅着围坐在旁边的俞家男娃们,为了爱豆孙悟空争执了起来,陈欣搁一边啃着桃子,一脸惊奇的看热闹。 这么长时间她也知道了,在这小一辈儿里。俞老大家的长子汉昌,少年老成性格稳重,管束的下头这些弟弟妹妹们,都十分的听话老实。 今儿汉轩和汉明,居然敢反驳他们的老大哥?是孙悟空给了他们勇气吗? “没说要盲从,可是唐僧也是被六耳猕猴欺骗的,他后来不也给受了委屈的孙悟空赔不是了吗? 他是齐天大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能会小肚鸡肠?你们俩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到底还是个小少年,谁也禁不住西游记的魅力,再是老成的性子,也忍不住为自己心中的主角守护站台,跟人互撕。 “唐僧就是个迂腐的老和尚,大圣凭什么要原谅他?” “就是!俺老孙才不回去,受那个鸟气!” “你们俩住嘴!孙悟空他一定不会如此浅薄的,轻易就放弃取经大业。他一定会回去的!” 几个小少年,争执的面红耳赤。 懵懂无知的俞菊儿和俞汉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自顾自的啃着手里的桃子。 “四婶,您喝点儿水润润喉咙。” 抱着幼弟做在一边的俞梅儿,赶紧示意妹妹,将吹好的茶水端到四婶手里。 “四婶,喝水。” 俞竹儿听话的两只手捧着碗,将温水递了过去。 “我们竹儿真乖巧,谢谢小竹儿。”顺嘴夸了一句,接过茶水小口的喝着。 正在卖力捶腿的俞兰儿,一听她最喜欢的美人婶娘,居然夸了妹妹没有夸她,瞬间急了。 “四婶,我也很听话乖巧的,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我比竹儿还听话!” 察觉到自己失言的陈欣,赶紧熟练的安抚道。“嗯,对!我们兰儿也听话的很,小嘴还甜,长的还好看。” 瞬间圆满了的小丫头,一脸高兴的继续捶腿。俞梅儿和俞竹儿,搁一边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四婶,你接着说呀,后来怎么样了?” 孩子们都在催促着。 “后来呀,孙悟空就回到了唐僧的身边,消除了误会的师徒几人,就继续取经上路啦。” “还真回去了?” “大圣他怎么想的?!” 汉轩汉明小兄弟俩,有些不高兴自己的偶像受了委屈,还要回去忍气吞声。 内心圆满了的汉昌,此时也过了激动的那个情绪点,又恢复了他老成的心性。坐在一旁听着弟弟们的愤慨,也没有再出声反驳。 倒是俞梅儿,在一旁轻声的问了一句。 “四婶,那被打死的,真的是六耳猕猴吗?” “嗯?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以孙悟空那等桀骜不驯的性子,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应当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认了?不太像那个敢与天地宣威的齐天大圣。” 陈欣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这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子。俞梅儿真的是个很清醒的性子,看什么事情从来都很透彻。 “谁知道呢?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谁还去在意呢?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 “可假的就是假的呀,怎么能就这么认了呢?”俞梅儿有些无法接受的咬了咬嘴唇。 呵,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总想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 就像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架空的时代里来。那到底是陈欣这个人的存在是假的,还是存在的这个大封朝是假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谁能说的清楚呢?又何必去弄清楚。 佛家不还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吗?红尘三千界,窜溜儿个把个世界的,也能说的过去,对? 她已经学会了跟自己和解,不去追究这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到底是为何而存在。 清醒的活在当下,享受着熬了两辈子才捡到的便宜日子,不仗着空间异能在这里搅风搅雨,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说起异能来,她这空间,可真是个里外能分的特别清的性格呢。 空间里所有的东西,确实都可以24小时重置,里面所有的一切也全部都跟在现代时一样的可以使用,通电通网通气,还没有还房贷的先决条件。 虽然信号被屏蔽了一部分,只可以接收,不可以发出任何消息,但是没关系,她已经很知足了。毕竟是被房子给包养的嘛,没有那些个挑三拣四的资格。跨越时空了,还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贴心了。 但是空间提供的这一切福利,只限于陈欣一个人。也就是说她那空间,现在只有自己能用。空间里所有21世纪的东西,在这个朝代里都拿不出来。 刚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陈欣其实是有些懵逼的。这跟人家别的小说里写的那些情况不太一样啊。 后来这么长时间以后,她也琢磨过味儿来了,自己这空间比较各色。 如果它有思想的话,大概就是,坚决不能让任何一个古代人,占了便宜的意思。 第48章 刺绣,高等技能 “四婶?您怎么了?” 看着面前这个陷入沉思的美丽女子,小姑娘有一点点慌,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嗯? 被牵引回思绪的陈欣看着她笑了笑。 “梅儿,人生在世,有的时候难得糊涂。很多事情不一定非得分那么清楚。等你再长大一点,步入生活之后你就会知道。在这世界上活着呀,很多时候都是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什么意思?”俞梅儿真的是不太懂。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记着就好,以后长大了你就懂了。” 说完这些话后,陈欣站起身来拍拍手,笑眯眯的招呼着。 “好了,今天的故事会到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现在嘛,各位亲爱的小主子们,该回课堂上课啦。” 哦,学生狗无处不在。 俞家一众孩子们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都很听话的也跟着站了起来。端身行了个礼之后,乖巧的往长房正屋走去。大家平时都是聚在那里学习。 他们喜欢这个美丽又风趣,会说很多新奇故事的四婶。虽然她也总会说一些,让他们不好意思难为情的话,可这不耽误他们对她的喜爱。 就比如现在,陈欣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都乖乖的回去做功课去了。 真是一群听话的好孩子。 比起现代社会里,她父母双方生的那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妹妹来说,陈欣更喜欢俞家的这些孩子。 听话又知礼的小孩,一般很难让人讨厌。 循着声音一路溜达着来到三房正屋。俞家的女人们,果然都聚在一块儿忙活着呢。 “嫂子,你们在干什么呢?” 林氏手上不停的飞针走线,抽空搭理了她几句。 “嗯?四弟妹咋过来了?俺刚才不还听着,你搁院子里给那群崽子们讲故事呢?” “哦,讲的告一段落了,就让他们抓紧回去做功课去了。劳逸结合嘛,过度就不好了。” 嘴里答着话,走过去伸手捡起一块绿色的布料展开,是一件女式上衣,做工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三嫂的手艺。 “这衣裳可真好看,上面的绣花真精致!三嫂,你这件衣服做的好漂亮啊!” 陈欣抚摸着这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直赞不绝口。 “咋样?看着喜不喜欢?这是你三嫂忙活了好些天的呢,要不然你试试?” 江氏坐在桌子旁,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纳着鞋底儿。她手艺不太好,只能干这种敲边底儿的活。 “给我做的?” 陈欣看看手里的衣服,又看看她们,然后一脸正色的推辞。 “我那边不缺衣服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有空闲的时候,嫂子你们给自己做几身啊,不用再给我做了。 是手里头没布了吗?我待会儿再给你们送几匹过来。别舍不得穿,趁着年轻的时候,该打扮就打扮呀。” 前段时间,已经回到京城的叶云衣,遣人送来了许多谢礼。除了送给俞家的贵重礼品外,还专门准备了一马车的礼物,特意指明要给素素的,衣裳布料首饰钗环应有尽有。 所以陈欣是真的不缺。 “这傻姑娘,你那些东西自个儿留着,日后要用的地方多着呢。这是给你做的婚服,咋就不缺?你都做好了?” 杨氏手里正做着罗袜,闻言笑的一脸温和,轻嗔着说了她几句。 “婚服?” 女孩儿低头仔细的瞅了瞅。合着这个时代的婚服,居然还讲究红男绿女啊?还以为都是正红色的呢。 见她闲着也没啥事儿的样子,杨氏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到桌前,从桌面上翻出一小块儿,质地很好的正红色绸缎料子来。伸手递过去,嘴里跟着说道。 “可不咋滴?这眼瞅着你俩婚期都快到日子了,这不得提前给你备好吗?不过这衣裳鞋子啥的,俺们给你做就做了。 就是这结发系情的荷包,你必须得自己动手做,听到没有?不论丑俊的,高低得自己动手扎两针。” 接过布的陈欣一脸懵逼。 做结发什么?什么荷包?长这么大除了搁电视剧里,她就没见过那玩意儿,怎么做?凭空想象啊? 大嫂,你是不是想难为我胖虎? 也许是四弟妹这清澈的眼神,太过明显,或者这妯娌几个早就料到了她的不通俗务。 反正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几个嫂子已经帮着把布固定在绣绷上,打好了花样儿,也捻线分丝的给行好针,起好头。 眼见着,这三个人六只眼的守在旁边,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大有她如果敢反抗,她们就要强势武力镇压的模样。 无奈之下,女孩儿只能硬着头皮的赶鸭子上架,笨手笨脚的捏起传说中的绣花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在布上戳来戳去。 等第n次给手指头放了血以后,陈欣眼里含着两泡热泪,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道。 “嫂子,姐姐们,不绣这种复杂的图案可不可以?你们不知道,我这人性格贼朴实,压根儿就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就稀罕素面朝天,简洁大方的那种风格。主打一个朴实无华。”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谁家新妇的嫁衣,不是自己动手完成的?就她们家这位,从衣衫到鞋袜,都被她们仨当嫂子的给包圆了。 这事儿如果被外头的人知道,老四媳妇儿能被人家给笑死! 就没听说过哪个姑娘家,不会女红的。张罗衣衫操持家务,这都是每一个大封朝女子,必备的生活技能。 可偏偏她们家这兄弟媳妇,就是啥都不会!这日后成了婚就是大人了,她们这些当嫂子的,哪还好给已有了家室的小叔子,做衣裳鞋袜啥的? 以后可不都得指着老四媳妇儿自己,打理房中事物吗?就说衣裳鞋子可以花银钱在外面买到,那亵衣亵裤呢?也出去买去? 想想她们都替她愁得慌。 这些事儿都还可以日后再说,可这装结发同心结的荷包,怎么说也得让新人自己动手完成,讨个好寓意。 盼着日后能夫妻圆满,和和美美的白头到老。这荷包都是寄托了姑娘家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自然是图案样式越喜庆精致的越好。 可是考虑到自己这弟媳妇的手残程度,林氏已经选择了最简单的祥云托底,正中间画了个双喜的简单花样儿。 那种什么鸳鸯戏水,连枝并蒂,鸾凤和鸣等等寓意极好,却精美繁复的图样,一开始就被踢出了选择的范围之内。 谁知道就是如此简单的图样,她还嫌弃太过复杂?难道要光秃秃的,啥也不绣吗? 陈欣真的想哭了,不是自尊心受损的问题,单纯的就是十个手指头,九个都疼! 搁现代的时候都没受过这份儿罪,穿越过来,明明是该躺平做米虫的,为什么要遭这种十指连心的酷刑? 刺绣,这种高等技能,是她一个手残党配学的吗?她这种废材,就只适合用来干饭而已。 俞墨,大兄弟,你快来救人呀! 第49章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把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欣的双手已经惨不忍睹了。 俞墨第一时间看见了她手指头上那些为数不少的小红点,眉头轻蹙,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的转开视线。等吃完饭后,随着一块儿回了女孩儿所住的厢房。 捧起这双惨遭凌虐的小手,仔细的看了看。每一根手指头上,最少都有三四处被扎过的痕迹。 他一脸心疼的吹了吹伤处,然后低头看着她说,“别绣了,改日我去府城绣庄里买一个。” 陈欣听了很是意动,她早都不想绣了好吗?“这可以买的吗?嫂子她们不是说,这个东西必须新嫁娘自己完成的吗?” 男人听了也是一脸懵。 “必须自己做的吗?” “反正嫂子们是这么说的,这个荷包是寄托了新婚夫妻,美满幸福白头到老的美好寓意。” 女孩儿无力的撅了撅嘴,想想那块红布上被自己绣的,乱七八糟的一团,就想叹气。她估计自己,是要辜负嫂子们的期待了。 俞墨放下心上人的手,走到桌子前,拿起箩篮里的绣绷。看看这不知道绣了什么花样儿的红布,他的嘴角无意识的抽了两下。 “这绣的是……”迟疑的停住了话语,扭头以眼神询问着。 “呵呵,应该是祥云。” 陈欣上前一把夺下来,背在身后,满脸尴尬的笑着说。其实她自己都没看出来绣的是个啥玩意儿。 祥云长那样儿?男人有些担忧自己以后会不会有一日,要被迫学习女红了。 屋里沉默的气氛让女孩儿更加觉得脸热,她端起箩篮就侧身从无语的男人面前几步跨出门去。 “那个,你先回去忙,我也要去找嫂子了,回聊哈。”那窈窕多姿的背影,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觉。 “三嫂,我又来了。”坐回上午的位置,陈欣苦大仇深的又捏起了,凌虐自己手指的作案工具。 林氏一脸温婉的笑道。“怎么不歇歇晌?下午再过来接着学,也成的。” “早做完了早解脱,三嫂,来。” 说完之后陈欣一脸坚毅的,看了看这闪着寒光的绣花针,只觉得十根手指头又痛了起来。 好笑的看着弟妹那副特别郑重的神色,林氏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缓步走到她身边,手把手的教着如何下针回针走针,怎样用色分丝穿线。 又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绣出了一片完整的祥云,陈欣激动的不行。哈哈哈,这是刺绣啊,不是十字绣。她居然学会了这种,搁现代已经被列入非遗的高级技能! 直到吃完晚饭的时候,她脸上的那股高兴劲儿都没有消下去。得瑟的把绣绷拎到了俞墨的跟前,瞧瞧,这是姐的手艺。 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可那股扬眉吐气扳回一城的傲娇神色,秀了俞墨一脸。宠溺的笑睨着这姑娘等待夸讲的眼睛,俞墨非常捧场的赞叹着她的心灵手巧,聪慧不凡。 俞老三脸色憋的相当难受。 如果不是媳妇儿的手指头,还掐着自个儿腰上的软肉,他高低得反驳老四两句。就他媳妇儿绣的那是个啥啊?除了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云彩的形状,其它的老四是咋好意思吹捧出口的呢? 俞二海其实也是被亲兄弟这副,闭着眼睛拍马屁的表情,给膈应的一脸胃疼。但是他又不是老三,啥都表现在脸上。于是干脆利索的扭过头跟大哥说话。 “最近出货量减少的原因查到了,是大杨镇那边,也出了一家供冰饮的作坊。那边的价格比咱们家的还便宜了一点。” “要不俺们也降价?”俞老大皱着眉头。 “不能这么干。好不容易才打出去的招牌,一直都是这个价位。现在突然降价了,以前那些老主顾们可得怎么想?” “那咋办?再这么下去,热天可马上就过去了。” 俞老二听着大哥的问话,也是愁眉不展,他虽然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这么快就有抄作业的了?” 听到他俩讨论的话题,陈欣在一旁边低头捣鼓着绣绷,边有些奇怪的搭上腔。 “你们不是说冰块卖挺贵的吗?本来咱们定的价格就不算高,那家作坊居然还能更低?他们后面是不是有点儿东西啊?” 虽然没听明白啥叫抄作业,但是弟妹的问话俞老二是听懂了的。 “对,那个作坊后头是府城洪家。杨立那家伙的姑姑,是洪家老爷的一个小妾,听说还挺得宠。 咱们这点小营生,有钱人看不上眼,平头老百姓可眼热的很。洪家自己在府城就有卖冰的铺子,大杨镇离府城也不过就十来里路。那杨立借着他姑姑的光,可不就也能便宜的拿到冰了吗?” 当时查到这些的时候,俞老二真是气的两顿饭都没吃。自家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财路,这路子刚趟平整,就有来抢道儿的了。关键是他还碰不过人家!你说这让他心里怎么能下的去? “卖就卖了,他还降价卖!这啥人呢?是赔本赚吆喝,就图个嘴上快活?脑子有病啊他!” 气恼的捶了下桌子,俞二海脸上愤恨之色难掩。 陈欣摸着自己的绣品,眼睛都没抬的提醒道。“二哥你错了,要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个作坊老板还真就是个聪明人。” “啥意思?四弟妹,你跟俺细说说。” 俞老二不怀疑她说的话,在做生意这条道儿上,他知道四弟妹如果想,能甩自己十八条街。她才是真正的各中高手。 满意的将绣花针,仔细的在绣布上别好,陈欣才抬起脸,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儿,轻声的引导着他的思路。 “这种不赚钱也要降价卖的行为,属于抢占市场。等把你手里所有的老主顾全部抢完了,你再看看他会不会涨价?” “你是说他在恶意挤兑俺?这冰饮的路子,是俺老俞家先趟出来的,他这是想来摘现成的果子吃不算,还要把俺们家锅砸了?!” 搁脑子里转了几圈,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俞二海,一时间气的说话都哆嗦了。 看了他一眼,女孩儿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语气平常的说。 “要不然呢?人家钱多了,烧的慌?这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手段,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怎么能不生气呢? 想想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来回奔波,鞋子他都跑废了好几双。好不容易把营生稳定了下来,居然又出了这种岔子。他还干不过人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给吞了! 一时间,俞二海的声音里尽是灰心丧气。 “那杨家作坊有府城洪家做后台,俺们是肯定抢不过他们的,就只能等死了是不?” 在座的俞家人,心里都特别的难受。好不容易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这是又要被打回从前了吗? 江氏看着她男人颓废的样子,已经心疼的红了眼眶。 在一片低迷的气氛中,女孩儿摸了摸鼻子,轻声的说了句。 “我觉得,大概还能再抢救一把。” 第50章 品牌效应 “四弟妹,你有法子是不?” 俞二海眼神儿噌亮的看着她。 江氏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焦急的说。“素素,有啥办法你教教你二哥成不?这都好几日了,天天的吃不下,睡不好的,眼瞅着这人熬的都干巴了,俺真的是……” 说着说着,这妇人的眼里泛起了水光。大庭广众之下,她无法说出自己的情意。可是谁的男人谁心疼,眼瞅着枕边人焦虑的日渐消瘦,江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知道四弟妹是个有大本事的,跟自己这等无知妇人不一样。所以平常生活里,她们三个当嫂子的,基本上是把这弟媳妇捧着哄着的过日子。 一听弟妹的话音,江氏就丝毫不怀疑的认为,她一定有办法。安抚的拍拍二嫂的肩膀,把孩子们都打发回房间去之后,陈欣才扭脸看向俞二海。 “你想怎么解决?这份生意就是个季节性的东西,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马上天凉了,就卖不动了。 你如果想跟他杨家硬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付出和收获大概不会成正比的。 因为以目前的各种客观条件来看,我实话跟你说,在这个时代,很难把它做大。说到底,都是在小打小闹。” “四弟妹,你怎么想的直接说。俺脑子笨,有啥事你不说透,俺听不太懂。”俞二海一脸坦然的承认,自己脑子不如她好使。 陈欣最欣赏的就是他这点,从不试图否认自己的不足,会在认识错误后积极的改正,而且虚心受教。 “二哥,这眼瞅着可就要出伏了,那杨家就算是再抢占市场,今年也做不了多久时间的买卖了。你何必放在心上这么纠结?当初咱们就说过,就是赚他个第一桶金而已,如今是没赚到吗?” 说到最后,陈欣又扭过脸,看着家里的大掌柜。 俞一海眨了两下眼珠子,才压低了声音的,给大伙儿算着账。 “干了马上快三个月了,除了刚开始的十几天,一直在外头找路子,没多少生意。后面的进账都很稳定,到现在为止,刨掉各种开支,俺手里净剩了320多两。” 嘶~~!! 饶是心里头有数儿的俞二海,都忍不住跟着大伙儿倒吸了口气。 “多,多少?老大,你,你该不会是算岔账了?” 俞家老两口子说话都磕巴了。 不由得他们不震惊!现在这年头,320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一块正经的上好水田,撑死了,也不过七八两银子一亩。 这就等于是一个夏天,他们老俞家,就挣回来了四五十亩水田!这可是他们老两口子,忙活了一辈子才攒下的家底儿啊!这才不到三个月就给挣到了? “所以你看,这心理预期不是已经达到了吗?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呀,二哥。” 整个屋子里只有陈欣最为淡定,她对这个时代的银子换算,还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虽然她也知道,300多两银子,对这个时代的农家来说,确实是一笔非常可观的巨款了。 “可是,可是这么赚钱的营生,怎么能说放就放了呢?”俞老二越想越是不甘心。 “没让你放呀,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把眼光陷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往远了多看看。” “啥意思?” 俞老二看看弟媳妇,又看看弟弟,听的是一脸懵。 俞墨也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他对商业一窍不通,听的也是云里雾里的。 “素素,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 起来倒了一杯温水,喝下去润润嗓子之后,女孩儿才重新的给他们普及起商业知识。虽然说这不是她的专业,可同宿舍有念这个系的,多少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 再加上在现代的时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自己搁心里总结总结,也能说的像那么回事儿。 “二哥,你的直觉很敏锐,知道不能恶性降价,这个思路是很正确的。 咱们毕竟是第一家做冷饮的,已经给了别人先入为主的印象,这是杨家比不上的优势。 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打价格战,而是要跟他打品牌战。” 俞二海心里有点想法了,但是他没有吱声儿,只是静静的听着。 “什么叫品牌?就是把自己的东西质量做好,产品的口感做好,售后的服务做好。给顾客营造出一种,特别能让人家安心放心的感觉。 让他们知道,咱们的产品才是最好的,是正品。别人家的那些都是假冒的,是不合格,不放心的。 让他们确确实实的相信一句话,一分价钱一分货!时间长了,大家都认可俞家出的才是正品的时候,品牌效应就到了发挥威力的时候。 很多顾客比你更懂什么叫做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所以不要去纠结那个什么杨家作坊,李家作坊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努力做好自己的东西才是关键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品牌给立起来!” 女孩儿话刚说完,一杯温水,贴心的送到她面前。哟,可真有眼色!孺子可教。调笑的看了他一眼,俞墨把脸转一边去。 俞二海皱着眉头沉默的坐在那儿,消化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陈欣也安静的没有再吱声。毕竟她自己也不精通商道,只能给个建议,并没有那个实操过的经验,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去摸索。 如果俞二海自己领会不通,她是不会再继续点拨的了,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能把他拱上那个位置,否则一着不慎,就会落入深渊。 屋子里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谁再说话,大伙儿的眼神都在俞二海和陈欣身上转来转去。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俞二海。 “大哥,你把银子拿200两出来。我要用。” “你要干啥?”俞老大惊问。 好家伙,张嘴就是200两,老二现在可真是有个虎胆,小钱儿都不看在眼里了。 双眼不闪不避的与喝水的女子对视,俞二海的瞳孔里,跳跃着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他的声音不大,却尤为坚定。 “树立品牌。属于俞氏的品牌。” 放下杯子,女孩儿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如何树立?” “首先建一处正式的作坊,然后把现在的客源稳定住,再招些伙计,出去多寻寻别的客源。” “还有呢?” “努力的把产品再提升提升,争取做到比别人家的味道更好。这样子即使价格稍贵一些,也不会让顾客觉得自己掏了冤枉钱。” “不错,还有吗?” 俞二海摇摇头,一脸惭愧的说,“俺脑子笨,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第51章 再搏一把 陈欣笑的一脸赞赏,满意的说。“别妄自菲薄,二哥已经很厉害了。” 确实,一个没受过专业教导的农家汉子,能在如此被动的情形下,还有魄力拿出身家来,背水一战。俞二海他真的算是,在商道一途中颇有资质的那种人。 “你考虑的还算周全,只是要记得,把产品的包装统一齐整。想法子设计出一个独特的标志来,不拘是画的也好,刻的也好,反正要在每一个产品上表现出来。 以后让人家一看这个标志,就想到这是俞家作坊里出来的,慢慢的也就形成了品牌印象。 再有一个就是产品,要多开发新的产品。既然你想把摊子铺开了干,就得产品多元化,冬天卖不了冷饮,还可以卖别的呀。 比如说把这时候的水果,想法子保存下来,等到冬天的时候再拿出来卖,反季节的东西,都是最值钱的。” 尽可能的给他提供着思路,但是别指望亲自上阵去帮忙。陈欣表示,姐都是有房养老的人了,谁还去做个打工人呀?这辈子她都要躺平,打工是不可能再打工的! 这要不是看在俞家人心性挺好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对自己也确实不错,她都不一定会去多这个事儿。 反正该还的人情也还了,以后他们怎么选择,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作为一个专业的米虫,躺平的姿势一定要标准,哪能动不动就起来指指点点? 跟众人说了一下后,陈欣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高兴的回房去了。留下俞家人,在上房大眼瞪小眼的互瞅着。 “老二,老四媳妇说的那些事儿,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俞一海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指头不听话的抖动了几下。那可是他们一大半的身家呀,想起要拿出来,他都心疼的牙颤。 又沉默了十几息,俞二海才咬着牙说。 “没有啥把握,可是俺想拼一把!大哥,老三老四,俺不想瞎说大话的诓你们说一定能成功,实话说保证不了。 世上能挣钱的营生,它就没有不担风险的。可是这段时间俺摸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生意摊子铺的越大越好干,想挣钱就得先学会花钱,干啥事儿都得先往里边砸头钱。 就像咱们刚开始干的时候,不也是先花钱买了骡子吗?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兄弟几人互相看了看,又都低头寻思着,一时间拿不下主意。毕竟这不是十两二十两,这是搁以前,需要他们忙活半辈子,才能赚到的200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大哥,三哥,我支持二哥的决定。我虽然对商业一窍不通,但是也知道万事开头难的这个道理。咱们家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俞墨第一个出声表示自己的观点。 林氏捏了丈夫一把,接收到媳妇儿眼神的俞老三,也跟着点头说道。 “那俺也支持!大哥,你上次不还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说句不好听的,要真是干砸了,咱们兄弟大不了从头再来,本来就啥也没有不是?俺相信二哥的脑子,再说了,实在不行的时候,不还有四弟妹呢吗?” 全家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们一直都说这莾老三性子愣,可是这抱大腿的觉悟是真高,就是想的太美了些! 他们能不知道仙女儿靠得住吗?可关键得看人家给不给他们靠呀!老四媳妇儿那恨不能万事红尘随烟过的作派,他们又不是老三这个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也是俞老二遇到解决不了的生意危机时,没敢直接去找她的原因。他们都害怕惹的她反感,觉得俞家太过麻烦,万一扭头抛下老四跑了。到时候,幺弟咋办? 俞家老两口只是忧心的看着儿子们,没有说话。这生意的事情,他们一点也没参与过,都是几个儿子操持的,具体该怎么弄,他们也不知道。 跟俞二海对视了好久,最后俞一海,从颈间取下了钥匙拍在桌子上。 “整!” 反正老四科举的银子已经备下了,他们就再搏一把!大不了,大不了就重头再来。 一家人全都赞成了以后,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各自匆匆的回房歇下。一夜都没咋睡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俞一海和俞二海就敲开了族长家的大门。 俞福是个50多岁的老汉,比隔房的堂弟俞大虎还大了3岁。自从大哥少年夭折之后,他就是这枝的长房长孙,顺理成章的接了他爹族长的位置。 少年的时候也曾入过学堂,虽说没念出什么名堂,可到底也是识文断字,明白事理的。 听着两个侄子的话,他嗒嗒的抽着烟袋,眉头紧锁的没有说话。 “二大爷,您说话呀,咱村子后面的那块儿地,到底给不给用?”俞二海催促着。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老头子将烟袋锅,搁桌子上磕了几下,才抬眼打量着这俩小子。 “你们该知道,那块地是族里共有的,俺要是同意划给你们三房了,其他房头的人会咋想?要不你们换块儿地方?” 作为族长,他不能因为看中俞墨,就不管其他族人的心思想法。族里可以有小矛盾,但绝对不能有大纷争。 那块地占面颇广依山傍水,是老俞家的先人们,一铲子一铲子拼命开荒开出来的。是留给所有儿孙的,不能因为老三房出了个会念书的小子,就坏了规矩。 俞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俞一海上前,把昨晚上商量好的法子说了出来。 “二大爷,这村里村外的,俺们寻思了好几圈儿了,就那块地儿建作坊最合适。临着河用水方便,靠着山脚没有太多人来来往往的,离出村的路也不远,关键是那块地儿也大,够用。” 没等到族长拒绝,他又接着说。 “俺们这个营生到底咋样,旁人不晓得,您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作坊建起来了,也给族人们多条来钱的路子不是? 再有您看这么着成不成,俺们用那块儿地,日后作坊的营利,专门抽出两成来。 一成给族里用来周济贫困的族人,另一层用来给族里办族学。咋样?” 俞福豁然起身,睁大了眼睛的看着他们,失声问道。 “你们日后,真愿意帮扶族人?说到做到?这事儿,你们家老四知不知道?他也同意了?” 果然叫老四料对了,只有这个条件,才能让族长松口。 昨晚上俞墨就说过,无论如何不能抛开宗族,不说影响他以后走仕途,就是眼下这份营生,如果没有族里的鼎力支持,是肯定折腾不起来的。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回答。 “俺们说到做到!老四他同意!” “好!” 族长一槌定音。 第52章 咸鱼她出任技术顾问 宗族的凝聚力,在古代的时候是最强的。族长做主,俞大海兄弟领头,东俞村的第一个作坊,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建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这话可不是吹的。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十几间宽敞的房屋,围着一个挺大的院子,矗立在了那片依山傍水的村头田野中。 抓住夏日的尾巴,俞家在建作坊的同时,也并没有耽误送冰饮的生意,看着好歹每天都有进账,俞一海那颗疼到麻木的小心脏,才算勉强有了点安慰。 俞家四个兄弟各司其职。 老四忙着应对即将到来的乡试,每天废寝忘食的在题海中痛快地遨游。 老三负责运送冰饮的事儿,他虽然脑子不太够用,可是好在听话,依着前头二哥的路子,照葫芦画瓢,也未曾出过什么岔子。 老大全权的管理着作坊里这头的事儿,一边看着产品生产安全,一边盯着作坊快点建成,恨不能把一个人劈成两半用。 老二现在干嘛呢?哦,找家长。 虽然说,不敢事事麻烦陈欣,可她上次提到的,果子如何保存好,反季节销售这事儿。俞二海挠秃了头发,也没想出来啥好法子。 他挖了地窖储存,可是经过实验,并放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变质腐烂。用冰块保鲜,他也想到了。可是光建冰窖这个事儿,就让他头大。不说能不能找到会建冰窖的大师傅,关键是要储存的果子比较多,那得建多大的地方呀?又得用多少冰,多少钱? 左右也走不通路子的情况下,不得已的俞二海,又求到了他师父的面前。 是的,在俞老二的心里,陈欣就不是他的弟妹,是实实在在领他上道儿的老师。 徒弟解决不了的事,就该回头寻师傅的帮助,想通了的俞二海,把脸皮抹下来叠好,装进兜儿里。 天天跟前跟后,口口声声的师父唤着,才终于把那条躺的很平的咸鱼,给烦的不得不挣扎着起来,支棱两下。 陈欣把从网上摘抄下来的罐头制作过程,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解给他听。光是这个无菌密封的概念,就急的她扯了不少头发。 真想穿越回几天之前,打死那个撺掇着他们建工厂的自己。本来也就是脑子一热,一时好心的点拨了几句,怎么能想到把自个儿给装里了呢? 搁古代这个要啥没啥的破环境里,她这个半吊子的技术顾问,有什么办法能帮着他们解决细菌滋生这个问题?她是哆啦a梦吗?伸手就能从兜儿里掏出一条流水线来? 好在俞老二机灵,虽然听不懂细节,但是大致的意思是领会的了的。他专门花大价钱,跑到镇上的一家酒坊里去看了,人家酿酒是怎样封存的。 回来照葫芦画瓢,实验了很多次之后,终于也算是勉强偷师成功。 技术搞定之后,就开始大量的收购各种果子。如今正值金秋,漫山遍野的野果,虽然卖相不大好,但口感绝对好。 一文钱一斤的价格,调动了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们,空前高涨的热情。这一块儿山间地头的野果子,都快被村民们给薅秃了。 兜儿里的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俞一海每天都是辗转难眠。钱才是英雄胆,手里没粮,他心里发慌啊! 不过眼瞅着秋收来了,狠狠的忙活儿了大半个月,米粮全部归仓之后,他的心才总算是定下来了一点。 就在东俞村的人们田里作坊里,两头忙活的分外热闹的时候,一辆骡车,静悄悄的驶离了这个村庄。 乡试,终于要开始了。 天还没见亮,俞一海就爬了起来,再一次检查好骡子,车轮儿,确定没有任何疏忽之后,才脚步匆匆的去院子里抱草料。 等俞墨洗漱好,背起书箱出来的时候,他大哥早已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其实明天才开考,但是他们得早一天过去,寻家客栈住下养足精神。这要不是家里有了车,去府城比以前方便了,昨天他就该启程了才对。 俞家老老少少的也都起来了,没敢特别的交代啥,生怕给他们家的考生,增添了心理负担。只是嘱咐着俞老大,定要寻家好些的客栈,吃食上也莫要省着,该花的就得花。 女眷们早早的就到灶间忙活去了,面条鸡蛋的安排上,先让这兄弟俩吃个饱饱的再赶路。 陈欣也靠在门边站着,俞墨看着她,笑的轻浅温柔。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互相情意绵绵的眨了下眼睛。 等一路目送着骡车消失在那条乡村小道上之后,天已经大亮了。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师父,你今天要不要到作坊里去看看?”俞老二几步追上欲转身回屋的女子,忙不迭的搁后头说道。 “我去看什么?技术不都已经交给你了吗?”陈欣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的欲言又止,片刻后了然的问道。 “你手里头,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呃,那个,俺都是按着师父你给的法子来办的,可不知道咋回事儿,那些果子的味儿不大对,有点酸涩。不知道是哪步出了问题。师父,你跟俺去看看呗!”他一脸的恳求。 “你收的那些果子都不是一个品种,糖水比例你调了吗?” 听到师父的问话,俞老二不吱声儿了。 无语的看着他,女孩儿翻着白眼的训着面前人高马大的汉子。 “做菜的时候盐多盐少,还要根据菜品的不同适量调整呢,你怎么会觉得做罐头就不需要调整配方了? 真那么容易,还要什么技术顾问?直接一锅糖水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得亏是现在你发现的早,要是封存之后再发现,这批货是不是得砸手里了?!” 眼瞅着自家精明的老二,被训的跟个孙子似的不敢说话,俞家其他人更是不敢张嘴。 他们都知道,老四媳妇儿,是被老二缠的没办法了,才捏着鼻子认了他当徒弟。这当师傅的训徒弟,天经地义的事儿,他们哪敢随便的搭话? “走!” 脸色不好的女子,扭身跨出门,往作坊的方向走去。身后高壮憨实的汉子,赶紧抬腿跟上。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孟氏也颠着小脚跟在了小儿媳妇的身边。 没办法,人言可畏。 虽然他们自己家知道里面的情况,可是外头人不清楚啊。老二一个当伯子哥的,天天围着个弟媳妇转悠,传出去那得让人编排出多少花样儿来? 所以每次俞二海求着他师父出门帮忙的时候,要么他媳妇儿跟着,要么他老娘跟着,坚决不给旁人说嘴的机会。 第53章 出事儿了 作坊的布局都是陈欣帮着规划的,前头院子里的是操作车间,中间那屋子是食堂,后头那几间挖了地窖的是仓库。连着后院修了一条碎石块儿铺成的路,直直通到村口,方便日后出货。 天色还早,车间里的工人们还没来上工,他们一路径直的走进仓库旁边的屋子。那是特意留出来的一间房,专供产品研发使用。 “师父,你尝尝,其实我往里兑了不少糖,可是这味道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是酸不拉几的。”俞二海有些挫败的说着。 陈欣没搭理他,只是上手捞出一块儿桃子果肉来,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着。甜味儿也有,甚至于都有一点齁的慌,可确实吃到最后,嘴里还有一股酸涩感。 想想自己整理的那些资料,这是哪一步出问题了呢? “你说糖水比例你都调过了?” “嗯,调试了三次了。” “是把糖放在水果里煮的,煮完晾凉之后再进行封装的吗?” “是。” “这些也全都是,没有受过伤的新鲜水果煮的?” “都是俺亲自把关收的,保证没有一个变质的果子。” 两人一问一答,细细的推敲着,到底是在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孟氏静静的在一旁坐着,也不搭话。 走到一旁拿起颗新鲜的桃子擦了擦,小小的咬了一口,酸甜多汁,十分好吃。女孩儿低头沉思,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 “你这煮桃子的时间,跟煮梨子的时间是一样的吗?” “咋?煮果子的时间还不一样长的吗?”俞二海一脸懵逼。 好的,症结应该找到了。 “梨子是特别甜的,煮开一会儿就好。可这桃子你自己没尝尝吗? 这是酸甜口的呀,你不把煮的时间放长一点,这桃子里的果糖怎么会出来?综合不了果肉里面的酸味儿,你放再多的糖,那甜的也只能是汤,不能是果肉啊!” “师父,啥叫果糖?煮时间长一点儿就能煮甜了?”俞老二虚心请教。 “水果本身自己带的甜味儿,就是果糖。煮多长的时间最合适,也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多试几次!研发产品这个事儿上,不能怕麻烦,一定要在每一个步骤上都把握好。 还有,这汤水里的糖别添那么多,齁的人嗓子发腻不说,你这成本不也上去了吗?自己想办法,看怎么能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节约成本。” 陈欣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一条条的耐心解释着,争取一次把他的问题处理好,以后别再来烦她。 谁也不能耽误她的摆烂大业。 “好的,师父,俺知道了。” “那还不赶紧去实验?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呀?” “唉,俺这就去!” 一直忙活到快中午,确定俞老二都弄懂了以后,丢下他搁作坊里继续干活,陈欣和孟氏这才一路溜达着回了俞家。 刚走到院儿门口,身后传来了小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喊声。两人扭头看过去,迎面就扑过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唤着。 “姥姥,救命!” 陈欣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懵逼的看着,这小丫头谁呀? “果儿,咋了这是?别哭了,快跟俺说说,你咋跑来了?” 孟氏扶住外孙女,一脸焦急的问道。 “姥姥,俺娘快要死了!爷奶还要卖了俺们,呜呜呜……” “啥?!” 老太太只觉得脑子一晕脚下一晃,差点站不住了,得亏陈欣在旁边一把撑住。 可她自己这身板本来就娇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不至于让俞墨他娘倒在地上。只能扯着嗓子往院里吆喝着。 “大嫂,二嫂,三嫂!你们快出来呀!” “姥姥!您怎么了?呜呜呜…” 旁边的小丫头,更被吓得慌乱无措,嗷嗷直哭。 听着院儿门口的动静,不光是在屋里忙活的妯娌几个,包括在屋里念书的孩子们,也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哎呦,俺的娘哎!咋了这是?” 杨氏一眼就看见她婆婆靠在弟媳妇身上,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着急忙慌的奔过去搀着。她男人前脚刚出门,后脚婆母就倒下了,这叫她怎么跟当家的交代? “大嫂,先把人弄屋里去!我快撑不住了!” 江氏跟林氏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眼瞅着要晕过去的婆婆,给弄进了屋里。 大嫂杨氏一边扶着婆母躺下,一边焦急的扭头问道。 “素素,这是咋回事儿啊?你们不是去作坊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啊!作坊那边一忙好,我们就回来了。刚走到门口,这小丫头就扑过来,哭着喊救命! 说她娘要死了,她爷奶要卖了她们什么的。然后老太太一听就撅过去了,不信你们问这小丫头!” 她真的也是一头雾水啊,这丫头是谁家孩子?压根儿没见过呀。 出事儿了! 几个女人惊慌的对视了一下,林氏看看一旁嗷嗷哭的小丫头,扭头朝儿子吩咐。 “汉轩,快去作坊里寻你二伯和你爹,就说你大姑家里出事儿了。叫他们赶紧回来!” “知道了!” 俞汉轩闻言干脆的答应着,迅速跑了出去。 林氏又看向侄儿。 “汉明,今儿一大早上的,你爷带汉昌就出去了。他们去哪儿了,你知道不?” “知道!爷带大哥去祠堂了。听说是族长爷爷让去的。” “那你快去寻他们,把家里这边的事儿跟他们说说。” “我这就去!”俞汉明也撒腿就往外跑。 杨氏一个劲儿的掐着婆母的人中,才叫厥过去的孟氏,悠悠的吐了口气出来。 江氏赶紧给递过去一碗热茶,杨氏就手给婆婆灌了下去,片刻之后,老太太才算真正的缓过神来。 其他人搁旁边干看着,也插不上手。 林氏拉过哭的凄惨的外甥女,轻言安抚着这受了惊吓的小丫头,细声细气的问着话。 “好丫头,不哭了。你跟三妗子说说,是咋回事儿啊?” “三妗,呜呜呜。俺小叔跟外面欠了账,人家撵家里来了,要剁他的手指头。爷奶他们,要卖俺姐跟俺给他抵账。 俺娘不同意,护着俺们的时候,被他们给打趴下了,脑袋上流了好多血! 呜呜,大姐被抓住了,还是俺小弟抱住了小叔的脚,俺才能跑出来的,……” 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才算勉强的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俺的闺女呀,玲子啊…!” 刚醒转过来的老太太,听完外孙女的话,差点儿又晕了过去! 第54章 去救长姐 俞玲,是俞家老两口的第二个孩子。 作为家中的长姐,从懂事儿起,就帮着大哥一块儿带弟弟妹妹。人还没有灶台高呢,就搬着个凳子,踩在上头学烧饭。 大点儿了之后,就背着小的,跟在大哥身后烧刷洗缭,操持着家里的活计。 那时候日子过的难呀,天灾人祸的,公公婆婆那边也指靠不上。 孟氏硬是把自己当个男人使,跟着俞大虎,不分白天黑夜的,在田里山里的拼了命的倒腾,才养活了她这几个儿女。家里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全靠两个大的操心管着。 从小到大的,享福的事儿没有他们,受罪的时候,都是这两个当长兄长姐的顶在前头。可以说这么多兄弟姐妹里,俞一海跟俞玲的感情是最深的。 他们兄妹,对下头的几个弟弟妹妹来说,是真正的做到了长兄如父,长姐似母。 你说两个孩子从小就受罪,俞大虎跟孟氏当爹娘的不心疼吗? 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又是长子长女,怎么可能不疼? 不仅是心疼,他们更多的还觉得亏欠。要不是当爹娘的没本事,哪能让他们遭这么多罪? 俞玲嫁人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如现在,可是老两口,也竭尽所能的给备了嫁妆。所有的聘银,更是一分没动的给闺女压了箱。 这么多年,俞家人上姑娘家的门都是有数儿的。日子过的再艰难,也没给她们添过带累。 生怕她们婆家,觉得娘家是去打秋风,让她们不能直起腰杆子来过日子。 而姑娘们回来瞧看老爹老娘,也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论咋问,都是说日子过的好,哪哪儿都好。 可是,她的玲子啊!她的闺女啊,咋就能让人欺成这样儿? 孟氏老泪纵横。 俞家几个女人也哭红了眼睛,那个通情达理的大姑子,这么些年从来没难为过她们的长姐,居然被婆家给欺负的快没命了? 看看这一屋子哭泣的女人,陈欣一脸凝重的小声儿问林氏。 “这孩子,是大姐家的?” 林氏抹了把眼泪,点头应着。 “这是大姑子家的二丫头,叫秋果。上回二哥家小子办满月酒的时候,这丫头没过来,所以你不认得。” 扯着小丫头的手,拉到她跟前。 “果儿,这是你四妗子。” 小丫头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叫人。 “四妗。” “乖,好孩子,不哭了啊。” 陈欣上前一步,伸手给她擦着脸上的眼泪。然后询问道。 “果儿,你告诉我,你爹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爹就没上场?” “爹出去卖货去了,俺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呢。”蒋秋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就算他在家,也不一定会护着俺们。爹可孝顺了,啥都听爷奶的。这么多年,爷奶叫他干啥他都听。” 陈欣眉毛拧的死紧,这他妈不就是个妥妥的妈宝男吗? “你那小叔欠的谁的账?你说你姐被抓住了,你来的时候人被带走了吗?他们要把人卖哪儿去?” “说是镇上的赌坊,小叔欠了赌债还不上,爷奶要把俺姐跟俺卖到窑子里去,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搁哪儿。他们抓大姐的时候,娘上去死命拦着,就被打伤了。 后来又过来抓俺,小弟就让俺快跑,来找舅舅们救命,俺看见他被小叔踢到地上了,呜呜……” 说着说着,蒋秋果又哭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剁了他们!” 一声暴怒的喝骂,从门外响起,俞老二怒气冲天的跑进来。 “娘,你别急,俺跟老三带着人,现在就过去!” 回来看看老娘没啥大事儿,好歹松了口气的俞老二,扭身就走。迎面撞上了他爹。 “老二,人找齐了吗?”俞大虎焦急的问着。 即使他也是一脸怒意,更夹杂着隐忍的心疼,可他还是有理智的,不能自己家这几个人就过去,那不顶用。 他们娘家人去给闺女作主,万一发生冲突,蒋家村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干看着。必须得多带点族人。 “作坊里的兄弟们都在,俺让老三又去叫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村口了。” “成,赶紧走!” 俞大虎一马当先的冲出去,怎么可能不急?他那从小就懂事的大闺女,可等着她老爹和兄弟们去救命呢。 “俺也去!” 孟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俞二虎一把扯住老娘。 “娘,你别去了,搁家等着!” “不成!俺要去看看你大姐,不亲眼看见她,俺不放心!”老太太甩开儿子的手,颠着小脚跑了出去。 俞二海使劲儿抹了把脸,扭头冲俞家女人们说道。 “嫂子,你们也跟着,到时候万一有啥不对的,一定要看住了老娘!” 然后又冲孩子们吩咐着。 “梅儿,你搁家里看好弟弟妹妹们。汉昌汉轩汉明,跟着一块儿上车!快点!” “哎!知道了!” 众人答应着,赶紧跨出院门往村口跑。 “快把几个小的都带屋里去,院门从里面锁上。家里大人不回来,不许开门,听到没有?” “听到了,四婶。” 俞梅儿点头应着,一把抓住要跟着往外跑的俞兰儿。 交待了一句之后,陈欣也抬腿跟上了嫂子们小跑的身影。 “大姐,你放开!我也要去帮大姑!” 使劲儿抓住这挣扎不休的妹妹,俞梅儿扭脸冲另一个妹子嚷道。 “竹儿,锁门!” “知道了,大姐。” 俞竹儿麻溜的一手扯着哭嚎的俞汉庆,一手快速的关门落锁。 而村口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俞氏族人。一辆骡车一辆牛车,载着一小部分人先赶着过去打头阵,大部队一路跑着随后就到。俞二海翻身上车,心急如焚的用最快的速度,往蒋家所在的白莲坡村赶去。 俞玲一头一脸的血迹,虚弱的半倚在墙根儿处,把长女蒋春芽护在身后,跟婆家人对峙着。挡在她身前的,是她那未满十五岁的长子,和将将七岁的幺儿。 蒋守平手持砍柴刀,鼻青脸肿的面庞上,满是凶狠之色。 黑铁白刃的柴刀此时已带着一片红,那是躺在不远处,正在哼哼的,蒋家小儿子的血。 小小的蒋守安,害怕的哆嗦着腿,手里举着棍子,跟在大哥身边。 “你这杀千刀的畜牲啊!该下地狱的孽障!你居然敢砍你亲叔叔,俺饶不了你!你个该天打雷劈的……” 蒋家老婆子呼天抢地的,咒骂着她曾经最疼爱的孙子。 蒋家老头子,给大儿子二儿子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同时动手,想将这混帐东西,一把拿下。 蒋守安虽然胆子小,但是眼神儿好,一棍子往他们腿上招呼。打的蒋老头和蒋老二脚下趔趄了一下,动作上就慢了一步,只有蒋老大扑到了蒋守平跟前。 那狠戾的少年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了过去!刀尖擦着蒋老大的胳膊,带出一片血花。 “啊!你这小兔崽子,疼死俺了!” 蒋老大抱着受伤的胳膊退回去,吃痛的嚷嚷着。 “守平,大伯从来对你不错?你还真下手啊!” “你们谁敢过来,俺的砍刀可不认人!” 蒋守平略显单薄的身子颤了颤,但是仍然如一只凶狠的幼鹰般,拼尽全力的撑开自己稚嫩的翅膀,挡在了受伤的娘亲和妹妹前面。 第55章 蒋家少年 “蒋守平,你居然敢对着长辈挥刀!你是以后不想在族里混了吗?” 蒋老大捂着受伤的胳膊,气急败坏的跳着脚。 蒋守平狠狠攥了攥砍柴刀的刀柄,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能退! 他又不是啥也不懂的那些个蠢货,蒋守平知道,如果自己让开了,他妹妹这辈子就毁了! 蒋老二眼看着大哥也挂了彩,说啥也不愿意往上凑了。本来也就跟他没啥关系,这要不是老头子非要他过来,压根儿他就不会插手。 眼瞅着老二那个瘪犊子也撤下去了,蒋老头也不敢独自以身犯险。他不能保证这小畜牲就不会砍自己。 于是只能用缓兵之计,一脸低声下气的口吻说道。 “守平,俺知道你不愿意把那俩丫头片子舍出去,可这不是实在没招儿了吗?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小叔,被人剁了手脚? 你听爷的话,不过就是两个赔钱货,留家里也没啥用。早晚也都是人家的,现在能为家里派上用场,那就是她们该尽的孝道。 你把刀放下,今儿这事俺不追究,你还是老蒋家的好孙子。爷以前咋对你的,以后还是一样! 你放心,日后爷指定给你娶门好亲回来,啊?听话。” 看着他爷爷哄骗的嘴脸,蒋守平嗤笑了一下,身子一动都没动。 这点伎俩哄傻子呢? 打小儿他就不是个多良善的性子,不算啥好孩子,也不是搁他亲娘的房里头长大的。 当初俞玲嫁过来头一年,就一胎两子儿女双全。这龙凤双生的好兆头,搁哪家都是让人高兴的大喜事,偏偏放到极度重男轻女的蒋家人手里,它就出了幺蛾子。 刚出生的长子,被婆婆张氏抱到了自己房里养活,除了喂奶,其余的时候,她一个当亲娘的,压根连儿子的边儿都沾不上。 从小被教着跟爹娘不亲,眼里只有爷奶,处处欺负下头的弟弟妹妹。那些年,为了这个长子,俞玲真是哭的眼都快瞎了。 一直到去年,蒋守平跟着村子里的狐朋狗友在外头混的时候,被人打伤了腿脚,搁床上躺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的时间,让他认清了很多人,看清了很多事。 在他被乡野郎中断定,往后都必须靠人伺候着吃喝拉撒,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瘫子以后。不过短短三天,他就被从小到大最疼爱他的爷奶,给扔回了三房。 和蔼可亲的长辈,瞬间变了张脸。平常玩儿的好的兄弟,也全不见了踪影。 当时以为自己大概活不成了,他怕的要死。才13岁的孩子呢,怎么可能不害怕? 是他的爹娘,他一直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生身父母,硬生生的拖着他拽着他,倾家荡产耗尽心血的才带着他,爬出了那个可怕的深渊。 还有从小被他欺负的弟弟妹妹们,不仅没有反过来欺负他,还给他喂水喂饭,端屎端尿的,帮着伺候了好长时间。 那个时候的蒋守平方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谁才是真的疼他爱他。 老话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真的是不假的。 吃了教训的小混混,腿脚好起来之后,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着四六的,跟着狐朋狗友,在几个村子镇子上四处闲溜达,挣些不体面的小钱儿。 可也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再也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有再参与过与人打架斗殴。 在外头溜达完回来,如果有可能的话,这小混混还会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带点吃食或者小玩意儿。 今天他本来跟其他混混们,搁后山破屋子里赌搏,倒是没有玩儿来钱的。想来也是,他们年纪就不大,一群十五六岁的小瘪犊子,哪来的钱? 不过一群刚接触赌博的少年,也是赌性坚强的很,哪怕是玩儿贴纸条的,也能凑在一块儿,一呆一上午。 就在蒋守平玩儿的正高兴的时候,李二蛋从外头跑进来说,他家出事儿了!有人上门收赌债,爷奶要拿他两个妹妹抵账! 蒋守平慌的把手上色子一扔,一路朝家里冲去。刚一进门,就看见小叔,把他弟弟一脚踹在了地上。 可那孩子挨踹了也不撒手,紧紧抱着小叔的脚,大喊着让他二妹赶紧跑,去找舅舅们来!旁边的三四个陌生人,上去抓他大妹。 芽儿被吓得嗷嗷哭,他娘一头一脸的血,搁前面紧紧的护着闺女,被人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俺操你姥姥!” 小混混随手抄起门后头的砍柴刀冲了上去,毫无章法的对着那几个人挥刀就砍! 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也没有什么畏惧生命的概念。下起手来,干脆利索! 这小混混其实是个聪明的脑子,知道凭自己一个,干不过这么多人。所以他硬是拼着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也逮住手边最近的一个人,使劲儿招呼。 连着两个人被砍伤,那几个人看出了这小子身上,准备拼命的那股子狠劲儿,于是纷纷撤了下去。 他们只是帮着来讨债的,谁还预备把命搭这儿了不成?今天要一直跟他耗,指不定得折个人搁这小子手里头! 眼瞅着身上血淌的哗哗的,他们也怕死啊!于是放了狠话,让蒋家三天后必须把钱准备好,他们要再收不到账,就带人过来把蒋家小儿子的手脚全剁了! 狠话放完之后,这几人互相搀扶着,赶紧往旁边村子的郎中家跑。再不止血,特么老子就得挂了!这家这个小狼崽子,真他妈是个狠人! 凶神恶煞的打手们走了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个局面。 蒋家小儿子,哭嚎着不要被剁了手脚,求爹娘救命。蒋家老两口,立马答应把这两个赔钱货,卖到窑子里去,给他们的宝贝小儿子平账。 得了爹娘撑腰的蒋榕,上来抓蒋春芽。吓得那丫头面无人色,俞氏拼命的上手去拦,被婆婆一耳光扇到了地上趴着。 敢当着他的面,打他娘? 于是小混混的砍柴刀,再次出动,落在了他亲叔叔的身上! 倒是不严重,就是往腿上招呼了一刀,血呼次啦的看着吓人,已经砍出了手感经验的小混混,知道那点儿伤绝对死不了人。 可蒋家人不知道啊! 蒋榕哆嗦着就摔倒在了地上,觉得自己要死了,一个20多岁的大男人,鸡猫子鬼叫的哭嚎着。 可把蒋老头,蒋老婆子给心疼坏了。招呼着剩下的两个儿子,就要上手去逮这个孙子。 蒋椴本来是没预备掺搅进去的。这事儿怎么说,都是老四干的理亏。这也就是自己没有闺女,要不然谁要敢卖他闺女,他也会跟那人拼命。 以前都没看出来,他这四六不懂,走家串户的侄儿,居然还是个护窝子的?你还别说,这么多年了,这小子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可是老爹老娘大哥四弟都眼睁睁的瞪着他呢,他也只能勉强的跟个风,在一旁出工不出力。谁知道刚抬脚,就被另一个小兔崽子,一棍敲在了腿上。 好在脚下缓了这么一会儿,你看上赶着逮人的大哥,这不就被拉了一刀吗?啧啧,真疼!蒋老二抖索了一下,搁一边站着装死。 眼瞅着蒋老头子的怀柔政策,对这杀千刀的小畜牲不管用,蒋老婆子再次哭天抢地的咒骂起来。 第56章 打架?经验丰富 “你这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丧了良心的小畜牲!你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给你拉扯大的了?你忘了你姓啥?你可是老蒋家的孙子啊! 今儿为了那么两个赔钱货,为了个外姓人,竟然对你亲叔叔动刀子!你还是不是个人了啊你? 天老爷哎,你咋就不降下雷来,劈死这狼心狗肺的畜牲啊!” 蒋守平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管怎么说,前头的那十几年,他都是跟着爷奶长大的,他们也不是没有疼爱过他。 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儿,可是在这个小混混的心里,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如今被这么指责咒骂,他怎么可能不难受?拿着刀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去。蒋守平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一股自嘲般的认命。 “俺没忘。没忘是被你们拉扯大的,没忘是你们的孙子,没忘俺这个姓,也是你们给的。” 蒋守安愤怒的看着他,大叫了一声。 “大哥!你疯了?这时候了,跟他们续啥前情?” 蒋春芽惶恐的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可怕事情。 “守平……” 俞氏虚弱的倚在女儿身上,泪水涟涟。 长子从小跟父母手足就不亲近,今天能站出来为她们拼命,已经让她很震惊了。若是,若是他最终不愿护着芽儿了,俞玲也不怨他。是她这个当娘的错,当年没有护住自己的儿子,如今也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可是没事,芽儿别怕,娘在呢。 紧紧抓住女儿冰凉颤抖的双手,俞玲艰难的转过身子,慈爱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娘陪着你一块儿,不论是人间地府的,娘都跟着你。 蒋老头也以为这个孙子被说动了,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在这小子没混到底,要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他抬脚上前一步,随即定在了原处。 嗓音都有了发抖的颤声儿。 “守平,你想干啥?俺是你爷!” 一柄柴刀泛着血腥气,径直搁在了蒋老头子的脖子旁边,手再往下那么一点儿,就可以血溅当场! 少年虚虚的挑了下青紫的嘴角,他笑的有点儿不像个好人。 “爷爷,您可千万别乱动,再往前走一步,俺这手可就要抖了。” “忤逆不孝的畜牲,你是发了啥疯啊?就为了个丫头片子?就为了这个赔钱货,你敢对你爷动刀子!” 老头子震惊害怕之余,还是有点儿难过的。不管怎么说,这个孙子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 他怎么敢,真的这么对他这个爷爷? “因为,” 蒋守平看着爷爷的眼睛,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竟然还有点可爱。 “俺是她哥。”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让他身后的母子三个,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失血后又受殴打的俞氏,已经头晕眼花的快撑不住了,却仍然是在嘴里声声的唤着他。 “守平,守平你放下刀,听话,不能这么干……” 忤逆,在大封朝,罪名可不算轻。 若真被告到了衙门,轻则20大板,重则能判个几年!何况还有外头的那些议论指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她的儿子还没到15岁,怎么能背得动这个沉重的罪名?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站起身,俞氏哭着伸手去拽长子的胳膊。 “你这个遭雷劈的黑心货,这才几天,你把俺好好的孙子,教成了个不孝爷奶的畜牲!俺打死你个贱妇!” 蒋老婆子上前一步抬手去打俞氏,被蒋春芽从后面一把抱住。蒋家老闺女蒋柳儿,看亲娘被那贱丫头拦住了,也赶紧上手帮忙。 蒋老大和蒋老四的媳妇儿也扑了过去。今儿一定要把老三家的丫头卖了,不然就得轮到卖她们的闺女了。 蒋守安拿着棍子乱打,整个院子里,又闹成了一团。 院子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只是碍于蒋家老婆子的难缠功夫,也没人敢进去多管闲事。倒是有那机灵的,跑去找族长去了。 俞家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一进门看见自家闺女孙儿们,被人压着打,处处都是伤,孟氏眼睛里都窜出了火星子! 这个温柔贤惠通情达理,好说话了一辈子的老太太,朝那正扇她闺女巴掌的老虔婆,嗷一声儿冲了过去。 一把抓住蒋老婆子的头发,使劲儿的扯着。吃痛的蒋老婆子反手挠了过来,瞬间让对手脸上挂了彩,又扭过头狠狠的一口咬住孟氏的手指头。 这老婆子是个下手狠的,轻松压制了一辈子没打过架的孟氏。 杨氏妯娌几个这边,也是差不多的光景,被人压着打。 家里头家风正,公婆慈爱,长嫂宽和,弟妹柔顺。这么多年别说动手了,她们连争吵红脸都没有过,又哪里会打架?怎么可能比的上经验丰富的蒋家女人们? 慢了一步的陈欣从牛车上下来,进门就看见自家这一窝菜鸡,被人收拾的可怜凄惨。 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二话不说加入战局。 从小就自己在学校里混,没有父母撑腰的女孩子,寒暑假期在大街小巷的四处乱窜,摆摊子收破烂,还能够守住自个儿兜儿里的票子,你不会以为她光是靠脸? 实不相瞒,她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毕竟能被她装可怜唬弄过去的人虽然多,但也有不吃她那套的。那可不就得靠手上功夫了吗? 学校家里,大街小巷,同学弟妹们之中,基本上都有练过的对象。 所以,她作战经验也非常丰富。 上去一把扯住头发,照着眼珠子抠了过去,对手慌忙扭头躲闪,指甲就在人家脸上染了色。下手重不说,这货下手还黑,专门招那不好言说的地方招呼,疼的蒋家女人们,哎呦娘唷的直叫唤,也不好在这么多人跟前,去揉身上疼痛的地方。 看见场面终于被扳了过来,俞家男人们重重的舒了口气。 女人们干仗,他们大老爷们不好插手,眼瞅着自家媳妇儿吃了亏,也只能搁旁边干着急。 好在老四媳妇儿是个猛的! 俞大虎悄咪咪的瞅了一眼彪悍生猛的儿媳妇,她一个人对上那四个老娘们,竟然也不咋落下风! 这干脆的速度,这利落的手脚,这眼瞅着就是经验丰富的掐法,熟练的让老头子都心疼。 心疼他老儿子。 回头他一定要记得提醒老四,以后最好老实一点,千万别整啥幺蛾子。否则搁这儿媳妇手底下的日子,指定不能好过。 第57章 柔弱美人,恃凶凌恶 “嘶~~!” 俞氏一族的男人们,也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平常搁家里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恨不能如弱柳扶风一般,柔弱不能自理的漂亮姑娘。 如今在大杀四方。 族长家的小儿子俞金宝,悄么声儿的往俞二海身边侧了侧身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二海哥,十九哥这未来媳妇儿,是不是有点儿,那啥?是…?” 哪儿啥?! 俞二海横了他一眼。 警告的眼神太明显,俞金宝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退到一边不吱声儿了。 蒋家男人看见自家女人们吃了亏,就想上前,被俞家人一把拦住。旁边瞅着的蒋家族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装看不见。 不管平常跟蒋老七家对不对付的,哪能有眼看着外人打上自家门来,置之不理的说法儿? 这要传出去了,他老蒋家搁这十里八庄的还怎么混?一个宗族里的人都不抱团,还不得被旁姓的人家,谁想掐一把就上来掐一把?双方家族的汉子们,脸色都变得相当不善,战况瞅着一触即发! “都住手!” 蒋家的族长,终于被人叫了过来。 看着蒋老七家这闹哄哄的一幕,蒋家族长头疼的站在门口大声儿的叫喊道。 “赶紧住手!老六家的,带几个小媳妇上去,把她们拉扯开!都别打了!” 跟着一块儿过来的俞福,一听对方这话音,大概是不想武斗。低头想了想,自家姑娘有可能,还要搁人家这儿过日子,是不能弄的太僵了。于是也连忙假惺惺的张嘴喊着。 “哎呦,快住手!赶紧把伤口包扎一下,你看看,这一个个都叫人家给打的呀!血呼呲啦的呀……” 老头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蒋家族长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俞福,你个老东西,还要不要个脸了?谁打的谁,看不出来吗?你咋好意思搁这儿呼天抢地的? 得了族长命令的,蒋家大娘媳妇儿们,赶紧搁里面劝着拦着。 “芽儿她姥,你听俺说,先消消气儿,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不值当动手啊!” “嫂子,这位嫂子,你快撒手!” “她大妗子,是俺。你别挠!上回守安办满月酒的时候,俺俩还搁一桌上唠过呢,你还记得不?先起来,起来再说!” “大妹子!哎呦,大妹子,不能再打了,快住手!你们快过来几个人拦着她呀!” 一院子的女人们鸡飞狗跳,被好几个人硬生生扯开的陈欣,抽冷子又往蒋老婆子的肚子上狠踹了两脚! 妈的,还敢还手? 打不死你! 费了好大的功夫,打的不可开交的两家老娘儿们,才终于被分开了。披头散发的老太太,扑到一脸血的闺女面前,搂着虚弱的俞氏,哭的语不成调。 “玲子?闺女啊,娘来了,爹娘救你来了!玲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娘来了。” “娘?” 俞氏眼前晃晃悠悠的已经看不清楚人了,只能凭着本能的,伸手去抓住母亲的衣襟。万分虚弱的身子全靠毅力撑着,吐出来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娘!救救孩子,救救俺的孩子们,娘…” “俺知道,你放心,爹娘给你做主,孩子们都会好好的!” 听到肯定的回答,终于放下心神来的俞氏,躺在母亲温暖安心的怀抱里。 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只有大片的干涸的血迹,配着那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痕,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被摧残的快要破碎的陶俑。 她的嘴里在失神的低喃着。 “娘,俺害怕……” 孟氏心如刀割。 “不怕,娘在呢。娘搂着你,娘在呢。玲子不怕,啊?……” 浑浊的老泪,一滴滴砸在女儿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她们娘俩儿这一副凄惨痛哭的样子,让院子里不少泪窝子浅的妇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哪个不是人家的儿媳妇,从婆婆手里硬熬过来的?从来儿媳妇都是难当的,要再遇到个恶婆婆,那真是泡在苦水里头过日子。 一些跟俞氏交好的小媳妇们,更是感同身受的流下了眼泪。 她们自己的日子也不见得就好过,可仍然是为这三嫂,忍不住心酸。都知道这家的老婆子难缠,三嫂这些年过的,都是个啥日子呀? 眼见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蒋守安抬头给大哥使了个眼色,兄弟二人趁人不注意,麻溜儿的把手里的武器扔到了门后头。 然后拽着蒋家姐妹俩,围在亲娘身边,哭的呜呜咽咽,可怜的不行。 蒋老二注意到了这一切,眼神闪了闪,并没有吱声。只是抬头把怀孕的媳妇儿,瞪回了屋里去。 蒋家几个老娘们,躺在院子的另一边,起不来身,只能一边疼的叫唤,一边狠毒的咒骂着,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察觉到俞家这群人越来越阴沉难看的脸色,蒋家族长狠狠的瞪了蒋老头子一眼,气愤的训斥道。 “蒋老七,管好你屋里头的人!再满嘴乌烟瘴气的,别怪俺给你们这房子孙上家法!” 受到斥责的蒋老头子,点头哈腰的应着,朝院子里嚷了一声,蒋家女人们的叫骂声,才停了下来。 “郎中来了,让让,郎中来了!” 蒋家族长终于放下心来,退到了一边。 他当时一听族人说,蒋老七家的三儿媳妇,娘家带人过来干仗来了,生怕出事儿的他,赶紧招呼族人去把村子里的土郎中叫过来,自个儿也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赶。 好在没啥大事儿,动手的都是老娘们,杀伤力有限。他才放心的吐了口气,这要是两族里的汉子们干起来,那可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郎中破开人群走进去,看见这院子里躺了一堆儿的人,似乎个个伤的都不轻,全搁那儿哎呦哎呦的叫唤呢,他有点麻爪,先从谁下手啊? 陈欣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抓住这老郎中的袖子,就往自己这边儿拉扯。 “大夫,麻烦您先给我大姐看看!” “哎呦,你这丫头,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快撒手!老朽自个儿过去!” 老郎中着急的抖落着袖子。 怎么可能撒手?当她没看见旁边蒋家人,都搁那儿眼巴巴的盯着这老头儿呢? “事急从权!老先生,得罪了。” 郎中愣了一下,这还是个念过书的?既然知书,那咋这么不知礼?搁这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个老头子拉拉扯扯,这像个什么话? 没等迂腐的老郎中再说话,他已经被陈欣拽着,怼到了俞氏母子的面前。 喝~~! 这妇人伤的是不轻,脑袋上都开了瓢了!医德高尚的老郎中,也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抬手摸上脉相,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伤口的出血情况。 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伤到内里,这都是皮外伤。脑袋上的伤口也不太大,止住血就没啥大事儿了。 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对着几个穴位扎了下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出血。然后手脚麻利的清洗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光打眼儿看着,就知道医术应该不错。 陈欣搁一边煞有其事的点着脑袋,一副非常满意的表情。虽然对医术一窍不通,但是不耽误,她觉得这老大夫相当厉害。 第58章 啥叫娘家人 “别光搁这儿看着了,把你大姐弄屋里去,好生养着,伤口莫碰水。多休养个几天,就该没事儿了。” 老郎中没好气儿的瞅了她一眼。 察觉到自己挡了人家的路,陈欣赶紧闪到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哎!知道了,谢谢大夫!您老人家这医术,实在是精湛,堪称妙手回春!” 她倒不是纯拍马屁,这老头儿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咻咻那么两针,立马就把人给扎清醒了。那止血的药也相当不错,瞅着应该跟云南白药有的一拼。 哼,倒是个识货的。 老大夫傲娇的扭过头,径直过去治疗别的伤患了,只是嘴角的胡子,时不时的翘那么一下两下的。 妯娌几个小心翼翼的,把自家大姑子扶到了屋里的床上躺下后,才顾得上去安慰老娘。 “娘,快别哭了。将才郎中不都说了吗?玲子她没啥大事儿。您那手也上点儿药,包扎一下,看这给咬的!” 杨氏拽着婆婆的手,掏出林大夫给的药包,自个儿轻手轻脚的给侍弄着。 俞家这边,除了俞氏伤的颇重,其他最重的伤患,就是被咬了的这老太太了。而蒋家那边,却是所有参战的,个个伤的都不轻。 没办法,郎中顾不上轻伤的这头,就给了两包药,让她们自己上手收拾。 擦了擦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孟氏看看这几个身形狼狈的儿媳妇,一脸担心的询问道。 “别光顾着俺,你们自个儿伤着没有啊?有哪里不对的,赶紧到外头找郎中瞧瞧!听到没有?” 妯娌几个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给婆婆包好手指头之后,杨氏才扭头问屋里的几个弟妹。 “你们仨身上有哪儿受伤的吗?俺这手里药还有,谁受伤了?抓紧说,赶紧的过来包扎一下。” “那大嫂给俺也上点药,俺这脖子上火烧火燎的疼。” 林氏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脖子上面四道手指甲印,拉了老长的血痕子出来。 江氏也不吭不哈的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大片青青紫紫的淤痕,一看就知道是被手指头掐出来的。 更别提杨氏自己脸上还有几道被挠伤的印迹了。 这群女人,明显的战斗力不行啊这是!陈欣蹲在一边看着,啧了两声。 直到儿媳妇们都上好了药,孟氏才放心的坐到了闺女的床前,一脸关怀的瞅着她。 “玲子你好些了没有?头还晕不?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可别瞒着不说,赶紧让大夫再回来看看。” “俺好多了,娘你别担心。” 俞氏看看屋子里,正在上药的嫂子和弟媳妇们,又扭回头看看鬓角半白的老娘,眼泪又无声的流了下来。 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闺女,她娘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人家打架。她那些温柔和善的兄弟媳妇儿们,长这么大都没跟人家动过手的贤惠人,如今却是人人有伤,个个挂彩。 这都是她没用造成的!护不住自个儿的孩子,还拖累了娘家人…… 越想越难过的俞氏,忍不住失声痛哭。 “咋了?玲子,你哪儿疼啊?” “大姐,你咋了?” “别哭,大姐有话你说。” “大姐…” 俞家的儿媳妇们也赶紧围了过来。这刚刚还好好的呢,咋又哭起来了呢? “对不起!娘,嫂子,老二老三老四媳妇儿,对不住!都是俺没用,拖累了你们。” 俞氏哭的泪流满面,蒋春芽蒋秋果姐妹俩,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孟氏心疼的红了眼眶。 眼瞅着刚哄好的婆母又要哭,杨氏难得端起了长嫂的架子,语气严肃的训斥道。 “你这丫头,说啥呢?都是一家子兄弟姊妹,哪儿来的拖累?你是咱家的大姑奶奶,搁婆家受欺负了,俺们不给你撑腰,那还算是个啥娘家人?” “就是,咱们这儿不是都那么说吗?老太太活到九十九,刀把子还在娘家手。哪有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娘家人不管的道理?这有啥对不住的?” “大姐你快把眼泪擦擦,咱们这都打赢了,还哭啥呀?你看把这俩丫头又给招的。” 江氏和林氏,一人扯过一个外甥女,轻手轻脚的给她们擦着眼泪。 陈欣也在一边搭腔。 “大姐你要是实在不解气,不行我再去把那老太婆给打一顿!” “噗嗤~” 这么哀伤的气氛,叫老四媳妇儿一句话给破了!明明看着是个娇艳美丽的大姑娘,偏偏干起架来一股子匪气。下手那个狠哟! 杨氏亲昵的拍了她一巴掌,嘴里笑骂着。 “一边儿去!还要去再打人家一顿?合着你觉得你打的还不够? 好家伙,几个人都没拽住你!再打下去,俺们是不是就能直接搁这儿吃席了?” 屋里的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顾忌着外面院子里的人,也不敢笑出声,抖动着肩膀吭哧吭哧的,憋的相当难受。 女孩儿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这怎么能怨我?还不是你们几个太废了。跑这么远给人家送菜来了,要不然我能这么不顾形象吗?明明人家一直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来着……” “哈哈,素素,你认真的吗?你这真实的性子,小叔子他知道吗?” 经此一役,妯娌几个明显的更加亲密熟捻,没有了隔在中间的那层小心翼翼。 江氏调笑弟媳妇儿的时候,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这是想说谁泼妇呢? 搁肚子里吐槽了一句,心虚的抬头瞅着房顶,陈欣没有说话。 林氏也接过话茬儿,看笑话一般的说。 “得了,以后咱家老四这夫纲,指定是振不起来了。” “搁这儿笑话谁呢?说的好像咱家老三搁你面前有夫纲似的。”杨氏笑着呲她。 “大嫂,不带你这样儿的!大哥他偏心老四就算了,你怎么也一碗水端不平了呢?合着就俺跟老三家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是不?” “嗯!俺肯定是要偏心老四家的,毕竟以后再跟人家干架的时候,还指着她救命呢!你俩就算了,自个儿都被人挠的满脸花,俺根本指望不上!” “大嫂!我翻脸了啊!” 女孩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一脸的恼羞成怒。 “哈哈哈~” “呵呵~~” 孟氏也被几个儿媳妇,给逗得笑了起来。俞氏母女三人,更是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一阵的插科打诨之后,总算是把悲伤的气氛给彻底冲淡。 “玲子,以后你预备咋办?” 看着闺女苍白的脸,孟氏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是打算就继续这么过?还是有别的想法?你说出来,娘听听。” 沉默了好一会儿,俞氏才咬着牙说了句。 “分家!” “分家这事儿,姑爷他同意吗?” 俞氏又沉默了下来。 “玲子,要不你先跟爹娘回家去,成不成?” 孟氏说着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几个儿媳妇的脸色都没变,她才放心的把下面的话说出了口。 “如果待会儿,你爹跟他们商谈不好的话,你就先跟爹娘回家去,成不?咱不搁这儿遭这份罪了,啊?” 听到她娘这么说,俞氏慌张的看了一眼嫂子和兄弟媳妇们,赶紧拒绝。 “娘,你胡说啥呢?俺一个嫁出去多年的闺女了,哪儿能回娘家去啊?人家外头的人得咋讲究咱家?俺不回去,等以后守平跟守安长大了,俺就熬出头了!俺不回去……” 第59章 愚孝,也有舐犊之情 杨氏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三个弟媳妇,直到她们都点了点头,才上前一步,拉住小姑子慌乱颤抖的手,一脸诚恳的说。 “俞玲,你别忘了,你姓啥?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回俞家去,天经地义的事儿!家里还有你兄弟,有你侄儿子们呢,怕啥?” “嫂子!” 俞氏没有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伏在长嫂的肩头,感动的无以复加。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娘家人? 孟氏舒了一口气,站起身交代着。“你们搁屋里头待着,俺到前头去瞧瞧。” “娘,好歹整理一下,这披头散发的不像样。”江氏摸起床头柜子上的桃木梳子,走过去给婆婆拢发。 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以后,孟氏抬腿出了房门。瞅着屋里这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陈欣抽了抽嘴角,认命的转身跟出去。 院里院外的人,比刚才还多。后面的俞氏族人都到了,挤挤挨挨的大几十个汉子,都蹲在蒋家院子外头守着,就等着族长一声令下,该干啥干啥。 蒋兴奎按了按青筋暴起的额头,他这个族长当的真他妈憋屈,这眼瞅着都让人家围上门来了,还得低声下气的给人赔不是。 可是没招儿,谁让是他老蒋家的人,先干了缺德事呢? 蒋老七这个老犊子,他是怎么想的?连自己都知道,他三儿媳妇的娘家兄弟里,出了个少年秀才。万一日后有了大造化,那还不是跟着鸡犬升天的大好事儿吗?他咋就敢对人家姐姐外甥下手的呢? 他真的不理解,但还是要给他们擦屁股。谁让他是这个倒霉催的族长呢?丧气的在心里抹了把脸,蒋兴奎只能笑的一脸和气,轻言细语的赔着小心。 陈欣跟着孟氏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这蒋家的族长,倒还是个明白人啊。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瞎护短,不错! 孟氏走到丈夫身边,低声的耳语了一会儿,俞大虎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蒋兴奎眼瞅着这老头子的脸色,开始有点不对劲儿了,他赶忙笑呵呵的说道。 “那啥,俞老哥,你看你们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要不这事儿,咱就翻篇?” 俞大虎眼睛斜了他一下,这蒋家族长的意思倒是好懂,全搁脸上呢。十分真诚。 俺不追究你们打上老蒋家门,你们老俞家也别追究那些没爪子的事儿了,成不? 呸!长的丑,你想的怪美! 见人家没搭理他,蒋家族长只能又扭脸看向了俞家族长。 俞福瞅了一眼堂弟,然后拢了拢袖子,闭上眼睛,不接对方扫到他脸上的视线。你瞅俺干啥?没用。人家亲爹都没说话,俺更不会吱声儿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蒋兴奎,瞅了一眼搁旁边装死的蒋家人,他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噌噌的往上窜! 你们能惹事,倒是自己想法子平事儿啊?惹骚不能送骚,特么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合着俺长得像个冤大头是? “蒋松找回来了没有?谁去找的?咋去了这么久?” 整个小院里,都是蒋家族长的咆哮声。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辆驴车灰灰叫着停在了蒋家门口,一个身形瘦削的汉子,脚步匆匆满脸慌乱的跑了进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蒋家人,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屋里。 蒋松进屋就看见自己媳妇儿,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头上脸上浑身是伤。他快步走到床前,一脸心疼的询问。 “孩儿她娘,你咋样了?” 俞家儿媳妇们赶紧让开位置,不耽误人家夫妻叙情。 “当家的,不能卖了咱闺女啊,从小到大她们都孝顺听话,不能卖了俺闺女……” 看见丈夫回来了,俞氏挣扎着坐起身,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哭的撕心裂肺。 “俺知道,俺知道!快别哭了,赶紧躺下养着!”蒋松说着将人按回床上。 “爹,你别让爷奶卖了俺跟俺姐!以后俺们会更听话的,搁家里啥活儿都干,指定不偷懒!等俺长大了,一定挣好多的钱回来孝顺你们!爹,求你了!” 蒋秋果扑过去拽着亲爹的衣裳嗷嗷直哭,蒋春芽倒是没有像妹妹一样哭诉,只是也一边哭一边拽着他的袖子,凄凄戚戚的喊着爹。蒋家兄弟,一脸悲伤的围在旁边。 蒋松刚从媳妇儿身上收回视线,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四个娃,可怜凄惨的跟路边被人家扔掉的小猫小狗似的,浑身脏乱不堪。 两个闺女哭的都站不住脚了,一声声的喊着爹,两个儿子都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看着他。 回来的路上,虽然已经从族人嘴里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当亲眼看到她们的惨状,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愣是难过的差点当着众人哭了出来。 这是他的婆娘娃子,差点被他的亲爹娘亲兄弟给弄死了! 将眼底涌上的热意压了下去,蒋松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小脑袋,轻声的安抚着。 “芽儿果儿,别怕。不会卖了你们的,爹保证!快别哭了。你们跟你娘搁屋里好生呆着,爹出去解决!” 转身感激的对几个舅子的媳妇儿们,抱拳行了个礼,这才迈步出了房门。蒋守安伸手拽了拽大哥,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也抬腿跟在了亲爹身后。 院子里的双方族人,大多都被两家的族长给撵到外头去了。受了伤的女眷们也都在屋子里躺着,因此院子里也没啥闲杂人等。 蒋松走到院里,二话不说的对着亲爹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的先磕了三个响头。 “老三,你要干啥?” 蒋老头皱着眉,一脸不善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老三一向听话孝顺,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把主意打在他闺女身上,就是料定了,他不会反驳爹娘的意思。可是现在,这咋眼瞅着要出岔子了呢? 蒋松跪在院子里,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爹,打从懂事儿起,俺就不招家里头待见。比不上大哥受重视,比不上小弟会讨人喜欢,甚至比不上二哥的聪明机灵。 所以俺一直都听话,就想着只要对爹娘多孝顺一些,总有一日你们也会偏疼俺一回。 这么些年了,是吃亏还是享福,俺又不是个傻子,心里清楚的很。俞氏她自从嫁给俺,搁这家里过的是个啥日子,俺也没瞎。 是俺不是个东西,硬拉着她一块儿遭罪。 当年你们说守平是家里的头一个男嗣,是老蒋家的长孙,要抱到房里头亲自养着。俺同意了。 孩儿他娘眼睛都快哭瞎了,俺愣是没当个人,把儿子给你们抱过去了。就算是后头他出了岔子,你们又把他扔回来了,俺也没有怨过。 可是这回,你们这是要断俺两个丫头的活路啊! 猫养的猫疼,狗养的狗疼,畜牲还知道心疼崽子呢,你们咋就会觉得,俺一个当亲爹的,会不心疼自己的丫头?!” 第60章 蒋家分家 觉得被儿子内涵了的蒋老头,老羞成怒的指着他破口大骂。 “老三,你这是要忤逆不孝? 好啊,果然是不叫唤的狗最会咬人!你为了一个婆娘,为了俩赔钱货,你就不孝你亲爹了! 那小畜牲就是跟你学的?天生的坏种!你今天敢不孝顺俺,这两兔崽子可跟后头看着呢,日后你也落不到啥好下场!” 家丑不可外扬! 被蒋松扯下了遮羞布,让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蒋老头气的口不择言,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攻击这个逆子。 蒋松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两个儿子,长子的脸上还能看见有一丝难过。可是幺儿却一脸阴沉的盯着他爷爷,哪有一点儿总角小儿该有的天真不知事儿? 他这个爹当的啊…… 难受的闭了下眼睛,蒋松转回身,眼神不闪不躲的直视着他爹,嘴里吐出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爹,儿子今儿不孝了!俺要分家!” 话音刚落,一个小木凳冲着他的头脸迎面而来,砰的一声闷响,在蒋松的额头上开了个口子。 “爹,你干啥?!” 蒋椴反应极快的窜上去,一把夺下蒋老头手中又扬起来的小木凳。跑到老三跟前,看见他瞬间被糊了一头一脸的血,蒋老二气恼的低斥。 “你咋不躲开?从小就蠢!你是要把命搭这儿吗?” “爹!” “爹!” 蒋守平蒋守安兄弟俩,赶紧扑到亲爹身边。俞大虎眼见着自家姑爷被开了瓢,气的猛然站起来,大声嚷道。 “蒋老七!你再敢动个手试试!” 虽然这混账东西对他闺女干的事,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可既然玲子还愿意跟他过,那他们老俞家就得护着这个姑爷。 “俺教训俺自个儿的儿子,关你屁事!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的,谁也管不着!” “那俺这个族长管不管的了你!” 蒋兴奎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真的是要被这老王八犊子给气死了,简直是无法无天!自个儿还在这跟前坐着呢,他就敢当着面的行凶。 “蒋老七,你要再敢动手,别怪俺把你捆祠堂里去!” 嚣张的蒋老头,身子抖嗦了两下,对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族长,他心里还是怵着的。 “十三叔你别恼,俺就是一时气急失手了,不是成心的。” “呵,你这可见不是成心的,一看就知道是砸偏了么,要不哪能就开这么点口子?” 俞大虎一脸气愤的冷嘲热讽。 刚才几个老娘们已经打成那样,两家也算扯破了脸皮,蒋老头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装那份和气了。 “你少搁这儿阴阳怪气的,俺的儿子,俺想怎么做,轮得到你指指点点的了?” 被人指责到了脸上,俞大虎眼皮子都没抬,只是一脸神色不善的看着对方说道。 “你就是想把你儿子弄死了,俺都懒得管!可是你们动了俺闺女外孙,这事儿它就轻易翻不过去!今儿你们要是不能给个满意的交代,老子豁出去也扒你一层皮!” “爹,跟他们废啥话?先把这老犊子收拾一顿再说!老三,动手!” 被憋了一肚子火的俞老二,招呼着兄弟就要上前开打。 眼瞅着这俞家儿子要动真格的,蒋老头慌忙往后退开几步。从刚才俞家人来了之后,就非常安静的蒋柏和蒋榕,则默契的往一旁避了避。 蒋兴奎赶紧上前拦住,一脸赔情的搁里头劝着。 “唉,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守平他舅,你先消消气。别跟他个糊涂的一般见识。坐下,坐下聊。俺保证,今儿肯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开玩笑,这要真干起来了,就不是这几个人的事儿。当外头蹲着的那几十号汉子,是专程过来瞧热闹的么? 蒋家族人虽然也不少,但他们族里可没有秀才呀!这要是闹大了,惊动了官府,那最后妥妥的只能是他老蒋家吃亏! 一直在旁边装聋作哑的俞氏族长,终于动了动手指头,戳了堂弟几下,一脸不赞同的摇摇头。 俞大虎想了想,呵斥住了两个儿子,虽然他也想打这老东西一顿,可是毕竟闺女以后还得过日子,那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看看受伤的姑爷,还有后头站着的两个外孙子,他转头对上笑的一脸虚伪和气的蒋家族长。语气非常坚决的说道。 “他们家这些破事儿,俺懒得管!就一个条件。分家!今儿就分!” 蒋老七再次跳了出来。 “呸!父母在不分家,这是祖宗们传下来的老理儿!显着你了,跑俺家当家做主来了?你家咋不分呢?” “闭嘴!”蒋兴奎呵斥着。 看看院子里跪着的蒋松,想想他们一家几口子日子过的,确实是够呛!经此一遭以后,他们的日子肯定更难熬。 不行就让他分家,也算是给这不受爹娘待见的侄孙儿,留一条活路。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成!” “族长,俺活的好好儿的呢,凭啥把家给分了?族里哪家这么干了?”蒋老头强烈反对。 “族里也没有哪家要卖孙女!没有哪家被人外家打上门来!” 蒋家族长气的恨不得扇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今天这个事儿一出,指定对他们族里的小子们,以后的亲事有影响。谁家打听过之后,还敢把闺女嫁过来? “今儿你要是不分家,俺就把你这一房的子孙都给逐出家族去!别留下祸害老蒋家的名声,带累下头的娃子们!” 这连出族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可见这蒋家族长真的是快要被气疯了。 被吓到了的蒋家人,只能乖乖认怂。在族长的强势做主下,蒋家终于分家了。 虽然蒋松这一房,几乎算得上是被净身出户的给撵出来的,日后每年该给的养老钱还得照给。但他们却仍然十分的高兴。 穷也好,累也好,总归一家子人在一块儿。不必天天提心吊胆的,害怕哪天一睁眼,孩子就没了。这份安心,比啥都好! 俞氏做梦都没想到,她男人在公婆面前,终于硬气了一次,护了她们一回。 直到在分家的文书上按了手印,这个隐忍了十几年的女人,才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哭的俞氏一族的人心里,都酸痛不已。这以后不能因为害怕被人讲究,就不咋登闺女家的门,时不时的就得去看看,要不谁能知道闺女把日子给过成啥样了?要都像玲子这样的可咋整? 帮着闺女一家拾掇安顿好,不顾他们的再三挽留,俞家人趁着天还未全黑,便匆匆的返程。 等快到东俞村的时候,已然是明月高悬的时辰了。俞家兄弟赶着牛车,把族长小心翼翼的送了回去。又再三谢过族人之后,他们才踩着月光,走进了家门。 妯娌几个分工合作,简单的做了点二合面的窝头,搁锅里随便扒拉出了两样青菜,烧了一锅面汤。 等男人们回来的时候,正好出锅。一大家子围坐在饭桌旁,边吃边叙着话。 匆匆的吃完之后,便各自回房,洗漱歇下。 气愤也好,难受也罢,总归大姐这边算有了个比较好的结果。日后过的咋样,还得看他们自己。 不想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熄灯,睡觉。 第61章 求祖宗保佑 又是一个清闲的上午,陈欣带着一众小兵们围坐在葡萄架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那点事儿,一边跟自个儿手里头的绣花针,作着铁与肉的博弈。 几个嫂子们,在院子里洗洗涮涮,也时不时的抽个空听上那么一耳朵。唉,你别说,老四媳妇儿虽然干活不行,但是嘴皮子真利索。讲的故事,比镇上那说书的王二麻子讲的好听多了。 俞家老两口子,也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听着老儿媳妇嘴里头,这个神那个仙的。觉得过瘾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就说这个儿媳妇,是上头下来的?老四那小犊子还不承认! 这要不是自个儿亲眼见过的,她能把那些个神仙妖魔的,说的那么清楚吗?指定不能够! 就是他们家的这儿媳妇,心思有点浅,这咋能把天上的那些事,随随便便的就秃噜出来? 得亏自家的这些孩子都听话,交代过他们,听到他们四婶讲的这些故事,不许搁外头瞎说。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啥动静来呢! 一集剧情讲完后,把这群意犹未尽的小崽子们,轰回课堂继续学习去,陈欣才拿着自己那四不像的绣品,一脸得瑟的搁众人面前,显摆来显摆去。 “大嫂,你看我这几片叶子绣的还不错?” 杨氏看看面前绸缎上,绣的那团儿东西,再看看一脸等着夸奖的女孩儿,她肯定的点点头,闭着眼睛瞎吹。 “那确实不错,瞧瞧这一片一片的多齐整?颜色配的也好,瞅着就舒心。” “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觉得。这黄色的荷包,就得配上粉色的线才好看。二嫂,你说呢?” 江氏抱着儿子在旁边,一脸憋笑的瞅了两眼。才一本正经的回她。 “俺自个儿针线活计就不咋地,咋说呀?要不让你三嫂看看,她手巧,眼神儿也好。” “对!我拿去让三嫂掌掌眼。” 说完女孩儿拎起绣品,就往灶房走去。 杨氏一边剁着鸡食,一边笑着说了江氏一句。“你可真行,推三弟妹手里头算咋回事儿?” “哪有大嫂子你行啊,可真敢闭着眼的夸呀。老四要是系那么个荷包出去,大牙都能给人家笑掉了!” 江氏笑得乐不可支。 “哈哈哈…,那咋整?你没瞧见素素这两天多上头?那是卯足了劲儿,要给老四做个定情信物呢,俺还能泼她冷水不成?” 杨氏也笑的不行。 “那你还说俺?让三弟妹教去,反正俺是教不了她了。” “嗯,俺也没那本事。” “哈哈哈…” “呵呵……” 俞家老两口子搁屋子里听到以后,对视了一眼,孟氏纳着鞋底,呶了呶嘴语带笑意的说。 “瞧瞧你这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儿媳妇。” 俞大虎笑呵呵的,替妻子分着箩篮里的棉线,惬意的眯着眼睛,老调重弹。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操那闲心干啥?” “嘿,你这死老头子,是就会这一句词儿了,是不?你敢不敢换句新鲜的?” “那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咱享福!” “呸!老了老了,还没个正形!” “你看你,明明是你让俺说的,俺说了你还不高兴。现在这年头,做人可真难…” 老两口子又笑着拌了几句嘴,孟氏才一脸忧心的叹了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老四考的咋样了?老头子,你说这回咱家幺儿,能不能中啊?” 卷线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忙活着。俞大虎一副分外漫不经心的样子回道。 “将将才说过,别操那份闲心,你这又惦记上了!能不能的,过几天他们回来不就知道了?” 孟氏想想也是,便低头仔细干着自己手里的事情。过段时间,小儿子小儿媳妇就该办事了,她得抓紧把这几双新鞋子给赶出来。 “这线也分好了,俺出去走走。” 跟媳妇儿说了一声,俞大虎抬腿出门。 一路没拐弯儿的,进了老俞家祠堂。前后左右的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他才赶紧点起一炷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啪叽一声,腿脚利索的跪在祖宗们跟前。 “老祖宗们保佑哇,保佑咱们老俞家的俞墨,俞正凌。这回能够考中举人!他可是你们到现在为止,最有出息的子孙了啊,一定要保佑他这把考中,俺们老俞家从此就能够改换门庭了!” 正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要你来念叨?俺都恨不得,一天三顿饭的搁祖宗们面前求着了!” 族长俞福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哥。” 俞大虎一脸被人撞破念头的尴尬。 麻溜儿的上了柱香,熟练的跪倒在地,俞福也开始叨叨。 “俞家的列祖列宗啊,你们搁下头,这回可醒点儿神啊!参加科举的,是咱们俞家老三房的,家里登字儿辈,排行19的子孙,俞墨,俞正凌!可别给记岔劈了,一定要保佑他,乡试一定要中啊!” 两个老头子,神神叨叨的跪在祖宗跟前,万分虔诚的祈求着祖宗保佑。 而被他们搁嘴里不停念叨的主人公,此时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考场之中。 俞墨放下手里提着的考篮,将木板架上。坐下之后,伸手把篮子拎过来,掏出笔墨纸砚一一摆好。 最下边放着的,是这几天要吃的干粮,已经被掰开了检查过,一小块一小块稀碎的,让人都没有了食欲。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这才抬头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自己呆的这号舍,宽三尺进深四尺,后墙高约八尺,往前更是低矮。 寸晷风檐,对他这个身高七尺的男子来说,确实是狭窄的很。 未来这几日估计是够熬的了,不过好在运气不错,离底号很远。没有臭味的烦扰。 他也不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出身农门的好处了,绝对比那些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们扛造。这科举最后的关头,拼的不仅是脑子,还有体力!这点他完胜。 抬手一边细细的研着墨,一边搁脑子里放空了杂念,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没有给他太久的时间整理思绪,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声铜锣敲响。 发卷,开考! 接过试题细细阅了一遍,很好,考经义的题,论八条目之悟,他的强项!凝神静气的拾笔蘸墨。 腹内有锦绣,便下手如有神。只见他丝毫不停顿的,在答卷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巡号走过来的一位官员,看见这学子笔摇不缀,顷刻便书出了不少文字,一时好奇的停驻了几息,仔细看了俞墨两眼,才迈步继续向前。 时间,便在笔尖游走于答卷之上时,悄然滑过。 第62章 高中榜首 一眨眼,已到了放榜之时。 俞墨没有去看榜,他对自己有信心,绝对不会沦落到副榜里去。所以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悦来居的二楼之上。 当时连着三场的试考下来,饶是身子骨不错的他,也被熬的面目憔悴,走路脚下直打晃。 出了贡院门口,就被一脸心疼的俞老大给搀回了客栈,倒头狠狠的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精神。 等待放榜的这些时日,兄弟俩也没旁的事儿,就搁客栈里待着。俞一海焦虑的一天天数着手指头的过日子,俞墨倒是还有闲心的赴了几次同窗聚会。然后不就撞上姜家大掌柜的了吗? 最擅长做人的姜落,一听说俞墨是来参加科举的,秉承着多撒网广捞鱼的商人惯性,怎么可能啥表示都没有? 一番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报恩言论,便把这兄弟二人挪到了悦来居的天字房里。如今,可不正陪着这位,在楼上等信儿呢吗? 姜落用眼神指了指贡院的方向,一脸揶揄的问,“俞兄,真不过去看看?” “若是中了,早晚会知道。若是没中,看了也无用。去挤那个热闹做甚?” 俞墨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水,瞧着仿佛云淡风轻的不甚在意,不由得让人刮目相看。 就凭这份儿压的住浮躁,稳的住心神的性子,姜启年就敢断定,这人以后一旦登上仕途,那绝对是个人物!幸好自己与他相识于微末,日后这份香火情,一定要维护好了。指不定能比京城叶家的关系,还来的有用可靠。 伸手给他添了杯茶,双手端着递到俞墨跟前,姜落笑的更加和气熟稔,一副至交好友之间,打趣儿的口吻说道。 “得,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要不怎么说,你能入仕我只能从商呢?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从容,我就做不到。” 听弦音而知雅意,俞墨抬眼看了看他,神色了然的也挑了一下嘴角,抬手接过茶盏。 见他接下了自个儿的诚意,姜落眼睛眯了起来,这回笑的可真心了不少。 “正凌兄,愚弟仿佛依稀听说,你们家这一个夏日,都在下面村镇里做着冰饮的买卖?可想过要来宁州府看看?” 俞墨也不再虚伪的客套,干脆利索的接过他抛过来的橄榄枝。 “姜家不是开酒楼食肆的吗?你怎么还对冰饮的营生有兴趣了?莫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我一个商人,对凡是能挣钱的生意肯定是都有兴趣的。咱们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也不瞒你。 听说你们家手里头,有夏日制冰之法?不如咱们两家合作如何?姜家出本钱,俞家出方子,分红的话好商量。明年夏日,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俞墨端茶的手顿了下,又迅速的掩了过去。他不会天真的去问,姜落是如何知道他们俞家有制冰之法的。 这事儿是瞒不过去的,只要手里头有点能耐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当初救了那叶姑娘,牵扯到府城和京城的时候,俞墨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查个底儿掉的准备。 好在素素的来历身份,早已经被他给描补过了,不论是户籍名册,还是过往故人,都做出了安排。只要不往下深挖,绝不会被人查出异样来。 “这生意上的事儿,都是家中兄长们在操持,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一时半会儿的,不能给你答复。 要不然这么着,下个月在下娶亲,你若是有空闲,不妨过来喝杯水酒。到时候再详谈。” “哦?这等大喜事,愚弟定是要到场恭贺的!生意不生意的不重要,咱兄弟之间的交情才是主要的!正凌兄,我也还未成婚,不如给你做个傧相如何?” 姜落当然知道他要娶的是谁,一脸热情高涨的顺杆子往上爬。俞墨笑呵呵的瞅着他,点了点头。 正在两人闲话的时候,一阵阵铜锣声,伴着拥挤的人群,从贡院的方向,热热闹闹的一路往悦来居的地界而来。远远的就听见,报喜差那分外高亢的唱名之音,一声声传到耳边。 “捷报!俞’讳’墨老爷,高中举人第一名,解元!” “捷报!俞’讳’墨老爷,高中举人第一名,解元!” “捷报!俞’讳’墨老爷,高中举人第一名,解元!” 姜落猛的一下跳起来,毫无仪态的窜到拦杆处往下瞧,果然他没听错,那贡院报喜的仪仗,确实是停在了他悦来居的门口! 喝~~! 好家伙! 他光知道俞墨看着胸有成竹,应该是不会落榜,哪能想到,人家居然能干个榜首回来呢? 这宁州府的乡试,何止成千上万个学子赴考?其中不乏经年的秀才,大儒的学生,官家的子弟。可是就生生的,叫这个乡下出来的农家子,给摘得了头名! 解元啊!俞墨他只要不出意外,日后就是个妥妥的进士出身,入仕为官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好在自己眼神儿好,大腿抱的快! “正凌兄,哦不!解元公!恭喜恭喜,恭喜贤兄高中榜首!” 姜落一声声的道喜,才换回了俞墨飘忽的神智。 中了! 真的中了!! 头名!!! 俞墨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 不枉我寒窗苦读数载,不愧家中双亲和兄嫂们耗尽心血的操劳,也不负,那个委与自己终身的良人。 七年磨一剑,终于铸成了我俞正凌的登云之梯! 踢踢踏踏的上楼声响起,一大帮人涌上了二楼。俞一海眼含热泪的率先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兄弟的胳膊,颤抖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已经语无伦次。 “中了!第一名!俺兄弟是举人老爷了!是解元啊,真中了……!” 跟在后头的喜差一听他这么说,确定了正主是谁之后,也赶紧上前报喜,大声的恭贺着。 “恭喜解元公,贺喜解元公!俞墨老爷大喜呀!高中宁州府贡试榜首!” 俞家兄弟高兴的不行,还是姜落提醒,俞一海才恍然想起,从怀里摸出了打赏的喜钱。 喜差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笑容更加诚心诚意的拱手行礼说道。 “解元公切莫急着返乡,知府大人已为诸多考中的举人老爷们设下了鹿鸣宴,望俞老爷明日赏脸前去才好!” 俞墨赶紧对着府衙的方向拱了拱手,一脸真情切意的言道。 “谢过知府大人劳心,学生明日定当准时赴宴!” 又是一番恭维贺喜之后,众人才渐渐散了去。跟着兄弟回到房中的俞一海,已经乐的不知道该咋样好了。 激动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的俞墨,看着大哥那仍然傻乐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待明日,赴了鹿鸣宴,便可返程。想一想家里头,得到这个好消息后,该会有多么的高兴。 他一时也情思难耐的,归心似箭。 第63章 族谱C位的男人 东俞村中,俞墨兄弟俩还未归来,接到了府城喜报的奉安县官员们,已经先一步送来了喜讯。 “真的中了?是俺儿子俞墨!中了头名举人?!” 俞大虎震惊的,看着这从来不曾见过的大人物,他们奉安县的县令老爷,他颤抖着身子再三确认着。 赵秉钧倒也不嫌烦,只是一脸笑意的应着他。 “是!喜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宁州府奉安县学子,红叶镇东俞庄人氏,俞墨,俞正凌!您老人家大喜呀!打从今儿起,就改换门庭了!” 他自己也是寒门里考出来的,十分能明白这家人如今激动的心情。寒门想供个读书人出来,都是千难万难的事儿,更何况是这农家呢?怕是这俞家的老祖宗们,搁下面使大力气了! 昨天接到府城发下来的喜报的时候,赵秉钧自己都是懵逼的。乡试有人中举他不觉得稀罕,稀罕的是他治下出了个解元! 这当时给他激动的呀,自个儿管理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出了个贡试的头一名,这就是他的政绩!作为奉安县的父母官,一个教化之功是跑不了的! 今年的政绩考核,是稳了! 再说大封朝才36个州府,春闱取士前五十名,赐进士出身。这俞解元只要正常发挥,日后跑不了是个进士入仕。那比自己这个同进士入仕的人来说,官路可是宽广太多了!日后,还不知道谁该拜见谁呢! 这就是他大老远的从县衙,屈尊降贵跑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亲身上门恭贺的原因。 烧香就得趁早,日后若是这姓俞的真的能够飞黄腾达,有这份香火情牵扯着,自个儿在官场上,也算是多了条人脉。 想到这里,这个30多岁的中年男子,笑的更是亲切了几分。 “老,老六,去!去把你叔叔大爷们都叫过来,咱们商量商量开祠堂,祭祖!” 闻讯而来的族长俞福,方一进门就被这么个好消息砸的昏头转向,说起话来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哎!俺这就去!” 族长的二儿子俞金华,满脸激动的扭头就往外跑。这可是他们俞氏一族的大喜事儿啊,祭祖!必须祭! “二哥,俺幺儿他中了!真中了!” “哈哈哈,听到了!俺听到了!老五啊,多亏了你呀!给咱老俞家生了这么个好子孙!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凌咱们了……” 俞福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上一回这么心绪难耐的时候,还是俞墨考中了秀才的那天。当时老族长还在,他爹也还在。 那个时候他们就激动的又哭又嚎的,如今俞墨可是考中举人了,还是头名解元!这可比当初的秀才排场太多了。 日后在红叶镇,不!在这整个奉安县,谁还敢遇到事儿,就把他老俞家顶上去?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了。他们家,有指望了啊! 两个老头子,激动的不能自己。 一定要到祖坟上跟列祖列宗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搁下头也高兴高兴! 恭敬的把县太爷请到上坐,俞大虎和族长带着几个族老,小心翼翼的陪坐在一旁。 俞家的年轻后生们,则全部都忙活了起来,不过两个时辰,一切准备完毕。静等着这回祭祖的主角登场。 巳时左右,守在村口的族中后生们,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骡车,打前方往东俞村这边来了。 “快!回去跟长辈们说一声儿,十九叔他们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俞氏族人,全都聚集到了村口,等着他们家的解元公归来。 “吁~~” 俞一海将将勒停骡车,跳下车辕双脚落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亲爹和族长,一把扒拉到旁边去了。 两个老头子,对着正起身要下来的俞墨,一阵的嘘寒问暖爱护关怀,激动的嗓子直哆嗦。 “老四,你回来了?冷不冷?饿不饿?要下车是?爹搀着你!” “十九啊,这一路上可辛苦你了啊!累着了?来,二大爷扶你下来!” 看着这俩加起来100多岁的人了,打着颤儿的要来搀自个儿下车,给俞墨惊的不行。 “不用,不用!爹,族长,我自己下来就好,不劳您二位伸手。” 长腿一伸,动作麻溜儿的从车上翻了下来。不由得他动作不快,眼瞅着长辈的手这就又上来了。 一人抓住一只胳膊,俩老头子激动的身子直打摆子,说啥也不撒手,拽着他就进了村子。俞墨就这么被众多族人一路包围着,回到了俞家院子。 先是与仍然等候在俞家的赵秉钧一行人见礼,真诚的拜谢了县尊大人与衙中众多公职之人,于百忙之中,仍抽空亲自过来道贺的好意。 双方客套的来回寒暄了不小一会儿功夫,直到确定了俞墨完全接收到了自己的交好之意,赵秉钧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县衙里的一众官员,坐上马车离开俞家。 又是如何激动的与族人,洒泪于祖坟和祠堂中的场面,就不一一细表了,反正等到祭祖结束以后。 俞墨在俞氏的族谱中,虽然还没夸张到,要单开一页的地步。但确确实实的,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谱中c位! 这世上雪中送炭的不多,但是却从来不缺锦上添花之人。 奉安县的乡绅富商们,收到县太爷居然屈尊降贵的,跑到了乡野农户之家待了大半天的消息之后,连忙着人出去打听。 卧槽!原来咱们这地儿界上,居然出了个狠人! 贡试榜首啊! 注定未来会踏上仕途的官老爷呀这是! 那还等啥?没瞅着县太爷他老人家,都亲自上门恭贺了吗?咱们算哪个排面上的小虾米,哪敢装聋作哑的当县里没解元公这号人物? 送礼,必须送礼!还得送重礼。 谁知道哪片云彩下头会下雨?万一日后这人飞黄腾达了呢?下注这事儿,就得心里头有数,长个前后眼。指不定以后,还得靠着这俞老爷庇荫呢。 于是,通往东俞村的那条乡间小路上,一时之间马车轿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俞家宾客盈门。 来给俞墨说媒提亲的媒婆,差点踏断了他家的门槛!经过打听之后大家都知道,这早已过了弱冠之龄的解元公,仍然中馈犹虚,后院空置无人。 一身才华满腹经纶,年纪轻轻已有功名在身,眼瞅着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且俞墨本身又长的英俊儒雅,一时间引得多少姑娘闺秀动心不已。 这是妥妥的乘龙快婿首选之人啊! 所有盯住了俞墨的人,都是一个想法,下手一定要快!抢女婿这事儿,就不能太要脸!啥有没有未婚妻的,只要还没登上族谱板上钉钉,那就谁抢到是谁的! 俞氏一族这段时间,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过往的这么多年,谁家正眼瞧过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泥腿子?可是这一回,连县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满脸和气的跟他们说话! 更别提这十里八村的人了,如今见到他们老俞家的人,那真的都是不笑不说话,张嘴就是攀亲带故的亲热。实实在在的,让他们体会了一把,啥叫翻身农奴把歌唱。 好在俞氏族长,向来是个拎得清的老头儿。过了那个热血上头的劲儿之后,又恢复了沉稳老练的脑子。 他严格的约束着族中众人,不让他们被眼前的美景,迷惑的翘起尾巴。谁要是敢在外头仗着俞墨的名声,干出啥或者说出啥不好的事儿来,那就别怪他这当长辈的下手狠! 俞墨是这百年来,他们老俞家出的第一个指望。族人之中,谁敢败坏了他的前程,这老头子就敢扒了谁的皮! 第64章 有个恋爱,谈一下 月还未上柳梢头,人已约至黄昏后。 又是这条初遇时的乡间小路,还是美艳儒雅的那两个高颜值男女。携手并肩的坐在河边倚在树旁,享受着这夕阳无限好的美景。 他们的心情,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的惶然与纠结。 陈欣靠在俞墨的肩头,手指头捏搓着落在胳膊上的衣袖,一脸调笑的看着他说道。 “我们的俞解元,这回可真是风光啊!县太爷都亲自过来给你站台了,说说感想,有没有在心里得瑟的要死?” 好笑的屈起手指头,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俞墨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明显的愉悦。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甚站不站台的?那是县尊大人教化有方,特意拨冗前来,勉励治下学子,吾自然万分感激!” “俞墨,不愧是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很好,组织上给予你高度肯定!这个觉悟一定好好要保持啊,千万别掉链子。这辈子可就指着你,带着姐走花路呢!” 淘气的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女孩儿笑的一脸古灵精怪。 俞墨虽然没太听懂她话里的词汇,但是意思可完全听懂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伸出手就将靠在自己肩头的美丽姑娘,使劲儿一勾。 软玉温香便落了满怀。 俯身低首,他的眼睛带着无限柔情,轻轻贴近了这张芙蓉玉面,唇齿间的气息,喷拂到她的鼻尖,让女孩儿忍不住的在心里,引起一阵颤栗。 好,好撩啊! 这纯情小秀才,是出去进化去了吗? 啊!我的菜他自己要主动下锅了,咋整?开不开动啊?我有点hold不住了! 目光来回扫视着这形状完美的嫣唇,俞墨不用碰触到,都能想象出它的柔软甜美,喉结轻轻的吞咽了一下,他的唇最终落在了女孩儿的耳畔。 “素素姑娘这话,可是在与小生盟誓终身?娘子且放宽心,为夫不是那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之人,这辈子定是要好生守着,小生这糟糠之妻的。” 温热的吐息带着调笑,哄的一下窜进了陈欣的耳中,勾起了她难得一见的羞涩。 手指快过于自己的脑子,熟门熟路的摸上了腰侧的那片软肉,惩罚似的提起一块来轻轻一扭。这回倒是没舍得使劲儿。 最起码被拧了的俞墨,没感觉到疼,只体会到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的腰腹处肆意点火,给他带来一阵阵激颤的情欲涌动。 左手搂着人,右手背到身侧,一把捉住了那只捣乱的柔荑,拉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引起女孩儿一阵惊呼娇喝。 她故技重施的伸出另一只手,却被人家一把将两只手同时握住。 然后这男人小心眼儿的开始报复,故意在她掖下腰边抓来挠去,惹的女孩儿四处闪躲着,最后主动钻进罪魁祸首的怀里。 “俞墨!你学坏了你!哈哈哈,放开我,哈哈…讨厌……” 两人拥在一块嬉闹了好一会儿,俞墨才将人扶坐起身,替她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衣襟,然后抽出松散发间的那根银钗,以指代梳的重新为其绾了个如意髻。 金色的夕阳遥遥西垂,努力的把它剩余的光辉,全铺进了这湾清浅的河水之中。被微风吹皱的波纹,闪烁着细碎的流光,映进这对有情人的眼眸里,竟是无一处不美。 两只夜来归巢的倦鸟,扑簌簌的从他们头顶飞过。往天空中远远看去,相依相伴比翼齐飞,那也是一对极恩爱的佳侣呢。 两人满目柔情的对视了一眼,俞墨嘴角荡漾着笑痕,抬手替她将方才没有梳理整齐的发丝,细心的从颊边拂去。 看着面前这张俊俏儒雅,书生气十足的脸上,带着的那一点点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色,让陈欣只想到了一个词儿,斯文败类。 呸!欺负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娇横的扭过脸去,看天看地看河水,就是不看身旁那个,引的她面红耳赤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小妖精也许真的有些羞恼了,俞墨赶紧凑过去,一遍一遍舔着脸的伸出手,才最终将人搂进怀里,小意的哄着。 “我错了素素,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闹你了。人美心善的娘子大人,就原谅为夫一回,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这人脸皮可真是说扔就扔,在媳妇儿面前,丝毫没有读书人该有的清高架子。而男人在男女情爱这方面,也确实是无师自通,哄女人的话,那都不用打草稿,简直是脱口而出张嘴就来。 要不怎么都说男人是用嘴谈恋爱,女人是用耳朵谈恋爱的呢? 明明知道他是在哄人,可陈欣偏偏就吃这套。从小就没有谁,像俞墨这样费尽心思的娇宠着她,这让掉进了爱情这个坑里的女孩儿,特别清醒着的,看着糊涂的自己,赴上了父母的后尘。 静静的趴伏在他的胸前,女孩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笑意,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忐忑不安。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的听自己控制的话,那该有多好。她一定现在立马抽身而退,不给俞墨对她撒出情网的机会。 可惜她不能,她没有做到自己当初的承诺。陈欣很清楚,如今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已经不是浅浅的爱,而是深深的喜欢。 她终于被俞墨用柔情织出的网,给捉进了怀里,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一路拖进了情爱的漩涡。 俞墨吻了吻,怀中乖巧女子那洁白的额头,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执起一只小手,将一物套于其上。 感知到手上异样的陈欣,茫然睁开那双妩媚的眼睛,看见自己右手无名指上,那金色的一圈儿装饰,久久不语。 神思全部都在心上人身上的男人,当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沉默。 看着她晦暗不明的表情,俞墨垂下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对自己的懊恼,他轻轻攥了攥她的手指,小声的问道。 “可是不喜欢?那下次我换别的礼物,素素莫要不开心,可好?” “没有不开心,我很喜欢!” 陈欣没有说谎,看着这造型简单,却花纹精致的金戒指,这是由心上人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她确实很喜欢。 之所以惊诧,是因为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里,它不该以定情信物的身份,出现在她的手指上。 “怎么会想起来送我这个?” 女孩儿疑惑的眼神,让这个年轻的男人脸上,爬上了不自在的红晕。 “咳,你上回不是说,你们那边成亲的时候,都要带个指环的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们那边结婚的时候要戴戒指?我怎么不记得了?” “老五奶家那回娶孙媳妇儿,你跟嫂子们在家闲聊时说过,我听到的。” “俞墨,你又偷听女孩子们的墙角!这不是君子所为,你不知道吗?” 陈欣气的拍他,俞墨一边躲,还一边给自己辩解。 “我何时偷听了?就是恰巧路过,听了那么一耳朵而已。再说了我也不是君子,我是你的外子,有何不能听的?” “就是不许你听,女孩子们的秘密,要你们这些男人知道干什么?” 第65章 徒弟不白当 两人又打情骂俏的闹了一会儿,陈欣才重新靠在俞墨的身上,伸出纤纤玉指,欣赏着这花纹精致的戒指,看着看着就笑眯了眼睛。 这是男朋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呢,真好看!说起定情信物来,她又从他怀中坐起身,用眼神在男人周身四处搜寻了一下。 “怎的了素素?你这是找什么呢?” 俞墨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我送你的荷包呢?怎么没看到你佩戴在身上?” 陈欣的俏脸拉了下来,神色不善的盯着他,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危险。 “你是不是嫌弃,觉得我做的不好看,所以才不带的?还是说你在外面有狗了?” 虽然最后一句没听懂,但是他又不瞎,小妖精这张突然变换的晚娘脸上,如今可没有什么好颜色。瞬间求生欲爆棚,俞墨一点嗑顿都不带有的,急忙开口为自己鸣冤。 “怎么可能呢?娘子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为夫怎么可能嫌弃?分明是不舍得佩戴,这绝对是珍视的意思! 那是你送予我的定情信物啊,甚好看不好看的?那全都是满满的心意!我这一生都定是要好好珍藏的,怎会舍得拿出来用?” 被哄顺心了的女孩儿,重新绽放出了笑容。知道是我的心意就好! 要不是大封朝这边的风俗习惯,每个女孩子都要给对象送个自己做的物品,她才不会上赶着找虐的去绣这个荷包。压根儿就没点亮这份天赋,人都差点熬废了好吗? 他珍藏着也行,左右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绣是不可能再绣的了,她对自己这十根手指头,看的还是挺顺眼的,没起过要抛弃它们的打算。 眼见着终于把媳妇儿给哄好了,俞墨才悄悄的吐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人诚不欺我。 二人你侬我侬的依偎在夕阳里,直到余晖即将落尽,才挽袖并肩的回到俞家。 在外头为家计辛苦奔波的几兄弟,也陆陆续续的全部归来之后,一大家子人,这才围坐在一块儿,享受着美食的犒赏,抚慰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和心神。 这次不是反讽,真的是美味十足的一餐。由陈欣倾情指导,俞家妯娌几个动手,忙活了一下午,才做成的一顿颇具传统特色的丰盛夕食。 为什么要扯这么两句呢?当然是因为俞家人今儿晚上吃的这顿,不是大封朝的灶上做法了。 “素素,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名儿咋这么奇怪?为啥要叫饺子?是有啥名堂搁里头么?” 江氏一脸好奇的问着。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那边流传这么个说法。 饺子也叫娇耳,又名’交子’,代表更岁交子福禄团圆。 是一个很有名的神医所创,当时他老人家看到老百姓挨饥受寒,在寒冷的冬天耳朵都冻烂了。便心生怜悯,叫弟子在附近搭棚派药。 用羊肉驱寒草药煮成祛寒娇耳汤,加入用饀皮包成耳朵形状的’娇耳’,据说吃后身体会发热,两耳很快就痊愈了。 后来,人们开始仿娇耳的样子做出美食来,大家就称之为饺耳,饺子。” 陈欣一边吃饺子,一边给大家普及着自己在网上搜索到的软知识。 不管听懂没听懂,大家都非常捧场的点了点头,个个都是一脸,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 杨氏夹起一个胖乎白嫩的半月,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的口感在嘴里爆开,回味一下就是满满的肉香。是真好吃啊! 老四媳妇儿在吃上头,那绝对是有讲究的,要不是有她的指点,她们上哪儿吃上这美味去? 关键是,她们也舍不得去磨这么精细的白面吃,前前后后的筛了六七遍啊,那是一点皮子渣儿都不带有的。 这面该跟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餐桌上吃的,是一样的精细了? 也就得亏是如今家里的光景好了,要还是搁前些年似的,一天三餐的都得算着吃的时候,就按四弟妹的这个过日子的劲儿,这一大家子人,早饿的嘴淌清水了。 所以说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那都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数的。四弟妹她天生的好命人,不用过她们的那些捉襟见肘的窘迫日子。 众人都再顾不上说话,专心的享受着碗里的美食。是的,享受,别问他们为啥知道这个词儿,就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叹。 吃完饭,桌子碗筷收拾完毕之后,将家中孩子们都撵回房去洗漱睡觉。俞家的大人们,才照倒又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 老头子率先开口。 “老四,你二大爷让俺问问,真的不摆席面热闹热闹?你考中举人,这是咱们族里难得的大喜事儿,族人其实都挺想好好庆贺一下的。” 捏着帕子给坐在身边的姑娘,轻柔的擦着手指,俞墨头也没回的答道。 “嗯,暂时不摆席。” “为啥呀老四?今儿三叔也问俺了,说咋不使劲儿热闹热闹,让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咱们老俞家要出状元了。这咋不摆席的呢?咱家现在又不是没这个银钱!” 俞老三也一脸好奇的问道,至于老四两口子的腻歪,权当没看见。反正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大伙儿都习惯了。 俞一海和俞二海也眼巴巴的看着幺弟,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想把俞墨中举这个事儿,给使劲宣扬宣扬的。 只是这俩人多少是有脑子的,知道幺弟既然这么决定,肯定是有他的考虑。因此,虽然心里惦记,可还是按耐住了性子,没有多言多语。 瞧见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答复,俞墨想了想,把帕子塞进女孩的手里,示意她自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这才转过身,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此番只是中个乡试,就要大张旗鼓的庆贺,不免给人轻浮狂妄之感。日后还要参加会试,各地的举子皆汇聚天子脚下,到时若被人宣扬出去,岂不是要在其他州府的解元们面前,贻笑大方?” 俞家人一时间,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倒是俞二海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赶忙说道。 “对对对!老四考虑的在理!爹,你明儿赶紧跟族长说说,可不能飘啊现在。老四以后还要去考进士呢,咋的也不能让家里给拖了后腿,莫影响到他的名声!” 搁脑子里想了想,大哥俞一海也终于听明白了。把大腿一拍,沉声嚷道。 “对,是这个理儿!莫要太过张扬,别叫旁人说咱们家,狗肚子里搁不住二两香油。等以后老四如果能再进一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热闹!那才算得上是真的大喜事儿!” 众人听着,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见家里人都明白了其中因由,俞墨转脸看向长兄,抿了一下嘴唇才问道。 “大哥,那些乡绅富豪们送过来的礼,可退了回去?” 俞一海点头应着。 “嗯!你放心老四,都是俺跟你二哥,一家一家亲自送回去的,保证一点儿都没落下!” “老四,这点你别操心,咱们绝不会随便收人家礼,抹黑你名声的。这要不是当时那些人扔下礼品跑的快,都不至于有这茬子的事儿!再说了,” 俞二海看了一圈儿众人,才接着说道。 “他们也各有各的心思,俺们都说了你有未婚妻,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就这还送重礼请媒人的,啥意思啊?就是明抢来了呗!当俺师父不存在啊?瞎了他们的眼,俺家老四就不是那种人!对?” 看着拐弯抹角,为自己站台的俞老二,陈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么,这便宜徒弟没白收,遇到事儿的时候,他是真上啊。 第66章 商议婚事 伸手捉住心上人雪白的皓腕,看着她乐不可支的笑靥,俞墨也是一脸促狭的扬眉挑唇。 二哥这是要准备,大义灭亲了是? 眼见着这两人笑的吭哧吭哧的,俞二海就知道自个儿白操心了,没好气儿的白了弟弟一眼,他扭过脸不再说话。 围观这一幕的俞家人,也都笑了起来。 “老二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老四啊,这眼瞅着还有十来日婚期就到了,你那边帖子都写好了没有?还有没有其他要请的人了?有啥提前说出来,俺跟爹娘也好合计合计,看能开出多少桌来!” 俞一海出声儿打着圆场,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又连忙添了一句。 “你成亲的喜宴,一定要大办,好好热闹热闹!” “大哥说的对!差钱也不差在这里头。老四,喜宴绝对不能省!” 俞三海也赶紧接话。 “我知道,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怎么可能会不重视?” 扭头看看静坐身旁的美娇娘,俞墨像立誓一般的对她说道。 “我定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将你明媒正娶,生死同眠。” 陈欣没有说话,只是她看着他的眼神,此时格外柔软多情,带着新嫁娘该有的羞涩甜蜜。 俞大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儿,打断了这两人的凝视。你说你们俩有啥亲热话,就不能回房去唠吗?这一大家子人都搁这儿呢,觉得合适吗?可是真不拿俺们当外人啊! “那个,老四,你那边到底还有没有要请的人了?俺跟你大哥估摸了一下,咱家里头的亲朋好友家下邻居的加一块儿,咋滴也要开个二十七八桌的样子才能够坐,你看着成不成?” 俞墨想了想说道。 “再多备几桌,天地君亲师,我承蒙师长们教授多年,这回中举只是去报了喜,却并未办谢师宴,已是十分不妥。 如今这成婚娶亲的人生大事,如何也不该绕过他们。还有一些同窗好友,我也会下些帖子,不论他们有没有空前来,总该先把席面备下,免得失礼于人前。” “对啊!咋把先生们给忘了?” 俞大海恼的拍了下大腿,赶紧搁心里估算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着幺弟问道。 “那索性就多准备一些,反正家里也不差这点儿银钱,一共备个三十五桌,你看够不够用?” “可以。” 父子兄弟几人,又细细的商量着,具体该请哪些人过来帮着忙活,找哪位大师傅在喜宴上掌勺。 成亲用的婚房家具啥的,倒是都拾掇的差不多了,还有哪些需要添置的细枝末节,都得一样一样的商议敲定好,免得到时候抓瞎出了岔子。 男人们在那边谈着事儿,女眷们这里也没闲着。 孟氏询问长媳。 “老大媳妇儿,婚服啥的都备置齐全了没有?家里头多余的那些铺盖,全拿出来晒晒拾掇干净,过几天亲戚们来了,都是要用上的。” “娘你放心,俺都知道!” 杨氏答应的干脆利索,语带笑意的答着。 “这几天俺们几个,把家里家外的都拾掇了一遍,该缝补浆洗的也都弄妥当了。 秀枝这回做的新人鞋子,那是正经的不错呢,瞧着排场的很,俺都已经收好了。 婚服倒是还在芳儿那屋呢,她寻摸着再给绣点花儿朵儿啥的,这两天就能弄好。是,老三媳妇儿?” 林氏点头笑着应道。 “是啊,娘。您别操心,大嫂她心里头都有数呢!又不是头一回娶弟媳妇儿了,大嫂这么个周全人,哪样儿能做的不妥当?” “嘿,你这臭丫头,咋越来越会打趣儿人了呢?” 杨氏作势要拍她,林氏笑着往二嫂身后避了避。江氏和陈欣也跟着呵哧呵哧的笑。 长嫂不理会这几个,越发淘气爱说嘴儿的弟媳妇们,她朝笑的直揉眼睛的女孩儿问了一句。 “老四媳妇儿,那荷包你绣好了没有?拿过来俺瞧瞧。” 将将跟着二嫂看热闹的陈欣,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有了。 江氏和林氏倒是笑的更加开怀。 素素的那个双喜图案的荷包,绣了拆,拆了绣,折腾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才算完工。就是,哈哈哈,跟她送给老四的那个定情信物,有的一拼! 眼见着大嫂伸着手的等着呢,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让嗫嚅着嘴唇半晌的女孩儿,最后一咬牙,认命的从兜儿里,掏出那个红色的不明物,放到了对方的手掌上。 捏起来看了看,杨氏瞪大了眼睛。然后不死心的走到放油灯的地方,对着亮光仔仔细细的瞅了瞅,才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上回不是看见你把那云,绣出形状来了吗?这咋又成一坨了?还有上面这个双喜图案,俺就是再不认识字,也知道你这歪歪扭扭的,它不是个字儿啊!” “那个,上回确实是绣好了,可是后来其他颜色的线头,缠在上面扯不开了。没办法,我只能拆了重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绣手感就越差,最后就这样子了……” 大嫂的脸色太崩溃,陈欣只能一脸尴尬的解释着。 “可你成婚的时候,把这荷包拿出来亮相,能把人家喜婆给笑死!传出去以后你还咋出门见人?” 女孩儿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知道大嫂说的是对的,入乡随俗嘛,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可自己确实就是个手残,在现代的时候,搁学校里让她叠个千纸鹤都费劲儿。穿越一回之后,突然让加入高级手艺组织里,没道理就能立地成神了。 那么些个千丝万缕的彩色丝线,全都纠缠在一块儿,看的人眼珠子都胀的疼。还让她二三十天就学会,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颓废的耷拉着小脑袋,任由长嫂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说就说,又掉不了一块肉,她脸皮厚扛得住,爱咋咋地! 丑俊就这个了,反正打死我也不绣了! 一直分神关注着这边的俞墨,赶紧从兜儿里,掏出另一个红色的荷包,轻声的说道。 “大嫂莫要动气,成婚的时候用这个。” 杨氏走过去,接到手里看了看。也是个简洁明了的图案,两根缠枝相互交扭着托出了一个双喜。荷包的做工也不算精致,平平常常的手艺。 “老四,俺没生气,也不是大嫂非要挑你媳妇儿的刺,实在是咱们这边就讲究这个。结发系情用的荷包,必须是新人自己亲自动手做的,这买来的,可终究没有那个好寓意呀!” 捏着手里的荷包,大嫂叹息着解释道。 “我知道的大嫂。” 俞墨连忙应着她的话, “这不是买的。” 杨氏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有些没听明白的问,“不是买的,你从哪儿弄的?” “……咳咳,那个,……” 沉默了一瞬,这个年轻的男人,才万分不自在的,以手攥拳搁嘴边咳嗽了两声,艰难的说道。 “是说让新人亲手做,可没规定必须要女子来做,是?” 对着长嫂那张震惊到跟见了鬼一般的脸,俞墨强撑着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 第67章 这个书生不太冷 最怕空间突然的安静,屋子里不论是正在说话的,还是在一旁听着的,全都蓦然僵在了原地。 不是,刚一时恍神了,有点儿没听清楚,老四说的那话,是俺理解的那个意思不? 杨氏神情恍惚的捏着荷包,走到桌子前坐下,张了好几下嘴才问出了口。 “你的意思是说,这荷包,是你做的?” “嗯。”俞墨轻轻的应了声。 不死心的长嫂,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上面的花儿,也是,也是你自己个儿绣的?” 俞墨攥了攥拳头,看看身边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心上人,这孩子破罐子破摔的点点头。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对!是我绣的。” 俞老三怪叫了一声。 “俞老四!你啥时候这么娘们兮兮的了?居然还能穿针引线描花绣朵了!你这么牛逼,你爹娘知道不?” 他爹娘不知道!!! 俞家老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双双用手抚着心口,使劲儿的吐了两口气。 原谅他们见识的实在太少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自个儿这人高马大的幺子,是如何冷着脸的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的插花描朵的。 那画面太美,他俩不敢看! 俞一海哆嗦着手,从自个儿媳妇手里拿过那个红色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会儿,才十分扯淡的夸了一句。 “…俺家老四这手艺,还挺好哈。” 你可拉倒!从小到大你家老四放个屁,你听着都觉得比人家放的响。他长这么大,搁你嘴里,就没干过一件不好的事儿! 俞老二没好气儿的白了大哥一眼,倒也没说出啥好听的话来,毕竟老四被逼的干起女红的活儿,追根究底的。咳,还是他师父太废了!这事儿,就不好往下深究了。 于是他赶紧转了个话题。 “那个,老四。你昨天跟俺说的,府城那边的姜家,想跟俺们合作冰饮的生意是?这事儿,你觉得到底有没有谱啊?” 俞墨也赶紧顺着二哥的话茬儿,转过了这个让人难为情的事件。 “对,就是上次来接叶姑娘的那个姜落,他家是宁州城的首富。这次去府城赴考,我和大哥就是住在他们家的酒楼里。 他听说了我们家有夏日制冰之法,就想着能合作一下,他出资金,我们出方子,明年直接在府城把摊子铺开,好好的运转一把。 当时我没有直接表态,跟他说回来与家人商议一下。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们自己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合作? 等到我跟素素成婚的时候,他会过来的,到时候再抽空详聊。” 说到正经事,众人也不纠结着新人荷包到底是谁做的了。俞家的几个男人纷纷参与了讨论,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宁州城的首富?那家里得多有钱啊?咋就能看得上俺们家这营生呢?”俞老三不太能理解。 “俺们家这营生咋了?真要做大做好了,赚回来的银钱能把你吓死!” 谁也不能瞧不起他的事业!俞老二没好气儿的反驳着弟弟。 俞老大倒是没纠结着钱不钱的,他想到了别的,一脸忧心忡忡的问。 “他咋知道俺们家有夏日制冰的法子?不会给家里招来啥事儿?” 一听长子这么说,老头子也有一些担忧,连忙看着幺子问道。 “老四,那人你瞅着正派不?” 仔细的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跟姜落谈话的细节,包括当时他的反应和表情。停顿了片刻之后,俞墨才笃定的回道。 “放心,应该无妨。那姜启年是个真正的商人,不似心思阴毒手段狠辣之辈。再说了商人逐利,有我这个解元的名头在里面,他不会因小失大的乱来的。” 吃了定心丸的几个人,这才认真的讨论起合作的可行性。 俞墨眼神扫视了一圈儿,最后定在了身边坐着的女孩儿身上。 “素素,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有什么想法说一下,毕竟方子是你的。” 仿佛是为了提醒大家一样,最后这几个字,俞墨咬的格外清晰。 “对,师父你说说,这事儿它到底行不行的通啊?你可得上点儿心,这以后可关系着你能分到多少钱呢!” 俞二海第一个出声表达自己的立场,把陈欣对制冰之法的拥有权,点的明明白白。 反应过来的俞家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着。 “是啊,四弟妹,你到底想不想跟姜家人合作?” “老四媳妇儿,是得想清楚啊,千万别被人家给诓了,那些生意人都猴精猴精的!” “四弟妹,到底成不成啊?” “你们催啥催?让老四媳妇儿好好想想,成不成?” 陈欣看着这些人,她那双轻柔浅笑的眼睛里,有一点儿温情在弥漫。 他们不够完美,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也许他们面对诱惑时,也会有人性中该有的挣扎与难忍。可最终,他们仍然还是选择做个好人。 他们,是她这一辈子的家人啊… 伸出小手抓住俞墨的大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女孩儿的心里,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款款柔情。 即使是这个让人万分不喜的落后时代,如今她也再不想抱怨什么了。因为这里有他,她的小书生。 因为这个书生不太冷,时时处处,都在用他那体贴细腻的温柔,一点一滴的温暖着她的灵魂。 被人事事惦记在心上的感觉,真的特别好!陈欣笑眯了眼睛。跟俞家人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这方子也不能说是我的,毕竟我也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给了你们用,暂时就算是俞家的了。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让我发表意见的话,我倾向于与姜家合作。想要把生意做大,肯定是不能困守在这乡下一隅的。我上次也去府城看过,该说不说,那边确实颇为繁华。 有姜家的人脉渠道在,咱们家的生意延伸到府城,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发展方向。 姜落那人我也打过交道,是个极为通透的商人。不说当初有叶云衣的那份牵扯,就是单看咱家俞墨的资质,日后还不知道是谁高攀谁呢!他不敢轻易反悔的。是,俞老爷?” 最后这句调侃的话,女孩儿是看着俞墨说的,并且还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俞夫人,所言极是。为夫颇为赞同!” 男人丝毫不要脸的点着头,看这神情,对于女孩儿的调侃,他还挺受用。 嗝~~ 俞家众人一脸难受的捂着胃,这都吃过饭好一会儿了,咋就还觉得这么撑得慌呢? 不过既然,仙女儿都同意了,那作为当家人的俞一虎,肯定是紧随她的意志,拍案定下日后俞家生意的作战方针。 跟姜家接洽,往府城发展! 第68章 薅空间的羊毛 等家庭会议散场之后,回到厢房的陈欣,闪身入了空间。一番洗漱收拾好自己,她趴在柔软的床铺里,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 一脸少女怀春的微笑。 马上就要嫁人了啊,嫁给一个她爱的人。想起刚刚他掏出荷包一脸窘迫的样子,女孩儿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那个精明的男人,居然也会犯这种傻,可真是让她,更加喜欢啊! 翻个身面朝上的躺着,眼神无意识的放空,搁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儿。 要结婚了,可她的嫁妆还没着落呢! 在走六礼纳征的时候,俞家就恨不得倾家荡产一般的,给她下了一百零一两银子的聘金。据大嫂解释,这是取个百里挑一的意思。 当时她是再三推拒了的,不用大脑想都知道,其他几个嫂子成婚的时候,肯定是没有这么多聘金的,她怎么好搞特殊?不是明摆着不合群了吗以后? 双方来回拉扯了好久,最后还是老太太拍板,让她先收下来,等以后手里头宽裕了,一定给每个儿媳妇都补上百里挑一的聘金。 陈欣这才在嫂子们的劝慰声中,腆着脸收下了聘礼。 然后现在要完犊子了,她收了人家的聘礼,到结婚的时候,却给不出嫁妆!这可怎么办啊? 猛的一下坐起来,女孩儿双手捧着脑袋,使劲儿的拽了两下头发。 造了孽的,如果她这家里的东西能够拿出去,那随便收拾几样,都够搁古代镇场子的了。 比如床头柜上这个装着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她橱柜里还收着两套呢,拎出去绝对能装水晶杯压场。 可是她这空间它是属貔貅的啊,只进不出的那种。古代的东西可以拿进来,但现代的东西休想带出去!就是这么巴家虎的性子。 这可怎么办啊?女孩儿急的直揪头发,难道真要空着手的嫁进俞家?应该会有很多人笑话的?可是现在让她上哪儿去找嫁妆啊!她又不是真的妖精,小手一挥嫁妆一堆什么的。 愁死人了! 当初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为什么要挑土木工程啊?现在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穿越,她高低选个实用的专业,实在不行当初上个新东方也好啊! 好歹来了大封朝也能靠手艺吃上饭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捉襟见肘,要光不溜儿的嫁人,她真的是…… 叮----! 新东方?! 陈欣揪头发的手突然一顿,眼睛咻的一下变亮了!有救了,新东方啊,厨艺啊! 穿越过来这么久,早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美食,匮乏的不成样子。 明明集镇上有卖吃食的摊子,但是都是平平常常的包子馒头面条稀饭什么的。像是炒面炒饭之类的,嫂子们都表示从来就没见过,甚至于连饺子馄饨都没有听过,当时她就觉得这不科学呀。 小吃不应该是在民间发酵衍生,种类最多的一种美食方式吗?怎么到这大封朝,平民老百姓们,就突然都喜欢吃忆苦饭了呢? 后来结合了种种消息,她才自己寻摸过味儿来。这里的这个时代,真的非常落后,特别是在吃的方面,至今还没发展到炒菜的那个阶段。 再加上前些年的战火连天,老百姓们能填饱肚子不饿死,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谁有那个闲工夫去钻研美食? 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怪不知道一份凉粉,都能让这些人吃的津津有味,当时她还疑惑来着,难道是自己的手艺见长了?弄了半天,是钻了时代漏洞的空子。 想到这里,陈欣信心更加充沛! 她虽然厨艺不咋样,但是有厨艺好的呀。网上随便一搜,各式各样大师傅做菜的视频,简直不要太多!还记得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人家种田文主角,有不少都能靠卖做菜的方子积攒出原始起动资金。 同样都是穿越的,大家都是种田文,她比别人差啥了?人家能干的,她也能干! 越琢磨越觉得自个儿想的路子没错,陈欣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抓住手机一路小跑的窜到沙发上窝着。 这里的信号接收度最好,不容易卡。 把手机点亮,人脸识别之后,搜索美食制作,小视频一串一串的弹了出来。 闪身出空间拿了笔墨纸张,再次闪回空间,陈欣一边看视频,一边刷刷刷的用笔杆沾着墨汁,潦草的记录着。 不是说不想好好记,实在是没点亮写毛笔字的那个技能。而她抠搜的空间,是绝对不会允许圆珠笔写出的字儿,飘出空间范围的。 但是没事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带东西出去是?行,我不带。但是老天爷饿不死勤快的家巧儿,只要我脑子转的快,啥事儿解决不了?哈哈哈……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拎着自己抄录下来的食谱,得瑟的吹了一下,心满意足的闪身出了空间。 躺在稍微有些硬邦的床上,陈欣闭上了眼睛,培养睡眠情绪。 现在得锻炼着自己,不在空间里睡觉,要不然以后结婚了,她该怎么跟俞墨解释,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么个情况? 放下了心中惦记的事儿,陈欣很快的陷入了睡眠之中。 “喔,喔,喔……!” 正酣犹美梦,鸡啸天下白。 院子里一声声嘹亮的公鸡打鸣声,唤醒了屋子里沉睡的女孩儿。难受的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要了亲命的床铺啊,果然是不论睡多久,都适应艰难。硌得她浑身酸痛不已。 闪身进空间刷牙洗脸忙活好之后,才回到厢房穿上湘妃色交襟长裙,外面罩着一层珍珠白的纱质披帛,一根月白色绣花腰带,轻巧的缠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配上同款的绣花鞋。 即使仍然披头散发,打眼这么一瞧,也是一个玉质仙容的红颜绝色,该有的婀娜多姿了。 摸着身上滑不溜丢的衣服材质,陈欣搁心里狠狠的稀罕了一把。 这衣裳还是叶云衣当时派人送来的谢礼,同时送过来的,还有一些搭配这套衣裳使用的首饰钗环。 衣裙的样式,看着有点儿偏向于广袖流仙裙的风格,只是收腰的地方,更加精致贴身了一些。最特别的是这布料,不知道是怎样制成的,人穿在身上走动之间,总感觉有日光在裙摆上浮动流转,营造出一种神秘的诱惑,勾的人移不开眼睛。 果然还是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思,美衣华裳谁能拒绝的了?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非常的喜欢。 只是身在乡下,这种漂亮衣服她也没有机会穿出来,就一直搁屋子里压箱底儿。 今天陈欣预备着要出门,这身华服可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轻手轻脚的捏着这几样首饰来回看了看,除了这个钗子她认识,其他的都不知道干嘛用的。 而且除了俞墨教的如意髻,她也不会梳更高端的发型了。但是显然,今天的这身衣裳跟简单的如意髻是不搭的。 想了想,女孩儿拿着挑木梳,捧着小小的首饰盒子,抬腿迈出了房门。 第69章 你是人间精魅 刚走没几步,迎面撞上正捧着书册坐在院子里的书生。看见他转身望过来,女孩儿抬头仰面,朝他微微一笑,便是绝色倾城。 浅笑开娇靥,妖娆掩落华。 流光拂玉腕,纤腰舞轻纱。 俞墨的眼中,闪过太多的惊艳。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妖精是极美的。可是没想到穿上华服的她,竟然能勾人至此。 她大约,真的是这天地间由情欲生成的精魅,一步一摇皆是风情,专门来勾他俞正凌的神魂。 看着面前这呆怔住的男人,女孩儿眼眸轻闪,在唇边转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莲步微挪摇曳生姿的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身伏在他肩头,轻言柔语,呵气如兰。 “夫君,奴家可美么?” 轰~~! 俞墨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有了自己的意识,急不可耐的捉住这故意勾引凡人的小妖精,几步又窜回了厢房。 砰的一声踢上房门,男人搂紧怀中柔软的身子,便倒在了床铺之中。一手在纤腰周边四处游离,一手抚着芙蓉玉面上娇嫩的朱唇,他的眼睛里满满跳动着的,全都是欲望的火焰。 陈欣感觉自己的心口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仓惶不安的想要跳出来,眼见着这男人被撩起了真火,她又有一点儿怂兮兮的咽了咽口水。 虽然说确实是馋他很久了,可她也只是嘴嗨呀,长这么大啥时候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男人? 见过猪跑,可真一次都没有吃过猪肉! 被这纯粹的男性气息,给整个笼罩住的女孩儿,有些意动,有些好奇,有些害怕,还有一些羞涩。忍不住紧张的张了张小嘴,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俞墨眼中的火苗轰的一下,变成了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再也想不到什么守礼呀,等婚期呀,都见鬼去!老子不等了! 二话不说,俯身就压了上去。 终于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嫣唇,果然甜美的让人心都要化了。那用来翻书摇笔的纤长手指,挑起衣衫来也是分外利索,悄然便钻入了衣裙之下,抚摸上了他渴望已久的柔嫩肌肤。 一片温热滑腻令人爱不释手,掌下的娇嫩玉体如最上等的琼脂,最粘腻的软糕,陷入其中便不可自拔。 是要升仙了吗?这让人神魂出窍的快感,勾的他欲罢不能! 方才还嚣张勾人的小狐狸,如今被这凡夫俗子压在身下肆意撩拨,软成一汪春水,瘫在他掌中予取予求。 门外似乎有些轻微的响动,片刻后便仓惶的重新归于安静,再不曾有谁过来打扰,屋里的这对交颈鸳鸯。 等男人心满意足的从软玉温香中爬起来的时候,身下之人早已是神色恍惚眼神迷离,一片斑驳吻痕蔓延开来,羞的让人不忍直视。 吃饱了的采花狼,笑的一脸荡漾,轻怜蜜爱的将他娇弱的小妖精,一把抱在怀里,亲着哄着的替她穿衣拢裙。 缓了好久才恢复了力气和精神的女孩儿,满面通红的瞪着他,然后狠狠的一把揪上了他的耳朵。气的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抖,恨的咬牙切齿! “俞墨,你这个衣冠禽兽!” 男人非常配合的,哎呦哎呦的在嘴里直叫唤,舔着脸的哄她。 “娘子,娘子手下留情啊!为夫这不是头一回没经验吗?日后定不会如此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别跟为夫一般见识。” “呸!你个不要脸的,还想要日后,日后你离我远点儿!” 娇声怒骂了两句,没好气儿的推开他,陈欣抖擞着腿脚下床。真控制不住的腿软啊,除了最后一步底线没有突破,他俩可是啥该干的不该干的,都给干了。 想起刚才意乱情迷的疯狂,向来厚脸皮的女孩儿,也忍不住的面飞桃花一片羞意。 被扒拉到一边的男人,也不在意媳妇儿的呵斥,双手食髓知味的主动缠上女子纤细的腰肢,在这勾人的弧度上来回摩挲。 “俞墨!差不多得了啊,放开你的爪子!”女孩儿气的柳眉倒竖。 “娘子,我这不是看你腰酸腿软,想给你捏捏吗?何故又要发火?”男人一脸委屈的给自己鸣冤。 我信你个鬼!你那爪子往哪儿捏呢? 对着他作乱的手,使劲儿的拍了一巴掌,俞墨才委委屈屈的缩回手,老实的守在一旁。 低头仔细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衫,狠狠瞪了他一眼,陈欣才脚步蹒跚的挪到桌子前的凳子上坐下,捧起装首饰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桃木梳。 她扭头看着男人,没好气儿的说。 “还不过来帮我梳头发!本来就是想找你教我梳头发的,结果你……” 一脸羞恼满面通红的咬了咬嘴唇,到底是没好意思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来了来了,娘子我来!日后都有为夫为你挽发,哪用得着你自己动手学啊?这等活计,就该为夫的来干才是!” 俞墨眉开眼笑的走上前,接过木梳,一边给媳妇儿梳着发髻,一边搁嘴里甜言蜜语的说着情话。 该说不说,俞解元人家不仅嘴皮子利索,手指头也灵巧。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绾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同心髻。 虽说仍就是十分简单的样式,但跟陈欣身上的衣服却很相配。在左右两边各簪上几只对称的钗环,衬着这神仙妃子的容貌,瞧过去就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富贵娇花之相。 所以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看他给媳妇儿梳头发时,这熟练的手法,就知道背后肯定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练过的。 要不说人家俞墨能抱得美人归呢? 这是他该得的。 将最后一只钗环在发髻上固定好,俞墨看着他这漂亮的媳妇儿,有点儿好奇的笑着问道。 “娘子,今日怎么想起来打扮了?” 手里拿着巴掌大的菱花镜,女孩儿左左右右的照了照,这才满意的放下镜子站起身。抬起艳光四射的脸,倪了他一下,抬腿就往门边走,边走边笑着说。 “今天要出去会美男子,可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吗?” 俞墨的笑容,嗖的一下没有了。 “哦?那敢问陈姑娘,是瞧上了哪家郎君?不妨说出来听听,在下也好替姑娘把把关。” 陈欣没注意到这人变脸了,仍是头也不回的笑着逗弄他。 “当然是唇红齿白的姜家小哥哥了,我昨晚上可惦记了他一宿呢!” 刚走到门口预备开门的女孩儿,被一只坚硬的胳膊强势揽住了腰肢! 第70章 惦记谁? “乖,再说一遍,方才为夫没太听清楚,你昨晚上惦记了谁一宿?” 俞墨的声音里,都泛起了冰渣子。手臂紧的仿佛要把抱着的这个女人,给彻底融进自己怀里似的。 一个劲儿的拍打着他的胸膛,陈欣嘴里不住的嚷嚷着。 “我开玩笑的,你发什么疯?快松手,混蛋俞墨,我腰要断了!” 微微泄了些力道,但仍然是惩罚似的没有松手,掐着她的那把细腰,一手托着玉臀将人双腿分开的挂在自己腰腹上,与她对视。 俞墨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的,是从来不曾在女孩儿面前展露过的,阴郁凉薄。他的声音,也不复以往的温润柔情。 “素素,我疼你爱你,处处都依着你。但是你不能挑衅我作为丈夫的尊严,知道吗?” 被悬空的女孩儿,一边用手搂着这人的脖子,一边无奈的夹紧他劲瘦的腰身,保证自己不会掉下来摔着。 茫然的看着俞墨特别正经严肃的脸,她不太能明白,不就是开了句玩笑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吗? 他现在的神情,让她有一点害怕,更多的是委屈。他这是得手了,就不珍惜了是不是?以前什么时候这么凶过她?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个情况,女孩儿的眼睛里,唰的一下盈满了泪水。 方才还一脸凶恶之色的男人,看见媳妇儿的眼泪,立马变了脸色。一手托着她,一手腾出来给人擦着泪珠,嘴里心疼的哄着。 “素素乖,不哭了!是为夫的错,不该吓唬你。听话,不哭了啊。” 不哄还好,一哄,那就真的要破防了。陈欣吸了吸鼻子,往下压压泪意,没压住。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嗷一声嚎了出来! “呜呜,你凶我!我说什么了?不就开个玩笑吗?呜呜呜~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你凶我,你还吓唬我!你这个混蛋……” 一边使劲拧着他的胳膊,一边嗷嗷哭诉他的恶行,给俞墨整的哭笑不得。 他媳妇儿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带吃的,刚才自己就吓唬了她两句,这胳膊估计都得被她给掐肿了。 “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王八蛋,俞墨最不是个东西了!素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这混蛋一般见识。听话,不哭了啊!哭的为夫都要心疼死了。” “你才不会心疼!呜呜,你就是得手了,就不珍惜我了……呜呜,贼老天!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没法儿活了……!” 女孩儿又哭又闹,男人哄的焦头烂额。最后开出了无数好处,许了诸多承诺,才算是哄好了这小祖宗。 看着终于乖巧的趴在怀里的女子,俞墨抱着她使劲儿的舒了口气。太能闹腾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怎么就忘了老祖宗教导的这句话! 方才非要嘴贱的没事给自个儿找事,他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日后直接把她身边的男人清理干净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跟她硬呛上呢?他又扛不过她,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何苦呢?这是! 俞墨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叫你嘴贱! 哭闹够了的女孩儿,被哄好之后,也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言行来。她刚才的玩笑话,好像在古代这规矩教条特别严苛的时代来说,确实是太过轻浮了一些。 一个妻子在丈夫面前说,要出去与别的男人私会,还是自己惦记了很久的男人。陈欣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俞墨敢这么跟自己说,估计天灵盖都能给他抠下来! 那她,似乎,确实,多少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哈? 陈欣想了想,从他怀里爬起来。 俞墨被惊的一激灵!怎么了这是?不是哄好了吗?这丫头怎么又起来了? “俞墨…” 女孩儿的脸上有一些不好意思,看着他的眼睛里,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认错姿态。 “我刚才想明白了,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真的就是开玩笑而已。对不起啊。 我们那边没有你们这边这么讲究礼仪规矩。我不得父母疼爱,也没有长辈教导。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摸索着成长。 也没有谁教过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不起……” 她愧疚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俞墨的唇齿之间。一吻结束,狠狠的将这让他怜惜不已的小人儿,万分珍爱的搂在怀里。 俞墨心疼的将她的小脸,压置进自己的颈窝,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声声的哄着她。 “素素不要道歉,永远都不要跟为夫道歉,也不要害怕。有我在呢,日后我疼着你,我教着你,我宠你爱你一辈子,我给你当爹!” “呸,你搁这儿占谁便宜呢?” 方才还被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女孩儿,嗔怒的呸了他一声,笑着去拧他的耳朵。 男人一边笑着躲,一边反驳着。 “不是,我就是这么比喻一下!这么着,我给你当哥,当兄长成了?你上回不还叫我小哥哥呢吗?来,再叫回我听听!” “想的美!好话不说二遍,叫多了就不值钱了。”女孩儿傲娇的转身,却被人一把搂住,腻在身上一个劲儿的缠着。 “叫不叫?不叫我可咬了啊,我真下嘴了!听话,快叫声我听听!” “就不!” “我咬了!” “啊,混蛋俞墨…” “叫不叫?不叫我动手了。” “哼……!” “啊,你住手!我叫!哥哥,小哥哥,俞墨小哥哥……” 两人又闹又笑的折腾了许久,等到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外头已经快到中午了。从早晨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就叫他俩这么无知无觉的,给消磨过去了。 “你撒手!本来还说今天要出去干正经事儿的呢,净叫你给耽误了!” 陈欣在他怀里扑腾了好几下,才挣扎着站了起来。 “有甚正经事儿,需要你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去完成?说来给为夫听听。” 俞墨惬意的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脑袋,瞧着床前的漂亮媳妇儿,笑的风流多情。 看着他那副勾引人的德性,陈欣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这货怎么开了荤之后,跟特么变了个人似的?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害羞纯情的小秀才?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砍死了那个沉稳淡定的俞正凌是? 床上这斯文败类,到底是哪儿来的? 没有答理他,女孩儿径直整理着自个儿的衣衫发饰。 男人的心情倒是极好,不搭理没关系,换下一个话题。一脸好笑的调侃着她。 “你那又哭又闹的本事跟谁学的?这杀手锏下回可别轻易使出来,为夫身子骨有点儿虚,估摸着许是招架不住!” “哼,上回去白莲坡村打架的时候,跟大姐她老婆婆现学的。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我们那儿,可是轻易不多见的。我这人向来聪明,一看就会!怎么样?我也算勉强学的了几分精髓?” 陈欣笑着对他呲牙。 第71章 是夫君,也是兄长 这下轮到俞墨狠狠抽嘴角了。 他媳妇儿的彪悍战绩,他已经在族人们的嘴里,换着花样儿的听过不下十个版本。个个都是猛的一批,那简直是照着大封朝第一泼妇的形象来的。 特别是他爹拽着他欲言又止的,吭吭哧哧的告诫着他,日后一定要老实,可千万别整啥幺蛾子的时候,俞墨心里的复杂情绪算是,奔到了最高点! 本来这丫头的性子就够厉害的了,现在还好的不学坏的学。想想他大姐那婆母的德行,俞墨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不行!这事儿不能由着她!要不他这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呀? 想到这里,他一咕噜从床上爬下来,窜到他媳妇儿面前,一本正经的说。 “娘子,你听为夫给你分辨一下哈。咱不跟那老太婆一样的,她那一套有什么好学的? 撒泼可不是好姑娘该干的事儿。咱们素素漂亮温柔,知书达理,怎么能让那粗俗婆子给带坏了呢? 你以后可是要当诰命夫人的呀,万不可放任自己与乡野村妇一流,相提并论!”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拉拉喳喳说一大堆,到底想干嘛?有话赶紧说,没话让开,挡着她路了! “媳妇儿,你不能做泼妇。你当家的身子骨虚,胆子也小,真扛不住!” 俞墨一脸委屈的小声说着。 惊愕的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片刻之后,陈欣笑的花枝乱颤。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跟那老婆子学了撒泼的技能?” “要不然呢?” 就你刚才那一顿哭闹,小词儿背的多娴熟啊! “哼,你想错了!我这人一般很少跟人家起争执,但是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吵吵!” 女孩儿看着他,说话时露出来那雪白的小尖牙上,似乎都闪着一层寒光。 “这,这样啊?” 俞墨干笑着咽了咽口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爹嘱咐的是对的。他媳妇儿看着弱柳扶风,实际上下手贼狠,这事儿他深有体会。 “不跟你胡扯了,我真预备着出门去找姜落,要不你陪我一块去呗?” 整理好自己的女孩儿,一脸正色的对男人说道自己的打算。 “他那酒楼不是挺大的吗?我想去卖一点做菜的食谱给他。”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这茬儿的?” 俞墨有点不能理解。 抿了抿嘴唇,陈欣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低下脑袋不好意思的,小声儿吐露了原因。 “这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我这嫁妆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呢。害怕被人家笑话,说我光着身子嫁进门的,那多难为情啊?我就想着卖一点做菜的方子换钱,嫁妆不论多寡的,好歹置办点儿……” 在她娓娓道来的因由中,男人的脸色,变的特别难看。小妖精脸上的难堪之色,让他在心中,狠狠地谴责着自己! 他那一贯精明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知道要费尽心思的安排喜宴,布置婚礼,筵请宾客,风光的迎她进门。 怎么就忘了,要给他的小姑娘准备嫁妆? 他的素素在这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她能依靠谁?俞正凌,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为什么没照顾好她! 狠狠的闭上眼睛,将眼中的恼怒压下去,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满的柔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在安抚着幼妹。 “素素乖,不用你操心这些,我会去置办好。” 抬起头瞅他一眼,女孩儿有一点无语。 “你有没有一点儿常识啊?怎么能让你去准备?是我要嫁给你啊,嫁妆都是女孩子这边该弄好的。虽然我在这儿没有娘家,可是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啊!” 看着她鼓起来的小脸,俞墨好笑的抬手刮了她一个鼻子,温柔的哄着她。 “我知道。可是你忘了?我们方才说好的,我不只是你的夫君,我还是你的兄长。 素素,谁说你没有娘家了?我就是你的娘家人!” 也许,是他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太过认真,让女孩儿的眼泪,须臾之间便落了下来,毫无声息的落入了男人的眼底,刺痛了他那双,向来凉薄的眸子。 他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这般会让他心疼?俞墨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抱着这娇小的女孩儿,轻轻的摇晃着,就像他小时候的记忆里,爹娘对自己做的那般,宠溺疼爱。 “俞墨,以后我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先告诉我。你教我,我就会尽量改的。别突然的就放开手,好不好?” 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陈欣说出来的话嗡声嗡气,但每一句,都钻进了俞墨的心里。让他止不住的心酸。 感受着落在胸口的热意,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漫到喉间的涩然,僵硬的扯了扯薄唇,他的声音听着也有一些不自然。 “好…。以后哥哥教着我们素素,夫君护着我们素素。俞正凌此生,肯定不放开陈欣的手,一辈子都牵着你。”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是情人之间伏在耳畔的低喃,只是每一个字,都真真实实无比清晰的,刻入了女孩儿的心扉。 一抹泪痕划过了她微翘的嘴角,闭上眼睛,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这满满的安全感,让这个从来不敢对人生抱有幻想的女孩子,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外婆,你的小星星,是不是找到幸福了呢?是你把他带到我身边来的吗?我是不是可以放心的,爱他了呢? 秋日的阳光不算刺眼,从方才被女孩儿轻微半开的窗棱中,悄悄的投了进来。与舒爽的微风一起偷偷的瞧着,这对无言相拥的有情人。 爱情可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治愈一切心灵上受到的伤害,能够抚慰这世界上所有残缺的灵魂。 就比如面前的这一对儿。 一个凉薄的伪君子,一个多疑的抠搜鬼,两个充满缺口的人,如今却意外的跨过位面,穿越时空的撞在一起,或许也能够拥抱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但是只要有情,总是会让人忍不住越变越好的,对?谁能想在心上人面前,变得恶形恶状呢,你说是不是? 它们在这片充满了幸福的天地里,肆意的追逐纠缠。微风调皮的吹了吹女孩儿又散落在耳边的青丝,看着男人熟练的拿起梳子,再一次为心爱的姑娘挽着发。 日光贴心的捉住捣乱的微风,不让它再碍手碍脚的给梳发的人添乱,它们只静静的陪伴在侧,沉默的微笑着,送上来自于天地间的祝福。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二人才相视一笑,甜蜜的挽袖,抬腿走出厢房。 已经是该吃晌午饭的时辰了,他们径直的来到上房正屋,果然除了在外头忙活的人,剩下的一家子都围坐在饭桌旁。 忽略掉家里的孩子们,其他人都是一脸不自在的,看着这对携手走进来的男女。 咳,都这个点儿了,才从房里出来,再想想老爹老娘一上午守在院子里,说啥也不让家里人,打儿老四那厢房门口路过。 这都是过来人,那还有啥猜不到的?青天白日的就上手,这俩人可真是,咳咳!玩儿的多少是有点花呀这是。 老两口子也有些尴尬,孟氏只沉默的低头刨着碗里的饭。俞大虎则狠狠的瞪了幺儿一眼,九十九里路都跑了,咋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老子知道你很急,但小兔崽子你就不能别这么急吗?眼瞅着婚期就到跟前了,你忍忍能咋地? 第72章 再进宁州城 感受着种种诡异难言的视线,这对儿脸皮颇厚的夫妻,也难得的双双红了脸。 艰难的吃完一顿午食后,两人告知了父母一声,便脚步匆匆的往作坊的方向走去。 虽然现在天凉了,不需要四处去送冰饮。可骡车平日还是停在作坊,随时听使唤的。 由于陈欣的再三坚持,俞墨不得不依着他这辈子的小祖宗,驾车带她去趟府城。好在距离也不算远,快马加鞭的话,到天黑之前也还能打一个来回。 趁着俞墨去取车的功夫,陈欣在作坊里转了转,有些时日没来了,不知道她便宜徒弟产品开发的怎么样了? 刚走到操作间门口,就被迎面出来的俞二海碰上。他有些诧异的问道。 “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不由得俞老二不惊讶,实在是他师傅这人,是个实实在在的惫懒性子,哪回不是自己三催四请的硬求着,才勉强的溜达着过来看上一眼? 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今儿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哦,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和俞墨要去趟府城,他去取车了,我顺便过来瞧瞧。” 看着他手上捧着的两个小坛子,随口问道。“最近产品研发的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挺好的!师父你看,这是刚弄出来的,俺觉得味道挺正的了。将将还想着晚上的时候,带回去给你尝尝味儿呢,赶巧你这会儿就过来了。要不你现在尝尝?” 说着把小坛子递到了她面前,俞二海笑的一脸讨好。这段时间天天试天天吃,现在他对自己的舌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即使自己觉得味道还行,但是没有他师父肯定一下,他不放心。 接过一个小巧的坛子,就手揭开封口,陈欣低头看了看,汤色还算正常。抬腿走进操作间,寻了一把木质勺子,捞出一块儿果肉来,小小的咬了一口,仔细的品尝着。 很好,就是这个味儿!跟小时候吃的黄桃罐头味道一样了。又舀了一勺汤汁,品了一下,甜而不腻还有桃肉的果香味。这桃子罐头,合格的。 将勺子冲洗干净放回原处,陈欣才扭头看着俞二海说道。 “味道是可以了,你这边封装的步骤,会不会出岔子?春夏秋冬气候不同,天冷天热温差极大,如何储存也是个大问题!就比如说像现在的这个天,大约能保持多久不坏?你测试过了吗?” “嗯,算是还在测试着。俺找人在比较背阴的地方,挖了几个大地窖。仿制着酒坊那家的窖藏方法,你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封存好了藏在下面,这也一个来月了,俺时不时都会取出一小坛子,打开尝一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坏的呢。” 那就好,陈欣满意的点了点头。 古人的智慧果然是不可小觑的,在没有冷库的情况下,仍然不耽误他们想出办法来窖藏食品。 两人正讨论着,如何改良坛子外观的时候,俞墨在门外叫了几声。 “素素,可以走了,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快去快回。” “哎!来了。” 陈欣应声转身,左腿刚跨出门,想了想停住了脚步,扭头对俞二海招呼着。 “二哥,你下午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跟我们一块去府城。把这桃子梨子的多带上几罐,咱们找销路去!” 俞老二一听她这么说,登时来了精神。将手里剩余的坛子,塞到他师父手里,转身就跨过门槛,往仓库的方向跑。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嚷嚷声。 “你俩搁门口等着啊,俺再去拿几罐过来。” 俞墨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好奇的看着媳妇儿问,“二哥是做什么去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拿样品,待会儿跟我们一块去府城,给新生意找销路。” 陈欣一边随口答着,一边艰难的往骡车上爬。她身姿比较娇小,这高大的骡子配的车厢自然也挺高,对她来说是挺难为人的,手脚并用的攀爬,看着就不大雅观。 俞墨连忙跳下车辕,上前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如抱小儿一般将人往上一提,女孩儿的两只小脚,便稳稳的落在了车辕上。那双不老实的大手,又趁机占了把便宜。 嗔怒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上那一脸的坏笑,陈欣刚要发火,就看见俞老二朝这边跑过来。气恼的瞪了这厚脸皮的衣冠禽兽两下,她赶紧钻进了车厢里。 俞二海将背着的竹筐,小心翼翼的卸下来,放在车厢的角落里安置好,小坛子上面缠绕了许多的草绳,保证不会互相产生碰撞。如何运输这一块,他是极有经验的。 “老四,你也进车厢里,俺来赶车。” 说着从幺弟手里扯过皮鞭,自动自发的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俞二海绝对是好心,他家金贵的幺弟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怎么能搁骡车外头抛头露面的驾车呢? 还没等俞墨作出回答呢,陈欣略微气恼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不用!让他搁外头待着!” 精明的俞老二,扭头看向了幺弟,以眼神儿询问。 你惹着她了? 俞墨讪讪的攥起拳头掩唇咳嗽了一声。眼睛略有些心虚的眨了两下。 呵呵,也许… 扬起鞭子的手柄,凌空虚点了他两下,俞二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个小兔崽子,上回咋跟你说的!你说你没事儿惹乎她干啥?是你能摆平她,还是俺们能摆平她呀? 真把人惹急了,到时候挠你一脸花,搁外头丢人的时候,你可别怨这个怨那个。反正早都提醒过你了,真要挨收拾了,那也都是你自个儿自找的! 兄弟俩也没再说话,乖乖的在车厢外当着一双车夫,朝宁州府城一路急驰。 “吁~~~” 一个多时辰以后,俞二海在城门口勒停了骡子,约好了碰面的时辰以后,就跟他们分开,匆匆的去骡马市寄存骡车了。 他还得抓紧时间,多去找找路子呢,哪有那闲工夫跟弟弟两口子耗费? 夫妻二人并肩同行,一路来到了悦来居的门口。酒楼里柜上管事儿的,早已记住了解元公这张脸,在门口看见他们,便万分热情的将人迎了进去。 把人引上二楼的包厢,茶水点心的安排上之后,才笑着躬身退下,忙不迭的安排伙计去姜府,寻自家大掌柜的。 等点心吃了半盘,茶水续了一盏之后,姜落才一脸急色的匆匆赶来,人还未进门,声已先至。 “让正凌兄久等了,着实是对不住啊,愚弟这厢有礼了!还望兄长宽宥则个。” 进来对着座上的俞墨,就极为热情的拱手行了个礼,嘴里一声声的道着自己的不是。 这就是商人本色,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那就是知交好友。攀关系套交情这事儿,是他们祖传的能耐,看家的本事。 俞墨也站起来虚虚拱手回了一礼,脸上同样洋溢着亲切的笑意,语气虽然平淡,态度却很是熟稔。 “启年贤弟哪里的话?分明是愚兄冒昧来寻,失礼在前,怎就是你的不是了?真真是羞煞我也。” 说完装模作样的抬袖掩面,一副真的没脸见人的样子,让姜落朗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四哥。是小弟的不是,您老人家快收了神通!咱俩也别在这瞎客套了,反正又不是外人,我直接问行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第73章 叶云衣的来信 俞墨也是一脸开怀,顺势用含着笑意的语气,极为自然的接着他的话茬儿说道。 “倒也不是我要来寻你做甚,是你嫂子,有点事儿想跟你谈。” 说着往旁边让开了一步,露出了他皎如明月,艳光四射的漂亮媳妇儿。当然,后面这两个形容词是他自己加的。 毕竟他媳妇儿的脸上还带着一层面纱,姜落他又没有x光透视眼,如何就能看出俞夫人那仙姿玉质的容貌来? “…嫂夫人?” 姜落略微迟疑的行了个礼,轻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这华服女子。 上回救了叶家表妹的那个村姑,俞墨不是说那是他媳妇儿吗?这怎么又出来了个嫂子?这是准备抛妻另娶了? 京城那边要是知道了,以叶云衣的心性,肯定会替她那救命恩人张目,这俞墨怕是要完!他现在抽身,还来不来得及? “姜老板,好久不见。” 抬手摘下面纱,陈欣笑的一脸娇媚,即使端正了神色,但是眉梢眼角之中,却仍然可见一片风情万种。 嘶~~! 大变活人了啊,这是! 方才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姜落,此时的眼神儿全是不敢置信。 他这双眼睛贼毒,作为商人,见过的人不能说过目不忘,但是在短期内绝对能记得很清楚。 这五官这声音,分明就是上回的那个陈氏,可是这肤色这长相,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啊! 眼瞅着别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自个儿媳妇,俞墨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瞧着对方的眼神,渐渐溢出锐气。 抬手攥拳在唇边,提醒似的狠狠咳了两声。被惊醒过来的姜落,看了一眼笑意不达眼底的某人,他赶紧拱手行礼赔了个不是,替自己辩解了下。 “是小弟失礼了,四哥勿怪。实在是嫂子,这变化也太大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他一脸的兴致盎然,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见到有人会易容啊!本来还以为是写话本的人胡编乱造的呢,原来还是自个儿见识太少了啊! 好家伙,东方四大邪术,终究是换了个时空,也逃不脱被吐槽的命运是吗?女孩儿的笑僵在了嘴角,抖嗦了两下才重新挂上客套的面具。 “姜老板说笑了,不过是小女子一时兴起,装扮一下。总不好叫昭华送过来的衣裳首饰,整天的压箱底儿,你说是?” 听到她提起叶云衣时熟稔的语气,姜启年的眼神儿忽闪了两下,唇边的笑意更是亲热不已。 “嫂子,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吗?我正寻思着这两日就去一趟红叶镇呢,今儿我这边出了点麻烦,才给耽搁了。你看正好你们就过来了!昨日我接到了京城送过来的信件,有一封是表妹专门写给嫂子你的。” 说着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封书信递过来。 给我的? 伸手接过来,陈欣的心里有些狐疑。 叶云衣也回京一个多月了,除了谴人送谢礼过来之外,就一直都没有消息。她也就以为,两人之间那萍水相逢的交情,就那么过去了。 虽然很欣赏对方的人格魅力,但是显然,叶云衣的阶层跟自己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的意外出现,给自己带回了空间,这就已经让陈欣很感激了。这妹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去高攀人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牵扯到一块儿呢? 所以当又接到了叶云衣送过来的消息,陈欣才会这么惊讶。 低头看看手上红蜡密封的书信,犹豫了一下,才轻手轻脚的拆开了信封,抽出书信来展开浏览了一遍。 果然是有点儿,难为她了。 瞧这满篇洋洋洒洒的字体,流畅飘逸结构分明,每一笔勾画,都带着一股独特的美感。咳咳,如果能全认得的话,那就更好了!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她是拼了命的在学习如何融入这个世界,勉强学会了说话之后,自然也开始学着认字儿。几个月这么的学下来,水平还不如家里,垫底的兰儿那丫头呢! 女孩儿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读了十几年的书,一朝穿越,变成了文盲!这种痛苦,谁能理解啊? 好在这个世界的字体,偏向于小篆,多少有点底子的陈欣,才能勉勉强强连蒙带猜的,把信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 少顷之后,她才神色复杂的抬起头,看着姜落,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昭华好像是说,她给我送来了一点儿,嫁妆?” 姜落的眉毛轻微的挑了挑,怪不得拉了几车的东西过来,原来是给这陈氏女添妆的!从上回自己送信过去,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半个多月的光景,这嫁妆就赶着婚期的送过来了? 叶云衣她对这陈氏女,可是真够上心的啊!难道这两个女子之间,还有甚旁的牵扯? 想起自己接到的回信里,那明里暗里的敲打嘱托,姜落的心思更深了几分,看来日后我对这陈氏,也该多多关照些才是。 掩下心中的杂念,姜落笑着回道。 “随着信件过来的是有一些物件儿,就在我家库房呢。嫂子且稍等,小弟过来的时候,已吩咐下人将东西拉过来,估摸着也该停在后院门口了。要不四哥,嫂子,咱们现在过去瞧瞧?” 扭头看了看俞墨温和的笑脸,陈欣捏着书信的手指紧了紧。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以后,才一脸坚定的拒绝道。 “无功不受禄,我与昭华之间的事儿,已经算两清了,不能再收她送过来的这份嫁妆。姜老板,麻烦你抽空把东西送回去。” 听到她的拒绝,说实话姜落是有些意外的。据他的调查,这陈姓女子可不是什么显赫出身,不过一孤女而已。能嫁给青年才俊的俞墨,已实属侥幸。 日后且不知俞墨能走到哪步,若是何时他起了旁的心思,那她身后可没有能够撑腰的依仗。 如今,叶云衣是摆了明的要照拂她,这女子居然给推拒了?她是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想了想,姜落直接把话点明。 “陈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表妹之间是何种交情,但是你真的无需推拒她予你的这份添妆。姜某也不敢,帮着你将这份心意退回。 毕竟她一个县主,如今又是圣旨亲封的平王妃,就是此刻再落魄,也是有那个能力庇佑你的。更有能力收拾我!” 说着他满含深意的,看了看一旁保持沉默的解元公。 俞四哥,可别说兄弟不仗义,我这都已经给你提了醒儿的。你这媳妇儿后头也是有人的,日后该怎样待她,你最好掂量清楚。可千万别脑子犯浑,干出啥后悔莫及的事情来。就我那表妹,可从来就不是个善茬儿。 竟然跟皇家扯上了关系?! 俞墨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一沉。 早猜到那叶云衣应该来历不简单,可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大的来头。他日后是要踏上仕途的,看来对这份香火情,该仔细掂量清楚才是。 牵涉上皇家,总是会有诸多风险,可千万别一招不慎,致使全家跌入深渊。 陈欣了然的在心里点点头,果然有那个味儿了!此方天道的亲闺女嘛,不是个县主郡主,王妃娘娘啥的,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的女主打招呼! 又看了看手上的文字,那些半生不熟的字眼儿里,也行行句句的透露出了亲密关怀的意味。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叶云衣的法眼,竟然用这副闺中密友的语气,给她发来了新婚贺电。 只是自己跟她的社会地位,实在是太不对等了,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室王妃,而自己如今只是个乡下村姑。 如此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组合,怎么可能会成为闺蜜的?叶云衣怎么就不怕被别人知道了之后,笑话她与个村姑称姐道妹? 第74章 予吾友添妆 这找闺蜜,最好也讲究个门当户对呀,毕竟齐大非偶的道理,不仅仅只是适用于夫妻之间好吗,你到底清不清楚啊?天道他亲闺女! 瞅着姜落这一副你别想害我的神情,陈欣有点儿头疼。俞墨杵在一边儿也不出声,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心思。 禁不住姜大掌柜舌灿莲花的再三游说,女孩儿最终还是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门口。 “这是一点儿?!” 眼见着五辆马车,把这小巷挤的满满当当的,陈欣有些瞠目结舌的问道。 “这些都是从京城那边拉过来的?” “是啊嫂子。从我寄信过去告知表妹,你要和俞四哥成亲的消息之后。到现在不过十几日的功夫,瞧瞧,这嫁妆就给送过来了。可见表妹对你着实上心。”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昭华好像说过,她家离宁州府这边,得有个几百里路?” “京城距离咱们这儿,相去四百多里。所以嫂子,平王妃的这份儿心意,可是日夜兼程的送过来的。你说,我如何就敢冒昧的给送回去?” 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是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来。 回想起叶云衣在信中所书,金兰之友即将出阁,却未能亲至,实乃憾事。唯有妆奁些许,予吾友添妆,贺贤伉俪喜结良缘。盼素素日后与夫郎,琴瑟和鸣佳偶成双。 这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姐们,待她的一片心意啊。从小到大,上下古今,这是陈欣收到的第一份,来自同性友人的,纯粹的友谊。 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一些感动,有了一些高兴,最后变成了释然。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啊,有时候来的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但是又那么的干脆利索。 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面前乖巧的棕红色马匹,她的神色很坦然平和。女人向来感性,戳到了内心深处那个柔弱的点,便会有很多的温柔,不自觉的流淌出来。 善于察言观色的姜落,马上发现了陈欣情绪的变化,知道她这是接受了,便急忙吩咐着下人,调转马头把东西送到东俞村去。 趁着这女子还未变卦,赶紧把这差事给办妥了,舒了一口气的姜掌柜,这才领着人再次回到厢房坐下,谈起了他们此行来府城的目的。 “嫂子,这些菜肴你可是都会烹制吗?” 不是他姜某人狗眼看人低,实在是这几样菜品他闻所未闻啊!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这些菜品就一定不存在。 隐晦的打量了对面这娇媚的女子几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间娇花,怎么看也不像个乡野孤女啊?若是她有甚旁的身世,那就解释的通了。 毕竟那些隐世之族或豪门世家里,大都底蕴深厚,哪家能没有些个吃食方子传承下来?只是不知这陈氏女,是哪一种来历? “有的会做,有的只吃过,知道如何烹制,但是没做过。不过我保证,刚才念给你听的这食谱儿是真的。只是需要你们自己酌情研制,调出适合咱们这边的口味才好。” 陈欣话说的很笃定,她确实会烧饭,虽然比不上人家正经的厨师,但是好歹也有不少的经验了,用来忽悠这些没见过炒菜的古代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她信心满满的再次开口。 “要不我给你炒个菜尝尝,绝对比你们这边炖煮的烹饪方式,下饭多了!” 坐在旁边安静的只贡献出一双耳朵的俞墨,喝茶的动作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捧着茶盏。 我们这边?还真叫他给料对了!只是不知这是哪个隐世家族里出来的女郎?怎么就沦落到了乡野之中? 姜落悄悄扫了眼一旁端坐着的男人,便与一双落满了寒星的眼眸,撞在了一处。二人目光胶着了几息之后,他方一脸悻悻的扭转开视线,平复了下砰砰直跳的心脉之后,才甚是感兴趣的说道。 “那就劳烦嫂子了,咱们要不现在,就移步庖屋?” “走!” 女孩儿答应的干脆,说着就起身离坐,倒是没忘了她对象。扭脸对跟着站起来的男人说道。 “你在这儿等着,省的跟着跑来跑去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无妨,为夫也想见见娘子的本事,同去即可。” 俞墨轻言浅笑着踱步到她身边,端的是温润如玉,君子谦谦。 陈欣就见不得他这副,人前斯文有礼,人后泰迪转世的两面做派。 于是她不怀好意的对人呲着牙,一脸调笑着挤兑他。 “嗯?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怎么还上赶着了?俞老爷,你的君子之道,似乎学的不够到家哟!”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瞧热闹瞧的兴致高昂的姜落,俞墨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呃,你们聊,我先去庖屋安排一下。你们继续,继续,哈哈……” 一边干笑着,一边在那人冷冽的视线下,腿脚麻利的迈出房门。姜落在心里不甘心的嘀咕着,搁自己的地盘瞧个热闹,还差点整出危险来了,你说这什么世道啊? 闲杂人等退下去之后,俞墨眼疾手快的,一把掐住想往外窜的小妖精,将人勾到自己怀里,俯身低首的咬住了她的耳垂,惩罚的叼在唇齿间细细研磨着。 “放开我,俞墨你撒手!外面还有人呢,被人发现,我还混不混了!快点放开我。俞墨,小哥哥,我知道错了……” 撩事理亏的女孩儿,见自己被抓住了,先是色厉内荏的斥责,见不管用,又忙不迭的娇声讨饶,可最后仍然是被他调弄的软了手脚。 “坏姑娘,待回去了,看为夫怎么收拾你!”到底是记得这不是在家里,俞墨也只是轻微教训了她一下,便松开了手。 待二人出得包厢房门以后,女孩儿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看他一眼了。 在悦来居忙活了许久,才就地取材的,勉强做出来几样菜。要按陈欣自己来评价,味道只能说尚可,不算多么好吃。 没有正经炒菜用的铁锅,就没有办法完全的激发出,那股炒制时独有的焦香气。还有这个茱萸和辣椒的味道,毕竟还是有一点儿差别的。更别说这个时代植物油提炼技术匮乏,基本上全是靠荤油挑大梁,在口感上这就又差了一层。 但是对于俞墨和姜落这两个,从来没有吃过炒菜的土包子来说,那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烹饪方式,与平日煮炖蒸烤的灶上法子完全不同。用这种法子制作出来的菜肴,滋味儿更足,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食材的鲜嫩多汁,偏偏又有一股独特的口感。 作为靠开酒楼客栈起家的姜氏掌权者,姜落那绝对是识货的人。在被这所谓的炒菜给挑起了口腹之欲的同时,更多的是想到了,能靠这个秘法,给他赚来多少营利。 本来对这个世界涉世未深的姑娘,是打算着直接将方子,一次性给卖断算了的。可是她不懂秘方在这个时代里的珍贵程度,没有关系。身边这不是还有懂的人吗? 于是俞墨就派上了用场。 交情归交情,利益归利益,完全不可混为一谈。方才还称兄道弟的两个男人,到了动真格儿的时候,那是寸步不让锱铢必较! 所以说男人才是最现实的,在有可能利益受损的情况下,都是一副嘴脸。别随便跟我谈感情!有点儿贵,支付不起。 一番的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之后,这个炒菜的 ’炒’ 字儿,终于为陈欣赚来了,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一桶金。 第75章 与姜落,成为合作伙伴 等在合作契约上,歪歪扭扭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之后,陈欣就成为了悦来居的股东之一。 虽然占比不算太多,换算下来只有百分之十的样子,但已经是让她非常满意了。这也真的是姜落下了一次血本了! 毕竟据姜落自己所言,悦来居在整个大封朝开了大约有七十多家,估摸着大封朝每个繁华些的地方,基本上都有一家悦来居的分店。 如果全部都增添上炒菜这个烹饪方式,那她能分得的利润,一定相当可观。 这让刚签了合约的女孩儿,高兴的直搓小手,以后的经济来源,这不就有着落了? 而且她还惊奇的发现,电视剧误导了自己很多年,其实古代人一点也不迂腐啊,原来人家这么早就懂得,技术入股的合作模式了! 如今成为了商业合作伙伴,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更加的轻松随意了。 “姜落,你想办法去定制一批铁锅,要打制的轻薄一些,待会儿我把图样儿画给你。 给其它州府所有的悦来居,也都配置上。炒菜用铁锅制作,味道会比你刚才吃的好上许多。 还有,最好是能提炼些植物油过来,就是素油。光靠荤油不太行,会吃起来特别腻的。” 笑眯眯的女孩儿,一边折叠着契约揣进怀里,一边连声交代着,后面该准备的东西。 铁? 姜落扭头看了看俞墨,见那人又是一副老神在在安静喝茶的状态,好像刚才跟自个儿唇枪舌剑的人不是他似的。 搁心里tui了一声儿,才转开视线对上俞墨他媳妇儿,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嫂子,必须得用铁锅吗?你有所不知,这盐和铁向来都是受朝廷严律管辖的,民间一般很难大批量弄到的。” “那你到底能不能弄到?”陈欣抬眼看他。 被她紧迫的视线盯的顿了一下之后,姜大掌柜才点了头。 “能,就是得颇费些功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懂啊。想办法克服克服困难! 实在不行,你先弄一个回来试一试。真的,你相信我,铁锅和炒菜才是绝配!” 看?就知道这人不是乡野村姑,确实这是读过书的,就是估计念的不咋样。方才在契约上写的那字儿,每一笔都各有各的想法,让人不忍直视! 姜落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听着她的话,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犹犹豫豫的接着说。 “铁锅的事儿先放一边,那这油,也必须得有讲究是吗?其实在下觉得,就方才用膏脂烹制出来的那菜肴,味道也挺不错的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更好的!你自己想办法尝试摸索,任我说的天花乱坠,也不敌你亲自尝上一口不是? 产品研发这事儿,不能怕麻烦。让庖厨们多练练手,万物皆可炒,总是能调制出最可口的那个味道的! 你这么通透的人,又是商业老手了,哪用的着我这个半路上出家的门外汉,来指指点点?” 陈欣看着自己新上任的小伙伴,对着他一脸的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继续忽悠。 “你一个即将在商业帝国登顶的男人,这点小麻烦,在你手里还能算个事儿?你就说这炒菜好不好吃? 可是我告诉你,不仅仅只是好吃这么一个方面,这还是一项饮食文化上的创举,你知道吗?日后,炒菜肯定会风靡整个大封朝的! 想想未来的远景啊!到时候谁能不知道,咱们悦来居才是首创,你姜落才是推动炒菜文化的先驱!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你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么个道理?第一个发现农作物的人,第一个建造房屋的人,第一个制作出衣物的人,第一个研发科举制度的人,等等等等…… 你看这第一的位置是有多么的重要,而你也即将是一样的会被历史留名!遥想千百年后的人们,只要还在吃炒菜,你姜落这两个字,就一定会被他们熟知! 被历史留名啊!这还不够你拼的? 就冲着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也该想尽办法的克服困难,把炒菜的方式给发扬光大呀!你说对不对?” 对!!! 姜落此刻激动的两眼泛着精光,虽然他知道,面前这女子的话里,是有一些夸张的成分在的,可是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历史留名,值得他去拼一把! 他生来就是商户子,虽然是庶房出身,但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养大,呼奴使婢长成。如果他没有往上爬的野心,能安安分分的做个富家翁,那倒也好了。 可偏偏他不是! 他生来聪慧过人,心计手段样样不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众多兄弟们之间,杀出血路来。以庶子身,掌姜氏权。 但是再多的精明能干,在如铁律一般的阶级面前,都是无能为力的。 士,农,工,商。 他的出身,斩断了他的野望! 这一生他永远也不可能,如俞墨一般有机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享庙堂之高洁,受青史之钟爱。 本来已经认命了,毕竟比起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贫民来说,他如今的人生,已经算得上神仙日子了。 那些少不更事时的可笑心思,就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于过往的尘埃里才是。 可是偏偏如今,又给了他点燃野心的火种!是庶子又怎样?是商贾又如何? 即使身份再卑贱,他胸怀之中依然还有那份,未曾被世俗给彻底抹去的,少年凌云志! 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使劲儿攥了攥,努力的控制住澎湃的心绪,姜落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问道。 “既然你知道,这秘法有可能带来的名利,那为何要把这机会给我?你自己直接发扬推广,日后名利双收不好吗?” 说着又看了看旁边端坐着的儒雅书生,试探性的加了一句。 “或者也可以把这法子,给俞四哥?” 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陈欣伸出手,轻轻牵住俞墨的衣袖,笑的甜蜜温柔。 “我家俞正凌日后是要入仕途的,还是不要沾染商业上的名利为好。 至于我吗?说实在话,我这人的性子着实是有些惫懒的,不喜欢那些个争名夺利的事儿。 闲看花开花落,坐望云卷云舒。逍遥自在,轻松写意的过完一生,这就是我的追求。 但是你,能如我一般吗? 你又甘心,如我一般吗? 姜启年,你许是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的照过镜子,所以你自己才没有发现,在你的眼睛里,藏着一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什么东西?” 姜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野心,和欲望。” 嫣红的唇角旁边,那抹轻浅的微笑,莫名的瞧着有些高深莫测,含着一种看透人心的漫不经心。 “对高处的野心,对名利的欲望。姜落,其实你是想要功成名就的,对?所以放手去做!如此优秀的你,一定会成功的!只要你想。” 这女子柔和的嗓音,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终于蛊惑了姜落的神智。 第76章 细细掂量 俞墨仍然就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心爱的女子,一口一声的我家俞正凌,不由得在心中满意的点头赞许。 有这个觉悟就好!方才看着她与姜落聊的分外投机的样子,心中泛起的那一丝不悦情绪,被迅速的荡平。 小妖精,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就好。 没有了那丝醋意的男人,听着自个儿媳妇儿,信口开河的忽悠人,他的心情诡异的非常舒爽。 这丫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路,还真是随心所欲,看人下菜碟啊。 蒙他二哥的时候,是以银钱诱之,勉励有加。诓这姜启年的时候,是用名利诱之,激将撺掇,双管齐下。 这淘气的小骗子!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深得他精髓。 满意的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 待这两人激情澎湃的,商量妥当后续之事以后,俞墨才微笑着出声打断。 “天色也不早了,二哥应该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不如我们这就先回去?若还有甚不妥当的,日后得了空再相商如何?” 陈欣扭头朝外面看了看天色,约摸着得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了,是该回去了。太晚的话,也许就得摸黑赶路,这古代又没有路灯,确实不安全。 “俞二哥也来府城了?怎不见他过来?”姜落现在是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问的相当顺口。 抛开想要交好的俞墨不谈,就单说跟他媳妇儿,这真是投机的就差没磕头拜把子的程度了,哪儿还能跟他们生份的起来? 人生难得一知己,此事无关风与月。 姜落珍惜这特别说的来的小伙伴,自然而然的就会掏出几分真心实意。 陈欣随着俞墨站起身,嘴里应答的也随意的很。 “俞氏作坊新出的产品,可以往外销售了。他跟着来府城,是去找销路的。来你这儿干嘛?” 姜落也站了起来,一脸狐疑的问。 “什么产品?你们俞家不是做冷饮的吗?这眼看着都天凉了,过来找什么销路?” “卖的是一些加工过的桃子梨子,你要想尝尝,明儿给你送两罐过来甜甜嘴。” “你们还卖蜜饯果脯啊?不然往悦来居送点儿。” “不是蜜饯,是水果罐头。” “那是何物?” “一种新吃法,能保证到天儿冷的时候,还能吃上汁水充沛的水果。今天肯定是没有了,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到带点来给你尝尝。 明日,我让二哥,明日专程给你送点儿过来,你先尝了再说。要是觉得味道还行,到时候就往悦来居送点儿,成不成?” 陈欣嘻笑着卖了个关子。 “成!”姜落毫不犹豫的点了个头。 “姜大哥就是爽快,有你在里面操持运作,咱们这炒菜的生意,一定会火遍大江南北的。我看好你哟!” “素素你放心,包在你姜大哥身上!我别的本事没有,做生意的事儿上,指定不会出岔子的。” “你是大掌柜的,经商多年经验丰富,我一个吃分红的人,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联系。” “成,有什么不对的,咱们日后再聊。那四哥素素,你们俩在这等一会儿,我招呼下人套上车,给你们送到城门口去,省的再走这段路了,怪累人的。” 说着就朝外头,扭头吩咐了一声。 趁着下人去准备车的功夫,早已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的陈欣,凑到姜落跟前,极小声的询问道。 “昭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姜落看着她眼神顿了好几息,踌躇了一会儿,才颇为小心的张嘴回着。 “昭华表妹出身安远侯府,乃叶家嫡枝一脉。只不过我那姑母,是安远侯的继室,只生了一双儿女,且已经离世多年。 我派人将她一路护送回京,后头的事情没敢往里掺和,具体的情况我真不太清楚。 上个月收到了她已嫁入平王府的消息,婚约是几年前圣上赐下的。只是这中间…… 平王殿下为当今第七子,只是这位殿下,身子骨似乎不大健壮。” 最后这句话声调模糊的,几乎让人听不分明。不过这也难怪,那些天潢贵胄之事,又岂是他们这些布衣庶民,敢随随便便的就宣之于口的? 要不是因为这位确实得叶云衣另眼相待,而自己也的确与她颇为投缘,且看着她亦不像个拎不清的性子。还有俞墨日后有可能的前程,让他想要与他们交好的这一系列种种因由在。 否则,以姜落那向来谨慎的心性,是万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陈欣其实听的云里雾里的,那些顶级权贵阶层,是她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光是听着,就觉得里面充满了阴谋诡计和刀光剑影。 她这人向来胆小,双商也不高,若不是阴差阳错的与昭华有了牵扯,她是肯定会对这些,一听就是大麻烦的事情,有多远躲多远的。即使是如今,也不想离这些事儿太近了。 毕竟俞家只是平头老百姓,万一要是惹到了谁,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轻易就承担得起的。 想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她的心情又难免有些复杂。这份难得的友谊,不论里面有多少的真心,都跨不过阶层的鸿沟,也挣不脱世俗的枷锁。 看了看身旁儒雅的书生,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让陈欣忍不住在心中唏嘘。她不能给俞家人带来危险,即使这只是一种假设。但是必须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 皇家之人,不能轻易的接触,最起码在俞墨成长起来之前,不能。 叶云衣,谢谢你的友情。对不起。 低头想了一会儿,陈欣到底还是张嘴,说了该说的话。 “姜大哥,我认识的字儿不太多,你能不能帮我寄封信过去,就是表达一下谢意。 另外,以后的三年时间里,你把我在你这里的分红,都分出一半来,直接给昭华那边送过去,算是我给她补的一份,迟到的新婚贺礼。” 听话听音,精明的姜落,瞬间懂了她的意思。眼神儿瞟了一下俞墨,他干脆的点头应着。 “行!我会办妥的。” 这丫头的心性果然不错,拎得清形势,不盲目的去攀龙附凤。且又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尽量做到不亏不欠,这种清醒通透又不罔顾旁人一片心意的为人处事,其实是极为难得的。 与这样的人共事,真的让人很安心,最起码不用害怕,背后随时有可能被人捅了刀子。姜落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隐晦的赞许,因此答应的十分痛快。 又闲话了一会儿,夫妻二人才坐上马车,辞别了姜落,一路驱车赶往了城门口,与俞二海汇合了之后。 快马加鞭的在官道上一路疾驰,趁着天色还亮,争分夺秒的往家中赶。 第77章 嫁妆 从府城回来之后,陈欣忙碌了好几天,才整理完京城送过来的这几车东西。 不得不说,叶云衣对她真的是很用心了。各种布料首饰衣衫锦裘,还有造型小巧精致的妆台箱笼,合欢被鸳鸯枕,龙凤巾针线盒。 大大小小叠套的喜盆里,盛满了四喜干果,零零碎碎摊开的物件中,囊括了衣食住行。 大到一张拆开运过来之后,又被俞一海重新组装起来的大果紫檀攒斗架子床,小到一只红漆打底金粉描边的子孙桶。 打开箱笼的盖子,每一个装的满满登登的箱笼里,四个角落中都平平稳稳的躺着一个小荷包。 陈欣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打造的十分小巧精致的金锞子银锭子,专门用来给出嫁女子压箱用的。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并送过来的嫁妆单子上,不写着呢吗?四季如意平安喜乐,压箱金银锞子各十二对。 即使已经看了很多遍,她还是低头一样一样的,认真数着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 俞墨说,凡是在大封朝比较讲究些的人家里,家中女子出阁之时,该备下的物件,基本上这单子上都有。 所以这哪是什么添妆?这分明是一副完整的妆奁。 坐在梳妆台前,打开精致的首饰盒,一共六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珠宝首饰。不是那种稀世罕见的珍品,却也都个个造型别致做工精湛,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捏起一只蓝宝石金丝蝴蝶簪,陈欣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这种无功受禄的事情,引起了她那被人戏称为被害妄想症的焦虑。 叶云衣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一些? 当时只知道马车上有不少东西确实是她急需的,所以才愿意用三年的股份分红去还这份人情。可她不知道这份嫁妆,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心意在里面。这让她怎么还? 与昭华之间的事儿,在陈欣心里,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救命之恩早已了结。可现在,这份赠送嫁妆的情分,又该怎么说的清楚? 俞墨抬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丫头一脸忧愁的,坐在那儿发呆。他有些疑惑的挑了下眉头,这是又怎的了,最近没招惹她呀?从府城回来之后,这小妖精就仿佛有些不大对劲儿。 脚步轻巧的走到她身边,抬手轻松的将人抱起搂在怀里,他自个儿坐在凳子上,柔声问着怀里的姑娘。 “这是怎的了?有心事啊?” 陈欣将身体放松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悠悠的叹了口,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俞墨的浓眉,低声将自己纠结的心思,说与他听。 “就为这事儿,这几日如此忧虑难解?瞧你这点儿出息!”俞墨笑了她一声。 “什么叫就为这事儿!?你瞧瞧这么多的嫁妆,看看桌面首饰盒里的那些珠宝钗环。这都是昭华的心意!心意无价的,你懂不懂?这人情以后怎么还呀?” 烦躁的无意拽断了几根自己的头发,她疼的有点儿龇牙咧嘴的。 俞墨无奈的瞅了一眼,将她握成小拳头的手指掰开,四五根儿乌黑油亮的长发,安静的躺在手心里,凄惨的摆动了一下凉了的身躯,跟他打着招呼。 “日后有烦心事,直接与为夫说。莫要再揪扯头发了,它们跟着你也殊为不易。” 微微的调侃了一句,将怀中的人更搂紧了几分,他的声音里有一些些的无奈。 “素素,那叶云衣的身份,是如今的我们不能高攀的。与皇族之间有瓜葛,许是会青云踱步,但更有可能直接葬入深渊。 是为夫的不是,让你不能随心所欲行止由心的过日子。可是素素,你相信我。你夫君不会永远居于人下的!日后我一定会站在高处,将你捧在掌心,阅尽繁华。” 这是第一次,这个男人将自己的野心,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心爱的女子面前。 他有凌云志,更有那个能力踏青云梯! 只是如今,终究是要委屈了怀中之人。 陈欣看着她爱的男人,仿佛立誓一般的庄重神色,手指稍稍使了点劲儿,揉散他眉间的歉疚。 “我知道的,道理我自己也都明白,只是心里有些觉得过意不去罢了,你别跟着我一起忧心。我会很快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的。 只是以后如果有机会,能与昭华有坦然相交的那一天,你不能拦我。俞墨,我觉得,她是我的朋友。” “嗯,不拦。” 低头轻轻吻了下这善解人意的女子,俞墨眼睛里流淌出的柔情,几乎要将她淹没。 右手探向袍袖,取出一卷轻薄的红纸来,在女孩儿面前微微一抖的展开,惊诧了她的眼睛。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单子上列着的这些东西,熟悉的让陈欣,嗓子里有了一点哽咽。 “不是已经有嫁妆了吗?你干嘛还要去准备这些?” “你那是友人的心意,这一份是兄长予我们素素置办的嫁妆。怎能一样?小丫头哭甚?可是因为我能力有限,置办的这些让你瞧不上眼?” 一边调笑,一边细心的替红了眼睛的姑娘,拭去眼角的泪痕。 “瞎说什么呢?我这分明是喜极而泣!” 娇嗔的捏了他一下,埋首将眼中的泪意,尽数擦在这人的棉布衣衫上,这才抬起头,娇俏的吸了吸鼻子,拿着这份嫁妆单子,一行一行的仔细看着。 东西都是些寻常物件,布料衣裳被子枕头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最常采买的那些嫁妆,不算多值钱。唯一打眼一些的,就是那六十六两的压箱银子。 这副妆奁不算多,显然也比不上叶云衣送过来的精致贵重。却是俞墨目前,能给出的所有了。 双手捧着嫁妆单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这个男人对自己毋庸置疑的爱意。羞涩甜蜜的新嫁娘,在情郎怀中,笑的温婉多情。 两人甜蜜温馨的相拥了好长一会儿,陈欣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有些犹豫的小声问道。 “你哪儿来的钱去置办的这些东西?从大哥那拿的吗?咱们这样属于占公中的便宜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对其他几房人不公平。” 感动之后理智回归的女孩儿,咬了咬嘴唇,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识好歹,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好歹衣食无忧了,咱们不能还占他们的便宜。 嫂子她们这些年也不容易,汉昌他们眼看着也都长大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俞墨,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但是咱们还是把这些银钱补回去,别叫大哥跟里面为难。” 第78章 卖课小达人 俞墨的眼神,随着她踌躇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柔,最后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下她的嘴角。 “嗯,我们素素确实有贤妻之资,这还未嫁进门来,就晓得为夫家分忧了。不错不错!果然我俞某人的运气极好,竟得了如此贤妻还家,日后必定家宅和睦,无兄弟阋墙之危。得此贤妻,夫复何求?此生无憾矣!” 看着这人装模作样的一脸正色,却句句调侃,陈欣伸手扭住他的耳朵,微微气恼的拧了两下。 “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还在这耍花腔!你就不能让我的感动,多延续一会儿吗?” “哎呦,娘子大人请息怒!快快放手,如此不雅的举动,怎能是贤良淑德的陈姑娘做的出来的?哎呦!我不说了,不说了……” 佯怒的女孩儿白了他一眼,从其腿上跳下来,就往放银子的箱子跟前去,被男人眼疾手快的一把又勾回怀中。 “不用取银子,你放心,我不是从大哥那儿拿的钱。” 陈欣压根儿不信,没啥好语气的说。“那是哪儿来的银子,难不成你还藏私房钱了?” “怎么可能?为夫就不是那种人!这是我靠自己挣的钱!” 方才好不容易才将耳朵,从媳妇儿手里抢救下来的男人,生怕又遭毒手,便再不敢贫嘴,老老实实的将置办嫁妆的银钱来历,给交代了一遍。 我们前头就说过,俞墨这个人的心性,其实是非常清醒的那种,他身上没有那些文人惯有的清高酸腐。 当秀才的时候,就能够为五斗米折腰,抄风月话本儿换钱。那现在都是解元了,你觉得他能拢着袖子,搁一边儿蹲着,老实的做个穷光蛋吗? 那不能够!有钱不赚,就不是他俞某人的性格。更别提他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应该想尽办法的为妻儿拼搏出更好的日子。 所以有条件的时候赚钱,没条件的话,这哥们创造条件,也要想办法赚钱! 好在这人的心性不是歪的,要不这就是个妥妥的奸佞胚子。有手段有能力,该不要脸的时候,还能非常麻溜的扯下脸皮揣兜儿里。 就他这个性子,对其了解最深刻的,不是他的父母家人,而是那位给俞墨授业的恩师,白云书院的山长,顾承文。 这老头子一直都担忧他这关门弟子,哪天想不开了破罐子破摔的真当了个奸佞,那作为他的授业恩师,自己能落下什么好?还不得跟着晚节不保啊! 当初被这竖子装出来的温润如玉,给蒙蔽了双眼,一时大意的将人给收入了门墙,每每回想起来,他都会搁心里忍不住的捶胸顿足。 好在这逆徒还愿意给自个儿留点颜面,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都谦和有礼,多少给这老头子带了点心理安慰。愿意伪装成君子就好,毕竟论迹不论心嘛,只要他藏的好,别人就发现不了,自个儿教出了个斯文败类。 月初乡试的结果一出来,俞默就第一时间,去给恩师报喜。当时给顾承文高兴的呀,差点儿洒泪于人前。这是他教出来的第一个解元,以此子的资质,未尝没有问鼎三甲的可能!教出此等高徒,就是对他这个名师最大的肯定。 老头子高兴的,看着这爱徒,真是哪哪儿都顺眼,直到俞墨捧出了一张书契。 虽然最终顾承文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但也眼不见为净的,将这逆徒给撵出了视线。 听着俞墨有些尴尬的说着自己赚银子的过程,陈欣在他怀里笑的乐不可支。 “所以你是在白云书院里卖课了?哈哈哈,你这思想还挺前卫!你老师能不抽你吗?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这是凭本事挣钱!你都不知道那些师弟们是有多欢迎我,一个解元用的注释经义史集,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这对他们以后下场,都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俞墨强行为自己挽尊。 “对,我懂,高考学霸的笔记嘛,那肯定值钱!卖知识赚钱,这不丢人,是你应得的报酬。就是你老师,大概不这么觉得,哈哈哈……” “好你个小丫头,还笑是不是?还笑,还笑……” “哈哈哈,不笑了!我不笑了,哈哈,住手,我怕痒!” 两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嬉闹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引得在院中忙活的妯娌几个也会心一笑。 这小两口的感情,可着实是不错啊。 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和煦的暖阳不仅照在这农家小院,也落进了京城位于正阳大街路口的,深宅大院之中。 平王府,落霞院。 叶云衣一身浅碧色家常装束,脂粉未施素面朝天。仅以两支青玉钗,将发丝干脆利索的盘在脑后,一对儿质地相同的青玉珠,垂于耳畔。一枚玲珑配压于裙角,便再没有多余的赘物加身。 明明也算尚在新婚之中,窗棱上贴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剪纸还没有被揭下。但是在这院中,却没有柔情似水花枝招展的闺中娇娥,只有简洁大气,端庄能干的一府主母。 端坐于正堂书案之后,她一边浏览着手中的书信,一边分神与下面垂手肃立的侍从问话。 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正漾着一抹轻柔的浅笑,声音也不似往常一般的平静无波。 “可是亲手将东西交予陈姑娘的?你瞧着她可还好?” 悄悄打量了下主子看过书信之后,弥漫在脸上的笑意,李回在腹中组织好语言,才弯腰拱手的行着礼,沉声静气的回道。 “启禀主子,是属下亲自送到东俞村的。陈姑娘看着气色相当不错,我又在那儿仔细打听了一下,她那未来夫家也还算稳妥。 陈姑娘的准夫婿,俞墨公子,正是此次宁州府贡试的榜首。想来以他的资质,明年春闱殿试之时,应当该有他一席之地。所以主子莫要太过惦念,陈姑娘应该很快就能来京城,与主子相见了。” “俞正凌考中了宁州府榜首?他居然……” 叶云衣诧异的停下了折叠书信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案,在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 李回依然垂首立在那没有吱声儿,他知道主子不是在与自己说话。 “宁州府那边着人关注一下,平时莫要插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若陈姑娘那边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记得一定要禀报与我知晓。” “是,属下明白。” “嗯,这一路奔波辛苦你了,允你两日假,且回去歇着!记得到家替我跟奶娘带个好。” 李回这次笑了,长相平淡的脸上,神情也不再那么古板严肃。但仍是有理有节的行礼告退。 “多谢主子体恤,那属下先告退了。” “去。” 堂中只剩下叶云衣一人之后,她再次掏出书信来却并没有展开,只是眼神儿有些放空的,直直看着捏住纸张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贴身婢女来报,她那体弱的夫君又昏厥了过去,这雍容大气的女子,才妥帖放置好书信,拾步往知岁居匆匆赶去。 第79章 白家姨母 置办好嫁妆之后的陈欣,又过回了以前那,万事不操心的潇洒日子。每天除了吃吃喝喝,跟对象打情骂俏之外,再就是领着她那群小兵,时不时的在村里村外山间地头的四处溜达。 所以这日子一天天好混的很,这不眨眼就来到了十几天之后的,大喜之日。 天才刚蒙蒙亮,伸出手指头来,都不一定能看清楚指甲盖儿的时辰呢,陈欣就被人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素素啊,快起来了,一会儿梳妆打扮还有的忙呢,不可再贪睡了啊。” 白氏是个极为温柔的妇人,即使是在声声催促,但因为声调婉约轻柔,听着也让人难以气恼的起来。 “姨母,天儿真的还早着呢,这还没到寅时呢?您让我再睡会儿行吗,放心,保证不会误了时辰的。” 昨夜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睡下的陈欣,感觉刚眯了一会儿,这就被人给薅起来了,一脸睡意惺忪的又趴回床上。 分外好笑的瞧着这娇艳可人的姑娘,撒娇一般的赖在床上不想起,白氏轻轻的伸手捏住了她好看的鼻子,连着三四回后,被憋的难受的女孩儿,终于一脸悻悻然的爬了起来。 “姨母,您别捏了,我起来。” 她一边穿衣洗漱,一边在心里吐槽。果然是能把姚秀才掐的死紧的女人,瞧着温柔似水,下起手来干脆利索! 所以说这被称为姨母的白氏,是何许人也,答案这不就出来了吗? 她是俞墨启蒙之师,姚子旻的原配发妻,红叶镇上三味书斋的女主人。 这白氏本名白晓婉,不是奉安县本地人,据她自己所说,是未及豆蔻之年逃兵祸的路上,家人尽殁,才辗转流落到红叶镇。 后来,被姚家老爷子所救。再后来,她就成了姚家的儿媳妇。 当时给素素编排身份来历的时候,俞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位师母。 娘家距离此地好几百里路,家里头到底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所以只要师母自己愿意开口认下,谁敢确定素素就不是她娘家外甥女? 俞墨垂髫之年便在姚秀才门下受教,舞勺之年更是寄住在姚家挺长一段时日。学识课业都靠恩师教导,衣食住行全赖师母打点。 姚氏夫妇可以说对他视如己出,算得上是他真正的长辈。 所以当俞墨求上门来时,夫妇二人细细询问了一番,知道他确实钟情于那女子,便点头应下了他的请托。 就这么的,在陈欣不知道的时候,便被她对象无中生姨。 那陈欣现在,又怎么会在姚家的呢? 这不是因为要成亲了吗?平时住在俞家就算了,那出阁之时,怎么说也不能从夫家发嫁呀? 要搁现代的话,那这事儿特别好解决,找个稍微像样点的酒店住一晚上,第二天直接迎亲的人上门将人娶走,齐活儿! 可是在这大封朝,祖辈儿就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姑娘,是从客栈酒楼里出阁的。俞墨也不想给全县的老少爷儿们,添上这么个饭后消食的乐子。 然后陈欣这突然,被多出来的姨母一家,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说实话,陈欣刚开始知道这么个情况的时候,那真是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跟俞墨细说过,自己的往事。可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 俞墨在茫茫人海中,费尽心思给她寻出来的这位姨母,居然也姓白!跟她亲妈白玉兰,是本家呀这是。 没见到这位姨母之前,陈欣其实心里有些抗拒,总觉得死去的那些记忆,又开始来攻击她了。 不论是她那屡屡为情昏头,抛女追爱的亲妈。还是立志做一只孤狼,万花丛中过,摘过就走人的亲姨,其实都有些一言难尽。 姐俩儿那风流多情的性子,都是随了陈欣她外公。得亏那老头儿死的早,不然她外婆得生多少闲气? 如今这又多出来了一位白女士,这丫头心里不打鼓才有鬼!可千万别又是一位风流多情的奇葩才好。 显然她多虑了,人家大封朝的白氏,早已脱离了低级趣味。男人的爱有什么好抓的?在这女子势微的男权时代里,抓住男人的经济和事业,才是真本事好么? 就陈欣在姚家,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已经看清楚了太多。 姚家真正做主的人,不是她那满嘴之乎者也的夫子姨父,也不是众位表兄表嫂们,而是这温柔浅语,笑脸迎人的姨母啊! 这姚家上上下下老少一家子,都被她这位新上任的姨母,给拿捏在掌心里。这绝对是个狠人,要把她放到宅斗文里,高低能用一格残血,也挺到大结局的那种。 就比如说现在,你看她是怎么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儿的?用最软的表情,下最狠的毒手! 不论心里怎么吐槽,面上乖巧的漂亮姑娘,洗漱好之后,便乖乖的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等着梳妆娘子来为她敷粉描眉。 今天结婚的这些程序,姨母已经跟她交代了好多遍,她早都记住了。不记住也不行,这位温柔贤淑的姨母,可不会惯着她。 就像现在其实她肚子挺饿的,但绝对不会张嘴说想吃饭。因为说了也白搭。 就不知道这大封朝,是谁发起的这些丧心病狂的规矩,结婚这天不给新娘子饭吃,说是怕会上厕所不雅观! 你们听听,人言否? 怎么不说饿新郎一天呢!在饿肚子这事儿上,他们居然也搞重男轻女这一套!真是要了亲命了。 这两天陈欣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儿,就是在心里吐槽,或者说腹诽!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回俞家过。 在姚家她并没有受到虐待,甚至还可以说是颇为被照顾。但就是看了姚家表嫂们的生活日常,方知道了啥样,才是古代标准的小媳妇儿生存模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晨昏定省,男女不同桌。 像她天天在家经常干的,训俞老二,拧俞老四,这种作死行为。要搁姚家,不饿上她三天,都是这位姨母手下留情了。 忍不住就在心里万分庆幸,得亏当时是俞墨把她捡了回去。得亏俞家人没有这么严谨的家风,否则她都活不过头一个月。 就这么低着脑袋垂着脸,暗自在心里叨咕着。不过一会儿功夫,一个圆脸富态,长相喜庆的青年女子,手里拎着妆匣,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姑娘大喜呀!恭贺姑娘与郎婿日后,夫妻和顺举案齐眉,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一连串的好话,不要钱似的砸了过来,听的身后跟着迈步进来的白氏,高兴的直点头。 第80章 梳妆 “谢过王娘子的吉言!咱们这就赶紧给我这外甥女儿开脸上妆,切莫耽误了吉时良辰才是。” “秀才娘子您放心,指定耽误不了。” 王娘子边说着,边将妆匣放在梳妆台上打开,一水儿的化妆用具铺摊开来,这瓶瓶罐罐的一大堆,没几样是陈欣见过的。 “那劳烦你了,今儿是我家姑娘大喜之日,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还望费心,给梳个精致些的妆容才好。” 白氏说着话,将一个颇为丰厚的喜钱荷包递了过去。 梳妆娘子接过喜封捏了捏,笑的更加真心开怀,好听的话,一个劲儿的往外突突。 “您放心,今日定拿出真本事来,让您家这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的好姑娘,一朝便迷倒夫婿,日后夫妻恩爱,子孙绵延!到时候秀才娘子,您可得在旁的夫人娘子跟前,替我多美言……嘶~~!” 她嘴里说笑着,手便伸过去,抬起新嫁娘低垂的小脸蛋,往脸上瞄了一眼。然后倒吸了口气,话音咻的消失不见。 这妩媚妖娆的眉眼,天生撩人的风情,一身皮子白的晃人。再顺着纤细的脖颈,看看这身子。该鼓的鼓,该翘的翘,这一把子细腰哟,勾的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晃神,试问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王娘子如今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是哪家洞府里的狐狸精窜出来了? “王娘子,别愣着了,赶紧动手啊。” 白氏一见梳妆娘子怔住的表情,倒也见怪不怪。毕竟这外甥女儿长的,是太勾人了些。前日正凌送她过来认门待嫁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不也都被惊住了吗? 不知道正凌他日后,护不护得住自己这娇妻啊? 掩下心中的忧虑,那都是日后的事情,如今眼跟前底下,就是好好的把这丫头发嫁出去,万不能出了岔子。 “哦,对!开始,我现在就开始!” 回过神来的王娘子,脸上有些窘迫,你看这话怎么说的?看个新嫁娘把自个儿给看呆了,这传出去,不得影响旁人对她的评价? 不行!她王月娥,可是整个梳妆娘子行当中,最专业的。常年排在奉安县第一的她,绝不能接受差评! 美人再美,也不能影响到她的事业!虽然,这真的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了。 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之后,她转身扯出一卷棉线来,一边在手上动作着,一边扭脸跟白氏说话。 “热水可备下了吗?秀才娘子,给你家姑娘用棉帕热敷一下,绞面时能减轻些痛感。”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 白氏还未来得及回话呢,一个长的慈眉善目,瞧着十分和善的中年妇人,笑着搭腔走了进来。 白氏那两个儿媳妇,各端着一盆水,跟在她身后跨进门来,将铜盆放置在梳妆台一边的桌子上。 “九嫂,您过来了?今日劳烦您了。” 白氏赶紧迎过去行了一礼,赵氏笑眯眯的将族弟媳妇一把托住,佯装嗔怒的说。 “何来的劳烦?你请我来给外甥女开脸,那是瞧得起我。嫂子心里美着呢,我就爱干这能沾点喜气儿的活儿!” “是是是,一会儿弟妹我呀,肯定给嫂子多装一篓子喜饼带家去,您且多沾沾这喜气儿才是!” “那感情好!这漂亮丫头的喜饼,我可是得好好尝尝!哈哈哈…” 妯娌们说笑了两句,赵氏便走过去在一盆清水中净了净手,捞起冒着热气儿的那张棉帕,轻柔的给这溜边儿外甥女敷着脸。 昨天过来时已经见过这丫头,知道她长成啥样,今日就淡定多了。只是心里仍然在嘀咕,怪不得能嫁给,族里小叔子那个考中了解元的弟子呢!有这么张脸,哪根高枝儿攀不上? 她这族弟媳妇儿,年轻的时候长的就娇俏,没想到人家这娘家外甥女,更是比她这姨母胜上了不少!这白氏,她娘家是风水福窝啊咋的?还专出美人了! 不管心里咋寻思,赵氏手上动作不停,来回热敷了两三回,等那张粉白的小脸上已经是满面嫣红,她才接过梳妆娘子递过来的棉线,三两下的在手上缠好,熟练的给这姑娘绞起面来。 到底是经常给新嫁娘做全福人的,赵氏经验丰富,手底下有轻重,除了一点点轻微的刺感,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谨记交代的陈欣,乖巧的没有说话,任她们摆弄着。 很快的开好面,又用干净的清水帕子擦拭了一番,王娘子往这张被棉线绞的粉红的小脸上,涂抹了一些乳白色的香膏,淡淡的香味蔓延开来,弥漫在陈欣的鼻翼之间。 里面大概是有薄荷,刚才还有一点儿灼热的脸颊,瞬间舒缓了下来。悄悄的对着铜镜看了看,昏黄的倒影中,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出来有多大的变化。偷偷用手指摸了摸,就是好像脸上更光滑了一些。 完成任务的赵氏,又说了好几句祝福的吉祥话,这才笑眯眯的跟弟媳妇告辞。白氏再三道谢,谴儿媳相送。赵氏摆着手说不用不用,抬腿就迈出了屋子,接到婆母眼神示意的姚家儿媳妇们,赶紧追上去送这位伯母出门。 外头早已天光大亮,瞧着怎么也该是个卯时了,确实不能再耽搁了,王娘子瞅了眼天色,手下加快了动作。 香粉敷面,石黛描眉,上好的胭脂,于颊畔额间晕染出一片娇嫩的艳丽,一抹大红色的口脂,轻轻一勾便点了绛唇,让这本就风情万种的女子,更加美的不可方物! 取出一片早已剪好的花钿,仔细的将其贴在美人的额间,再扫上一层清粉将妆容固定住。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妆容已十分妥当,王娘子这才满意的退到了一边,整理着一会儿梳发髻时要用到的钗环首饰。 白氏手里拿着精巧的桃木梳,看着铜镜之中今日分外乖巧的外甥女儿,她的眼神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也有一个双亲不在,亲眷全无的小姑娘,她也曾如此这般忐忑不安的,独身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盘发待嫁。 一转眼的功夫,她就老了。 抬手将木梳放在这如瀑的青丝上,白晓婉怜惜的轻轻梳着姑娘的乌发。一边手中动着,一边在嘴里,说出最真心的祝福。 “一梳,梳到尾。 二梳,就白发齐眉。 三梳,我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小两口永谐连理。 五梳,和顺翁妯。 六梳,富贵不用愁。 七梳,吉逄祸避无烦忧。 八梳,儿孙康健全富贵。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携手到白头。” 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些怜惜和不舍,微微泛红的眼睛,盯着这待嫁的姑娘,充满了怜爱。 不知道是在看陈欣,还是在看二十多年前的白晓婉。 第81章 出阁前的教导 “姨母,您怎么了?” 陈欣疑惑的看着铜镜中,这突然有些伤情的妇人,心里不由得嘀咕了一下。这怎么梳着梳着头,眼看还要哭了呢? 王娘子瞅了一眼白氏,了然的笑了笑,轻声的接腔道。 “傻姑娘,你姨母这是舍不得你呢!” 舍不得? 听到梳妆娘子的解释,女孩儿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儿扯!自己跟这新上任的姨母,满打满算两头踩的,也才认识了不过三天而已。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三天就能招的人,舍不得她了? 白氏没有出声反驳,仔细的将发丝梳顺之后,她扭转过身子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也趁机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水光。 “王娘子,烦劳你快快给这丫头盘发,莫跟她闲扯,忒耽误功夫。” 这是嫌她话多了呗? 幽怨的眨了下眼睛,就说刚才梳妆娘子是在胡扯?听听这话说的,哪里有一点儿像舍不得她的样子? 好笑的看着这丫头,垮下肩膀,孩子气的鼓了下嘴。白氏轻轻点了下她的小脑袋,如一个母亲在斥责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嗔怪了句。 “莫要作怪,快坐好。” “哦。”女孩儿赶紧听话的坐直身子。 王娘子嬉笑着接替了白氏的位置,拾起桃木梳,蘸着桂花水,一抿一挑手指翻飞的在三千青丝中,游来抚去。不过片刻功夫,一个造型精致,手法繁复的高鬟望仙髻,便自她手中诞生。 将红宝珠翠镶嵌的头面簪在正中,两侧插上配套的各种钗环,发髻后面藏发尾的地方,由两支开的正艳的牡丹金钗压住。 整个新妇妆容,这才算大功告成。 白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笑着,对梳妆娘子赞不绝口。 “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奉安县梳妆娘子中第一人!王娘子果然是巧手,这妆容可真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秀才娘子您就别羞我了,哪里是我手巧啊?分明是您家姑娘天生丽质,哪用得着我费尽心思的梳妆打扮?您瞧这淡抹轻描几下,便美的如仙子下凡了一般。您可把心放肚里,就冲着姑娘这世间难寻的美貌,日后定会与郎婿,恩爱美满,白头偕老的!” 论起奉承人的功夫,这王娘子可真是其中翘楚! 打从进门儿开始,嘴里就没有说出过一句不中听的话。声声都是喜意,字字皆为良言。把新嫁娘从头到尾给夸的呀,差点陈欣自己都信了,以为她真是玉皇大帝的老闺女来着。 等送走了梳妆娘子,在姚家婆媳几个的协助下,陈欣换好了嫁衣,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精致繁复的飞花点翠合欢扇,端坐于床榻之上,静待良人吉时来迎。 白氏把几个儿媳妇,都谴到前院去再次清点一番嫁妆,交代她们务必要仔细的一样一样都对好,切莫等到俞家来迎娶的时候,人多手杂的出了岔子。 这些嫁妆是前日俞家那边拉过来的,白氏拼拼凑凑盘点了许久,才拾掇出了三十六台的嫁妆出来。 其中十六台出自于叶云衣那边,十六台出自于俞墨之手,剩下的四台,是姚家给出的添妆。好歹也担了女方长辈的名头,怎么可能一点嫁妆都不打发? 只不过,如今端坐于后院的陈欣,还不知道她这对儿便宜姨母姨父,居然也给了她一份添妆。 表嫂们都出去了,只剩下姨母和她留在房中两两相望,屋子里气氛有些安静。不知道白氏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是想说啥,陈欣心里有点儿怵的慌。 “姨母,又怎么了?有事儿您说,别只盯着我,你外甥女儿胆小,有点害怕。” “怕甚?姨母不过是想交代你几句话而已。” 白氏静静的凝视了她一会儿,复开口言道。 “这女子出嫁了之后,便不比当姑娘时的自在逍遥了。日后说话做事,定要多思多虑,切莫轻浮狂躁。 在夫家要孝顺翁姑,要和顺妯娌,要体贴夫婿,要努力操持家中活计,要早日为夫家开枝散叶,要好好的相夫教子……” 这一连串的要,听的陈欣差点要窜火了,她不由得瞪大眼睛失声反驳了一声。 “不是,我卖给他们家了?!” “你这丫头,又胡说甚呢!” 白氏实在没忍住的拍了她胳膊一下,看着这丫头不服气的瘪着嘴,到底也没有再出声反驳自己。 方才执起陈欣的手,轻轻的揉抚着将才拍打过的地方。只是再说出口的话语,便比她的手更加轻柔了三分。 “正是因为,与人作妇不易,才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再这般口无遮拦。 素素,这世间很大,却都是给男子的,留给女子的委实不多,不过这一方四角天地罢了。 你想要过的好,就必须牢牢的掌控住你的婚姻,也要掌控住你的心。” 最后这几个字,犹如贴在她耳边说出来的一般,微不可闻。 “姨母……” 白氏这一番话,给了陈欣心中极大的触动。虽然道理她自己都清楚,不需要人来刻意叮嘱,也知道要留三分余地给自己。 可是,这不耽误她此时的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此刻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这位白女士,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外甥女一般,站在了女方长辈的位置上,对她谆谆教诲。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便伸手正了正小丫头略微歪斜了些的发簪,白晓婉笑的特别的温柔慈爱。 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丫头起,就非常的投她的眼缘。素素如今的处境,跟自己当初实在是太像了。 这些年,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所有人都说姚家娘子,日子过的不错。夫君敬爱疼惜,儿子儿媳孝顺有加,孙子孙女乖巧听话。 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了这份不错,她是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当年初为人妇之时,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没有人教过她,该怎样做人家的儿媳,该如何的与夫君相处,该用什么办法经营自己的婚姻。 全靠她自己一路摸爬滚打,尝尽血泪。 当初洞房花烛的时候,多疼啊?那些冰凉的眼泪,依旧还落在记忆中,那件怎样也捂不干泪痕的嫁衣上。 她第一次被婆母刁难的时候,第一次怀胎生子的时候,第一次遭遇夫君将妾氏抬进家门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在想啊,她娘要是在就好了。一定会教教她该怎么办,一定会给她撑腰张目,不让她受尽委屈。 咽下喉间翻腾的过往,白氏抬手退下一只祥云缠枝花样的银镯子,轻轻的套进陈欣的手腕上。 “姨母,您这是做什么?我不能要!” 女孩儿慌忙的就要取下来,她一看这镯子,样式古朴却色泽光亮,瞧着就是被人常年摩挲出来的润泽,就知道这必是白氏的心爱之物。 “姨母给你的,你就戴着!不是个甚稀罕物,就是个念想。这是我娘当初的陪嫁镯子,本来是一对儿,一个给了我姐姐,一个在我手中。” “那我更不能要了!” 陈欣说着挣脱开白氏的手,就欲去取下这只银镯子。 第82章 出阁 白晓婉抬手抓住这纤细的手腕,看着一脸急色的推脱,拒不肯接受银镯子的娇美姑娘,她叹息着问道。 “素素,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陈欣没听懂她的意思,迟疑的张嘴,试探着回答。 “…姨母?” “对,我是你的姨母!从我开口认下你的那一刻开始,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姨母。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我不知道你的身世是有甚不可言说之处,我也不问。 但是即然我张嘴认下了你,那在世人眼中便过了明路,你就是我老白家的外孙女。这一点,永远也变不了!你懂吗?” 原来如此! 怪不知道白氏一直对她态度如此亲近,她是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她唯一的娘家人! 这就是时代鸿沟划出来的认知差异,在陈欣的心中,认这个姨母,不过是为了给身份来历找个出路。 但是她忘了这是在古代!人们把名声和信誉看的如此重要。 人家拜个把兄弟的,还能为对方赴汤蹈火呢。更何况自己这种在外人眼中,确确实实就是白氏的娘家外甥女呢? 说句不好听的,一大意她们是那种被诛连九族,都得带上对方的关系啊! 是她的错。 没有正视自己和白氏的这段姨甥关系,她一直在用现代的思维,处理着古代的观念往来。 明明白氏为此担了天大的干系,给了她一个正当的出身,自己怎么就能忽略了这份儿恩情?! 陈欣向来是个知错就改,懂得反省的好孩子,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她,眼中闪过泪意,语调有些哽咽。 “姨母,我错了,对不起。” “傻姑娘,哭什么?快把眼泪收了,若是哭花了妆容,且看外甥女婿还要你不要?” 温柔的妇人笑着打趣儿她,用自己系于衣襟的绢帕,替这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轻轻掩了掩眼角的晶莹。 女孩儿感受着跨越古今,犹如前世今生两辈子,才得到的这份来自于长辈的温情。一时又顺嘴开瓢的,放出豪言壮语。 “他敢不要,天灵盖给他抠下来。” “住嘴!女子当贞静贤淑,不可语出恶言。莫要恃宠生骄,若引的夫家生恶,你且等着吃苦头!” 白氏被气的无力,将将才教过,转眼又犯!真真是虚心受教,屡教不改! “姨母您别生气,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这丫头对真心待自己的人,从来就没啥抵抗力,从小接收到的真心真意太少,才会特别珍惜。她也想好好维持这段缘分,就不想惹得白氏生气,于是赶紧认怂。 换个话题! “姨母,您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也都领情的。只是这镯子我确实不能要,您收回去!好歹留在身边,还能有个念想呢,给我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挺直白。 既然人家真心对她,陈欣也不想假惺惺的去哄骗对方。她本来就连那便宜外祖家的人,都没见过。镯子给自己能派什么用场?她能去思念谁呀。 白氏看着她,嘴角的那抹弧度,仿佛是在笑。 “这只镯子是个老物件儿了,传女不传子。是我外祖母传给我娘的,我娘又传给了我。我这一辈子就生了你两个表兄,又没有亲生的女儿,不给你给谁呢? 咱们白家姑娘,就剩下咱娘俩儿了。带着,带着它出嫁,听话。姨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给你的。” 陈欣不知道白氏她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将这份赠予说的如此凄凉。她感觉这手腕上的镯子好沉重啊,仿佛上面寄托了许多女子,对婚姻的美好祈愿。 从满怀憧憬的出阁,盼觅得良人相守一生。到夫妻白首。 或举案携手的温馨,或叶落人不归的寂寥。这小小的一只镯子,随着时光荏苒,在红尘中流转,它看了太多。 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这略有些暗沉的祥云纹路。这上面,是不是也寄托了白氏的一生? 她没有自己的亲生女,所以才把这镯子给了外甥女,盼着这份心理寄托能够延续下去,盼着外甥女,能够遇到自己没有遇到的良人。 陈欣没有再推脱,她郑重的将镯子戴回手腕上。在这一刻,才打从心底里接受,在这大封朝。她们,是对方的娘家人。 白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姚家长媳周氏急急走了进来。 “婆母,俞家迎亲的人到了。相公他们正拦在大门处呢,您要不现在移步到正堂上端坐?” 听到儿媳的禀报,白氏连忙站起来交待着。 “大儿媳妇,你快到院子里守着嫁妆,迎亲的人过来抬的时候,务必跟嫁妆单子上一样一样的对清楚,防止有遗漏。 素素,快坐好,执起合欢扇。昨日交代给你的那些事儿都记得了吗?万不可出了岔子,听到没有?” “听到了,不会出岔子的,您放心。” 陈欣赶紧端坐起身子,按着昨日学到的礼仪,以扇遮面。 确定了这边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姚家婆媳二人,才脚步匆匆的离开屋子。只留下这心情激动忐忑的新嫁娘,在想着外头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姚家大门外,俞墨正笑语晏晏的给四位拦他去路的姚家儿子们,作揖行礼。 “舅兄,妹婿这厢有礼了。眼见良辰吉时已至,特来迎府中娇客。还望各位舅兄高抬贵手,通融则个。” “哈哈哈,妹婿莫急,这不是还未到时辰呢吗?你多叫几声舅兄,我们兄弟指定不为难你。” 老二姚永连朗声笑着打趣儿他,其他几个兄弟也笑着点头应和着。 姚家诸子,可以说是与俞墨一同长大的,自然不会多加为难。只是过场还是要走的,一番的文试比较,秀才身份的姚家儿子,又怎么可能为难的住,今岁的解元公? 长兄姚永道便笑眯眯的,招呼着人让开了去路。一众人热热闹闹的行至内院,又是一番的拦门刁难,俞墨连着做了六首催妆诗。 还是白氏,看着时辰委实不早了,这才谴二儿媳妇文氏前来,让屋子里关门讨喜的姚家姑娘女眷们开门。 这才能让俞墨踏进闺房,几次三番的作揖行礼后,方迎出了新妇。 陈欣身着一袭做工精巧的,正红锁边金色描纹的碧衣婚服,高拢云髻珠翠满头。端庄的双手执扇掩面,被喜娘搀扶着,与俞墨并肩同行,来到姚家正堂。 姚氏夫妇端坐上首,充当女方高堂。 二人喝过新人敬的茶,便是一番的训诫教导,勉励祝福。等辞亲的过场也走过了之后,新人双双伏身叩首,再三拜别。这才由姚家长子将这突然多出来的表妹,背上了花轿。 俞氏族人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将他们家文曲星的新妇,给迎进了家门。 第83章 成婚之喜 俞家今日,宾客满门。 本来婚宴满打满算的准备了三十五桌,想着该绰绰有余的了,谁知道远远不够。 下了帖子的亲戚朋友们悉数到场不说,那些溜边攀枝儿的远亲,几十年都不走动的关系了,居然听到消息之后也自发前来道贺。 还有俞墨的那些师长同窗们,几乎一个不落的到齐了。奉安县里的官吏们虽然人没有到场,但是贺礼可是一大早的,便谴人送了过来。 更别提附近的乡绅富户了,那真是蜂拥而至,俞家这农户小院儿差点被挤爆了。来的都是客,敬的都是礼。这大喜之日的,是能把谁给撵出去不成? 俞家父子几个,急得焦头烂额。这突然多出了一倍的客人来,这都往哪儿安排着坐?哪儿有那么多席面啊?完了!这回是要把老四的脸给丢尽了! 关键时候,还得是俞福这个族长,压得住场子。 以最快的速度,吩咐一些族人,赶紧把家里上房正堂都给收拾出来,着急忙慌的搭上桌子摆开席。将多出来的这些宾客,一家家的分散到户,先把人按坐下再说。 光有地儿坐了也不成啊?没席面啊。那三十五桌的食材,你就是把掌勺的大师傅给宰了添菜,他也凑不出六七十桌来呀! 这时候,作为傧相过来帮着忙活的姜落,就派上用场了。这红叶镇好歹是个大镇,也有不少酒肆饭庄。巧了,他跟镇上百味楼的东家刘猛打过交道。 于是,他也顾不得帮着一块儿去迎亲了,驾上马车亲自跑了一趟红叶镇。一个时辰之后,不仅拉回了食材,还拉回来了掌勺师傅,和百味楼的东家。 刘猛高兴的下车放下贺礼之后,对着俞家人就是一连串的恭贺,好话都不带重样的。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他老刘家娶儿媳妇呢。 他确实是高兴,本来正愁着没门路来拜这尊新神呢,突然的姜大掌柜的就给送梯子来了!你说这人是有多仗义! 于是他二话没说,直接关门歇业,带着铺子里的食材和庖厨,便过来烧香来了。 又是一阵紧张的忙碌,俞家族人忙的团团转,但是高兴啊!真特么高兴!他们老俞家啥时候这么有排面过?这是眼瞅着他们老俞家要起来了啊! 席面掌勺的俞前,是俞墨三叔家的长子,族中排行第九。他是专门给这村镇乡里人家做喜宴的厨子,手艺正经的不错,要不族长也不能安排老九来挑大梁。 这汉子从天还没亮,就过来开始忙活,好几个时辰了。水不沾嘴,米不打牙,跟个陀螺似的,围着几个现搭的土灶团团转。 累?呵,累死之前,也得把老十九的这场婚宴给办好喽!咋也不能让他们老俞家的脸面人,搁今天丢了份儿! 扶哥起来,哥还能再剁十斤骨头! 机械挥臂舞刀的背影,远远看着,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质壁分离的诡异快感。 老俞家就这么,全族上下同心同德的赶工,好歹在新妇花轿进门之前,把这突然多出来的席面,给整治齐全了。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嫁妆先抬进了家门,将专门腾出来的一间厢房给堆的满满当当。然后紧随其后的花轿,在锣鼓喧天的喜乐下,停在了院子门口。 虽说农家娶亲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俞墨还是尽自己所能的,给他心爱的姑娘,安排了一场还算像样的迎亲之礼。 轻轻的踢了三下轿门,不等喜娘动作,他便拂帘伸手,亲自扶出自己的娇妻,一路牵引着她跨火盆,过门槛,直至在婚房坐定。 陈欣劳记白氏的嘱咐,从头至尾都一言未发,执着合欢扇,牢牢的挡住面容。静等傍晚的昏礼。 看着今日反常端庄乖巧的小妖精,俞墨眼中一片了然的笑意,趁着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的功夫,将袖子里一小包点心塞给她。 “快吃点儿垫垫,我也得马上出去,你乖乖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再抽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床上端坐着的人没搭理他,只是伸出一只小手,朝他摆了两下。 俞墨笑着踏出了屋,反手关好房门。 等确定屋里就剩自己一个了,那原本身姿端庄的新妇,咻的一下撤下扇子,对着自己使劲扇了几下。 一上午这保持着腿动身子不动的走路方式,可是把她拿捏的累的不行,好想躺床上歇歇! 打开手中的纸包,拈起一块儿绿豆糕来放进嘴里,不算太干,勉强能咽下去,不至于噎着。利索的把这一小包糕点都塞进肚子里,勉强算是安抚住了,这差点要造反的五脏庙。 将油纸藏起来,陈欣这才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继续摇起了扇子来。还得是她的小书生会疼人,迎亲的时候,还知道惦记着给她带点儿口粮。 实在不是她非要夸俞墨,是真的饿呀!这丧心病狂的规矩,真是让人够够的!勉强吃饱了的陈欣,又有了那个吐槽的闲心。 不过想想也是。 哪个女孩子能忍受,在自己结婚的时候被饿上一天?搁现代要是有这种事情发生,估计新娘子能对着新郎那张大脸,分分钟大耳刮子扇过去。 人是上午娶的,婚是下午离的。 可在这么个重男轻女,男尊女卑,处处以打压女子为己任的朝代里。像俞墨这种能偷摸给媳妇儿填口食的男的,那确实是不多。 要是传出去被旁人知晓,人家只会笑话他夫纲不振,整日只知道围在女人的裙角边打转。 就这么搁新房里坐着,东想西想昏昏欲睡的硬挺了一段时间,终于捱到了傍晚时分。 古人讲究晨迎昏行。 他们觉得黄昏的时候,才是正经的吉时良辰。这个规矩,在俞家操作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毕竟是在乡下,照明设备有限,行过礼之后再开席,是让大伙儿都摸着黑吃饭吗? 所以乡下娶亲一般都是中午的时候,就行礼开席,亲戚朋友参加完婚宴,便可直接返程,不用摸黑赶路。 但是俞墨又不想错过最好的时辰,于是这大聪明,就中午的时候先开喜宴,来贺喜的宾朋们,吃完之后该撤的就撤。 想留下观礼的也可以,不强求。反正他就是要在最好的良辰吉时,与挚爱之人拜天地,入洞房。不犯任何的忌讳,最大程度的保证,能和他的小妖精,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这要不是有解元公的名头扛在前面,族长能敲死他! 老头子活这么大,就没听说过谁家娶媳妇儿,还能分个上下场的。可这是他们家族里的宝贝疙瘩提出来的,他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笑着原谅他呀! 于是,这么场别开生面的婚宴,就先开了席。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纷纷与主家告辞。留下来的这些人,那才是真正的底实亲戚。 等天边西垂的落日,散发出柔美的光晕,笼罩着人间大地之时。 昏礼,开始了。 第84章 洞房花烛 上房正堂,在长条书几的正上方,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双囍贴在墙上,下方一溜儿的枣,生,桂,子,四喜干果堆的满满当当的摆在桌子上。 俞大虎和孟氏,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簇新的细棉布衣裳,颜色相当喜庆,头发也梳的特别齐整精神。 老太太的发髻上,还十分稀罕的别了一只发钗,造型简单的很,掐丝扁平金镶玉的式样。钗子不大,却是她幺儿的一片孝心。 老两口端坐上首,看着走进来的一双新人,笑的分外慈爱。 一根红绸,情系两端。一头系的是贤妻淑良,一头系的是丈夫担当。 两个本来独立的个体,被这小小的一抹赩色,给牢牢的牵在了一块儿。这一牵啊,就是一辈子。 陈欣一手执扇,一手紧张的抓住手里的红绸带,被应作喜娘的族中嫂嫂搀扶着,跟随在俞墨的身侧步入喜堂站定。 堂中上首端坐着俞家老两口,下首坐在一旁椅子上观礼的两个老头儿,一个自然是族长俞福,另一个则是俞墨的授业恩师,白云书院的山长,顾承文。 这老头儿是个嘴硬的,明明就是想参加关门弟子的昏礼,却非说是中午酒吃多了,动不得身。谴其他人先返程,他躺下缓缓精神。这一缓,就缓到了新人该拜堂的时辰。 整个喜堂中挤满了观礼的人,俞家的一众兄弟姐妹们,更是围观在第一线。 从小到大被他们捧在手心儿里的幺弟,这是要成家了啊,怎么能不激动呢?泪窝子浅的俞玲和俞燕,已经眼中泛起了湿意。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 乾坤相配,大吉大昌。 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月老牵线,恩爱绵长。” 族长家的长子俞金铎充当礼生,喊礼声声高亢嘹亮。 “一拜天地,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夫妻对拜,百年恩爱。 礼成! 送入洞房,来年生个状元郎!” 陈欣晕晕乎乎的跟着礼生喊礼的指令,身体机械的照作着。等行礼结束,又被喜娘搀着,一众凑热闹的人,簇拥着新人回到新房。 “十九哥,快作诗呀,让咱们瞧瞧十九嫂今日美不美?” 新婚三日无大小,只要不是故意来添堵的,主家也不会轻易变脸。 因此性子跳脱的俞金宝,说出这明显有些调笑的话以后,也无人斥责他。能来闹洞房的这些男女,肯定也不是那些迂腐刻板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于是大伙儿都跟着起哄。 “就是呀十九哥,动作快些。莫让嫂子等着急了!” “你个臭小子,是你着急了?” “十一嫂你不想看新妇,那你来干啥?” “十九,快快作诗让新妇却扇。” “就是,俺们想看新妇……” “十九哥……” 屋子里吵吵嚷嚷的众人,嘻笑成一团,热闹的不行。 俞墨确实也不恼,眉梢眼角的挂满了喜悦,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全是少年郎君娶到心上人之后的得色笑意。 他端正了一下身姿,对着端坐于床榻之上,执扇掩面的女子弯腰拱手,口中言道。 “缘起霜华玉露栽, 姹紫嫣红尽尘埃。 迷蝶不为寻香去, 为守菡萏一处开。” 陈欣在扇子后面,弯起了嘴角。原来他知道,她喜欢荷花呀?当时兰儿拿着荷花来送给她的时候,这人肯定是又听墙角了。油嘴滑舌的,哼! 见媳妇儿端坐在那儿,动也没动一下,摆明了想刁难他。俞墨眼底幽幽的泛起一丝坏笑,紧接着又是一首诗,徐徐吐出。 “昨日青山摇月影, 今时扇下抚香风。 脉脉语迟情相系, 只恐夜色不能空。” 他这几句相当直白的话,围观凑热闹的人,许是听不出来其中的意味,但是新娘子可听的明明白白的。 意思是说,他俩相遇在玉轮高悬之下的小青山,得亏他一把捉住了来自异世的小妖,才有了这行礼却扇抚玉怜香的一天。呸!剩下的两句她不想解释了,啥时候都不忘记开黄腔。这男人,真的是够了!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陈欣马上轻缓的放下了扇子。 虽然心里恼的想挠他,但是这两天白氏耳提面命,加班加点补的课,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的。最起码她记得,要在人前的时候,给自个儿男人留点脸面。 于是,只见床上端坐着的女子,缓缓移开挡在面容前的合欢扇,一双含情的美目,微微挑了一眼夫婿,便羞答答的转开了视线去,轻轻的将脸扭向一旁,双颊飞红,垂眸不语。 屋子里被这姿容绝艳的新妇,怔的突然静了一下。虽然说大伙儿以前都见过她,也知道这新媳妇儿长的好看,但是今天,她真的是尤为好看! 好在俞墨的几个亲嫂子也在屋里,杨氏赶紧上前将桌案木盘子里的东西,端过来递给喜娘,嘴里招呼着。 “别愣着了老四,赶紧也坐好,该行合卺礼了。” 俞墨一步上前,坐在妻子身边,衣摆交叠,袍袖相牵。众人也都回过神来,屋里又喧闹了起来。 喜娘一边在嘴里说着吉祥话儿,一边端过两个半开的小葫芦,里面盛着的,正是合情酒。 新人以袖掩面喝了半盏,再相互交换一饮而尽。然后就是结发系情,掷果撒帐。 等在族人起哄笑闹之下,把所有该走的程序,都走了一遍之后。杨氏妯娌几个,便客气的将这一众闲杂人等们,给带出了新房。 直到屋里只剩下这对新婚夫妇,陈欣才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拆解着头上的发饰。 这古代繁复的发型,好看是好看,可是也太遭罪了,今儿一天,总感觉这脑袋跟借来的似的,处处都得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歪了钗环,乱了发饰。 俞墨非常有眼色的,走过去上手帮忙,还在嘴里叨叨着好听话。 “娘子休要劳神,为夫来即可。莫扯断了发丝,又要吃疼。” 搁镜子里瞧了眼,那忙碌的分外殷勤的男人,娇媚的樱唇里吐出来的话,可不咋软乎。 “你那手不得留着抚玉怜香呢吗?哪儿能干这伺候人的活儿呢?” 把发髻拆开之后,将青丝尽数放下,男人将娇妻一把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舔着脸的哄着。 “如何就不能了?为夫活着最大的用处,就是伺候夫人啊。不仅能干这拆髻散发的活儿,为夫还能干点别的……” 轰~~! 秒懂的陈欣,脸蛋瞬间爆红。使劲的瞪了他一眼,到底念着白氏的教导,看在今天大喜之日的份儿上,没有对他伸出那蠢蠢欲动的爪子。 眼见小妖精今日难得的乖巧,俞墨笑着将其拦腰抱起转到西屋,那里有已经备好的热水香膏。 一番洗漱之后,二人再次回到东屋的婚房,两支喜烛摇曳着暖情的柔光。 灯下看美人,更添娇媚风流,俞墨再也不愿忍耐,手指爬上娇躯,熟门熟路的挑落衣裙,饿狼一般的压了上去。 神情迷乱的女子,乖巧的随着男人的节奏翩翩起舞,一只汗湿的玉臂,难忍的伸出床沿,又被强势的捉了回去。 破碎的呻吟如此撩人,在夜色中与烛光尽情缠绵。羞煞了躲在云层后,从棱窗缝隙中偷偷瞧见这一幕的月牙儿。 方才那男人没有信口威胁,这果然是夜色,不能空啊…… 第85章 婚后第一天 金鸡一唱千门晓,谁是高眠无事人? 反正肯定不是,该早起忙碌的新妇。 院子里公鸡打鸣声儿刚啼了几句,陈欣就被迫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感觉着自己才刚睡下呀,怎么天就要亮了呢?让她再瘫会儿行不?真起不来! 可是想想白氏在婚前,千交代万嘱咐的事儿,到底在心里给自己做了无数次鼓励打气以后, 强撑着咬牙坐了起来。 狠狠的瞪了身旁熟睡的男人两眼,拢了拢身上的亵衣翻身下床,脚踩地面,丝滑的往地上扑去。 咕咚! 疼死我了!狼狈的趴在地上,抚向被磕到的膝盖,她还没来的及呼痛,就被一双大手掐住腰肢,给捞回了床榻之上。 “怎么了素素?如何就掉下床了?快让为夫看看。” 俞墨着急的就要去拽娇妻的衣裳,这回倒是没啥绮念,真就是单纯的担心。 方才他在睡梦中被惊醒,睁眼一看,媳妇儿趴地上呢。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得把人给摔坏了? 但是陈欣不知道啊,她就看见这衣冠禽兽又朝自己伸爪子了,慌的小脸儿都白了。也顾不得膝盖疼不疼,慌乱的伸着小手使劲儿拍他的胳膊。 “俞墨你住手!你想弄死我是不是?我都这样了,你还下得了手!还是不是个人了啊你?!” 被骂的一脸懵逼的男人,听明白她的意思之后,分外的无语。 “为夫如何就不是个人了?我就是想给你检查检查,看有没有被摔伤!” “不用!你离我远点儿!” 这家伙说的话,她现在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 看来昨天晚上他是孟浪了些,好似是把这小妖精给吓住了。可是不让他近身?那可还行?不可能的事儿!俞墨挑了下眉毛,搁心里头寻思着对策。 “行,我不看了。不过娘子,你这好端端的掉地上去了,明显是睡姿不太老实啊。日后还是为夫睡在外侧。” 陈欣没搭理他,总不好说,自个儿是腿软才摔的?那更丢人!缓了缓又要下床,被俞墨伸手拦住。 “要拿什么跟为夫说,你在床上好生坐着。” “什么也不拿,我就是要起床了。俞老爷您安生的躺下休息,可千万别累着!我没您那份儿好命,这就该起来干活儿了。” 字里行间,这咬牙切齿的怨念,俞墨耳朵又没聋,如何能听不出来?心虚的瞅了瞅窗棱处透过来的微光,他笑的一脸讨好。 “俞夫人快歇着,那等啰嗦活计,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啊,老爷我去忙活就成。” 手脚麻利的将气恼的小媳妇儿,重新按回被窝里,男人快速穿衣下床,脚下不打顿儿的,抄起洗脸的铜盆就奔出了厢房。 眼前一花就被躺回床铺的陈欣,呆唧唧的眨眨眼,看着那风一般的男子,就这么消失在视线里。 片刻之后,她抖嗦着肩膀,在床上吭哧吭哧的憋笑出声。这个男人,永远都知道该怎么让人立刻消气。 陈欣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昨夜洞房花烛,是他光明正大行使伴侣权力的时候,而且他也很顾及她了,自己怎么好大早上的就迁怒于人呢? 哼,不过就是仗着,他疼你而已。 对!就是恃宠撒泼了!咋滴? 一黑一白的两个小人儿,在脑子里各执一词的互相吐槽,乐的陈欣在被窝里来回顾涌。 消磨了一小会儿以后,觉得已经完全没有睡意的新媳妇儿,再次爬起来,撑着酸疼的身体换衣挽发,然后打开房门。 天确实还早,估摸着不过四五点钟,家里人都还没起。一路溜达到灶房,果然见她男人搁灶台下面忙活着呢。 “不是让你歇着吗?怎么又起来了?” 温和的男低音,在火光的映照下,听起来尤为暖心。 “嗯,不想睡了。” 走过去端起铜盆,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倒在里面,刚要端到院中洗漱,被俞墨站起来拦住。 灶上两个大锅里,好像都煮着东西。他高挑的身姿挤在灶台前,伸手掀开其中一个沉重的木头锅盖,里头烧了一大锅清水。 抄起水缸里的葫芦瓢,舀出半瓢热水,倒进铜盆里,这才重新盖上锅盖,坐回灶下继续烧火。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这种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莫名的让陈欣觉得有许多的温情,在其中涌动。 等她洗漱好再次来到灶房,天光已经放亮,勉强看得清她男人儒雅的脸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我老公真帅!” 她靠在门边笑着说。 “嗯?何解?” 俞墨也一边烧火,一边笑着搭腔。 “就是夫君真好的意思!我们家俞老爷,这真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翻得过院墙,打得过流氓! 你说这么好的夫君,怎么就撞我手里了呢?我说为什么我前20年运气不好呢,原来所有的好运气,都是为了用来遇见你啊!” 陈欣扑腾到俞墨身边,笑嘻嘻的调笑着,那哄人的话哟,甜的跟刚从蜂巢里捞出来似的,每一句都浸满了蜜汁。 让俞墨的浓情蜜意从骨子里的渗了出来,温柔了他每一缕投向爱妻的目光。 “又淘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几个字,真是该用来夸男子的吗?” “怎么不能?我家俞墨不仅贤惠能干,还多才多艺貌美如花!且脑子聪明,为人机敏。心有锦绣,腹有乾坤! 哎呀,不能再把你的优点给往下一一列举了,不然我都要开始嫉妒我自己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优秀呢?你说这么优秀的你,怎么就掉我碗里了呢?我运气可真好!” “哈哈哈!” 坐在灶前的俞墨,一把将她捉进怀里,俯身亲了亲娇妻柔嫩的唇角。 “为夫尝尝这甜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儿,可是大早上起来吃了蜂糖了么,今日怎就如此会讨人喜欢?” “哼,你要是以后天天帮我干活儿,我每天不重样的换着花样儿夸你!” 小媳妇儿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讨喜的笑意,揪着自己男人的衣裳,撒娇般的扯了扯,娇声细语的说。 “夫君,你最好了。帮帮我!” 俞墨单手搂着媳妇儿,一边烧火一边笑怼她。 “难怪这么奉承我,合着是指望为夫日后出力呢!” “嗯。以前咱俩没结婚,嫂子们都迁就着,不让我分担家务。那现在咱俩都顶门立户的过日子了,哪还好意思扎着手在旁边看着呀?可我真不想干,好不容易才把两只手保养成这样,你忍心糟蹋它们吗?” 小媳妇儿说着,用柔嫩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把男人的脸颊,让他感受一下这光滑度。 俞墨微微皱了下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前就不说了,现在他们已经顶起四房的门头了,不分担家里的活计是不合适。 可让他的小妖精,起早贪黑的忙活,过乡下妇人这种操劳的日子,打死他也不能同意啊! 第86章 敬茶认亲 果然他还是该加快速度的往上爬!只有站在高位,才能让他的小妖精,平安富贵的过日子。 再次亲了下她的嘴角,俞墨的声音含着丝丝笑意。 “吾家娇妻言之有理,如此柔荑怎能不好好爱惜?暴殄天物之事,万万做不得的!日后这等活计,肯定是得为夫的来干才是。娘子且好生养着,给为夫多生几个胖娃娃。” “你把我当猪啊,还生几个?就俩,我就生一男一女,凑个儿女双全的好意头。你爱要不要!” 小女子果然是被宠的娇横了些,手指卷着垂下来的发丝,笑嘻嘻的反驳着他。 “两个也够了,为夫能力有限,生多了也养不起。” “哈哈哈,俞墨,你怎么就这么让我喜欢呢?” 俞墨的黑瞳定住了她的眼睛,火光就着晨曦,让人能清楚的看到其中,浓烈的情绪在翻涌。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些不自信的飘忽。 “素素,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 陈欣伸出右手,温柔的抚摸向他深情的双眸,柔软的手指,最终落在那略显薄情的唇角,带起一声轻叹低喃般的爱语。 “俞墨,我喜欢你。” “真的?” “嗯。” 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俞墨满足的闭上眼睛,喜欢就好。也许她的喜欢,没有他的爱来的这样深,可是无妨,这已足够。 “俞墨,我以前听过这么一个说法。” 陈欣从他怀中坐起身,二人对视。 “她们说,这世上的婚姻有两种状态。一种叫搭伙,一种叫余生。 余生就是有那么一个疼你宠你,陪着你看朝阳赏余晖,生辰的时候做碗面,病了的时候递杯水,失眠了陪着聊天,冷了彼此温暖的人。 搭伙就是,夫妻间没有第三者,没有家庭暴力,但是也没有爱。 每个人刚结婚的时候,都以为余生很长。后来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期待,因为长的是人生,不是余生。” 俞墨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想给他的小妻子,多一些安心。 “娘子不要担心,为夫定是会与你共度余生的。” 埋在他怀中沉默了好长时间,女子轻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信任和依赖。 “嗯。夫君,余生请多指教。” “呵呵,也请娘子,余生手下留情。” 这间小小的灶房里,充满了淡淡的温情,围绕着相拥在一起的夫妻。 门外的杨氏,悄悄的摆了摆手,江氏和林氏,也急忙跟着长嫂,轻手轻脚的离开。 新妇嫁到夫家第一日,要洗手做羹汤。杨氏担心老四家的干不来灶上的活儿,大清早的想着过来给搭把手。将将出房门,迎面撞上了两个弟媳妇儿。 合着她们都一样的打算,妯娌几个笑眯眯的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到了里头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说话声。 在门口站了几息,走在前头的长嫂,一眼看见灶前那两个温馨相拥的身影。便赶紧的扯着弟媳妇们离开。 她又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初初嫁过来的时候,她当家的也是这么帮着忙活来着。呵呵,年轻可真好啊…… 等二人忙活好朝食,俞家的老老少少们,也都已经起来了。 夫妻俩返回房中,又仔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俞墨这才挑了个好时辰,牵着新婚妻子,迈进上房正堂。 一家子都已等候在那儿。 俞家二老端坐于书几前的椅子上,其余人则围坐在饭桌前。林氏瞧见老四两口子过来了,赶紧站起身,将盛放着茶盏的托盘端过来。 众人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来退到一边,把场地让出来。 陈欣将手里端着的一托盘物件,随手放在桌上。她倒也不矫情,跟随着俞墨,干脆利索的跪下。入乡随俗嘛!她懂。 接过长嫂递过来的茶盏,陈欣道了声谢之后,便双手举过头顶,声音清脆笑语晏晏。 “爹,请喝茶。” 俞大虎神情都有些恍惚,他家老四可真是出息了,居然真真的把这仙女儿给娶回家门来了!直到老妻的手指,拧疼了他后背的皮肉,这老头儿才缓过神来。 赶紧接过茶一饮而尽。 从兜儿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封递过去,俞大虎略有些激动的说。 “老四媳妇儿,俺知道俺家这日子,是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老头子保证。你搁这家里,绝对不能受委屈!老四他要是敢作幺蛾子,俺饶不了他!” 接过红封,陈欣这回笑的更加真心好看,眼睛都眯了起来。 “咱家这日子挺好的,儿媳不觉得委屈。谢谢爹。” 然后又端起茶盏,敬给孟氏。 “娘,请喝茶。” 老太太动作麻溜儿的接过茶,同样一饮而尽。将手中的改口红封塞给新儿媳,笑的温和慈爱。 “老四媳妇儿,以后跟老四好好的过日子。别怕,爹娘都在呢。他翻不了天!” 笑嘻嘻的扭头瞅了眼丈夫,这小女子笑的狡黠又得瑟,示威的挑了下眉毛,才娇声笑着回道。 “哎!儿媳知道了,谢谢娘。” 跪在一边的俞墨有点儿无语,他这是娶媳妇儿了,还是当上门女婿了?这大早上的,他亲老子娘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 什么叫他要作幺蛾子?本来自个儿日子过的就艰难,这妖精就是个难缠的。好么!这回老爹老娘还跟后头给她撑腰,这小丫头日后怕不是得翻天! 没人理会他的怨念,敬完茶之后的陈欣利索的站起来,转身朝长兄长嫂施礼万福。 “弟媳见过长兄长嫂。” 俞老大赶紧摆手,客气的让她快快起来。杨氏直接上手将她搀起,同样塞过去一个改口红封,只是比爹娘给的要小一些。 谢过之后继续行礼,二房和三房的改口红封,也安然的落进了陈欣的手中。 他们四房是同辈之中最小的,收完了该收的红封之后,就到了该往外掏礼物的时候了。毕竟俞家的小辈儿可也不少呢。 打头作揖见礼的,便是长孙俞汉昌,和长孙女俞梅儿。兄妹二人弯腰行礼,口中唤道。 “侄儿汉昌,见过婶娘!” “侄女梅儿,见过婶娘!” 娇媚的女子笑得一脸温柔,非常有长辈样的,将两份礼物一一递了过去。 “好孩子,快快免礼! 汉昌,四婶送你一只锦鲤狼毫,愿你日后能书出锦绣文章。 梅儿,送你一枝玉梅簪,愿我们姑娘日后,能出落的清艳高洁,傲雪凌霜。” “谢过婶娘!” “谢过婶娘!” 二人退下之后,俞汉轩俞兰儿上前见礼,再然后就是俞汉明和俞竹儿,俞汉庆和俞菊儿。直至最小的俞汉葳,被长兄抱在怀里给婶娘行礼,换回了一枚质地相当不错的平安佩。 等一家人吃过朝食之后,俞大虎和长子,便领着老四夫妻,去祠堂给祖宗上香,与族人认亲。 族长早已等候在那儿,等该到的人到齐了之后,又是一番的祭祖认亲。虽然大部分人曾经都已经见过,可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忙活了一上午之后,陈欣的大名,才在兼职里长的俞福笔下,落在了俞墨的名讳之侧。 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陈欣重重的舒了口气,从今天起,在这大封朝,她就再也不是黑户了。 不要小看了这族谱上的几个字,这代表了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俞氏一族为其备书,他们可以证明她的来处。 俞门陈氏,奉安县红叶镇东俞庄人氏,俞正凌之发妻。 走出祠堂的时候,陈欣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漂浮的云朵。曾经她与它一样,在此方天地无处可依。如今,才终于算是真正落住了脚。 女子娇俏的眉眼,挑起了微笑的弧度。 走在前方的俞墨微微扭头,看见她的笑脸,脚下微顿了一息,方才与娇妻并肩同行。他的眼中也盈满了笑意。 岁月静好,未来可期。 第87章 婚后的日子 三日回门的时候,俞墨陪着娇妻去了趟姚家。 倒不是说陈欣真把姚家当成了娘家,只是后来清点嫁妆的时候,她发现了多出来的那四台物件儿。把嫁妆单子扯过来一对,才知道这些东西出自于姚家人之手。 陈欣想了想,且不说自己担了白家姨母的人情,就说姚秀才是她家俞墨启蒙恩师的身份,还有自己又是从姚府发嫁的。 这其中种种因由,不论哪一个,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给人家道声谢,不能装作没这回事儿。 好在姚家也做了他们会过来的准备,早早的备下了席面,招待的倒也还算周到。 午后告辞的时候,陈欣与白氏依依惜别。她在心里想着,姨母确实拿她当自家小辈对待,自个儿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日后且当个正常亲戚走动才是。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在还没留意的时候,人们身上的衣裳已经从秋衫,换成了薄袄。 陈欣的婚后生活,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顺畅。上头公婆慈爱好说话,下面的几个嫂子处处迁就关照着,除了多出来个床搭子,好像跟以前的日子,也没有多大的不一样。 今日难得的一个艳阳天,暖洋洋的日头,晒在身上可真舒服。 捧着一卷书册盖在脸上,她依旧躺在那张小摇椅上,小脚蹬着地面,一下一下的晃悠着。 啊,这该死的闲鱼生活,可真是让她钟爱! 孩子们都已经被打发回房间练字用功去了,老头老太太在外头遛弯儿还没回来。忙活完家务事的妯娌几个,手里各自捏着针线活儿,聚在院子里晒着日头闲聊。 “老四家的,上回那蛇精咋了来着?” 江氏一边纳鞋底儿,一边顺嘴问着。当家的这段日子,县城省城乡镇来回的跑,这鞋子废的可比以前多了去了。她这天天见天儿就手的做,还生怕不够用。 “啥蛇精啊,说那么难听?人家那是白娘娘!” 杨氏搁旁边没好气儿的呲她,明明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老二家的咋说话呢? “那不素素说的吗?说是个白蛇成了精的,到那啥桥那儿找恩人报恩去了!你呲溜俺干啥?” “二嫂,前天你走娘家去了,漏听了一段儿。白素贞已经嫁给许仙,开药堂救人了现在。” 林氏绣着鞋面上的花儿,细声细气的接上腔。 “啥?嫁人了,许仙谁啊?” 惊愕的停下手中的活儿,江氏觉得自己out了,这咋走了趟娘家,回来还跟不上信息了呢?跟妯娌们拉不到一块儿去了,这还能行? “许仙就是白素贞前世的那个恩人,这辈子是个郎中。白素贞嫁给他之后,两口子就开了个药房,给穷人看病施药,那都不带要一文钱的,老善心了!就是小青这丫头,有点儿愁人……” 杨氏给错过了进展的弟媳妇,科普着前头的剧情。江氏听得津津有味。 将脸上的书册拿起来,陈欣好笑的扭头看她们,这几个嫂子可真有意思。天天不让她分担家里的活儿,就让闲着的时候给她们讲故事。 好在耍嘴皮子是她的强项,搁现代的时候,听过的各种故事也多。 她们几个,这也算求仁得仁。不想干活的,享受身体上的快乐。想听故事的,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那后来呢?这许仙真被自个媳妇儿给吓死了?老四媳妇儿你赶紧说说!” 江氏的精神头被勾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催促着弟妹。 陈欣从摇椅上坐直身子,把右手的书册卷成卷,往左手手心这么一拍,装模作样的说道。 “书接上回,只说青白二蛇现了原形,吓死许仙之后。姐妹二人腾云驾雾去往南极仙翁之所,求取灵芝仙药………” 俞墨笑眯眯的靠在门扉上听了一会儿,他媳妇儿这张小嘴可真能嗒,天天把几个嫂子给哄的团团转。 这要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可是他深有体会。这丫头哄起人来啊,能把你给甜死,一般人还真就扛不住。 察觉到小丫头射过来不善的目光,这男人动作麻溜儿的,转身回屋关上房门。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听她墙角,就是纯属路过。 直到日头渐热,该烧晌饭的时辰了,妯娌几个的这场故事会,才意犹未尽的散场。 陈欣跟在杨氏身后溜达到灶房,搁旁边时不时的给拿个盘子递个东西,转来转去的给她打下手。 “大嫂,我听三嫂说,过两天县城里有庙会,是不是?” 杨氏瞅了她一眼。 “你想干啥?” “要不,咱们那天去凑凑热闹?大嫂,你说好不好?”小媳妇儿唤人的声音,明显甜了几个度。 “不好!” 自从成亲之后,老四媳妇儿的性格暴露了不少,许是被小叔子给娇宠的,如今孩子气的玩儿心,越来越重。 “那庙会多是人家那些,还没成过婚的大姑娘小伙子们去玩儿的,俺们去干啥?少招事儿!” “大嫂你这话说的,谁规定的成婚之后就不能出去了?再说谁还不是个小姐姐了?不过就是去凑个热闹而已嘛,大嫂~~” “不行。” 杨氏郎心如铁,扭过身子不看她。 其实陈欣当然可以不通知杨氏,自己缠着俞墨出去玩儿。 可杨氏乃是当家长嫂,不把她看在眼里的绕过去,即使旁人不说,陈欣自己心里也清楚,这肯定是不合适的。 长兄长嫂这些年做的非常合格,值得下头这些弟弟妹妹们,对他们予尊重。 于是她又赶紧转到杨氏跟前,小嘴儿得得的往外吐着甜言蜜语。 “大嫂,你看你这一年忙到头的,为家里辛苦操劳。这如花似玉的脸啊,都有一丝憔悴了。大哥看着肯定得心疼死了。 咱们就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出去散散心溜达一下,添几件衣裳首饰,打扮打扮。 我家大嫂分明年轻貌美,如二八少女一般娇艳可人,怎能生生的就被柴米油盐,给消磨了时光去? 想起来我就心痛! 咱们去添置些衣裳首饰的,回来打扮的光彩照人,惊艳大哥一把!” 杨氏被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确定的问。 “真的看起来有点儿憔悴啊?” “昂!真的,大嫂!咱们确实该打扮打扮,你想啊,” 靠近杨氏,陈欣的声音小了不少。带着那么点儿掏心掏肺,咬耳朵的意思。 “现在家里光景越来越好了,那万一要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人,盯上家里这兄弟几个了,咋办?咱们必须得收拾的光鲜亮丽的!大嫂,你说是不是?” “……他们兄弟几个,不是那种人。” 杨氏略微有些迟疑的说。 “防范于未然嘛!再说了,女也不仅仅只为悦己者容啊。女也可以为己容!如今家里又不缺这点儿钱,咱们去。好不好? 大嫂,好大嫂,最贤惠漂亮,通情达理,貌美如花的大嫂~~” 这迷魂汤灌的,饱读诗书的俞解元都扛不住,何况一个乡下村妇的杨氏? 第88章 想法子改良车子 “好好好!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会缠人?都是叫小叔子给惯坏了!” 杨氏用眼神儿刮了她一下,但嘴里的语气,分明也很宠溺。 脸皮厚的小媳妇儿表示,大嫂爱瞪就瞪呗,又不耽误她吃喝。答应了就行!高兴的扭头朝门外嚷了一声。 “二嫂,三嫂,成了!” 门外的妯娌两个,笑眯眯的闪身走了进来,江氏嘴里一个劲儿的夸着。 “还得是素素有办法!俺前两天嘴皮子都磨破了,大嫂也不同意。可见她这是真偏心!” “就是,干活儿的时候,她想到咱俩了。这出去转转,求了多少回了你说说?大嫂,你啥时候也心疼心疼,俺跟二嫂一回成不?”林氏也搁旁边附和挤兑着。 “好啊你俩,俺说老四家的今儿咋这么缠磨人?合着是你们搁后头撺掇的?对俺一肚子不满是不?那成,” 杨氏嗔怪的白了她们一眼,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头也不抬的逗着趣儿。 “到时候俺就只带老四家的去,嗯!不带你们哟……” “别呀,大嫂!俺说笑的……” 江氏急的赶紧解释,被林氏笑着打断。 “二嫂,大嫂这是喜欢听奉承话呢!大嫂你温柔贤惠,上孝敬父母,下友爱手足,真真是世间难得的贤良女子!” 转过弯儿来的江氏,也赶紧跟上队伍。 “对对对!大嫂长的漂亮人又好,贤良淑德,世间难寻!又会持家又会管账,对俺们都好,再寻不到比大嫂更好的人了!” 杨氏被哄的笑出了眼泪来,反手拍着她们,嘴里佯怒着斥道。 “好你们这几个小媳妇儿,打趣起人来没完了?越发的不把俺这长嫂放眼里了,真真是欠教训……” “大嫂冤枉啊!你如此美貌动人品性高洁,不似凡夫俗子一般,我们怎么把你放在眼里?我们分明都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就是啊,俺们都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大嫂,不带这么冤枉人的……” 妯娌几个在灶房说说笑笑,嬉闹了一番。齐心协力的把晌午饭做好,才终于定下了,三日之后去县城赶庙会,这么个事儿。 等晚上归来的兄弟几个知道了家里女眷们的意思之后,全都举双手赞同。老爷们搁外头拼命挣钱,图个啥?不就是图媳妇儿能乐呵的过日子吗?没那个能力的时候就不说了,现在多少手里有俩小钱儿了,那就是要让媳妇儿撑开了底气的过日子。 想去玩儿就去,该买啥买啥! 谁的媳妇儿谁心疼,自个屋里人这搁家里一年忙到头的,咋就不兴歇歇了? “正好前些日子,作坊里又添置了两辆骡车,也不怕坐不下。索性全家人都玩玩儿去,难得的机会!大哥,你看成不?” 看着家里孩子们那一脸渴求的样子,俞二海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笑着跟兄长商量。 “那哪儿成?她们妯娌几个去就去了,俺们也都去了,作坊那头咋整?不送货了?说起来,这段时日桃子甜水这边的销量见长啊。” 俞一海捏着碗筷瞪了二弟一眼,训着训着,话题就拐回了作坊的生意上。 “这头一年没经验,哪哪儿都抓瞎。老二你记着,明年得多收点桃子,早做准备。还有老三你那边,你们送货的时候是咋整的?今儿咋又弄了那么老些个破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俞三海给打断了。 “大哥,这一天忙到晚的,好容易晚上能歇歇了,那些糟心事留着,明个儿再说行不?俺想清净清净。” “你还想清静,俺还没找你算账呢!上回咋跟你说的?送货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这坛子它都是瓷的,又不是铁的,这都溜溜蹦蹦的,一碰就碎!你就不能注点儿意!你看看这两天你们运输队干出来的事儿,那碰坏的可都是钱呐!” 俞一海越说越生气,老三这完犊子的玩意儿,教他的山歌都不会唱!说了多少遍了?还是见天儿都有破损的货物返回来,想起来他就心疼的不行。 “那能怨俺吗?你咋知道俺就没加着小心?这又要掐着点儿的送到,那路是啥样的,你自个儿心里没个数?这一天天的,但凡道儿没那么远,都恨不得能扛着送过去了!俺现在是一见到这坑坑洼洼的路面,脑瓜子都嗡嗡的!” 俞三海也觉得委屈啊,可他真没招儿了。天天因为这点子事儿,送货送的他心力憔悴。 老三的难处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俞老大就是心疼被碰坏的那些货啊。因为这个送货问题,他们研究了挺长时间,可就是没啥好办法,愁人呐。 唉…… 俞老大也不说话了,端着碗又默默吃起来,桌子上的气氛没方才那么欢乐了。 这兄弟几个,其实极少把作坊里的事情带回家里来说,一般都是自己努力解决,不给家里人带烦心。 今天这就是话赶话,一时赶到这儿了。不过也是因为这事确实太闹心了,俞老大是天天搁心里掂量着,又没有啥解决的好办法,就一时没管住嘴。 “三哥,你明日去寻一些皮革回来,将其想办法包裹在车轮上,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减震作用。” 从这兄弟几人说到路上颠簸的时候,陈欣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儿,前几回坐的那车是够呛。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颠的人想吐。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反正她也没坐过几回车,就没想到要给车子减震这么个事儿。 俞老三猛地抬头看过去,一脸惊喜的嚷嚷道。 “四弟妹你有法子解决这事儿?” 其他人也都转过脸去看陈欣,俞一海脸上也是难掩的兴奋。这车子上的事儿,仙女儿弟妹居然也有法子? “我也不能确定,好像是在书上看到过,说是古…马车,人们在马车的底部装上两个轴承,好像是叫伏兔,还是当兔的东西?就能够起到减震的作用。 具体怎么个结构,等我晚上回房去想想。但是在车轮上安装皮革,也确实是有减震作用的。” 毕竟这时代也没有橡胶不是?我也没能力给你们变出弹簧来,所以哥几个你们就凑合着用皮革,总是聊胜于无的嘛,对? “那皮革用啥皮?咋包车轮?是整个儿全部给裹上吗?” 俞老三赶紧问道。这些人里最关心这个问题的就是他了,毕竟为了这点儿子事,他脑瓜子都快要挠秃了。 陈欣吃好饭之后将碗推到一边,接过自家男人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擦嘴角,一边努力回忆着历史课上,老师在讲台上声嘶力竭的醍醐灌顶。 “就是普通的皮革就可以了,寻耐磨有韧性一些的。最好把它裁剪成一条一条的,沿着车轮固定在上面。这样子利用率更高一点,磨坏了勤换着也不怎么心疼。你们吃着,我先回房了,试试看能不能把减震系统图给画出来。” 第89章 温情,是无言的守护 俞墨放下手中的碗筷问。 “可要我帮你研墨?” “不用,好好吃你的饭。”陈欣笑着转身回房。 进屋后将门窗从里面扣好,又条件反射一般,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隐患以后,才抓起笔墨纸砚,闪身进入空间。 将手里拿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快活地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抓过手机点开。 输入马车减震系统,这几个字。不过片刻,大量的文字信息夹杂着图片,便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原来这不是一个减震的零件,而是两个。在车厢底板和车轴之间,有伏兔,当兔可做减震用。 这个叫伏兔的东西,就是连接车底与车轴之间的物件,也是马车的减震系统。因为其形状和趴着的兔子非常的类似而得名,通常也被叫做“屐”。上平下凹,正好能卡在车轴上,不仅仅是减震,还能起到稳固车轴的作用。 当兔,这是位于两个伏兔之间的,其名字便由此而来。它是连接着马车辀(链接,马与车负责前进与转向的)与车轴的物件。加个当兔,不容易造成辀的磨损断裂。不仅能更加稳固,而且还能进一步起到减震的效果。 陈欣挪到茶几旁边趴好,抄起笔杆刷刷刷的抄写着,还尽最大可能的,复原了一张减震原理的系统图。 得亏她是个工科生,画图这事儿难不倒土木人,否则这隔行如隔山的,还真不好跟那兄弟几个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原理。 尽量详细的把知识点记录好以后,又赶紧闪出空间,把笔墨纸砚整理好,才走过去抽出门闩,复又回到桌前坐下,想着最好能把这些凌乱的信息给重新规整一下。 俞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媳妇儿,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后头写着什么。想起方才被紧锁的门窗,他了然的挑了下眉,眼底微不可见的闪烁了一下。 走过去拾起桌上的一张图纸,看看这与大封朝明显不同的画风,还有纸张上这些陌生的遣词用句,轻轻叹了口气。 弯腰将人抱进怀里,自己坐在书桌后,接过妻子手中的笔杆,在干净的纸张上,沿着图纸上的线条,重新誊抄了一遍。 “上面记的这是什么意思,你念我写。” 娇媚的女子扭头看着这儒雅的夫君,忽的笑着亲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薄唇。 两人也同床共枕一段时日了,她这种不寻常的行踪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可他从来也不问,只是体贴的帮着扫尾。这种明知却不问的包容,最大程度的暖了陈欣的心。 俞墨这个男人,在尽己所能的爱着她。 这也是她愿意,迁就帮扶俞家人的最大原因。他毫无保留的对她好,陈欣又不是个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被触动? 就算自己不是个圣母心的人,也愿意在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最大可能的,回馈自己的善意。 而且俞家人,确实心性都很不错,值得她真心对待。 在他怀里调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陈欣扯过记着自己鬼画符的纸张,指着上面一个明显两边凸中间凹的小物件说道。 “这个叫伏兔,主要就用它来减震的。呶,就是车轴下面的这两个小东西。” 手指头又转向车身下面的节构图,一处一处的点给他看。 俞墨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对这木工上的活儿不太懂,于是问的更加详细。 “哦?那这其中是何原由,你可清楚?这是用什么样的材质制作的?尺寸是要多大最为适宜?约么着能承重多少可有确切的结论?多长时间需要更换一次?” 一个又一个专业性的问题抛出来,听的陈欣头都大了,忙不迭的打断他。 “你问的这些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这个专业的。脑子里能记得有这么个减震的概念,还都是多亏了老师,当初在讲台上的撕心裂肺! 你都不知道,当年为了背这点儿东西,班主任都差点跟我们同归于尽了!” 然后她男人又有了新的问题,只见他略微不解的看着自己媳妇儿,眨了下眼睛问道。 “谁是班主任?为何要与你同归于尽?何至于此?” 由此可见,好奇的不一定全都是宝宝,有的时候也有可能是男人。 “就相当于你们顾山长跟你的关系。” “……授业恩师?” “可以这么说。” 一言难尽的看了眼怀里的女子,这男人的嘴角抽了两下,才一脸唏嘘的说道。 “嗯。那他老人家确实殊为不易,估计头都得挠秃了。” “不是,我们班主任秃头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能掐会算啊!陈欣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她男人啥时候往玄学这方面发展了,她怎么不知道? 俞墨吭哧着咳了两声,声音里憋笑的意味很明显。 “咳,毕竟,如果教的全是如你这般的学生,谁来了都得秃。” 搁脑子里转了一圈儿,陈欣才听明白她男人的意思,瞬间不愿意了。 “俞墨,胆儿肥了你!这是说谁蠢呢?” 麻溜儿的放下笔,一把抓住她要造反的手,男人笑的一脸小意。 “娘子误会了,为夫哪敢有旁的意思?就是说令师不容易,教的如果全是如娘子这般,性子剔透脑子机灵的学生,那委实是挺耗费心神的。就是感叹一声罢了,真没有其他意思。” “呸,你少在这狡辩!原来你是这样的俞墨,我已经看透你了,我跟你说!天天的笑话人。你以前不是说,以后会疼我爱我的嘛?你就是这么疼爱人的?!” 陈欣现在真是见不得他这张得瑟的脸,以前她觉得自个儿智商挺正常的。不能说特别聪明,但绝对算不上蠢。尤其是在看脸色识时务这方面,那绝对是打小儿看着就机灵的那种。 可自从撞到这妖孽手里,时不时的她就能感觉到自个儿智商被人按在地上,肆意摩擦出的酸爽快感。搞得马上都快不自信了! 要不是在旁人身上,还能一忽悠一个准儿。实不相瞒,她都怀疑过是不是穿越这一把,把脑子落在了现代,忘了一块儿给带过来。 “怎么可能呢?为夫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如何就会起了笑话的心思?实在是冤枉!要不我们现在就身体力行一番,娘子,好好体会一下,为夫究竟有多疼爱你可好?”说完垂首吻了上去。 “你就会这招儿!俞正凌,你敢不敢换个别的招数?讨厌……”娇媚的斥责声,最终变成了呜咽的低喃。 灯火幽幽,在昏黄的墙壁上,映衬出一对极为恩爱的男女。他们热烈的拥抱在一起,用最古老的肢体语言,诉说着最真心的爱意。 第90章 高兴的去赶庙会 时间过得挺快,刷一下就来到了三日后。 俞家兄弟几个,今日难得的都歇了一天的工。天将将亮,俞家的孩子们便都穿戴齐整,收拾的精神利落。 随便吃点儿朝食垫垫肚子,便搁院子里等着长辈驾车过来,一会儿好去赶庙会。 除了老头儿老太太,二老实在不愿意颠簸那么远的去凑热闹,留在家里看着最小的孙子,剩下的一家子大人孩子都去。 俞老大这人,明显意志不太坚定。 就这么歇了一天的工,明明他心里心疼的要死,可在昨日陈欣提出来的时候,还是微笑着咬牙点了头。 不同意能咋办呢?这要是弟弟提的,他能一巴掌给拍回去。可这是仙女弟媳妇儿的要求啊,当然只能照办了。 好在还有前日里老四拿过来的那份儿图册,给了他一些心理安慰。 歇就歇一天,明日他要好好研究那啥兔,是该咋做出来的了。添加上那么个小玩意儿,是咋能起到减震作用的? 那小玩意儿有很多的地方他不能理解,但是却绝不会怀疑它能起到的作用。毕竟老四媳妇儿,不会没事闲得慌,来涮着人玩儿的。 一边搁心里琢磨着事儿,一边吆喝着骡子,驾车往自己家小院儿奔过来。 向来缺心眼的俞兰儿,是体会不到她爹纠结的心思的。 这小丫头,今儿穿了一身崭新的水蓝色棉布衣裳,袄面儿上还有巧手的林氏,给绣上的一簇兰草,瞧着就雅致的很。 一路噔噔噔的,打头朝站在院子里的陈欣冲了过来。剩下的三朵姐妹花,也鱼贯踏门而出,来到院中。 “四婶,你瞧我今天好不好看?” 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日子委实是过的不错,伙食明显的好上了不少。就瞧着这丫头,原本蜡黄的小脸儿,如今胖乎乎粉嘟嘟的鼓着一层婴儿肥,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娇憨可爱来。 “哟,这是谁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不行,得细瞧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丫头呢。呀!原来是我们兰儿呀?今日可真是漂亮。好看极了!” 女子夸张的赞美声,逗的小丫头咯咯咯的直笑。银铃般清脆的孩童笑声,勾起了院子里所有人的嘴角。 杨氏搁旁边听着陈欣这夸张做作的奉承话,就笑着呲她。 “老四家的差不多行了啊,你咋连个小丫头都哄呢你?” “娘,不许你这么说四婶!才不是哄人呢,四婶从来就不撒谎,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娘,难道你觉得我今天不好看吗?” 俞兰儿第一时间的反驳着,谁也不能说她美人婶娘的不好!她这么漂亮的婶娘,怎么可能有话说的不对?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晃了晃脑袋上的两朵小绒花,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氏。 还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呢,没抽条儿的身体,一团子孩子气,透着股奶憨奶憨的味道,确实可爱的不行。 “那怎么可能不好看?俺兰儿最好看了!尤其是今天这身衣裳,穿的老精神了!” 察觉到自个儿说错了话,杨氏赶紧改了话风。难得今儿大伙都高兴的日子,咋也不能惹孩子不高兴啊。 内心圆满了的小丫头,咧着嘴巴蹭到美人婶娘身边,显摆来显摆去,就等着人能再夸她一句。 陈欣果然不负她所望,看了看旁边也在抿嘴笑着的梅儿姐妹几个,她眯着眼睛微笑着说。 “大嫂这话说的极是,兰儿这身衣裳穿着是好看。还有我们梅儿竹儿菊儿,个个都漂亮的不行!嫂子们我这点子不错?瞧小丫头们这一身姐妹装穿的,往外头一站,就知道是一家子的。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老四媳妇儿虽说干活儿不行,但这脑子转的是真快!咱家丫头们这么一打扮,确实是挺招人稀罕哈?” 杨氏瞅了瞅,穿着一样颜色款式衣裳的梅兰竹菊,笑着点头给予肯定。又一碗水端平的夸奖着三弟妹。 “老三媳妇儿这手艺就是好,瞧瞧这衣裳上梅兰竹菊绣的多好看!” 林氏搁旁边笑的一脸促狭。 “大嫂这是难得夸俺一回呀,今儿可真是沾了四弟妹的光了!” “嘿,你这妮子。成,今儿你留家里看家。等俺从县城里回来,抽个空坐下来不带歇气儿的,夸你一个时辰,你看咋样?” “不咋样,你那点儿口水还是省省。” “哈哈哈…” “芳儿你是越发不着调了,跟素素学会耍嘴皮子了你?” “你俩说你们的,关我什么事儿?不带伤及无辜路人的!” “呵呵呵…” “哈哈…” 妯娌几个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俞家老两口从上房出来,就见这几个儿媳妇,搁院子里乐的不行。 俞大虎好脾气的呵呵笑着站在一边,孟氏一脸狐疑的的问。 “都说啥呢,乐成这样?搁外头路上估计都能听到,你们这几个丫头的说笑声儿了。” “爹,娘,您二老慢着点儿。” 杨氏赶紧上前搀着婆母。 孟氏拍拍她的手背温和的安抚着。 “哪儿就老到要扶着的地步了?老二媳妇呢?把小五给俺抱过来,你们抓紧走,一会儿天都不早了。那群皮小子们呢?” 俞梅儿上前搭腔回着话。 “娘搁屋里给小五穿衣裳呢,一会儿就好。大哥他们跟着一块儿到作坊取车去了。” 正说着呢,江氏从二房屋里抱着儿子过来,脚下不打顿的一边往爹娘的屋里走,一边小声儿的交代着。 “娘,小五还没睡醒呢,我抱到你们床上让他继续睡。醒了以后您瞅着给炖个鸡蛋就行了。” 孟氏点头应着。 “成,俺知道了,放心。你们抓紧拾掇拾掇走,这个墨迹劲儿哟,一个个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一句,扭身进屋照看孙子去了。 俞大虎听着院子外头,响起了儿子们赶车的声音,老头儿也赶紧交代了几句。 “到了县城里可得把孩子们看好,庙会上人山人海的,别光顾着凑热闹,特别是这俩小的,可不能松开手啊!转头就找不着了。” “爹您放心,俺们知道了。” 杨氏也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声音,嘴上应着老爷子的话,扭头招呼着其他人。 “老三老四家的,你俩带着几个丫头们先上车去。老二家的,你搁屋里头墨迹啥呢?快点儿的!” “来了,来了!” 江氏答应着,快步从屋里走出来,匆匆的来到院子外头,俞大虎还在跟两个赶车的儿子嘱咐着。 “路上赶车当心着些,这大人孩子可都搁车上呢。早些回来,摸黑赶路可不安全。” “知道了,爹你放心。俺心里头有数!” 俞一海听完老爹的絮叨,这才答应着轻轻甩了甩鞭子,打个空响,驱使着骡子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爹,你赶紧回屋去,俺们保证天黑前就回来了。”俞二海也紧随其后的赶着骡车跟上大哥。 第91章 来到奉安县城 四个兄弟两两坐在车辕处充当车夫,后头车厢里,载着嘻嘻哈哈的女人孩子们。虽说初冬的早上是有些冷意了,可他们仍然就兴致高昂热情不减的往奉安县城奔去。 好在有了骡子做脚力,这十几里路,要是光靠脚量的话,有这么些个妇孺跟着,怎么也得耗上一两个时辰。 可如今这一路小跑慢颠儿的,还没到一个时辰呢,便来到县城的主干道上。不过盏茶功夫,就停在了城门口。 挑帘躬身被夫君扶下车来,陈欣抬着大早上起床忙了许久才装扮一新的暗沉小脸,颇具兴味的瞧着前方这熙来攘往的人间烟火。 俞墨替她掸了掸衣袖处,无意沾染上的灰尘,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媳妇儿今日又变了的姿容。 这肤色暗沉了不止几个度,偏偏却毫无违和感,瞧着自然的很,还有这被加粗了的眉毛,略略往下耷拉着的眼尾。特别是脸上这几个麻点子,让他抖擞着笑了一早上。 这丫头可真是舍得下手,糟蹋起自个儿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来,是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他语带笑意的调侃着。 “娘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下回出门的时候咱可以戴上帷帽,莫再对这张小脸下手了行吗?你不心疼,为夫可心疼的厉害。” “我的脸,你心疼什么?那帷帽戴着不透气不说,还遮挡视线,碍手碍脚的太麻烦了。” 陈欣白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儿的接着说。 “还有,你甭拿好听的来哄我。想起你早上呲着大牙直乐的样子,请恕你娘子我眼拙,实在是没看出来,你心疼在哪儿了?不纯瞧热闹呢吗?” “娘子,你又误会………”俞墨话说到一半,被他大哥在前面的吆喝声给打断了。 “老三老四,俺跟你二哥先去寄存骡子,你们俩看好家里这些娃。先搁这儿等着,一会儿俺们一块进城去。” “好咧!” “知道了。” 兄弟二人答应的干脆。 “二哥你等一下,俞墨你把车厢后头的小布包拿下来。” 听话的男人领命而去,片刻后跳下车辕,递过来一个蓝色的小布袋子。陈欣接过来就手拉开抽绳,取出一团布条来,然后把这简易版的双肩包,挂在了眼睛放光的俞兰儿肩膀上,给这小丫头高兴的笑眯了眼睛。 “四弟妹,你这是干啥呢?” 江氏眼瞅着弟媳妇儿,给自家几个闺女手腕上都系上了布条,有些不能理解。 “这是我以前的时候看见人家宝妈,人家当娘亲的这么干过。二嫂,牵引绳你抓着,这样子咱们也不怕丫头们走丢了。” 梅兰竹菊四姐妹,抬手瞧瞧自己腕上的布条,再瞧瞧她娘(二婶)手里的那头,怎么有种感觉,这是在遛狗呢? 随即赶紧甩甩头,怎么能这么想呢?四婶怎么可能有干错的事儿?一定是她们见识的太少了,才会这么大惊小怪!也许人家别的地方,都是这么,牵着孩子的……? 俞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不是说他们蠢或者分辨不了是非,实在是被洗脑的时间长了。陈欣另类高人的人设,在他们心里树立的十分稳妥,不会轻易的去质疑什么。 不仅这几个女孩子,剩下的几个男娃,除了长兄汉昌逃过一劫,其他几个都被乖乖的拴住了手腕,绳子的另一头抓在了俞老三手里。 等俞一海俞二海回来之后,瞧着自家崽子们这奇怪的造型,倒也没说什么,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抬腿往城里走。 今日确实是热闹,这奉安县城其实不大,满打满算也只有东南西北四条主街,对应着四个城门。 此刻除了门户全开的店铺,在道路两旁也都挤挤挨挨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 他们从通化门一路走进来,孩子们嘴巴里的惊呼声就没歇下过。 “娘!你快看,这糖人儿好漂亮啊!” “爹,人太多了看不见!你举我起来,我想看看里面的猴子!” “大姐你瞧,那上面的花儿多好看!” “哇,前面有胸口碎大石的!爹,我要去看,快走!” “娘,菊儿要糖!” “汉明,你慢一些……” “大哥,快点儿跟上啊!” 这些平常在家里听话斯文的孩子们,如今一个个跟刚开了眼界的土包子似的,瞧着哪哪儿都新鲜。得亏四弟妹先见之明的把这些野猴子都给拴上了,要不然还真容易撒手就没! 一众人说说笑笑瞧着热闹往前挪步,他们来的算是比较早的,人还不是最多的时候,因此一条大街稍微注意着些,还是很容易通过的。 只是家里的女人们,也渐渐的被这道路两边摆满了的小摊子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给迷花了眼睛。 “大嫂,这布颜色真好看,还是细棉布。比俺们镇子上的还便宜了一文钱一尺呢。扯点儿回去!” “嗯,这布确实是不错,小哥儿你这能不能再便宜些?俺们多扯一些……” “三嫂,你快来瞧瞧人家这鞋子样式,挺好看的呢。” “哪儿呢?哦。俺也会做这种,你要喜欢,下回给你做。” “谢谢三嫂!不用,我就是瞧个热闹。二嫂他们人呢?” “那不搁前头戏台那儿呢吗?走,俺们赶紧过去!” 俞家兄弟四个,盯完了孩子盯媳妇儿,就负责掏钱拎东西,根本顾不上瞧热闹。这人挨人人挤人的,一个错眼,估计就看不见她们身影儿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这条大街上逛逛,那个摊子上瞧瞧,时不时的围观耍把戏的,跟着叫两声好。 玩乐的时候,时间过的那是分外的快,眼瞅着日头滑到了正午。家里的这些女人孩子们,才意犹未尽的拎着大包小裹,挤出了人群。 “呼~,可算是挤出来了!现在可比咱们刚来的时候,多了不少人啊这是。” 杨氏抻了抻自己的袄面儿,方才跟个妇人抢鞋面花样的时候,被人给拉扯的有些凌乱。 “好累啊!我不行了,你们逛去,我要找个地儿歇歇。” 陈欣一脸的痛不欲生。 是谁说古代女人斯文矜持的?这逛街血拼起来,跟现代女人也不遑多让好吗? 整整快四个小时了,这几个姐们,居然硬是这么精神抖擞的挺了这么久,衬的她跟个菜鸡似的。 林氏也跟着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 “俺也累的没力气逛了,眼瞅着也晌午了,要不俺们歇歇就回?这该买的东西也都买的差不多了。你们说呢?” 大人们还没搭话,孩子们先不乐意了。 “娘,我们还没玩够呢!” “就是的,再玩会儿…” “爹,孩儿还不想回去呢。” “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再玩一会儿!” “娘~~~” 看着孩子们可怜巴巴,一脸恳求的样子,都是与人父母的,那肯定心疼啊。 俞墨看着自己媳妇儿疲累的神色,指着前方的一处卖吃食的地方说。 “要不然这样,我们先去食肆吃些东西。坐下歇会儿缓缓精神之后,带孩子们再逛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回去。你们看怎么样?” “成!也这个时辰了,确实是有些饿。走。吃完了再逛逛就回。” 俞老大手里拎着媳妇儿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带头往食肆走去,众人纷纷抬腿跟上。 第92章 遇上纷争现场 “客官,这是带媳妇儿孩子赶庙会来了?逛了一上午累着了?快快快,快进屋坐下,喝口水歇歇!”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老远看见这群人往这边走过来,赶紧抢在对面那家店小二前头,一路小跑着迎上去,热情的招呼着将俞家一众人,引进自家的食肆之中。 在一楼大堂,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俞二海才扬声问道。 “小哥儿,你们家这有啥好吃的,给俺们说说呗。” 能当跑堂揽客的人,那一双眼睛都贼溜尖。打眼儿这么一瞧,这群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也绝对不是那种手里头抠抠搜搜的主儿。于是他笑的更加热情。 “唉哟客官,那我们这招牌菜可是太多了!煎炸煮炖烤,18般吃法样样有。不过咱家的烧鸡,那做的绝对是一绝,我敢打包票,在咱们整个宁州府,都寻不到比我们家味道更好的了!价格也不贵,百十文一只。要不来两只尝尝?” “成,先来两只!再切几斤肉,上条鱼,弄三四个素的,可着一两银子来,你给看着安排!” 俞二海答应的非常利索,他哥还没来得及阻止呢,银子都给秃噜出去了。到底也是搁人场上呢,俞老大想了想,把嘴里斥责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使劲儿瞪了他两眼,老二这个完犊子玩意,真是有俩小钱儿,就不知道该咋得瑟好了,这给他狂的,张嘴就撒出去一千个铜板! 孩子们听到有好吃的,倒是个个都乐的不行,眼巴巴的擎等着上菜。其他人也都呵呵笑着讨论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都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俞墨抬手倒了碗茶水,细心的用手试了试瓷碗周边的热度,这才给媳妇儿递到了手边。 陈欣看着他眨了下眼睛,笑的很甜。端过来吹吹热气儿,小口的喝着。两口子也没搭话,却处处都是默契的温情。 这个点儿了,过来吃饭的人确实挺多,整个一楼都坐满了,也是人声嘈杂的不得了。好在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陆陆续续的搁桌面上,大大小小的碟子碗啊的摆了不少。 这也都没有外人,乡下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穷讲究,饿了就抄起筷子吃呗。一顿的风卷残云之后,众人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这烧鸡味道确实不错,老二,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再捎两只回去,给老爹老娘尝尝。” 俞一海孝顺,但凡嘴里头吃上口好的,都得惦记着让爹娘也尝尝味儿。 “哎!俺知道了。” 接过大哥递过来的荷包,俞二海扭身去柜上结账去了。 俞老三把盘子里剩的饭菜打扫的差不多了,才打着饱嗝的撂下筷子。 “这县城里的食肆,味道就是比咱们镇上的好,你们瞅瞅这坐的满满当当的。燕子家那儿就不咋行,俺前天晌午走那路过的时候,正是饭点儿呢,屋里愣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会?俺以前专门跑去看过,周家铺子生意瞧着挺不错的,那咋现在不成了?燕子这丫头,咋也没回来说?” 俞一海猛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说着话眉头越皱越紧。 “那谁知道啊?你又不许俺们随便去登她们婆家门。上回大姐家那茬儿过后,是二哥跑了趟燕子家。有啥事儿你问二哥,俺不清楚!” “要问俺啥?” 拎着打包好的烧鸡过来,俞二海溜达回来,刚好听了这么一耳朵。 “大哥,有事儿回去再说。二哥结完账了是?那我们走。” 俞墨站起来打断要说话的大哥,率先领着媳妇儿往外走。想想这事儿也确实,不是一句两句能扯的清楚的,俞一海便也拎起东西,嘴里招呼着众人。 “吃好了就走,别搁这儿瞎耽误功夫了。不说还想逛逛呢吗?快点的。天儿冷黑的快,玩一会儿也该家去了,别让两个老人搁家惦记着。” “来了,来了!” 众人出了食肆兵分两路,想继续逛的人,留下玩儿好了以后,到城门口来寻。不想逛了的,直接回车上呆着。 如俞家妯娌几个,逛街的劲儿头过去了,才觉出乏来,纷纷抱着东西往寄放骡车的地方走去。 将将走到人少一些的拐角处,迎面就撞上了一出婆媳大战现场。 只见前面不少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他们都在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 “放手,你放开我儿子!松手!” 那面容姣好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小,被吓得嗷嗷直哭的小儿。明明看着是个十分柔弱的模样,却偏偏又哭又叫状若疯癫的,拼命与一个老妇拉扯着。 那身姿单薄的老妇人,更是哭的可怜凄惨,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家门不幸啊!俺大儿子才死了半个月都不到,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就找好下家了? 你跟人勾搭就勾搭上了,咋能把老婆子的孙儿也带走?这是俺大儿唯一的香火了呀!你怎么忍心让他身后凄凉?这真真是要我的命啊! 宝哥儿,奶奶的乖孙,跟奶奶家去!宝哥儿,跟奶奶回家……”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拽着孙子,哭的语不成调,声声的唤着孙儿乳名。 周边的人一听这事情的原委,个个义愤填膺,有人就忍不住跳出来打抱不平。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指着那年轻妇人,满脸气愤的嚷嚷着。 “你这老娘们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你男人才刚死了几天,这就守不住了?守不住了你走你的,凭啥把人夫家的孙子带走呐?搁哪儿也没这个道理,快把孙子还给人家!” 有一就有二,于是一个中年妇人也开口指责道。 “你这小媳妇儿,做的确实不对。咋能这么没良心呢?这么不孝敬婆母,你也不怕你男人从坟里爬回来找你!” “不是,我婆母早都不在了,她是要……” 年轻女子话还没说完,那老妇人嗷一嗓子冲过来,对着她又撕又拽,嘴里哭着骂着。 “你这黑了心肝的呀,这些年老婆子待你不薄啊?你说翻脸就翻脸,带俺孙子偷跑不说,还咒俺早死!你忘了月子里俺是咋端吃端喝,倒屎倒尿伺候你的了?咋这么没良心啊?天老爷啊……” 老妇人哭的几乎站不住脚了,花白的头发映衬着老年丧子的哀楚,透出那么股子深深的绝望,真真的令人无法不动容。 “这婆娘也忒恶毒了,咋能这么咒婆母呢?” “就是,这种淫妇简直丢尽了我们女子的脸!” “你这婆娘赶紧松手,再抢人家孙子,休怪俺对你不客气了!” “呸,跟这种贱妇客气啥呀?就该大耳刮子扇她!” 那年轻女子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围观的人气愤的不得了,纷纷张嘴唾骂着她。 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也忍不住一脸嫌恶的说道。 “这妇人着实可恶,对婆母不贤不孝,对亡夫不忠不义,对幼子不仁不慈,此等恶妇该拉去浸猪笼才是!” 四周一片讨伐之声,好像谁不上来指责两句,就在道德层面上有了瑕疵似的。尤其是那些女人们,气恼嫌恶之色更重。 第93章 套路,通通都是套路 远远的听了一会儿,明白事情原委后,杨氏眼睛微红的,看着前面纷乱的人群,一脸唏嘘的说道。 “这老妇人瞧着真可怜,你说这小媳妇儿也是,亡夫唯一的骨血,这咋能给人家带走呢?眼瞅着儿子要绝后了,人当娘的,能不跟她拼命吗?” “就是啊,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是啊。” 江氏和林氏附和的点着头,这两人向来共情能力很深,此时也已经红了眼眶。 只有俞墨,发现了他向来性格外向的媳妇儿,此时沉默的有些反常。微微的往她身边挪了挪步子,俯身垂首小声的问道。 “娘子,怎的了?” 陈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还是那张儒雅的脸,她却偏偏在其中看出了一丝冷漠与凉薄。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息,那张蜡黄的小脸上璀璨的双眸,又投向了那被撕打的分外狼狈,明明吃痛了却还是紧紧搂住孩子,不愿意放手的年轻母亲。 嘴唇来来回回的张了好几下,陈欣才终于听见自己说。 “俞墨,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我想帮她。可以吗?” 男人眼底的霜色定了一下,又迅速散开,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我家素素心善,想帮就帮。” “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她虽然想发挥一下,为所不多的善良,但也没想过要牺牲自己男人,去拯救别人。 俞墨的眼睛里盈满了明显的笑意,他可真喜欢自己的小妖精。 “无妨,你当家的扛得住。” 娇媚的横了他一眼,陈欣这才捋了捋袖子,冲进了人群中,一把抱住那老太太,嗷嗷直哭! “婆婆,您这是怎么又犯病了?儿媳将将去方便一下,转个弯儿你人就没了,可吓死我了!您要是丢了,我可怎么跟你那死鬼儿子交代啊?我的婆婆啊!” “…不是,你谁啊?” 老妇人被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媳妇儿,给嚎的一脸懵逼。真不认识啊!随即赶紧的想要挣脱束缚,又被小媳妇儿眼疾手快的一把掐住。 “您这疯病咋又犯了呢?我是你儿媳妇心柔啊! 您是不是又出去乱认媳妇孙子去了?婆婆,这前前后后您打了多少无辜女子了你说?咱家赔了多少钱了,实在是没钱赔了呀! 今儿你没动手?这女子不是你打的?” 这脸色蜡黄的小媳妇儿,一边推脱着责任,一边意有所指的,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群。意思非常明显,谁打的谁赔!反正我没钱! 方才第一个跳出来的瘦削男子,与中年妇人对视了一眼,立马开口道。 “你是谁啊?你说她是你婆婆,就是你婆婆了?我们也不认得你!明明抱孩子的那个妇人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黄脸小媳妇儿给打断了!只见这娘们一脸的泼妇骂街相,张嘴嚷嚷着。 “呸,你少搁这儿放屁!大伙儿听听,他说的这是个人话吗?好家伙,老娘活了30来年,听说过有抢媳妇抢孩子的,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家抢老婆婆的! 咋的?你家缺娘啊!要不你给我这疯老婆婆领家去! 不对,我才琢磨过味儿来呀!该不会就是你们两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哄骗了俺家这疯老太太,故意出来惹事,好骗钱的? 不行,我要报官!你们这两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这是打着主意的,想要坑死老娘啊! 麻烦哪个好心的,帮着跑一趟衙门,就说这有俩骗子,诓骗我们家疯老太太,出来讹人来了!事成之后,我给他100文钱!” 话音刚落,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站了出来。 “这位嫂子你说真的,真给100文钱?” 黄脸小媳妇儿掐着老婆婆,一脸斩钉截铁的冲着那人说道。 “给!到了衙门我就给!不把这两骗子逮住出这口气,以后还来诓我家疯婆婆咋办?呸!真不是个东西,病人你们也骗,不怕天打雷劈啊你俩!” “好,俺这就去替嫂子你跑一趟!” 眼见着一听说要报官,那两人一脸心虚的想跑,小混混扭头朝人群里招呼了一声。 “二毛,狗蛋,你们带人把那两人给看住了,别让他们给跑了!一会俺们拿了赏钱去喝酒!” “小刀哥你放心,有俺们在他们跑不了!” 五六个年岁不大的小混混,眼睛贼亮的盯住了他们的100文钱,这俩人一个都不许跑!开玩笑,这是骗子吗?这明明是行走的50文! “别,别报官!不能报……” 那老妇人挣扎着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陈欣下了黑手,一把掐住了胸侧狠狠一扭,老婆子疼的浑身直抖,看着就跟犯病了似的。 喝~~! 原来竟真是个疯老婆子! 刚刚还一脸理直气壮替天行道的人,瞬间心虚的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看被围在中间,那身形凄惨狼狈的一对母子,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家婆婆有疯病,你们家咋不给看好了呢?这咋能放出来呢?” “就是啊,要不是刚才这老婆子又哭又嚎的,俺们也不能上手帮忙啊。” “这怨不了俺呀,俺真是好心来着!” “对对对,就该这老婆子担责任……” “俺做好事儿来着,俺没钱赔…” 他们是绞尽了脑汁的狡辩来着,但是可惜黄脸小媳妇儿人家不买账啊! “少他娘的跟老娘扯淡!俺家婆婆有疯病,你们也有疯病?看看人家娘俩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这能是俺们老百姓家养的出来的? 今儿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别想跑,想要老娘帮你们赔钱,认冤大头?呸,特么想得美!” 越是不让他们走,围观的这群人跑的越快!一看这泼妇就是他们惹不起的那种,不跑干啥?等着赔钱啊! 除了几个坚定蹲守自己赏钱的小混混们还站在原地,原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那黄脸小媳妇儿,拦都拦不住。 “都不许跑,留下来赔钱!给老娘站住!不许跑……” 眼见的那些人都没了影子之后,陈欣才松开了手里掐着的老妇人。只是此刻她那张老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凄凉可怜? 知道自己差事儿是办砸了,回去之后指定落不了好。王老婆子一脸阴狠的,看向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婆娘。 “你给我等着,老婆子饶不了你!” “呵,恐吓我哪?我可真真是怕死了!你们这几个想拐人家孩子的畜牲,会说一会儿到衙门里细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会被饶不了?” “啥?这老妇人,居然是拐子?!” 将将被弟媳妇一通骚操作给惊住的杨氏妯娌几个,等缓过神儿走过来,就听到了四弟妹这颠覆她们三观的话。 第94章 差点儿被偷家 “老四媳妇儿,这真是个拐子啊?” 杨氏忍不住的失声惊问出声,不是怀疑弟妹说的话,她是真的没想到啊! “嫂子,看好这老婆子,别让她跑了!是不是的,去了衙门不就清楚了?” 陈欣交代了一声,这才走到被撕扯的狼狈不堪的那对母子跟前,看着娘俩惊慌未定的神色,她小声而轻柔的安抚着。 “这位妹子你别害怕,姐不是坏人。那些坏人都被抓住了,一会儿咱们把他们送到衙门里去!别哭了,你一哭孩子更害怕。快哄哄,别再让孩子把嗓子给哭坏了。” 沈玉柔哆哆嗦嗦的抹着眼泪,一下一下的拍着怀中被吓的哭闹不休的儿子。知道面前的这位姐姐不是坏人,她方才救了自己母子,也知道人家说的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从来她胆子就小,一直养在深闺,嫁人之后也甚少抛头露面,这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可怕的事情。 方才那股悍不畏死的疯癫,全靠身为母亲的本能强撑着,在这口气泄了之后才更觉得后怕,如今还哆嗦着腿站不起来呢! “这位姐姐,多谢你救我们母子!待我夫君来了,定会报答于你的!” “不用不用!路见不平有人踩,打击拐子人人有责!要什么报答呀?你赶紧缓缓精神,一会儿咱们到衙门了,才好把话都说清楚。可千万不能便宜了这些拐子!” “嗯!姐姐,我晓得的!” 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最起码看着不哆嗦了。 自觉已经把人安抚好了的正义使者,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自己男人脸上那促狭的笑,这方才还一副泼妇相的小媳妇儿,一时间有点儿脸热。 转身走到他面前,抬头撑出一副强势的口吻,一脸羞恼的低声娇喝着。 “笑什么笑啊?不许笑了!” “娘子威武!” 眼瞅着这丫头好像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俞墨赶紧的端正了神色,怎么就忘了他媳妇儿说过,她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来着? 已经被再三教育过的男人,深刻的了解清楚了啥叫人设,并且也知道在他媳妇儿不小心崩人设的时候,自己该怎么避免被迁怒。 “娘子目光如炬,且侠义心肠。为夫是为娘子骄傲!我家素素,可真是世间难寻的好女子。方才累着了?这大冷天的,瞧这脸上都是汗,来,为夫给你擦一下。” “哎呀不要,别把脸给我擦花了。” “我小心着些……” 沈玉柔抱着已经被哄好了的儿子,虽然害怕却还是有些好奇的,瞧着对面的那夫妻俩。 救命恩人肯定是好的,但自己也真不能昧着良心说,恩人姐姐那张蜡黄普通的脸,配得上这儒雅俊俏的书生。 不过瞧着他们的感情好像相当不错。沈玉柔又不由得,在心里斥责自己的肤浅!这位姐姐的相公,才不会如自己这般,净着相于皮囊。恩人姐姐人这么好,就该配如此般的好夫婿才是!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转眼就看见,几个身穿缁衣皂袍的衙役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赶紧抱着儿子上前一步,等在那儿。 这两天县里逢庙会,人多了事儿就也多,衙门里捕快衙役的,这几天都忙疯了,整个城里大街小巷的来回颠着跑,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这不,身为捕头的邢育杰,今日也不得不亲自在衙门坐班。他不顶上没办法,手底下人都派出去巡街了。 方才李小刀来报官时,他还以为是这小子顺口胡诌来撩事儿的。毕竟都是老熟人,这小子别看岁数不大,但是这都进进出出多少回了? 逛他们衙门牢房,跟逛自家后厨似的。虽然是没干出过啥大奸大恶之事,可小错儿却是从没断过的。前两天才放出去,这咋又回来了? 直到他听见这小混混说街上出了骗子,想抢人家的孩子,这办案多年又嫉恶如仇的邢捕头,立马就坐不住了! 这哪是骗子?这分明是拐子啊! 二话没说,抄起配刀提腿就走。正好在跑过来的路上,遇上了几个捕快,听说有拐孩子的了,那还能忍?于是也都跟了上来。 谁知道刚到达事发地,拐子还没瞅见呢,先瞧见了一对儿熟人。 “夫人!小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中年汉子刚问完,突然了悟的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身形狼狈的样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差点被拐了的,不会就是他们家县尊大人的小公子? “邢捕头!” 沈玉柔激动的走过去,看见熟人了,她紧张的心情才真正定了下来。 “那老婆子,还有旁边那瘦削男子和妇人,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差点把我宝哥儿抢走!” 说着手指头又指向陈欣。 “要不是这位姐姐相救,今日我母子二人就真得遭了毒手了!” 卧槽,果然是他猜的这样! 这事儿得赶紧通知县太爷呀,他老人家这块荒地里,如今唯一的独苗儿,差点儿就叫人给薅走了! “钱大有,快去禀报县尊大人,把这边的情况给说清楚!我稍后就带着人回衙门。” 方才趁机想跑的三个人,早已被小混混们找来绳子,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 他们虽然也不是啥好人,可这专门拐人孩子的畜牲,但凡还有点人性的,那真是谁都恨不得上来踹他们几脚的好吗? 奉安县城的捕快们,此刻脸色黑的,跟被烟熏火燎了三年的锅底儿似的! 奇耻大辱啊! 这几个拐子,差点儿就把他们的衙内给拐走了!听听,这事儿万一要传出去了,能听吗? 这真是在家里头,被人照着脸上啪啪的扇巴掌! 得亏这是被逮住了,要不然县尊大人那边怎么发火先不说,他们这些人,得被邻县的那些捕快们给活活笑话死! 气愤难忍的几个壮汉,都用不着头儿出声吩咐,上前两步毫不怜惜的,扯起地上这三个人就走! 他娘的!偷家偷到你爷爷们老窝里来了,不好好招呼你们几顿,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王老婆子一路呜呜的,死命挣扎着。可惜她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干瘪身子,如何能抵得过年轻力壮的猛汉?被捕快揪着拽着的往前拖着走。 作为奉安县城里的武装队队长,邢捕头当然认得俞墨这位新晋的人物,他还跟着自家县太爷,给人送过两回礼呢不是。 一番客气寒暄,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的邢育杰,分外客气的请这夫妻二人,能赏脸移步,前往县衙去做个人证,录个口供。 俞墨倒也没推辞,毕竟这好人已经做了,该得罪的人也得罪了,那就要将利益最大化。赵秉钧这份人情,要让他欠的明明白白的。 眼瞅着捕快们先一步拽走了那三人,俞墨便交代几个嫂子先回骡车上等着,防止一会儿兄长们过来找不着人。 这才拉着媳妇儿,由邢捕头小心的在一旁陪着,跟这差点儿遭了难的母子二人,一同来到了县衙。 第95章 互飙演技 还未进入大堂,就见一身穿蓝色锦袍的身影,脚步匆匆的迎了过来。不是一脸急色的县太爷,又是哪一个? 沈玉柔抱着儿子正与恩人姐姐说着话,就看见丈夫一路小跑了过来, 她瞬间哭的梨花带雨。 “夫君!呜呜,吓死妾身了。我们娘儿俩,方才险些就回不来了……” 怀里的小儿见他娘哭的这么凄惨,也跟着嚎了起来。 赵秉钧一手接过又哭嚎起来的儿子,一手揽着惊魂未定的娇妻,不住的安抚轻哄着。 “好了好了,为夫来了!夫人不哭了,啊?宝哥儿也不哭,爹爹在呢!乖啊…” 好歹也是个官夫人,还是要脸面的。哭了几声之后,赶紧止住自己的情绪,将儿子又抱了回来。 “夫君,这位陈姐姐是妾身与宝哥儿的救命恩人。待会儿你可得好好酬谢人家!还有那几个抢孩子的坏人,都被捕快们先带回来了,你审过了没有?” 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县太爷,声声承诺安抚着受惊的小娇妻。 “夫人放心,为夫知道了。你先带儿子回后院,我已经让管家去寻郎中了,给你们娘儿俩瞧看瞧看。为夫会处理好的!” 沈玉柔贤惠的点点头,没有反驳丈夫的话。只是再三与救命恩人道谢告辞之后,这才返身抱着儿子走入内院。 目送妻儿离开之后,赵秉钧这才掸掸衣袍,万分端正的拱手弯腰,对俞墨和陈欣施了一礼,满腔的感激溢于言表。 “多谢贤伉俪仗义出手,搭救拙荆犬子于危难之中。请受赵某一拜!” “县尊大人使不得,可真真是折煞学生了!” 俞墨一脸受宠若惊的拽着媳妇儿避开,又赶紧冲过去,将弯腰的人给使劲扶了起来。 “大人,这本就是内子举手之劳而已,能侥幸救得尊夫人与令郎,也是一场缘分罢了。 怎敢劳您大礼相谢? 委实是当不得的,还望大人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 声声真挚,句句感人。如果不是陈欣很了解自己男人的真实心性,她差点儿就信了。这货到底是怎么把道貌岸然这四个字,完美的刻在脸上的? 虽然一直在心里碎碎念的吐槽着,可她脸上表现出来的,还是一副相公说的都对的样子。 牢记白氏的教导,在人场上一定要温柔贤惠,给丈夫作足脸面,万不可让人家笑话他夫纲不振。 “你们今日的举手之劳,对于我赵某来说,是救命的恩情啊,如同再造之恩!怎会当不得?俞解元,不,俞老弟! 你是不知道啊,老哥今年已经三十有五,膝下唯有这一个儿子。若今日没有贤弟夫妇施以援手,那我老赵家,可真的就塌了天了啊!贤弟,弟妹,多谢……” 这30多岁的中年汉子,说着说着竟然感性的红了眼眶,一副与俞墨推心置腹的样子。 这份现场变脸的功夫,还不是最让陈欣震惊的,最让她佩服的是,自家这小书生竟然也当场飙起了演技。 只见他感同身受的满面慽然,一脸谦逊的与赵秉钧相逢恨晚,相交莫逆,相顾泪千行的称兄道弟。又为好在是有惊无险,赵家小儿安然无恙而弹冠相庆。 这可给陈欣稀罕的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真的,她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老公生错了时代。这男人投胎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儿没睁开眼啊! 这要是投到了现代,高低得捧个奥斯卡小金人回来! 可惜了1iao~~~ 一众人步入大堂,那三个被捆绑住的人,已经被狠狠收拾过一顿,如今全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 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已清楚,但是审案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升堂之后,县太爷快速结案,麻溜儿的将那几人收押入狱。 一直到他们录好供词,被人一路客气的送出县衙,陈欣都还尚有些没缓过神儿来。 这就,结案了? 动作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那几人连个呼冤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们确实也不冤。可全程被堵着嘴的审讯,莫名就让人觉得,里面应该有旁的蹊跷? 这里头,是有哪里不对啊? 越琢磨越憋的难受,回头看看,已经瞅不着县衙的房顶了,这才忍不住的伸手捉住了身边人的袍袖。 “俞墨,等一下。” 迎着男人一脸了然的笑意,陈欣又有了那种,自己的智商被人强硬掏出来,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的恼火。 羞恼归羞恼,该问的还是要问,要不她抓心挠肝的憋着难受。 “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略猜夺出一二。”俞墨回的倒也痛快。 陈欣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关注自己这边之后,才凑到自己男人身边,小声的问道。 “那三人,不是人贩子对吗?” “然。” 她老公一脸的惜字如金,远没有方才于县衙时的高谈阔论。 “少在这儿给我装高深莫测了,你知道什么赶紧说来听听。” “方才已经与赵秉钧说清,此事也跟我们无关了,你好奇心怎如此之重?” “呵,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等晚上你就会知道,我不仅好奇心重,报复心也不轻。” 说着,这小女子恶狠狠的磨了磨牙齿。 男人好笑的曲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一副诱哄的口吻。 “外头人多眼杂,回去之后再与你说。” 你确定不是在哄我?人是挺多,可眼杂在了哪里?扭头看了一圈,都没人搭理他们的瞅上一眼好吗?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自个儿琢磨不明白?哼! 伸手把恶意卖关子的男人扒拉到一边,小媳妇儿傲娇的哼唧了一声,扭身往城门口走去。 剩下她男人,看着那窈窕的身姿背影,宠溺的笑着,一路跟随在身后。 等这夫妻二人溜达到城门口的时候,俞家人也都已经一个不落的坐在了骡车上,就等着他们两口子呢。 “素素回来了,你没事儿?咋样了啊最后?” 江氏第一个按耐不住的问了出来,方才她们仨,坐这儿讨论了半晌,也不能确定那老婆子到底是不是个拐子。万一要是判断错了,可咋整?那不得成了诬告了?县太爷能轻饶了她们家素素吗? 妯娌几人越琢磨越着急,可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这么干等着。好在老四跟着一块儿过去了,应该能护的住他自己媳妇儿? 正纠结的不行呢,家里男人孩子们找过来了,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这么一说。 俞老大俞老二,刚预备要跑去县衙瞧瞧情况,老四两口子就回来了。 “啊,我没事儿,你们放心!那几个拐子已经被县太爷下狱了,案子结了我们才回来的!” 陈欣利索的往车上爬,本来想有骨气的自己上去来着,可惜她那双小短腿儿不仗义,扑棱了几下还挂在车沿上。 俞墨抖嗦着肩膀,在她身后掐住腰,把人托上去。回头白了一眼他那张得瑟的笑脸,小媳妇儿头也不回的,钻进车厢里。 坐好之后,又把大致情况删删减减的给说了一遍,听的俞家众人一阵唏嘘不已。 第96章 余生有幸 这城里就是坏人多,哪有半点他们乡下人的淳朴善良?以后没啥事儿的话,可不能带孩子们往城里来了,太危险了! “得亏今儿有素素给准备的这布绳子,当时俺心里还嘀咕,这咋把孩子们当狗溜呢?到底还是俺见识的少了!这在城里走动,可不就是得把娃,拴在手里头才能让人安心吗?” 江氏拍着大腿,一脸的庆幸。 还得是她们家四弟妹,见多识广!要不今儿,她们哪能这么安安心心的逛上一天?完全忽视了自家老爷儿们做出的贡献。 “是啊,这可真是吓人!谁能想到哭的那么可怜的老婆子,能是个坏人来着?” 林氏也一脸庆幸的将小儿子,抱在了怀里。得亏她是没撞上啊,要不指定得被人给骗了去。 “素素,你是咋看出来,那老婆子是骗人的?俺们是真一点都没看出来!” 杨氏一脸好奇的,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儿。 包括梅兰竹菊四姐妹,从自家娘亲嘴里听到了遇拐子事件以后,又害怕又兴奋的瞧着自家婶娘,希望她能更仔细的说说,事情具体的来龙去脉。 于是,在骡子嘚嘚的蹄声之下,陈欣一遍一遍的复述着,自己智斗人贩子的整个过程,引起车厢里女人孩子们,一阵阵的惊呼声。 坐在车厢外面的俞墨,听着他那神采飞扬的小妻子,在吹嘘自己如何英勇机智,不畏危险的惩恶扬善。宠溺骄傲的笑意,自动自发的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往后倒退的景色,他心满意足的挑起了嘴角。 人生在世,得遇至爱之人,何其有幸? 人生在世,得此至爱之人,何其有幸? 余生有她相伴,吾之幸也。 在一旁驾车的俞老二,不留意的扭头时,看到他家幺弟脸上,这抹突如其来的微笑,让他心里头不由自主的开始嘀咕。 这小兔崽子,咋笑的这么高兴?是又要打坏啥主意不成? 真不是他非要把这小子往歹了想,实在是从小到大,他每回算计人的时候,就是笑的这么高兴来着。 两辆骡车一路不歇蹄的在天黑之前,将俞家这一众大人孩子们,给安全送到了家。 这要不是搁县城里耽搁了时间,哪用的着这么可着劲儿的使唤它们?看着这俩牲口累的,吃草料都没精神了,可把俞一海给心疼坏了。 留在作坊里忙活了好一会儿,亲自打水上料的伺候着,给专门聘过来照看牲口的俞八爷,都看懵圈儿了。 小三儿这几个意思啊?嫌俺老头子,手脚不勤快,伺候的不周到呗? 俞老大可真没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心疼牲口,可眼瞅着族爷爷要变脸了,这实诚汉子才一脸讪讪的陪着笑,快步溜出了作坊。 回到俞家小院里时,夕食都已摆上了桌,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围坐在那儿。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给爷爷奶奶说着,今天在城里的所见所闻。 一直听到他们遭遇了拐孩子的,老两口才一脸被唬的不轻的告诫道。 “瞧瞧,这外头是有多危险!以后你们可得多加个小心,都把孩子给看好了。这要丢了可就真丢了,没听说过谁家还能找回来的!” “哎!娘您放心,俺们知道的。” “知道也不能大意,淹死的可都是会水的!日后没事儿,别带孩子们出去瞎溜达了,真出了岔子,能给你们眼珠子哭瞎喽!都听到了没有,你们几个?” “听到了娘,以后再不带他们出去凑热闹了。这外头是唬人的很。” 杨氏一声声的应承着婆母的话。 剩下的几个儿媳妇们,讪讪的端起饭碗往嘴巴里刨着,也不敢搭茬儿。谁让是她们起的头,要出去转转来着? 妯娌几个灰溜溜的被婆婆数落了一顿,吃完饭把碗筷拾掇洗涮好以后,把给二老买的东西孝敬上去,然后都一脸尴尬的,各自领着孩子匆匆回房。 于是上房此刻,只剩下俞家四兄弟,跟老爹老娘对坐着闲聊。 “老二,今儿老三说,前两天他路过周家铺子的时候,看见他家生意不咋好。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俞一海心里惦记了这事儿一下午,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端着碗喝茶水的俞二海,手稍微顿了下,才一脸疑惑的扭头看他大哥。 “俺不知道啊!不听你说过,他家生意挺好的吗?咋了呀这是?” “以前俺是偷摸去看过几回,瞅着他家生意挺好,燕子日子应该过的不难。可自从家里有了营生之后,这不一直都忙的前脚打后脚跟的吗?就没顾得上燕子那头…” 觉得自个儿这个长兄失职了的俞一海,对自己气恼,也就不免有些迁怒。 “老二,俺上回不让你跑了一趟的吗?你就没瞧出来,周家出问题了?” 将手里的茶水放下,俞二海低头沉默的看着桌面不说话。 俞墨跟他爹的眼神儿撞到了一起,爷俩都看出来了,老二这是手里头有事儿啊! 老头子咳了两声,才嗡声嗡气的说。 “老二,说说。到底咋回事?” 他爹提醒的这么明显,俞一海也不是个傻子,立马察觉出了这里面,估计有老二的什么情况。于是他气的把桌子一拍,怒瞪着弟弟,大喝一声。 “说!” 抬起脸瞧了一圈家里人,除了他娘跟老三还有点迷糊,其他人都一脸笃定的看着自己。知道估计瞒不过去了,他只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儿的说。 “俺找人去闹了几场,前两天热闹的不行。那他能有生意才有鬼……” 话音未落,俞老大的巴掌拍到了俞老二的身上,疼的这汉子龇牙咧嘴的,倒是硬撑着没躲。 “你个小瘪犊子,俺是这么教你的!你收拾周家人干啥?周家不好了,咱妹子和外甥们,能落着啥好不成?” 俞老大确实是生气了,手底下也没留情,连着往老二身上呼了几巴掌,才被老三老四上手给拦住。 “先别这么生气,听完原委再说。大哥你先坐下,让二哥把话说完。” 俞墨拦着他大哥,不住的劝慰。 “大哥,你先听二哥说说,为啥这么干?肯定有原因的,要不二哥吃饱了闲的慌啊?二哥,快说!” 俞老三难得机灵了一把,一个劲儿的催促着,让俞老二赶紧给自己辩驳。 挺了挺脊背,缓缓火急火燎的痛感,俞二海才慢吞吞的把原因说出来。 “周家人,跟大杨镇的那货勾搭上了。” “大杨镇,谁啊?” 俞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立。” 众人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来,原来是抢他们家营生的那小子! “这两家子都不搭边的人,是咋凑到一块儿去的?你确定吗,别给整岔劈了。还有,这事儿你是咋知道的?” 俞老大有点儿没琢磨明白,瞧着他二弟,一脸的狐疑不解。他怀疑老二在诓他。 第97章 阴损的俞老二 “没确切证据,俺能动手吗?” 俞二海敢怒不敢言的,白了他大哥一眼。老大从小下手就重,疼死俺了! “杨立有一个妹子是个小寡妇,缠上周长安那小瘪犊子了。周家那俩老东西,想着给他们家儿子娶二房呢!呵,可把他们给美的!” 俞家人豁的一下,全坐直了! “老二你说啥?再说一遍!” 孟氏的声音都尖促了起来,不由得老太太不激动。她老闺女啥性子,自个儿这当娘的,能不清楚吗? 燕子比玲子可胆小柔弱多了,这要真有二房进了门,那在周家,哪还能有俞燕站的地儿啊?不被人给生吃了才叫有鬼! “这事俺已经调查的明明白白的。周长安那小子,搁外头喝酒的时候,被人下了套儿。跟杨家的那小寡妇酒后共处一屋,险些叫人给捉奸在床了。 杨家死活要把那小寡妇嫁进周家,要不就要去报官。周家那俩老东西怕惹事儿,也是想攀杨家后头的人脉关系,就硬压着咱家燕子,让同意二房进门。 那俺不收拾他们,他还当俺老俞家的闺女,是泥捏的呢? 不就是仗着他们家有那个营生?呵,俺直接断了他们后路!看他家那生意黄了以后,拿啥娶二房?” 俞二海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脸上哪还瞧得见半点的憨厚老实?这才是一个真正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该有的杀伐果断!在必要的时候,下的去狠手! 一家人都沉默了下来。 周家人并没有虐待自家闺女,也没有卖自家外孙女。人家就是要给自己儿子纳妾而已,这事儿明面上,他们老俞家确实不好阻拦。毕竟,这是人周家的家事。 不得不说,自家老二这招儿虽然阴损了些,但确实很有效果。 难怪前段时间周家人来喝喜酒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攀着那个热情,跟以前可是天壤之别。 老两口还以为,他们是看着自家老儿子出息了,才上赶着来攀亲,合着原来是被老二给收拾的! 嘴唇来来回回的嗫嚅了好几次,俞一海最后才小声儿的问了句。 “你干的这事儿,尾巴扫干净了吗?” 俞二海满脸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呵,扫什么尾巴?就是光明正大的要让他们知道,这事儿是老子干出来的!下次再敢动歪心思的时候,多掂量掂量。咱妹子是胆儿小没手段,可不代表她哥没有!”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孟氏沉默的没再说话。俞大虎出口问道。 “那杨家那边儿咋解决的?” 俞二海更加心虚的抬头看着房顶,声音里没有刚才的中气十足了。 “俺把那小寡妇,送洪老头子床上了。” “啥?!” “咳咳,有啥好大惊小怪的?老四不是说过,那啥之道,还他们自个儿身上吗?俺就是跟着书上支的招儿做的,指定错不了!” “俺要没记错,杨立他那姑姑,就是洪老头子的小妾?你这又把他妹妹送过去了?” 看着俞二海略微不自在的神色,俞一海满脸的一言难尽。 “你咋想起来这么干的呢?这不是毁了那杨氏女一辈子吗?” 俞老三一直都知道,自家二哥从小脑子转的就快,但不是个啥阴损的人。可是他真没想到,他二哥阴损起来就不是个人! 这是让人家姑侄两个同侍一夫,去争洪家那快盖上棺材板儿的老头子? 眼瞧着兄弟们看他的眼神儿都不对了,俞二海赶紧替自己辩解了几句。 “那小寡妇就不是个好东西,水性杨花的性子,是个男的就勾搭。在周家的事儿上,她可是使了大力气的。俺是查清楚了才下的手,她不冤!” 俞大虎了然的点点头,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 “那杨家,最近应该挺热闹?” “哈哈哈,可不咋的?杨立他姑姑可生了俩儿子呢,把那家伙收拾的叫一个惨哟。呵呵,听说腿都给他打折了!以后他还想借府城洪家的势,来抢咱家生意?呵,作梦去!” 提起来这事儿,俞二海就高兴的乐不可支。当初被抢了财路的冤枉气,可算是这回一把全吐出来了。 俞墨倒是没觉得他二哥手段过份狠毒了,毕竟报复嘛,就该果断狠辣些,起不到解恨震慑的作用,还报复个甚?只是他多少有一些疑窦在里面。 “可查清楚了是何人在其中指使?” 俞二海摇摇头。 “没有,俺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止周家跟杨家的事儿。可俺能耐有限,查到洪家身上就断了线了。” “二哥,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事儿办的还算漂亮,周家那边预备怎么收尾?二姐她,可还要在那过日子呢。” 没太听懂幺弟的意思,俞老二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老四,你想说啥?” 俞墨叹了口气,把事情摊开了说。 “你收拾了周家,就得想办法给圆回来。除非二姐不在他家过了,否则那就是咱老俞家的亲家。 告诫一番给个教训也就罢了,不能真把路给人家堵死了。 要不然你让二姐娘几个,日后在周家如何自处?外甥们长大之后,岂不埋怨咱们这当娘舅的,狠心薄情?” 俞二海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讷讷的说道。 “这咋能圆的回来?当时下手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给留情面。 再说了,他们家的把柄是实实在在的,确实是贱价收的病羊和死羊,又不是俺凭空扯出来的。当时都好多人眼睁睁的逮个正着呢,这让俺还咋给往回圆啊?” “你是拿他们家招牌下的手?” “啊。俺找人蹲了七八天,才逮住的把柄。要不是招牌菜吃过的人多,那事情也闹不起来不是?” 俞大虎在旁边听着,搭了句腔。 “这里头经手的人是谁?周家老头儿精的跟个猴儿似的,他不会干这种自砸饭碗的事情。” “是他大侄子,周长青。爹你也知道,咱家那二姑爷,就是个横针不拿竖线不捏的货色。 燕子那几个娃,最大的栓子今年也才九岁,能顶个啥用?早在前年的时候,周长青就在那食肆里管帐了。俺冷眼瞅着,以后啊,那摊子家业还不定是谁的呢!” “那就好办了,二哥你明儿抽个空,再去趟周家。把事情摊开了跟他们说明白,要么弃车保帅,把事儿推在那周长青身上,要么就叫他老周家硬扛着。 那周家老爷子是个精明的,他知道该怎么选。退一万步说,他想硬扛也可以。咱们家如今,也不是养不起大归的姑奶奶!” 俞墨将手边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碗站起身来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爹娘,众位兄长也早些安置,我先回房了。” 听他这么说,剩下的兄弟几个也都站了起来,天也确实怪晚的了,明儿还要早起干活呢。于是跟爹娘打了个招呼,便都纷纷回房歇息。 第98章 枕边教妻 等俞墨洗漱好,走到东屋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媳妇儿搁暖和的被窝里,都快睡着了。 “回来了?聊什么呢你们,等你半天了都不过来。” 陈欣睡意惺忪的揉了揉眼睛,今儿搁外头溜达了一天,其实身子都乏的很了。若不是实在好奇心按耐不住,哪儿还能硬撑着等他呀?早跟周公下棋去了。 “困了你就早些睡就是了,非等着为夫做甚?可是有旁的想法?” 翻身上床的男人,又除去了他君子的衣冠,露出了真实的禽兽面目。将心爱的小妻子捉进怀里,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于掌中把玩。时不时的亲上那么两下,给陈欣烦的想挠他。 腰杆儿一用力,翻身趴在他胸前,直直盯着她男人。这下倒是精神的,一点儿也不困了。 “行了别装蒜了,赶紧跟我说说,今天那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害的我抓心挠肝的睡不着。” 伸出手指轻捻着小丫头白嫩的耳垂,俞墨的闷笑声从胸膛的振动率,清晰的传递到他媳妇儿的耳朵中。 “那娘子你先跟为夫说说,是如何看出那老婆子的破绽的?” “这点儿招数,搁我们那儿都被用烂了好吗?反诈app,都不稀的拿出来举例了。其实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谁让她倒霉碰上我了呢? 就她长的那尖嘴猴腮的样儿,那一身粗布衣裳,是怎么好意思出来,碰瓷儿人家沈玉柔娘儿俩的?谁给她的勇气?” 陈欣撇撇嘴,确实非常的无语。 她男人觉得自个媳妇儿,这小白眼翻的有些好笑。所以故意唱反调的逗着她。 “原来娘子是以貌取人啊。” “倒也不全是,我是注意到争孩子的时候,孩子的娘是处处的护着,生怕伤到了他。但是那所谓的奶奶,却一点儿都没留手,就奔着抢夺去的。 然后想想她们的对话,再回忆一下以前我们那边的人贩子,那这不就对上号了吗? 是后来在公堂上,才看出来好像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微微起身撑在他胸口上,陈欣看着他的脸,非常好奇的在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俞墨也不再卖关子,只是把被子往上拢了拢,将身上的小人儿整个裹住,防止她着凉。 “你确实看出来了那几人是来抢孩子的,但是你没注意到,那瘦削汉子脚上穿的是靴子。普通草莽人家,可是穿不起的。 还有那老婆子和那中年妇人,虽说刻意言辞粗鄙,可举手投足之间,却分明是受过调教的,手下很有些分寸。应当是谁家的仆妇才是。” “那我更想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人贩子,那抢人家孩子干嘛?” 越听越绕不明白,陈欣脑袋里全是问号。俞墨笑着继续说道。 “当时我就想着,这手笔如此小家子气,应当是谁家内宅里的勾当。果然,看了赵秉钧的反应,基本上就能确定了,这就是他的家务事儿。” “妻妾相争?庶子要害嫡子?老赵他想宠妾灭妻,以庶压嫡?” 陈欣瞬间脑洞大开,各种各样的宅斗现场,在脑子里呼啸而过,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紧张兮兮的问。 “俞墨,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了?怎么办?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高兴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俞墨笑的满足的不得了。 “无需担忧,你夫君也不是个纸糊的,哪儿就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了?还有你也莫要再天马行空的乱寻思了,赵秉钧只此一子,何来的以庶压嫡之说?” 对哈,他自己说他30多岁就这么一个儿子的,那这是谁要收拾沈玉柔娘儿俩?她好歹也是个县令夫人,怎么会出门的时候,连个跟着的丫鬟仆妇都没有?这多不正常啊? 还是想不太明白,可她也不打算再问了,要不显得自己多笨啊?俞墨倒是主动给媳妇儿解惑了。 “这赵秉钧,前房夫人丢下了一女,如今的夫人是续弦。他的发妻,是礼部员外郎家的嫡出小姐,继室乃是庶出。” 陈欣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此刻炯炯有神。 难怪当时瞧着就是老夫少妻搭配的组合,原来是姐夫续娶了小姨子啊! 老赵这把玩儿的很高端,竟然娶了人家一对姐妹花。 “这赵秉钧跟他老丈人,应该是有过命的交情?连着俩闺女都砸他身上了,绝对是真爱啊!啧啧啧,这操作真6!” 陈欣不住的咂么嘴,啧啧声不断。 “淘气!” 俞墨嗔怪的弹弹她的小脑袋,才柔声的继续往下说。 “旁人的事,咱们少操心。 只是素素,日后如果为夫不在身边,再遇上这种事,你不可擅自上前。知道吗? 我知你心善,可是发善心的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能不能答应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诱哄和一丝请求,温柔了女子那极为妩媚撩人的眉眼。 趴在他身上,陈欣漂亮的嘴角,荡出了浅浅的笑痕。她格外乖巧的伏下身,将自己安心的投进这个男人的怀抱里。 “知道了,我不会给你惹事儿的。” “为夫不怕你惹事。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惹了事,为夫给扛着。可是若我不在你身边,素素就必须要乖一些。 有什么事尽量先忍着,日后我自然会想办法给你出气,但是你自己不许轻举妄动。莫要让为夫忧心,可好?” “…好。” 怎么可能不好呢? 这是外婆走了之后,第一次有人,想方设法的,要把自己护在羽翼之下。 陈欣又没有受虐症,准确的来说,她其实有点儿缺爱症,所以怎么可能不好呢? “我们素素真乖。” 奖励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这男人充满了笑意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情。 “……还有一事,我想与你商议一下。若是,你不同意的话,就当为夫没说,莫要气恼。” “什么事儿?” 难得听到他吞吞吐吐的,陈欣好奇的抬脸看着他。 俞墨双手一勾将人搂着,侧身躺在被褥里,二人双目平视,踌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开口道。 “我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家里尚穷困潦倒,并没有陪嫁什么像样的嫁妆。 这些年,却还是想方设法的,帮扶着娘家。准确的来说,是帮扶着我。 如今我虽然还没有功成名就,但是家里的光景,确实已经好上了许多。当然这都是沾了你的光,若是没有你拿出来的秘法,俞家的这份营生,也不可能拉扯的起来。为夫永远都会记得……” 陈欣好笑的拍了拍俞墨的胳膊,打断他的话,呲着雪白的小牙齿,开门见山。 “你想干什么?就直说。甭给灌迷魂汤了,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第99章 补偿 “前些时日,我便与兄长们商议了一下,想给两个姐姐补上一份嫁妆。如今娘家好歹比以前强些了,也得让她们在婆家能底气足一些,日子方能好过一些。” 俞墨抚着她的发丝,语气轻柔的询问。 “娘子,此事你可赞成?” 陈欣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了一句。 “是不是姐姐她们,谁又出事儿了?” 他的妻子可真是聪慧啊,闻弦歌而知雅意,寥寥几句便能让她听出端倪。 “嗯。” “什么事儿?大姐还是二姐?” “二姐那边。” 使劲儿拽了把被子,给小丫头密密实实的掖在身下,俞墨把整件事情给叙述了一遍。 可把陈欣给听的,眉毛都打结了。 “不是啊,俞墨。这周长安是不是起花花肠子了他?还喝醉被人下套儿的?嗤~~ 我怎么听着像是他跟人勾搭上了,一家子搁二姐跟前演戏呢?他要是真不想娶二房,那周家那两个老的还能硬掐着他同意啊?你见过哪个男的能被人,硬逼着上女人床榻的?扯不扯?” 在媳妇儿腰身上抚摸的手顿住了,俞墨仔细的想了想,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说当初,是周长安自己相中了二姐,但是人心易变。 看来他该抽空,跟二哥一同走趟周家。 “那娘子,关于这补嫁妆一事……” “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家里穷富的也不可着那一星半点的,只是最好让兄长们跟嫂子她们都商量好,以免引起夫妻不睦。就这么点事儿,值当你吞吞吐吐的吗?” “多谢娘子!几个兄长嫂子那边,早已协商好了。就是在你跟前,为夫有些张不开嘴,才拖到了现在。” 俞墨感激的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又不好意思的给自己辩解了两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张嘴的?都是你们兄弟几个辛辛苦苦挣的钱,哪儿就这么底气不足?再说了,咱们日子过的好了,帮扶一下姐姐妹妹,也说的过去啊。嫂子她们都没意见,我肯定也不会有的呀,以后有事儿直接说!墨叽的都不像你了。” “嗯,娘子真乃贤妻良母之资,为夫果然运道极佳。” “哎,打住!少给我灌鸡汤,不饿,谢谢!我可是立志要做闲妻凉母的人,闲在一边凉快的那种。所以夫君,你可一定要好好努力呀!要把你的米虫养的胖胖哒!” 好歹也一个被窝里睡这么久了,自己媳妇儿那些奇怪的论调,早已耳熟能详。 “是,收到。为夫定会奋发图强,早日爬上高位,以期娘子能用最舒适的姿势躺平。” “嗯,孺子可教也。” “哪里哪里,还需娘子多加指教才是……” 两口子你言我语意蜜情浓的,抱在一块儿缠绵了许久,直至夜真的深了,方才熄灯歇下。 第二日陈欣醒来的时候,枕边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才磨磨蹭蹭的,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穿戴齐整洗漱好,方打开门出来。 相比起昨天来说,今天的温度好像降了不少,虽说也有太阳,但是呵口气,隐约可见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飘荡。 可见天儿确实是挺冷的。 扑面而来的寒风,激的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老四家的起来了?” 杨氏端着一篮子馒头,打着招呼的路过,顺便又交代了句。 “去灶房把碗筷拿过来,吃饭了。” “知道了,大嫂。” 答应着就往灶房走,林氏还站在灶台前,一勺一勺的往陶瓷盆里盛着稀粥。陈欣走到橱柜跟前,抱出盛碗筷的盆子,嘴里叨叨着。 “三嫂,你动作快点儿,饿了。” “知道了,全家人就你天天饿的快。先把碗筷抱过去,俺这就来。” “我还长身体呢吗,饿的快多正常。三嫂,中午你准备烧什么好吃的?” “你这丫头,朝食还没吃呢,就惦记上晌饭了?家里这些孩子,如今可都是跟你这婶娘学会了。” 林氏笑着撇了她一下。 “再说了,晌午想吃啥好的,你得问大嫂,俺就负责掌个勺儿。” “三嫂你这话说的,可太不负责任了!不管啊,中午要吃好吃的。” “问大嫂去!” 妯娌俩嘻嘻哈哈的斗着嘴,抱着手里的盆子,一路进了上房正堂。将将走进来的老三老四,麻溜的从媳妇儿手里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 天儿冷,饭食凉的也快,众人端着饭碗热热乎乎的喝着粥。 刚蒸出来的馒头,虽然没有现代时的那么雪白好看,但是却十分的喧软有嚼劲儿,咬上一口,都是浓浓的麦香味。 捏着手里的馒头,就着小咸菜,陈欣吃的十分惬意。 俞一海边吃边交待着事儿。 “老三,赶紧吃好了去作坊盯着。今儿俺不过去了,好好研究研究车子的事儿。搬货的时候小心着些,把那轮子先裹上,成不成的先试试。” 看见老三点头答应之后,又转头看向老二问道。 “你是准备今儿去周家吗?” 俞二海应的干脆。 “嗯,吃完饭俺就去。” 俞墨给妻子盛了小半碗热粥放在手边,闻言搭了个话茬儿。 “二哥,稍后我与你同行。” 不明所以的瞅他一眼,俞老二轻斥道。 “你不在家好好温书,大冷天儿的,跟俺四处跑啥?” “时日尚早,无需日日桌案劳形。今日抽空,我们把嫁妆折合成银钱,给大姐二姐送过去,也算了了心头一件牵挂。” 此事全家人都已知晓,也没什么好再议的,俞一海便点头应允。 “成,你俩走一趟。玲子那边也不知道咋样儿了,上回过来的时候俺听她说,想把守安也送学堂里来着。 老二你问问他们两口子,俺们俞家的族学马上就要弄好了,要是想让守安过来的话,俺就去找二大爷说说。 到底也是咱老俞家嫁出去的姑娘,应该是能成。就是束修这块儿,肯定也是要给的。 还有老四,你不是说找先生这事儿交给你吗?找好了没有啊?族里人是见天儿的催着问。早点把学堂给开了,俺们也都省心了。能不能念出来的,让他们都试试再说。” 喝尽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俞墨才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回答。 “私塾里的先生倒是找好了,是王家庄的王璋茗,王老夫子。 今岁乡试他又落榜了,年纪大了也歇了再下场的心思,想寻个养家糊口的营生。 我瞧着他学问人品都很不错,只是确实差了些运道,这才屡试不第。 正好离咱们东俞庄也近,便请了他来坐馆。” “听着是挺好的,束修那些该咋算?” “一载百两纹银。四时衣裳,春秋节礼,俱是按旁人家的族学之师来的。” 俞三海在旁边听着,被唬了一跳。 “咋这么贵啊?!” 第100章 陈欣生气了 俞墨轻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 “其实这已经算是极公道的了,毕竟有秀才功名在身呢,若是他自己开馆授徒,又岂止是这个价?” 就像他的启蒙恩师,同样也是秀才的身份,在镇上开的那书斋,一年进项又何止百两银钱? 这就是世上的读书人,为何争相追逐功名的原因。进可入仕,退可聚财。 只不过俞墨他自己,目前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考科举入仕途的。 俞一海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行,你看着定就成了,这上头俺们又不太懂。抓紧的把夫子请来,族长他老人家,天天催的俺头都大了!” “我这两日就会把此事办妥的,大哥别操心了。只不过,女学的夫子暂时还未寻到,只能让侄女们再等等了。” 俞老二看看自己几个女儿,一脸渴望期待的表情,他的心狠狠的颤了颤。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终才狠狠心,咬着牙把话给说出来。 “老四,俺知道你是,想把家里的丫头们都给教好。可是这十里八乡的,确实也没听说过,谁家族学里,还有专门办女学的。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日后会不会对你有啥影响?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丫头们也不是小子,上不上学的也不打紧。” 话音刚落,梅兰竹菊四姐妹,眼神刷的暗了下来。连两个月前才将将启蒙的菊儿,都懵懵懂懂的听懂了爹爹的意思。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就浮起了一片委屈的水雾。 她不是男孩儿…… 汉昌看了看妹妹们泫然欲泣的小脸,攥着拳头扭过脸,直直的看向他四叔。 俞墨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欣当场就变了脸。放下手里的碗筷,她神色不善的盯着便宜徒弟,眯着眼睛,阴阳怪气的问。 “俞二海你再说一遍,你师傅耳朵不太好用,刚才没听清楚。” 精的跟猴儿似的俞老二,哪能没看出来陈欣这是恼了?她可从来没自称过是自己的师父,嫁给老四之后,更是明令禁止不许自己再叫她师父。 请夫子来教育家里的丫头们,他当然知道是自己这房更占便宜,可正是因为如此,俞二海才不能不阻拦一下。 老四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因为自己这房得利,就罔顾了有可能给幺弟造成的名声损害。 在这一点上,俞墨的三个哥哥,保持着惊人的统一价值观。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得给老四的前程让道!包括他们自己。 虽然知道陈欣生气了,可俞二海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师父,俺们这一片,确实是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女娃们入学堂的。这事儿以后传出去了,肯定会惹得那些酸腐们讲究老四。”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不提那些高门大户世家望族。古往今来,但凡是有些气候的人家,必定会好生教育家中女孩儿。 特别是如汉昌和梅儿这般的,只要是家中嫡长子嗣,都是不问男女,一律重点培养! 就是指望着以后万一遇到事儿了,这些孩子能够挑起家族门楣,顾好下面的手足。” 陈欣气恼的拍着桌子,柳眉倒竖。 “谁给你灌输的这蠢念头?还女孩上不上学无所谓,以后别说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嫌丢人!” 俞老二被训的讷讷无言。其他人也不敢吱声儿,害怕帮老二分担了怒火。江氏倒是想帮着说说情来着,被坐在旁边的长嫂,一把给拉住了。 小姑娘们全都一脸崇拜的,瞧着自家婶娘美丽又威武的样子!好,好厉害! “娘子莫恼,二哥他也无旁的意思,就是担忧会对我有影响罢了。” 赶紧将媳妇儿拍桌子的小手,抓起来揉了揉,果然掌心通红一片。俞墨一边给媳妇儿揉着手,一边安抚着家里人。 “你们莫要担心,素素说的极是。那些高门大户之中,对女子的教导丝毫不逊于男儿。 再说了,这是我们老俞家的族学,想如何教导家中后辈,跟旁人有何干系?谁愿说谁说,能奈我何?” 俞一海出声拍板。 “老二老三,这事儿都听老四两口子的。他俩比咱们懂得多看的远,指定错不了。” “嗯。” “哎,知道了。” 众人也不再闲话,赶紧吃好饭,该干啥干啥去。 从头到尾,俞大虎和孟氏就没吱声儿,直到屋里只剩下了他们老两口,老太太才幽幽的吐了口气,片刻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头子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你这老婆子,笑啥呢?” “俺是想着老四媳妇还怪好玩儿的,平常看着跟个孩子似的,闹腾的不行。这一发起火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瞧将才把老二给唬的。” 可不咋滴?这平常笑嘻嘻的人,一旦发起火来,就是动真格儿的。将才别说老二了,把他都给唬了一跳! “不过这样倒是也好,老四两口子愿意管这些侄儿侄女,是个好事儿。” “谁说不是呢?” 老两口子想的开的很,知道其余几个儿女,日后都是要靠着幺儿夫妇关照的。现在早早的在他们心里树立下威信也好,否则日后万一老四约束不住他们,咋整? “老头子,儿子们有没有说,预备给咱闺女们,补多少嫁妆?” 孟氏端过箩篮里的针线,一边忙活,一边顺嘴闲聊。 这事儿他们当爹娘的都不插手,多了少了的,给或不给的,这都是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处出来的感情。他们当老的不能插手。 但是不妨碍孟氏高兴啊。 儿子们日子有起色了,愿意帮扶姊妹,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血脉至亲,他们相亲相爱,当娘的只有高兴的份儿! 俞大虎也笑得相当满足。 “前段时间没听老大说吗?作坊里生意好的很,明年又要跟姜家合作,准备干票大的。 俺上回听到那几个小兔崽子说了一嘴,说是过年的时候要给几个儿媳妇们补聘金来着。那俺想,他们应该也是按这个数,给咱闺女们准备的才对。 你别操这份闲心了,那不有老大呢吗?就他那恨不得,给下头弟弟妹妹们当爹的性子,指定亏待不了妹妹。” “俺知道!俺这大儿最是仁义厚道,这全家里外的,哪一个他都恨不得给关照着。就是忘了惦记他自己个儿……” 孟氏低头做活儿,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嗓子里就带出了一丝颤音。给俞一海当了30多年的娘,儿子是个啥样,她心里能不清楚? 所以她才最心疼他。所以从来不曾怠慢过杨氏。所以对长孙汉昌尤为疼爱。 因为亏欠了老大呀,她知道。 “你看你这老婆子,哭啥呀这是?眼瞅着家里日子好过了,孩子们都孝顺,又知上进,这多好啊?快别哭了,本来眼睛就不好。” “你懂啥?俺这是高兴的!跟你说以后少惹人生气,俺要好好的活着呢。看俺子孙后代往后都有大出息!” “哎,对!这么想就对了!咱俩照他个百八十年的活,让这些小崽子们都好生伺候着!” “呸,你想活成老妖精啊?” “那叫人瑞!” “呵呵,人精还差不多……” “随便你咋说……” 少年夫妻老来伴。 从青春正好走到岁月昏沉,这老两口就这么一路拌着拌着嘴,也相扶相携的,挺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第101章 不同时代的思想碰撞 一路踢踢踏踏的走回房间,陈欣余怒未消的推开房门,臭着张脸坐在床榻上。 “好了娘子,莫要气恼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再生气就不好看了。快给为夫笑一个。” 俞墨尾随着她进来关上门,坐在旁边哄着媳妇儿,可惜只得到了一个白眼。 “这有甚可气的?方才不也训过二哥了吗?再说他也都是为了我。 娘子,这事儿都是为夫的不是,没把话跟他们说清楚。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你莫要不悦了…” 整个屋里,只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声声句句的安抚着妻子。 许久之后,陈欣才拧着眉毛,难受的吐出了一口气。她的声音里不只有怒火,还有一些凄楚的痛苦和无奈。 “我不是气二哥。我是气这个变态的时代,不把女孩子们当回事儿的时代。” 那双美丽的眼睛,没有看身边尽心哄着她的丈夫。她的眼神看向了窗外,看向了蓝天,看向了时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俞墨,我读书的年头不比你少。从幼儿园到大学,我活的这20年里,有四分之三的时光,都是在学生时代度过的。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老师们给灌输的人生道理,国家一直反复不停的在告诉我四个字。男女平等。 不论本质上做没做到,最起码在明面上,女孩子和男孩子们,一视同仁。 我们接受同样的教育,我们享受同样的人权,我们未来在同样的社会里努力打拼。 也许女孩子们会活的更辛苦一些,因为婚后会承担更多的角色和压力。要努力的平衡好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也许还会因为结婚生子,在职场上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 可是无论怎样,那都是一个对女孩子们来说,最好的时代。因为国家在男女之间,赋予了我们尊严。 俞墨,你能理解我突然来到这里,这个男尊女卑的地方。我根深蒂固了二十年的成人思维,必须亲手把它捏碎了,搓揉成这个时代里女子的形象,才能够苟且偷生的痛苦吗?你理解吗?” 陈欣泪流满面。 只是这一次的眼泪,不是为了她自己而落。是为了这个时代里,所有被男权压迫的无法喘息的女子而流。 明明这些早已被埋葬在棺材里的封建腐朽,却让她活生生的经历着。 她改变不了这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没有那个能力去对抗整个封建的王朝。她只能被这个时代给裹挟着同行。 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因为陈欣知道,她救不了任何人,也救赎不了她自己。她早已经被那个开明的社会,给抛弃在了这个古老的时代里。 “我知道,为夫知道。” 俞墨心疼的将妻子抱在腿上,垂首吻去她眼角的珠泪,是苦涩的味道。 他是个极其机敏心细的人,平日跟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早已让他推测出,他的小妖精,应该是来自于一个特别自由的世界。 那个世界应该非常的富足,也非常的安全,更应该十分的开明。 素素身上没有对阶层权贵的敬畏,没有对三纲五常的肃然,没有对女子就该依附男子而存的拥护。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她的心太自由了,她的所思所想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 可是俞墨爱她呀。 俞正凌,是这么的爱陈欣。 他舍不得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为了求生折断自己的翅膀。所以他倾尽所有的,将她护在怀里。他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才能给他心爱的小妖精,撑起一片得以喘息的天地。 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俞墨抬起右手,轻轻的掩住妻子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自己破碎颤抖的声音里,那些无能为力的狼狈。 “…素素,对不起。我没有能力让你像以前一样自由,我做不到……” 承认自己的无能,让这个向来心高气傲的男人,无比挫败。 趴伏在爱人的怀里,陈欣安心的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这样有律的节奏,慢慢的安抚了,她那些突然而来的愤怒和哀伤。 穿越过来之后,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个男人。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不是吗?如果没有俞墨,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在这个时代里,会凄惨成什么样子? 哪儿还有机会,坐在这里物伤其类的悲天悯人,怒斥世道不公? 算了,过去的那些好与不好,终究都已经是过去了。还是努力的过好当下的日子。不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的活着。 把自己给劝通了的陈欣,伸手扒拉下他捂住她耳朵的手,将将哭过的嗓子里,还带着一丝丝沙哑。 “俞墨,不管外头的人是什么想法。但是在我们家里,不可以重男轻女。特别是以后我们的女儿,一定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像这个时代里的女孩子们一样,微如草芥。” “娘子放心,为夫定会待家里这些孩子们一视同仁。等日后我们的娇娇儿出生,你们娘儿俩,都是我的掌上明珠。” 用下巴摩挲了下她的发顶,俞墨的声音很轻柔,却字字句句的熨慰了陈欣心中,那些起伏不定的波澜。 “夫君,此生能与你相许,幸甚。” “呵呵,娘子错了。此生能得你为妻,是为夫的福气才是。” 夫妻二人,此时情深意浓。胶着的目光里,丝丝缕缕的都是爱情的模样。 穿过时空,越过星海,他们被命运意外的给牵在了一起,却仍然就是上苍最好的安排。多么幸运,是不是? 脉脉温情,被院子里俞老大的吆喝声给打断。 “老四,准备好了没有?你二哥都赶骡车过来了,你俩赶紧去。天儿不早了!” 陈欣快速的从他腿上跳下来,给理了理被自己抓皱了的前襟。再仔细检查检查衣冠,确定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才将人撵了出去。 俞墨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小妻子,难得贤惠一次给自己整理仪表,直到自己被赶出去,也只是好脾气的扬唇微笑。 跟正守在活院子里忙活的长兄,打了声招呼。 “大哥,我们过去了。” “嗯,路上当心着些。事儿办完了就回来,别搁那留晌午饭,莫给她们带为难。” “知道了。” 俞墨脚步不停的出门上车,俞二海张了张嘴,想问问他师父还生不生气。但最后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抬手扬鞭驱使着骡子,蹄声嘚嘚儿的出了村口。 看着他二哥纠结的神色,俞墨好笑的开口说道。 “二哥,有话直说便是,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吞吞吐吐的这般为难?” 听他这么说,俞二海有点儿脸热,但还是厚着脸皮的问。 “那个,你媳妇儿她,还生俺气不?” “素素不是生你的气,她是以为咱们家里头重男轻女,替侄女们打抱不平来着。这事儿是我的不是,没把话跟她说清楚。二哥,你莫要放在心上。” 俞墨将因由揽在自己身上。 没生俺气就好!俞二海放心的吐了口气,咧着嘴笑道。 “跟你有啥关系?这事儿是俺的不对,没把话跟俺师父解释清楚。被师父训两句,俺有啥好放心上的?” “是,二哥大度。” “呵,你个小崽子,一边儿去……” 兄弟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朝红叶镇疾驰而去。 第102章 周家人 俞燕今年才二十七岁,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从她十七岁嫁入周家,头几年过于频繁的生育,摧残了她的身体,让这本来就不甚强健的妇人,看起来更加羸弱。 出嫁十载,她从不曾回娘家抱怨过夫家的不是。不论爹娘兄弟怎么问,她总是笑的轻浅温柔,口口声声的都是自己怎样怎样好,日子过的极为顺心没有烦忧。 可是此刻,看着娘家哥哥弟弟给补送的,这些嫁妆银。 她哭的分外委屈。 十年了啊!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穷困潦倒的被夫家看不上。婆婆阴阳怪气处处刁难,几个大姑姐明里暗里的笑话她,夫君文不成武不就不知上进,前头那几个孩子,全被公婆拢到跟前,不与她亲近。 这些年,流的那些眼泪,只有陪嫁的那双鸳鸯枕,和俞燕自己知道。若不是最小的幺儿与她贴心贴肺,她这些年日子过的呀,就是一场笑话。 本来还以为,定是要熬到她幺儿成人,自个儿才能过一些舒心的日子。谁曾想到,如今娘家的兄弟们,就能给她底气为她撑腰了。 看着妹妹哭成这样,俞二海心疼的喉间酸涩,这得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燕子,不哭了啊。以后有啥过不下去的,咱就回家。家里头爹娘老子,兄弟子侄们都在呢。不缺你这一口饭吃!” “二哥,呜……” 俞燕哭的泪眼婆娑。 “唉哟,栓子他二舅,这怎么话说的呢?好好的一家人,哪能说这伤情的话? 儿媳妇搁咱家好着呢,又贤惠又孝顺,那走出去谁不夸? 更别提给添的这些个孩子了,儿媳妇是咱家头号功臣,以后全家都供着她!谁敢挑事,看老婆子不大耳刮子扇她的!” 周家老婆子眉开眼笑,话里话外的攀着的那个亲热,完全忘记了以前自己的那些冷言冷语,是怎样的伤人心肺。 周老头子的眼睛,也终于从那一堆银子里拔了出来。顷刻间,便带上了亲切热情的笑意。哪里还有半点,以前对俞家的瞧不上? “对对对!栓子他舅你们放心,以后咱老两口,指定是把燕子当亲闺女一样疼。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再说咱家就长安一个儿子,以后家里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他们两口子的,哪能有啥不称心的呢?你说是,儿媳妇?” 俞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张嘴说话,倒是周长安在旁边讪讪的笑着应道。 “爹说的对。燕子你哭甚?别惹的舅兄担心,快把眼泪擦擦……” 话音渐渐的消失在俞氏兄弟的目光下,他缩缩肩膀,安静的站到了一边儿去。 小名栓子的周家长孙,周远辉,到底也是个九岁的孩子了,多少也懂了点事儿,知道舅舅家应该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愧是被周老头子精心养大的,深得他的真传,十分有眼色的见风转舵。 “娘,别哭了,孩儿扶您坐下歇歇。” 然后收到爷奶眼神示意的老二周远宁和老三周远成,也依偎在了母亲的身边,声声劝慰。 “娘,您喝水。” “娘,孩儿给您捶捶腿。” 俞燕看着这突然和蔼起来的公婆,瞬间孝顺听话的儿子们,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可是心里的眼泪,却已泪流成河。 前些日子还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丈夫,此时却一脸关怀的站在身边,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更加难过。 这些人态度的改变,不是因为幡然悔悟,他们是开始畏惧。 幺弟考上举人的时候,其实他们的态度就已经有了变化,只是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因为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这盆被泼出去了十年的水,娘家竟然还千方百计的看顾着。 桌子上的这堆银子,不只是补送的嫁妆,还是她娘家兄弟们的态度。是对周家人的告诫和震慑! 俞燕笑了起来,眉眼间的开怀,明媚温婉的如同十年前,将将踏入书斋大门,便一眼惊艳住了周长安的,那个小姑娘。 周长安眼神恍惚了一下。 “幺儿,过来,到娘这儿来。” 看见身子不好的周远征,慢慢腾腾的站在了门口,俞燕赶紧心疼的伸手唤着他。 这孩子已经五岁了,胎里没养好,生下来就体弱的很,郎中都说不一定养的活。周家老两口害怕投入的感情多了,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挺不住,俞燕这才终于得以,在身边留下了一子。 母子俩在周家相依为命。 俞燕知道自己不该偏心,前头几个儿子与她这个当娘的不亲近,不是孩子的问题,是大人们的恩怨,牵扯到了他们。 可是她的感情上却控制不住,毕竟这些年,周远征是她唯一的慰藉和指望。 前些日子,为着周长安要娶二房的事情,所有人都在逼她。而前头那三个儿子,他们的冷眼旁观,更是伤透了俞燕的心。 只有她这早慧的幺儿啊,只有他抱着她安慰。他说娘你别哭,娘你等等我,孩儿很快就长大了。 小小的身体,给了她这个当娘的,无数的勇气。你说,让她怎么可能不偏心呢? 将幺儿抱在怀里,俞燕笑的特别温柔。 “小锁子,这是二舅,这是四舅。快叫人。” 周远征苍白的小脸上,带出了一点点稚气的笑容。声音听着,也不是那么的中气十足,但是吐字发音,却很是清楚,没有稚子的那种含糊不清。 “二舅,四舅。” “哎!小锁子真乖。” 兄弟二人再次往兜儿里伸手,掏礼物。 与他三个哥哥一样的翠玉平安佩,被俞墨挂在了周远征的胸前。俞老二准备的,则是金花生式样的吊坠,也同样的挂在了外甥的脖子上。 对周家所有的外甥,在大面儿上,他们这些当娘舅的,绝对是一碗水端平的。 “谢谢舅舅!” 俞墨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夸了一句。 “乖。” “老四,你帮二姐抱会儿小锁子。” 俞燕有些迷信,想让被人赞誉为文曲星的幺弟,抱抱自己的幺子,叫这体弱的小儿,能沾些舅舅的福气压身,少一些病痛。 伸手接过外甥,俞墨微微皱了皱眉,这孩子分明比汉庆还大了两个月,却比吃的敦实的侄儿轻了不少,摸着小手也不甚温热。 孩子跟舅舅不熟悉,即便乖巧早熟,在这陌生的怀抱里,也是十分的不自在。好在俞燕又很快的将儿子抱回了怀里。 “二姐,日后抽空带孩子回家住些日子,咱们带小锁子,上府城找名医看一下。孩子还小,得早日调养为宜。” 抱着儿子,俞燕激动的看着弟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点头。 周家人看着这娘儿俩,眼里都各有各的心思。周家三兄弟还是年纪太小了,不懂得掩饰心里的想法。周远成气恼的撅着嘴,恨恨的瞪了那病秧子一眼。 果然爷奶说的是对的,娘她就是偏心! 第103章 送嫁妆银 将外甥交给姐姐后,俞墨坐回桌前,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酌了一口,才分外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闻周家前些日子,颇为热闹了一段时辰。也是我那段时间太忙了,又是科举又是成亲的,这消息委实就滞后了些。也不知这其中是个怎样的章程,不若姐夫你细说说?” 话落眼中带着寒星,直直的射向了正守在妻儿身边的周长安。给这身形高挑的瘦弱男子,惊得浑身一激灵! 好歹多年之前,也曾与他一同求学于姚秀才门下,俞墨是个怎样的性子,周长安多少也是知道一二的。 年少之时,这擅使阴招的小舅子,就分外不好惹。何况如今又修炼了这么多年?那手段只能更上一层楼啊! 他忙不迭的赶紧开口,十分有求生欲的替自己辩驳着。 “小舅子你听我说,我绝对没跟那小寡妇有牵扯,实实在在是被冤枉了的!这事儿二舅兄他也清楚,不信你问!二哥,你快替我说句话呀!” 呵,我替你说个锤子!没把你周家给收拾残了,都是看在俺妹子的份儿上。俞二海扭头转脸看向一边,懒得搭理这蠢货。 “是吗?我怎么仿佛听说,你周长安要娶二房了呢?可是家姐耽误你周家绵延子嗣了?还是做出了甚失德之事,才逼的你不得不另迎一房进门作妇?” 一字一句语调平缓低沉,夹杂着威赫之势,让周长安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不是,老四你误会了!我真的是被那杨家人给下了套儿的!你姐姐是我自己看中娶回来的,这辈子我都绝对不会对她生出二心!娘子,你相信我!为夫真的是被冤枉的!” 周长安恨不能赌咒发誓的,在俞家人跟前表忠心。周家老两口,包括那三个小崽子,都极为安分的待在一边。 老头子抿了抿嘴唇,有些尴尬的转开视线。前段时日他们干了些啥没爪子的事儿,自个心里还是有数的。 谁能想到俞家这小子运道就这么好,能一举得中了呢? 当时那杨家的后头有府城的人脉关系,他没扛住就动了心思,这不就干出糊涂事儿来了吗? 得亏他儿子硬挺住了没同意,要不今儿,还不知道咋收场呢! 他老周家理亏在先,被俞老二收拾的那顿,周老汉捏着鼻子的认了!可上回不是已经翻篇儿了吗?这咋还带找后账的呢? 他家食肆里头,如今都还撂棍打不着人呢,他说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可再多的不服气也得憋着,周老汉心里清楚的很,俞家已经今非昔比,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硬杠得起的了。 等俞氏兄弟从周家离开的时候,周家人已经被敲打的十分老实。 骡车一步不停的又甩到了白莲坡村,难得蒋守平今儿没出去瞎混,老老实实的跟他爹一块儿,补着屋顶上的茅草。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声,扭头看过去,就张嘴朝屋里吆喝着。 “娘,俺二舅四舅来啦!” 俞氏兄弟捧着木盒子下车进院儿里的时候,正带着两个闺女在灶房里忙活晌饭的俞玲,闻声出来。 “大姐。” “大姐。” 两兄弟赶紧跟长姐打招呼。 “老二老四,你俩咋来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难道是爹娘…… 俞大姐被自己吓的脸都白了。 “没有没有,家里好着呢!是大哥让俺们给你和燕子送点儿东西,姐你别乱想!” 俞老二赶紧解释,生怕慢一步,再叫他姐误会出点啥事儿来。 被惊吓到的妇人,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没事儿就好! “你俩快进屋里坐,芽儿果儿,去给你舅舅们倒点儿热茶来。” 缓过脸色来的俞氏,赶紧把两个兄弟往屋里让,抬头一见她男人,正手脚麻利的从房顶上往下出溜,给她唬的一拍大腿。 “哎呦,当家的你动作悠着点儿,别再给摔着!” “摔不着。老二老四,来了?快快快!走进屋里坐去。” 众人进屋落坐之后,蒋家的几个孩子纷纷围上来打着招呼。 “二舅,四舅。” “舅舅们好。” “二舅,喝水。” “四舅,小心烫。” 俞老二和俞老四脸上带着笑,又动作熟练的开始掏口袋。这回是换了样式的,平安配和金挂坠。 一番推辞,最后也全都挂在了蒋家孩子们的胸前。 等俞玲知道弟弟们的来意之后,看着面前这装银钱的盒子,她跟妹妹俞燕一开始的反应一模一样,张口就是拒绝。 “俺这都出嫁多少年了,补啥嫁妆啊?你们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姐又没帮上你们忙,哪还能舔着脸要你们的钱呢?俺不要!你们能…没忘记大姐,姐就很高兴了…” “大姐,你别哭,先听俺说。” 俞二海赶紧安抚道。 “给你们补嫁妆,这是全家人的意思。不说咱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情分,就说小时候你是怎么把俺们带大的,你兄弟也不能忘! 姐,你嫁人的时候家里穷成那样儿,让你啥啥都没有的出了门子,老爹老娘这些年,想想就难受的不得了。 如今咱家里头,虽然没混的吃不完用不尽,但是好歹也像个人样儿了。就想着把亏欠你和燕子的,都给填补上。旁的女子出嫁有的,咱家姑奶奶也得有! 姐,收下,也是你兄弟们的一点儿心意。” 俞玲被弟弟这一番话,说的心中热乎极了。她的娘家人都是最好的!所以她才更不能,去挖娘家的墙角来贴补自家。 “不行,俺哪能挖娘家的银子呢,不成!” 大姐夫蒋松,在一边尴尬的搓着手,嘴里声声的附和着媳妇儿的话。 “这哪儿能要岳家的钱呢?快拿回去,你们日子过的也不容易……” 你来我往的几番拉扯,最后还是俞墨出声打断了他们。 “大姐,无需如此见外,我们是你嫡亲的兄弟,既然能拿出来给你,那你就安心的接着,这是你应得的! 以前娘家式微,不能给出嫁女以庇护,那是一回事。可娘家有那个能力时,却不庇护出嫁女,那俞家成什么了? 你让下一辈的俞家姑娘们怎么想?她们会不会害怕自己一旦出嫁,立刻就遭家族抛弃了?” “老四,姐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跟家里外道。俺是不想…不想拖累你们啊……” 俞玲泪如雨下。 她从来就是个没用的,嫁过来这么多年,还是娘家人来帮着撕打,才勉强的分了家。如今这日子过的恨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老宅那边照样还是得供着。 这个蒋家就是个无底洞,自己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哪能把娘家兄弟再给拽下来?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嫡亲手足,何来的拖累?你是长姐,从来对弟弟妹妹们疼爱有加,我等兄弟又不是那白眼狼,如何会对你置之不理?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免得伤了兄弟姊妹们之间的情分。” 眼见着老四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蒋松赶紧拽了媳妇儿一把。俞玲用手抹着眼泪,嘴里不住的答应着。 “老四你别生气,俺不说了。以后俺再也不这么说了!这嫁妆银,俺接着。大姐接着了!呜呜…,俺沾俺兄弟们的光了……” 说好不哭的,可怎么忍得住?这个木盒子里,装的是娘家给她准备的生路啊,是以后能在蒋家挺直腰杆子的底气。 看以后在夫家谁还敢欺她,她娘家俞氏一族,起来了! 第104章 开导 等兄弟俩态度坚决的再三婉拒告辞,驱车往家赶的时候,已经快是正午时分了。路上只有寥寥数人,在脚步匆匆的赶着回家吃晌饭。 执着缰绳抖了几抖,又扬起手里的鞭子,在空中虚虚甩了一个响,俞二海郁闷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 “她们过的,都不咋样。” 俞墨没有回话,他知道二哥也不需要自己的回话。 “可俺们除了给她们送点儿银子,也帮衬不了更多了。咱这营生是俞氏一族的,要想把她们两家拉过来,族人那一关就先过不去。哪户没有出嫁女啊,俺们要先破了规矩,整个族里不得乱了套了……” 自说自话的劝慰着自己,俞二海难受的吐了口气,都是他嫡亲的姐姐妹妹,怎么舍得看她们过的不好?但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虽然说是可以接她们回来,可之后呢?接回来之后,她们该怎么办?世人的舌头也能是杀人的刀。唾沫星子淹死人的例子,还少吗? 一直到骡车停在了东俞村的作坊里,这兄弟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晌饭之后,俞家人又都各自忙活去了。陈欣斜倚在床榻的被子上,手里捧着一册风月话本儿,悄咪咪的打量着书桌前,正在翻看书册的男人。 他有点不太对劲儿,似乎更沉默了一些。是今天在外头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新宠,陈欣化作知心解语花,莲步轻挪至他身后,小手从后背攀上肩头,娇柔的伏在他身上,小声的问道。 “俞墨,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反手将背后的娇妻勾进怀里,他笑意温和。 “无事,只是有些体乏罢了。” “撒谎,你眼睛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忘了我最会看人脸色了?有什么郁闷的事儿,说出来我开导开导你!” 俞墨伸出右手,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 “娘子不是立志于,要做一条万事不操心的闲鱼吗?这怎的又揽上事儿了?” “给你做下心理疏导,让你能更好的为本闲鱼的躺平大业,奋勇拼搏。 这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不算破戒。再说了,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怎么说你怎么信就完了。 来俞先生,请说出你的烦恼。” 陈欣得瑟的皱了皱小鼻子,鲜活灵动的分外惹人喜爱,让俞墨心中一片柔软。 把这娇俏的小妻子,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亲,才轻声的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媳妇儿手指无意识的捏着丈夫宽大的袍袖,一边揉搓,一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是在忧心你姐姐们过的不好?” “倒也不是说如何忧心,就是觉得有些不痛快。我一直以为她们过的还不错,最起码不像我们以前那么艰难,处处都被银钱压着手。 再加上大姐二姐又都身体康健,儿女双全的。谁能想到有哪里不好呢? 可显然我低估了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诸多苛责。她们的日子,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顺心。” 男人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俞墨你想开点,个人都有个人的生活,没有谁能够去代替谁,在人生路上四处奔波的。 两个姐姐她们都是成年人了,以前那是没有人撑腰,才必须得在婆家处处忍让。可现在,这不是娘家能靠得住了吗? 以后时不时的娘家人就过去扫上一眼,你看她们夫家还敢得瑟不? 我们那边曾经有个当皇帝的人说过,这人生不如意的事儿啊,十之八九。你看看,人当皇帝的,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儿呢!咱们这些普通人,又算的上是哪根葱上的须须啊? 有点儿烦恼,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想开点,啊?” 说完,一本正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惹起他一阵轻笑。 “呵呵,娘子这开解人的话,倒是别具一格,不过也颇有几分道理。” 陈欣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接着说。 “是?你觉得有道理就好,这都是经验之谈,我告诉你。 人一定要想得开,遇到事儿多劝劝自己。反正我一直对生活都是这么个态度,别太犟。牛角尖钻多了,人容易疯!” 本是逗着娇妻玩的俞墨,渐渐的还真被其劝动了几分,若有所思的低语道。 “嗯,素素说的对,是为夫着相了。人生处世,自有去处。旁人又能干涉的了几分?尽自己所能便罢了,其余的,还需看她们自身。” 眼瞅着这个男人想通了,陈欣笑眯眯的躺在他的怀里,唠着闲嗑儿。 “是这么个意思,如今她们手里有这百两的嫁妆银傍身,娘家也摆明了会给撑腰。 要是还立不起来,那就只能你们兄弟几个认了,这辈子都尽量看护着。不过我瞧着,情况可不像是能差到那种地步的样子。 就说大姐那,绝对不成问题!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蒋家的那族长,也是个极为拎得清的明白人。 上回我听果儿说,她那爷奶哭了几回,她爹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回去当孝子贤孙了。呵,大姐夫那跟没断奶一样愚孝的性子,估计这辈子是没啥指望了。 不过大姐那几个孩子,都可圈可点的很。你瞧着,以后大姐的日子,绝对过的差不了。” 俞墨点点头,也顺着媳妇的话茬儿往下想了想,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 “大姐那儿确实无需多虑,她虽然生性温柔,但是个外柔内刚的。 可是二姐那性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些软弱了。她那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周远征,其他的估计是很难指望的上了。” “这话怎么说的?” 有些惊讶的看着丈夫,俞墨可从来不是,背后讲究人的性子呀,这是真被恼着了? “唉,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今日我仔细观察了一番,二姐那三个大些的孩子,自私凉薄的很。 对父母无恭敬之心,对幼弟无爱护之情,实在是被那周家老爷子给教的,太过市侩了些。” 抚摸着娇妻瘦削的肩膀,俞墨的声音里有一丝请求。 “二姐这些年过的,应该属实不易。她唯一的指望,约莫着就是远征那孩子了。 可是那孩子生来体弱了些,日后,许是免不得要多看顾几分了。” 陈欣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用不着撂话音给我听,你是他亲舅舅,只要不是太过分,那看顾小辈儿也是应该的嘛。我又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性子,何必用话来试探?哼,你这小人之心,也太度我这君子之腹了!” “呵呵呵,娘子说的极是。你向来大度,待家中孩子们最是亲近疼爱。都是为夫枉做小人了,玷污了俞夫人高洁的人品,委实是不该。多谢娘子雅量汪涵!” 俞墨如今被锻炼的,彩虹屁都不用打草稿,那完全是凭本事临场发挥。哄的媳妇儿眉开眼笑。 第105章 夫妻交流 “哈哈哈,会说你多说点儿,我就喜欢看你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贼有反差萌,哈哈……” 陈欣被逗的笑倒在他怀里。 虽然没太听懂媳妇儿嘴里的词汇,可俞墨看着她乐不可支的笑容,也好脾气的跟着笑起来。 “怎就是胡说八道了?为夫句句皆是发自肺腑,分明全是真心实意,娘子万万莫要曲解了,为夫这一片真心才是!” 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这娇媚女子在儒雅男子怀中,半真半假的调侃着。 “是是是,您这一片炙热的真情,小女子完全接收到了!一定收在怀里,小心呵护,细心保存。绝不当那负心薄幸的渣女。” “何谓渣女?” 俞墨是个好学的人,向来虚心向学,不懂就问。 “见一个聊一个,撩一个上手一个,万花丛中过,摘过就走人的那些,统称为渣女。” “……见异思迁?” 这人脸色黑了一下,其实他更想说水性扬花来着。 “差不多!” 看着媳妇儿点头确认,俞墨气的磨了磨牙,他承认在对待这事儿上,自己是个极为小气的男子。 “你认识这种人?” 陈欣想起了自己的亲小姨,白玉梅女士,不由感慨的点着头说道。 “说起来那些善于挖池塘,养的一手好鱼,能被人尊称为一声塘主的大神。也确实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般人可做不到,那绝对都算的上渣女中的翘楚了!” 这一个个熟悉的字眼,被串成了完全陌生的词汇表达出来的意思,俞墨是一点儿也没听懂。但不耽误精明的他,立马从媳妇儿唏嘘的语气中,领会到其中的一丝羡慕佩服之意。 这给他气的不行了! 几个意思啊这臭丫头?是没把自己这正牌夫君放眼里啊,居然还羡慕起那些轻浮女子来了!真真是欠教训! 低头一口咬上,这坏姑娘喋喋不休的红唇。一番激情的吸吮撕咬之后,唇舌流连到佳人耳畔,他恶狠狠的威胁着。 “陈素素,你要是敢做渣女,老子弄死你!” 呸!就说这人是斯文败类来着?一旦牵扯上这种事儿,瞬间就从儒雅书生变成地痞流氓了! 已经习惯了自个儿老公,时不时来个精分的陈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够了啊姓俞的,别给我得寸进尺!你看看我这身边被你打扫的,这叫一个干净!蚊子从跟前过,你都恨不得查查是公是母。还我做渣女?我渣谁去啊我?” 这话真不是胡乱吐槽的,确确实实就是俞墨干出来的事儿。表面上装着一副贤惠大度,十分开明的样子,背地里却下阴手收拾人家。 族长家那小儿子,不过是往陈欣面前晃了几趟,嘴上乖巧了一些,逗的这小媳妇儿跟着笑了两回,就扎了俞墨的眼珠子。 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点啥,反正俞金宝如今看见这漂亮的十九嫂,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就跑! 还有自己那商业合作伙伴,姜大掌柜的。每回他过来,俞墨不论多忙,都肯定得挤出时间陪伴在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姜落感情多好呢? 他是防着谁呢,陈欣不想说。这小心眼儿的男人,真是没谁了! 这要不是赶巧了,自己也是个情商正常,不喜欢跟人玩暧昧的性子。但凡换个喜欢逛青楼的穿越女,或者博爱一些的姐们过来。 撞上俞墨这狗男人,那现在备不住,都得是尺度大到禁播的,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大型狗血现场了! 察觉到媳妇儿好像有点想起毛了,俞墨赶紧换了个表情,软下姿态来,低沉的嗓音里,有那么一点点委屈的味道。 “娘子,为夫这一辈子,打定了主意就守着你一个人。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眼里心里,就守着我一个才对?旁的男人有甚好看的?为夫难道不俊美吗?” 这狗男人,是掐准了她吃软不吃硬是?傲娇的小媳妇儿,哼唧了一下,扭过头不搭理他。随即感觉到,耳朵上一阵温软。 “素素,说你爱我。你才舍不得渣了我的,对不对?” 嘴唇贴着这娇美柔嫩的耳朵轮廓,炙热的情思丝丝缕缕的传进了她的耳中。让方才有些气恼的陈欣,不由得不软下心肠。 俞墨从来就是个骄傲的人,少年英才,青年才俊,人又生得儒雅英俊长身玉立,性子通透机敏,心性手段也不欠缺。 所以,他自有其傲气的资本! 毫不夸张的说,他只要不自己作死,日后前途必定会一片光明。 但是偏偏这恃才傲物的男人,在那天晚上的旷天野地里,在那一片月光下,遇上了他此生的克星。 先动情的人,无论如何骁勇,面对挚爱也只能束手就擒。 他剥下了自己的骄傲,亲手将它们撕扯成碎片,织成柔情的网。这才一点一点的,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妖精,心甘情愿的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是真的很爱她,在她面前,他的獠牙永远都只能作为装饰,不是武器。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陈欣才总是会对这个男人格外心软。她更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比俞墨更爱她的人了。 俞墨对她的是真心,自己付出的也不是假意,又怎么可能在面对爱人的低姿态时,真的做到无动于衷呢? 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上了他的耳朵,惩罚式的轻轻拧了两下。 俞墨的嘴角就勾了起来,他的小妻子,永远都是这么善良又心软。心满意足的将人抱紧,轻轻的摇晃着,像在哄着什么心肝宝贝一般,柔情万千。 看着自己男人这个样儿,女人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陈欣的语气,比她的神色更加无奈。 “俞墨,我是爱你的。我敢很负责任的承诺,这辈子只要你不负我,我也定不会辜负你!所以自信一点好不好? 还有,别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惦记你媳妇儿!我真不是金元宝,能让人人都稀罕。 咱适当的时候休息休息,把眼珠子从媳妇儿身上挪开,行不行?天天盯这么紧,我担心你迟早有一天,被累成近视眼!” 听着妻子的抗议,俞墨有些委屈。自己每日忙着温书破题备战春闱,何时天天盯着她来着?不过就是偶尔几回罢了,又恰巧撞上有人惦记自个儿碗里的肉,那他能不反击吗?怎就至于被她这么阴阳怪气的挤兑了? 他肚子里有的是委屈,可看着媳妇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小脸,他不敢说。 只能小声儿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 第106章 老父亲的疼爱 又抱着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两口子觉得恩爱叙的差不多了,这才分开各忙各的事情。 等日头一路马不停蹄的,奔进西山的怀抱,俞家人再次围坐在了饭桌前。吃完夕食收拾好桌面,捧上一碗清茶,这是一天到头,大家难得能聚在一块儿,坐下闲聊几句的时候。 俞老三率先皱着眉头问道。 “大哥,你那边做好了没有?俺这一天天的,被那破路折腾的都想吐了!先跟你说一下,今儿又破损了一箱,回头你看见了可别又埋怨。” “知道了,俺正琢磨着呢!反正你送货的时候,注意着些就是。” 正是因为研究了一天,也没做出来合用的,俞一海有些挫败,都没有那么大的精神头教育老三了。心里眼里全是那几个小玩意儿。 俞老三叹了口气,坐旁边不吱声儿了。 陈欣看着这一幕也没有说话,图纸和资料都已经给了,其余的她真的无能为力,只能靠俞一海自己去摸索。 毕竟自己个儿可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可能比专业的木匠更精通的。 孟氏坐在上首,看着老二和老四问道。 “你们今天回来以后,咋瞧着有些儿蔫了唧的?咋了?是玲子燕子她俩,谁那边又有事儿了?” 俞二海都不用跟老四对个眼色,张嘴就安抚着老娘的担忧。 “娘您又乱想,她们能有啥事儿?就咱家目前这势头,他蒋家和周家,只有老老实实趴着的份儿!俺跟老四是来回跑了一上午,有些乏了。大哥,你赶紧想法子,把那玩意儿给做出来,这一天天的,颠的人是够呛!” “俺知道了,这不正研究着吗?明儿再找几种更结实的木材试试。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说着说着俞一海又拐了个话题。 “叫你们问守安入学堂的事儿,问了没有?你大姐两口子那边是啥意思?要是想过来得抓紧,学堂那边的人数可收的差不多了。” 俞二海一边逗着怀里的儿子,一边接着他大哥的话。 “送他们是肯定想送过来的,就是大姐有些担心,说的话犹犹豫豫的。俺瞧着,大姐估计是怕族里面,到时候有人对咱家有说法儿。” 俞老三搁旁边听着有点儿来火了,不愤的嚷嚷道。 “有啥说法儿?这族学是谁牵头弄出来的,他们心里没数? 银钱是俺们家出的,先生是俺们家请的,咋他们家娃能上,俺外甥就不能上了? 谁要是不服气,叫谁家也出份子建这族学,到时候俺们保证不叽歪!” “对,老三这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意思。俺当时也是这么跟大姐说的,这就定下了守安到时候会过来的。就是守平年纪大了些,要脸的很。俺咋说那小崽子也不肯,跟他小弟一块儿入学。” 俞一海替妹妹愁的慌。 “那小兔崽子到年也15了?比俺家汉昌还大半年呢,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了。不上学认字儿,那就得让他学个啥,要不以后咋养家糊口?” “大哥,俺看守平机灵的很。要不,让他跟俺一块儿出去跑生意,你们看咋样?” 俞二海沉默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以后咱们家摊子,肯定会越铺越大的,那需要的人手也多,要不根本忙不过来。 守平虽然姓蒋,可说到底也是咱家的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俺也不是要带着外姓人来挖咱俞家的墙角,就是给孩子谋条生路罢了。 大哥,族长那边应该能同意?” 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在蒋家的时候,压根就没提这事儿。就想着先回来跟老大商量商量。 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俞一海没有说话,只是琢磨着,明天该怎么跟二大爷开口说这事儿。 生意虽然是他们兄弟几个的,可却是依仗着家族才拉扯起来的营生。族长更是压着全族上下,齐心协力的鼎力相帮。这才能这么迅速的,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里,扑腾出如此规模。 明明族里的后辈都用不完,他们还想去拉扯旁姓人,那俞氏一族的人得怎么想?族长那边能松口?族老他们能答应? 俞老大当然想拉扯亲外甥,可是他也知道,这事儿不太好张嘴。怕是二大爷,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也绝对不能忘恩负义的绕开宗族,擅自把蒋家人给扯进来。对于这一点,俞一海是非常清楚的。 看着大儿子眉头都纠结在一块的样儿,俞大虎端起碗喝了口水,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事儿你们别管了,爹去跟族里说。” “爹,还是俺去……” 俞一海反驳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爹给打断了。 “你去啥去?那是俺闺女生的外孙子,老头子想给外孙找条活路,这话说起来,不比你理直气壮?” “可是……” “可是啥可是?老大你闭嘴!到底你是爹还是俺是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转过脸去继续喝水,不搭理这一根筋的大儿子。个不醒事儿的小兔崽子,这得罪人的活儿,怎么能让他去干? 要是惹得族里人对他有了看法,以后谁还能服他的管?他这给人当老爹的,不就是该在儿子为难的时候,出来给挡着吗? 他还在这嘚嘚个啥,连这点儿都想不明白!臭小子,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俞墨看看大哥被训的一脸懵逼的样子,笑着出声儿打圆场。 “爹,你心疼大哥就照实说,何必如此冷着场?搞得大哥还以为自己做错甚了。” “咳咳,咳…” 老头子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对这精明狡猾的幺子,十分看不上眼般的瞄了一下,嘴里轻斥着。 “一边儿去!咋哪儿都有你?” 被幺弟给点明了,再看看他爹的神色,憨厚的俞老大,这才恍然大悟的想明白了。随即有些好笑又感动的说。 “爹,你有话好好说不成?非得张嘴就训俺,那俺又不是老四跟老二那种机灵的性子,哪儿能一下就转过弯来啊?” 那咋一个娘老子生出来的,就你跟老三各色呢?咋滴?怀你俩的时候,忘了给吃猪脑子了? 这种伤人心的话,俞大虎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最多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两句。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结出来的这几个歪瓜,能长出一个周正的,就已经是老祖宗们保佑了,还贪心啥呀。 随即扭头看着小儿子问道。 “周家那边是怎么个章程?那周老头子咋说的?你二姐有啥想法没有?” 第107章 悠闲的日常生活 俞墨瞬间听懂了老父亲的意思。 “都已经处理好了,以那周老爷子的精明,怎么选他心里如何能不知?给二姐送过去的那份嫁妆银,我当着周家人的面,又写下一份嫁妆单子带回来了。放心,他们不敢伸手。” 哼,算你小子机灵! 这周家人可跟蒋家人不一样,蒋家那老头儿就是个拎不清的货,只能跟他动手。这周老头子可是个心里有成算的,通明识字的人,凡事都要讲究个脸面。既然没弄出啥不可收拾的局面,那他们老俞家也就不能弄得太难看了。 不过有老四出面走这一趟,俞家对出嫁女是啥态度,他们也应该都清楚了。想来二丫头那日子,能好过上不少。 老头子专心的喝着茶水,不再说话了。 俞墨扭头接收到媳妇儿调皮的眼神,宠溺的笑了笑,然后悄悄在桌子下面捉住了她的小手,捏着这一片柔软,他的眉目间尽是暖色。 倒是孟氏想了想,趁着大伙都在的功夫,顺嘴提了句。 “老大媳妇儿,这眼瞅着可到冬月了,那进了腊月就是年,你们该置办的东西可置办下了吗?” 杨氏笑着答道。 “娘您放心,俺心里有数儿呢,差不了啥的。明儿就让他们到镇上割肉去,回头俺就手给腌上,耽误不了过年。” “啥腌肉啊?俺是问你们走娘家的礼,置办好了没有?年前要走娘家的,最好冬月里走,进了腊月家里有的忙呢,你们娘家那应该也忙,就别回去给亲家添乱了。” 江氏笑着接话。 “还是娘疼俺们,早早的就替儿媳妇们惦记着,要给娘家送年礼。不像俺大嫂,年年都是被逼到尽了,她才抠抠索索的给置办点儿东西。” 坐在旁边听着弟媳妇儿,当面告自己状的长嫂,只能哭笑不得的指着江氏笑骂了句。 “嘿,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你咋不说年年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呢?那是俺愿意挺到腊八节后送年礼的吗? 可钱它是个硬通货,兜儿里就没有,你让俺上哪儿给置办礼品去?今年你等着瞧好,俺指定让你们搁娘家都扬眉吐气一回!” 听她这么打包票,林氏也抱着小儿,凑过来插话道。 “大嫂,你说话算话!俺今年可不想再提半篮子去,拎两篮子回来。搞得走个娘家跟打秋风似的,惹的人都不痛快。” 杨氏不住的点头应着。 “算话算话,这两天俺就开始置办,一家照个五两银子的来,你们自己看咋样?” 江氏林氏异口同声的笑着回道。 “多谢大嫂!” “多谢大嫂!” 陈欣在一旁听着没有搭话,俞墨捏了捏她的指尖,两人相视而笑。她的心中其实倒没有太多的触动,本来在现代的时候,跟父母就不亲近,没道理换个时空还矫情上了。 可她还是很享受,这种处处被爱人惦记在心上的温暖。一个比你自己更在意你感受的人,就叫偏爱? 在这个世界上,终于也有了一个偏爱自己的人。 直到他们回到厢房之中,陈欣心中这抺被俞墨不经意间勾起的柔情,都没有褪下去。 这一夜,她难得的温柔,也让俞墨分外的癫狂。浓情融化了冬的寒意,只留春的温暖,在这张小小的床榻之上,绽放出朵朵爱情的花蕾。 嘘!夜,还很长……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照旧只剩下她自己。倾耳细听,院子里依稀传来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 伸个懒腰,穿衣起床,洗漱好之后打开门。很好,她果然又是家里最后一个起来的。 关于早起这个事儿,其实陈欣真的有点不太能理解。这大冬天的,又没有什么活儿,搁床上趴窝它不香吗?为什么非得大清早的爬起来? 其实俞家人也不太能理解,为啥老四媳妇儿就那么懒得动弹。 俞家老两口,甚至于都在私底下琢磨过。自家的这小儿媳妇,以前搁上头到底是干啥的啊?咋这么能睡呢? 所以说,陈欣真的是把前半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回穿越上了。但凡她不是掉进了俞墨的碗里,不是被俞家人给收留了,那么现在她的小日子,都不能过的这么安逸。 抬头瞅了瞅天色,她到现在也没学会怎么看时辰,但是就院子里没人闲逛的这情况,指定是不早了。 一路溜达着到灶房,熟门熟路的掀开锅盖,果然给留了一份早饭温在锅里。吃好之后把碗筷给洗干净,放回该放的位置。她循着声儿的,趴在了西屋打开窗扉的窗台上面。 她男人正坐在书桌前,一个个的考教着家里孩子们的功课。 汉昌和汉轩学的都很不错,可以说是对答如流。尤其是汉昌,就是让陈欣这么个外行人听着,都觉得这小少年的文章,做的颇为可圈可点。 而且她还发现了个有趣儿的事情,这老俞家的长孙,身上的气质竟然跟他四叔如出一辙。瞧着斯文有理,儒雅的很。 这孩子明显的是拿俞墨当模仿对象了,估计是觉得他四叔哪哪儿都好。呵,就是不知道,如果哪天他这偶像叔叔,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会不会把这个小少年给吓到? 汉明和梅儿兰儿竹儿,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写着字。倒是汉庆和菊儿这两个刚开蒙不久的小家伙,还有点坐不住的样子。手里抓着小小的笔杆,随便划拉了两笔,就忍不住坐在那儿开始东张西望。 陈欣跟个学校里巡班的教导主任似的,悄咪咪的躲在一旁,看着学堂里的孩子们,有没有在做小动作。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俞墨笑着往窗外看去,果然他媳妇儿那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甜美的笑容,闯进了他的视线。 眉头轻扫微挪的给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到别处去玩儿。 接收到意思的美人,娇俏的撇了撇樱唇,给了他一个给我等着的眼神,才不甘不愿的被驱逐离开。 回房抽出一册还没看完的画本儿,点燃精致小暖炉里的炭火,煮上一壶花茶,她才再次溜达到自己的黄金宝座上躺下。 小摇椅晃晃悠悠的载着暖阳和茶香,贴心懂事的为主人安逸悠闲的日常生活,贡献着自己所有的力量。 一处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农家小院,冬日的暖阳洒满了整个院子。阳光透过全部打开的门扉窗棱,照进屋子里,落了一地暖色。 在厢房的窗子下,一袭青衣袄裙的娇媚女子,慵懒的斜躺在那一摇一晃的椅子里。不知手里的书册描述了些什么,引得她笑眯了那妖娆的眉眼,让人一眼望过去,便是怦然心动。 第108章 上门致谢 沈玉柔抬腿走进院子里来的时候,迎面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活色生香的人间好景。犹疑的怔住了脚步,凝视着窗扉之中的那人。 即使她自己也生的花容月貌,可仍然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女子可真美啊! 不是指长相,而是这份风情。这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慵懒妖媚,最是能勾动世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欲。如斯美人,怎么会落在这穷乡僻壤的,乡野农家? 感受到被人打量的眼神,陈欣抬眼望去,随即有些惊诧,小姨子怎么来了?啊呸,顺嘴开瓢了。沈玉柔怎么来了? 心中所思不显,她脸上瞬间换上了惊喜之色,起身放下书册,走出厢房迎上前去,笑语晏然。 “赵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小公子呢?” 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走进来的两个丫鬟,悄悄看了眼这女子如花似玉的脸,随即低下头,安静的站在一边。 回过神来的沈玉柔,奇怪的看着她与自己如此熟稔的说话,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这美人认得我?我印象里怎么没见过她? 不论心里怎么想,多年受到的教养也让她立刻给予人回应。看看对方挽起的头发,分明是作了妇人打扮,于是谦逊有礼的张嘴说道。 “这位嫂…妹妹,不知俞解元的娘子,陈家姐姐何在?庙会那日得她相助,当时匆忙之下有些失礼了,今日特来感谢!” 陈欣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下。 “赵夫人,我就是陈欣啊。那天因为要出去玩儿嘛,我怕惹来是非,就在脸上化了点妆,遮掩了一下。” 闻言震惊的睁大眼睛,沈玉柔不敢置信的轻呼了一声。 “你是陈家姐姐……?!” “嗯。不好意思哈,吓着你了!” 仔仔细细的在这张脸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终于在五官眉眼之间,多多少少的看出了一些相同之处。 沈玉柔才不得不相信,面前这风情万种的美人,就是当时救了自己母子的,那个黄脸小媳妇儿。 吓倒是不至于,但确实是有些惊的,这简直是大变活人了呀! 开了脑洞的县令夫人,轻手轻脚的凑到她跟前,特别小声儿的问了一句。 “陈姐姐,这可是易容术?还是人皮面具?你可是自小就拜在了高人门下,学有所成后这才出山入世?” 为什么古人的联想力,永远都会这么强?我不过是化了个妆,咋就给了你这么大的想象空间呢? 看着这人一点也没有官夫人的样子,分明跟她寝室里头的,那几个吃瓜室友一样,八卦的不得了。 颇为无语的将人迎进屋来,她也只能低声尴尬的解释着。 “你在哪儿看了些画本?我哪会易容术,这扮丑还需要什么高人教导吗?你要想学我也可以教你。脸涂黄,眉描粗,再点几个麻子。保证你娘来了,都不一定认得出你!” 沈玉柔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好像是有点儿扯了些。怪难为情的,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我今日是特地来感谢你的,那日匆匆忙忙的,只顾着安抚受惊的小儿。等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委实是失礼了。还望陈姐姐莫要见怪才是!” 说着起身行了个万福,陈欣连忙伸手将人托住。 “别,千万别动不动就行礼,那日你夫君已经道过谢了。再说路见不平,肯定是有人踩的呀,即使不是我,那天也一定会有别人帮忙的。赵夫人,你别这么放在心上!” 见对方确确实实的不想受自己的礼,沈玉柔便只好顺势起身,扭头唤着身边丫鬟。 “红杏春雨,你们去把车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是,夫人。” 两个丫鬟弯腰行了个告退礼,这才转身往外走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走到桌前坐下之后,沈玉柔才轻言慢语的说道。 “陈姐姐,你唤我柔娘就好。那日我与姐姐分明一见如故,如今再见,便合该是旧友了才是。所以莫要称什么夫人,听着如此生份。” 陈欣低垂的眼珠子动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真心了不少。于是调侃着回她。 “那你叫我素素,我跟你差不多大,听你叫姐姐,总觉得在占你便宜似的。” 听她这么明显的玩笑话,可比方才亲热了不少,于是想要与其交好的沈玉柔,用帕子掩着唇角,也笑着打趣儿。 “可不是嘛?你那日装扮的老成,我叫声姐姐也是应该的。可今日看你这真容,分明不过二八年华,这声姐姐叫的,我也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呵呵,我今年20岁了,柔娘你呢?” 一边笑着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茶水,一边搁嘴里闲话的问着。 沈玉柔这下不笑了。 “我比你大三岁!不行,陈素素,你得把我这声姐姐还回来!” “哈哈哈,谁让你嘴快来着?又不是我掐着你叫的,哈哈哈,不带这么耍赖皮的……” “你这女子可真是促狭的不行,若不是你扮成那个样子,我又怎么会认错年纪?我叫就叫了,你怎偏偏就好意思安然听着的?可真是……” 说着说着,沈玉柔自己也又笑了起来。 她们的这番动静,引来了在西屋里教导孩子们的俞墨。双方客气的见了个礼之后,这男人快速的退了出去,将空间重新还给女人们。 丫鬟们也捧着诸多的礼品,来回几趟将桌子都给堆满了。 陈欣不赞同的看着沈玉柔。 “你这是做什么?那天都已经道过谢了,今儿何必还拎这些个大包小裹的?我不过顺手帮了一把,哪值当你这么大动静?” 谁知道对方反驳的也有理有据。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可救命之恩也不能嘴上说说就过去了。不知道我家夫君和你家夫君是怎么说的,可那是他们的事儿。 同样我们女子之间如何相交,他们男子也管不着。不给你送份礼,我这心里实在难安。” 说着说着,她竟然抹起了眼泪。 “素素,你说的不对!那日若不是你伸出了援手,等着我们娘俩儿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地狱呢。” 这明显的话里有话,让陈欣沉默了一下,她男人的告诫言犹在耳。这是姓赵的家事,自己不好细打听的。 于是只能拍拍她的胳膊,轻言安抚着。 “别哭了,这不是已经没事儿了吗?” “那这份薄礼你别推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沈玉柔擦了擦眼睛,语气特别真诚。 “知道了,不推辞。” 陈欣看着这堆大大小小的盒子,有些好笑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种非要送别人礼的,可真有意思。” 第10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玉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素素怎能了解,自己对她是如何的感激。 当昨天收到消息,知道那三个人,是娘家嫡母安排过来的时候,她真是后怕极了!以前她和亲娘,在那妇人手底下吃了多少苦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年开春的时候,沈玉柔的亲娘不在了。沈夫人手里就没有了能掐住庶女的把柄,又害怕她报复虐待嫡姐留下来的女儿,这才会出了昏招,遣人来对沈玉柔娘俩儿下手。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这个宝哥儿,可不只是沈家庶女的儿子,他还是已逾而立之年的赵秉钧的独子。 在奉安县这一亩三分地里,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个县令查不到的?对着那三人一番刑讯,抽丝剥茧之后,所有的事情便都浮出了水面。 这件事不只是那沈家的老妇人在作恶,其中更牵扯到了赵家那个14岁的嫡女。 自从嫁过来,沈玉柔敢拍着良心的说一句,她从来没有苛待过继女,没有把对嫡母嫡姐的怨恨,转嫁到这个小姑娘身上。 可是谁能想到呢?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宝哥儿,是她唯一的弟弟啊,竟然也容不下。既然如此,日后咱们且各凭手段! 看她坐在那儿没搭话,陈欣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打开柜子,摸出一块嫁妆里,质地最好的如意佩来,放在小盒子中,推到了沈玉柔跟前。 “你送的谢礼我收到了,我这穷乡僻壤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回礼的。呶,小小心意,还望县令夫人笑纳才是。莫要伤了小女子一片真情!” 本想推辞的沈玉柔,听到她这么说,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反手搂过盒子揣进袖口,嘴里还不住的打着趣儿。 “谁跟你似的瞎客套啊,我偏偏就高高兴兴的收了,且瞧着是哪个,晚上莫要心疼的睡不着觉才好!” “哟,这都被你给瞧出来了?我哪是心疼的晚上睡不着啊,分明是白天就心疼的吃不下了好吗?” 陈欣做西子捧心状,别说是沈玉柔了,就是旁边站着的两个丫鬟,都被逗的笑出了声。 在这笑笑闹闹之间,双方都有意交好,两人的友情便迅速的升温。来大封朝这么久了,陈欣真的难得碰上这么个,能说的来的女孩子。 跟当初和叶云衣的相处不一样,自己跟沈玉柔,没有诸多顾忌不怕惹来是非,她们是地位相等的交朋友。 以陈欣好友的身份,中午在俞家吃了顿便饭,给俞家二老见了个礼,又给俞家小辈们分了不少见面礼。 等沈玉柔从俞家出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了。再三告辞之后登上马车,方匆匆返程。 马车比骡车快上不少,很快便拐上了官道。憋了一上午的春雨,这才十分不解的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夫人,何以与俞娘子如此投契?” 沈玉柔摸出收到的小盒子打开,竟是一块上等的美玉。陈素素这人,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呢!如今她夫君还未入仕,以后走到哪步也尚未可知,不过只单看她的心性,就很值得与其结交。 抚着手中的玉佩,她笑着答道。 “只能说是颇有缘分,再说她这人心性很正。那日那么多人围观,唯有她对我施以援手,这份相救之恩,我不会忘的。” 提起主子那日遇险的事儿,这贴身丫鬟气的受不了。 “老爷是准备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吗?明明知道大小姐那边也插手了,她害咱们宝哥儿呢,就这么过去了?老爷他这是要包庇……” “春雨,住口!”红杏喝斥住她。 虽然自己也气愤,但是她的性子向来沉稳冷静。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所以扭过脸来对自家小姐好言相劝。 “夫人,别听春雨瞎说。老爷定是心里有成算的,宝哥儿可是赵家的独苗,分量绝对比大小姐重!您可千万别脑子一热,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 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普通主仆,两个丫鬟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自家小姐。沈玉柔心里清楚的。 “我知道,你们俩别操心。回头把宝哥儿看住了才是正经的,万不能再像那天一样,让他自己被哄骗着跑了出去!” 两人听着连连点头。 “夫人放心,以后我们不错眼的盯着咱们家宝哥儿。绝不让那边再有机会得逞。” “今日夫君休沐,非要自己带着小儿玩耍,也不知能不能哄得住…” 春雨嘴快的堵了一句。 “既然心里惦记着,那夫人你还在俞家留饭做甚?” “……红杏,管管。”沈玉柔抚额。 “是,小姐。” “啊,我不说了!哈哈哈,红杏姐姐饶命……” 车夫扬鞭策马,载着这主仆三人,在官道上一路往县城急驰而去。 再转回头来看俞家这边。 将这一堆礼物,给家里众人都分发了一些,剩下的分门别类归置好。陈欣扭身走到西屋,悄悄瞧上一眼。俞墨正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这是又开启寒窗苦读模式了吗?可怜的俞家小哥哥,为了应对来年的春闱,这架势可真预备是要拼命了! 不敢打扰人家干正经事,只能蹑手蹑脚的抱着小手炉离开。 院子里,几个嫂子正忙活着,把上午赶集时买回来的各种食材,洗洗剁剁的拎到盆子里,一层一层的抹着盐巴。 陈欣好奇的揣着手手,凑到了妯娌们跟前。蹲那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不难,我应该也会! 把手炉放旁边的桌子上,捋捋袖子想伸爪子,却被转身看过来的杨氏,一巴掌给拍一边儿去。 “你要干啥?”长嫂瞪眼。 “就是想帮忙来着。”陈欣委屈。 “要你帮啥忙?你也不看看,这哪样是你会的?一边待着去,别跟这儿添乱!” 虽然确实不会,但是我能学呀。不带这么打击人的!看老四媳妇儿一脸憋屈的样子,二嫂江氏在一边洗手,笑着给她解惑。 “素素,真用不上你帮忙。俺跟你三嫂都帮不上忙。腌肉这活计,是大嫂拿手的,她腌出来的好吃!” 林氏也点头作证。 “这一个人做出来的一个味道,咱家就大嫂手艺最好,腌出来的入味不说,还没那股子腊肉的腥臊气儿。” 哦!原来如此。 那这确实是个技术工种,怪不得大嫂这么牛气!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退后一步,重新揣起自己的小手炉,蹲在一边围观。 看着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几个嫂子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老四媳妇儿就这点最好,为人大气。 对家里人不抠搜,也不是爱计较的性子,更是鲜少真的动怒生气。再有这么张漂亮的小脸蛋,小嘴儿又能说会道,哄的家里大人孩子都高兴。 家里有这么个美娇娘,别说小叔子稀罕了,她们这几个当嫂子的也乐意捧着呀。那雪白的玉指纤纤,谁舍得让浸在柴米油盐里给任意糟蹋? 反正家里这点活儿,她们也干习惯了,老四家的还是好好给大伙儿讲故事。 第110章 想吃烟薰肉 杨氏挽起衣袖,一边搁盆子里撒盐腌肉,一边随口问着。 “这县令夫人,今儿是干啥来了?” “说是专程过来送谢礼的,赶庙会的时候不是给人家帮了点儿忙吗?” 陈欣回着话,眼瞅着大嫂不把那盐巴,当回事儿的往里倒,急的赶紧出声。 “大嫂,少放点盐!齁咸的怎么吃呀?” “你个小丫头懂啥?这玩意儿盐放少了,还不得臭了!” “那也别放那么多啊!你跟卖盐的有亲戚呀,这么照顾人家生意?” 全都洗涮好了之后,在旁边坐着歇息的林氏,笑嘻嘻的接了个话茬儿。 “哎?你还别说,这盐巴还真就是从大嫂亲戚家的铺子里买的。她娘家堂哥就是开粮油铺子的。” 大嫂没好气儿的白了这两个弟媳妇一眼,嘴里跟撵小狗似的。 “一边儿去,少跟着瞎起哄!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要你来教?” “那是大嫂你口重!这不能作为事实案例,说服我们。” “哈哈哈,素素说的对,是这个理儿!” “个臭丫头…呵呵…” 长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嫂江氏也跟着笑了会儿,随即羡慕的说道。 “俺还是第一次看见官夫人呢,你们看人家多威风,出门有人接送,还带着两个丫鬟,想干点啥事儿,张张嘴就成。” “是啊,跟人家戏文里唱的贵夫人一模一样。今儿中午搁饭桌上,给俺拿捏的不行。生怕动作大了,在人家面前丢了丑。” 杨氏也是一脸感慨。 林氏也跟着开腔。 “俺也是一样,人家县令夫人吃饭都没动静的,紧张的俺都不敢下筷子夹菜。晌午就没吃饱。” 陈欣在一边听着,真是有点儿不太能明白她们的脑回路。 “这怎么能是第一次见官夫人呢,以前叶云衣你们没见过?昭华的身份可比柔娘高多了,你们那个时候怎么不紧张?” “那怎么能一样?” 林氏反驳道,“当时叶姑娘受伤,一直在屋子里,咱们也没跟人家一个桌上吃过饭呀!” “就是!还有素素你别打岔,俺们这说县令夫人呢。你们说那天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她一个好好的官家夫人,怎么就能落到那么危险的地步?” 江氏问的十分疑惑,陈欣眉毛跳了两下,才一脸正色的看着几个嫂子说。 “大嫂,二嫂,三嫂!沈玉柔的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千万不能在外面提起。走娘家的时候也不能提! 人家官家女眷都是很重名声的,跟咱们这些老百姓家的小媳妇儿,估计是不太一样。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她今日送这么多礼过来,说白了,一是为了酬谢,二就是为了封口。 咱们既然收了人家的礼,就要心里有数,不能再把这些事情张扬出去。” 看四弟妹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几个嫂子都赶紧点点头。虽然素素平时是懒散爱玩儿了些,但是在正事上,可从来不掉链子。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 “俺知道了,老四家的你放心,以后都不提了。老二老三家的,回头也叮嘱叮嘱孩子们,千万别在外头说漏了嘴。” “嗯。” “知道了,大嫂。” 感觉气氛有点严肃,陈欣又舔了舔嘴唇,期期艾艾的问。 “真不能少放点儿盐吗?大嫂你有所不知,我口味比较清淡,盐吃多了上火!” 长嫂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儿。二嫂和三嫂,扎着手在旁边看热闹。 “大嫂,盐吃多了不好,容易致癌。” “大嫂,你听我的,淡点儿好吃。” “大嫂,要不今年尝试个新花样?” “大嫂……” 这家伙跟苍蝇似的,搁耳边嗡嗡叫,终于把杨氏烦的受不了了。 “俺看着你,也有点儿上火!你到底想干啥?直说。” “想吃烟熏肉。”陈欣小声儿的叨咕着。 “啥肉?”大嫂没太听懂。 “用烟火熏出来之后再风干的腊肉,特别特别好吃!大嫂,咱们今年试试!” 老四家的既然能说出,特别好吃这几个字儿,那就代表肯定味道差不了。让她干别的不行,在吃上头那确实很有讲究,不是一般人。 于是二嫂三嫂,也加入了阵营。 “大嫂,咱们听她的试试呗!” “就是啊,实在不行少弄一些,也算是改个口味了!” 经不住几个弟媳妇的软磨硬泡,长嫂大手一挥,同意了之后,又忍不住的数落着。 “成成成!都别吵吵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被老四家的给带坏了!看看哪还有点儿当娘的样子?一个个的真是,越来越愁人!” “这怎么又跟我有关系?你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 小媳妇儿不服气了,她觉得长嫂这话有失偏颇。二嫂三嫂,躲在一边儿吃吃的笑。 杨氏没好气的看着这三个人,一个一个的点了点她们。觉得自己这长嫂,当的跟个老妈子似的心累。 “跟好人学好人,跟花虎子学咬人。老四没讨你回来的那会儿,她俩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你再瞅瞅现在?不是你的原因,是谁的?” “就不能是她们自学成材的吗?” “你猜俺信不信?” “我觉得你可以信!” “哈哈哈……” 听着大嫂和四弟妹你一言我一语,跟唱双簧似的,给江氏和林氏乐的不行。 “这又是笑…” 笑声传到屋里,引起老太太的好奇,刚想张嘴说点啥,扭头瞅见老头子等着接话茬儿的嘴脸,孟氏果断的抢了他的话。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俺知道!” 嘿,你看这老婆子,咋还学会抢答了。 俞大虎低下头抖索了几下肩膀,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嗤笑,怕给媳妇儿添堵。 院子里的妯娌几个,则一样样的四处寻摸着,做烟熏肉要用的东西。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直等到晚上大伙儿都回来了,腌好了的肉块,才终于吊在了一堆儿冒着烟的松树枝上,任它被烟熏火燎。 吃完饭后,照例坐在一块儿闲话几句。 老三今天难得的不暴躁,老大也一脸笑眯眯的。俞墨手下麻溜的剥着花生,投喂媳妇儿,陈欣一边吃一边笑着问。 “大哥这是把伏兔做出来了?看样子,效果应该挺不错哈?” 俞一海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三给抢了先。 “那哪是应该不错,那是相当不错! 俺今天路过那几个坑儿的时候,心里还寻思着,不定今儿又得碰坏了多少货呢?谁知道卸货的时候,居然愣是一个破损的都没有! 四弟妹,你可太厉害了!这啥糊涂,咋这么管用啊?” 第111章 聘师 “不是我厉害,是我的老祖宗们厉害,这玩意儿又不是我发明出来的。不过大哥也挺厉害的,就那么张图纸,这么短时间就给研究出来了!鲁班传人的潜质啊这是。” 陈欣笑着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虽然没看懂这个手势是啥意思,但指定是在夸他。俞一海就更加高兴了。 “这事儿就是得多谢四弟妹,要不俺们现在还抓瞎呢!这啥减震系统,没摸对路子就觉得很难,真做出来一回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好做的很。 就是以前,没人往这上面想过。哪个能想到在车轴上动手脚能减震呢?发现这个办法的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憨厚的汉子,一点不往自己身上揽功,满脸都是真心实意的感慨。 这才是真正的实诚人啊! 扭脸看看自家这个,她有点不能理解,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俞墨当作没看懂媳妇儿眼里的调侃,自顾自的又从桌子中间的簸箕里,抓出一把长生果,一颗一颗剥的极为认真。 其他人也都一边剥着吃,一边闲聊。俞家老两口,光出个耳朵听着,也不搭腔。 沉默了一晚上的俞二海,一直等到孩子们都回房了,这才有些忧虑的开口说道。 “老四,俺咋感觉着有点不太对劲儿?今天去镇上置办东西的时候,有不少东西都卖完了。” 俞墨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二哥。 “什么意思?” “就是吃的用的那些,粮食还有布匹,还有挺多东西,那些铺子里都短缺。” 俞二海有点没头绪,但是他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种急躁感。 他不知道,这种对市场的敏锐度,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生来具有的天赋。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就被人们称为第六感。 杨氏接过了话茬儿,不明所以的回道。 “这进冬月了,大伙都要开始置办礼品,或者是备置年货,那东西卖完的快,不是很正常的吗?有啥值当说道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很认同大嫂的观点。只有坐在上首的老头子,挺直了苍老的脊背,跟老二老四对视了一眼。 然后这父子三人,略有些忧虑的转开视线。一致决定,明日开始出去好好查看一番,只盼着是他们想多了才好。 待众人散去歇下,一夜很快过去。 大清早的,俞二海便驾车载着幺弟,前往王家庄,去聘请他们俞家族学的坐馆之师。 王璋茗已是四十有二,确实不年轻了。他是同丰二十七年中的秀才,那时他也才20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此人学问不差,人品也不差,可就是运道很差。自从中了秀才之后到如今,有数场乡试,他多少都会出些意外。 头一次是他母亲病逝,无奈只能结庐守孝,无缘科举。几载出孝之后已近而立之年,本想奋起一搏,怎知他那老父又紧跟着含恨而终。 于是接连守孝,蹉跎了雄心壮志。等再仓惶下场的时候,连着两次均煞羽而归。今岁乡试,是他第三次下场。 他给自己定下的,事不过三,若是再不能榜上有名,就必须退下来,给儿子让路。 谁知他偏偏就是运道极差,竟被分到了底号。只坚持了前两天,他就被熏得头晕脑胀,作呕不止。后面的题,他自己都知道,答的不知所谓。 此人大概天生就没有那个入仕的命。 放榜之后颓废的躺了好些天,他想了很多。有幼时双亲对他的殷殷期待,有年少时的寒窗苦读,有当初得意时的意气风发,更有如今的郁郁不得志。 看看屋里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再看看老妻那双遍布老茧的手。那一晚,他喝了两坛酒,又哭又嚎宛若疯癫。 第二日醒来之后,他换下了书生长衫,穿上了粗布短衣。然后把所有的书册经义史集,通通搬到了儿子的屋里。 再然后,他就接到了俞墨抛过来的橄榄枝。只考虑了盏茶的功夫,便答应了下来。 今日,便是俞墨代表俞氏一族,正式来聘师的日子。 双方互相有礼的寒暄了一阵,王璋茗一身标准的读书人形象,棉布长衫身姿清隽,面容白净蓄着短须。 浑身上下,浓浓的文人气息。拱手弯腰行礼的姿势标准好看,进退很是得宜。 “劳烦解元公今日走这一遭,王某人不甚感激。且请主家放心,明日在下定准时前去教学。” 俞墨侧身避过之后,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来,口中声声言道。 “王夫子休要多礼,您是我俞氏正式下聘的族学之师,又是我的前辈。小子合该诚心相邀,怎敢受得您这一礼?” 王璋茗顺势起身,只是眼中的笑色,便真切的浓了三分。 “多谢主家抬爱。” “王夫子客气了,日后都不是外人。家中那些小儿,还要请您多多费心才好。” “这点你无需多虑,师者父母心,既应了这族学之师,老夫必会全力以赴。” “小子在此先谢过王夫子,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夫子可能通融一二……?” 王夫子捋了捋胡须,随意的问。 “何事?” 俞墨吞吞吐吐的,有些不太好张嘴。踌躇了好几息,到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就是,小子家中还有几个女嗣,个个都聪慧通透的很。当初不忍她们蒙昧无知,便与家中男嗣,一同开蒙。几个孩子学的都很是不错,我便想给她们建个女学。只是到如今,还未寻到女学之师。”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这俞解元是何意,王夫子当然听懂了,他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去别人家族中教学,这事儿很平常,他既然打算退下来养家糊口,全力供养儿子,自然能舍得下这份脸面。 可若是教的是一群闺阁女子呢? 能让她们学什么?绣花扑蝶吗? 传出去,他王璋茗的脸该往哪儿搁?好歹自己也是个正经的秀才,怎么能干这斯文扫地的事儿? “俞解元,请恕老夫失礼了,贵府大概是要另请高……” “王夫子,听闻令郎于学业上颇有资质,明年即将下场是吗?小子不才,今岁忝为乡试榜首,或许可以有些经验说给他听听。” 很好,被人怼到七寸了! 王璋茗一时僵在了那儿,他俯首弯腰的去挣这份银钱,图的啥?不就是图给儿子日后铺路吗?俞墨此子为人如何暂且不知,可作为一府解元,他的学问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愿意指点自家小儿,只要他王某人能彻底舍下这张脸皮。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读书人自有其清高气节,怎能为外物所动?怎可为女子之师? 呸!气节能当饭吃啊,教女子怎么了?世人谁不是女子生养的?再说有俞墨给开小灶,以他儿子的资质,下一把县试应该是稳的了! 老秀才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打的不亦乐乎。 第112章 族中撕扯 最终压死反对派的,是俞墨轻轻添加上的,这最后一根稻草。 “您如果愿意兼顾女学,聘银翻倍。他日令郎若能得中生员,我亲自将他荐去白云书院。 您也知道,白云书院的山长,亦是一代大家,恰巧他是我授业恩师。我这关门弟子的面子,在他面前还是挺管用的。” 王老夫子震惊的揪断了一根胡子,疼得他眼睛轻闪了好几下。说出来的话,咬字格外清晰。 “老夫应下了!” 他也不想答应的呀,都怪俞墨给的太多了! 聘银翻不翻倍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白云书院的山长。 人家既然能教出俞墨这等,有望冲击三甲,一举殿上夺魁的学生,那自然是手段不凡,厉害非常的人物。 若是自己儿子能入得顾山长门墙,那该是何等的造化?不能做亲传弟子也无妨,只要能得名师指点,肯定比跟着自己进学,强上太多! 不求能如俞墨一般乡试摘魁,但凡能按部就班的科举入仕,那就是他老王家,改换门庭的希望! 教女子怎么了? 须知母亲才是子女的第一任老师,若是母亲自己都愚昧无知,又如何能教导好家中子嗣? 自己这也是在做一件师出有名的事儿,不算斯文败坏,乱了纲常。若是日后被其他读书人抨击谩骂,他也有反驳之词。 王夫子一脸的有教无类,大义凛然。 等把所有的事情商量妥当之后,俞氏兄弟俩才驾着骡车,离开王家庄。 “老四,你是不是又在忽悠人家?” 俞二海忍了好久,直到车子停在了红叶镇上,他跟弟弟在街道上并肩同行时,这才有机会问出了口。 “二哥何出此言?” 俞墨都被逗笑了,在兄长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你说要指点王家儿子,俺信。你说要荐举人家去白云书院,还能入得你那恩师门下。这话你自己信吗?上回你成婚,那老头儿来的时候,俺怎么瞅着,好像没给你啥好脸啊?” “那是你对我那老师不太了解,他生来性子深沉,不苟言笑。再有,我只说荐其去白云书院,可没说能让他被山长收入门下。到时候是怎么个情况,不还得看他自身的本事吗?” 俞二海哼了一声。 “就说你又是在忽悠人?” 俞墨笑着反驳。 “不算,只能说是春秋笔法。我给他机会了,能不能抓住,那就端看个人手段。如何能怨天尤人?” 兄弟二人说着话的功夫,抬腿走进粮铺,片刻后出来,又走进旁边的布坊。直逛到日头正午,两人才拉着买到的货物,上车回家。 俞墨刚抬腿迈进家门,就瞧见院子里站着不少族人,客气的跟他们打过招呼。 听说族长带着几个族老,在上房端坐静候着呢。当然知道族中长辈们,这是要说些什么,他倒也不慌不忙的来到正堂。 族长看见他,率先张口招呼着。 “十九回来了?事情可是办妥了吗?” “见过族长,见过诸位长辈。” 俞墨拱手行礼,随即沉稳的回道。 “已是安排妥当,明日王夫子便会前来教学,族中小儿们,只需准时入学堂便可。” “这就好,这就好!” 几个族老高兴的不行,谁家都有不少子孙,这是关乎着他们日后前程的大事,自然都十分上心。 “咳咳,” 族长咳嗽了两声,又开口说道。 “十九,今日你爹说的那些事儿,你都知晓吗?” 俞墨声音丝毫未变。 “知晓。” “让旁姓之人进族学,你也赞同?” “赞同。” 旁边一个年龄颇大的老翁,拄着拐棍往地下点了两下,一脸急促的说道。 “糊涂!莫忘了你姓甚?这是俞家的族学,怎可收外姓之子?若日后起了嫌隙,岂不是挖了自家的根基?” “四叔您别急,听这孩子把话说完。” 俞福赶紧上前安抚着,他这叔父可都是奔八十去的人了,咋性子还是这么急?年轻时念的那些书,这一辈子也没能让他老人家修身养性啊! “四叔公,族长。非是正凌糊涂,实是咱们家根基太过浅薄,族中适龄的学子毕竟有限,资质如何都尚且不提,只说谁可保证这些孩子中,就肯定能再出良才?” 众人一时无话可驳,谁也不能保证。甚至于他们有的人都特别清楚,自家孩子是什么德行,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可是每个人心里,又都有那么个望子孙成龙的奢望。万一呢?万一孩子入了学就开窍了呢?他们当然不愿意外人进来,分薄了子孙们的资源。 “那跟让蒋家娃子过来有啥关系?” “是啊,为啥呢?” “十九,俺们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怕族学里掺了外姓人,到时候出事儿……” 族老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俞大虎在旁边坐着,气的脸色铁青也不好反驳。 这大多都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更别提里面还有他的亲叔父。堂哥在一边看着呢,自己要是敢呛呛把他们给气出好歹来,俞福指定不能饶了他。 “诸位长辈!” 俞墨的声音抬高了不少,脸上常常挂着的温润之色,也已经不复存在。冷着脸的他,给人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众人这才陡然清醒了过来,面前的这人,不只是他们的族中小辈。他还是身负功名的解元公,是让他们全族在面对官绅豪商之时,能够不卑微到低入尘埃的底气!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他们肆意教导的黄口小儿。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俞墨坐在那儿,呷了口茶水之后,才重新慢条斯理的说道。 “虽然是俞氏建的族学,但不限定只收俞氏之子。族中出嫁女的孩子,他们身上一样有俞家人的血脉。只要想,也都可以入学。 日后若真的能出上几个人才,我们俞氏,作为培养了他们的外家,如何就借不上力了?” 知道他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还有更多的人持反对意见。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帮人家养孩子,传出去了,不得让人笑话咱老俞家人全是傻子!” “是这个理儿,女娃生来都外向。” “可不是吗?迟早都是人家的……” 俞大虎实在忍不住了,张嘴就开怼。 “六堂叔,多撒网多捞鱼你懂不懂?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来念书的孩子多了,到时候东边不亮西边亮,指不定能碰上一个两个好的呢? 再说了,女儿就不是咱亲生的了?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外孙子外孙女,那就不是咱的直系血亲了? 咋的?把闺女养大,嫁了人就得断绝关系呗?没这个道理!” “俺是这个意思吗?俞老五,你个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敢跟长辈大吼大叫的了!看俺不削你…” 红脸老汉俞长水,七八十岁的人了,被气的指着堂侄儿破口大骂。 谁知道俞大虎也被撺起火来了,一点儿不带让口的。 “你就是!重男轻女还遮掩啥呀?既然觉得闺女不好,那你当初咋没本事全生儿子呢? 你愿意泼出水去,那是你的事儿。俺就不泼!都是嫡亲的外孙子外孙女,凭啥就不能关照了?俺就想给他们找条活路,咋的了?” 第113章 争吵 “你说的这是啥话?谁家不是紧着男娃齐的?哪家是靠丫头片子顶门立户的?” “就是,你们还想要女娃们都入学堂,你听说过谁家这么干过?是想让十里八庄的,都来笑话咱老俞家是?” “还重男轻女?对,老头子就重男轻女了,咋的?!出嫁女生的,那是旁人的子孙后代!承的是人家的香火,跪的是旁姓的祖宗,跟俺有啥关系?” 几个族老,被气的纷纷开口指责着他。俞大虎这个时候也不管谁是他亲大爷了,但凡是挡他儿子路的事儿,他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因为心里带着气,于是嘴里的话,说出来就格外的难听。 “呵,堂叔,不是俺故意刺激你,也就是顺嘴这么一说,您也顺耳这么一听。俺敢保证闺女的孩子,俺是他亲外祖父。你敢保证你儿子的孩子,你是他亲祖父吗?” 卧槽!这老小子话里,明显有大瓜呀! 屋里顿时一片死寂。 俞长水嘴唇直哆嗦,被惊的说话结结巴巴,“啥,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顺嘴秃噜的,您别往心里去。”俞大虎这回答一点也不走心。 知道这种事儿,肯定不会有人敢顺嘴开瓢,八成是有影儿的。给这老头子慌的,不依不饶的拽着他。 “你给俺说清楚,到底是啥意思?” “你问俺干啥?俺就不是那好背后讲究人的性子,你回去问问你儿子儿媳妇呗!” “俺就问你,说!到底啥意思?” “撒手!拽俺干啥?说就说,你溺死了那么多女娃,还想修个好子孙缘,你当祖宗们搁下面都瞎呢?你那宝贝孙子,还不定是谁家的种呢! 俺可跟你不一样,闺女也是俺亲生的娃,外孙子外孙女也是俺的子孙后代,今儿你们咋说都不好使,这学堂,他们是入定了!” “…不是亲孙子?不是亲孙子?!” 大受打击的老头子,晃晃悠悠的,眼看着要厥过去。俞福上前一把将人扶住,嘴里厉声训斥着。 “老五,你闭嘴!再胡咧咧,俺抽你! 六叔,你别听他瞎扯,这混账打小儿性子就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惹急眼了,跟他亲爹都敢犯混。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邪火上头的俞大虎,被堂哥这么一顿训斥,才拉扯回了跑偏的理智。扭头一看,老头儿真被气的够呛。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的,那还得了? 顿时安生的,缩在那儿不动了。 俞福急忙招呼着守在外头的族中小辈们,将惊慌气怒的已经站不稳的俞家老叔公,给赶紧的送回家去,快找郎中来瞧瞧。 一阵子兵荒马乱之后,再次坐下的俞家人,那就心平气和了许多。 老头子们都在心里不停的劝慰着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有话好好说!瞧瞧刚才老六那样,就为这么点子事儿,把老命给搭上了可不值当。 看着面前斯文有礼的青年,俞福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无奈。 “十九,你主意已定?不仅要收旁姓学子,还要开女学?非得如此吗?” 俞墨抬眸颌首,声音仍旧不高亢,却带着非常坚定的决心。 “族长,此事无需多谈。您可告知全族,凡是俞氏族人所出子嗣,不分男女,只要愿意,备好束修皆可来此求学。 再有女学之事,也不必再有争议。旁人家如何我不管,皆凭各自意愿。但是族长,我家这一房的女嗣,必须识文知礼。” “你是何意?”俞福不太明白。 这儒雅男子看了一圈儿屋里的长辈,见他们脸上大多都是不认同之色,索性直接把话挑明。 “倘若我止步于此,那皆随她们去了。乡间农女也好,粗野村姑也罢。 左右也不过是寻个贩夫走卒,嫁个草莽白丁,然后一辈子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过活罢了。 可,若日后我能侥幸,再进一步呢?” 族长激动的,身子都微微的哆嗦。 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名登金榜的话,那他俞氏女子,可就是官宦亲眷了! 到时候结亲择婿,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层次的了。族中的出嫁之女,亦会是家中兄弟们的人脉和助力! 再者如果族中小儿皆用心教养,必会有后续之力出现,那么不出三代,俞氏一族就真的能翻身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十九他竟想的如此深远。自己还只是目光短浅的着眼于当下,而他所思所图的,却已是家族百年大计! 俞福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完全领会了俞墨的未尽之语。 对,这女学要办。一定要办!他老俞家的姑娘必须好好教导! 自认为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俞氏族长,一掌拍在桌子上,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 “十九你放心,这事儿俺作为族长,必定会鼎力支持!族中这边你不用管了,二大爷会处理好的。” “俞福,你这是啥意思?” “老二你也糊涂了?” 面对族老们的质疑指责,俞福倒也不慌,有条不紊的说道。 “叔叔大爷们,你们别急,听俺给你们细细解释下,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瞧族长这略有些激动的神色,俞墨就知道是忽悠成功了。 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撇着嘴瞧不上他的亲爹,这男人嘴角微翘的端起茶盏,心情不错的喝着。 而那些原本不忿的族老们,终于被俞福掰开了揉碎了的这么一顿畅想,给说服了。而妥协这回事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 反正等这些长辈们离开的时候,关于学堂这事儿上的种种矛盾,基本上都已经沟通好了。 当然,是以他们的妥协为最终结果。 而对于俞二海想把外甥蒋守平,带进作坊里干活的这个事儿,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没有引起族人们多大的反应。 不过想来也是,连自家最看重的族学,都大方的分享出去了,那再饶出去个做工的活计,还能算个事儿? 再说俞二海也都跟他们提过了,明年作坊会扩大规模,冰饮的营生也会延伸到府城中去。 到时候摊子越铺越大,自家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那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知根知底儿的俞家外甥们来干呢。 正如俞老二先前说过的,谁家还能没有些个出嫁的姐姐妹妹了?你家有外甥,巧了!俺家也有。 于是俞氏族人,纷纷给自家够条件的外甥们报名。现在萝卜坑都占满了没事儿,俺们等着下回作坊扩大,需要人手的时候再来。如今就是先提前排个队,把坑儿给占上再说。 毕竟,这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活计,它搁外头属实是不好找啊! 第114章 正经事儿 “然后,全族上下就这么都同意了?就没谁再殊死挣扎一下?” “嗯?” “我是说,他们就没再反对你的意思?” “族中不缺乏心明眼亮之人,比起那些反对引起的后果,显然我们兄弟能给族人们带来的利益更多。再说确实对他们也无甚妨碍,那又何必非要对立呢?” 陈欣依靠在丈夫怀中,一边翻着手里的话本,一边语带促狭的笑言。 “俞墨,你们老俞家人的识时务,这是祖传的?” “呵呵,”俞墨也笑,轻惩的咬了咬怀中佳人娇嫩的耳垂,“再胡说,这分明是咱们老俞家。是否,俞夫人?” 这家伙爪子明显不怀好意的,想往她衣服里伸。劳逸结合呀大兄弟,连可持续发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生产队的驴都没他勤快。 对着那双在腰间作乱的手,狠狠的拧了一把。陈欣唰的一下,从他怀中翻身而起。 “俞老爷,天儿也不早了,我这未来诰命夫人身娇体贵的,就不陪您挑灯夜战了。回了,您且忙着!” 话落,都没看这人一眼,跟被狗撵了似的,一路小跑着窜回了东屋。 俞墨盛满笑意的眼眸,如星子般闪烁着流光,在烛火中清晰的倒映着娇妻窈窕的身姿。虽说眼神灼热了些,倒也没痴缠。估摸着是天冷,头脑就清醒的比较快。 缓下心神后,便端正了思绪,翻开桌案前厚厚一摞的书册,再次扑入了欢乐的题海。 在混吃等死的闲鱼身上,时间基本上是不存在什么具体概念的。每天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混着日子,就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今天陈欣比往常都醒的早了一些时辰,从被窝里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摸着衣裳,一层层往身上套。 别误会,她不是想早起看雪的,实在是床上就自己一个人,真的捂不热。越睡越冷。 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洗漱好之后,打开房门一股寒风迎面扑过来,冻的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外头已经落了一层白,而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陈欣又不是南方人,不存在看雪稀罕的事儿。 再说了,这要是红墙碧瓦亭台楼阁的,那么来个红泥小火炉,衬着这么个飞絮入人间的景,还真有那么几分诗情画意的美。 可如今面前的,却是这乡村土道茅檐低小。被大雪这么一覆盖,老百姓们就光愁着会不会有雪灾了,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赏雪景啊? 鞋底绑上木屐,一路嘎吱嘎吱的踩着雪,溜达到了灶房。家中女眷们都围在灶房烤火呢。 看到她过来,大嫂打着招呼。 “起来了?锅里还有粥呢,要是嫌凉了,自个儿端过来热一下。” “嗯,知道了。” 走过去掀开锅盖端出碗,还好,温度合适。抄着碗筷凑到妯娌们跟前坐下,一边吃一边顺嘴问。 “聊什么呢你们?” 江氏往旁边挪了挪,给让了个空,好叫她能凑到火盆跟前暖和暖和。 “今儿早上老二婶家的儿媳妇,又生了个女娃,差点儿被俞大柱那王八犊子给扔小青山去了。还好叫族长撞上了,要不这么大冷的天,那还不一时半会儿的小丫头就给冻死了?” 这种愤恨的事情,叫林氏这么个温柔的妇人都难得动了火气,话里话外的骂着那不是人的玩意儿。 “那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混账王八蛋!早上俺去看大丫嫂子的时候,她那屋子里,冷的跟个冰窖似的。人还没醒,床上的血窝子都搁那儿没人收拾呢。招弟那丫头抱着她小妹,蹲在她娘的床跟前急的直哭。” 陈欣吃饭的动作停住了。 “老二婶家的儿媳妇?是不是村西头,你们说那家生了六个闺女的嫂子?” “可不吗?大丫这命确实也不好,前头生的都是丫头片子,谁知道肚子里的这第七个,生下来又是女娃。那俞大柱以前对她还挺好的,现在这是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 杨氏说着说着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唉,老二婶家这会儿正闹着要休妻呢,将才金宝把咱爹他们都叫过去了。这事儿,大丫确实有点撑不起腰杆子,谁叫她十几年了,都没能生出男丁来呢?可这个岁数了真被休回家去,估计落不了啥好啊…” “是啊,现在这世道,谁拿女人的命当命啊?大丫要是被休了,活不活的成还是两说呢,她留下来的那几个丫头可咋办哪?” 二嫂江氏最能与她感同身受,说完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年头作为人家的儿媳妇,甭管你贤不贤惠能不能干,只要你生不出带把儿的,那你在夫家就是个罪人! 被人欺负虐待了,也只能咬牙硬挺着,实在挺不住了,一根绳子一条河。 死了娘家都不定能不能,给讨个啥公道回来,谁叫你家姑娘没用理屈来着? 江秀枝最能理解李大丫的处境,她们俩前些年同病相怜,可是大丫没有自己幸运。她没能摊上个好夫家。 二嫂哭的一脸泪。 皱紧了眉头,回想起好几次撞上的那个嫂子。是个十分能干的女子,几乎不论在什么时候看见她,似乎都是忙碌的状态。 还有她生的那几个小丫头,个个都皮包骨似的,胆子也小的不行。但是却被母亲教的很乖巧,每回都会声音特别小的,唤自己十九婶。 陈欣知道那个女人,是个很好的母亲。 她的嗓子里有些堵,垂着眼睛想了又想,最后端着碗三两口的把这粥喝完。将碗筷塞到二嫂手里,抬起手背抹了把嘴,站起身来,脚下啪嗒啪嗒的往西屋走去。 “老四媳妇儿,你干啥去?” 江氏捏着碗筷,在身后叫她。 “有正经事儿。” 陈欣听到声音头也没回的,一步跨出灶房的门槛。 杨氏也叨咕了一句。 “啥事儿啊?大冷天的你乱窜!” “救人!” 话落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里,只留下杨氏妯娌三个在灶房,面面相觑。 缩着脖子踩住木屐,一路小跑着推开了西屋的房门。屋里燃了盆小木头块儿,倒也还不太冷,俞墨正带着家中孩子们,摇头晃脑的念着之乎者也。 看见他媳妇儿这一副被贼撵了的样子,神色匆匆的窜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拉过她走到隔间。 摸摸这小手冰凉的,赶紧揣自己手里头捂着,随后轻声的问。 “今日这么冷,你起来做甚?” “饿了。” 陈欣抖抖索索的吸了吸鼻子,确实是冷,刚才好像有雪花飘自己衣领里去了。 “为夫不是在床头的柜子上,放了糕点和热水吗?没看到?” “看到了,想吃口热乎的。搁床上趴着也冷啊。” “那为夫给你……” 说了一半,被他媳妇儿给打断了。陈欣拍了下他的胳膊,一脸郁卒的说。 “哎呀,你别纠结我起不起床的事儿了。我问你,村西头那家要休妻的事情,你知道不?就是今天早晨,又生了个女孩子的老二婶家。” 第115章 想帮她 俞墨-边给媳妇儿暖着手,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着她的话。 “知道,怎的了?” 瞪大了眼睛,陈欣气恼的看着他。 “还怎的了?那一家子是杀人未遂啊这是,他们怎么好意思闹着要休妻的?对产妇和刚出生的婴儿,不好好照顾就算了,还实施了虐待行为!对于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你们族里就不闻不问的吗?” 瞧这小媳妇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男人觉得她有些太闲的慌了,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的跟她解释。 “没有不闻不问,族长不是已经去处理了吗?肯定不能让他们草菅人命的。只是这毕竟也是人家的家事,旁人能怎么过多的干涉呢?休不休妻和不和离的,最多也只能以安抚调解为主,不好强制性的压着他做什么的。” 陈欣越听越觉得心里堵的慌。 “那家人搞这一出,不就是嫌弃家里的孩子全是女娃吗? 可是俞墨我跟你说,据科学调查研究后得出结论,生男生女这回事,要看的还是男人的基因。 胎儿的性别是由男性的染色体决定的,男性提供x染色体,生出来的就是女孩,提供y染色体,生出来的就是男孩。 我知道这些专业术语你听不懂,其实说白了,就是能不能生儿子,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都是在男人身上,根本不在女人身上!” 径直给自己媳妇儿暖着手,沉默的男人眉梢眼角中,挂着一层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大丫嫂子确实冤枉的很,是那男的自己不中用!俞墨,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眼瞧着媳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俞墨只好无奈的回应道。 “素素,你要做甚?” “想帮她。生不出男孩儿,不是女子的错。” 小媳妇儿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自己男人的神情,很是乖巧也很是坚定。 “为夫记的,你似乎与这位族嫂并不怎么熟悉,何故要趟这浑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也无甚立场,去对旁人的家事指指点点。” 陈欣哑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反驳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再吐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了方才的愤恨不平,却添了很多的惆怅哽咽。 “你们这边的女人,本来活的就不容易。我刚才听嫂子们说,这个大丫嫂子甚至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还有她生的那些女儿,都还是孩子呢。该读书的年纪,却天天过的提心吊胆,明明都乖巧懂事的很。这些小姑娘要是搁我们那儿,哪个不是家里的小宝贝? 就你们这变态的社会,变态的人。以欺压女孩子为乐!瞧不起女子,那有本事男人自己生孩子,自己自产自销好了!干嘛娶了女人又糟践女人?这什么破社会啊……” 红着眼睛拉拉喳喳的吐槽了一大堆废话,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说了什么,却让俞墨的眼神越来越幽暗难测。 “就这么想帮她?” “嗯。”陈欣吸了吸鼻子。 “为何呢?明明只能算是陌生人。” 手指抚上微红的眼角,他确实是一个冷情的男人。除了他的小妖精,对谁都能保持着清醒的认知,没有那些多余的善心。 “物伤其类,如果哪一日我也落得这般下场,肯定特别渴望能有人来拉我一把。 再说了稚子无辜,那些小女孩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只因为生而为女,便是原罪?这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悲!” 盯着妻子看了好一会儿,俞墨才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从胸膛中溢出一声叹息。 “知道了,为夫这就去俞大柱家看看。” 从丈夫怀里探出小脑袋,陈欣一脸急色的说。 “我也去!” “天冷,你乖乖在家待着,我会处理好的。”俞墨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 “俞墨,我也想去看看。万一有别的需要帮忙的地方呢?你是男人,怎么好随便插手?” 拽拽他的袖子,揪着来回晃悠几下。 “夫君,俞墨小哥哥,带我一起去,想去。好不好?” “…好。” 对她的撒娇,他从来不曾有过任何抵抗之力。 “只是你要答应我,到那里不可以乱说话,更不可以捣乱。” “你放心,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最是机灵会看人脸色的,绝对不乱说话。而且我什么时候捣过乱?分明最是乖巧听话。” “你还不够会捣乱?你看几个嫂子被你带跑偏的,兄长们都找我抱怨过几回了。” “他们还敢抱怨?这是被收拾轻了呀。不行,回头我得找嫂子们好好说道说道。” “你这坏姑娘…” “啊,手拿开,凉!臭俞墨……” 夫妻二人嬉闹相拥着跨门而出,往村子西边缓缓行去。天地之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唯有那执伞同行的一双壁人,给这凛冽的寒冬,添了一抹暖色。 “大嫂,真的能救下李大丫娘几个吗?” 灶房的门扉已经被打开,看着小叔子两口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江氏问话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唉,” 杨氏抬起头,盯着天空中肆意洒落的雪花,嗓子里都是听天由命的叹息。 “如果老四都不能帮到她的话,那大丫,就期望着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林氏想起方才小叔子,走到门口时,投过来那一撇了然的眼神,就略微的有些不自在。 “大嫂,二嫂,俺先回屋了。” 说完不等她们回应,便扭身冲进了纷扬的雪景中。杨氏与江氏,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村西头的俞大柱家,李家庄的人和东俞庄的人,正两厢对恃着。 正房屋里围了不少人,最中间坐着的,就是两族的族长。 李大丫,是李家族长未出五服的堂侄女。 这要不是确实没生下男丁来,有些心虚站不住脚。就凭着这俞大柱一家子,虐待他们家刚生产完的姑奶奶这事儿,李家人就不可能轻饶了这王八犊子! 族长俞福瞪着面前这不省心的玩意儿,气的胡子直颤。上回他们打上别人家门,有多么痛快。如今被别人打上家门来,就有多么酸爽! 多少年都没发生过这种事儿了,俞福一时间有点下不来台。恨恨的瞪了一旁抱头蹲着的,那混账东西几眼,这可真是给他们全族都长脸了! 李家族长,可不管俞福心里是如何的纠结,他此时正阴着脸,一副咬牙切齿的口吻问道。 “今天你是打定了主意,非要休妻不可了?” 休妻事件的主人公俞大柱,闻言瑟缩了下肩膀,仍就抱着脑袋蹲在那儿,没有吱声儿。 气愤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李族长怒声喝道。 “说话!” 第116章 无故休妻,你休想 “你想干啥?俺们家可是有举人老爷撑腰的!识相的你趁早撒手别管。” 俞大柱的老娘马老婆子,第一个忍耐不住的跳了出来。声音尖刻的,让人忍不住想捂耳朵。 “再说休了她咋的?一个揣了一肚子丫头片子的儿媳妇,俺家可要不起!整整15年了,俺儿娶回这没用的东西,当了七回爹,却连一个摔盆打幡的都没有!搁你们身上试试,谁家能忍受得了断子绝孙?” 李家众人被堵的心塞,却一时都没话反驳回去。这事儿确实是他们理亏,要是自己家摊上这么个只会生丫头的儿媳妇,到最后指不定也会,跟俞家这老婆子一样的反应。 可知道是一码事儿,却不能真由着他们把姑娘给休回家去,毕竟族里未嫁女还多着呢。李家要真出了这么个弃妇,那还得了? 李家族长头一个表了态。 “大丫嫁进你们家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除了未生下男丁,其他哪一点做的有不到位的地方?再说她并不是无所出,这七个女嗣就不是你俞氏血脉了吗? 李某人今儿把话放在这,我李氏女未犯七出之条,你们俞氏若敢无故休妻,那咱们就衙门口上走一遭。 虽说你们族里是出了个有出息的,可我李家也照样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实在不行,咱们就到官老爷跟前,辩上一辨!” “呸,你也好意思说……” “马氏住嘴!俞老蔫管好你媳妇儿,再敢胡乱攀扯,俺饶不了你们!” 俞福被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喝斥! 坐在一旁的俞大虎,更是脸色铁青。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族人扯着俞墨的名头,在人前狐假虎威。 俞老蔫人如其名,老实巴交的窝囊汉子,一辈子也没敢管过媳妇儿。可自家这族长在一边怒气冲冲的看着呢,被逼的没办法,他只能畏畏缩缩的拽了拽老婆子的袖子。 “孩儿他娘,孩儿他娘…” 刚喊了两句,就被他媳妇儿马氏一手扒拉到旁边去,随后就瞧着那老妇,一屁股坐地下,扯着嗓子就开嚎。 “哎呦,天老爷唉!没天理了呀这是,俺家养了这下软蛋的母鸡十几年,临了临了不落好,还被欺上门来了!俺没法儿活了喂……” 一番的哭天抹泪指桑骂槐,成功的挑起了李家人的怒火。眼瞅着李家族长要变脸,俞福赶紧上前安抚道。 “李老弟你息怒,别跟个不醒事儿的妇人一般见识。这事俺心里有数,你放心…” 转头恶狠狠的看向了,俞老蔫的儿孙们,随后视线转向了仍在哭闹的老婆子。 “你再撒泼,别怪俺这个族长,对你儿孙们动家法!老七老九,带几个人过来,把马氏这三个儿子五个孙子,都给俺拿下!” 族长是个啥性子,大伙心里多少都有点儿数。那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狠人! 眼见着族人们,把自己家儿孙都给抓住了,马氏嗝的一下住了嘴,窜到喉咙口的哭骂声,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知道不能再闹了,要不然头一个受罪的,就得是她儿子孙子们。 终于安静下来了,众人忍不住吐了口气。俞墨夫妇,就是这时候进的屋。 “你们来干啥?有事儿?” 俞大虎瞅着走到跟前的儿子问。 “嗯,看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随口答应着老爹的话,便走上前客气的与李氏族长见礼。李家族长也连忙回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个解元公?自己族里的虽说也是个举人老爷,可毕竟年纪大了,前程已定。哪比的上这俞家举子,前途高远? 所以别看他方才话说的硬气,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李家是绝不会轻易跟俞家拼个你死我活的。 趁着男人们在正堂扯皮的功夫,陈欣脚下一拐,快步循着那幼猫般微弱的哭声,走到了最靠院儿门的那间破屋子门口。 注意,’破’这个字儿,在这里不是气愤的助声词,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写实描述。 看着这屋子里的破败样儿,跟外头荒庙里头都差不了多少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觉得是不是奢侈了些,这真没有一面墙是不漏风的。 靠窗户边的位置,放着一张尚有些血迹的大木床。刚生产完的干瘦妇人,脸色苍白的跟个鬼似的。毫无声息的半垂着眼睑,静静躺在那儿。要不是还能看见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真会让人误以为她已经…… 坏了!这是没了生气了啊!陈欣脸色变的凝重,几步走到床前。也顾不得这一屋子扑鼻而来的血腥气了。 看见有人过来的几个小丫头,跟受了惊的小鹌鹑一般,哆哆嗦嗦的挤在母亲床边。只有十四岁的大姐招弟,抱着刚出生的幼妹,强撑着挡在妹妹们前面,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十九婶儿。” 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要不是自己耳朵好使,还真不一定能听的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点头回应着小丫头。 “嗯,乖。” 然后弯腰往床上瞅了瞅,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气直冲脑门,薰的她想吐。陈欣转过脸深呼吸了几下,才看着这群小女孩,说话更加轻言细语。 “招弟,把你小妹放在你娘身边。她这是饿了。这么小的婴儿,哪能老哭呢?还不得把小小的人儿给哭坏了?” 瞧见那妇人,身子下意识的动了动,陈欣索性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个破旧的襁褓,放置在了床上。 “大丫嫂子,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小丫头都饿哭了,给她口吃的。” 李大丫没搭腔,只是在沉默中睁开了眼睛,转过脸呆滞的看着自己今天早上,刚刚生出来的小闺女。她的眼睫轻轻抖动了那么两下,就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般。 这副心若死灰的样子,让陈欣没来由的心酸,只能小声的开解着。 “嫂子,别灰心,凡事朝前看,等孩子们长大就熬出头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外面你娘家人正和婆家的人,在那儿协商呢,指定能有个稳妥的处理法子。你且打起精神来,这些小丫头们可不能没娘啊……” 说这些话倒也不是顺嘴胡扯,她是相信俞墨,那男人是个吹毛求疵的性子,不管也就算了,管了就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好的。 声声劝慰,字字句句的钻进了李氏的耳朵里。原本躺在床上死气腾腾的妇人,突然伸出了颤抖的手,带着所有的决绝,覆上了小婴儿那娇弱的脸庞。 被亲娘掩住鼻息的孩子,瞬间连那微弱的哭声都没有了! 陈欣被惊的懵了下,迅速回神一把扯下她的手,抄起襁褓在怀里拍了又拍,直到那缓过气来的小丫头,又重新发出了幼猫般的哼叫声后,她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第117章 女子的心酸 “你疯了吗!这么脆弱的小婴儿,真被捂出毛病了,怎么办?” 陈欣看着她的眼神,很是震惊。 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氏动了动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看着她,也看着她抱在怀里的襁褓。苍白不见血色的双唇,用虚弱低微的声音,陈述事实一般的说着自己的心知肚明。 “留不住几天的。俺死了以后,她活不了。那就别叫她受这几天罪了。俺带她来的,俺也带她走……” 这个母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气,这短短的几句话,道尽了她最后的母爱。 躺在床上的女子,眼底已经干涸的没有了情绪的色彩。而抱着孩子的女子,却难过的替她落下了眼泪。 这个世界啊…… 这个世界啊!!! 它怎么就能对女人残忍成这样?怎么就不能给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留下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几个大一点的丫头,听懂了大人们的话,极其小声呜呜咽咽的唤着娘亲。小一点不懂事的,看见姐姐们哭,也跟着哭。 这些孩子,在面对有可能失去母亲的害怕时,却连大声哭闹一次都不敢。 使劲儿吸了几口气,压下了翻涌在眼眶中的热意,陈欣转头柔声安抚着这些哭泣的小女孩。 “小丫头们都别哭了,招弟快擦擦眼泪,也给你几个小妹妹擦擦,这么冷的天,脸都该哭皴了。” “十九婶儿,俺娘……” 剩下的话招弟没有说出口,她已经十四岁了,在这样一个催人成长的家里,有什么事情不懂呢?知道她娘这是存了死志了,这个小姑娘惶恐又难过。 想起自己小时候,爹还是很疼她的,也有过被抱在怀里去赶大集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妹妹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生,爷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爹娘越来越沉默,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可怕。 旁人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最终化作了谩骂和指责,全都落在了她们娘几个身上。 招弟心疼她娘,所以打懂事儿起,这小姑娘就特别的勤快。家里这些小妹妹们,都是在她背上长大的。 爷奶是不会管的,爹也不当回事儿,娘生了孩子没两天,就得下床忙活,再没有像人家那样坐过月子。 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娘没有能生出男娃来。她们这群丫头片子不值钱,不能给爹长脸,也不能给娘撑腰。 在家里处处不受待见,每天干不完的活儿,可是招弟心里也没有真的怨恨过谁,因为爹娘终究把她们姐妹都给养活了。 那这回,为什么非要把七妹给扔了呢? 小姑娘不清楚她爹为啥要这样做,可是她却明白,她娘这是不想活了。 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却不受她控制的往下掉,落了一地的凄楚心酸。 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十四岁的大姑娘了,看着跟个十岁的小丫头一样身姿瘦小。 女子轻声叹息着安慰她。 “好丫头不哭了啊,不会有事儿的。快带妹妹们出去洗把脸,婶婶和你娘说会儿话。” “嗯。俺这就去。” 虽然有些不放心她娘,可低头看看妹妹们,脸上确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于是赶紧擦擦眼睛,带着妹妹们出去了。 抱着孩子在床沿边坐下,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哭累了,还是睡着了,反正闭着眼睛在襁褓里十分安静。 陈欣又叹了口气。 “嫂子,我跟你并不太熟悉。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母亲,在很努力的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你现在不想活了,是不是。死多容易啊,一狠心一闭眼的事儿。 但是你死了以后呢? 你让招弟她们姐妹几个怎么办?俞大柱会不会再娶?这些小丫头在后娘手底下,会过什么日子,你想过没有? 有后娘就有后爹,何况如今这亲爹本来就不怎么样。你现在撒开手走了,是要留下她们给人家肆意糟践吗? 没娘的孩子多苦啊? 你鬼门关前走几遭,挣命一般把她们带到这世上来。就是为了让孩子们受罪来的吗?” 李氏的眼睛,随着这一声声质问,变得越来越痛苦,渐渐盈满了苦涩的泪水。 她的嘴唇在颤抖,干涩嘶哑的嗓子里,挤出来的句子,几欲破碎。 “……俺,没有办法了,…没活路了,…呵呵,他们要把俺闺女们都卖了。…卖了俺的孩子,寻个能生养儿子的女人回来……” 陈欣睁大了眼睛,怒火窜到了天灵盖! “他们找人算过了,说俺这些丫头们都是小鬼投胎,故意来挡他儿子路的。那杀千刀的,就听了他爹娘的话,要把七丫头弄死,让女鬼不敢再投胎到这个家里。 俺爹娘早没了,娘家嫂子们当家。这么些年除了打秋风,旁的时候就没登过门。 这些族人们过来,不是来撑腰的,他们是让俺别回娘家,省的带累了族里的女子名声。 呵呵,十九弟妹。你看啊,俺真的没活路了……” 声声泣血,句句含泪。 揉痛了向来不爱管闲事的女子,这副柔软的心肠。一手抱住怀里的婴儿,一手轻轻的拂开李氏苍白憔悴的脸上,那些凌乱的发丝。 陈欣眼中泛着水光,启唇张口说出的安慰,此时听来更像是一种保证。 “谁说没有活路了?你相信我,不会有事儿的。 想想咱们这没有亲娘在身边,日子过的多艰难啊?你可得好好的活着,把孩子们都给养大。要看着她们成婚生子,看着她们别被人给欺负了,自己经历过的这些痛苦,就别让孩子们也受一遭了? 所以嫂子,需要你的时候可多着呢!咱要好好活着,不能放弃啊。我帮你。” 也许是她话里的善意太多了,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这柔软的手指,重叠了许多年之前,娘亲落在她发顶上的温暖。 李氏突然开始哭,声嘶力竭的那种。 这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就在这个小媳妇儿的安抚下,哭的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 襁褓里的小婴儿,不知是被惊吓到了,还是跟她的亲娘心神相通,也开始哇哇的跟着哭了起来。 招弟带着一群小挂件们,脚步慌乱的从门外冲了进来。看见她娘好好搁床上躺着呢,才脚下一软,扑坐在了床前。 还好,还好。她娘还在…… 等李氏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之后,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陈欣这才微笑着,把小婴儿重新放在她身边。 “先给孩子吃口奶,这哭声都跟小猫儿似的了。别真给饿坏了,快喂喂。” 垂下眼睛看着这小丫头的小脸,哭过之后的李氏,最终叹了口气,抬手解开衣襟,将襁褓拢到了身前。 陈欣别过了脸去,嘴里询问道。 “你是什么个想法?说来我听听。” 第118章 女弱,为母则强 李氏是她爹娘唯一的闺女,小的时候也是备受疼爱的。只是后来双亲不在了,才会渐渐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 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人,性子也不是懦弱的只知道哭哭啼啼的那种,否则这么些年,也不可能护得住这些女儿。 这回之所以这么大受打击,也确实是因为被逼到了绝境。可是现在,十九弟妹愿意给自己撑腰,她就又找到了生存下去的勇气。 毕竟能活着,谁会想去死呢? 这妇人看着陈欣的眼睛里,全部都是期盼和感激。 “俺没有其他的要求,只要能让俺这几个闺女,都安安生生的活着长大就成,苦点累点都没关系。等以后她们嫁出去了,也就熬出头了。” “那你自己呢?你想怎么活?” 陈欣问的很直白。 “是想和俞大柱分开,还是继续过?” 摇摇头,李氏扯动了嘴角,那一点点拉开的弧度,姑且称之为是笑。 “俺这一辈子,生是老俞家的人,死是老俞家的死人。不会和离的。” “…为了,名声?” “一半。不论是和离还是被休,在旁人看来都是弃妇。到时候有了个被婆家扫地出门的娘,俺这些丫头们该咋办?还有,” 此时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了几分。 “俺才三十多岁,出了老俞家门,肯定要再进一家的。这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样,搁哪儿都是熬日子,是鬼是怪的,有啥区别?” 陈欣无法反驳。 是她忘记了,这个世界里那些奇葩律令的存在。比如其中一条,劝寡妇改嫁。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官府是不允许她被闲置的。 若是不愿意嫁人的单身女性,则必须每年都要交出数量不菲的赎身银子。 作为一个土里刨食的村妇,李大丫的手里不可能有多少银钱。夫家不留娘家不容的话,她确实举步维艰,也难怪会丧失了斗志,想一死了之。 “不离开的话,如果俞大柱真的,想另找个女人生孩子怎么办?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不是如果。” “嗯?” “他已经找好了。” 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神情,李氏竟然还有闲心的调侃了几句。 “没想到?这都穷的底儿掉了,还有那眼瞎的女子,着急忙慌的往这坑里扑腾呢!” “你怎么知道的?” 惊愕的点点头,这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是老柳庄的一个妇人,听说生过三个儿子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但是两个月前,那女的来找过俺,说肚子里的那娃,是俞大柱的。让俺识相点自己主动腾位置,呵呵呵……” 听着她这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呵哧呵哧的笑声。陈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此时此刻,她真的是打从心底里,心疼起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是该受过怎样的伤害,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内心。才会在面对丈夫的背叛时,一边以血肉之躯硬扛着生活的刀剑风霜,一边咬牙笑着对别人说,自己不疼。 娇媚的女子,红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她的斥责里,更多的是怜惜和义愤填膺。 “不想笑就别笑了,咱们好好哭。哭好了之后,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不就是个男人么?有没有的多大区别啊?个破烂让别人捡去,咱不稀的要。” 疲惫的叹息了声,李氏的情绪,竟然比陈欣来的还要更平和一些。 “嗯,十九弟妹你甭劝,俺真没有多难受。该哭的早哭完了。俺现在就想守着这几个丫头好好过日子,其余的随便他们。” “俞大柱那边,也随便他是不是?” “嗯,随便。” “如果,我是说如果让你们娘几个,自己分出来单过的话,嫂子,你同不同意?” 李氏沉默了。 许久之后,才苦涩的摇了摇头。 “不能分出来,俺一个妇道人家,没法子在山林里寻来银钱,养不活这么多娃的。” 不是立不起来的窝囊性子就好,陈欣在心里松了口气,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寻个活儿,肯定能保证你们娘几个的生计。如此的话,你愿不愿意和他们分家另过?” “真的?愿意!俺愿意!” 李氏不怀疑陈欣的话,全族都知道,十九两口子都是能耐人。 她愿意可怜自己娘几个,拉拔她们一把,李氏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再说自己如今都惨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 眼看当娘的没意见之后,陈欣才低下头,看着这些小姑娘问道。 “有可能被分出来的,只有你们娘几个。你们这些小丫头们也愿意吗?” 长姐招弟还没来得及说话,十二岁的老三来弟,突然抬起头来小声儿的回答。 “十九婶儿,俺们愿意。到时候俺们都会干活儿的,能养的活自己。” 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那小姑娘又缩回了鹌鹑堆儿里。 虽然有人回答了,可陈欣仍然谨慎的又问了两遍,直到所有的小挂件们都点了头,亲口说出要跟着娘亲一块儿过日子。 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笑着说。 “行,我知道了。嫂子你在屋里好好躺着休息,我去正堂那屋看看。放心,不会有事儿的。招弟引弟来弟,好好照看你们娘亲。” “俺知道了,十九婶儿。” 姐妹几个小声儿且恭敬的答着。 扭身抬腿跨过门槛,回头看看那屋子里的娘几个。陈欣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将喉间肆意翻涌的那些酸楚郁闷统统压下去之后,才步伐坚定的迈入了正堂。 屋里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竟然也还不错,没有她以为的剑拔弩张。 脚下一步不停的走到俞墨面前,这男人非常上道的想站起身,把座位让给媳妇儿。 陈欣伸出手轻轻按住丈夫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乖巧的站在了他身后。俞墨好笑的弯起了嘴角,倒也没反对媳妇儿的意思,又乖乖坐了回去。 两口子的这一番动作,被不少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大家眼瞅着,这么个美人走进来之后,方才还清冷高洁,淡漠寡言的俞解元。瞬间笑得如三月暖春一般,让他们多少有些不适。 李家族长询问的眼神,看向了俞家族长。老哥,你家解元是咋了啊这是? 俞福撇撇嘴扭过脸,不搭理他。能咋了又?媳妇儿来了,他高兴的呗。 瞧那不值钱的样儿! 恨不得天天把眼珠子抠出来,粘在媳妇儿身上。从成婚之后,俞氏一族被他收拾过的后生,没一百也有八十了? 现在连他们族里的狗都知道,老十九有多稀罕他媳妇儿。年轻的小崽子们,如今都不敢往这陈氏的跟前站。被收拾怕了都。 没好气儿的撇了撇李家的族长,老头子哼了一声,看啥看呀?俺知道他为啥这样又咋的?这种事儿俺能告诉你? 第119章 犯了七出?并没有 李家族长被瞪的莫名其妙的。 不说你就不说,个老东西还抖起威风来了?不就是族里出了个举人吗,搞得跟谁家没有似的。 在心里酸的不行,使劲儿tui了几口,他才端正神色咳了两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引过来之后,方言归正传。 “闲话也不多说了,这事儿具体该怎么办,拿出个章程来。李某人先把丑话放头里,你俞家想无故休妻,门儿都没有!” 又是老婆子马氏,先跳了出来。 “咋就是无故休的了?她李大丫过门这么些年,一个带把儿的都没生出来,这是要断俺大儿的香火呀,就是犯了无子这一条!俺家咋就不能休了她?” 没等到族长说话,李氏族人中就走出来个汉子,他一步上前,拽住蹲在旁边的那人,怒气冲冲的嚷嚷道。 “俞大柱,你咋说?别啥事儿都叫老娘顶在前头。是个爷们你就站出来!当初俺三叔三婶还在的那会儿,你迎娶俺这妹子的时候是咋说的?说过的话,被你给吃回去了?你还是不是个人了你?” 俞大柱人如其名,看着就跟个柱子似的敦厚老实,一张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愧疚痛苦的神色。 “三堂哥,是俺对不住大丫。俺也不想这样丧良心,可俺就想要个儿子啊! 哪个爷们不害怕断子绝孙?俺不想死了以后,连个扫坟头的人都没有。” 李家堂哥的拳头高高扬起,在俞大柱门面上停留了好几息,终究只能恨恨的放下,将人一把推了出去。 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的,是他李家理不直气不壮。俞大柱要是反抗了还好,他也能打的心安理得。偏偏他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自己反而没有了下手的理由。 俞大柱又一脸痛苦的抱着头蹲在了一边,看着就像是个被恶棍欺负狠了的老实人。 要不是陈欣先去看了李大丫母女几个的惨状,说不得,还真得被他博起一片同情之心。 可是如今看着,她就只觉得火气腾腾的直往上窜。去他妈的老实人,看着老实的这种,犯起恶来才尤为会恶心人! 李家族长盯着俞大柱的眼神,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分外咬牙切齿!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今日,你可是打定主意,非要休妻不可了?” “对!非休不可!” 马氏接腔,声音尖利高亢,刺疼了陈欣的耳朵。 俞大柱垂着头没有吭声,可是在这个时候,沉默不反驳,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回答。 “好,好一个俞家,还真当我李家是泥捏的了?” 李族长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声音嘹亮,怒气冲冲。 “呵,你个叼老婆子,想以七出无子一条休妻?可我告诉你,这条你们还真用不了。 我朝明文规定,所谓七出无子者,需女子年满五十,没有生下男丁,方可,以无子而休弃。 不懂的话也无妨,多问问你们家的这位解元公,免得说李某人信口胡言!” 俞福刚想张嘴反驳回去,转头就看见十九那张脸上,对这事儿明显不怎么上心的神色。人老成精的他,跟堂弟俞大虎对视了一眼。 咋的?你家老四这是另有安排? 俺哪知道啊?这小犊子是突然过来的。 俩老头子交流了个眼色,俱安静的坐在那儿不吱声了。先看看再说。 而马氏则一脸受惊的看向俞墨,见他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方没有撒谎。 老婆子嗷一声坐在了地上,声声哭的撕心裂肺! “俺苦命的大儿呀,咋就摊上这么个扫把星了呀?这甩还甩不掉了,你这一辈子是要被拖累的无后了呀!” “娘,您别哭了。是儿子不孝,俺就是这个命,俺认了!您别哭了。 爹,娘!俺不孝啊……” 这老实汉子也哭了起来。 屋里屋外的人看着,心里一时都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只不过是想要个儿子而已,这算个啥错?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屋里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这娘儿俩高高低低的哭泣声,一时间再没有谁说话。 所以当那倚在门边的妇人出声时,到也叫人们听了个分明。 “婆婆,当家的,你们哭啥呢?老柳庄的那小寡妇,算算日子不是下个月就该生了吗?指不定是个男丁呢,到时候俞大柱不就有儿子了吗?这是多大的喜事儿啊,哭啥呀?” 嗝~~! 跟被人踩住了脖子的鸡似的,马老婆子高亢的哭嚎声,梗在了喉咙里。 这事儿,李大丫是咋知道的? 俞大柱看了一眼虚弱的几乎站不住脚的妻子,羞愧的不敢抬头。 马氏脸上的疑问太明显,李大丫还好心的给她解了下惑。 “前两个月,那小寡妇来找俺炫耀来着,说是肚子里揣了俞大柱的种,叫俺赶紧给腾位子。她以后就是俞大官人的嫂子了。” 靠!这里面居然还有你的事儿! 陈欣的手指头,狠狠揪住她男人后背的皮肉拧了一把,疼的他抖嗦了下身子。 俞墨想为自己辩解来着,可这俞大柱,确确实实是他未出五服的堂兄。他们是同一个高祖爷爷。 这真特么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从来都是他忽悠别人,今儿居然被人给挖坑埋了? 俞墨看着俞大柱这一家子,眼睛里泛起了冷嗖嗖的寒光。 陈欣不管旁人的神色,几步走过去,搀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妇人,眉头微皱,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倾身低语。 “你下床来干嘛?这边有我呢。走,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李氏倔强的摇摇头。 这本就是自己的事儿,怎么能躲在别人身后呢?早上的时候,是她一时心灰意冷的想岔了,才钻了牛角尖。这会儿想通了,就更应该自己面对这一切。 何况现在,有人给撑腰了。 “俺不回去,这事儿早了早好,不论是啥后果,俺都撑得住!” 两人又来回拉扯了几句,见实在劝不动她,小媳妇儿赶紧将人搀扶到屋里,俞墨十分有眼力见的让开了位置。 将人安置在座位上,她又噔噔噔的跑出去,片刻后抱着那床破被子过来,将李大丫密密实实的给裹了一圈儿。 以前见过亲妈和后妈坐月子,知道产妇是不能受凉的。等忙活好以后,她才注意到屋子里似乎有些安静。 李氏笑着低下头,两滴水珠掉在了破被子上,迅速的被洇干不见踪迹。 俞氏族人,看着老十九他媳妇儿,围着大柱家的忙前忙后,一时间,各种心思在他们眼睛里窜来窜去。 这李大丫,是啥时候攀上了解元娘子的高枝儿?他们怎么不知道? 俞大柱一家人,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第120章 会怼人的小媳妇儿 不管旁人有多少的诡异心思,陈欣就自顾自摆明了的,站在了李氏这一边。 俞墨看着他媳妇儿的这个作派,明明白白表达出来的意思之后,垂眸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只能把自己先前的打算,重新推翻。 睁着那双老眼,来来回回的在十九两口子脸上打量寻思着,最终俞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坐在一边,打算袖手旁观。 李家人也都没有说话,在场的人谁也不是个傻子。不忙,先看看。 就连马氏再开口时,也多添了几分的掂量,没有再撒泼打滚的胡搅蛮缠。 “李大丫,既然你知道了,那俺也不瞒你。没错儿,柳枝肚子里的是大柱的儿子。你耽误了俺大儿这么些年,差点让他绝了后。要是醒事儿一点的妇人,早就该自请下堂。哪儿来的脸闹这么一出?” 李氏没搭理她,歪了歪头看看站在马老婆子旁边的俞大柱,她甚至还笑了一下。说话时的神色十分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聊旁人的事儿。 “嗯。事情俺都知道,不用翻过来倒过去的讲了。当家的,想干啥你说出来。” “大丫,俺……” 这人居然还要点脸,知道自己干了不是人的事儿。当年娶李大丫的时候,他是欢喜的。两口子也曾经好的蜜里调油过,要不是一直没有儿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俺对不住你,可是,可是俺不能叫俺儿子,没名没分的生在外头。” 李氏又笑了。 “没事儿,俺这人大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那柳寡妇接回来呗,这个小的,俺认了。” 李家族长抬眼看向这个族中侄女,居然还是个明白人? “不成,” 俞大柱磨磨唧唧的,扭捏了一会儿,才彻底扯下了脸皮。 “枝儿说,俺只能要她一个。” “哦,原来是你们容不下俺这个明媒正娶的原配啊?所以才要想方设法的把俺给弄没了,这才好卖俺生的这几个闺女,是不?” 李氏身虚体弱,说话的声音都轻飘的很,但是落在众人耳朵里的意思,可很有些分量。 扭头看看俞大柱一脸的愧疚,那还有啥不明白的?他们族里这是出了,要杀妻灭女的畜牲啊! 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俞氏一族不都得跟着遭殃才怪,以后谁家还敢把闺女嫁进老俞家来? 族长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到俞大柱跟前二话没说,气急的甩了两个巴掌! 马氏赶紧上前护着自己长子。 “族长,二伯哥,你别动手!这没有的事儿,都是李大丫这贱人胡扯的,谁要弄死她了?她自己个儿不想活了,关俺大柱啥事?俺们不也没动那几个赔钱货吗?” 俞老蔫也一脸心疼的,在旁边叨叨。 “二堂哥,有啥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好好说……” 看着老爹老娘那样儿,俞大柱的两个弟弟,带着媳妇儿孩子,默默的往旁边让了让。 “闭嘴!再叽歪一句,俺让你好看!” 恼怒的瞪着这没用又糊涂的族弟,俞福真是被气的牙根儿都痒痒。瞅瞅他这一家子,媳妇儿媳妇儿管不住,儿子儿子教不好,这叫一个乱! “今儿这事情,你们最好能把它给抹平了。但凡是带累到族人的名声,就别怪俺不讲情分!惹急了老头子,俺就只能请族谱了!” 这话不是空口白牙的吓唬他们,俞福他真能干的出来。 谁也不能,败坏老十九的前程。 俞墨走科举入仕,名声是有多么的重要。作为他的宗族,怎么能出道德败坏的族人?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大肆宣扬,又怎么可能日后不给他带来旁人的讲究非议? 这是俞福他作为一族之长,所不能容忍的。关键的时候,就得狠得下心来!族长的眼神太冷冽,叫俞大柱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发妻的面前,涕泪纵横,边哭边说。 “大丫,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你成全俺。俺要是不娶柳枝,她就要把俺儿子给弄没了。俺都这么大岁数了,才有了这么个儿子……” 实在是被恶心的听不下去了,陈欣也顾不得在人前维持自己娇弱贤惠的人设了,阴阳怪气的问。 “我要是没听错,那孩子好像,还在你那相好的肚子里呢是?你这一口一个儿子叫的倒怪亲热!怎么,你太奶给你托梦了?” 被怼的打断了话茬儿,俞大柱看着面前这脸色不善的族弟媳妇,有些不太自在的说。 “镇上的刘半仙,都给算过了,那就是俺儿子。他是被前面那几个小,几个丫头片子给故意挡了路。所以才换了个肚子,这才能投奔俺这个亲爹来了。俺以后就有人继承香火了。”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越来越高兴,也听的陈欣越来越上火。 “呵,哪个刘半仙?他既然这么能掐会算,怎么就没给自己算个富贵加身呢? 投奔你这个亲爹?你可长点儿心,当心别被人家当韭菜给嘎了! 还继承香火?怎么的,你这是有爵位要往下传呀? 就你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三餐不靠的穷日子,还死乞白赖的非要求个男孩儿来,人家来继承什么啊?继承你家灶屋里那几个缺了口的锅碗瓢盆吗? 瞧你这副人间慈父的嘴脸,可真给姑奶奶我都气笑了! 合着在你眼里头,这些女儿都不是你的娃呗?这么拼命不当人,宁可抛妻弃女也要这个儿子。 感情你是收到了什么确切消息。是刘半仙告诉你了,等你老了病了的时候,吃了这个儿子,就能长生不老返老还童是? 那你这多少是有点儿不孝顺在身上的,有这种好事儿,你应该带上你爹娘呀,哪能你自己独享啊? 怪不得刚才,又哭又嚎的说自个儿不孝顺呢!你这人还怪实诚,有缺点不藏着掖着,当畜牲也当的明明白白的。 就是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估计路有点儿窄。不过也没事儿,当不当人的,反正你也不太在乎。毕竟也习惯了,你说是?”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那小媳妇儿,嘴里跟含了刀子似的,噼里啪啦不带停顿的冷嘲热讽声。 直面风暴的俞大柱,被喷的面无人色。 围观的人,全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怕被误伤。 马氏气的浑身哆嗦,护子心切的老婆子,也顾不上这是谁家的媳妇儿了。能克制住不张口骂娘,这真的是她最后的理智。 “你这是咋说话呢?这么些个长辈都搁这儿呢,咋就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的? 再说了,这是俺们家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凭啥这么挤兑俺大儿?” 第121章 女人才能体贴女人的难 忍不住对这老婆子翻了个白眼,陈欣的阴阳怪气仍然在输出。 “我也不想管啊,谁让你们要扯我家俞正凌的名头出来,干这种恶心事儿呢?你想要孙子,就能弄死儿媳妇了? 明明她都已经认了,为什么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而且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他们男人瞧不起女人,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也会瞧不起女人? 孙女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后代?你一口一个的赔钱货叫着,是显得你这个当人奶奶的高贵到哪里去了吗? 再说你们干出这种缺德事儿,把儿媳孙女们当你家菜园子里的青菜似的,说薅就给薅了?你让旁人怎么看待俞氏一族? 肆意的拉踩族人的名声,你问过我们公平公正,满心慈爱的族长他老人家了吗?你们抹黑全族的名声,大伙儿都答应了吗? 瞧瞧你这家里穷的,耗子来了,怕是都得哭着走。都这样儿了,不想着去努力上进赚钱,照顾教育好家里的孩子们,尽寻思那些个没用的。 俞大柱,看样子你真的是比我还闲呢!那这么着,作坊里的活儿,你别干了。专心在家待着,等着您的那长生不老丹!” 马氏没想到自己不过反驳了几句话,就被这小媳妇儿指着鼻子,挤兑到了脸上。这眼瞅着大儿的活计也得丢了?! 耍嘴皮子她拼不过,到底还记得这是俞墨贼稀罕的媳妇儿,也不敢顺地撒泼,破口大骂。于是只能扭头看向俞大虎。 “五弟,你管不管了?俺好歹也是老俞家的长辈,就被她这么少教的挤兑?” “咳,瞅俺干啥?俺又不是族长。” 俞墨只看见他老爹,往他二大爷身后挪了挪,然后扭头看着房顶上的木头,嘀咕了一句口头禅。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好么,这一推二五六的,可真够干净利索!俞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装死的堂弟,这混账从小到大,除了给他这个堂哥找事儿,就真的不能有一点儿别的爱好了吗? 俞大柱一家三口,眼巴巴的看着族长,指望他能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谁知道俞福也揣着手,学他堂弟两眼盯着房顶。这俩老兄弟也不知到底瞧见啥了,看的格外认真。 俞墨和陈欣两口子对视了一下,眼睛里飘过笑意。就知道家里这两个老头子,都是拎得清的。 李家人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自家这个姑奶奶,是在夫家找到能给她撑腰的了。那今天这个事儿,估计是能翻过篇的。 “天也不早了,言归正传,咱们也都不扯皮了。俞老哥给句准话,你们族里是要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李族长问的是俞福,看的却是俞墨,谁知道俞墨也在看他媳妇儿的意思。 陈欣走到李氏身边,蹲下来凑到跟前,看着她的眼睛,最后确认了一遍。 “真的不和离吗?不后悔?” 李氏点头。 “不和离,不后悔。” “好。” 这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拼尽所有,她比陈欣自己的母亲好了很多很多。所以才更要帮她。 起身走到俞墨面前,她稍稍压低了些声音,但却让屋里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让她们分家,可不可以?” 俞墨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声音还是那么低沉稳重,轻声的问道。 “是打算要怎么分?” “嫂子她愿意带着几个女儿们分出来,我已经问过了,那几个小姑娘,也愿意跟着她们的娘过日子。所以让她们娘几个,分家另过行不行?” 跟倚坐在一旁的李氏,再次确认了一下,俞墨虽然不太热衷这么解决,但还是看在媳妇儿的面上点了头。 俞福接收到侄儿的眼神示意,在心里来回掂量了一番,最终拍板同意。 不说有俞墨的因由在,就是单老十九媳妇儿自己的份量,也足够族长重视。 毕竟他心里是很清楚的,这位侄媳妇儿手里头,可掌着俞氏作坊的营生秘法呢。 有双方族长做主,分家这事儿就很好解决,至于俞大柱他们同不同意,这不重要。 他当然可以把那老柳庄的相好接过来,想生啥就生啥,没人管他们。但是在族谱上的记载,在宗族中的认可,俞大柱的发妻,都是俞门李氏,李大丫。 雅致点的说法儿,就是李氏是妻,外头的那个是妾。生下来的,也只能是庶子。 不同意? 没事儿,族长有杀手锏。 把族谱请出来,大笔那么一划,你们一家子,就做那不被宗族管束,自由自在的无根飘萍去。 身处古代,被自家宗族除名的普通老百姓,那几乎是人人可欺。俞大柱跟他老娘马氏再不甘愿,也不敢跟族谱强硬掰头,只能捏着鼻子的认了。 有宗族撑腰,娘家压阵。 李大丫带着七个女儿,分到了如今住着的那两间破厢房,和五两银子。家中的田产,没有男丁的她们是分不到的,这点自己心里早已有数,倒也不纠结。 看着马老婆子,那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几个小鹌鹑们,被吓得哆哆嗦嗦挤在角落里。 陈欣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那四面漏风八方采光的破屋子,要不要的区别也不大。说是分给了这娘几个,但是房契可还在马氏老两口手里呢。 至于为什么嘛,很简单,跟分不到田产的原因一样。 所以她想了想,干脆把这娘几个,全都给带了出来,暂时先安置在作坊后面的空屋子里。 “大丫嫂子,你们先安心在这住着,好好坐个月子,先把身体给养好再说。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活儿。 放心,只要手脚勤快,保证你能把这些个小丫头们,都给养的白白胖胖的。” 一边搀扶着李氏在床上躺下,一边给她吃着定心丸。陈欣话里话外的保证,力求她能安安心心的做个月子。 屋子里可真暖和,铺盖都是干净厚实的,还点了个火盆在床跟前,烤的人身上热热乎乎的。 这才像个产妇和婴儿,该住的地方。 李氏抬眼看着她的救命恩人,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陈欣还没来得及安慰,一旁抱着小婴儿的江氏,先着急的嚷嚷出声。 “哎呦大丫,你可别哭!你忘了月子里哭狠了,容易落下病啊?这眼瞅着爬出火坑了,该高兴才对!快别哭了。” “就是啊大丫,别哭了。咱这回可得好好坐个月子,把以前亏了的身子给使劲儿补回来。以后日子还长着,这些丫头们可都指着你这当娘的能立起来呢!” “大丫嫂子,真不能再哭了,待会儿别吓着孩子们…” 杨氏和林氏也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其实很多时候,女人才最能体贴女人的难处,才会更感同身受。 “我嫂子们说的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争取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气死那些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才好!让他们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想想多解恨?” 到底不是古代人,没有这些妇人们的礼教观念,陈欣的安慰,听起来就挺别具一格的。 最起码李氏就很捧场的,破涕而笑。 第122章 被触动的共情 眼见着她心情好些了,林氏笑着说。 “大丫嫂子,这屋子是俺们跟族里其他妯娌们,忙了一下午,才紧赶紧收拾出来的。这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细准备,要是缺啥少啥的你就说话,俺给送过来。大冷天儿的,亏谁也不能亏了你跟这小丫头不是。” “不缺啥,这就好的很了。嫂子,弟妹们,俺现在这样儿,也没啥能拿的出来感谢你们的。可是这情份俺记在心里了,以后一定会报答的。俺要是还不上,还有俺闺女们接着还。” 李氏强撑着虚软的身子说完话,又扭头招呼着门口的几个闺女们进来。 “招弟,你带着妹妹们,给你婶婶们跪下磕个头。谢谢她们这救命的恩情。” 三个大点儿的小姑娘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冲着陈欣几人跪下。几个小的向来都是姐姐们咋做,她们就咋做,也赶紧跟着扑通扑通的跪下。 妯娌几个赶紧拽小丫头们起来,嘴里不住的叨叨。 “这是干啥呀?” “快起来,快起来!” 女人对孩子们,又是一通的怜惜絮叨。 直到看见李氏眼睛里的疲惫虚弱遮都遮不住,她们这才赶紧告辞,好让这娘几个能安心歇一会儿,养养精神。 回到家里之后,几个嫂子转到灶房去操持夕食。唯有陈欣径直走回西屋,沉默的将自己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房顶上的那根房梁。 明明算是大获全胜的,将人给救了。可是她的心情却特别沉重。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被俞墨给全方位的护在了手心里,所有的风雨和危机,都被他挡在了外面。 这是陈欣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在男权的压迫下,女子们那些鲜血淋漓的悲哀。 不是历史书上,那些短短的文字记载。不是史学家们嘴里的,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过往。不是诗人笔下的千秋两行,不是民间流传的巾帼无双。 这是活生生的啊,平凡女人们的,血和泪。你的,我的…… 陈欣想,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为什么在以前的世界里,会有女权先驱们的存在。 看着大封朝的这些女人们,她突然就懂了。先驱们衣衫下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伤痕,是被世人如何用规矩礼教的皮鞭,一下一下的给鞭挞在身上,才会痛入骨髓。 她努力的想弯弯嘴角,却没有成功,只扯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挂在唇畔。 你要说女子苦,就不能只说女子难为。 要说出生时有可能被扼杀的女婴,要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女童,要说那些躺在产床上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的女人。 要说农户贫家中那些被换回的彩礼,要说高门大户里那些妻妾嫡庶的战争。要说十年媳妇熬成婆,要说婆婆调教儿媳的又一场轮回。 为什么啊? 为什么在这里所有苦难的底色,都必须要以女子的形象来书就?这样封建的,腐朽的,令人万分厌恶的,男尊女卑啊。 她的内心里,没有因为自己被俞墨庇护,不用被卷进这种悲哀里而庆幸喝彩。 作为女性中的一员,她对同类的苦难和眼泪,怎么可能会没有触动?也同样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万分沮丧。 好想哭啊。 伸出右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明明她是个自私清醒的性子啊,明明自己过的也是一路苟且,为什么会突然看不得人间疾苦了? 是不是只要我捂上眼睛,我就仍然看不见,我就可以当这一切都不存在? 俞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那天天精神的像个小土狗似的媳妇儿,如今正蔫哒哒的躺在床上。 这是怎的了?今天不是吵赢了吗?这是又在事后觉得,自己当时没发挥好?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俯身弯腰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挪开。对上这双满是丧气的眸子,男人的心里一震。 这跟小妖精平时,爱闹腾耍无赖的情绪不太一样!太安静深沉了。 “娘子,怎么了?” 即使是在担忧,可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四平八稳,给人满满的安心感。 女人娇媚的眉眼,依旧撩人心魂。只是此刻静默不语的,盯着对方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慢慢的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俞墨,你说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给她们提供一些能赚钱的机会,让她们能在生活中更多一些底气,你说可不可行?” 俞墨没有说话,只是了然的抚了抚她额头边的碎发。只有她自顾自的在说。 “我可以找到很多赚钱的点子,可以教她们一些安身立命的办法。 到时候,这里也许再不会,有可能被扼杀的女孩。不会有被夫家休弃,就唯有一死的女子。 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不用为自己能不能存活下去而提心吊胆。 女人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可以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给自己寻一条活路……” 两滴眼泪,突兀的砸断了,吞吐在舌尖上的那些美好。她知道自己无异于是在说天方夜谭。 做不到的,她不是救世主,怎么可能撬动的了这世界,根深蒂固的封建教条? “莫要害怕,我永远都不会让你遭遇那些不幸。” 男人的手指是温热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在女人的脸颊眼尾处游走,抺去了那些肆意打湿这张芙蓉玉面的泪珠儿。 “我不是害怕,我估计是脑子病了,居然自不量力的想发散那些多余的善心。” 她的声音,跟她此时低落的情绪一样飘渺,那是一种嘲讽。对自己的,对这个世界的。 拭泪的纤长手指,停顿了好一会儿,这男人才伸手从床上将他的小妻子捞进怀里。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神情明显更加柔软。 “我只是一个小虾米,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历史有它自己的进程,每一次的蜕变,都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才能够促其做出改变。明明道理我都知道的,可是……” 女子辗转于唇齿之间的喃喃自语,语无伦次的说着那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的懂得纠结无措。 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俞墨的声音同样很低,却带着满满的爱意,抚慰住陈欣那些纷乱的心思。 “若是心中有夙愿,便尽力而为。莫怕,为夫在呢。” 温柔浅笑的眼眸之下,划过一丝自嘲。 呵,他觉得他刚才说出来的这些话,听起来一定像是在纵容一个疯子。而他自己,却清醒的陪着她一起发疯。 陈欣抬头看他。 儒雅俊美的脸庞上,弥漫着她熟悉的深情。这个男人似乎从来不曾拒绝过她的意愿。即使是这些天马行空的,不容于世的思想。 “俞正凌,谢谢你。” 谢谢你的庇护,也谢谢你愿意接纳我所有的不好,更谢谢你愿意包容我,在这个世界里格格不入的离经叛道。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何需言谢?只是凡事不可激进,切记缓行。可知?” “嗯。受教了。”乖巧的点头应着。 摸摸怀里人的小脸,他这回笑的平和淡然。仿佛刚才他们聊的,不过是晌饭吃的太咸了一般寻常。 “夕食已备置妥当,不若娘子赏个脸,随为夫移步正堂可好?” “好。” 夫妻相视而笑,携手迈出房门。 第123章 天真冷 冬日天黑的快,吃过饭后时辰还早,俞家人又蹲在了一块儿闲话家常。 给火盆里添加了一些木头块儿,等燃烧起来之后,再浅浅的撒上一层谷物壳压下明火。这农家取暖的设备就算妥了。 大人们围坐一团,孩子们围坐一团。 反正天还早呢,也睡不着觉,都搁上房待着,扯会儿闲篇呗。也算是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 火盆里虽然烟不大,不过还是有些熏人眼睛的,陈欣就没往跟前凑,端着一杯热水,小口小口的抿着来暖和身子。 关于白天的事情,大家都没有煞风景的再去提及。本就不是什么痛快的事儿,何必反复挂在嘴上? “今年的冬天,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比往年冷了不少啊。” 俞老三伸手烤火,但是觉得越烤越冷,就忍不住喟叹了几句。 他二哥在旁边笑着接话茬儿。 “哪年冬天你都觉得最冷,就像夏天你就觉得那年最热一样。记吃不记打呗。” 俞一海皱眉看着外头。 “这雪从昨儿夜里就开始下了,断断续续的也一天一夜了,咋还不停呢?老二,你那边都安排妥了?” “放心,俺留了俩人搁作坊那儿守夜。房顶上的雪也都清扫干净了,不会有啥事儿的。” “老三你把那几辆骡车,都拉到棚子底下了吗?这下雪了路难行,后头几日也不送货,不能把那车扔院子里风吹雨淋的,听到没有?” 俞老三点头。 “你就是天天闲操心,俺能不知道吗?那几个骡子,俺伺候的精心着呢。” 瞧着老大被噎的瞪了他一眼,俞二海笑着拍了拍老三的胳膊。这家伙估计是飘了,现在动不动就敢撂蹶子,等哪天老大抽出空来,非得给他紧紧皮不可。 兰儿攥着一把自己剥好了的长生果,眼巴巴的捧到了婶娘跟前,小胖脸冻的有些红,却还是笑的奶憨奶憨的。 “四婶,给,这是我特意给你剥的。” “谢谢兰儿,我们兰儿可真好。今天又比昨天更好一点儿了呢,我看好你哟~~” 陈欣伸手接过来,熟练的开启赞美模式。毕竟小孩子嘛,当然要以夸奖为主,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不是。 看着对面这张漂亮的脸,小丫头笑眯了眼睛。她就喜欢听美人婶娘夸她。 “不用谢,四婶你快吃,我还给你剥。” 说完扭身转回自己的座位上,伸出小胖手继续工作。梅儿微笑着把装长生果的盒子,往妹妹跟前推了推,让她能拿的更顺手些。 汉明这皮小子眼疾手快,故意捡起剥好的干果粒儿塞嘴巴里,给小丫头逗的哇哇叫,最后被长兄汉昌武力镇压,不得不给妹妹赔礼道歉。 引得一众小兄弟姐妹们,都咯咯直笑。 孩子们之间的打打闹闹,大人们是从来不过问的。嗯,这算是俞家比较奇葩一点儿的家风。反正他们就是这么长大的。 把花生粒放进俞墨手里搁着,陈欣使劲儿闷了一口热水,让身体回回暖,这才张嘴问道。 “大哥,你除了会木工活,还会别的吗?比如说砌墙垒砖之类的?” “会一点儿,不过俺不太精通。四叔家的九子是个泥瓦工匠,手艺还挺不错。四弟妹你要干啥,俺明天去把人给你叫过来。” “嗯,是有点儿事。这里冬天太冷了,我有点扛不住。想让人帮着盘个火炕。” 陈欣出生在一个不南不北的小城市,那里四季分明的很。冬天雪并不少见,但是这种程度的冷,她还真没经历过。 瞅瞅外头廊沿下,那模模糊糊挂了一长串的冰溜子,她的眼睛先替自己打了个哆嗦。 “啥是火炕?”俞一海没听懂。 “一种带取暖功能的床,天比较冷的地方,老百姓们大多都会在家修这个。我也没有真的见过,只是以前听老师说起过,这火炕在有些时候,堪称冬季的活命神器。” 最后这句话,她是看着俞墨说出来的,果然这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知道他听明白了以后,陈欣便转开了视线。 “这么厉害?那成,明儿俺就去找人过来,这冬天才将将开了个头,冷的日子在后头呢,咱争取能早点给安排上。” “嗯,估计是要费点功夫的,不过这东西技术含量不大,我回去画份图纸,到时候咱们边修边看。” 把事情敲定了之后,陈欣火速退场,一番洗漱后钻进被窝里。虽然床铺也不太暖和,这么个汤婆子捂不了多大的地方。可也总比在下面硬冻着的强呀。 这万一感冒了算谁的?那味道一言难尽的中药,她真的没兴趣再来一碗。 被窝还没捂热乎呢,她男人进来了。 “嗯?怎么这么早就回房了?你今儿晚上不用功学习啦?” 把手里的话本放下,陈欣有些好奇的瞅着他。这人天天不都忙的起五更睡半夜的刷题吗?怎么有功夫过来的? 俞墨走过来,给妻子掖了掖被角。 “一会儿就去,就是过来问问你冷不冷。兄长他们在那边添置火盆呢,咱们房里要不要放一个?” “别放了,太熏眼睛我受不了。你待会儿要给他们提个醒,这可都是明火,晚上得注意着些。烧起来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知道。汤婆子都放好了吗?要不要换一下热水?” “不用,我洗漱的时候才刚灌好的。别操心我这边,忙你自己的去。在书桌旁边放个火盆,记得腿上面要盖严实一点,千万别弄得风寒了。” 这絮絮叨叨话里话外,全都是老夫老妻的既视感,两口子一点也没觉出来,有哪里不对。 俞墨亲了亲自己的妻子。 “娘子,多谢。” 陈欣笑的温柔。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何需言谢?” 他们早已心意相通,有些话很不必说出来,他和她的情谊,对方都懂。 等男人起身抬步,直奔书海而去后。陈欣捏在指尖的话本儿,也久久的没有翻动一页。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从遇到俞墨之后,被他捧在掌中护在心口,享受着他的种种呵护。 自己教给了俞家挣钱的法子,为他们的生意出谋划策,帮助他们摆脱了捉襟见肘的窘迫日子。 可是同时她也得到了许多。最起码陈欣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俞墨,没有俞家人,她有可能在这个时代根本活不下来。 不要说什么人情凉薄互取所需,现实本来就是凉薄的。她陈欣,只是一个清醒的普通人而已。 人先敬我一尺,我才愿敬人一丈。 所以她冒着有可能被别人当成异端的风险,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千年之后的知识财产,帮扶着俞家。 可那些都是商业上的事情,只要处理好了,不去触动那些大资本家的利益,她不会被什么人给注意到。 但是这火炕,却是关乎民生的啊。 想想俞墨对自己的包容和偏爱,陈欣闭上眼睛,幽幽的吐出了一声长叹。 第124章 盘炕 天公作美,许是知道有人今日要忙活事儿,所以天光还没放亮的时候,风雪就渐渐的停了。 太阳挂在高空,照着白雪皑皑的这片大地,折射出片片晶莹的流光溢彩,莫名让人觉得天地间,都有了一种干净纯粹的美。 陈欣破天荒的起了个早,收拾齐整端坐于书案之后,用一支小号狼毫,一笔一画的描绘着自己在网上搜索到的知识。 画图不难,特别是这种建筑型图纸,每一处布局的细枝末节,都能给明明白白的勾勒标记出来。毕竟,这是她看家的本事。 穿过来的日子也不短了,身边天天守着个省状元,见缝插针的给补课。如今陈欣的毛笔字水平,那是直线上升。 嗯,都跟家里孩子们写的差不多了呢。 所以难的是这盘炕用的砖,她记的古代都是用青砖建房子的来着。 严格说起来,青砖可比红砖好多了,更结实耐用。可是在俞家却只有土坯砖。听说还是俞家兄弟们自己打出来的。 唉,昨天也忘了问,这附近有没有卖砖的地方?要不然这大雪封路的,哪儿都去不了。等到雪化路干,那什么时候才能睡上炕啊? 不是她矫情,而是这种天天被魔法物理双重攻击的冷,谁遭过谁知道。 说实在的,就现在这个低温程度,陈欣都生怕她家俞老爷,还没熬到金榜题名呢,就先给冻死在寒窗底下了。 在她奋笔疾书,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大嫂的吆喝声。 “老四家的快出来,你大哥把人带回来了。” “来了!” 抓着图纸迈出房门,迎面就看见一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正和俞家人一同站在院子里。 难得今日,俞家兄弟几个都在家。 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起来扫雪。院里院外的忙活了这么一早上,吃完朝食之后,大哥就把九子找过来了。 这个堂弟不是在家排行第九,而是他出生的时候,整整九斤重。四婶当时难产,差点把命搭上了,才把给他生了下来。 所以四叔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九子,大名俞久。 看见陈欣过来,俞久大嘴一咧露出一个憨批,不是,憨厚的笑容。结结巴巴的打着招呼。 “呃,十九弟妹。” 陈欣也欠了欠身子,行了个平辈礼。 “劳烦十七哥了。” 俞久摆着手,嘴里忙不迭的说道。 “不劳烦,不劳烦。有啥事俺能帮上忙的,你吱声儿就行。” 说完又偷偷摸摸的看了她一眼,好在他脸黑,旁人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瞎客套,抖开自己画好了的图纸,指着上面的物什,笑眯眯的问。 “就是这个,你看看能不能做的出来?” 接过图纸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又把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地方问清楚,这汉子才如释重负的笑着说。 “这火炕盘起来不难,正好俺家院子里还有不少砖石,等俺去拉点儿过来,再找几个人搭手,估计一天就能弄好。” “真的?多谢十七哥!我本来还在愁着,上哪儿去弄这些砖石呢?你这可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多谢!” 说着又对他屈了屈膝。 礼多人不怪嘛!想找人家帮忙,就得把态度放热情些。 “别,别多礼。你快点儿起来,俺这就回去,回去拿东西。放心,争取今儿就能给你弄好。” 俞久这磕磕巴巴的说话方式,又满脸不自在的,偷偷摸摸左一眼右一眼的瞧他媳妇儿,俞墨的眼神就变了色。 今天小妖精穿的这身红衣,是好看的紧。雪肤花貌,乌发轻挽。衬的整张小脸更加秾艳稠丽,娇笑浅语之间便是风情无限。 勾的人眼睛都挪不开视线。 瞧瞧他这迈不动腿的堂兄,不就没看见他这个弟妹的正经夫婿,还在一边站着呢吗? 上前一步,将娇妻掩于身后,俞墨盯着俞久的眼神,可算不上温和。 从惑人的美色中回过神来,转眼就对上了堂弟那双清冷的眼睛。这高壮的汉子,心里不禁突了一下。 坏了!他咋被美人勾住了眼睛,忘了这个小心眼儿的堂弟,在一边守着呢! 想想金宝他们被收拾的那个惨样儿,到现在都不敢往美人跟前凑合。他不觉得若真惹了怒,这堂弟能对自己手下留情。 于是赶紧开口,神色端正的说道。 “弟妹不用客气,俺和你男人是嫡亲的堂兄弟。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说那两家话?不是薄了兄弟间的情分吗?是,老四?” 你想想小的时候,哥还带你抓过知了猴呢,下河摸鱼的时候也没忘了你的份儿。看在祖坟里咱爷爷的面子上,你饶俺这一回呗? 俞久也是个机灵的人,话是对着弟妹说的,人却对着堂弟拱手,眼睛里都是讨饶。 冷冷的盯了他一会儿,直到人讪讪的冒了冷汗,才收回了视线。 “堂兄来年开春也该迎娶新妇了是?小弟先在这儿恭贺一声。到时候我怕是在京城赶考,不能替堂兄迎亲了,还望兄长见谅才是。” 说到正经事,俞久可不慌了。 “春闱科举那才是大事儿,你安心忙活你的。咱们家里这么多兄弟呢,不差帮俺迎亲的人。” 想起自己的未来妻子,这汉子眼睛里都带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看别人的媳妇儿看呆了眼,可不代表他不喜欢自己的媳妇儿。 他堂弟的娘子,长的再漂亮,也不是自己院子里栽的花儿,看看就好。俞久他还是更喜欢,自家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子。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俞墨才让到了一边。陈欣在心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还哪能不清楚,这是她男人又犯小心思了呗? 面对这种情况,她能怎么办?明明已经很注意着,跟别的男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了。 可是只要有这张脸在,这种场面就会时有发生。从小到大,陈欣已经习惯了。她能阻止谁看她呢,总不能自己去毁容? 所以她在现代的时候,才不愿意与人深交。在这里的时候,只要出门,就一定要先化妆。 毕竟她自己,也不想发生什么狗血的事情。从小看着她爸妈那副人间作精的样子,陈欣对仗着一副皮囊,肆意发散魅力四处勾搭异性的行为,真的深恶痛绝! “那劳烦十七哥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先问问我家夫君,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再商讨。” 敛起笑容,折身行了一礼。等对方拱手应了声好以后,便转步进了离四房最近的三房屋里。 从头到尾,一个眼神也没撒给某人。 她自己不愿意与男人暧昧相交,跟俞墨看着她,这是两回事儿!要给他好脸了,回头不得以为,自己就稀罕他这副严防死守的作派? 哼,惯的他! 第125章 脑子清醒的族人 大冷天儿的,人们搁家里猫冬,都快闲的长出毛了。一听说老三房里的十九两口子要修东西,闲着没事的人,就都溜溜达达的跟着过来,看需不需要给搭把手。 俞家院子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闻讯而来的族人们,都被俞久安排着忙活。还是那句老话,人多力量大。 虽然中间也有这样那样的各种小麻烦,可到底是在天快撒黑的时候,盘出了一张陈欣在网上看到过的,那种土炕。 俞墨谢过族人。 等来帮忙的兄弟们,都被招呼着吃完夕食,客气的摆手告辞之后。四房这两口子,才第一次分房睡。 不分也没办法呀,这炕最起码得烧个几天才能睡,而他们自己的那张架子床,体积太大西屋放不下,已经被俞一海给重新拆卸,陈欣小心的收置回嫁妆里了。 俞老爷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己媳妇儿,巧笑倩兮的上了长嫂的榻。他自己跟大哥,去两个侄儿的床上凑合几天。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还是很冷,但也都是晴天。太阳出来后雪化的快路干的快,这火炕也就晾的快。 从盘炕开始,到现在的烧炕,每天观察它的变化,俞墨一直坚持亲力亲为。 直等到第七天,确定摸不到一点儿潮湿气了。他才铺好床铺,在这一晚,迎回了自己的娇妻。 一夜被浪红翻,再没有那股冷意。 天明之后,俞墨穿戴洗漱好,亲了亲被褥中仍在酣睡的小女子,这才起身离去。 院门外,俞一海已经驾着骡车等在那儿。他登上车辕,兄弟俩便驱车出了村口。一路不停歇的来到奉安县城。 俞墨入了县衙,请见县尊,将新得的这物件儿,一一与其细说。直引的赵秉钧几欲哽咽。 “贤弟,你待我以诚,愚兄便也不瞒你。想必你也察觉出来,今岁犹为天寒。这一场大雪下的,县里竟然报上来了多起,有贫民被冻死的案例。 都是我辖下百姓管治之民,愚兄如何能不心痛至极? 这几日,我真的是夜不能寐,睡不安寝。一闭上眼睛呐,都是那些浑身青紫的尸身,一声声的跟本官哭诉,他们冷啊… 贤弟,为兄代治下百姓,谢贤弟悲悯心肠…” 说着说着,竟真的落下了泪来。这赵秉钧倒不是在与俞墨做戏。 此人虽是个正经的官僚心态,想着仕途高升飞黄腾达,但他真不能算是个坏官。 他是落魄寒门出身,也曾捉襟见肘的艰难度日,对于老百姓的各种苦难,多少也能体贴那么几分。 作为一县父母官,有这么几分的良心在,就足够他治下的平民百姓们,能过的不那么凄惨可怜。 当然,他也不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 县里的乡绅富户们的孝敬,他也没少拿。不过人家规矩,收了多少钱,就给办多少事。 水至清则无鱼,他要是太清,呵,这官儿也就当到头了。你自己想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下头的那些下属官吏们,也带着一家老小跟着你一块儿餐风饮露不成? 奉承好上头,安抚好下头,他这个官位,才能越坐越稳当。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想走仕途的人,该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那个机会懂了。 显然俞墨是个懂的,所以他没有绕过赵秉钧这个县令。他老俞家还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呢,送个政绩给县令又有何妨? 况且他知道这人的品性还算不错,最起码不该伸手的银子,人家从来没伸过手。这点就很好,清醒的人才能相交,不怕哪天被他给带累进沟里。 一把将人稳稳托住,不受他这拜谢之礼。俞墨儒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也全是大义凛然。 “近安兄,切莫要说这等见外的话。吾等读书人,受圣贤教导,自该为苍生尽绵薄之力。愚弟拿出的这火炕之法,若是能在贤兄手中活得人命,也是我等积下的几分功德不是?” “是极,是极。听你一番细说,这火炕必定有用。我这就火速召工匠前去学习如何盘炕。若能取得成效,贤弟你放心,为兄必如实上报府尊大人,给你记上一功!”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细细详谈了一个时辰左右。直等县城里被召唤的工匠们到齐之后,俞墨才被县令大人,给把臂送将出来。 在大封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官不扰民,吏不下乡。若不是遇到了朝廷政令,官吏衙役们,寻常时候是不会轻易到村庄之中的。 所以这时候告官的人极少,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是不敢随便惊动官府的。 而宗族的权利不小,各自族中的事物,多是自己自行解决。各族的族长,就是那一氏族,对外的话事人。 只是俞氏一族,出了个前程远大的解元公。所以他们这家的话事人,如今就变成了两个。 更别提这俞解元,跟他们县尊大人称兄道弟。听说他家娘子与县令夫人,也是情分非常。 因此这回功曹汪泽林,才会亲自带队压阵,就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在俞氏得罪了人。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东俞庄。 族长闻讯而来,客气万分的一番寒暄之后,将人引到了自家。 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下令全族,安排着每家每户都得盘置上这火炕。 人活的年头多了,遭过的事儿也就多。今年的这气候,明显比他少年时遇到雪灾的那一年,还要冷上三分。 有了这火炕啊,老头子才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十九他媳妇儿,确实如堂弟所言,是个手段不凡的人物。 家里后生们只看中了她的容貌,唯有他们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看到了从她出现之后,给族中带来的这些变化。 以前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哪家哪户不在作坊里挣着银钱? 以前族中小辈们,成婚艰难的很。 外头的姑娘不愿意嫁进来受苦,外头的后生也不乐意娶他们这穷家里的姑娘,生怕会被娘家缠上打秋风。 可是再瞧瞧现在呢? 他们老俞家适婚的姑娘小子,哪一个拎出去,不是这十里八乡的香饽饽? 这是他俞氏的福星啊! 陈欣在族长跟前,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面子?为什么族中长辈她说怼就怼,还能被回护?为什么她要替李氏母女出头,全族上下都能默许? 因为俞家兄弟从来没有隐瞒过,家中的这份营生,是靠着兄弟媳妇儿的嫁妆方子,才拉扯起来的。 所以抛去了俞墨的身份加持之后,陈氏女她本身,就值得大伙儿敬重。 以前过的啥日子?现在又过的啥日子? 除了那个别个的糊涂蛋,俞氏族人心里都清楚的很,没有老十九媳妇儿,就没有现在这个吃穿不愁,子孙有望的俞氏一族。 第126章 俞墨教妻 更何况如今,她还拿出了这等能活人性命的制物之法? 俞福看着县城里的官老爷们,客气谦逊的询问着族人,这盘炕的手法和步骤。然后全部都认认真真的记录在册。一看就知道非常重视。 这老头子在心里,把对十九他媳妇儿的重视度,又提高了许多。 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好不容易掉进了自家锅里,无论如何也得给捂严实了。若是张扬出去,引来有心人的侧目,那他们如今,是没有那个本事,把这宝贝留下的。 看来回头,他必须得好好的敲打全族上下,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引来是非才好。 整整忙活了一天,把这事情全部处理妥当之后,俞墨才搂着娇妻,躺在了烧的十分暖和的被窝里。 “你这是直接把火炕,送给老赵了?他就没有什么反应?” 陈欣有点儿不太踏实,既想帮俞墨一把,又怕给自己引来麻烦。俞墨十分懂她的忐忑不安,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你放心,我说了是偶然在格物书册中寻得的念头,才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应当不会起疑。” “俞墨,我胆子小的很,也没有什么大出息。不想卷入那些,可能被人争夺的是是非非里。” 想起以前看过的故事中,有的穿越女被土着们给圈养起来,就为了掏她脑子里的那些知识。陈欣就忍不住的打个哆嗦。 她虽然有退路,不至于那么惨。可空间不是万能的,她终究是要在这个时代生存,就得遵循这里的规则。 若不是能感觉到俞墨对她掏心掏肺的爱,她是怎么也不敢走这一步的。之所以敢,拼的,不过就是人性的考验。 “为夫知道,有我在呢,安心些。” 陈欣喜欢听俞墨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这些让她充满安全感的话。她喜欢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你既然能把法子交给他,是不是证明他是个好官?” 俞墨被小妻子天真的问话给逗笑了。 “你觉得,什么叫好官?”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铁面无私,在世青天?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一个一个的举例,她男人都只微笑不语。小媳妇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来了,来了!那股被掏出智商的窘迫感,又跟着她老公一块儿,扑面而来了! 察言观色的男人,一看情况不对,也不敢再摆高姿态了。急忙开口给自家媳妇儿解惑。 “你说的都对,也都不对。官字两张口,为官者,也必须得有两副心思。” “怎么说?” “一副心里装着百姓,一副心里装着仕途。能想着百姓,他才会做实事。只想着百姓,他以后也就不用做事了。 反过来的道理是一样的。 时时在心里掂量着仕途,他有可能变成一个溜须拍马的奸佞之臣。但是更有可能站在高位。因为谨慎小心才不会轻易的犯错。脑子清醒的人,才能坐得稳官位,戴的正乌纱。 所以有时候很难片面的,用一件两件事情去界定,这到底是不是个好官。” 陈欣被他这一串话给绕晕了,她果然不是吃公家饭的脑子,cpu都快被干烧了! 有气无力的一脑袋扎进他怀里,认输。 “所以呢?就以你的理解角度来看,赵秉钧他,到底算不算是个好官?你别跟我说官场道理了,我承认自己脑容量有限,理解不了中间那拐了十八个心思的弯弯道道。” “呵呵,” 俞墨笑着,把自己的宝贝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才心猿意马的回着她的话。 “如何能不算呢?据我所知,此人为官七载,辗转两任县令。虽无甚出彩的政绩,但是也算守得住本心,并不曾动手拿过不该拿的利益。” “所以他是个贪官啊?”陈欣咋舌。 “算不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冰敬炭敬,各种灰色利益,都是在官场上被默许的。 纯粹的清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有些时候,你不意思意思的拿一些,可就没路走了。 只要不过分,只要他心里还装着几分百姓,只要他手里的权柄不恶意肆虐苍生。那谁也不能说他不是个好官!”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安静的缩在他怀里。片刻之后,她又有了新的问题。 “那照你这么说,这人应该是个挺聪明的,对不对?” “赵秉钧寒门出身,同进士入仕。能稳稳当当的在官场站住脚,自然是要有几分手段的。” “那上次柔娘母子俩的那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不是说那是他内宅里的勾当?我听柔娘后来说的,怎么感觉着,像是她男人也在里面和稀泥呀。” 俞墨诧异的看她一眼。 “你跟那县令夫人,打听人家内宅之事了?” “怎么可能?我吃饱了闲的慌吗?” 忍不住嗤了他一嘴,这人还真把她当傻子了不成? “我是自己听出来的,柔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说那事儿是她们自家人干出来的。那县衙内宅里,如今除了柔娘母子,就剩赵秉钧他闺女了。跟谁有关系,还不一目了然吗?我就是好奇,既然他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没摆平媳妇儿孩子之间的关系?” 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这有火炕了。小妖精自己捂的热身子,就不稀罕自己这个,前些天她还爱的不行的,俞墨牌小暖炉了。 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出手?那是他亲闺女,子不教父之过,他能打杀了不成?你看着,有这个事儿打底,等到赵秉钧该调任的时候。他那老岳父,肯定要给他使大力气的。” 哦,原来是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 “俞墨,你怎么这么清楚官场里的这些道道?天赋异禀吗?” 真的很好奇啊,也不得不佩服。这是得吃了多少个心眼子,才能看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笑眯眯的打量着他,果然长了一副聪明人的样子。 看着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感慨之色,俞墨坏心眼的笑着逗她。 “呵呵,大概是因为,为夫脖子上顶的这个,叫脑袋。” 陈欣不笑了。 “你敢骂我?俞墨我跟你说,今天死定了你!我要跟你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 “娘子,你不讲道理呀,照你这个说法,怎么着最后没好下场的都是我呀!” “呵,对!这就是你老是爱嘲笑人,应该得到的惩罚。” “什么时候嘲笑你了?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 “晚了!” 夫妻二人,在床上笑闹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搂在一块儿躺好。 “好了,咱俩言归正传。你把这法子交给他,其实是想通过他的手,往上面递是?” 俞墨笑着夸赞。 “俞夫人就是聪明。” 第127章 开新作坊 “你确定他不会把你的功劳给抹了?政绩也是很动人心的呀。” “呵,他不敢。” “怎么说?” “为夫与府尊吴大人,也有过数面之缘。他与我那授业恩师,亦颇有些交情。” 哦,原来这人已经留好后手了,那不跟着瞎操心了。陈欣闭上嘴,安安心心的窝在他怀里。 心满意足的拥着爱妻,俞墨用手指梳理着她散落在自己胸膛上的青丝,每一次的抚动,都带着满满的柔情。 “素素,我知道你很聪明。只是你还小,对人性理解的还不够透彻。所以要多思,多看,多学。如今做的就很好,不懂的就来问我。” “嗯?不怕我会给你拖后腿?” 小媳妇儿笑的有些调皮,惹的男人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埋首在她颈边亲吻。 “不怕,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 “什么…” 女人的声音都有些模模糊糊的了。 “你,是我的妻。” “…我知道。” 随即细碎的呻吟,便从那张樱唇中流出。碾碎了一室的清冷。夫妻二人十指相牵,彼此都明白这短短的两句话。 是回答,也是承诺。 不得不说,在皇权大过天的古代,官府的行政执行能力,真的是非常迅速的。不过短短的半个月,整个奉安县,远城近郊,全都热热闹闹的推行起了火炕神器。 当然,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喜人的。 就看赵秉钧作为一县父母官,亲自驱车前来,接俞墨同上府城请功,就知道他这回的政绩,应该小不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在家闲着猫冬的陈女士,该操心的事儿。 哦,这话说的不够准确。人家其实也没有闲着,正拉着家里的嫂子们,干正经事儿呢。 俞家院子里,来了不少的俞氏媳妇子,刚出月子的李氏,也在其中。 长嫂杨氏端着盆子站在四弟妹左边。江氏和林氏也各拿着勺子,木桶,站在右边听吩咐。族中的妯娌们,则围成了一圈,都在仔细的听着看着。 陈欣一边让三嫂往手推小石磨里,一勺勺的添着豆子,一边细心的给她们讲解着其中的步骤。 “看明白了吗?具体就是这么操作的,只是作坊里的石磨更大一些而已。这里面倒也没有太多的花样,只是要注意一下。 豆子必须要泡到这个微微泛白的程度,然后每一次往里加的量不要过多,磨完了之后再添,也省的溢出来了还要麻烦的收拾清扫。” 扭头看向杨氏。 “大嫂,能换盆了。” “哎!来了。” 长嫂麻溜儿的用手中的盆子,替代了桌子上已经装满豆浆的盆子。也不用弟妹再多交代,端起来就往灶房走去。 给二嫂使了个眼色,江氏就走过来把豆渣扫落到木桶里。 “这些豆渣也不要扔,可以做豆渣饼,人吃。也可以拿来喂牲畜,听说还算是挺不错的一种饲料。好了,我美丽贤惠的各位妯娌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现在就可以问我。” 族长家的大儿媳妇,率先张口唤道。 “十九弟妹,那个,俺有个事儿想问。” 哦,这是族里排行第二,俞金铎的媳妇儿王氏。一个性子极为爽利的妇人,跟她家长嫂关系处的还挺不错的。 于是陈欣笑眯眯的说。 “二嫂子,你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就是,” 这妇人难得扭捏了起来,但是不问清楚,不亲口听十九弟妹说出来,族中的这些弟媳妇们,怕是不能安心。 “俺就是想问问,这回开的这个作坊,真的让俺们这些妇人们上工?族长和族老他们也都同意了?” 早就料到,也许会有人这么问,陈欣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当然是长辈们都同意了,我才会找你们过来呀。 咱们这新开的豆制品作坊,也同样是挂在俞氏的名下。族里的男丁们,这都已经不够用了。如果我们这些女子不上工,那这份工钱,就只能白白便宜外头的人来挣了。 不过各位妯娌们,要是你们实在有难处,不能来作坊里上工的话也没关系,我就让我二哥在外头招人了。” 这话音刚落,就有人按耐不住的张嘴嚷嚷道。 “那咋能行?咱们族里的营生,凭啥便宜外人啊?俺能上工!” 这位嫂子话刚说完,其他的妯娌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回道。 “十九弟妹,俺愿意上工的!工钱少一点也没事儿,俺都能接受!” “对对对,十九弟妹,俺们都愿意上工。你放心,嫂子有的是力气,绝对不比那些男丁们干的差!” “十九嫂,俺也行。俺力气没有七嫂大,你给俺少开点工钱就成。” “十九弟妹,嫂子愿意……” “十九嫂……” 院子里瞬间喧闹了起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十来个女人,简直能把戏台子给吵塌了。 最后还是李氏有招儿,勺子敲着旁边的铁盆,咣咣咣几声,才算勉强压下了这群女人的兴奋。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咱们听听十九弟妹是咋安排的?” 大伙看看李大丫,渐渐的不吱声了。她们都知道,这人如今可是老十九媳妇儿的忠实拥护者。人家可比自己跟十九弟妹,亲近多了。 “各位姐妹们,昨天我已经跟族长他老人家确定过了。等明年开春天气回暖,咱们就沿着现在的作坊后面那块地,建一个新的作坊。 目前天冷,不宜动工。所以我们暂时就先挤在罐头作坊后面的,那几间空仓房里,先把台子给搭起来。 在这段时间,先挣上一笔银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欣笑着继续说。 “如果你们觉得现在太冷了,想等开春了再动工,也是可以的。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九俞前的媳妇儿柳氏,给打断了。 “冷啥冷啊?冬天哪有不冷的?干起活儿来,身上就热乎了!十九弟妹,俺们都不嫌冷,早点开工就行。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众女异口同声! 陈欣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于是她也非常爽快的点头。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明天就能去作坊上工!所有东西都已经置办齐了,咱们人过去就可以了。 只是容我提醒姐妹们一句,除了方才跟你们说过的那些卫生要求,明日大家最好是带块头巾,把头发都给包裹好。 咱们这做的毕竟都是入口的东西,肯定要讲究个干净的。让顾客吃着放心,才能不断了咱们的财路不是?” 王氏第一个响应,她是族长家的长媳,说起话来就比别的妯娌,更有底气和分量。 “知道了,十九弟妹你放心,明日嫂子搁作坊门口,挨个儿的检查,保证你说的那些要求都能做到!” 第128章 闲鱼她不容易 等所有的媳妇子们,都一脸压制不住的兴奋,三三两两的离开这小院子。走在最后头的李氏,就被叫住了。 前些日子找族长商量开新作坊的时候,陈欣就装作顺嘴似的,提了一下这娘几个,暂时还没有地方住。 然后族长他老人家就亲自开口,把村里空置的一处老屋,批给了李氏母女居住。 这不,前天刚出了月子的李大丫,就带着女儿们搬过去了。陈欣倒没有跟着过去帮忙,她正搁家里死磕豆腐的制作过程呢。 既然有心想帮这些女子一把,就得给她们寻个能挣钱的机会。无论什么时候,经济决定着话语权。这个道理在任何一个时代应该都是适用的。 只有自己手里有了银子,女人们在家里,说话才能有底气。钱不仅仅只是英雄胆,它是所有人的胆才对。 陈欣也不可能,直接把钱送她们手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于是她思来想去,斟酌了许久。在网上扒拉了半天,才寻出来了这么个法子。 这豆腐本来就是古代人发明出来的,所以不存在时代的局限性,所有的工具和材料都能寻得到。而且这活儿虽然辛苦,但并不能算是太繁重,女子们的体力是可以应付下来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小青山上是有泉水的。她曾经亲口尝过,不比那有点甜的矿泉水,差哪里去。甘冽的泉水,是能制作出好豆腐的先决条件之一。 俞氏一族上头没人,目前最有出息的就是她家俞老爷。所以她不可能找死的去动盐铁茶,这些被官府管控在册的,暴利行业。 本来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做玻璃肥皂啥的。毕竟人家旁的穿越女主,不大多数都是靠着这些东西起家,然后顺风顺水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但是也只意嗨了那么一会儿,脑子又迅速的清醒了过来。 要烧制玻璃,就必须得用到火。古代的火是怎么来的呢?木材和煤炭呗。而如今大封朝有钱人家普遍取暖用的是炭,还没听说过有煤的什么事儿呢! 熔点够不够先不说,关键是碳的价格它也不便宜。如果倾家荡产的去弄这个作坊,肯定是奔着摊子铺大了干的,那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他们老俞家,上头没人啊! 弄出这么个摇钱树来,不把这一族人都给带沟里去才怪! pass掉这个选项之后,再找找肥皂的相关视频。这个制作起来简单,就比如她这个化学渣,都知道是油脂起了皂化反应之后就可以形成的。 等她把肥皂的制作过程,熟记在心以后。信心满满的去采集原料,然后穿越大神迎面给了她一个大逼兜。 历史老师你骗我! 不是说好了,在古代,猪肉不能算是高贵的肉品吗?这不是贱肉吗?好多小说里不也都写了,人家上层人都不稀的吃的。 贱肉你卖一百多文一斤,你合理吗?! 等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之后,她就知道了,合理。因为比起其他的肉类,它确实算是便宜的了。 在这么一个劳动力低下,副食品稀缺程度到感人的大背景下,还想着买大量的油脂回家炼肥皂? 呵,洗洗睡,梦里啥都有。 陈欣感觉到了这个时代,对自己深深的恶意。果然她躺平的姿势,才是对这个落后时代最尊重的态度,对不? 这真特么是一步一个坑,坑坑品种都不一样,却每一个坑都踩的她尤为酸爽! 蔫头耷脑的回到家,躺在床上治愈一会儿抑郁的心情之后。重整旗鼓,再战! 薅掉了无数根头发之后,才终于扒拉出来这么个,各方面都合适的方子。 她容易么? 她不容易。 可是没关系,后面还有更不容易的呢。 还是那个老理儿,理论跟实操,它是两回事!恨不得彻夜的扒着个手机看视频,寻解析,一步一步的把这过程掰开了揉碎了的塞进脑子里。 信心满满的开始动手时,就又被现实教做人。 脑子说,好的我学会了! 手说,你放屁! 从第一步开始泡豆子,泡多长时间?选啥样的豆子?多长时间换一次水?这都需要一步一步自己实验。 石磨还好解决,这个时代里有现成的。 磨好之后的煮,煮好之后的点豆腐,点豆腐用的卤水。这一桩桩一件件,折腾的俞家女人们,人仰马翻。 还有这左一锅右一锅,被做坏了的豆制品。俞大虎和孟氏都顾不上心疼了,全家老少现在是看到饭桌上白白的这一盆,就起生理反应的想吐! 这搁谁家天天吃顿顿吃,吃上半个来月,他也遭不住啊。 好不容易实验成功了,一家人都松了口气。挣不挣钱的不重要,主要他们就是看不得他们家这美娇娘,愁眉苦脸。 这份真心实意的高兴,绝对跟不用再逼着自己吃豆腐了,没啥关系。嗝~~ 当陈欣兴冲冲的找到族长,商量着要在族里,增加这么个产业的时候。老头子看着她的眼神,复杂到让人说不上来。 十九这媳妇儿,讨的好啊!这是他们俞家老祖宗,搁下面积了多大的阴德,才换来这么个俞家妇? 老头子心明眼亮的很,她这是在努力的改变着整个宗族,她想给俞家的女眷们,寻一种更好的活法。 作为族长,每一个族人他都惦记在心里。虽然更看重男丁,可不代表他不重视女眷。 俞福念过书,脑子也清楚。知道阴阳相合才是顺应天地之道,太过重男轻女的下场,必是积不下阴德的。 所以从他接任族长开始,俞氏一族,再没有过被戕害的女婴。 让她们活着,这是宗族唯一能做到的。 当然也想让她们过的更好,可是他能力有限。族人太过贫困,土里刨食的生存模式,就注定了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就只能尽量多的把家里有限的资源,全砸在顶门立户的男丁身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 直到陈氏的出现,终于让这位正直慈善的俞氏族长,看到了希望。 俞墨中举,只能让他们不受欺。 娶了这个媳妇儿,才让他们不受穷! 所以族长才会忍不住感叹,十九这个媳妇儿讨的好啊!准确的说,是他家十九这个子孙,生的好呀! 若真能像十九媳妇儿说的那样,全族男女都能上工挣银钱。那他们族里到时候,该会是啥光景?族长想想都心潮澎湃。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支持陈氏,要坚定的给予她宗族的力量,才能压下族里那些反对的声音。 这是一次冒险,更是一次机遇! 族长闭着眼睛揣着手,安静的端坐在上首的椅子里。直到陈欣说完了自己的所有想法,这个睿智的老人,才睁开了那双浑浊却通透的眼睛。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俞家妇人,齐聚一院的场景。 第129章 俞家的女人们 李大丫听到招呼声,赶紧转身走回来。 “素素,你叫俺干啥?” 陈欣笑的温柔好看。 “没什么事儿,就想问问嫂子,你们搬过去之后怎么样?家里有什么缺的没有?” “俺那边没啥缺的,都挺好的。” 张嘴就是让人安心。不过李氏也确实没说谎,自从三闺女出生,后面生的这么多胎,她就再没能够好好的坐过月子。 那过的是个啥糟心日子啊?可她偏偏就是有一个好身体。呵,有时候李氏都在想,这老天爷这样安排,到底算对自个儿好呢,还是不好呢你说? 不过这一回,有全族的妯娌们时不时的过来关照着,她倒是正正经经的坐了个月子,身子确实休养的挺好的了。 “挺好的就行,还缺什么少什么的话,你一定要说,我这边再给你置办。别觉得不好意思,嫂子你听我说,” 陈欣打断她急欲推拒的张口,接着道。 “孩子们都还小,不妥善照顾的话容易生病。咱既然把孩子们带出来了,就得把她们带好了,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我这钱也不是说白给你的,是先借给你周转!等以后你上工赚钱,手里宽裕了,是要还的。一枚铜板儿都不能少,我可都一笔笔的,在心里给你记着账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氏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欠她的,就用这后半辈子来还!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这妇人才转脸爽朗的笑着回她。 “你记账就记账,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俺也不愁。哪天账多的还不上了,俺就以身抵债!” “别!我就喜欢我家俞墨,暂时对别人没其他的想法!” 小媳妇儿装着一脸花容失色的受惊模样,揪着自己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 李氏笑着调侃她。 “好个不知羞的小媳妇儿,俺那兄弟可不在家,你这是表情给谁听呢?”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性别女,爱好男。无不良癖好!”张嘴给她顶回去。 虽然有些词儿没听懂,可意思李氏完全懂了,她笑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好,俺知道了。好个贞洁烈女般的小娘子……” “知道就好,别想打我主意。呵呵……” 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说笑了一会儿,才重新说正经事。 “我听说,俞大柱那个娘,过来闹过你们是不是?” 李氏笑脸顿了一下,才装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 “嗐,这么多年了,她哪天不闹腾?俺都习惯了。现在俺搬出来了,有族里给撑腰做主,她也就只能快活快活嘴了,不敢真干啥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反正嫂子你也不是个糊涂人,我就不瞎交代了。” 听到她这么说,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陈欣也就转开了话题。 “明日你去作坊上工,小紫儿那边怎么办?” 嗯,这个名儿,是陈欣这个取名废起的。当时李大丫,求着她给孩子取个名字。 陈欣觉得自己不太会起名,想把这差事推给她老公来着。可是人家孩子娘不愿意呀,李氏就是想让她们娘俩的救命恩人,给孩子起个名字。让闺女长大后,别忘记了这份恩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这种活儿呢,抓耳挠腮了好久之后,突然灵机一动。 这是第七个女孩儿,不由得让她联想到了七仙女。就把这个故事说给了李氏母女几个听。 于是,俞紫小朋友闪亮登场。 顺带的,也让她前面六个姐姐,摆脱了招弟引弟来弟等等,充满了各种望穿秋水般渴望含义的名字。 “没事,红儿她们在家带着呢。俺到时辰的时候,跑回去给喂趟奶就行。” “那也行,反正一定要先把家里那边安排好。作坊这边不急,管事的位置,我让二哥给你留着。把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再说。”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才张嘴说。 “素素,俺不用当这个管事儿的,你让你家里的嫂子们来干。反正俺力气也不小,正常上工就行,挣的工钱肯定够俺娘几个吃用。” 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考虑,陈欣这回笑的特别暖心窝子。懂得感恩的人,总是会让人更加的欣赏的。 “我嫂子她们都不去上工,豆制品作坊里,暂时只有两个管事。一个是你,一个是族长家的二嫂子。” 李氏闻言大惊。 “为啥不去啊她们?是人太多了没名额了吗?要不然俺先……” “不是的,大丫嫂子你别瞎想。” 她话没说完,就被陈欣给打断了。 “我们家老人孩子一大摊子事儿,我几个嫂子她们都说撂不开手。还有你可别说不当管事的这个话。你不仅要当,还一定要把它当好,这是我跟族里争取来的。 一个月多一两银子的工钱呢,想当这管事的嫂子弟妹们可多的去了。老实跟你说,我就是在族长那边走了个后门,才把你给顶上去的。所以大丫嫂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千万别被人家给挤下来了!” 李氏的心,又一次被她暖到了。低垂着眼睛,咽了咽喉咙里的酸涩,她才笑的一脸高兴的说。 “成,俺知道了!素素你放心,俺指定不能给你丢人!”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让你能多挣一些,那群小丫头们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陈欣笑着看她,尽心尽力的提点着。 “而且现在台子虽然搭的小,招的人手也少。可是等以后作坊建起来,规模扩大了,到时候作为管事,你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俺知道了,会好好学着的。” 李氏果然是个聪慧的妇人,一点就懂。 “那行,咱们就先这么说。嫂子你先回去忙,把孩子们安排好之后,明天安心的上工,挣钱!” “好嘞,那俺先回去了!” 直到李大丫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门口,林氏才端着碗,出现在院子里。 “她们都回去了?” 她有些明知故问。 “嗯,都交代好了,不回去干嘛?你们也不给人家管饭呀。” 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吃食,陈欣舀起一勺白玉一般嫩滑的豆腐脑,送进嘴里细细的品着。花生的香味,结合着这股豆香,甜蜜绵腻的口感在舌尖炸开,好吃。 “谁不管饭了?锅里可多着呢,谁爱吃谁盛去,哪个还能心疼了不成?谁像你似的,天天捧着那碗甜不拉几的当个宝。” 三嫂白了她一眼,自己也在桌子旁边坐下,端着一碗咸豆腐脑吃的喷香。 自从这妯娌俩,因为豆腐脑的咸甜之争,两个吃货开始了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争辩之后。 那只友谊的小狗,说掐死就被掐死了。 “她又呲得我!大嫂,你管不管了?” 老四媳妇儿开始叫唤。 “说不过了,你就喊大嫂。能不能行了你?” 老三媳妇儿搁旁边奚落她。 杨氏和江氏,也一人端着一个碗,出现在了院子里。大嫂二嫂互看了一眼,好笑的打趣着两个弟妹。 “多大人了你俩儿?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吵嘴,兰儿跟竹儿都不那么干了。” 第130章 妯娌们之间的情谊 “谁吵嘴了?我这叫坚持真理!甜豆腐脑才是永远的神!” 说着啊呜一大口塞进嘴巴里。 看嫂子们都过来了,林氏不好意思再跟个小姑娘似的和弟媳妇斗嘴。于是径自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美食,不搭理她了。 “往旁边挪挪,给俺和大嫂让点空。” 二嫂端着碗,挤到妯娌们旁边坐下。一边吃一边顺嘴问着。 “老四家的,这事儿就算安排好了是?就定了二嫂子和大丫管了?” 陈欣唏哩呼噜吃的头也不抬,咽下嘴里的美食,抽空回道。 “嗯。要不然呢?你们仨没一个搭理我的,不指望她们,就得我自己上了。你们瞅我这细胳膊短腿儿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几个嫂子都被她逗的哈哈直笑。 大嫂舀起一勺滚烫的豆腐脑吹了吹,吃的高兴,乐的也开怀。 “真不是俺们当嫂子的,非要站在旁边瞧热闹。实在是这个事儿,你既然决定了要把这份营生,交给族里女眷们来操持。那么作为你的亲嫂子,俺们就不好再往里面插手了。要不到时候,大伙儿都听谁的呀?” 嘴唇咬着勺子,小媳妇儿若有所思。 “素素,你不要觉得这营生撇开了俺们三个嫂子,就有些不得劲儿,怕俺们心里有啥想法。今儿大嫂就掏心窝子的跟你说,其实俺特别高兴。” “对,俺们也高兴。” 江氏和林氏也笑着点头。 不用人问,杨氏自顾自的往下说着。 “素素,你向来就聪明的紧。大概也是能猜出来了,前些日子大丫那个事儿,是俺们三个故意在你面前提起来的。就是指望着,你能在老四跟前使把劲儿,去帮大丫娘几个一把。” 她后来当然想到了,只是这也不能算是什么阴谋诡计的算计。充其量只能说是她们撺掇自己出了一次头。 几个嫂子对她向来也不错,陈欣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但是现在大嫂既然自己提了,她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嗯,你们跟她关系很好啊?” 江氏听着搁里面插了句嘴。 “俺们这族里的妯娌们,处的关系都还不错。又没有那些个胡搅蛮缠的,都能讲得通道理,那还能有处的跟乌眼鸡似的?” 林氏也接着话茬儿说道。 “四弟妹,这个事儿是嫂子们的不是,三嫂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也代大嫂二嫂给你赔个礼。确实是对不住。” 说着就想起身,被陈欣一把给按住。 “三嫂你这是干嘛?咱们姐妹几个这也不是外人,有话说就是了,何必上纲上线的?” 大嫂二嫂三嫂,都看着她笑。 知道老四媳妇儿大度,但是她们当嫂子的,不能因为弟妹大方不计较,就行事不端,失了分寸。 不顾阻拦的弯腰屈膝施了一礼。 把事情说开了之后,妯娌几个这才算是,各自解开了自己心里的疙瘩。 大嫂才接着往下说。 “倒也不是说,族中的妯娌们,真就处的跟姐俩儿似的亲热,就是瞧着都不容易。如今这世道,其实女子过的就没有容易的。 你看俺们这个家,你刚来的时候,家里过的那穷光景,都恨不能是勒紧了裤腰带才硬挺过来的。 可就是那样儿,俺们妯娌三个,对比起其他的小媳妇儿们来说,仍然就算是过的很好的。 你嫁过来也有段时间了,应当也看了不少,寻思寻思旁的女人过的那是啥日子?” 没人接话,只有长嫂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回你特意弄出这个作坊,来接济族里的女眷们。大家伙心里都有数,都是感激你的。所以俺们几个才不能插手。 你呀,安心的做你的事儿。嫂子们都乐意听你差遣。” 二嫂和三嫂没有说话,只是都一脸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陈欣抿了抿嘴唇,原来这世上真没有谁是傻子,古代女子虽然地位卑微,却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谨言慎行,保持本心。 才能在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时,尽可能的保留下那份善良。她又从这些古人们身上,学到了新的人生道理。 想想嫂子们对她的高期待,这货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吭吭哧哧的说道。 “其实,我已经跟二哥和族长都说过了,这个作坊我也是不准备怎么插手的。既然挂了俞氏的招牌,那都是要交给二哥全权打理的。 具体咱们家跟族里怎么分成,以后这份摊子能不能撑得起来,那就要看二哥怎么跟宗族相商了。 再说了这是给族里的女眷们寻的活计,这条路子能走多宽能走多远,也要看她们自己的本事。我只能提供理论上的技术支持,你们也都知道,我这人是个手残,只能耍个嘴皮子。” 说完,这小媳妇儿无奈的双手一摊。 又引得妯娌们都笑了起来。 她们当然知道这丫头的手残程度,毕竟如今他们两口子的衣衫鞋子,大多都还全靠着几个嫂子们的鼎力支持呢! “成,那你就继续做你的那啥闲鱼好了,时不时的起来扑腾那么两下,也尽够用了。” 嫂子们笑的不行,被打趣了的弟妹也不生气。妯娌几个凑在一块儿,亲亲热热的讨论着晌午该做点什么好吃的。 冬日的天气真的很冷,可这些女人们互相体贴的情谊,却是暖的。让人忍不住的只要想起来,便会心一笑。 夕食时分,大伙儿再次汇聚一堂。 今日晚上的饭桌上,终于退下了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挑大梁的主菜。看着面前正常的饭食,大人们还懂得掩藏一下高兴的情绪,孩子们都已经开始欢呼起来了。 “哇!今天有肉!” “还有鸡蛋!” “嗯,咸菜好好吃。” “对,什么都比豆……” “别说!!!” 汉轩的话,被兄弟姐妹们,异口同声的给打断。 真的别说,光听着他们就想吐! 至于么?不就是前些天的失败品,有些糊味儿吗?不就是多吃了几顿吗? 陈欣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全家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们分明白天的时候吃豆腐脑,还吃的高兴的很呢,这会儿就翻脸不认豆腐了! 那就是哥哥跟弟弟的关系,都是一家子豆出身,这怎么还搞出鄙视链来了? 嘀咕归嘀咕,面上却不显。她作为一个漂亮慈爱,深受子侄们欢迎的长辈,哪能故意去在孩子们的神经上蹦哒? 吃完饭之后,时辰还早,那就坐在一块闲磕会儿牙呗。茶水干果小火盆,一应老演员安排就位。老俞家的每日一谈,再次拉开了序幕。 这回首先发言的,居然是老太太孟氏。 “老大家的,俺瞅着你们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咋还不去走娘家呀?” 第131章 来自徒弟的担忧 “娘,不着急。这离过年不还早着呢吗?年礼送那么早干啥?” 杨氏剥着桂圆干,放在闺女的小手里。看她吃的小脸鼓鼓的,心里高兴的很。 “话不是那么说的,这都已经进腊月了,你们还非要挺到腊八之后再去啊?到时候各家各户都挺忙的。” 老太太搁嘴里叨咕着。 “娘,俺们心里都有数儿,您别操心。” 妯娌几个互相看看,都有些赧然的转开视线。搁一个锅里搅了多少年的饭勺儿了,大家心里头寻思的也都差不多。 往年送礼送的迟,那是因为确实兜儿里就没有。而今年送礼送的迟,是想给娘家父母做个脸,也让自己搁老爹老娘跟前得瑟一回。 年根儿底下的时候,亲戚朋友们上门的多,肉啊菜啊的消耗大。还要准备回礼,人家客人带东西来了,主家也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不是? 她们的娘家,也都是土里头刨食儿的庄户人,这年头哪儿家能过的多宽裕啊? 今年备的礼品充足,酒水布料糖果点心,样样儿都不少。等再过两日,到镇上添置点儿新鲜的肉食。送到娘家的时候,既让爹娘脸上好看,又能让他们在年根儿前,省上一笔花销,这不面子里子就都有了吗? 可她们这份儿体贴自己父母的婉转心思,就不太好在夫家挑明了的说出来。 娘家的穷日子不好过,自己作为出嫁女还能四处宣扬不成,谁还不要个脸了? 老头子笑着,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 孟氏就住了嘴。 她实在不想再听这老东西的口头禅。 爹娘都不说话了,下头这些儿女们才开了口,各自闲聊着。 俞二海捏着自个儿手里头的册子,凑到了陈欣跟前。这里面全是他自己记录的,各种心得。 啊,对!如今俞家的这些儿子媳妇儿们,也都开始苦逼的学习认字儿了。 三个兄长不学,那是真不成。 现在毕竟不是像以前那样儿,是个庄稼汉了。他们要跟外头的人打交道的,个个都是睁眼瞎那还能行?不得分分钟被人坑到沟儿里去? 而几个嫂子开始学认字,则完全是因为陈欣的私心。 男人的善变,有很多种。抛弃没有共同语言的糟糠之妻,似乎是最普遍的一种理由。在现代的时候,都还有这种扯犊子的事情,何况是在小三小四们合法的古代? 陈欣这人,恩怨分明的很。 自从她被俞墨捞回家来,吃穿住行家务活计,与宗族妯娌们之间的各种人情往来,几个嫂子处处都在迁就照顾着自己。说句实在的,如果换位一下易地而处,她都不一定能做的比这三个女人更好。 正是因为得了人家的这份好,才不能任由着她们,日后有可能落到什么不堪的境地。 也不是说就非不相信俞家这几个兄弟,还是那句老话,她不想考验人性。 “师父,明儿你也去新作坊看看成不?” 俞老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陈欣揣着小手炉,笑眯眯的点头。 “行啊,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你问。” 得了准话,俞二海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翻开手里的小册子,点着上面的问题,请教自己的老师。 “关于豆腐的这一块儿,俺已经全都了解清楚了。就是师父你说的这些,后面要接着开发的豆制品,还有一些地方俺不太明白。” 接过便宜徒弟手里的记事本,这娇媚的女子,就仔仔细细的浏览着里面一项项疑问。然后逐一的给予解答,很是耐心。 叫坐在一旁的人瞧着,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师生相得的样子。 她旁边的俞墨,眼神串了个门儿,瞄见小册子上那四仰八叉手脚纠缠的字体,唇角无意识的抖了抖。 这可真是什么老师教出什么徒弟来,师生二人一脉相承。这字儿要是再潦草一些,估计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认得。 真难为他媳妇儿眼神好使,居然这些鬼画符都能看得懂,在这一点上,自己这个解元都不得不服。 陈欣和俞二海,你一言我一语的,教导了许久,才彻底给他解了惑。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压制的时间不够。俺说咋做出来的豆腐皮儿一戳就碎呢?” 俞二海恍然大悟。 陈欣笑的很温和。 “虽然是有方子,但谁也不是第一次就能做的出来。不过没关系,你向来脑子机灵,有耐心一些就好。 要知道每一次产品的开发,肯定都需要一点一点的去实践摸索。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所以失败了也不要气馁,多试几次,总结每一次失败了的原因,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你这么聪明通透的心性,又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需要我来教你这个道理?” 俞二海被师父这一通夸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的表情有点儿纠结难受。 来了来了,这一脸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诡异师父,她又反常的出现了! 他觉得自个儿大概有点受虐的潜质。以前被她训习惯了,真不太适应如今师父这天天给好脸色的日子。 总让他心里有些慌。 “师父,你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要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咱们抓紧让郎中来瞧瞧。” “嗯?怎么说?” 看着他一脸关怀的神色,陈欣有点儿懵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身体不舒服吗?没感觉出来呀。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她的脸色,俞二海有点儿不太好张嘴。作为二伯哥,这些关怀的话委实不该由他来说。可作为老师唯一的亲传弟子,哪儿能不操心着自个儿师父的身体是否有恙? “呃,俺觉得,师父你最近好像,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这中气不足的样子,俺寻思着会不会是身子有点儿虚呀?要不明日咱先不上作坊去了,先去找郎中瞧看瞧看?”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虽然他脸上的神色是一片关怀,虽然…… 但是!!! 这孽徒,真的不是在讽刺她吗? “你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明白。” 被忧心扰乱了平常精明的脑子,俞二海没有注意到他这师父已经想变脸了。 “就是觉得你最近都没有精力训俺了,这瞅着就是身虚体弱了的样子。 师父你听俺跟你说,俺以前搁城里打短工的时候,就见到过这种情况。那人本来跟俺一样身强体壮的,后来就跟你现在这样儿差不多。 人家郎中一瞧,就说是给累狠了,身子虚。要好好调理,要不以后都可难活到……” 这汉子顶着那张憨厚的脸,拉拉喳喳的说了一堆,自认为关心的话。成功的唤回了,他那熟悉的师父。 “俞二海,你给我闭嘴!” 察觉到俞墨那快速耸动的肩膀,陈欣实在忍不住的,打断了便宜徒弟的这一片孝心。 第132章 教导要利益共享 喝制住俞二海之后,坐在桌边的陈欣满脸郁色。一半儿是气的,一半儿是臊的。 她就是觉得,比起俞大柱之流,俞墨这兄弟几个,在这个渣男万岁的时代,真算得上是顶好的男人了。 以前是没这么大感觉,毕竟在现代讨媳妇儿不容易。就陈欣知道的那些女孩子们,哪一个人的男朋友,不都对她们呵护的不行吗?所以她也没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好坏,不都是对比出来的吗?不说俞大柱这种,想逼死妻子的混账。就是俞墨两个姐姐的男人,也是身上毛病一大堆。 在身边前后左右的这么认真一看,陈欣就琢磨过味儿来了。自己运气确实不错,仓惶之间扒拉住的救命稻草,居然也能是这时代中的一股清流。 所以她这一段时间,才会看着家里这几个男的,尤为顺眼。 不就是温柔了一点儿吗?至于说我有病?你才有病!对你和颜悦色一点,居然让你猜测我活不长了? 呵,这是想被逐出师门了吗你?! 想着又忍不住气愤的,扭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俞二海的心踏实了。 对嘛!这才是他师父正常的样子。 真不能怪他,你说本来一个天天对你使唤来使唤去。自己有啥错误,她不藏着掖着,立马给你拎出来训的师父。突然有一天变得和颜悦色,说话轻声细语,你犯了错,她也高兴的直眯着眼笑的情况。 搁谁,谁不慌啊? 总觉得要不就是病了,要不就是在憋啥大招儿,想往死里的把人给收拾一把。 瞧见这一幕,俞墨甚至憋不住的抖嗦着肩膀吭哧出声儿了。 还得是他亲二哥,帮自己说了心里话。 这段时间别说俞老二不自在了,俞老四他也别扭啊。本来一个天天在你身边上窜下跳,活泛的跟个狗子似的媳妇儿。 突然变得温婉贤淑,跟你说话时柔情低语脉脉含情。一时半会儿的还能享受一把,连着十天半个月的,就这么突然跟脏东西上身了似的,你能欢欢喜喜的坦然接受吗? 反正他不能。 俞正凌他承认,自己就喜欢那个有活力,爱跟他闹腾耍嘴皮子的小妖精。享受不来这温柔乡的诡异待遇。 还笑! 对着那鬼鬼祟祟偷笑的男人磨了磨牙,对方立马端正了神色。 俞一海眼瞅着,弟媳妇儿看他幺弟的眼神不太对,赶紧出声打着圆场。 “那啥,四弟妹。今儿族长过来找俺了,想问问你对于这个新作坊,以后是个啥想法?” “什么意思啊?不是跟他老人家说过了,作坊我不插手的吗?”她没听懂。 “没说让你去管。二大爷虽然没明着问,但是俺也听出来了。他是想问问这作坊盈利之后,银钱你准备跟族里怎么分?” 陈欣扭头看向俞二海。 “二哥,这事儿不是交给你了吗?你没去跟族长谈啊?” 收好自己的小抄揣回兜儿里,被点到名的汉子,随意的回着。 “这两天不是忙吗?又置办东西,又招人的,俺都忙的小腿不沾灰了,哪儿能顾上那头啊?明天作坊正式开工了之后,俺就去找二大爷。” “那行,这事儿你在心里惦记着,别让老爷子久等了,估计族里其他人都等着族长那边的回话呢。” “成,知道了。” 俞二海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师父你说咱们怎么分?你先透个意思,俺到时候心里也有个底儿。” 陈欣缩了缩脖子,张嘴就吞吐出一口白色烟雾,真冷。不行,我要回去趴被窝! “要按我的意思,这回给族里的分成多一些。还是二八分,不过是咱们拿二,族里拿八。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罐头作坊本来就是咱家拿了大头,多少都是依托着族里的帮扶,才能干的这么稳当。 老实跟你说,这豆腐作坊的盈利,肯定是比不得罐头作坊的,其实它挣的就是个辛苦钱。 不过就是为了给族中女眷们,寻个上工挣银钱的路子罢了,我们确实不好在里面抽大头,这未免太过薄情了。 二哥你觉得呢? 何况咱们明年,要在省城开冰铺的话,不也绕不开宗族吗?别因小失大,到时候你又得捶胸顿足的后悔。” 俞二海皱了下眉头又松开,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师父说的有道理。 可是这是他们师徒俩,忙前忙后了半个月,才把这台子搭起来的,就这么将利益让出去,他有点儿心疼。 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陈欣当然能把准他的脉,于是继续点拨。 “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只有先安抚好了宗族,让族人们知道,跟着我们干,他们会过上好日子。人家才会愿意一直跟随,鼎力相助。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不都是为了那碎银几两吗?要不然在家躺着,它不香吗? 这世界上的钱,就没有让你一个人全挣了的道理,你吃上肉了,好歹把汤分出去呀。 要不然让人家饿着肚子围观你吃肉,你还唧嘴,不纯找抽呢吗?” 沉默的听着师父的教导,好不容易把自己劝通了的俞二海,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那照你这么说,这新作坊俺就直接交给族里拉倒,分那仨瓜俩枣的,还操那么多的心,俺闲的慌啊?” 陈欣又笑了,小嗑儿接着唠。 “为什么要收这两成分红呢?真不是图这份银子,图的是咱们跟全族,利益共享。这样子,老俞家才能上下一心。 我的老师曾经教导过我,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国家跟国家之间,都不存在永远对立的关系。何况是善变的人心呢? 情义不一定是永恒的,但利益一定是。 只有把族人和我们之间的利益,紧紧的绑在一起。以后俞墨入了仕途的话,宗族才会成为助力,而不是拖后腿的。” 原来如此! 这下别说俞老二了,俞家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一箭双雕啊这是,既照顾了族中女眷,又给了个以后死心塌地帮扶自家的理由。 想通了的俞二海,心甘情愿的点点头说道。 “那行,俺以后忙就忙点儿,算是咱们家给宗族置办份儿产业了。以后咱们要过的好了,他们也说不出啥嫉恨的话来。” “傻!这话又错了。” 小师父继续勤勤恳恳的,把饭端到老徒弟的嘴边,捣碎了硬灌下去。 “我让你在作坊里安排管事,干什么用的?你见过哪家商号里的大掌柜,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冲在前头? 你要懂得把权力下放。 以后摊子越铺越大,什么事情你都要亲力亲为的话,把你变成孙悟空,都没那么多猴毛薅的! 把管事的都给培养起来,让他们去管理作坊,你管理这些管事的,听懂了没有?” “懂了,俺这不培养着呢吗?那哪儿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啊。你当谁都像你徒弟似的,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 说着说着,俞二海还傲娇了起来。 第133章 我爱你,这回事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不懂的以后再来问我。天太冷了,你们聊,我先回屋了。” 跟全家人告辞之后,这小媳妇儿腿脚麻溜的窜回自己屋里。哆哆嗦嗦的洗漱好之后,坐进了暖和的被窝里,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终于从冰窖回到人间了! 床头点着油灯,手里拿着话本儿,虽然视线不是特别好,但是不耽误。她现在眼神儿贼好使。 不是瞎说,真的。 要么是长时间的远离了现代的各种电子产品,要么就是古代的环境养人。 反正她觉得穿越过来之后,视力慢慢的就变得正常了。以前闭上右眼,左眼看东西有些模模糊糊的,现在都可清楚了。 这也算是穿越之后,难得收获到的一项福利。 看了看床头柜子上,放着的小食盒,虽然嘴巴里有点闲的慌,但到底也没伸手捏点儿零食过来。不太习惯在床上吃东西,掉的那些渣渣,让人觉得浑身都难受。 转回视线后,拢拢身下的被褥压好,便靠坐在枕边,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话本儿。 天儿太冷懒得动弹,等开春回暖,才能跑到山脚河边四处溜达了。所以现在搁家里猫冬的时候,这看话本儿,就成了陈欣目前,唯一能消遣日子的方式了。 哎,你别说。 其实古人的脑洞一点也不比现代人的小,瞧这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编的可真像那么回事儿,看的陈欣一脸姨母笑。 她是土狗,她爱看。 俞墨洗漱好,回到房里的时候,就看见他媳妇儿,又捧着那些,离谱到让人咋舌的风月故事,笑得高深莫测。 动作迅速的脱衣上炕,挤到了娇妻的身边,有些哀怨的低声说道。 “这都是骗人的,怎么就让你日日捧在手里了?闲着无事的时候,就不能多看为夫两眼吗?” 他媳妇儿头都没抬一下,让人心塞的话,劈头盖脸的就全扔了过来。 “天天对着你,有点儿腻了。我围观围观别人的旷世奇恋,洗一下脑子。” 知道这是方才在正堂,把人给惹着了。这小心眼儿的丫头,可会记仇呢! 于是男人伸出手,舔着脸的将媳妇儿硬搂进怀里,嘴里的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娘子,我美丽贤淑温柔大度的娘子。 为夫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别气恼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了我这么个人生气,万一变丑了,多不值当啊?”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甜言蜜语,包裹成糖衣炮弹,很快便炸开了,陈欣那张瞧着仿佛冷面杀手一般的晚娘脸。 噗嗤~~ 本来也就是装样子的小媳妇儿,终于绷不住了,笑倒在爱人怀里。 “俞墨你够了,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我瞧着顾山长,他老人家明明是很严肃正经的做派啊,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口蜜腹剑的学生?” “我也很严肃正经啊,你闲着无事的时候到外头打听打听,谁不夸为夫一声君子端方?”俞墨不忿的替自己辨护。 “呵,咱们这都是终身的革命阶级友谊,就别说这种让人嫉妒的话了行不行? 我上外头?在这里我想翻个墙头都费劲!真出去抛头露面的,不得跌了您这俞大官人的脸面?你二大爷不得跟我拼老命才怪! 所以快把这张无耻的嘴脸收一收,莫让我在质壁分离的嫉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呃,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媳妇儿对男尊女卑这四个字咬牙切齿的深深怨念,不小心之下踩雷了。 俞墨知错就改,赶紧转开话题。 起身伸手勾过方才脱下的衣袍,从袖袋中摸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盖子,取出一只质地相当细腻的,翡翠飘花玉镯。 “娘子,看看喜不喜欢?” 陈欣挑了下眉毛,放下手中的书接过玉镯,凑到亮光处细细打量。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有机会接触过这些东西。如今手里的那么几件玉饰,还是昭华送过来的呢,所以一时她还真分辨不出好坏来。 但就只是肉眼看着,这颜色这光泽度,就知道应该不便宜。 侧身斜倚在炕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勾着媳妇儿披散在身后的青丝,轻轻的卷于指尖。 装着不太在意,实际时刻观察媳妇儿神色的男人,见对方只是径直盯着玉镯子打量,也无甚动静,心里不由得开始嘀咕。 这是又没送到心坎儿上啊? 感受着手中这温润的玉质,陈欣回头看着自己男人,语气不辨喜怒。 “多少银子啊?” “娘子可是觉得,这玉镯不好看?” 俞墨答非所问。 这男人小心翼翼的,打探着自己媳妇儿的喜好,争取下回献殷勤的时候,能送个博得娇妻欢心的礼物才好。 “好看。可是你娘子觉得,这镯子的价格估计更好看。”语气笃定的平静无波。 呃,你是懂镯子的。 沉默,是今晚的俞墨。 “说,多少钱?” 安静。 叹息了一声,陈欣捏紧了镯子,靠回他的怀中,眼中带着欣喜和感动,也有一些无奈。 “知道你是想让我高兴,收到你的礼物,我确实特别的高兴。我想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此刻心中的感动。 可是下次别送这么贵重的了,咱们家现在条件虽然好些了,但还真没到能吃金咽玉的程度呢。 俞墨,夫君你这片真心实意,为妻的完全感受到了,这镯子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但是听话,下次不许再买了。” “嗯。” 将喋喋不休的妻子,紧紧的拥进怀里。俞墨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的小漩涡,眼神在烛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闪烁着的,都是要往上爬的野心勃勃。 总有一天,他要让自己的女人,只单纯的欣喜于收到礼物的快乐,而不需要操心这会不会给夫君带来为难。 被他拥在怀里的陈欣,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她那恋爱老手的小姨曾经说过的话。 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他不一定爱你。但是不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他是肯定不爱你。 这话很有些肤浅,但却是众多女人们,赤裸裸的检验人性后,才实践出来的真实道理。 不过,这种肤浅的感觉可真不错。 听着耳畔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轻轻的转过脸,在他微微敞开衣襟露出的胸膛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她的唇,亲吻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抹温热,撩拨了灵魂的悸动,刹那间,便夺走了俞墨所有的呼吸。 我爱你,这回事。 有些时候,并不需要说出口。 也许只要一个眼神的交汇,也许只需一次指尖的相牵,也许只用这样一个,不含情欲的,纯粹的吻。便能让所有的情意,都现于人间。 俞墨伸手将人搂住,压于身下。 真爱无言,懂的都懂。 第134章 作坊投入生产 第二日,天光大亮。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陈欣那有跟没有也差不多的生物钟,居然破天荒的上了一次工,早早的将人给唤醒。 穿衣洗漱,吃好朝食之后。 陈欣就和俞二海,哦,还有俞二海他媳妇儿,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豆腐作坊的所在地。 本来以为自己够早的了,谁知道他们溜达到那儿的时候,所有该上工的人,已经全部都到齐了。 王氏和李氏这两个管事的,确实这几天被俞老二突击培训的,很有些样子了。三十来个小媳妇儿,被分成了两队。她们一人领一组,正在认认真真的检查着,所有人的着装和指甲是否合格。 等陈欣过来,说了一通打气鼓励的话之后,这些妇人们,便怀着对未来满腔的干劲儿,扑进了作坊之中。 没有剪彩,没有礼炮,在这两间穷阎漏屋般的茅草房子里。大封朝第一个全部由女子组成的作坊,诞生了。 女人们迈出了自强自立的第一步。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屋子里,几台石磨嘎吱嘎吱的不停转动,被碾碎的豆子,迸发出白色的流浆,将它们收集到木桶中,送进锅灶里。 咕嘟咕嘟鼎沸的白汤,被小心的下入卤水搅动,倒出,静放,压置,脱模。 一众小媳妇儿,忙活的热火朝天。 陈欣穿梭于这烟云缭绕之间,完全承担起了一个技术顾问该负的责任,每一个步骤,每一次操作,都手把手的教着她们,最大可能完成的尽善尽美。 等所有人都能够熟练的,操作所有步骤之后,陈欣才和二嫂江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作坊。 外头已经是霞色满天。 一日的光景,竟然就这么在豆香醇浓的作坊中,无知无觉的消磨了过去。 “这人一忙活起来,时辰过的可真够快的啊!还没啥感觉呢,外头这天儿,咋眼看着就要撒黑了呢!” 江氏一边捶着酸痛的胳膊,一边笑着跟弟媳妇儿闲聊。 “谁说不是呢?” 陈欣也接茬浅笑着道。 “二嫂,今天累坏了?” “俺累倒是不累,就是忙了些。里面絮絮叨叨的罗嗦活儿太多。倒是你,一天基本上都没得闲,回家之后可得好好歇歇。” “嗯,没错儿。回去我就得趴下!我就感觉现在手脚都麻木了。” “就知道!那盆啊桶啊的都老重的,在家俺们都没让你干过,到外头来逞什么能啊你?过来,俺搀着你。” 江氏嘴里絮絮叨叨的,走过去伸手扶着弟妹,妯娌俩小步溜达着往家走。 “就知道二嫂最好了!那在家的时候能耍赖,不都是仗着三个嫂子疼我吗?出来了哪还好意思掉那个价?” 得了便宜的小媳妇儿,还不忘在嘴上卖乖。一声声的好听话,往外秃噜。 哄的二嫂眉开眼笑。 “哟,现在说俺最好了!俺不记得昨天还是大嫂子最好来着么?咋你今儿就变心了呢?” “二嫂,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么?抛开事实不谈,你就说昨天大嫂做的那肉好不好吃?我当时那夸赞,也全是肺腑之言啊。” “对,你跟谁说话都掏心掏肺的,哄的家里那些小崽子们,看见你比看见亲娘还高兴呢!” 江氏说着,嗔怪的用眼角余光,瞟了她一下。陈欣就乐了。 “哟哟哟,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一股子酸味儿呢?是不是昨天竹儿送我荷包,没送给你,瞧在眼里拾在心里了呀?” 二嫂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也张嘴挤兑道。 “呵,当俺跟你一样眼皮子浅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头一次做的绣品罢了,俺眼红个啥呀,俺自己会做!谁跟你似的,手跟长残了一般?” “急了,急了?不带人身攻击的啊!你要再挤兑我,回头我就收拾你家俞老二。” “嘿,你这臭丫头!白疼你了……” 冬日里的夕阳余晖,热力不足,却仍然将相扶相牵着的妯娌俩,倒映在乡村土路上的身影,给拉的老长。 你来我往的斗嘴声,给这条小道上,落下一层满满的温馨。 等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留在家中的那妯娌两个,早早的便将夕食做好了。 没过一会儿,在外忙碌的俞家人,全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饭食上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块儿。 今天晚上,又有陈欣最爱吃的饺子。嫂子们如今做出来的味道,早已青出于蓝。到底是常年在灶上忙活的手艺,调出的馅儿,比陈欣这个半吊子弄出来的,可好吃多了。 夹起皮薄馅大的白胖半月,啊呜一口,鲜美的滋味儿,在口腔中肆意流窜,幸福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吃完饭以后,收拾好碗筷,大嫂三嫂在灶房里洗涮,陈欣回到正堂。 天儿挺冷的,她也没有那个精神头,硬搁地下冻着跟人侃大山。想着赶紧问几句,就去找她温暖的被窝相亲相爱。 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坐在对面,不知正在自己的那小册子上,记录什么东西的便宜徒弟。 陈欣扭了两下自己酸疼的胳膊,嘴里问着。 “二哥,事情敲定了没有?” “俺出马还能有啥办不好的?” 听着师父的问话,俞二海放下手上忙活的事情。先是得瑟了这么一句,然后一脸笑嘻嘻的接着说道。 “师父你都不知道。今儿俺把那二八分成的打算一细说,可给二大爷给感动完了!立马就找人请了族老们过来。你让俺提的那个要求,他们一点儿迟顿都没有打,当场就全都拍板同意了!” “那就好。本来现在作坊里就全都是女眷,以后肯定不能招男工。 不论这豆腐作坊能发展多大,以后都只招女工,免得惹出什么不好的是非来。 万一好心办坏事了,那才叫糟呢。这事儿你得放在心上,知不知道?” 陈欣不放心的再次交代了一遍,俞二海点头应着。 “俺记着呢,师父你放心,指定不能落下啥话茬子,给人家说嘴。” “嗯,还有。今天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作坊里的管事们。不得不夸你一句,培训的真是很不错。 这两位嫂子,本来也都是还算伶俐聪慧的性子,你再带一段时间,应该也就能独挡一面了。 如果她们真的能立得住事儿,到时候扩建之后,就把这豆腐作坊全权交由她们负责,我有别的事情交代给你去操持。” 俞二海有些好奇。 “啥事儿啊?” 陈欣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看着他说。 “你先把你手里头的这摊子事情忙完,到时候再说。累了这么一天,我有点儿撑不住了。你接着忙,我回了。” 第135章 市侩的歪理 跟在座的都打声招呼告退之后,陈欣便提溜着酸疼麻木的双腿往屋里走。反正俞墨在西屋挑灯夜战呢,她赶紧回去泡个澡,松泛松泛筋骨。这一天忙的是够呛。 天确实也是冷,俞家老两口心疼孩子,早早的把他们都给撵回屋里去,早点儿到炕上趴着了。 忙好走过来的妯娌几个,也顺势跟公婆说了声,都回屋去了。炕上多暖和,搁这儿下头硬挺啥呀? 正堂里就只剩下,老两口和三个儿子。 俞大虎剥了一小捧干果,递到媳妇儿跟前。孟氏瞅了一眼,摇摇头。刚吃饱饭,谁有那个闲心思嗑这玩意儿?怪干巴的。 老头子眨摸了下眼皮子,收回手。不吃拉倒,俺自己吃。 俞一海先开了口。 “这眼瞅着快到年底了,俺这几天把帐给盘了一下。杂七杂八的支出都刨开,再把作坊里周转的钱,和老四科举的银子都留出来。剩下的分成了五份儿,俺们四个房头,一房一份,剩下的留给老爹老娘。” 不是询问和商量,就是告知一下。 当然老二老三也没意见,这么多年习惯了。老大是当家人,他咋安排大伙儿咋听着呗! 孟氏不干了。 “大儿啊,那钱你们弟兄四个分就行了,俺们老的不要。爹娘年纪大了,平常没啥大花销,吃穿家里都有,要那银子干啥呀?你们几个分了就成了。” 她大儿子不赞成的,摇头反驳道。 “娘,这话咋说的呢?您和爹兜儿里揣点钱,以后想干啥,俺们要是不在跟前的话,你们自个儿手里头也松泛不是?” “俺们要钱干啥呀?这天天家里屋外的待着,哪用得着花钱呐?你们年轻,都搁外头跑,兜儿里是要富裕些才好,可不能亏了自己身子。该吃的吃,该花的花……”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唠叨着,却字字句句都是对儿子们的一片慈母之心。 憨货老三,就接了话茬儿。 “娘,给你就拿着!现在是俺们手里头有,万一以后哪天营生干砸了,你就是张嘴硬要,俺们也没有不是?那时候可……” “老三你要不会说话,就给俺闭嘴!” 俞二海被这三愣子开的半吊子腔,给气的狠狠拍了下桌子。 “俺们这营生,日后前景好着呢!你再敢搁这儿顺嘴开瓢的胡扯,别怪俺这当哥的下手收拾你!” 俞三海下意识的扭头。哦,他媳妇儿将才回屋去了。 看他二哥这明显恼了的脸,老三缩了缩脖子,小声的嘟囔道。 “那俺不说了,还不行?”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着二哥了,但是媳妇儿交代过,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赶紧闭嘴。 老头子咳嗽了一声,转移开话题,给他这傻儿子解围。 “老大,这一份儿是分了多少银钱啊?” “一份儿400两,还余留了100多两,俺觉得零头不太好分,就给留在账上了。” 俞一海笑眯了眼睛。 活这么大岁数,他是直到今年,才见过这么多银钱。想想以后的日子,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这么多呀?虽然知道作坊赚钱,可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赚钱!老两口真是打从心底里的高兴。 老太太还是坚持着,把所有的钱让儿子们都分了,可几个儿子不干呀! 如果他们挣到银子了,还让老爹老娘过的天天被钱压着手,那他们还算是个人吗? 最后还是俞大虎拍板定了个法子。 这银钱,是儿子们的一片孝心,他们当爹娘的就笑纳了。 但是,不是要给三个儿媳妇补聘金吗? 自古以来,这为儿聘妇娶亲,那都是父母的分内之事。因此老两口就借花献佛,这三份百里挑一的聘金,他们当爹娘的给出了! 儿子啥时候也是犟不过老子的,拉扯一番之后,事情就这么着了。 把四个儿子和儿媳妇们,都叫了过来。 当着爹娘的面,这一家子瓜分了,不是,平分了辛苦几个月的劳动成果。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各自回房。 抱着手里的小木箱子,陈欣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这白花花的银元宝,长的真可爱。 俞默在旁边,看这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逗弄她。 “娘子,就这么喜欢钱啊?” “瞧你这话说的,多不食人间烟火呀?我们那边有个俗语。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文化人说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是个俗人,就实话实说。这世上八成以上的痛苦,都是跟钱有关系的。” “嗯?怎么说?” “想知道?我这歪理儿可比较市侩。” “愿洗耳恭听。” “那打个比方来说,就像你昨天送给我的那镯子,是不是钱买来的? 同样的道理啊。 当儿女的想给父母些孝敬,做爹娘的想给孩子些疼爱,还有跟亲戚朋友们之间的来往交流,请问哪样不需要用钱?” 俞墨想了下,颔首低眉的笑着。你别说,他媳妇儿这理虽然有点儿歪,仔细一琢磨,还真是有那么几分说道。 见她男人认可的点了头,陈欣再接着往下说。 “所以后来我就总结出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所有感情的维系,其实都离不开金钱为依托。要不然关心就光靠耍嘴皮子呀?别逗了好吗?大家都挺忙的。”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在现代的时候,她才会混的,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 毕竟当时陈欣的做人宗旨就是,要我感情可以,要我的钱,跟你拼命! 唉,想起那些日子,总感觉遥远的跟上辈子似的。当时自己把一分钱都看进眼里的抠搜,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免觉得很好笑。 “你是现在就要回房来了吗?” 陈欣扭头看跟在身边的男人。 俞墨摇摇头。 “为夫这边还早着呢,前几日去府城的时候,恩师给布置了不少课业。你别等我了,自己先睡。” “嗯,那你要注意着些,别冻的风寒了。西屋又没炕,冷的要死。用火盆的时候也要小心着些,别烧着了东西。 我不过去打扰你,实在困的撑不住了就回来睡觉。身体才是日后的本钱,可别给熬坏了。” 享受着小妻子的关怀,俞墨笑眯眯的直点头,嘴里声声的应着,知道了,别操心。 把人送回屋里后,才顺手关上房门,回自己的书山学海里,去寻找供自己上岸的小径木舟。 陈欣习惯性的环顾四周,然后闪身进入空间。把这一小箱银子,安安生生的放置在朝北卧室的木地板上,那里并排堆放着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 这些就是目前,她和俞墨两个人,最值钱的所有身家了。 想想那个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把这些东西收走了,却从来都只是小心的帮着收尾,一次也没有质问过。她就忍不住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快快乐乐的窝在沙发上,刷了会儿小视频,吃饱喝足又洗漱了一下之后,陈欣才出了空间,扑回她温暖的被窝里。安心投入与周公的棋局之中。 第136章 外甥多像舅 人一忙起来呀,这时间确实过得就无知无觉。陈欣这段日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勤快,每天起早贪黑的带着个打下手的嫂子,泡在豆腐作坊里。一样一样手把手的,教这些女人们,把这颗小小的黄豆子,玩出了18种花样。 做的硬了那是豆腐,做的软了那就是豆腐脑。厚了那是豆腐干,薄了那是豆腐皮。放久了那是豆腐乳,做没了那是醇豆浆。 所以别看这作坊小,出来的产品种类可确实不少,给这群女人们忙的人仰马翻。李氏和王氏这两个管事儿的,里外前后的操持,小腿都跑细了两圈。 而陈欣这边呢,更是把压力值给直接拉满。为了能迅速的帮助她们把作坊给立起来,这条突然翻动了白眼的闲鱼,白天在作坊里指点江山,晚上在空间里苦逼扒拉各种技术视频。 痛并快乐着的坚持,最终给了这些辛苦劳作的打工人们,该有的报酬。 “这几天,豆腐作坊里的销量暴增啊?二哥,你可以呀。真不愧是天选生意人,瞧瞧这业绩!漂亮!” 坐在帐房里,陈欣一边翻动着手边的帐册,一边对便宜徒弟赞不绝口。 对干他师父时不时的冒出些听不懂得词儿,俞二海已经非常适应。端着杯热水坐在对面,他一边喝一边笑着说。 “师父你别误会,这豆腐作坊的销量好坏,跟俺可没啥大关系。这都是守平那小崽子去跑出来的销路。” “哦?真的?”陈欣惊诧的扭脸看他。 “这还能有假?那账本儿不搁那呢吗?瞧瞧。师父,俺带出来的徒弟,这本事也不差?” 俞二海一脸得瑟。 他就说那小兔崽子机灵?那老话都说了,外甥多像舅。自个儿这么个聪明伶俐的性子,他外甥能差了?不能够! 手指头在桌子上点了点,诚心一脸了然的看着他,没啥好气儿的笑着说道。 “行了,别跟我绕弯子敲边鼓了,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嘿嘿,知徒莫若师。你既然都这么问了,那俺也不藏着掖着了。师父,明年俺要到府城去忙活,家里这摊子事儿,交给守平,你看成不成?” 话音刚落,他师傅看过来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逼。 “你是没睡醒,还是喝多了?俞家的作坊,你要交给蒋家的孩子来管?信不信这话你在外头说出来,族里的老爷子们,能半夜起来组队,全吊在咱们家大门口?” “不是那个意思,俺又不是傻了,能把家业送给蒋家?俺是说,到时候俺去府城跑路子了,家里作坊跑销路这一块儿,就让守平来接手。这孩子机灵,学的也快。其他的事儿他不插手,这不还有大哥在家坐镇呢吗?” 赶紧张嘴解释着,看他师父垂着眼睛沉默不语,但是好在也没反驳,就接着往下说。 “俺知道你的顾虑,怕到时候族里人不同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话换过来说,师父你也知道,在做生意上,其实也是很讲究天赋的。咱们族里的这些小辈儿,确实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守平。 你让俺把辛辛苦苦趟出来的路子,交给那些生瓜蛋子。万一给弄砸了,俺死了都不能闭眼!” 陈欣抬眼瞧他。 “我不怀疑你的判断能力,既然蒋守平能获得你的认同,说明他肯定有可取之处。 豆腐作坊那边已经上了轨道,以后我也不用怎么插手了。 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别来扒拉我。你自己看着解决。” 俞老二干笑着搓搓手,舔着张脸恳求。 “那个,师父你看,这事儿不就是俺解决不了的吗?俺去说的话,族长那边肯定不能同意。你就不一样了,师父你在族里说话好使。嘿嘿…” 这端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挂着一副精明狡诈的讨好笑容,就跟狗熊被狐狸附了身似的,让陈欣忍不住捂住自己的24k钛合金狗眼。 “别这么笑,你师父我精神力不太强大,扛不住!你去把那孩子叫过来,我先看看再说。” “哎!师父你等着!” 得了回话的汉子,收起笑脸,麻溜儿的转身跑了出去。盏茶功夫之后,带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 “四舅母。” 抬臂拱手,腰身压的很低,俯身作礼的姿势,处处透着恭敬。 “好孩子别多礼,快起来。” 走过去将人扶起来,陈欣仔细的打量他。然后惊讶的发现,这孩子跟自己上回去打架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形象不太一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多谢四舅母。” 瞧这彬彬有礼的回话,哪里像上次看到的那个,鼻青脸肿的小混混? “守平,四妗,四舅母听你二舅说,你在作坊里表现的挺不错,就想着找你过来说说话。最近感觉怎么样啊?累不累?” 陈欣学着自己以前老板,慰问员工时候的那股子嘘寒问暖的关怀劲儿,将这少年引到桌子旁边坐下。 好歹也跟着他二舅,学了一段日子的接人待物,蒋守平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谢谢四舅母关心,我不累。再说我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呢,跑上一天,回去倒头一睡。第二天又浑身都有劲儿了。” 少年本就长的清俊,如今神色端正,配着这两颗小虎牙,竟然笑得十分讨喜。听着说话也比上回斯文了许多。 听说这娃也跟着他弟弟开始学认字儿了,有这份上进心就非常不错,陈欣在心里满意的点头,笑眯眯的接着说。 “你二舅刚才跟我说,豆腐作坊这边的销路都是你在跑?小伙子,干的很不错哟!四舅母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厉害!” 听到来自长辈的夸奖,蒋守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得意,偏偏还要在嘴里谦虚着。 “哪里哪里,四舅母您过奖了。我们都知道您特别厉害,外甥心里佩服的不得了。” 到底是年岁不大,即使努力的装着像那么回事儿,过一时半会儿的就破了功。笑过之后,努力的端正神色,态度更加恭敬的说。 “四舅母,您才是最厉害的!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守平整日跟在二舅身边学习,听着您的那些教导过来的,这也算是您的徒孙了。以后我要是有哪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师祖教诲!” 说完,这少年竟然起身行了大礼。 唬的陈欣赶紧站直了,两步窜上前去,将人硬拉扯起来,嘴里不住的说道。 “你这小孩儿,哪来的这些讲究?这都是一家子亲戚,我是你的长辈,该提点的时候自然会提点你,哪用得着你行什么大礼啊?” 少年反驳着。 “当然该行礼,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您的徒孙呢,怎么可以……” 话没说完,被人打断。 “你快给我打住,我统共就比你大个五六岁。还徒孙呢,担你这声四舅母我都心虚的慌。别学你二舅似的,脸皮揣进兜儿里,怎么说都不带听的。” 第137章 有前途的娃 俞二海坐在旁边听着他师傅这么吐槽,没脸没皮的嘿嘿直笑。就说外甥像他?瞧这股子机灵劲儿,多讨人喜欢? 被师父损几句怎么了?脸面能值几个钱?当初要不是他俞老二当机立断,舍下脸皮的硬缠着,能有他老俞家现在这一摊子家业? 那老话都说了,叫人不折本,舌头打个滚儿!得了师父的衣钵,就该恭敬着些。再说了,面子哪有里子好? 守平这娃有前途,不错! “你听我的,以后就叫四舅母,要不我就要翻脸了!知不知道?” 听着她这无比认真的语气,蒋守平瞅瞅他二舅,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内心圆满了的陈欣,再次将人引回椅子上坐下。这回再开口,话里话外就带着股子熟悉之后的亲热劲儿了。 “你家里面最近怎么样啊?上回我听果儿说,你们家老宅那边又过来联系你们了?你爹娘那里没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起家里头那些个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儿,蒋守平眼睛闪了闪。只是开口的时候,嘴里的话可不是那个意思了。 “我爷奶来找我爹叙情,都是一家子骨肉,能有多深仇大恨啊?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护着娘和弟弟妹妹们,不会有事儿的。” 屋里的两个人精对视了一眼,俞二海使了个眼色,陈欣就了然的转换了话题。 “那就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回来寻我们。今天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在作坊里干的怎么样啊感觉,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大伙儿对我都挺好的,我也喜欢这份活计,四舅母不用替我操心。我又不是那种老实头的性子,实在顶不住了,肯定会找二舅说的!他要是敢不帮,我就找大舅去!” 说完,少年对他二舅呲了呲牙,笑的就不像个啥好玩意儿。 呵,小兔崽子倒是不跟俺见外。 这当舅舅的在一边,白了他一眼,然后跟打发小狗儿似的摆着手,没啥好气儿的,笑骂了一句。 “敢情你二舅是你寻摸好的那冤大头呗!个小崽子,滚滚滚,去学堂接你弟弟去。赶紧回家路上别耽搁,冬日里天黑的可快。别叫你娘搁家里担心!” “知道了。” 听着舅舅的话,少年也是不恼,只恭敬的行礼告退。 把蒋守平打发出去以后,这师徒二人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师父,你瞅着这孩子咋样?” “性子确实机灵,我看着他这说话行事,好像比以前也改了不少。要是好好培养,把品性给他扳正了,应该是个可造之材。” 得了师父准话之后,俞二海才松了口气,笑着坐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俺就说这娃不错,你还不太相信。” “行了,别得寸进尺。你好好培养着,他要真能立得住势,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也不吝啬助这一臂之力。” 陈欣站起身来想回去了,想起来个事儿,便又坐下顺嘴问了一句。 “大姐那边,真没事儿啊?你刚才那眼神使的,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嗤,你听那小崽子胡扯呢,怎么可能没事儿?那老两口子,都恨不能跪下,呼天抢地的给他儿子孙子赔不是了。” 把手中的茶盏放回桌子上,俞二海的声音里,倒是听不见什么恼怒。 陈欣眉头皱了起来。 “该不会是上回,你们送去的那些嫁妆银,闹出来的?” 然后就见对方点头。 “可不咋的?不过没事儿,老四当时就料到了,那些人估计会整这么一出。给大姐和燕子送嫁妆的时候,当着两个姑爷的面,写下的两份嫁妆单子。俺们也带回来了一份。她们婆家哪个人敢伸这个手,俺们娘家就敢打上门去废了他!” “要是大姐二姐被两个姐夫给哄了,自愿拿出来贴补给婆家了呢?那些人走的,现在瞧着不就是个怀柔的路子吗?” 觉得他们有点想当然了,到时候钱花都花了,还能把人给弄死啊。 听她这么说,俞二海就笑了。 “你就多余操这个心。咱家除了老三,真就没有一个傻的。大姐从小就心明眼亮,大姐夫那一家子,能哄得住她才叫有鬼呢! 以前那是俺们这娘家,穷困潦倒的不得力,现如今有底气了,你看大姐还能受气?不信你回去问问老四,俺们家这长姐,以前搁家当姑娘的时候,是个啥性子?” 呵,感情这还是自己看走眼了呢! 俞二海叹息了一声接着说。 “就是燕子那边,有点儿麻烦。倒不是说银钱的关系。周家人要脸,干不出来抢儿媳妇嫁妆的事儿。是燕子生的那几个小兔崽子不消停。” 陈欣也叹口气,接了话茬儿。 “我也听俞墨回来说了,唉,只能咱们娘家人自己多看顾一点儿了。” 听她这么说,俞老二有些感激的笑着开口。 “你们妯娌几个心都善,俺兄弟几个都记在……” 话说了一半,他媳妇儿江氏走了进来。 “素素,你这儿忙好了没有?天可不早了,俺们先回去。” 陈欣站了起来。 “二嫂你那边也忙好了是?那行,咱们走。二哥这边,还得盘会儿账呢。” 随即又扭头交代着俞二海。 “你把这豆腐作坊的一应帐册,都整理清楚,分门别类的放好。千万别跟罐头作坊那边混在一起。 虽然说这两项都是挂在俞氏作坊名下的,但是所有的开支和盈利,必须是独立分开的。 明天我就不过来了,该学的她们都已经学会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你听我的,凡事不用亲力亲为。哪个作坊里的事,就归哪个管事去负责,你抽空多巡视一下就行了。要学会用人。” 俞二海点头受教。 “俺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俺这边忙完了就回。” 陈欣也不再废话,妯娌俩抬腿走人。 回到家的时候,大嫂和三弟妹正在灶屋里头忙活着,江氏坐在院子里,扭了扭自己酸疼的肩胛胳膊。一脸解脱般的唏嘘道。 “哎呦娘诶,这段时间可是给累惨了,天天起早贪黑的忙活。明儿可算能歇着了。” 陈欣也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嗯,明天我要睡一天,谁也别来叫我。不把缺的那些觉补回来,我不甘心!” 林氏从灶屋里给她们端着热茶水来,放在两人面前,笑着打趣道。 “不对呀,俺不是看你天天精神头都足的很吗?往作坊里跑的那个勤快劲儿,可不像是能累着的样子呀?” 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端起桌子上的热水,抿了一口。 哼,看在给她茶水里放了糖的份儿上,不搭理这人明显是瞧热闹的话了。 二嫂也喝了口水说道。 “老三家的,你别说笑了,这段时间她确实累。从俺认识老四家的开始,就没见她这么干过活儿。你看看她那双小手,都没个样儿了。” 闻言林氏抓起陈欣的左手,看了一眼。随即一脸心疼的惊呼出声。 “这怎么弄的!咋都磨出泡来了?这一个个的烂成这样得多疼?二嫂,你不是跟着呢吗?咋能让素素把手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