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王互换身体,真千金手撕全家》 第1章 惨遭放血,一道惊雷劈下 “太医说了,必须要从妙龄女子身上放血十大碗,才能治珠儿的病。” “要不是姜衔草在这么冷的天把她推进冰湖里,珠儿怎会病得这般重。” “就用她的血,这是她欠珠儿的!” 冰天雪地中,姜衔草挣扎着睁开眼,朝那几个锦衣鹤氅的男人看去。 为首的男人是今上最宠爱的皇子,以纨绔放纵闻名朝野的九王爷沈听肆,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沈听肆容颜俊美,望向她的双眸却冷厉无情。 姜衔草死咬着唇,不肯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软弱。 半年前她因一场意外认亲回府,重视血脉出身的太后得知她才是文宁侯府真正的嫡长女,原本要嫁入皇家的大小姐姜怀珠只是当年被奶娘抱错的养女,当即赐下一道懿旨,命她取代姜怀珠与沈听肆定亲。 沈听肆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放话,说她仗着出身夺走了本属于他心上人的名分,他早晚要向太后请命,改娶姜怀珠为妻。 姜怀珠觊觎着王妃之位,愈发容不下她这个嫡女,对她屡次三番的栽赃陷害,她用尽全力自证,可沈听肆永远都只信姜怀珠。 三日前姜怀珠落水,闻讯赶来的沈听肆勃然动怒,不顾她解释就命侍卫将她也踹进水里。 她流落在侯府外十余年,从小被养父母奴役虐待落下病根,本就身子孱弱,那日险些溺死在冰水里,上岸后她就病到只能卧床休养。 如今沈听肆又让侯府下人强行把只穿着单衣的她拖下床,逼她跪在冰天雪地里,狠心放她的血给姜怀珠—— 对沈听肆,她不再抱任何希望。 姜衔草转而看向自己的哥哥: “这就是我欠姜怀珠的——你们当真也这么觉得?” 长兄姜锦言蹙眉道: “王爷这么做是给你赎罪的机会,你莫要一错再错。” 姜衔草冷笑: “赎罪?我何罪之有?” 姜衔草的身子冷得厉害,她的手脚已经失去知觉,却强撑着不肯向他们求饶半句。 只是死死盯着沈听肆和五位兄长,她倔强的自证掷地有声,坚定的声音里没有分毫颤抖: “那日是姜怀珠以给母亲预备寿礼为由,约我去兰园的湖边商谈。跟着她的丫鬟分明都看见了,是姜怀珠自己跳进湖里,事后却异口同声说是我推了她——” 还没等她的话就说完,二哥姜锦行就忍不住出声打断: “珠儿心性纯良,自你回府以来,她处处让着你,你却仗着自己的嫡女身份,再三羞辱她只是养女,用各种下作手段坑害她。 如今更是做出要她性命的狠绝之事,事后还要倒打一耙,说是珠儿拿她的性命来演苦肉计陷害你,你真以为我们会蠢到相信你的鬼话吗?” 姜衔草偏过头。 她明明是在仰视姜锦行,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却不见半点卑微软弱。 “二哥武学过人,头脑却不如何过人。你辨不出孰真孰假,听信姜怀珠的一面之词,我不意外。 九王爷随心所欲,他连太后娘娘赐的婚约都不放在眼里,帮着心上人更无需理由。 可其他四位哥哥也如此盲信,倒让我意外。” 姜衔草锐利的目光在姜锦言等人脸上扫过,字字控诉: “长兄是当朝探花郎,圣上钦定的东宫侍读,就连几位阁老都夸你天资聪颖,朝中的人情世故你一点就通。为何轮到自己妹妹,就连最简单的是非曲直都辨不出? 三哥在刑部当值,最是嫉恶如仇,励志要断世间冤案,平尽天下不平事。却为何连姜怀珠身边那几名丫鬟也不抓起来审一遍,就急着定我的罪? 四哥自幼学医,自诩是杏林圣手,为何就是诊不出姜怀珠落水后的命悬一线,不只是受凉的结果,而是她有意服毒加重病症所致? 五哥天生佛骨,是府中上下公认的慈悲心肠,平日里连吸血的蚊虫都不舍得打死,为何就舍得放你亲妹妹的血?” 她的语气中没有委屈,只有不解和愤怒。 五位公子神情各异,最后,姜锦言站出来。 他俯下身,朝姜衔草伸出手。 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姜衔草以为他是要扶她起来。 下一刻,冰冷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姜锦言没有收力,这一掌打得本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姜衔草瘫倒在雪地,嘴角溢出鲜血。 她抬起眼皮看向姜锦言,看到他的脸上冰冷一片。 “你刚回姜府半年,可珠儿却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妹妹。”姜锦言冷声道,“虽然她和我们没有血缘,但她是什么品性,我们比谁都清楚。” 姜衔草听后,低声笑了起来: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只是外人。” 她晦的眼神,右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嘴角的血痕,却让在一旁看着的沈听肆感到轻微的刺痛。 明知这个女人只是在说谎狡辩,沈听肆心里却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莫名烦躁,冷声催促姜锦言: “放个血,和她磨蹭什么?你们姜家人不忍心下手,那就让本王的人来代劳。” 他带来的黑衣侍卫抽出刀子,快步上前。 力气尽失的姜衔草瘫在雪地上,孱弱如待宰羔羊。 她睁大了眼,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侍卫下刀,眼里没有贪生怕死,只有绝望后的决绝。 锋利的刀尖在她纤细的手腕割破肌肤,鲜红的血滴从碗边滑落,把白雪染红一片,姜衔草的脸色却越发惨白。 沈听肆望着这一幕,原本冷硬的神情上现出微不可查的淡淡裂缝,耳旁是姜家人的话语声。 长公子姜锦言在这时还不忘教导妹妹: “这次之后,你必须改掉善妒的毛病,学着像珠儿那样温柔善良。” 二公子姜锦行冷哼: “放血的痛你活该受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害珠儿了!” 三公子姜锦义心思细腻,沉声道: “王爷找来的方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取的药材必须是活人身上的鲜血。若是还没集齐十碗她就不行了,珠儿怎么办?四弟精通医术,可有帮她支撑的办法?” 四公子姜锦安语带笑意: “三哥不必担心,我早就备好了活血和保命的药,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的。” 五公子姜锦真似是不忍心看这等血腥场面,他闭上眼虔诚地念着佛经,右手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一派高人风范。 地上,姜衔草的瞳孔已经失去聚焦,可和沈听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还是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那冰冷刺骨的陌生眼神,让沈听肆心里微颤。 可他随即就嗤笑出来,阴沉质问道,“你凭什么恨我?” 他是金尊玉贵的九王爷,姜衔草只是一个蛇蝎心肠残害姊妹的恶女。 她罪有应得,不配恨他! 就在沈听肆心里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劈下两道惊雷,同时落在他和姜衔草身上。 下一刻,他与姜衔草一起失去意识。 “不好了,王爷被雷劈了,快去请太医!” 第2章 她居然变成了位高权重的九王爷 姜衔草在缭绕的暗香中醒来,手腕上传来淡淡的异物感,霎时浑身紧绷。 沈听肆和她的五个好哥哥还没放完血?! 她下意识地挣动反抗,原以为她身子虚弱掀不起任何波澜,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抬胳膊就掀翻了手腕上的红线。 原本闭眼为她诊脉的太医蓦然起身,一直侯在床边的姜锦言也欣喜若狂: “王爷,您醒了!” 姜锦言为何要对着她叫王爷? 姜衔草心里骤然生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她猛地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腕,看到上面并没有放血留下的伤痕,也与她之前营养不良的孱弱截然不同,反倒骨骼分明强健有力,白皙的肌肤下还有淡淡青筋凸起。 她先是震惊,然后一把掀开锦被,看见自己只穿着雪白里衣,却修长健壮的男性身躯时,她惊到浑身打了个寒战,然后匆忙下床去找镜子。 姜锦言跟在她后头诚惶诚恐: “王爷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微臣和下人就是,怎敢惊扰您亲自动身?” 姜衔草不理他,在卧房角落找到紫檀木的镜架,上面摆着一面小巧铜镜,微黄的镜面映出沈听肆那张完美无暇的俊脸。 她竟然变成了位高权重的九王爷。 那么,真正的沈听肆去了哪儿? 莫非—— 她尚未来得及深究,姜锦言已经在她身后规矩跪下,沉声道: “臣姜锦言向王爷请罪。” 姜衔草顿住片刻,才缓缓转过身。 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长兄跪在自己脚下,她生出一瞬的恍惚。 姜锦言余光上挑,瞥见九王爷沉着脸不言语,连忙说出他事先打好腹稿的言辞: “王爷屈尊来敝府救珠儿的命,是姜家的恩人,臣却招待不周,让王爷在敝府受惊昏迷,重罪难逃。臣愿以一人之身代替整府受罚,只望您莫要因臣一人的过错,迁怒姜府其余人。尤其是珠儿,她得知王爷昏迷颇为自责——” 姜衔草懒得听他虚伪的请罪,那一口一个亲昵不已的“珠儿”就像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下打她的脸。 她冷声打断道: “姜衔草怎么样了?” 姜锦言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时问起姜衔草,愣了一瞬后才回答: “方才姜衔草也被雷劈中,无奈之下臣只能先中断放血,让下人把她送去休养,为下次放血做准备。” 闻言,姜衔草眸光陡沉。 她昏死前身体虚弱到那等地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一只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可她的亲哥哥不说心疼她半分,勉为其难让她休养也只是怕她死了没法再给姜怀珠换血,这般狠心决绝,真是再一次让她开了眼界。 若是她没换了身份,此时也只能任他们宰割,可如今她是九王爷沈听肆,自然不会任由他们继续践踏她的身体。 衡量了片刻后,姜衔草勾唇冷笑,“先不急着放血,本王忽然觉得落水的事有些蹊跷。” 姜锦言眉头紧皱,“王爷这是何意?” 姜衔草学着沈听肆惯有的语气,背着手慢悠悠道: “本王就想弄清楚,是不是真如姜衔草所言,你们都只是听信了姜怀珠的一面之词,连在场的下人都未审问,就急着给她定罪了?” 姜锦言心里一惊,思量片刻后再度开口: “文宁侯府家风清正,绝不冤枉了好人,也绝不会纵容了作恶之辈。珠儿落水之事毫无隐情,就是姜衔草这个罪魁祸首在撒谎狡辩而已。王爷是明智之人,千万不能受她蒙骗。” 姜衔草垂落的右手默默攥紧,指甲死死抠进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既然她的好哥哥铁了心袒护姜怀珠,那她就借着这具身体,撕开文宁侯府“家风清正”的遮羞布! “何为明智,何为愚蠢,本王心里自有评判,轮不到一个臣子来指点。”姜衔草扬起下巴,傲然俯视跪在地上的姜锦言,“姜大公子,你僭越了。” 姜锦言惊疑不定。 三日前珠儿落水,九王爷赶去后亲自下水救人,抱着珠儿上来时听到她颤巍巍那一句“是妹妹推我下水”便大发雷霆,根本不用他们兄弟说半个字,他就命侍卫把姜衔草摁在冰水里受罚,之后四弟找来换血养身的方子,也是他第一个发话,说要放姜衔草的血给珠儿赎罪。 怎么如今被雷劈了后就像变了个人,开始替姜衔草伸起冤了? 沉默了许久,他迟疑着道,“臣不敢放肆,只是王爷也知道珠儿的为人,她绝不会撒谎……” 话没说完,姜锦言就被瓷器碎裂在地的脆响惊到,剩下的话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姜衔草收回砸了花瓶的手,斜睨着他的眼里充满冷意,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喙,“本王说了要彻查落水一事,大公子是听不懂话,还是有意抗旨?” 姜锦言头皮一紧,连忙低头: “臣明白,臣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派人。” 姜衔草以九王爷之身,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本王要你们兄弟几个亲自去查。十日之内,本王要看到案发时所有在场之人盖了手印的供词。” 听到九王爷真要兴师动众地查文宁侯府的家事,姜锦言微微一怔,尚未来得及言语,就听对方又道: “姜衔草是本王的未婚妻,已经入了礼部名册,将来还要登上皇室玉牒的命妇,身份并非普通世家贵女可比。如今她牵扯进杀人未遂的命案里,又与姊妹各执一词,事关本王婚事理应着重审理。 再加上当初姜衔草和本王定亲是皇祖母的意思,所以本王也应当将此事禀报给她老人家。若是有人在证词中说谎,那可就是犯了欺瞒当朝太后的大罪,按照大盛律法,文宁侯府治家不严中养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人也是要担责的,还望大公子慎重对待。” 姜锦言霎时变色,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他抬手抹去,正想劝九王爷何必惊扰了太后,却听姜衔草嘲弄地低笑了一声。 他忍不住抬起头,瞧见九王爷眼底闪烁着晦暗莫测的冷光。 姜衔草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嘴角含笑,“大公子之前不是在本王面前笃定此事别无隐情吗,怎么如今却一脸难色?难不成真让姜衔草说着了,你们姜家人心里有鬼,因此才不敢去查?” 姜锦言回过神,猛地把头低下,压住眼里那一抹慌乱的异色: “臣问心无愧,自当谨遵王爷之命!” 这时,文宁侯府的管家掀了帘子进来,“禀王爷,禀长公子,二小姐醒了。” 姜衔草眸光一转,冷声下令,“正好本王有话要问她,大公子还不赶紧带路?” 第3章 白莲花假千金又在作妖 沈听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破旧草席上。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昏暗狭窄的旧房,屋里堆着各种散发出酸腐味道的杂物,地上的灰尘快有一指高,犄角旮旯里还有几只肥硕的红眼老鼠跳来跳去,争夺半只发臭的馒头。 姜家人是想掉脑袋了,居然敢让他堂堂亲王睡在这样的破屋子? 他正要动怒,却在无意中看到因为屋檐破漏,身侧地面上积着的水洼。 肮脏的水面上映出巴掌大的小脸,属于女子的秀气杏眼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沈听肆愣怔了许久,才赫然反应过来,这双眼就是他自己的。 他竟然变成了姜衔草的样子! 这个认知叫他五雷轰顶,沈听肆想要站起来去寻回自己的身体,却受累于姜衔草那虚弱不堪的濒死身子,连动一下手指都要费尽力气。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来人,来人啊!” 像是回应他一般,那扇发霉的木门从外边开了。 看清来人时,他再一次怔住。 来人是姜怀珠,她穿一身淡雅的绸缎裙子,裹着厚实的狐毛大氅,发鬓上插着的珍珠步摇垂落在眉间,衬得她的面容清冷高贵。 沈听肆见她气血红润身姿轻盈,霎时怔住。 他不禁想到姜衔草被放血前说的话,那时他只当她无耻诡辩,可如今看见姜怀珠私下这副截然不同的模样,他才豁然发现,姜衔草指出的每一个疑点都有迹可查,绝不只是空穴来风。 姜怀珠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不掩得意地勾唇一笑,“姐姐带着补品来看你了。” 她一挥手,身后的两名丫鬟端来各类补品,放到沈听肆面前。 “这些都是王爷送我的大补之物,外边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妹妹赶紧多吃些。”姜怀珠歪着头,口吻关切。 沈听肆死死盯着她,半晌后才嘶哑出声: “去请姜大公子来,我有话要说。” 姜怀珠不屑地冷笑,“你不会还没死心,觉得只要你多说几遍,就有人信你了?” 说着她快步上前,俯下身,一把抓住沈听肆的手腕,看着那上面蜿蜒可怖的伤口,笑得无比快意,“你是姜家嫡女又如何,兄长们偏疼我,王爷对你弃若敝屣,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当我的垫脚石。” 沈听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吭声,只想抽回被姜怀珠攥着的手腕,她却攥得更紧。 “别急,王爷和兄长们已经在路上了。” 姜怀珠已经计划好了。 等九王爷和兄长们过来,这一次她定要让姜衔草当场归西。 她当着沈听肆的面吃下一颗药丸,原本红润的气色霎时变得苍白憔悴,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下一刻,变成沈听肆的姜衔草大步踏入房内,身后跟着姜家五位公子。 沈听肆被自己的身体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背对着来人的姜怀珠就趁他晃神的这一瞬,手臂一晃从袖口滑出匕首,紧攥着沈听肆手腕的右手把匕首麻利地扎进自身肩胛,嘴里发出痛呼。 “姑娘!” “二小姐捅了我们姑娘!” 姜怀珠带来的两名丫鬟尖叫不已。 沈听肆惊愕回眸,入目便是姜怀珠身上飞溅而出的血珠,还有她朝后仰去时,朝他露出的笑。 …… 见到姜怀珠受伤,姜家五位公子惊怒不已。 姜锦言冲上去把姜怀珠抱进怀里,学医的四公子姜锦安赶紧上前查看伤势,万分心疼地为她止血上药。 姜怀珠拿假人做过数次演练,这个下刀的地方是她精挑细选过的,那伤口看得吓人,却只是一点皮外伤,半分也伤不到根骨脏器。 可她却做出痛到无法呼吸的凄惨模样,嫣红的鲜血不断从她捂着伤处的白皙指缝间流出,场面十分骇人。 她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虚弱地望向姜衔草,“王爷,妹妹屡次三番要害臣女,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姜衔草却从姜怀珠身上移开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体上。 在揭开姜怀珠的真面目之前,她得先让沈听肆闭嘴。 沈听肆也在看姜衔草。 只是比起姜衔草的气定神闲,他就像一头失去了獠牙和利爪,慌不择路的野兽。 两人对视片刻,沈听肆不顾干哑的嗓子,怒声呵斥: “下三烂的邪祟,还不赶紧从本王身上滚出来!” 姜衔草一听这动静,立即明白她的猜想没错,她和沈听肆确实互换了身子。 她成了呼风唤雨的九王爷,而真正的九王爷却被困在她的原身里,替她承受所有的委屈和不公。 如今的沈听肆在她面前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臣女,都不配她亲自对他动手。 姜衔草故作不快地看向姜锦言,“自家妹妹疯疯癫癫,满嘴大逆不道的胡话,你们当兄长的也不管管?” 姜锦言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去捂沈听肆的嘴,“你对家中姊妹痛下杀手不成,还使出这等昏招妄图为自己脱罪,真是不可理喻。来人,把二小姐的嘴封上!” 沈听肆眼见情况不妙,急中生智地喊道: “上月初三,本王在千味楼宴请你们姜家兄弟和其他几位公子喝酒,在座还有苏相的长子,他媳妇儿刚给他生了儿子就抓到他养外室,把他的脸给挠花了,逼得他只能戴帷帽出门,对外却说是踏青时误食了有毒的野果脸上起了红疹——这事除了苏相府上的人,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姜锦言动作一滞,眼里流露出惊疑。 第4章 真假王爷互撕 这件事姜锦言还有印象,当日在场的王孙公子玩笑归玩笑,心中却是有分寸的,应当不会有人嘴贱外传,一直待在文宁侯府后宅的姜衔草究竟是如何得知? 沈听肆见姜锦言听进去了三分,稳了稳心神后又道: “再上个月,本王请你们兄弟在天仙阁看花魁瑶娘的霓裳舞,二公子醉了酒把大公子你错认成他的相好,抓住你就下嘴猛亲,你一介文人士子挣不过他这个武夫,是本王的侍卫出手相助才没让你被他扑倒……” “快住嘴!” 姜锦言连忙制止沈听肆继续说下去,他忍不住和姜锦行偷偷对视,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震惊。 文宁侯府家规森严,从不许家中子弟去风月之地,因此他们兄弟平时去青楼都跟做贼似的,只让马夫送到相邻的无人巷子,连随身小厮都不曾带进去。 那日在天仙阁闹出的乌龙丑事更是彼此严格保守的秘密,断无让外人知晓的可能,却偏偏从“姜衔草”的嘴里说了出来。 姜衔草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不慌不忙地低笑着开口: “姜二小姐,你如今撒谎的本事是愈来愈厉害了,居然连你亲兄长都编排了进去。你今日说他们兄弟相亲,明日还不得胡诌他们乱伦了?” 沈听肆冷笑着回击: “本王是不是胡乱编排,姜家几位公子心知肚明。” 说着他转头看向姜锦言,阴沉的语气充斥着上位者惯有的威势,“你们眼前这个九王爷,只是占据了本王身子的无耻冒牌货。本王可以说出更多只有本王才知道的秘辛,这些都能证明本王没有说谎!” 姜锦言没有立即言语,他侧过头看向从容旁观的姜衔草,眼里闪过一抹狐疑,顿了顿后朝她俯身作揖: “家妹疯的厉害,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先回客房歇息片刻,待臣仔细管教过她再向王爷赔罪……” 姜衔草还没等他数完,就嗤笑道,“大公子意图支走本王,是想管教你的疯子妹妹,还是真信了她的话,想趁着本王不在侧耳聆听她要说的秘辛?” 姜锦言俊脸一红,搜肠刮肚地想着找补的话,却听姜衔草不慌不忙道: “姜二小姐方才说的那两件事,本王之前来侯府做客时,珠儿可都和本王说起过。” 她看了眼还瘫在地上流着血的姜怀珠,嘴角讥讽的笑容意味深长,“当时本王和珠儿是在前院的花厅闲聊喝茶,珠儿先是主动说起苏相长子养外室却被正室夫人教训的丑事,询问本王日后若是成婚了,是否也会背着家中娘子在外偷腥?本王自然是叫她放心,又问她是如何得知此事,她说是从二公子那里听说的。” 姜怀珠苍白的脸颊微红,不知为何,她觉得九王爷在提到她时,语气里藏着辛辣的讽意。 就好像她不再是他眼里一尘不染的白月光,只是喜欢嚼舌根议论他人私事,浅陋又肤浅的庸脂俗粉。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心里一紧,原本不怎么疼的伤口裂开了些,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痛楚。 姜衔草接着说下去: “至于你二位兄长在天仙阁发生的误会,珠儿也提到了。她向本王请求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哥哥们守身如玉的美名可就守不住了。那日本王离开花厅时,瞥见假山后一抹青白裙角,本王原以为那只是过路的丫鬟,如今本王却想起来,你姜二小姐穿过相同颜色的裙子。” 那日她的养父母来侯府找她,用她过去跟着他们时被男客人骚扰的事向她索取钱财,威胁她若是不给钱就把这些事全都抖搂出去。 她为了保全名声,只能偷偷拿着好不容易攒下的月钱溜出后宅,却在穿过前院花厅时无意中撞见沈听肆和姜怀珠私会,她为了不被他们发现只好躲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当时的对话。 沈听肆神色剧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姜衔草,是你!” 姜衔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意不变,“姜二小姐,做草鸡的就别异想天开装凤凰了。那日你躲在假山后偷听了本王和你姐姐的对话,这才得知了那两件事,如今却把这些当成你是被本王夺舍的凭证,真是可笑至极。” 说罢,她慢悠悠看了姜怀珠一眼。 姜怀珠立刻点头如捣蒜,“五位兄长,那日珠儿是对王爷说了这些,王爷也确实看见了有人躲在假山后。王爷本要追查那人身份,是珠儿劝他莫要在这等小事上浪费时间。若是早知妹妹存了这份心思,臣女必不会拦着王爷。” 有了信任的大妹妹作证,姜锦言看向沈听肆的眸光骤然冷下,不掩嫌恶道,“你这无法无天的贱人,姜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听肆见他费尽口舌的自证,都被姜衔草轻而易举地掀翻,气得浑身发颤,却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她无可奈何。 他总算体会到了明明知道真相,却只能任由他人颠倒黑白的滋味。 眼见着一旁的下人拿了脏抹布就要往他嘴里塞,他决心最后一搏,沉声道: “父皇右手臂上有一枚半月形胎记,这件事只有父皇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宫里核实。” 姜锦言眉头一沉,不禁又犯起了迟疑。 眼前这个“姜衔草”说话时的神色和气势,实在都和九王爷太像了,况且她敢拿皇上的龙体说事,万一是真的—— “父皇身上确实有胎记。” 姜衔草淡然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注意。 沈听肆死盯着她,冷笑着质问,“这件事是皇室秘辛,本王都把它说出来自证身份了,你跟着附和是打算蒙混过关?” 姜家众人也都望着姜衔草,她在他们神色各异的注视下,波澜不惊道: “本王早就查过你的底细,你在回到文宁侯府之前一直在城郊帮你养父母卖酒,宫里几个负责采买的太监常去你们的摊子上喝酒。这些人虽然不是在父皇身边服侍,却惯会奉承巴结贴身伺候父皇的人,他们从谁嘴里听说了父皇身上有胎记的事,又在烂醉后无意中说起被你听见,这也不足为奇。” 沈听肆忽而勾唇一笑。 姜锦言看到他那胜券在握的笑,蹙眉道,“王爷说得在理,你笑什么?” 沈听肆笑道,“本王笑她自作聪明,却中了本王的圈套现出原形。” 这下就连姜怀珠都忍不住问他,“别故弄玄虚了,你什么时候设了圈套?” 沈听肆在看透她的真面目后就对她失望至极,此时根本懒得看她,只是直勾勾盯着姜衔草的眼睛,“因为那枚胎记根本就不长在父皇的右臂!本王方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引你附和,你也果然上钩了。” 众人又都看向姜衔草。 姜锦言内心已经动摇。 他想到九王爷醒来后说要彻查珠儿落水之事,忽然关心起姜衔草身体,还有对珠儿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愈发觉得此人可疑,倒真像是姜衔草上了沈听肆的身,要为自己翻身做主。 他再度开口时,语气冷硬了三分: “王爷,请恕臣失礼,还是请您先去客房歇息——” 他的话再一次被姜衔草打断: “本王刚才只说了,父皇身上确实有胎记,何时说过胎记在右臂?” 沈听肆嗤笑,“你被本王戳穿了谎话,就又改了说法。那这回本王不说,就让你说,父皇的胎记究竟长在哪里?” 第5章 王爷,难道您不心疼珠儿了吗? 沈听肆笃定姜衔草就算是把头拧下来也答不出正确答案,说完后就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露出破绽。 却见姜衔草对他笑了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道,“父皇的胎记,长在他锁骨下两寸的位置。” 沈听肆怔住。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姜衔草会知道皇上的胎记究竟在何处,完全是因缘巧合。 那几个常来她养父母摊子喝酒的太监,其中有个老东西虽没了孽根却贼心不死,看中她出色的相貌,醉酒后强拉着她要占便宜。 她不肯依了他,慌乱挣扎之间撕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胸前长着毛的丑陋胎记。 他将她惊讶的眼神误会成了嫌弃,醉醺醺地指着那处说,咱家以前可是伺候过皇上的人,皇上这里也长了胎记,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下贱蹄子敢嫌弃咱家,难不成也敢嫌弃皇上吗? 之后那恼羞成怒的老东西又给了她好几个耳光,她被打得嘴角出血也不敢还手,好不容易才狼狈跑开,事后还遭了养父母好一顿责罚教训。 这件事曾是她忘不掉的噩梦,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想起过往受困于身份,被众人践踏轻视的不堪,姜衔草眸光冷沉,笑意轻慢地问沈听肆: “姜二小姐,你还要和本王御前对质吗?” 姜家人见姜衔草这般笃定,原本叫嚣着的沈听肆没了话说,又都撇下了方才对“九王爷”生出的猜疑。 姜锦言在短短片刻间心念电转。 什么灵魂互换,即便是民间最通俗的话本上都没有这么荒唐的故事,他方才却当真有几分信了姜衔草的说法,还险些就对九王爷撂了脸子,真是头脑发昏,连三岁小儿都不如了! 他稳住心神,朗声道: “这世上日月乾坤皇权昭昭,所谓的怪力乱神,不过是别有用心的小人编造出来蛊惑人心的邪说,专门愚弄那些无知的村夫村妇。我们姜氏子弟自幼读圣贤书,怎么可能听信这等荒唐言语,当真怀疑起王爷的身份?” 他奉承完了王爷,又话锋一转斥责起沈听肆: “你真是愧对你身上的姜氏血脉,让祖先蒙羞!” 说罢,他再不给沈听肆开口说话的机会,命令一旁的下人即刻动手。 沈听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挣扎,奈何受制于姜衔草这具破烂不堪的虚弱身子,到头来只是多挨了几下子揍,便像头待宰的猪似的歪倒在草席上,四肢都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嘴巴也被一块臭抹布堵得严实,只剩鼻孔哼哧哼哧地出气。 姜衔草正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却听姜怀珠在这时呻吟了一声。 她缓缓抬头,望向那躺在兄长怀里虚弱娇贵的病美人。 姜怀珠被沈听肆突如其来的闹腾晾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伤口流的血都要凉了,如今碍事的家伙终于被堵了嘴,她迫不及待开始作妖。 “妹妹捅了臣女一刀事小,污蔑王爷事大,王爷千万不要被她气坏了千金之身……” 说着她又哭哭啼啼起来,就等着向来宠爱她身子的九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像往常那样把姜衔草拖起来狠狠惩罚。 可事情的走向超出了她的意料。 九王爷只是一脸冰冷地望着她,那张不羁的俊颜上不见半分怜香惜玉。 她心里慌乱,只顾着对九王爷察言观色,却错过了姜锦言使给她的眼色,“王爷,难道您不心疼珠儿了吗?” 姜衔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跪在一旁的两个丫鬟,答非所问: “真巧,你们都在呢。” 姜怀珠愣怔着,根本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锦言却心里了然,紧张地开口,“禀王爷,珠儿她刚挨了一刀,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望您宽恕一些时间,让臣先请太医为她疗伤,之后再查落水之事。” 闻言,姜怀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惊愕地望着姜衔草,还不等对方开口就颤声道: “王爷为何要查落水之事,难道您信不过珠儿的话?” 她原以为九王爷定会满口否认,然后像往常那样温柔地哄她开心,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按照她的心愿来。 可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却愈发无情。 “当日你落水时,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两个丫鬟?” 第6章 珠儿这样的人,绝对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 眼见姜怀珠神情剧变,姜衔草转而望向两名面露惊惶的丫鬟,柔声道,“别怕,你们先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 丫鬟们惊惶地偷看姜怀珠。 姜怀珠咬了下唇,委屈地发话,“王爷让你们说,你们就说!” 丫鬟们会意,扑通一声跪在姜衔草脚下,一人一句地哭诉道: “我们姑娘得知二小姐放血后身体虚弱,因为顾念姊妹之情,便带上奴婢们送来补品探望。” “姑娘见二小姐身子虚得厉害,就主动原谅了二小姐,劝说二小姐好好养伤,还答应只要二小姐知错就改,事后就会帮她向王爷和五位公子求情。” “本来好好的,但就在我家姑娘要离开时,二小姐忽然把她叫住,说有和王爷相关的要事告诉姑娘,姑娘便俯身倾听。” “结果,结果便发生了刚才那丧心病狂的事……” “二小姐好毒的心,她这是眼见王爷不会要她了,就要拉着我们姑娘同归于尽。” “王爷,您一定要替我们姑娘做主啊!” 这两名丫鬟不愧是贴身伺候过姜怀珠的,演起戏来情真意切。 姜衔草听后,却微笑着问姜怀珠: “三日前姜衔草刚把你推下水,你明知她处心积虑想让你死,为何还要在重病之时只带了两个丫鬟来见她,给她再害你一次的机会?难道以蕙心兰质闻名京城的文宁侯府大小姐,连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姜怀珠眼神有一瞬的慌乱,“臣女本以为妹妹当日推我下水只是一念之差,之后定然悔改了的……” “嗯,珠儿向来善良大度,会有这般纯良的想法也不奇怪。” 姜衔草走到她身前,垂下手来像是要抚摸她的脸颊,下一刻却转而捡起落在地上染血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打量。 “好漂亮的玩意儿,刀匕上还镶着琥珀呢。” 姜衔草啧啧赞叹着,忽而问道,“姜二小姐被拖下床放血时,身上除了一件单衣之外便再无它物。昏迷之后,她被你们像扔破烂似的扔进这间破屋子,连个暖身的棉被都没有,究竟是从何处拿到这把匕首的?” 姜怀珠神色僵硬,她万万没想到对她言听计从的九王爷会追究起这些细节,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或许是妹妹在被带去放血时就早有算计,私自拿了匕首——” “若是姜衔草那时就拿了匕首,那为何之后她被放血时百般不愿,却只是任人宰割地躺在雪地里,从始至终都没亮出过凶器反抗?” “因为她不敢!”姜怀珠仰着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道,“王爷身边护卫森严,她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即便有了凶器也伤不了人,所以不敢动手。再者,她真正想杀的其实人是臣女,所以忍下放血之痛,只等着醒来后找到机会要臣女的命!” “是吗?” 姜衔草淡淡挑眉,转头对门外道,“听澜。” 随着她话音落下,先前拿刀放她血的黑衣侍卫面无表情走进屋子,在她脚边跪下,“请王爷吩咐。” 草席上的沈听肆见到自己最忠心的侍卫,鼻子里哼得厉害,身子也挣扎不断,可听澜的眼里向来只有主子。 而听澜现在的主子,是占据着他身体的姜衔草。 姜衔草淡然道,“你把她们带到门外。待会儿本王让你问她们什么,谁不答话,你就对谁用刑。” 听澜应声,一手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拖了出去。 三公子姜锦义看到这一幕,朝姜衔草躬身道,“她们毕竟是文宁侯府的下人,家妹受伤的事也是文宁侯府的家事,不如还是交给臣来审问。” 姜衔草微微侧着头,看他的眼里噙着蔑视,“本王也不喜多管闲事,可刚才是姜大小姐自己求着要让本王给她做主,现在本王真要插手了,反倒又说是侯府家事了?晚了!” 姜衔草不理会姜锦义被她怼得通红的脸,对姜怀珠冷下声音: “刚才姜衔草捅你时,你的两个丫鬟肯定就站在你身边,把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不然她们也不能在本王面前把整件事说得那般真切到位,是也不是?” 姜怀珠心里万分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是。” “本王再问你,你可亲眼看见姜衔草掏出匕首?” “当然!”姜怀珠又激动起来,“不止臣女一人看见了,那两个丫鬟也是人证,还有王爷和五位兄长,你们不也都看见姜衔草动手伤我了吗?这么多人给臣女作证,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本王只看见你胸前插了把匕首,身子朝后倒去,并未看见是谁动手。当时五位公子站在本王身后,不可能比本王看到更多,本王没说错?” 姜锦言等人无话可说,只能点头。 “那好,如今既然只有你和两个丫鬟看见了是姜衔草动的手,那你们肯定也看见了姜衔草是从身上何处掏出的匕首。” 姜衔草盯着姜怀珠的眼,一字一顿地问: “说,到底是哪里?” 姜怀珠顿了又顿,半晌才白着脸道,“是,是从袖子里。” “原来是藏在了袖子里。”姜衔草略带讽意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那是左手的袖子,还是右手?” 姜怀珠慌乱地想着,姜衔草惯用的是右手,那自然是从左边袖子掏出匕首更顺手些,可她刚把回答说出口就又改了主意。 若是她的丫鬟不这么想呢? 毕竟她方才抓着“姜衔草”的手捅自己那一刀时,那把匕首可就是从她右手袖子滑落的。 门外,听澜按照姜衔草的吩咐轮番问完了两名丫鬟,拖着她们回屋禀报道: “王爷,她们一个说匕首是从右手袖子滑落,另一个却说,匕首根本不是藏在姜二小姐身上,而是藏在了草席底下。” 姜衔草凌厉的眸光缓缓从姜家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姜怀珠血色全无的脸上,笑了笑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一共就三个人证,都声称自己在近处眼看着姜衔草行凶,却连这么重要的细节都有三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这让本王怎么信服?” 姜怀珠用力地摇头,哭得梨花带雨,“王爷,珠儿绝不会说谎骗您!方才事发突然,我们谁都没看清,就见血光一闪,然后,然后珠儿的胸口就痛了起来,根本来不及去看什么细节……” 见心爱的妹妹哭得如此凄惨,最意气用事的二公子姜锦行攥紧了拳头: “珠儿是什么样的人,王爷也清楚。难不成您真以为,是珠儿故意捅了自己一刀就为了陷害姜衔草?她做不出这么恶毒荒唐的事!” 姜怀珠是怎样的人,她确实再清楚不过。 姜衔草嘴角讽意变深,却不急着去定姜怀珠的罪,只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嗯,二公子言之有理,珠儿的辩解也顺理成章。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的确会看错一些东西,这算不上什么证据。今日的事没什么好查的,就到此为止。” 反正被姜怀珠陷害的是穿到她身上的沈听肆,这份冤枉气他活该受着,她不心疼。 就在姜家人刚要松一口气时,却听姜衔草话锋突转: “不过三日前落水的案子,姜大公子已经答应了本王要彻查到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失言啊。” 姜锦言强扯出笑容,点头应着,心里却想着等把九王爷这尊瘟神送走,立即把那两个丫鬟沉塘弄死。 她们一死,这件事就是死无对证,再无从查起。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心虚,只是不想家丑外扬,更不想给摆明了要偏袒姜衔草的九王爷借机生事的机会。 没成想就在姜衔草要踏出那道门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回眸一笑,“这两个丫鬟是落水案的重要人证,可得看好了。来人,把她们押去王府!” 第7章 比起皇家威严,你们文宁侯府的颜面算什么? 听澜得令,他轻轻一拍手,立即便有数名带刀的王府侍卫来势汹汹地冲进屋子。 姜家人瞬间变了脸色。 姜怀珠刚在姜锦安的搀扶下站起来,就被骇得双腿一软,重新跌回地上。 姜锦言暗自死咬了一下牙关,开口阻拦时语气仍然谦卑有礼,“九王爷,敝府虽然简陋寻常,却也是太祖皇帝亲赐了题字的敕造侯府,还望您看在姜家祖先曾有从龙之功的份上不要大动干戈,也算是给臣子一家留些薄面。” 姜锦义则是义正词严地讲起了道理,“她们是文宁侯府的下人,卖身契收在姜家手里,就算是真做错了事,要打要罚也是由文宁侯府来做。王爷强行把人从侯府带走,怕是不合乎律法。” “颜面?律法?” 姜衔草回头看着她们,勾着唇角抛着手里玉佩,明明脸上是恹恹的淡漠神色,整个人的姿态却嚣张至极。 她将沈听肆的放纵演得惟妙惟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律法之上还有王法。她们是文宁侯府的下人,你们这些当主子的,难道就不是我大盛皇朝的臣子了?本王从臣子家里带走一两个奴才,什么时候也算是个事了?比起皇家威严,你们文宁侯府的颜面算得了什么?” 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是王爷也不能践踏律法肆意弄权”就在姜锦义嘴边,可他身后,姜锦言死死掐着他的手心,示意他闭嘴。 姜衔草将他们的敢怒不敢言看在眼里,他们越是憋屈,她嘴角就上扬得越是肆意: “不过几位公子尽管放心,本王只是代为看管这两位人证,绝不动她们一根汗毛。审问的职责还是要交给你们的,只是就要劳烦你们到王府去审案了。想必你们也不会嫌麻烦,毕竟牵扯进案子的,可是你们的亲妹妹啊。” 姜锦言捏紧了拳头,却只是隐忍地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臣遵命,一定带头为王爷把案子查个明白。” 姜衔草讽刺一笑,“嗯,本王也相信你这个文宁侯府长公子,一定不会因为要偏袒谁就要罔顾事实,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流手段。否则你就是昧了良心、辱了清誉、坏了风骨、败了家风,更是愧对了父皇对你这个钦点探花郎的皇恩浩荡。” 明明她没说一个脏字,可姜锦言却分明觉得,她是当众打了他的脸,打完还朝他脸上唾了一口浓痰。 他气得浑身直颤,却又无可辩驳。 因为九王爷说得清楚,只有他真做了颠倒黑白的事,才要担上后面的骂名。 姜怀珠见长兄吃瘪,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忽然出声道: “王爷,您心疼姜衔草心里有气,就拿臣女来撒!兄长们并没做错什么,只求您看在往日和珠儿的情分上放过他们!” 闻言,姜家五位公子或多或少都露出感动的表情。 尤其是姜锦行,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把妹妹搂进怀里,“珠儿这是说什么胡话,你何错之有?” 姜怀珠抓住他的衣袖,在他怀里哭得仿佛要断了气: “都是珠儿讨了九王爷的嫌才连累了哥哥们,都是珠儿不好——” 姜衔草冷眼看着他们兄妹情深,勾起唇角: “你若是真要为兄长们着想,那本王就给你支一招,你主动舍弃姜家大小姐的名份离开文宁侯府,以庶民之身受审,本王就不把你的兄长们牵扯进来。” 姜怀珠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摇着头,“珠儿多年来蒙受姜家养育之恩,怎么能弃姜家而去?” 姜衔草好整以暇地接话: “正因为你本来就和姜家毫无血缘,却在侯府当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属实欠了姜家良多,才该你报恩还债。可你却这般不情愿,莫非你刚才说的不想牵连几位兄长,都不是真心的?” 姜怀珠咬唇失语,无助地看向姜锦言等人。 姜锦言站到她身前,毅然沉声,“九王爷,您让臣查案,臣自当全力以赴。可如今案子还没查清,您就在言语之间把珠儿当犯人一般对待,恕臣不能任您欺辱家妹。” 见他这般坚决地护着姜怀珠,姜衔草眸光冷沉。 他口口声声姜怀珠是他的妹妹,只要有他在,就算是王爷也不能欺辱了去,那她这个被栽赃冤枉,被迫承受放血之痛的亲妹妹就不是他的妹妹了吗? 姜衔草心里浮现出半年前她刚回侯府时的一幕。 那日到正堂给候夫人请安,初来乍到的她惶然面对从未见识过的满堂富贵,因不懂侯府的规矩畏手畏脚,各房的主子下人都在偷着笑话她时,是姜锦言站出来说,以后他会亲自教她规矩,但他的妹妹不许别人来笑。 明明那时他还把她当妹妹来疼的,还有其他四位兄长—— 二哥虽然武夫脾气行事莽撞,教她骑马射箭时却很有耐心; 三哥的话总是很少,当初却是他领她去书房,手把手带她识字,为她启蒙; 四哥院子里种的各式草药,她都跟着一一认过,他还夸过她天资聪颖,是做女医的料; 五哥成日待在佛堂与她甚少交集,在她的及笄礼上却送了他亲手抄写的佛经,还为她在菩萨像前点了一盏长明灯,佑她往后岁岁年年,日日平安。 曾经的她就像缺爱的雏鸟,贪恋着他们给予的亲情。 可后来因为姜怀珠挑拨离间的一句句谎言,他们的一次次厚此薄彼,一切都变了。 往日爱护过她的兄长,如今却都挡在姜怀珠身前,成了姜怀珠最坚固的壁垒,和捅向她时最锋利的刀。 既然他们决心要偏袒姜怀珠到底,那她定要击穿他们的保护让姜怀珠血债血偿—— 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付出怎样的代价。 “本王没兴趣欺辱她,我只要真相。 十日之内,本王要看到你们查案的结果。” 说完,姜衔草嘲弄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听澜打了个手势,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哭喊着的丫鬟拉走,姜家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待王府的人都走干净了,本来都是神色冷峻的五位公子,纷纷缓和了脸色去安慰痛哭的姜怀珠。 姜锦言俯下身,眼里一片柔情,“有哥哥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姜锦义对她郑重承诺,“哥哥信你,一定还你清白。” 姜锦安心疼地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这些糟心事都交给哥哥们,珠儿赶紧回去歇着养伤。要是你因此坏了身子,才是真心让哥哥们难过。” 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姜锦真也搂着她的肩,温言细语地宽慰: “妹妹福气深厚,佛祖和菩萨都会保佑你。” 姜锦行嘴里嘟囔着,“就算是王爷,也不能欺负了我们妹妹!”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草席边,看着早就因筋疲力尽昏死过去的“姜衔草”,露出憎恶的表情,抬起一脚就要狠狠踹下。 恰巧听澜在这时去而复返,他没有起伏的冰冷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吩咐,他一日没退婚,姜二小姐就一日是他的未婚妻。若是王爷的未婚妻伤了残了或是死了,文宁侯府必要给皇家一个交代。” 姜锦行缩回了脚,一拳打在了破旧的墙上。 等到听澜的脚步声远去,姜锦言沉着脸吩咐,“眼下老太太带着各房太太去了祖籍的家庙祈福,父亲和两位叔父又因赈灾之事远在济南府,家中就只有我们。我们兄弟五人定要齐心协力,沉着应对此事。 九王爷的刁难,我与三弟去解决。 四弟,你和五弟在家好好看着姜衔草,如今这风口浪尖上,她必须好好活着。 至于二弟,你最易冲动,眼下这种情形你不必做什么,就陪着珠儿给她解闷。” 被五个哥哥送回住处后,姜怀珠躺在紫檀木的绣床上,明明喝了安神的药,却迟迟难以入眠。 若没有姜衔草那贱人,她如今仍是文宁侯府最尊贵的嫡长女,九王爷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九王爷也不会忽然之间就冷落了她,开始追究起落水案的真相,让哥哥们焦头烂额。 上天不长眼,偏偏要姜衔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姜怀珠暗自思索片刻后,叫来她房里的嬷嬷,低声吩咐了一番。 第8章 我要把她为我流的血,都还给她! 一日后,被关在冷院里的沈听肆缓缓睁开了眼。 他头疼欲裂,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直到耳旁传来一道充满惊喜的粗哑声音: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饿了,奴婢这就喂你喝粥。” 沈听肆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圆脸丫鬟看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急切问道: “九王爷人呢?” 这个丫鬟名叫汤圆,原本只是姜衔草院里的粗使丫鬟,只能干一些打扫洗衣的粗活。 姜衔草被九王爷的侍卫强行拖去放血后,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害怕被主子连累,全都跑了个干净。 只剩下汤圆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笨丫头还留在这儿,傻傻地等着自家小姐回来。 她不知道九王爷要重查落水案,整个侯府都因此闹翻了天,只瞧见主子被四公子的人送了回来,身上的伤口虽然抹了药但仍然触目惊心,她看着都万分心疼。 好不容易等到小姐醒了,结果小姐第一句话就是打听那黑心的渣王爷,她瞬间垮了脸,气鼓鼓道: “九王爷对小姐这么坏,小姐怎么还惦记着他?他欺负完了小姐,当然是甩手回王府去了。就这种男人,奴婢就是从院子里抓条虫子来也比他强!” 沈听肆本来就心里够憋屈的了,现在听到一个丫鬟都敢说他坏话,气得身子都在哆嗦,“不许你骂他!” 汤圆怕他抖出个什么好歹来,手忙脚乱地放下粥碗给他拉上被子,“小姐是不是身上冷?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手炉!” 沈听肆:“……” 他这哪里是被冷的,分明是被她气的! 眼见这丫头真要去拿手炉,他赶紧把人叫住,“别瞎忙活,快坐下!” 汤圆愣了一下,然后坐在床边,双手乖巧地叠在一起。 沈听肆看她那样,疑心她是故意气他,吓唬她道,“你要是再敢惹我生气,我就对你动家法!” 汤圆被他吓得泪水在眼珠子里打转,委屈巴巴地求饶,“小姐别打奴婢,奴婢再也不说那个渣王的坏话了。” 说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臭男人的不是,连忙用手捂住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地乱转。 沈听肆无语,他现在觉得这丫头是真傻。 他深呼吸了一下,却不慎牵扯了身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我问你,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汤圆呆呆地说,“眼下是白天。” 沈听肆气道,“废话!我眼睛没瞎,看得到外面是白天。我是问你,这是哪一日的白天?” 汤圆掰着手指数,越数越糊涂。 沈听肆耐着性子吩咐她,“你自己瞎数什么,去看一眼黄历上怎么写的,回来告诉我。” 汤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奴婢不识字。” 沈听肆险些被气晕过去。 大盛朝尚武也尚文,京城里的体面人家都以家中的下人也能识字为荣,更别说是文宁侯府这般显赫的世家贵族了。 姜衔草好歹也是文宁侯唯一的嫡女,怎么身边只有一个不识字的傻丫头伺候? 沈听肆蓦然发现,他以前当真不了解姜衔草在侯府的处境。 他一直以为文宁侯府从未亏待过姜衔草分毫,凡是姜怀珠有的东西,都少不了她的。 她所谓的被众人冷待欺辱,都只是为了和姐妹争宠编出的谎话。 现在他变成了姜衔草,孤零零地躺在她冷清寒酸的闺房里,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有多离谱。 难道这就是现世报吗? 他沉着脸问汤圆,“我昏睡的时候,姜锦言他们来过没有?” 汤圆摇头。 “也没派人来送过什么东西?” “只有四公子派人来送了些药,吩咐奴婢按时给小姐换上。” 沈听肆的脸色更加阴沉。 姜四给他送药是怕他嗝屁了,侯府没法向“九王爷”交待。 至于其他人,连关心妹妹的样子都不肯做。 他自己也有妹妹,即便不是同母生的,平日里也是疼着宠着,从未薄待过。 绝不会在妹妹重伤时这般薄情寡义。 姜家这五位公子看着都是人模人样,但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再想到以前的他全然听信他们的话,对姜衔草那般差。 那时的她心里是何等滋味? 他闭上眼,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汤圆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刚要服侍他躺下,就听他肚子里咕咕乱叫。 沈听肆脸上一红。 他堂堂九王爷,何时在旁人面前发出过这般不雅的声音? 面前的小丫鬟却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捧起粥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小姐快喝,粥都要凉了。” 沈听肆也是饿极了,就由她喂着一口口喝了起来。 这粥是汤圆自己煮的,除了白米就只有几片青菜叶,没什么味道。 可沈听肆还是吃得很香。 温和的粥水一点点湿润着他干涸的嗓子,也缓解了他胃里火烧火燎的痛觉。 没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 汤圆见他吃得进去东西十分开心,“奴婢家里祖上是开医馆的,我爹说一个病人只要有了胃口,那就不会死了。” 听她的意思,他能活着都算是撞大运了? 哪有这么安慰自家主子的。 沈听肆被粥呛到,狼狈地咳嗽了起来。 汤圆从袖口里掏出手帕给他擦嘴角,看向他的眼神关切里透着同情,让沈听肆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得淌口水的痴儿。 他又看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心里浮现出四个字,家徒四壁。 姜衔草在侯府过的日子,是真惨啊! 外头忽然响起吵闹声。 只听姜怀珠扯着嗓子哭喊: “既然二妹妹如此恨我,我今日就在她院子里把她为我流的血都还了,只求她出了气后能向王爷秉明真相,不再败坏侯府名声,拖累无关的人!” 然后就是各个丫鬟仆妇惊恐万分的声音: “小姐,不要啊!” “您身子本就虚弱至极,若是这一刀下去再出了什么好歹,五位公子该如何伤心?” “您本就没做错什么,这是何苦呢!” 一阵混乱动静后,沈听肆又听见姜怀珠语气决然: “你们谁都别拦我!她伤在哪里,我就割在哪里!” 话音落下,外面再次响起尖叫和劝阻声。 沈听肆嘲弄地冷笑。 姜怀珠若是真有心自割手腕,这些下人怎么拦得住她。 她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一顿折腾,打算装给谁看? 下一刻,他就知道姜怀珠是装给谁看了。 “九王爷来了!” “大小姐,九王爷她还是关心您的,不然怎会听说您要自戕就赶来侯府。” 第9章 要割就快点,别磨叽! 姜衔草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刑部侍郎霍旋光。 在刑部,霍侍郎还是姜三这个六品郎中的顶头上司,所以闻讯赶来的姜锦义一看到他,霎时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其他三位姜家公子本就不是在官场交际的料,看到主持牢狱刑罚的朝廷命官出现在侯府都是大不自在,尤其是姜锦行,都快藏不住眼里的敌视了。 只有姜锦言还能强撑着侯府的派头,朝这两人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不知九王爷和侍郎大人登门拜访,是有何贵干?” 姜衔草面露讽刺,笑了笑道: “本王爷日理万机,再加上之前要查的案子还没水落石出,本是没空来的。 可今日早上你们侯府大小姐身边的李嬷嬷跪在王府门口求着要见本王,还在围观的百姓面前声称姜怀珠要自戕谢罪。 言下之意是本王不来侯府阻止,姜怀珠的死就要算在本王头上,本王又如何能狠心不来看看她呢?” 姜锦言脸色微变,他叮嘱过姜怀珠,让她这段时日就安心待在侯府静养,却没想到她竟又生出这样的事端,简直是胡闹! “既然王爷是来劝阻珠儿的,又为何要带上霍侍郎一起来?” 姜锦言此时又惊又怒,已经不大顾及得上礼数,只想先把霍侍郎这个外人请出侯府再说。 却听姜衔草笑吟吟道: “本王不敢一个人来,怕真出了事你们串通好赖上本王,所以就想带旁观者清的霍侍郎来做个见证,不行吗?” 姜锦言强忍着心中怒火,低声下气道: “珠儿派人请王爷来是她不懂事,臣在这里替她向王爷赔个不是,并向王爷许诺,就算她真出了事也绝对怪不到王爷头上。现在王爷能带上侍郎大人离开侯府了吗?” 姜衔草摆手摇头,“不能。” 姜锦言垂下的右手在衣袖里握紧拳头,“王爷,敝府上下向来都对您尊敬有加,自问从未得罪过您,臣也答应了在十日之内给您查清落水案的真相,还望您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姜衔草就言辞犀利地打断他: “姜大公子倒也有趣得紧,你那么心疼你的珠儿妹妹,怎么如今听说她要自戕都不急着去救她,反而在这儿拦着本王,就不怕这么一耽搁她真有个什么好歹? 还是你心里笃定她绝无勇气真伤了自己,只是想做个样子博取世人的同情?” “王爷误会了,臣相信珠儿妹妹,她绝不会用这种事做戏。” 姜锦言说这话时红了耳根,也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心虚。 姜衔草冷笑着越过他,快步朝内宅走去。 姜锦行见了连忙要拦在她面前,却被听澜挡住,只能咬牙道: “走过这扇门就是女眷居住之地,就算您是当朝九王爷,也断然没有强闯别府内宅的道理?” 闻言,姜衔草只是嗤笑一声。 她抬起手,亮出御赐令牌。 这是她在王府里搜刮到的,看来沈听肆是真受宠,皇上对他可真够意思的。 只是现在他的好东西,都要为她所用了。 果然,姜家众人纷纷变色。 姜衔草看向姜锦行的目光中充满讽意,她淡然提醒道,“见此物如见皇上,姜二公子再拦着本王,可就是抗旨了。” 姜锦行再如何行事莽撞,身为世家公子的他也知道御赐令牌的分量。 他只能不甘地让开,眼睁睁地目睹姜衔草带着刑部官员走进侯府后宅。 “李嬷嬷说了,姜大小姐是要为二小姐割腕还血,那她此时一定是在二小姐的院子里。” 姜衔草熟门熟路地走到她原本住的院子。 刚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姜怀珠的哭喊声: “草儿妹妹,我把你流过的血都还给你,就再不欠你什么了!” 姜衔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正要抬脚迈进院子,却听见里边传来一道虚弱却不减气势的女声: “少废话,要割就快点,别磨叽!” 姜衔草伸出的脚在门槛上顿住。 里边安静了一瞬,随即是姜怀珠不敢置信的质问,“妹妹就这么盼着我去死?” 她带来的下人也跟着帮腔: “二小姐,你实在太狠心了!” “我们知道你一直嫉妒大小姐,可你也不能这样呀!” 院子里,沈听肆看着这些信口雌黄的下人,冷笑道: “刚才不是她自己说要割血谢罪的吗,我同意了,让她快点割完了事,怎么听你们说的,倒像是我在逼她一样?” 下人们哑然,顿时找不出说词来。 姜怀珠满眼的泪水,手里紧攥着刀柄,“草儿妹妹,这是你说的,我落刀之后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她说完却一直没动手,就等着沈听肆服软求她收手。 可沈听肆只是冷冷盯着她。 真不知道他以前怎么就眼瞎,看上了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善女人。 他朝她挑眉道,“我不会后悔的。你赶紧动手啊,要是你不敢,那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大孬种。” 姜怀珠被他的粗言粗语惊得手上一抖,刀尖差点就真落在了肌肤上。 好在她身旁跟着的仆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才没让刀落下。 末了那仆妇还扭过头对沈听肆发起了难,“二小姐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污言秽语,您自己不尊重,也不怕污了我家小姐耳朵!” 沈听肆嗤之以鼻。 他十岁时就跟随舅父在军营里操练,虽然平时不屑于说,但他什么脏话没听到过,刚才那两下子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他要拿出真才实学让这群无耻的妇人长长见识,忽然,一个人迅速冲进院子,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嘴里都是腥甜的血味。 “你这败坏家风的贱人,居然敢对你姐姐出言不逊!” 打人的是姜锦行,他指着沈听肆怒斥,“赶紧向你姐姐赔不是,否则就罚你去跪祠堂!” 沈听肆气血翻涌。 他习武时不是没挨过打,可从没人敢打他的脸,还是用这么屈辱的方式。 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他握紧拳头就想打回去,身子却开始作痛。 沈听肆身上叫嚣的战意瞬间冷却。 他怎么就忘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王爷,而是拖着一具受着伤的孱弱身躯,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弱势女子。 姜衔草就在这时走到他面前。 “这是在闹什么呢?” 第10章 那就放满十大碗吧 听到姜衔草的明知故问,沈听肆更感狼狈。 他死死瞪着她,却没像刚互换身体时那样大吵大叫地要她把身体换回来。 姜衔草就和没看见他一样,看热闹般的戏谑目光投向握着刀的姜怀珠,“看来姜大小姐派去王府的嬷嬷没有说谎,你还真要自戕啊。” 姜怀珠咬了下唇,无视了姜锦言示意她离开的眼神,忽而往地上一跪,双手捧刀呈给姜衔草: “禀王爷,臣女知道您心疼妹妹,后悔让她放血给臣女补身子了,因此才迁怒姜家众人。既然此事是因臣女一人而起,那便让臣女一人来还。” 姜锦言厉声道,“不要乱说了,还不退下!” 姜锦行也急得不行,就要出手夺过姜怀珠手里的刀,“珠儿,你可不能干傻事啊!” 姜衔草一个眼神,听澜就出掌朝姜锦行的前胸劈去。 姜锦行慌忙后撤避开他的掌风,愤怒看向姜衔草,“九王爷,您这是何意?!” 姜衔草不理会他的质问,笑意盈盈地拿起姜怀珠手里的刀: “珠儿如此懂事,本王当然要成全你的一片苦心。” 闻言,姜怀珠根本掩饰不住脸上的错愕。 她原以为就凭两人以往的情分,九王爷对她的宠爱绝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全都收回去,只是不知听姜衔草那贱人说了什么,一时对她失望了而已。 只要她在他面前演一出苦肉计,他就会立即心软原谅了她,绝不会真狠心到要放她的血。 姜衔草微低着头,刚好对上她震惊中透着惧怕的眼神,微笑着轻描淡写道: “之前二小姐是被放了几碗血,就也放你几碗好了。听澜,动手。” 说完,她把刀抛给听澜。 听澜接过后,面无表情地攥住姜怀珠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落刀。 姜怀珠惨叫出声,姜家五位公子目眦欲裂,姜锦行疯了一样朝上扑去,却被姜衔草带来的另外几名武功高强的王府侍卫绊住。 姜锦言看向沉默的霍侍郎,“侍郎大人,您是刑部官员,九王爷这般明目张胆地触犯大盛律法,您难道就只是冷眼旁观?!” 霍侍郎淡然出声: “姜学士此言差矣,方才大家可都听见了,是令妹自己向王爷请求要放血谢罪,王爷不过是满足了她的要求,这算是触犯了哪条律法?” 姜锦言怒声道: “从活人身上放血这件事本就是惨无人道的虐待,无论是谁要求的,这么做都触犯了大盛律法!” 姜衔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勾起唇角反问道,“那按姜大公子的说法,我们之前一起给姜二小姐放血,你和你的四个弟弟也都是触犯大盛律法了?” 姜锦言脸上血色全无,他落了自己的话柄,再也无话可说。 转头看向被摁在地上放血的姜怀珠,他满眼的心疼,可也只能是心疼。 因为若是他硬着头皮继续解救姜怀珠,那就必须承认他们兄弟五人给姜衔草放血也是触犯了律法。 再看九王爷这副铁了心要和文宁侯府撕破脸皮的样子,还找来了身为太后娘家侄孙的霍侍郎作证,若是他执意坚持,这两人真能把这件事闹上刑部。 到时候九王爷仗着自己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算犯了律法也顶多是被罚个俸禄,在王府里被关上几天而已。 而大盛律典明文规定,官员犯法必被罢官,即便是最轻的罪一旦被查实也是此后永不录用,更何况是虐待亲妹这样骇人听闻的罪名,他不能用自己和三弟的前途去赌。 姜锦义也低下头,不敢去看挣扎哭喊的姜怀珠。 姜怀珠见无人能阻止放血,她望着鲜红的血从自己身上簌簌流出,感受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变得虚弱,终于赶到无比的害怕,颤抖着向姜衔草求饶: “臣女身子弱,放那么多血臣女会死的,求您放过臣女!” 姜衔草无动于衷,只是命侯府的下人多取几个碗来,“姜大小姐这时候还有力气说话呢,本王看她的身子也不弱啊,那就直接放满十大碗血,当初你们不就是要从二小姐身上放这么多吗?” 满院的下人都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妄动。 姜衔草冷酷地笑,“在接满十大碗鲜血之前,本王不会让人给你们小姐止血。你们要是不怕她失血而亡,那就在这儿耗着,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们。” 闻言,学医的姜锦安忙道,“快去取碗来,快啊!” 他很清楚像姜怀珠这样的弱女子能承受的极限是什么,要是再拖下去多浪费些鲜血,是真会闹出人命的。 姜衔草看他一眼,嘴角的讽意愈来愈深。 当初她被放血时,身子的情况比向来养尊处优的姜怀珠差多了,更别提她那会子还病着,可姜锦安却只是在旁边站着,全程冷眼旁观她流血,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怎么现在轮到姜怀珠了,他就激动起来了? 就连天生佛骨,向来沉默寡言的姜锦真都沉不住气了。 他双手合十,对在边上安静看戏的沈听肆语气诚恳道: “二妹妹,求你看在姊妹情深的份上向王爷求个情。五哥知道你的本性其实并不恶毒,你一定不想你珠儿姐姐死的,是不是?” 听着这位佛子苦口婆心的劝说,沈听肆眸光冷沉。 之前给姜衔草放血时,这位佛子从始至终都没表露过分毫不忍,现在轮到他偏宠的珠儿妹妹了,他倒是心疼上了。 还正义凛然地来劝说被他冷待漠视的“姜衔草”讲什么姊妹之情,简直是恶心他娘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姜衔草的这五个哥哥,真是一个比一个厚颜无耻。 沈听肆在心里骂着不做人的姜家公子,扯动他还疼着的嘴角,阴阳怪气道: “我相信王爷,她一定有分寸,不会真让珠儿姐姐死翘翘的。” 姜衔草听到他这句死翘翘,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这才穿到她身上多久,就对姜怀珠这么恨了,等时间再久些,他不得想把他昔日的白月光心头好生吞活剥了? 她看了他一眼,却在他看来时收回目光。 等到姜怀珠失去意识晕倒在地,姜锦安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说再放下去人就救不回来时,她才淡淡道: “今日就先这样。” 得先留住姜怀珠这条命,才能来日方长,慢慢讨债。 毕竟姜怀珠欠她的,可不只是几碗鲜血而已。 姜衔草要离开侯府时,姜锦言忽而问她: “今日王爷的气应该也出了,以后是不是就两清了?” 两清? 姜衔草歪着头,故作不解,“姜大公子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听不懂。” 姜锦言沉声,“珠儿是自请放血谢罪,王爷既然同意了,就该免了她之前冒犯您的罪责。” 他说得隐晦,但姜衔草明白他的意思。 血都放过了,姜怀珠也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大家各退一步,之前落水的案子就别查了。 姜衔草勾起唇,笑得张扬不羁: “姜怀珠今日还的,是姜衔草为她流的那些血,至于落水案的真相那是另一回事。 一码归一码,该查的还得查,本王可都把案子报给刑部和监察司,也上奏给父皇了,总不能不给父皇和皇祖母一个交代?” 姜锦言脸色陡然变得无比难看,望向姜衔草的眼里掩饰不住惊怒。 他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真是被气得肺都快炸了。 可是愤怒之后,他心里又只剩下惶恐。 那两个丫鬟在九王爷手里,她们一旦翻供,珠儿就危险了! 到时真被太后和皇上认定珠儿是栽赃陷害姜衔草,还想要嫡女性命的歹毒之女,就绝不只是再把她放个血这么简单了。 “姜大公子,你答应过本王要在十日之内破案,如今十日已过去一日,你可要抓紧了。” 说完,姜衔草根本不去看姜家众人的脸色,大步走出侯府。 “等等!” 要上马车的时候,姜衔草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过头,看到是沈听肆由一个圆脸丫鬟搀扶着追了出来。 第11章 认命吧,好好当你的侯府万人嫌 沈听肆此时的模样十分可怜,一边脸颊瘦得都快凹陷下去了,另一边顶着红肿的巴掌印,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看得姜衔草眸光一暗。 她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因为这具正在受苦的身体本来是她的。 她心疼的是那个被所谓家人折磨欺辱,却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九王爷,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沈听肆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想的都是该如何夺回他的身体。 姜衔草轻慢地笑了声,倨傲地斜睨着他,“本王和姜二小姐没什么话好说。” 把话一撂,她转身一只脚就踏上了马车。 沈听肆伸手要拉她的衣角,却被面无表情的听澜用刀柄拦住。 “听澜!” 沈听肆瞪着昔日唯他命是从的忠犬下属,可对方根本认不出他来,只是尽职尽守地挡在他和姜衔草之间。 眼见沈听肆不肯退下,听澜轻轻一挑眉,手里的长刀出鞘了一寸。 锋芒亮出,扶着沈听肆的汤圆吓白了脸。 来的路上她还以为,九王爷在院子里收拾大小姐是为她家小姐出气。 可看到九王爷此时的态度,她就立即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只能说九王爷如今愈发凶狠残暴了,连以前受宠的大小姐忤逆了他都被收拾得这么惨,何况是她家小姐? “小姐,咱们回去。”她低声劝着沈听肆,把人往回拉。 沈听肆甩开她的手,声音里略带威胁: “臣女可是王爷的未婚妻,王爷要是当真没空和臣女说话,那臣女就去找侍郎大人说话,托他向太后娘娘控诉一下您对臣女的冷漠了。” 本已坐在马车上的姜衔草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片刻后,她让沈听肆上了车。 她倚在软枕上拨弄着手里的玉佩,很有些不耐烦: “你缠着本王,到底要说什么?” 沈听肆见她如此心安理得地霸占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神情冷沉,“姜衔草,你闹够了没有?” 姜衔草也不怕外边的王府侍卫听见什么,抬眸一笑: “哟,姜二小姐这胡乱臆想的毛病还没好呢?不过本王也理解你,毕竟你之前被冤枉放血受了那么大刺激,疯一点也正常。你放心,本王会向你的兄长们为你讨回公道的。” 沈听肆气得脸色发黑,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姜衔草,我知道你恨我,想报复我。可你想过没有,你不可能永远霸占着我的身体,咱们早晚有换回去的那天,到时候我会放过你吗?” 姜衔草无动于衷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笑着说: “那你想过没有,我也可以现在就不放过你。” 沈听肆神情骤变,一下子就领悟了她的意思。 眼下他虽是侯府嫡女,可整个姜家无一人真的在意他,若是姜衔草这个九王爷想对他做点什么,只要手段高明隐秘些,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永远闭嘴。 但他不会在姜衔草面前露怯,冷声道: “别忘了这是你的身体!你想毁了它,我也不拦着,没准这破具破烂皮囊坏了之后,我的魂魄解脱,还能回到本来的地方。到时候,某个鸠占鹊巢的人可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姜衔草听后反而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沈听肆以为她是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可细看之后就发觉,她那红了的眼底哪里有什么畏惧惊惶,只有深深的恨意,近乎癫狂。 姜衔草就这么朝他笑着,很轻很轻地说: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从他们强行把她摁在雪地里放血的那一刻起,她和死人就差不了多少了。 若不是那道惊雷,她现在早已成为被他们害死的冤魂。 可上天偏偏让她换身,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沈听肆一看她此时的眼神,就知道他完全想错了。 这个女人要的不是凭借九王爷这个身份长命百岁,享多少荣华富贵。 她要的只有孤注一掷的复仇,让所有辜负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留什么后路! 凭她现在的决心,自己的身体毁也就毁了,真把她逼急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 那句你带我回王府,我找到互换身体的方法后也会帮你报复侯府就在嘴边,可沈听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姜衔草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刺骨的讽意: “认命,好好留在侯府做你的姜二小姐,别再痴心妄想了。” 把她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都亲身承受一遍。 这是他应得的! 下一刻,她一手就把沈听肆整个人提溜起来,扔出了马车。 要不是汤圆接了一下,沈听肆差点就摔了个狗啃屎。 他狼狈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脸色冷得仿佛要结冰。 汤圆在他旁边小声道: “小姐,外面风大,我们回院子。” 沈听肆不想回去也别无他法,只能由她扶着,一步步艰难地走回了后宅。 结果刚到住的院子门口,就被一个身着软烟色镶毛皮袄,比他这个侯府嫡女打扮得都要华丽的中年妇人拦住了。 本来九王爷要重查落水案,今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大小姐放血,侯府众人都以为是这位不受宠的二小姐私下里使了什么手段,让王爷厌了大小姐,对她回心转意了。 毕竟真要说起来,她才是真正和九王爷定有婚约的人。 但之后在侯府门前,二小姐追出去时,九王爷对她的态度却不屑一顾,更是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直接扔出了马车。 看到此事的下人把消息传了回来,侯府上下知道二小姐在王爷那儿也没有复宠后,就又换了想法。 尤其是姜家五位公子,他们瞧见放血后身子虚弱的姜怀珠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偏偏拿始作俑者无可奈何,于是就决定先捏软柿子泄愤,为心爱的妹妹出一口恶气。 他们要守在姜怀珠床边陪护,自然是无暇亲自前来教训“姜衔草”这个扫把星的,于是就派出先前伺候过老夫人,如今当了姜怀珠教养嬷嬷的李氏替他们做这件事。 李嬷嬷对沈听肆说话时趾高气扬: “眼下因为您在王爷面前的挑拨离间,大小姐伤得这般重,大公子命老奴送您去祠堂反省。” 第12章 宫里来人了 沈听肆心情正不好,听到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就脱口而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肆?” 李嬷嬷当即怔住,她万万没想到二小姐会是这个反应。 要知道她在侯府后宅资历深厚,别说是一个不受宠的晚辈女眷,就是当家做主的侯夫人见到她,都要看着老夫人的面子对她客客气气的。 一个备受嫌恶的姜衔草居然敢轻贱她? 再次开口时她语带警告,“二小姐,您侮辱老奴是小,违抗了几位公子之命是大。还望您掂量掂量,这违反家规的下场会是什么。” 沈听肆冷下眼眸。 这侯府还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下奴居然敢在主子小姐面前大放厥词。 但让他更开眼界的还在后头。 李嬷嬷见他站着不动已是耐心尽失,她一抬手,身后两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嬷嬷就撸起了袖子,直接一人一边抓住沈听肆的胳膊,粗暴地把他朝祠堂拉去。 沈听肆用力挣扎着,可这具虚弱的身体根本就没什么力气,在她们手里就像是只能扑腾翅膀的待宰家鸡。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听着他的叫喊,李嬷嬷冷笑一声,“二小姐腿脚不利索,还是让她们送你一程。” 那态度分明是在回敬沈听肆,告诉他,你才不算什么东西。 汤圆上前要帮忙,却被李嬷嬷一脚踹开,“一个三等丫头来掺和什么,仔细你的皮。” 沈听肆看见自己的丫鬟被踹了,双眼涨红。 王府里伺候他的婢女小厮,即便是朝廷命官见了都要礼待三分,从未有人敢给她们脸色。 可现在的他,却连身边唯一的小丫鬟都护不住。 没了王爷的身份,难道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被押去祠堂后,两个嬷嬷把他往冰冷的地上一按,强行让他跪下,然后就把大门一锁扬长而去了。 沈听肆艰难地爬起来,看着姜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愤怒道: “你们若是真的在天有灵,怎么不管管自己的不肖子孙,让他们分清好歹,做个人!” 骂完之后,沈听肆忽然想到以前他还是九王爷时,好几次来侯府时都听说,姜衔草因为“欺辱”姜怀珠,被关进了祠堂。 那时候的姜衔草,是不是也像他这样骂过? 可无论是先祖之灵,还是在世的亲人,始终无一人出来为她做主。 就连他这个本该呵护她的未婚夫,也一心向着栽赃陷害她的那个人,从未为她说过一句话。 甚至后来放她的血给姜怀珠,也是他提议的。 即便那时他是被姜怀珠的演技所骗,以为姜怀珠真的命悬一线,这才暴怒到失去理智,可他做的事确实把姜衔草伤得太深了。 他忽然就后悔起来,如果之前他能对她好一点,那该有多好。 还有姜怀珠,他真是想不明白,那个他记忆中善良纯粹,曾经勇敢救过他的姑娘,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虚伪可恨的样子? …… 另一边,回到王府的姜衔草在结束了一场闹剧后,有些疲倦地去洗漱更衣。 两个花容月貌的贴身婢女迎上来要服侍她。 姜衔草以前在沈听肆身边见过她们,知道她们一个叫朝月,一个叫花衣,都是王府的一等婢女,身上甚至还有太后赐的品阶。 从这两个婢女的待遇就能看出来,沈听肆在宫中是多么受宠。 姜衔草借口自己想独自静静,让她们退下。 婢女们对视一眼,乖巧地退到了屋外,却没有离开。 “王爷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您唤一声奴婢们就进来了。您沐浴的热水,熏身用的玫瑰花瓣,还有擦身用的香油,奴婢们也都备好了。” 闻言,屋子里的姜衔草嗤笑了一下。 沈听肆这王八蛋还挺会享受的,洗个澡比大姑娘要求都多。 她在暖玉砌成的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澡,想到侯府里此时定然乱成一团,还有沈听肆定会被姜锦言等人背地里惩罚的惨样时,她的心情格外舒畅。 忽然,窗外传来朝月恭敬的声音: “王爷,宫里的孙公公来了,奴婢将他安排在花厅等您。” 孙公公? 姜衔草皱了下眉,从浴池里站起来。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孙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会前往王府一定是奉皇命而来。 擦了身体换上婢女备好的绛紫蟒袍后,姜衔草缓缓走进花厅。 孙公公一看到她就笑着站起来,朝她欠身道: “九王爷,这两日您一直没进宫,皇上他老人家想您了,命咱家接您入宫,一述父子之情。” 姜衔草一听这话,头就隐隐疼了起来。 都说严父慈母,天家父子之间更无多少情分可言,可这位皇帝却是个例外。 明明有那么多儿子,却偏偏要独宠沈听肆这个幺儿。 早就听说沈听肆都是成年的皇子了,还要隔三差五就进宫给皇上请安。 这不,皇上才几日没见到小儿子就想念的不得了,派身边的心腹来王府请人了。 可她虽然占着沈听肆这具壳,却不是他儿子。 她怕露馅啊。 “孙公公,我前些时日在外边受了风寒,怕把病气带给父皇,还是等我病好了再进宫向父皇请罪。” 姜衔草以前在养父母的酒铺干活时,为了招揽客人还学过口技,往声音里加些鼻音营造出感冒的假象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一点都没有引起孙公公怀疑。 “王爷病了怎么不派人向宫里说一声呢?请过太医了没?” 孙公公一连串地问着,表现得就好像九王爷不是得了感冒,而是生了什么大病似的,那叫一个紧张: “奴才这就去请老院判大人过来一趟给王爷开张药方,您这病要是不赶紧治好,皇上还不知要如何牵挂,不如您还是进宫休养……” 姜衔草赶紧道: “不必劳烦公公了,我已经吃过药了。父皇日理万机,我不能因为这一点小病惊扰他,否则就是不孝了。” 孙公公叹了口气,与她一起坐下喝了几口茶后,忽而道: “上次王爷向皇上求的事,算是有结果了。” 姜衔草心里一紧。 沈听肆向皇上求的事,她是一点也不知情,但她面上还是装得滴水不漏,静静地等着孙公公说下去。 “虽说王爷和姜二小姐的婚事是太后娘娘定的,皇上也觉得正经的侯府嫡女肯定要比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配得上您,但皇上和娘娘都疼您——” 孙公公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两日皇上好不容易劝太后娘娘松了口,说是既然您这么喜欢姜大小姐,她又是您的救命恩人,那把婚约改为您和姜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一张圣旨的事。” 姜衔草的脸色变了。 沈听肆为了让姜怀珠这个贱人上位,居然对皇上撒谎说是姜怀珠救了他。 当年救他的人,明明是她姜衔草! 第13章 这个九王妃,她是不配当的 孙公公说完,看到姜衔草不仅没有像他预料中那样欣喜若狂,反倒脸色阴沉,十分意外。 “王爷,是咱家说错了什么吗?”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九王爷不是一直都说非姜怀珠不娶吗? 姜衔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孙公公,多谢你透露消息给我。但关于我的婚事,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改变主意了。” 她换到沈听肆身上总共才两日。 昨日她在侯府对姜锦言说,要把落水案捅到皇上和太后那里,今日去又说已经上奏,但其实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向两位贵人陈述此事,才能把文宁侯府在他们心中的印象拉到最低。 眼下,皇上和太后要把沈听肆的婚事提上日程,那她干脆利用好这个机会。 孙公公震惊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莫非是不想娶姜大小姐了?” 姜衔草点头,也不怕孙公公怀疑什么。 毕竟沈听肆是出了名的任性,别说是忽然悔婚,就是在大婚庆典上直接逃婚他都做得出来。 孙公公犯起了难: “可是太后娘娘都请人算过了,说今年您命中有一劫,必须要用婚事来化解。如今按照皇上和娘娘的意思,只等司天监定下良辰吉日,您和大小姐就要完婚,现在您忽然,这……” 不得不说,太后请的高人算得还挺准,沈听肆命中确实有一劫。 姜衔草淡定道: “这次倒不是我胡闹,而是我忽然发现,姜怀珠德行有亏。” 孙公公一怔,万万没想到九王爷会这么说。 他自己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也是个阅人无数的人精了,早就觉得那位在京城被万人赞誉的姜大小姐,真实的品性绝对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美好。 若说她没有心机,不会耍手段,那一个养女凭什么就能得到全家宠爱,让文宁侯夫妇不顾亲生女儿,铁了心要把和王爷成亲的大好机会送给她? 这些世家贵族里的阴私,和后宫的腥风血雨一样,都是外人不得而知的。 皇上和太后娘娘也是这般作想,先前才一直都没有松口答应。 奈何九王爷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偏要抬举这位姜大小姐,说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甚至说出不能娶她为妻,就去出家当和尚的混账话。 现在两位贵人好不容易妥协了,他面前这位爷却幡然醒悟了? 是不是有点晚了? “王爷,可是姜大小姐做了什么让您不满的事,您何出此言?她对您,不还有救命之恩吗?”孙公公试探着问。 姜衔草笑了一下,直接把她在查落水案,还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至于姜怀珠冒领她对沈听肆救命之恩的事,她还有些事要弄明白,不打算现在都说出来。 孙公公听到这又是栽赃陷害,又是放血凌虐的,即便他见多了宫斗的手段,也不禁咋舌。 这位姜大小姐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就有这样阴毒的手段了,以后真要嫁为人妇了,那还了得? 后宅不宁不说,怕是夫君一家都要被她整死。 姜衔草举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道: “孙公公回宫后就对父皇和皇祖母说,我正在查姜怀珠残害侯府嫡女的罪证,自会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到时若是真的坐实了姜怀珠的罪名,这个九王妃,她自是不配当的。” …… 送走孙公公后,姜衔草在王府各处转了转,美其名曰散心,其实是在熟悉王府的环境。 她还找了个合适的借口,问朝月要来了王府下人的名册,还有上半年的账本。 这一看她就发现,沈听肆根本就不管治家的事。 但凡是要花钱的地方,各种铺张浪费,管事的明目张胆地贪了账上的银子,底下做事的人再浑水摸鱼的捞些油水,一个个都掉进了钱眼里,谁都不好好做事。 也亏得沈听肆财大气粗,每年光是皇上的赏赐都有个上万两,不然这王府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姜衔草没被认回侯府前,过的就是穷日子。 她一想到若是把这些钱用到正事上,能让多少饥民吃饱穿暖,就十分气愤。 “败家玩意儿。” 姜衔草嫌弃地低骂了一句,让朝月直接把王府的总管事叫来。 那肥头大耳的总管事刚进屋,就带进来一股子酒气。 姜衔草皱了皱眉。 大白天喝酒,沈听肆手下的人就这么没规矩的? 朝月和花衣看着此人也来气。 只是朝月性格稳重,向来谨言慎行,此时也不会说什么。 而花衣就要活泼话多一些,她凑到姜衔草耳边,低声道: “王爷,这个苗管事仗着是您乳母的弟弟,您重情分平日里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是越来越放纵了。” 她也只是发发牢骚,因为以往她没少劝过沈听肆,可沈听肆看在乳母的面子上,从来都没管过这个苗管事。 可这一次主子爷的表现却让她十分吃惊。 第14章 就算证人招供了,也是九王爷屈打成招 姜衔草不理会苗管事那些谄媚油腻的奉承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滚蛋。 苗管事瞪大眼睛,“王爷,就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您也不能……” 姜衔草直接把王府侍卫叫进来,让他们把赖着不肯走的苗管事拖下去,还不忘冷声道: “你在王府这些年贪了多少银子,本王心里都有数。以前的本王就不追究了,给你半个月期限,把这两年内账上亏空的数目都给本王还回来。 否则,本王亲自把你送进刑部大狱!” 苗管事哭爹喊娘地被拖走后,姜衔草转过身对一脸震惊的朝月和花衣道: “你们去告诉满府的下人,从今日起谁再敢偷懒耍滑公饱私囊,抓到就上板子,贪得多的按照大盛律法处理,直接砍头!” “是,奴婢遵命!” 走出屋子后,花衣小声道: “朝月姐姐,我怎么觉得主子爷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朝月若有所思。 王爷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忽然中邪了。 但摸着良心说,中了邪的王爷比以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靠谱太多了,她倒是希望王爷中邪的时间能长一些,最好永远都别变回去。 于是她对花衣道: “咱们做奴婢的可不能妄议主子爷,只要按主子的吩咐行事就好。” 花衣认真点头。 …… 不过用了三日时间,姜衔草就把王府上下整治了一顿。 底下人过惯了宽松日子,一开始都怨声载道的,她干脆抓了几个带头的人当众杖责。 那几人挨着打惨叫连天,她却命小厮搬来椅子,就在旁边喝着茶,还笑吟吟地对被迫围观的其他下人道: “你们都听说过本王在京城的名声。 府外的人看到本王,就跟见了自家祖宗,在本王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倒是你们这些本王的家奴,反倒仗着本王之前不与你们计较,居然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放肆起来了,是真以为本王收拾不了你们吗?” 她说着拔出身旁小厮双手奉上的长剑,冰冷的寒芒直逼众人。 “本王今日把话放在这儿,谁再让本王不快,本王就砍下他的脑袋喂狗。” 这般杀鸡儆猴之后,下人们都吓破了胆,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分内事,也无人再敢动不安分的心思了。 整个王府焕然一新。 下午姜锦言和姜锦义前来的时候,还想像往常那样塞给下人银子套点话,却被领路的王府家仆严词拒绝。 姜锦言不知道是姜衔草整顿了王府上下,还以为是这个家仆给脸不要脸,故意拿乔。 他沉下脸道,“你们苗管事呢?让他来见我。” 这个苗管事是沈听肆乳母的弟弟,先前为了珠儿能嫁给九王爷当王妃,他们兄弟私下送了苗管事不少好东西,让苗管事在沈听肆面前为珠儿多美言几句。 苗管事倒是也会做人,一来二去的也在他们来王府时,给他们行了不少方便。 所以现在姜锦言自认被王府下人冷待,就要找苗管事来撑场子。 却听家仆道: “苗管事已经被王爷赶出王府了。” 什么?! 姜锦言惊愕地和三弟对视一眼,然后皱眉问家仆,“王爷为何要赶他走?” 家仆低声说,“是因为苗管事贪了王府公账上的钱,还私下接收外人的贿赂。王爷说了,以后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王府一个不留。” 姜锦言心里一沉。 上次珠儿被九王爷伤得极重,这三日她身边根本就离不了人,他和四个弟弟彻夜不休地陪着她,好不容易等她的情况稳定了,他就赶紧带上姜锦义来王府,想要解决落水案的事。 他此时的衣袖里还揣了张五千两的银票。 本打算用这张银票买通苗管事,让这贪财好色的死胖子想个办法,悄无声息地把押在王府的那两个丫鬟弄死。 结果他还没见到苗管事的面,对方就已经不再是王府管事了。 家仆把两人引到一个安静的院子,欠了欠身道: “两名人证就在里面,二位公子先自便,小的去请王爷来。” 姜家兄弟走进去后,就看见两个丫鬟被绑住手脚,像狗一样拴在院子的树上。 她们一看到他,被脏布堵住的嘴里就发出呜呜的声音,脏污的脸上满是泪水。 可姜家兄弟却没心情理会她们。 姜锦义看了眼摆在她们身旁的刑具架,上面各式各样的刑具还沾染着上一个受审犯人的暗红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他压低声音问兄长,“大哥,苗管事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怎么办?” 身为刑部官员他很清楚,这两名丫鬟现在没招供,只是因为九王爷还没下令对她们用刑。 那些大狱里的刑罚手段一上身,就连骨头最硬的汉子都要开口求饶,她们根本撑不住。 姜锦言脸色阴沉。 沉默了许久后,他轻声道,“就算她们说出对珠儿不利的证词,也不代表珠儿真做了不该做的事。” 姜锦义愣了一下后,立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是,就算她们指认是珠儿自己跳下水的又如何? 只要九王爷对她们用了刑,他们就一口咬定这是屈打成招。 是这两个丫鬟受不住痛被逼着说了谎,这个案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证据,九王爷用这种残忍的办法想要毁掉珠儿的清白,其心可诛。 到时若是九王爷坚持要把所谓的查案结果公开,他们文宁侯府的人也可以据理力争。 他们姜家的祖先当年有过从龙之功,文宁侯府延续至今也算得上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他就不信若是他们死保姜怀珠,皇上和太后娘娘会一点薄面都不给姜家,由着九王爷作践珠儿的清誉。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婚事作废,可看九王爷铁了心要和文宁侯府撕破脸皮的举动,珠儿当王妃的事本就没有指望了。 珠儿是文宁侯府的大小姐,就算嫁不了九王爷,以后寻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夫婿,再加上娘家的庇护,她后半生也照样是坐享荣华富贵。 姜锦义握紧拳头,下了决心: “我们已经让珠儿遭了一次被放血凌虐的痛,绝不能再让她受什么委屈。”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院子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两位公子对姜大小姐还真是兄妹情深,本王让你们查案,你们不想着弄清真相,只想着该如何护住自己的妹妹。 可你们难道忘了,你们的亲妹妹也遭受了一次放血之痛,还是你们亲手施予的。” 姜锦言面色微变转过身去,看到一身紫袍英姿勃发的九王爷走了进来。 而在九王爷身前,还有两个男人。 年长的那位穿着明黄色衣袍,端正俊逸的脸上神色微冷,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魄。 另一个男人看着和九王爷差不多的年纪,一头华发却已尽染风霜,就用一根玉簪随意地挽在脑后,身上也不过是简单的白衣,不见半分华贵,却自有一股高洁出尘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像是隐居已久的世外高人。 与这种云淡风轻的名士风度相反,男人的容颜却俊美浓烈到仿若妖异,尤其是他那一双极其传神的凤眼,细看上去,瞳孔深处竟然蔓延着异于常人的血色。 在大盛朝只有一人是世人皆知的血瞳,却不被视为妖孽,反而被奉为护国的祥瑞。 姜衔草勾起唇角,十分好心地提醒怔住的姜家兄弟: “二位公子,见到父皇和皇叔,怎么还不下跪行礼?” 第15章 偏心的人也有脸自认公正 姜家兄弟仓皇下跪,内心震惊不已。 九王爷说了会给他们十日的时间查案,这才第五日,怎么就把皇上和那位号称大盛战神的煞星给请来了? “二位平身。” 雍帝对他们的语气尚算温和,“朕今日来王府,本是听说小九病了来探望他,来时因为刚好有些事在和十二弟商量,所以他便也与朕一起来了。” 正说着却忽然话锋一转,“可朕来了之后,才从小九嘴里听说了前些时日发生在你们文宁侯府的一桩案子。” 姜家兄弟心里咯噔一声,皇上果然是为了查案的事来的。 “这本来只是你们文宁侯府的家事,但牵扯进去的两位姑娘却事关小九的婚约,朕就少不得要过问一下了。” 雍帝说完后就看向那两名丫鬟,皱了皱眉后问姜衔草: “小九,你把她们押来王府后,她们至今为止可曾开过口?” 姜衔草淡然道: “她们一直吵着说确实看见了姜二小姐推大小姐入水,可儿臣将她们分开描述当时的场景,她们各自说的细节却对不上,这让儿臣觉得很奇怪。” 她话音刚落,姜锦言就迫不及待道: “禀皇上,这两名下人虽然是臣妹贴身的丫鬟,但那日事情发生时,她们并未紧跟在臣妹和——和二妹妹身后,所以只模糊看了个大概,这也是合理的。” 姜衔草注意到姜锦言刚才的停顿,嘴角勾起冷笑。 他本来是要顺口直接叫出他的全名。 正如在他心里,只有姜怀珠才是他妹妹,而她姜衔草只是个惹他憎恶厌烦的外人,可话到了嘴边,他才想起来这是在皇帝面前,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厚此薄彼。 雍帝听了姜锦言的辩解并未说什么,只是问姜衔草: “关于当时的场景,两位小姐又是怎么说的?今日既然朕和你皇叔都在,不如把她和大小姐一并请来,让她们当面对质,谁对谁错便能一目了然。” 姜衔草眸光幽沉,缓缓道: “儿臣已经命人去请二位小姐了。” 刚好这时,朝月和花衣走进了院子,跪下禀报: “奴婢奉王爷之命去侯府请二位小姐,但是侯府的管家说,大小姐病得下不来床,二小姐被长公子关在祠堂里罚跪,没有长公子之命,谁都不能放她出去。” 闻言,姜衔草嘴角的笑意略深了些许。 雍帝听后面露愠色,语气加重: “姜学士,这落水案还有疑点尚未查清,你怎么就急着罚起自己的亲妹妹来了?而且朕都听说了,那姜二小姐刚被放过血身子十分虚弱,你这时候把她一个病人关进祠堂,这是在罚她,还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姜锦言万万没想到九王爷的人居然会在皇帝面前,捅出他把姜衔草关进祠堂的事。 而他以前习惯了以姜衔草触犯家规为由随意惩戒她,因为侯府里无人在意姜衔草,他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大家都觉得不管他怎么对姜衔草,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她活该受着。 所以此时被皇帝质疑,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沉默了半晌,姜锦言只能言语苍白地开口: “皇上,臣绝没有要伤害次妹的心思,对两个妹妹也是一视同仁,绝不存在臣偏心谁的情况。 只是臣的次妹因为嫉妒她姐姐,就在九王爷面前屡次进谗言,害得九王爷对长妹生出误会来,臣气不过她这种坑害自家姊妹的做法,才命她在祠堂反省。” 他并未意识到,这番辩解在别人耳里是多么的无力。 就连刚了解情况的朝月和花衣听着,都在心里腹诽不已。 正常人家的长兄在遇到两个妹妹各执一词的事情时,并不会一开始就偏向谁,而是先把事情的真相查清,再去惩罚那个说谎的人。 可姜大公子就不一样了,姜怀珠落水时他明明没在跟前,可他就认定了人一定是姜衔草推下去的。 而他相信姜怀珠,动私刑惩戒姜衔草的依据,不过就是姜怀珠和她两个丫鬟空口无凭的几句话。 哪怕她们之间的证词都对不上,他也丝毫不怀疑她们会不会是串通了陷害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姜怀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而姜衔草再怎么喊冤,在他嘴里都是向九王爷进谗言,是嫉妒自家姊妹的小人行为。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之所向,更可笑的是,他还有脸说他对两个妹妹没有偏向,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雍帝冷笑了一下,沉声道: “听你的意思,你是已经认定了姜二小姐有罪,姜大小姐和她这两名丫鬟说的都是真的?” 姜锦言顿住片刻,然后双腿一弯又跪了下去,给雍帝磕头道: “请皇上明鉴,臣的长妹真是被冤枉的!” 姜衔草听到这句话,嘴角的讽意都快化为实质溢出来了。 她早就猜到姜锦言会护着姜怀珠到底,但今日她还是又长了见识。 他真是疼爱姜怀珠,为了这个满嘴没有一句真话的贱人,连触怒皇帝都不怕了。 雍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又看向姜锦义: “你是刑部官员,对这个案子也是和你兄长一样的看法?” 姜锦义喉结抖动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在姜锦言边上,“禀皇上,微臣也相信长妹,她绝对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 姜衔草冷笑一声。 “父皇,您也看到了,姜家几位公子虽然答应了儿臣要好好查清这个案子,可他们连公正对待案子的两方都做不到,在您面前都明目张胆地偏袒起姜大小姐了。” 她悠悠地说,“您说这样偏心的人,儿臣怎么放心他们来查案?” 雍帝脸色冷沉,他望向姜家兄弟的眼里都多了几分失望。 尤其是姜锦言这个他钦点的探花郎,当初在御前他看重姜锦言世家公子的涵养和风度,欣赏他满腹诗书文章的才学,这才破例把一个初入仕途的年轻人送去当东宫讲学,也是希望自己的储君身边能多些贤士辅佐。 结果他看好的才子贤士,居然在家事上都这么昏聩。 而且对方偏袒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反倒对亲妹妹这般严苛无情,这也让重视血脉亲情的他很是看不过去。 甚至生出怀疑,他是不是用错了人? 姜衔草在一旁默默站着,只是看到雍帝的表情,她就能猜到对方的心中所想。 这也正合她的心意。 她要的,不仅是让落水案真相大白,更是让皇帝因为此事看低姜家兄弟。 从她的五位兄长为了姜怀珠罔顾她的性命那一刻开始,她想报复的就不再只是姜怀珠,而是他们所有人! 但就在这时,站在雍帝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湛王沈逾白忽然开了口: “既然小九儿信不过文宁侯府的人,那让皇叔来替你查这个案子,如何?” 第16章 大盛的不败战神,沈逾白 闻言,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姜家兄弟是惶恐不安,姜衔草则是不想外人插手进来,这样会打破她的计划。 今天的一切本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通过孙公公提前得知了雍帝会在今日前来王府,又派人去侯府敲打了姜锦言,促使他带着姜锦义过来“查案”。 唯一没被她算到的变数,就是跟着雍帝一起前来的白发王爷。 她听说过这位湛王殿下的事迹。 他十二岁就跟随戚老元帅上了战场,在边关浴血奋战了十余年,武功盖世又精通兵法,令骁勇善战的蛮族十八部都闻风丧胆,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将军。 一年前,蛮族十八部被他率领的黑龙军彻底击溃,能驱使十八部的草原王族也因为他挑拨离间的高明计谋,在内斗之中分崩离析,怕是百年之内都再无余力去侵扰大盛疆土。 边疆终于太平,沈逾白凯旋回朝的那一日,京城里万人空巷。 他骑白马,一身玄衣,墨发束起,手持长剑,郎艳独绝。 那时的姜衔草还没回到侯府,只是个乡野丫头的她也跟着人群挤在一起,踮起脚尖费尽力气才仰望到了他一眼。 那一眼带给她的震撼,却让她知道了什么才是人间绝色。 可再后来听到别人议论他,却是说他在边疆战场染上了蛮族巫师的奇毒,无人能医。 那头乌黑的墨发一寸寸地染上霜雪的颜色,原本神采奕奕的明亮双眸也蒙了雾,浸了血。 就连他的经脉都被剧毒侵蚀,一身武功绝学无法施展,成了废人。 所有人都以为战神的传说就此遗憾落幕,朝中却传出了雍帝命湛王执掌皇城司,行监察皇族、世家和百官职权的消息。 沈逾白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向所有看轻他的人证明了,即便他没了武功,仍然是世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只是他从此就从白日隐入黑夜,从人人尊敬的战神王爷,变成人人忌惮畏惧的特务机关之主。 眼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表现出对侯府后宅女子之间一件小事的兴趣。 他还主动说要查案。 姜衔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自认隐晦地偷偷观察了他一眼,却被他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姜衔草莫名心虚。 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这具不属于她的皮囊,看穿她的内在。 “这也不是什么大案子,而且并不难查,就不用劳烦皇叔了……” 姜衔草硬着头皮还没把话说完,沈逾白就轻笑了一下。 那双美丽的凤眼轻轻弯着,像是天上的月牙,倒是赏心悦目。 “小九何必和皇叔这般生分?你小时候,皇叔还抱过你呢。” 真的吗? 要是她没记错,沈逾白不过年长沈听肆三四岁,沈听肆小时候,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姜衔草将信将疑,脑袋里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眉目如画的翩翩少年郎怀里抱着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伸手温柔地打着熊孩子的屁股,把还是个小浑蛋的沈听肆打得哇哇直哭。 那画面十分酸爽,让她欲罢不能。 眼前,雍帝对沈逾白道: “十二弟,你身体不好,皇城司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已经够你操心了,这件事就交给刑部。” 沈逾白却笑道: “涉及小九的终身大事,皇兄和母后都放心不下,与其交给外人,不如由臣弟来查明真相。” 雍帝一听到终身大事这四个字,马上就被说服了,当即点头,“好,那就交给十二弟来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朕是绝不会让小九娶一个心思歹毒的媳妇儿的!” 姜衔草眼神微沉,心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 沈逾白和沈听肆这对叔侄的关系绝不算亲近,她以前甚至听沈听肆耿耿于怀地骂过沈逾白这个皇叔。 他又不是什么会操心闲事的性格,应该没道理来管九王爷的“终身大事”。 可他偏偏管了,这里面一定有她没发现的原因。 还有他一旦开始查案,必定会去文宁侯府,到时候沈听肆见到他,会说什么? 想想就麻烦得很。 雍帝安排好了查案的事,又刚好宫里派人来请他回去,说是右相在御书房等着他议事。 他走后,沈逾白理了理袖子,看都没看一眼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姜家兄弟,只是淡淡道: “姜学士,姜员外,你们这就回侯府做好准备。” 姜锦言和姜锦义都愣住了,这是让他们准备什么? 连姜衔草都是懵的,不知这位厉害的大人物要干什么。 好半晌,姜锦言才试探着问: “湛王殿下,不知您的意思是……” 沈逾白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见喜怒,却冷淡到仿佛只将他视如草芥。 “本王的意思是让你们回去把病着起不来床的人治好,把关在祠堂的人放出来,因为明日一早,本王就会带着皇城司的人,还有这两个丫鬟驾临侯府。” 听到这话,姜锦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爷,臣的妹妹病得厉害,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好起来?” 闻言,沈逾白低低笑了一声。 他的语气明明十分轻缓,却带给姜家兄弟极强的压迫感: “你们姜家用什么手段让她好起来,与本王无关。本王只告诉你们,明日本王去的时候要看到所有案子相关的人在场。若是少了一个,本王就治你们侯府不遵皇命之罪。” 姜锦言和姜锦义被他霸道的气势镇压得说不出话来。 沈逾白又看向两名丫鬟,缺少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扬,“本案的这两个人证,本王要先用皇城司的手段好好审理一下。小九儿,你把无关的人都清理出去。” 第17章 经常给姜怀珠诊脉的太医 姜衔草若有所思,居然要亲自审问,看来湛王殿下对这个案子,当真是十分的上心。 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皇叔,您这次来王府也没带什么属下,总不能让您亲自动手去触碰那些血腥的刑具,不如侄子把听澜留在院子里给您打下手?” 她是怕院子里只剩下沈逾白,他用刑时“一不小心”弄死了两个丫鬟。 沈逾白笑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小九儿有心关照,皇叔自然不会拒绝你的好意。” 他这一口一个小九儿的,语气温柔到有些轻佻,好像在说情话似的。 姜衔草耳根有些发热,心道哪有当叔叔的,这么对自家侄儿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他侄子,而是他的相好呢。 她为了掩饰不自在咳嗽了两声,转头就对姜家兄弟甩了帘子,“二位公子还像木头一样杵着做什么?走。” 姜锦言一脸欲言又止,可终究是畏惧沈逾白的名声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带着弟弟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 到了外边,姜衔草也没心情再和他们周旋,叫来朝月让她送客。 姜锦言却忽然走到她身边,欠身作揖道: “九王爷,臣知道您虽然一直有行事不羁的名声,可您实际上是个宅心仁厚的好王爷。” 听到他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姜衔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过头,满脸的嘲讽。 她倒要听听,姜锦言这是要唱什么戏。 姜锦言被看得脸皮一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这两名丫鬟虽然只是侯府下人,但她们毕竟也是两条人命,又是身体娇弱的女子,若是湛王殿下真用皇城司的手段,她们怕是要撑不过去。不如王爷去劝劝湛王殿下……” 姜衔草听完就笑了: “撑不过去不是很好吗?二位公子不就盼着她们死在我的王府里吗?这样一来,本王要查的事就是死无对证了。哦,本王知道了,你其实不是怕她们撑不过去,而是怕她们撑过去了,活着把你们心爱妹妹的小秘密都说给了湛王殿下听。” 姜锦言一惊,没想到姜衔草就这么直截了当把他的心思说了出来。 “王爷,您不能血口喷人!” 姜锦义握紧了拳头,气愤道,“兄长的意思是怕这两个丫鬟死在湛王殿下手里,传到外边去会对他的名声不好!您身为他的侄子,难道想听到别人说湛王殿下屈打成招草菅人命吗?” 姜衔草更觉好笑: “世人皆知皇叔身为皇城司之主,对犯事的皇族宗亲都用过刑,可外边谁敢说他一句不好?如今他只是要审问两个奴才,你们倒是替他的名声紧张起来,莫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觉得你们侯府的奴才比皇族宗亲都金贵呢?” 姜锦义还要说什么,姜锦言赶忙拉住他。 再说下去,九王爷今日偏得给他们兄弟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不可。 他看了姜衔草好一会儿,忽而道: “其实臣一直有件事不明白。” 姜衔草不耐烦,“有屁快放!” 姜锦言何时被人用这种粗鲁的语言对待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中的火压了下去,隐忍地问: “敢问九王爷,为何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衔草那丫头到底对您说了什么,才让您这么快就放下了对珠儿的情意?” 难道真是九王爷腻了珠儿不想履行婚约,要用这种方式和文宁侯府撕破脸皮? 若是当真如此,那这个九王爷其心可诛! 姜锦言几乎要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怒意: “就算九王爷怀疑珠儿落水的真相,可毕竟您也没有证据就认定真是珠儿撒谎,您为何就能狠下心来这么对她?还有那日珠儿在侯府自请赎罪,您若是不肯原谅她不答应就是了,为何偏要摁着她放血?” 姜锦义也愤怒地说: “是啊,王爷就算心疼姜衔草,可您忘了当初说出那个换血秘方,提议用姜衔草的血给珠儿的人,可是王爷您啊!您要是真想给姜衔草出气,何必把这笔账算到无辜的珠儿身上,她何错之有?王爷要罚,为何不罚自己,您是敢做不敢当吗?” 姜衔草听后,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过之后,她冷冷道: “放血的事本王确实有错,本王也会自罚,只是这些事都轮不到你们来过问。 我只问你们,姜怀珠当真无辜吗?” 姜锦言和姜锦义异口同声: “珠儿就是无辜的!” “有些事,本王原本不想现在就说出来,但既然你们这般糊涂,那本王就和你们说清楚!” 姜衔草说完,扭过头吩咐一旁的朝月和花衣,“把人带来。” 朝月和花衣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带来一个神色惊慌的中年男人。 姜家兄弟一看到此人,神色微变。 姜衔草笑着问他们,“两位公子眼熟此人吗?” 他们当然眼熟这位王太医。 侯府上下都把姜怀珠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娇宠,平日里姜怀珠但凡有个咳嗽发热的小病,都要去请太医来看。 这位王太医就是经常到侯府给姜怀珠看病的人。 姜怀珠在他们面前常说王太医的好话,说他是如何尽职尽责,开的方子是怎样的管用。 侯府为表感谢,额外给了王太医不少钱财。 现在这个王太医却出现在了王府,他们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锦言强作镇定:“王爷为何要把王太医请来?他与此事并无干系。” 姜衔草嘴角噙着笑,“是吗?” 她忽而转过头,一脚踹在不敢抬头的王太医身上。 沈听肆常年习武,这具身体有内力,她只是用了三分力,王太医就痛嚎了一声跪在地上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何必迁怒无辜?”姜锦义看不下去,站到王太医身前。 姜衔草冷冷道,“朝月,把姜三公子拉开。” 朝月作为九王爷的贴身婢女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一出手就打在姜锦义的穴道上,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斯文尽失。 姜锦言惊怒不定地看着自己倒下的弟弟,正要说话,却听姜衔草淡然道: “这个经常给你家大小姐治病的王太医,就是当日告诉本王换血秘方的人。” 第18章 换血秘方的真相 姜锦言眼里闪过惊愕,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道: “王太医常年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在京中的名声很好,许多世家贵族都会请他去府上,他的病人又不是只有舍妹一人,臣并不知道这能说明什么。” 姜衔草哂笑了一下,嘲弄道,“姜大公子的嘴是真硬啊。” 说罢,她一脚踩在王太医的右手背上,稍稍用力。 王太医痛得直叫,只听她低笑道: “王太医悬丝诊脉金针祛毒的绝活都是要靠这只右手施展,若是本王今日废了你的右手,你以后还怎么当妙手回春的良医呢?” 王太医哭喊着求饶: “求王爷放过小的,小的什么都说!” 姜衔草没有移开脚,踩着他慢悠悠道,“那就当着姜家两位公子的面,把你和姜大小姐的秘密都说出来。” 王太医偷偷抬头看了姜锦言一眼,眼珠子刚转了下,姜衔草脚上就加大了力气。 “本王劝你不要耍小聪明。你把事实说出来,本王可以放过你,但你若是不说,本王就说到做到先废了你这只手,把你交给湛王殿下,让他用皇城司的手段好好招待你。” 王太医仿佛听见了自己手骨碎裂的声音,吓得不敢再隐瞒: “禀王爷,那换血的秘方确实是姜大小姐要求我写下的。” 姜锦言听到他的话,急火攻心之下气血翻涌,指着他大声骂道: “你污蔑珠儿!” 王太医缩了一下脖子。 但他转念就想到九王爷威胁他的那些话,知道他今日若是不把事情都交代出来,他的下场只会更惨,所以也不怕会得罪文宁侯府了,狠下心道: “确实是姜大小姐指使了在下,我家里现在还藏着她送我的首饰呢!那些首饰都是她以前戴过的,只要王爷派人去查,就能查个清楚,在下没有说谎。” 姜锦言怒声道,“不可能!侯府家风严正,珠儿这般恪守闺德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把自己戴过的东西给你一个外男?你莫要再信口胡说了。” 王太医急道: “我没有胡说!那日姜大小姐说她心口有些不舒服,派人请我去给她诊脉,我到了之后她就吩咐我在几日后写一张换血秘方交给九王爷,然后给我张一百两的银票做报酬。 她所说的换血秘方是我闻所未闻的,即便这样残忍的方子真能起到作用,那也是害人的邪术,绝不是正经的医术,更遑论是要呈给王爷,我一个太医,也不想为了一百两银子就出卖良心。 所以我当时是婉拒了姜大小姐,可她却执意要我为她做这件事,最后为了说服我,她亲自取来妆奁盒,在里面挑了两件极名贵的首饰给我。 我常年在宫里给娘娘们看病,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能看得出那两件首饰都是重金打造,光是上面的东海明珠就能卖个一千两,我这才动心了,答应帮她这一次。 姜大小姐还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首饰上的金银珠宝都拆下来卖,不能把整件都拿出去,就是怕被别人认出来。 我把秘方交给王爷后,本来也想按她吩咐的处理了首饰,刚找到可靠的路子,王爷的人就找上来了。” 他为了让人信服,把整件事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了,全都符合情理。 姜怀珠在侯府虽然十分受宠,但身为未出阁的千金,除了每月固定的月钱之外,她手里就没什么现钱了,自然也拿不出大数额的银票,最昂贵的财产就是她的首饰。 所以她只有拿出首饰来买通王太医,而从她这个举动就能窥见,她到底有多恨姜衔草,宁愿花费这样高昂的代价,也要让姜衔草被未婚夫放血。 这是既要凌虐姜衔草的身子,又要诛她的心! 就连朝月和花衣听着,都忍不住同情那位姜二小姐了。 身为亲哥哥的姜锦言,却一口咬定王太医就是瞎编的: “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栽赃珠儿,但假的真不了,那首饰是不是珠儿戴过的,珠儿房里的下人都有目共睹,绝不是你随便拿几件女子首饰就能蒙混过关的。” 闻言,姜衔草嘴角的笑意变深,拍了拍手道: “还是姜大公子聪明,你说的很对,假的真不了,真的也确实假不了。 花衣,让人把从王太医家里搜出的东西端上来。” 花衣在旁边听了这么久的戏,早就迫不及待了。 终于得了主子爷的吩咐,她一时忘了王府婢女的规矩,蹦蹦跳跳地就去了,还被朝月瞪了一眼。 她很快就把两件首饰拿了过来。 “王爷,就是这两件。” 银盘上静静地躺着一件并蒂海棠花步摇,还有一件玉兰飞蝶滚珠冠。 那朵并蒂海棠花是用罕见的琉光玛瑙和上好的和田暖玉打造,玉兰飞蝶冠上的十二颗滚珠每一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正是王太医所说的东海明珠。 姜锦言一看到这两件东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玉兰飞蝶冠,那是他在姜怀珠的及笄宴上送给她的礼物,还是他请京城最负盛名的匠人打造,根本做不得假。 “两位公子,你们和姜怀珠朝夕相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定在她头上见过这些东西?” 姜衔草笑着说: “毕竟别说你们了,就是本王也见过她戴这些呢。 啧啧,都是好东西,比起公主郡主们用的,怕是也不差什么了。尤其是这个玉兰飞蝶滚珠冠,她以前最喜欢戴了,还跟本王提到过,说这是姜大公子你亲手送她的东西。 姜大公子如今见了它,总不能装瞎?” 姜锦言怔怔地看了那玉冠好一会儿,忽而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两件东西虽然是珠儿的首饰,可在她落水前就遗失了。” 花衣听了都忍不住道,“遗失了?这也太巧了一些?” 姜锦言负手冷声,“确实。我原以为是珠儿房里的奴婢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原来是王太医来给珠儿诊脉时,把这两件东西偷拿走了。” 王太医气得脸都青了: “我偷拿?我都不知道她的妆奁盒收在了哪里,我怎么偷拿?再说了,她房里那么多下人伺候,若不是她自己屏退下人要和我单独说话,我根本没机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姜大公子,你要护着你那心狠手辣的妹妹,也不能昧着良心瞎说啊! 王爷,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实话,您派人去侯府审问大小姐房里的下人就知道了!” 闻言,姜衔草又是一笑: “王太医莫急,本王手里还有一个证据,这次保证姜大公子无法抵赖。” 第19章 假千金的娘家舅舅 姜锦言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有理有据道: “王太医偷拿首饰的事都是他暗中做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妆奁盒在哪里,兴许是他买通了珠儿屋里那个奴婢,或是偷偷观察得知。 而且他方才也说了,当日珠儿屏退了下人给了他可乘之机,但珠儿会这么做定是他提出的要求,珠儿也是因为信任他这个太医才没有拒绝,而不是珠儿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 既如此,您如何证明就是珠儿亲手给了他?除非当日您也在场亲眼看见了,不然臣想不到您所谓的证据能是什么。” 王太医大张着嘴巴,都惊呆了。 他没想到姜锦言几句话,就把他指向姜怀珠的证据,变成对他不利的话。 听姜锦言这么一说,姜怀珠就像个白莲花一样清白无辜! “姜大公子不愧是以才学名满京城的探花郎,就连颠倒黑白的本事都如此高明。当日殿试时若是不比文章策论,而是比睁眼说瞎话,你现在都是状元郎了?” 姜衔草嘴角含笑,她知道姜锦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以才学考取探花,所以她要埋汰他,也是讥讽他最在意的东西。 果然,姜锦言脸上浮现出深深怒色,“王爷说臣是在睁眼说瞎话,就请您拿出证据!” 瘫在地上还没恢复力气的姜锦义也帮着兄长: “您是王爷,我们做臣子的都敬重您,但也请您自重!若是您再这样随意谩骂侮辱兄长,臣就算豁出去这刑部员外郎的官职,也必然要去御前向皇上讨个说法!” 姜衔草看着他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心里就好笑。 姜三想豁出官职是吗? 别急,她会慢慢帮他实现这个愿望的! “朝月,去把药铺的东家和伙计请来。” 她一声吩咐,朝月很快就把人带到姜锦言等人面前。 姜锦言皱起眉,面露不耐,“他们是何人?我从没见过。” 姜衔草微笑,“姜大公子没见过他,他可见过令妹。” 姜锦言沉下脸,声音冷郁: “我们侯府买药都是由管事从特定的皇商那里购入,珠儿是侯府千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家中长辈允许,她绝不会私自出府。这几人更没有可能进入侯府去见她,珠儿怎么会认识他们?” 姜衔草听完就笑了,她转头看向药铺东家: “先告诉姜大公子,你和姜大小姐是什么关系。” 药铺东家战战兢兢地开口: “禀王爷,小的是姜大小姐的舅舅。” “舅舅?!”姜锦言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脸嘲弄,“珠儿是本公子的妹妹,我们的母亲是礼部尚书的嫡女,舅父是国子监祭酒陈箓陈大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碰瓷侯府千金?” 药铺东家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但又对上九王爷冷漠的眼睛,他只能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小的没有说谎,小的确实是姜大小姐生母的弟弟。” 此话一出,姜家兄弟陡然变色。 珠儿还有个生母…… 自从母亲把那个女人私下处死后,他们都快忘了这回事! 药铺东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死了,抬手抹着眼泪道: “半年前我姐姐失踪后,我们家人惧怕侯府的权势,因为担心被迁怒,也不敢去侯府问姐姐的下落,就躲在城郊继续做药材生意。这时,姜大小姐派人找到了我,暗中给了我一笔银子。” 姜锦言摇头道,“不可能,珠儿绝不会瞒着我们,私下和你们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联系。” 药铺当家听着他贬低的话,心里对文宁侯府的恨又烧了起来,再加上有九王爷撑腰,他说话也大胆多了: “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叫碧茶,当日就是她来寻我的,整个药铺的人都看见了! 那丫鬟来了就说,大小姐知道她生母的事后也很难过,侯府的人对她其实很苛刻,在她心中只有我们这些血脉相连的人才是亲人。 但她不能让侯府的人知道这些,所以只能私下给我们这些亲人帮助,还叮嘱我千万不要把她的人来过的事说出去。” 姜家兄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他们的目光依然坚定。 他们绝不相信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的妹妹,会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这些都是九王爷的阴谋,这个药铺东家就是被九王爷买通,故意在他们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要离间他们和珠儿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九王爷为何就这么恨珠儿,但他们是绝不会上当的。 “我闻言就收下了那笔银子。之后,碧茶隔一段时日就会前来,问我拿一些药材,说是给大小姐调养身子用。就在大约十日前,她又来向我讨要几种很少见的药材,就为了买这些药,我把之前她给的银子都花了还不够,自己还垫了不少。 各位请看,这就是药单。” 说着,东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朝月。 朝月拿过药单,朗声念了出来。 那些药名都很奇怪,绝不是常见用来治病的,王太医听后却立即叫了出来: “这些药配在一起能制出效颦丹!这个药单也是姜大小姐向我打听后,我写给她的,没想到她还真拿去配了!” 姜锦言嗤道,“效颦丹是什么?本公子只听说过东施效颦。” 他笃定这个药单都是药铺东家编出来陷害珠儿的,王太医也不过在信口开河,而九王爷还以为这是一个确凿的证据能用来对付珠儿,真是愚不可及! 王太医沉声道: “效颦丹是前朝宫斗时常用到的东西,这种丹药没有别的用处,却能让服下的人在短时间内面露西子捧心般的憔悴病容,却不伤及身体。” 姜衔草听后就笑了起来,“这名字起得好,没病的人服下这玩意儿装病争宠,这可不就是东施效颦吗?” 姜锦言听出了她这是在讽刺姜怀珠,死死咬紧牙关。 姜衔草看着他,嘲弄地说: “你家珠儿在侯府备受娇宠,她还有定期服用各种名贵补品的习惯,她的身子在女子里也算得上十分健康了。 那日她落水时虽然是沾了冰水,可刚好碰上本王赶到,本王立刻就下水亲自把她救了上来。 她在冰水里浸泡的时间很短,按理说事后只是发个烧,用被子捂一夜就能痊愈的事,可她偏偏却病得脸上血色全无,仿若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二位公子就不觉得奇怪吗?” 姜锦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 “王爷的意思是,珠儿是服下了这什么效颦丹装病给我们看?那她这么做,目的为何呢?” 姜衔草淡笑道: “令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装得足够可怜,好让本王心疼气愤,然后决心用姜衔草身上的血,去补她的身子啊。” 王太医也恍然大悟: “对,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所谓的换血秘方是她让我找机会献给王爷的,她又提前备好了效颦丹,在落水后立刻服下做出重病的样子,这样一来王爷和几位公子在震怒之下,就会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了。 那这么看来,落水的事也定是她争宠的手段,姜二小姐一定是被冤枉的。 不然她怎么就能算准那日姜二小姐定会推她下去,提前做的这些准备不都成了白用功?” 姜锦言心里闪过一瞬间的迟疑。 真是这样吗? 一切都是珠儿处心积虑的阴谋,她的心思真有这么阴险歹毒吗? 不,不可能的! 珠儿是世上最单纯善良的女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是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九王爷威逼利诱,买通这些人做出的假证。 他是绝不会受此迷糊,冤枉了自己的妹妹! “九王爷,您找来了很多人,他们的证词确实都对珠儿不利。可您想过没有,就算他们一起指证珠儿,也未必不是串通好了,说来说去都是空口无凭。” 姜锦言冷笑道,“英明如您,可别被他们的谎话给骗了。最好还是拿出物证来……” 姜衔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便道: “谁告诉你本王没有物证?” 第20章 颠倒黑白 姜锦言皱眉道,“若是王爷真有物证,怕是早就拿出来了。臣看到物证必然心服口服,又何须您大费口舌呢?”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姜衔草的话,认为她就是在虚张声势。 姜衔草也不跟他争论,只是微笑道: “姜大公子说的是。” 姜锦言站着等待她下一句话,却只听她对朝月和花衣说: “你们去叫侍卫来,把这几位人证看好,待湛王殿下将落水案查明后,本王要将这些一并呈到御前。” 说完,姜衔草打了个哈欠,“今日折腾了这么久,本王也困了。还请二位公子自便。” 这就没了? 就在姜锦言感到狐疑时,九王爷已经带着两个婢女转身离去了。 他把瘫在地上动不了的弟弟拉了起来,两人就这么互相靠着,好不容易才走出王府。 刚出了王府,就看见他的贴身小厮满脸焦急: “两位公子,你们终于出来了!侯府出事了!” 姜锦言愣了一瞬后忙道,“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小厮哭丧着脸道,“就是您和三公子在王府的时候,九王爷的侍卫拿着御赐的令牌闯入了大小姐的院子,然后,他们好像在大小姐的房里搜出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姜锦言的音调都变了,咬牙切齿地问。 小厮慌乱道: “好像是一瓶药,那药具体是做什么的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只知道王府的侍卫是带着太医院的人一起去的,当场就请那位老太医验药,验完之后王府的人就把那瓶药没收了,还带走了大小姐身边另一个丫鬟,大小姐哭得都快断气了。” 姜锦言浑身颤抖,好半晌才说出话来,“被带走的那个丫鬟,是不是叫碧茶?” 小厮连连点头,“对,就是碧茶!” 姜锦言听后,有几分失魂落魄。 回到侯府,他和姜锦义立即就去了姜怀珠的院子里。 一进去就见姜怀珠跪在地上,旁边站着其余三位公子,都在语气温柔地安慰她。 姜锦言快步走上前,姜怀珠一看到他就哽咽起来: “大哥哥,王爷府上的侍卫到珠儿房里来,把我最隐私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这般粗暴作风就像珠儿是犯人一样。这件事传出去后,妹妹颜面受辱,还怎么做人呢?” 见她绝口不提被搜出的那瓶药的事,姜锦言脸色微沉,顿了顿开口问道: “珠儿,王府侍卫从你房里搜出的药,是不是效颦丹?” 听到这三个字,姜怀珠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但她很快就把这抹异色遮掩好,哭着道: “珠儿并不知道那瓶药是什么,我以前都没看到过它,更别提服用。” 姜锦言听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可我在王府里见到了王太医,他说效颦丹的方子是他给你的,还说服下效颦丹后,人会变得表面虚弱犹如重病,这是不是真的?” 姜怀珠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哥这么问,莫非是在怀疑珠儿?您当真以为,珠儿落水后的虚弱不堪,都是服下效颦丹伪装出来的?” 她扭过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姜锦安,“四哥哥,你是学医的,你告诉大哥,珠儿之前的重症是不是装出来的!” 姜锦言也看着他,神情是少有的严肃,等着他的回答。 姜锦安心里十分不安。 之前姜怀珠重病,他给她把脉,就感到她的脉象其实很平稳,绝没有危急到她表现出的那种程度。 但是姜怀珠却在没人时拉着他的衣袖说,她这是心痛,是想让有心害死她的姜衔草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样姜衔草以后才能长教训,不敢再走歪路。 他就信了,所以才在其他人面前说重她的病情。 现在这件事忽然被翻起来,一边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一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内心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帮着姜怀珠: “大哥,你难道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姜锦言皱紧了眉,陷入沉默。 姜怀珠抓住这个机会,凄惨地笑道: “我知道了,定是兄长去王府的时候,九王爷对您说了什么,让您怀疑了珠儿。所以如今在兄长眼里,珠儿就是侯府的祸害,所有的过错都在我一人身上了对吗?” 听着她凄然的言语,姜锦言立刻心痛起来。 他摇头,“不是这样的,珠儿你听我说,现在九王爷手上掌握的证据都很不利,哥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帮到你……” 姜怀珠假装低下头抹眼泪,眼里却是一片冷沉。 再抬头时,她掷地有声: “其实早在前段时日,我就感觉到,王爷对我的态度有些变化了。而且我还不止一次撞见,草儿妹妹偷偷和他见面,但我那时候十分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我从没问过他什么。 现在想想他应该就是在那时信了草儿妹妹的谗言,对我生厌的。 几位兄长也不是不知道九王爷的为人,他是出了名的至情至性,什么荒唐的事都敢做,喜欢谁就无条件地帮着那人,不喜欢谁就毫不讲道理地打压到底。 偏偏皇上宠爱,让他权势滔天。想要伪造这一切的人证物证,对别人来说很难,但对他来说却轻而易举。” 姜怀珠的话很快就取得了几位公子的信任,只有姜锦言蹙着眉头,还有些想不通: “可是这一切都有些过于巧合了,即便九王爷是幕后黑手,又怎能算到你会在那一日落水?” 姜怀珠笑了一下,低声道: “哥哥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子却不开窍了? 您别忘了,那日是姜衔草推我下水,而姜衔草若是再和九王爷一个鼻子通气,两人一起制定整个计划,那岂不是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还有今日被王府带走的碧茶,她虽然服侍了我很多年,可近日我却撞见过她瞒着我鬼鬼祟祟的,如果她也在暗中和九王爷有接触,扛不住王爷的威逼利诱,利用我的信任,背着我暗中捣鬼呢?” 她这番言论瞬间点醒了姜锦言。 他眼里的疑虑很快散去,攥紧拳头厉声道: “珠儿说得对,一定是这个叫碧茶的奴婢早就被九王爷的人买通。也是九王爷指使她去药铺,说那些对珠儿不利的话,王太医手里的首饰就是她偷出来的,那瓶效颦丹也是她放进珠儿房里的。 这背主的奴才把珠儿害得好惨,她罪该万死!” 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早就恨到双目通红的姜锦行忽然开口: “还有一人更罪该万死,那就是姜衔草这个贱人!” 第21章 去求太子帮忙 在场的人听见姜锦行这句话,都是满身怒火。 唯有姜怀珠半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 “草儿妹妹一直觉得我抢走了父母兄长对她的宠爱,霸占着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所以才恨我至此。如今,她不知用什么迷惑了九王爷来对付我,才害我到如此境地。” 说着她猛地抬头,双手抓住姜锦言的衣角,哀伤地乞求: “我不想再让兄长们受我牵连了,大哥哥,你把我交给九王爷!草儿妹妹恨的是我,只要你们不认我这个妹妹,她出了气,王爷也自然就会收手了! 珠儿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能拖累了疼我爱我的兄长们,和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文宁侯府!” 姜锦言眸光震颤不已,看着姜怀珠的眼里充满感动。 他的四个弟弟在一旁听着,也都红了眼眶。 珠儿这样善良重情又深明大义,不愧是他们放在心尖上疼的好妹妹。 与她相比,姜衔草身上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又如何? 那贱人如此歹毒心肠,就和她那对掉进钱眼子里的养父母一样卑贱入土,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妹妹。 姜锦言沉默片刻,坚决道: “敢动珠儿的人,不论是谁都是我们的仇人。珠儿你放心,有哥哥们在,即使是九王爷也动不了你。” 姜怀珠红着眼睛道,“珠儿宁愿惩罚不属于自己的罪责,也不要哥哥们结下九王爷这个仇家。你们千万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啊!” 姜锦言温柔地俯身摸了摸她的脸颊: “珠儿,这些事都不用你担心,哥哥们自有办法。”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对姜怀珠做出这个亲昵的动作时,旁边的姜锦行和姜锦安眼里都流露出不应该有的情绪。 就像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了,才会产生的妒意。 姜锦言安慰了姜怀珠,让李嬷嬷来扶她回房歇息。 等姜怀珠离开后,姜锦言才幽幽开口: “事情到了这一步,九王爷和我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横竖他也不会放过珠儿,我们不必再顾虑太多。” “大哥的意思是?”姜锦义皱紧了眉,低声问。 姜锦言背着手,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在东宫的官职虽然不高只是个学士,好歹也能在太子跟前说得上话。 而太子殿下虽然不如九王爷受宠,但他身为储君,又向来有贤名,若是他愿意出面,皇上兴许会下令不再追究此事。 只是要让太子出面,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闻言,其余四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子沈听乾对姜家早有招揽之意,自从姜锦言入了东宫,他就三番两次对姜锦言示好,为的就是拉拢姜锦言背后的文宁侯府。 但文宁侯是个谨慎的老狐狸,还不想太早把筹码都押在太子身上,又刚好姜家女与雍帝最宠爱的九王爷还有婚约在身,所以在父亲的嘱咐下,姜锦言对太子的示好一直都是若即若离。 现在为了护住姜衔草,他打算请太子帮忙,而代价就是他要代姜家向太子表态,表明他们以后会全力支持太子。 姜锦义有些迟疑,“可这种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我们做晚辈的怎好自己做主?不如先给伯父修书一封,等到他回信再……” 他是侯府二房的嫡子,文宁侯是他的大伯,所以比起作为亲子的姜锦言等人,他对文宁侯更加敬畏。 姜锦言沉声道: “统领皇城司的湛王明日就要带上人手来侯府查案,我怕他们到时会找理由直接把珠儿带去皇城司。而父亲远在济南府,从京城给他去信再等他回信,就是快马加鞭也要几日时间,我们已经来不及去讨他的示下了。” 听到湛王和皇城司,姜锦安陡然变色: “那湛王自从接手皇城司以来,就得了个玉面修罗的称号。由他接手的案子,多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被他审过的犯人,十有八九也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珠儿和姜衔草的事再如何说也只是后宅之事,怎么就把他给招来了?” 姜锦行急得不行,“珠儿一个柔弱女子,若是落到湛王手上,怕是会被活活折磨死!大哥,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去东宫求见太子啊!” 姜锦真也道,“如今这种情形,只有太子殿下能帮我们了。” 姜锦言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然后,他打消了心里最后的那点犹豫,命小厮立刻备好马车,当即就出了侯府,直奔着东宫而去。 而留在府中的姜锦行想到如今的这一切祸事,都是“姜衔草”搞出来的,越想越气不过。 他扭头就要走,被姜锦安拉住: “二哥,你去哪里?” 姜锦行怒声道,“当然是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姜锦安心里也恨姜衔草,可他知道姜锦行的脾气,怕对方一气之下弄出人命来,事情就更不好收场了。 于是他道,“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姜锦行带上了他,两人走到祠堂,命下人开了门上的锁,看到“姜衔草”蹲在草垫上,正在啃馒头。 沈听肆听见声响抬起头,见到怒气冲冲的两人,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要放他出去。 不是某个鸠占鹊巢的人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就是姜怀珠这个伪善恶毒的女人又开始作妖了。 姜锦行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厉声质问:“我们下过命令不许给你送饭,说,是哪个不听话的狗奴才偷偷给你吃的?!” 沈听肆用看到活阎王的眼神看着他: “我被你们关在祠堂这么久,要是一口吃的都没有,我早就饿死了!你们当真想谋杀亲妹吗?” 姜锦行冲上来,一脚就把沈听肆手里的馒头踹飞了。 然后,他又走过去踩住那个馒头,冷冷地看着沈听肆,嘲弄道: “像你这种心思恶毒的人,连干净的馒头都不配吃。想不被饿死,就来吃这个脏了的馒头啊。你现在要是不吃的话,以后可都没得吃了。” 第22章 你们的猪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老鼠啃了? 沈听肆攥紧拳头。 就是路边的乞丐都不会被人这么折辱。 而“姜衔草”身为侯府嫡女,却要被自己的亲哥哥这么对待。 他心里忽然就敬佩起真正的姜衔草了。 她以前在侯府过着这种日子,是怎么做到不崩溃的? 这个女人的意志,远比他想象的坚韧。 眼下,他身子虚弱,打又打不过姜锦行,也没有别的办法来应对,只能沉声道: “饿死就饿死,反正我不吃被狗弄脏的东西。你们有本事就让我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九王爷知道后,会不会放过你们。” 姜锦行听后更加暴怒: “你个贱人还敢提九王爷!若不是你用下流手段迷惑了他,他怎会与你狼狈为奸,把珠儿害得如此之惨!” 沈听肆面露困惑,“我和九王爷狼狈为奸?” 他就是九王爷,他怎么都不知道这事呢? 一旁站着看戏的姜锦安开口: “姜衔草,你以为你做的事我们不会知道吗?珠儿冰雪聪明,早就把你与九王爷合谋陷害她的勾当都猜出来了。” 说罢,他把整件事都讲了一遍,说完还冷笑道: “你以为这么做,就能离间我们和珠儿的感情了?你错了,她永远是我们疼爱的妹妹,无论你这个跳梁小丑做什么,都撼动不了她在我们心里的位置!” 闻言,沈听肆简直是瞠目结舌。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证据都摆在了姜家兄弟眼前,他们居然还能戳瞎自己的双眼继续当傻子。 再想到以前的他也对姜怀珠深信不疑,他感觉自己也是个傻子。 “我和九王爷合谋,呵呵,这种鬼话你们也相信,你们的猪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被老鼠啃过,里面还长满了蛆啊?!” 他暴躁骂道,“九王爷他就没看过上我,为什么要和我合谋?你们说我用下流手段迷惑了他,我就不懂,我能怎么迷惑他?色诱还是下降头?他一个堂堂亲王什么绝色美人见过,偏要着我的道?” 姜锦安听着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 其实之前姜怀珠说出这番推测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想不通。 要论姿色,姜衔草绝对算得上美人,可要论气质才情,她这个刚回侯府半年的乡野丫头比起珠儿这样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那可是云泥之别。 而且这丫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整日唯唯诺诺的,也没有青楼里的花魁能迷倒男人的风情万种,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一直对她不屑一顾的九王爷,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甘愿为她对付珠儿? 珠儿可比她强上千百倍,九王爷以前明明也对珠儿一往情深,为了珠儿都能违抗太后懿旨,说出娶不到珠儿就出家做和尚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如今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还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要亲手把珠儿逼上绝境? 因为实在是太过牵强,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珠儿猜错了,事实其实不是这样。 但如果不是这样,那一系列指向珠儿的证据就没法解释了。 他宁愿相信是九王爷忽然发疯了,也绝不会怀疑珠儿的人品。 姜锦行就没有姜锦安这些想法,他对姜怀珠说的每一句话,更是毫不怀疑。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野外的时候学了什么邪术,然后用在了九王爷身上!” 姜锦行骂骂咧咧道,“等明日湛王殿下来了,我们一定会向他禀明真相,然后把你交给他,让他好好审你。我就不信,皇城司的酷刑还撬不开你这张嘴,还不了珠儿清白了!” 沈听肆又是一怔。 湛王,皇城司? 他最讨厌的那位皇叔,居然要来管文宁侯府后院的这点闲事? 沈逾白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如果姜家人真把他交给沈逾白,他若是能说服沈逾白,让对方相信他才是真正的九王爷,那他就可以见到父皇,彻底摆脱这个人间地狱一样的文宁侯府。 不对! 沈逾白和他向来过不去,他这位皇叔看着对他父皇忠心耿耿,私下里却暗怀鬼胎,若是真让沈逾白知道他和姜衔草灵魂互换了,沈逾白未必会帮他。 那个男人的城府有多深不可测,对付政敌的手段有多奇诡难防,他早就亲自领教过。 所以,他绝不能直接对湛王说出真相。 姜锦行见沈听肆听到湛王的名号就愣住了,还以为是他的话把沈听肆吓唬住了,凶狠的语气夹杂着得意: “你要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写一封认罪书,把你和九王爷做的那些缺德事都写清楚,然后按上手印,我明日把这个交给湛王殿下,一切就了结了。” 说完他还觉得自己来见“姜衔草”,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只要让“姜衔草”自己开口承认她做了什么,那长兄就不必去求太子帮忙了,文宁侯府也不会欠下太子的人情。 最主要的是,珠儿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沈听肆看着他那沾沾自喜的表情,嗤笑道: “我先前还怀疑你是在装傻,现在看你是真傻。你也不用你那猪脑子想想,我要是真写了这封认罪书,文宁侯府的麻烦只会更大!” 姜锦行皱眉,“你什么意思?” “文宁侯府的人公然指控九王爷设下毒计去害一个世家之女,还把罪状呈给了皇城司之主,你以为这是对你们有利吗?” 沈听肆声音冷沉,给姜锦行这个猪脑子一字一句地分析利弊: “湛王手中有监察皇族之权,他确实有权审理调查九王爷,可他要是真把九王爷带回了皇城司,但你觉得皇上会愿意看到自己器重的兄弟把矛头对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吗? 最可能发生的事,是皇上既不愿怪罪兄弟,也不会怀疑儿子,他只会把怒气都撒在你们文宁侯府身上,怪你们多事!就算你们侯府是百年世家,惹怒了皇上会是什么下场,也不用我多说了?” 姜锦行想要反驳,可他再怎么愚蠢也是世家公子,动脑子一想就知道“姜衔草”说的都是对的。 但他还是踹了沈听肆一脚: “你怎么和你兄长说话呢?还一口一个你们侯府,要是侯府有什么闪失,你第一个倒霉!” 沈听肆被踹得这个憋屈,要是谁现在给他一把剑,他真想把姜锦行活活捅死。 姜锦安等自己的二哥踹完了,才在一旁假惺惺地开口: “衔草虽然罪孽深重,但她现在身子虚弱,二哥就暂且先饶了她。” 沈听肆呸了一声,冷笑着抬头: “姜四,你别在这儿装好人了!要是真怕我挨不到明日就死了,就赶紧去给我拿干净像样的食物来,否则明日我就把你们对我的好,都一一说给两位王爷听!” 姜锦安冷眼看着她,嘲弄地笑道: “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们,我给你干净的食物,你也不会不说这些的。那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想吃东西,那就吃地上的馒头。你要是真不想活了,那就绝食,我倒要看看一晚上是不是就能把你饿死。” 说完,他就拉着姜锦行扬长而去。 沈听肆看着地上布满脏脚印的硬馒头,眼神凌厉。 明日湛王要带着皇城司的人来侯府,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闹出一些动静,想办法让沈逾白带他去面圣! 第23章 和皇叔同乘一车 姜家兄弟离开后,沈听肆一个人在祠堂里生闷气。 那脏了的馒头,他自然是不会吃一口的。 他生来就是皇子龙孙,宁愿饿死都不受这般屈辱! 正这般想着,窗户处传来闷响。 沈听肆抬头看去,刚好有一个石子扔在窗上,然后传来汤圆小心翼翼的呼唤: “小姐,是我……” 沈听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子边,“汤圆,你怎么又来了?姜二和姜四刚走,他们没看到你?” “奴婢是从小路溜进来的,没人看见。” 汤圆拿开外边窗上横着的木棍,然后把手里拎着的饭食递给沈听肆,“这是奴婢从自己的饭菜里省下来的,保证没别人知道,小姐快吃。” 沈听肆接过那一小碗米饭,和一碟青菜豆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还是王爷时吃惯了山珍海味,像这么寒酸的饭菜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就是他的婢女吃的用的,都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享用不到的锦衣玉食。 可现在他却只能靠这个小丫鬟省下吃的来让他饱肚。 而且这丫头就因为帮着他,之前还被那个叫李嬷嬷的老妖婆踹了一脚。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他这个当主子的非常无能。 汤圆见他脸色灰败,心疼道: “是不是公子们来的时候,又对小姐说了什么狠话?小姐你别怕,奴婢都听说了,那位有战神之称的湛王殿下明日就要来王府了,到时候一定能还小姐一个清白!” 说着,汤圆好像忽然想到什么,激动地一拍脑门,“看奴婢这记性,差点就把重要的事忘了。” 她从身上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塞到沈听肆手上。 沈听肆把纸摊开后,瞳孔微颤。 他抬眸看向汤圆,“这是谁给你的?” 汤圆低声道,“是一个佩着大刀,看着很厉害的人。他忽然就出现在了小姐的院子,告诉奴婢务必要把这张纸交给小姐。” 佩着大刀,看着很厉害的人? 沈逾白身边好像就有一个擅使大刀的贴身护卫,武功不在听澜之下。 所以,是沈逾白暗中派人先来接触他这个“侯府二小姐”。 沈听肆攥紧了纸条,吩咐汤圆,“你赶紧回去,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 第二日。 姜锦行等人一大早就如临大敌地侯在了侯府门前,去迟迟不见湛王和九王爷的身影。 直等到晌午,他们每人都热出了一身汗,才远远见到皇城司的车马缓缓而来。 马车上,沈逾白举起茶杯,眉眼含笑,“小九儿,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皇叔记得你以前最爱喝了。” “皇叔有心了。” 与他同乘的姜衔草也拿起茶杯,敬了他一下之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喝了。 她想着待会儿要在侯府发生的事,并未留意到沈逾白看她的眼神。 那眼里充满探究。 正如姜衔草也不知道,君山银针是沈逾白的最爱,而沈听肆处处都和这位皇叔作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也爱喝君山银针的。 但在姜衔草再次抬头时,沈逾白早就收回了目光,微笑着把玩手里的血玉。 姜衔草看到他手里的玉,觉得那玉的颜色和他眼底的红色一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沈逾白这一块,通体血红一丝杂质都没有,定然是价值连城。 细看之下,红玉上似乎还有异样的花纹。 沈逾白蓦然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勾起唇角,“小九儿对皇叔的玉很感兴趣?你若喜欢,送你便是。” 姜衔草脱口道,“侄儿就是觉得皇叔这只白皙的手,拿着它还挺好看。” 说完之后,她立即觉得不妥。 沈听肆和湛王不对付,他绝不会这般夸赞沈逾白。 她连忙装出沈听肆那混不吝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欠揍的笑,阴阳怪气地找补: “只是皇叔拿玉的样子比女人还好看,侄儿看着,竟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惊胆战,暗忖着自己好像没拿捏好分寸。 沈听肆虽然混账,但调戏皇叔,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万一真惹火了这位玉面修罗,她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沈逾白脸上不见愠怒,他低低笑着,语气暧昧,“能得小九儿的喜欢,皇叔心里很是受用。” 他那缱绻的低语,让未经人事的姜衔草霎时红了脸。 她低下头咳嗽了两声,再抬头时假装自己的脸红是被气的,板着脸道: “皇叔是长辈可要自重,若是再用言语戏弄侄儿,侄儿就去和父皇告状。” 沈逾白轻笑着,“小九儿是越大越不经逗了,你小时候像个奶团子似的,整日追在皇叔后面,还说长大了要娶皇叔当王妃,那会儿的你多可爱啊。” 姜衔草心里愕然。 沈听肆幼时竟对自己的皇叔说过这种话? 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沈逾白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眼底又闪过一抹异样,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淡然转移了话题: “马上就到文宁侯府了,关于这次要审的案子,皇叔其实有件事要问你。” “有什么,皇叔就问。”姜衔草表面上随意点头,心里格外戒备。 沈逾白笑了笑,看她的眼神却十分犀利: “我听说,你先前一直对姜怀珠深信不疑。 在她落水后,是你命人把姜衔草踹入冰水里受罚。 之后你拿到那个不明来历的换血秘方,也是你立即跑到侯府,向姜家五位公子提议,要拿姜衔草的血补偿给姜怀珠。 既然你都信她到这种地步了,为何会忽然改变态度,说要查案?” 第24章 皇叔我啊,最疼的就是小九儿了 姜衔草背上渗出冷汗。 这就是她不想让沈逾白牵扯进来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比姜家五位公子加起来都要可怕得多,想要骗过他,难如登天。 可她既然铁了心要复仇,无论遇到怎样的难题,都不能露怯。 于是,姜衔草慢慢地坐直身体,脸色冷沉,目光中透出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憎恶: “皇叔也知道,我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在意的人,我可以给她摘星星摘月亮,无所不从,但我最讨厌欺骗。 和我有婚约的人本是姜衔草,可我第一次来到侯府,姜怀珠就私下找过来拿出信物,说她就是在城郊救过我的那个姑娘。我信以为真,这才对她另眼相看,甚至为了报恩答应改娶她为妻。 也因为她曾经救过我,我才一次次相信了她的满嘴谎言。 可是给姜衔草放血那一日,她的胳膊从袖子中露出来,我看到了她胳膊上的烫伤疤痕,而我记着,先前我在城郊遇险半睡半醒中,看到给我上药的姑娘胳膊上也有同样的疤。 我又想到姜衔草在回到侯府前,便是在城郊我遇险那处地方不远的官道边上开了家酒铺,我这才明白,姜怀珠是抢了姜衔草的信物,冒充我的恩人! 她既然能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撒谎,借着所谓的救命之恩骗取我对她的好感,然后主动投怀送抱,挑唆我放弃和姜衔草的婚约改娶她,那她对姜衔草的那些指控,会是真的吗? 我不信当初能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陌生人的姑娘,会当真如她所言,是心思恶毒暗害姐妹的毒妇! 所以,我想要赎罪,也想还姜衔草清白,这才以查案为名要揭穿姜怀珠的真面目。 难道皇叔觉得,侄儿做错了?” 沈逾白的指腹摩挲着血玉光滑的边缘,微笑着点头: “你没做错。可是,皇叔还有一事不明白。” 姜衔草镇定地问,“皇叔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刚才说的本来就是真事,不怕沈逾白让皇城司的人去调查。 唯一说谎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沈听肆其实并没在放血时从那块疤上认出她。 但现在她就是沈听肆,她说她当时认出来了,那就是认出来了。 她的这番解释,理应是无懈可击。 可沈逾白嘴角的那抹笑意,偏偏让她内心生出几分不安。 “皇叔听说,给姜衔草放血的那一日,你就站在边上和姜家五位公子一起看着,神情一直都是十分冷峻,从未表露出半分不忍,这也不像是忽然认出救命恩人的样子啊。” 闻言,姜衔草心里的不安加重。 沈逾白还没去文宁侯府,就连当日沈听肆在现场是什么表情都知道了,可见此人搜集情报的手段。 她盯着沈逾白的眼睛,强作镇定: “皇叔是听谁说的?是姜家五位公子告诉您的,还是文宁侯府的下人?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看人的眼力难道还值得您信任吗?” 沈逾白从善如流地点头,“小九儿说得对,其实皇叔也觉得,人真实的想法不会总是表现在脸上。看人的人有时候也会受自己的眼睛蒙骗,从而看错了别人的表情。” 姜衔草冷笑一声,“那现在皇叔可都明白了?” 沈逾白轻叹了口气,一副很心疼她的模样: “不明白的地方是没了。 只是小九儿那日在侯府平白挨了一道惊雷,姜家那位饱受欺压的二小姐也挨了雷劈,醒来后不知发的什么疯,满口胡话声称她才是真正的小九儿,害得小九儿多费口舌与她对峙了许久才自证清白。 皇叔向来是最疼小九儿你的,一想到这些啊,就觉得文宁侯府那地方很是不吉利,好像是专门克你似的,这次又要带你去侯府,怕你再出什么事。” 姜衔草听了,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 可她看着沈逾白的眼里还是只有嘲弄: “皇叔这是疼我,还是在咒我呢?我堂堂皇子,还能怕了他们文宁侯府?若是皇叔对我还有什么怀疑,查案时不想带上我,直说就是了。” 沈逾白不仅没有生气,还宠溺地笑道: “小九儿都向皇叔撒娇了,皇叔当然不会让你失望了。你放心,就是文宁侯府里真有怪力乱神克你的东西,有皇叔这一身煞气给你挡着,也保你安然无恙。” 随着他话音落下,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外边的侍卫掀起车帘,沈逾白甩了下袍子先一步下了车。 姜衔草看着他风流潇洒的背影,心里恨得想咬他一口。 还保她安然无恙呢,依她看,他就是克她的东西。 调整了心情,姜衔草也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候府门前站了两排皇城司的带刀侍卫,姜家的五位公子站在他们之间,就像是被看守的囚犯,没了往日的光彩。 看到九王爷也来了,姜锦言顿了顿道: “王爷昨日从侯府押走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姜衔草根本就懒得理他,看也不看他就要跟在沈逾白后面走进侯府。 姜锦言被当众冷落,脸上现出一抹不快,但也只能追着道: “王爷,经臣核实,那个叫碧茶的丫鬟,就是个背主的奴才。是她把珠儿常吃的补药替换成效颦丹,放进了珠儿房里,珠儿自始至终都不知情。” 他这话看似是说给九王爷,其实是为了让湛王听到。 姜家人也听说过沈听肆和这位湛王殿下不对付,叔侄之间常有矛盾,甚至会在宫宴上当众针锋相对。 所以他故意让湛王听见沈听肆不经过皇城司,暗中让王府的人来搜查侯府的院子,就是为了引起湛王对沈听肆越俎代庖行为的不满。 果然,沈逾白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所说的话却和他期待的不一样: “敢问姜大公子是如何核实的?” 姜锦言怔了一下,才作揖道: “禀王爷,臣在审问了舍妹房里其他下人后,确认了舍妹平日里吃的药并不是那一瓶。是碧茶别有用心把瓶子藏起来,等到九王爷府中的人来搜房时才故意摆出来让他们发现。” 沈逾白听完就笑了。 他生得绝色之姿,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让同为男子的姜锦言都略微晃神。 “原来姜大公子也很懂查案的手段啊。” 沈逾白的声音有些许慵懒,他好似漫不经心地说: “不过呢,公子你却一点都不懂规矩。皇上都发话了,说要让皇城司来查你家两位小姐的事,你们兄弟理应避嫌,可你不避嫌不说,还越过皇城司充起了判官,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你家大小姐都是被冤枉的。 莫非公子以为,只要你说姜大小姐是无辜的,她就是无辜的?你这是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啊。” “王爷言重,臣绝不敢罔视皇权!” 姜锦言瞬间慌了神,和他的四个弟弟一起跪下。 他想了想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抬头道: “臣私自审问舍妹房里的下人确实是心急之下忘了规矩,可九王爷赶在皇城司之前派人来侯府搜查,难道就不是自作主张吗?湛王殿下为何不问九王爷的罪?” 第25章 姜家可以利用湛王来对付九王爷 姜锦言说完,姜家众人都觉得他言之有理。 凭什么湛王殿下只针对他们文宁侯府,明明九王爷做得更过分,真正不把皇城司放在眼里的人是他! 而姜锦言心里就多想了一层。 他昨日去见了太子,是太子提醒他,九王爷本不想把落水案交给他人,反倒是湛王主动提出要让皇城司接手此案。 湛王和九王爷向来不合,还一度因为九王爷仗着皇上宠爱就在京中肆意弄权的事找过九王爷麻烦。 所以,湛王出人意料的举动,极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执掌监察皇族、世家和百官之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王,怎么可能会对两个后院女子之间扯头花的事感兴趣? 湛王真正的意图,在于借此案坐实九王爷肆意弄权,干涉世家内部家务,践踏开国功臣之后的罪名。 有皇城司出面控告九王爷,即便皇上再如何疼爱这个小儿子,为了服众,怕是也要下旨让九王爷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们文宁侯府现在看似处于弱势,却可以利用湛王来对付九王爷。 至于湛王方才看似维护九王爷,反倒对文宁侯府不假辞色,在姜锦言看来,不过是湛王不想一上来就暴露了真实意图,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又把矛头对准九王爷。 姜锦言很是笃定,他这是和湛王一个唱红脸唱白脸,说的话正合了湛王的心意,湛王即便现在不与九王爷撕破脸皮,也定会在之后对文宁侯府回护三分的。 “九王爷虽不是皇城司中人,但本王分给了他查案之权,他的侍卫搜查侯府不仅不算枉法,搜出了要紧的证人还证物还算是为皇城司立功,本王要感激他们才对。” 沈逾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姜锦言,笑吟吟地问,“这个解释,姜大公子满意了吗?” 姜锦言瞬间怔住。 湛王不是要对付九王爷吗,为何要帮九王爷洗脱罪责? 看到他愕然的神色,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姜衔草讽刺地开口: “姜大公子,今日皇叔和本王来侯府是为了查你们侯府的案子,你倒是先发制人,想利用皇叔来治本王的罪,也不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轻描淡写就点出了姜锦言的隐晦心思。 姜锦言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身上衣服的感觉,面上微红。 但他还是沉住气,垂首道: “九王爷误会了,微臣只是对事实有些疑问。” 姜衔草嘲弄道,“你的疑问现在都弄明白了?” 姜锦言咬牙切齿,“弄明白了。” 姜衔草微笑,“弄明白了,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赶紧把你的珠儿妹妹和姜二小姐请出来,皇叔等着问她们话呢。” 她那散漫高傲的语气,好像是在使唤一条狗似的。 姜锦言受着羞辱却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道: “二位王爷,臣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眷,这前院如此多的男子,又都佩着刀剑,怕是不太方便露面。不如请二位王爷随臣一起去后院正堂,臣妹早在那里等候了。” 姜衔草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姜锦言: “姜大公子和令妹还真是兄妹情深,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维护妹妹呢。只是你担心被皇城司刑探们惊扰的妹妹,怕是只有那位与你毫无血缘的大小姐,不包括你一母同胞的亲妹?” 姜锦言脸色难看,沉声道: “微臣和弟弟们对二位妹妹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二小姐也在后院,微臣真不明白九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衔草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 “姜家公子的一视同仁,本王早就见识过了。待查明了案子,本王要在京中为你们姜家好好宣传一下,让大家都知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公平公正地对待自己亲妹妹的。” 姜家最重名声,听了这话姜家众人都是满脸惊怒。 姜锦言看向沈逾白,“湛王殿下,九王爷如此针对文宁侯府,您就不管管他吗?” 沈逾白淡笑着瞥他一眼,那双弥漫着血色的眸子却没有丝毫温度,“九王爷要说什么,皇城司又要如何查案,都轮不到姜大公子来置喙。” 姜锦言被他冰冷的态度刺得一愣,心里犯起了疑虑。 难道,太子殿下猜错了? 湛王不是来对付九王爷的,反而是九王爷找来的帮手? 可他转念一想,就觉得这不可能。 姜衔草一个不受宠的候府嫡女算什么东西,她能挑唆九王爷和文宁侯府撕破脸皮已是极限,湛王绝不会为了她罔顾大局,和任性妄为的九王爷一起胡闹! 他刚放下心来,就听沈逾白道: “去后院可以,但不必去正堂,直接去兰园。姜大公子,带路。” 兰园—— 那正是姜怀珠落水的地方。 皇城司之主都发了话,姜锦言也不敢再拖延阻拦,他走在前边带路,其他四个姜家公子落在后边。 不知怎么的,姜锦安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把声音压到最低,询问走在身旁的姜锦义: “三哥,你是刑部官员也查过不少案子,你说湛王偏要去兰园,是想做什么?” 姜锦义沉着眼眸,低声道: “案发地点往往有很多痕迹,如果审案的官员怀疑嫌犯说谎,就会派人去现场查看。” 姜锦安的心沉了下来,“所以湛王殿下这是想在现场找证据,他真怀疑是珠儿撒了谎?” “四弟不必担心。” 比起他的忐忑不安,姜锦义却十分笃定: “湛王殿下和九王爷不同,他办案看罪证,不放过恶人也从不冤枉好人。所以他去现场勘察,对珠儿其实是好事,我相信以他的本事,一定能还珠儿清白。” “可是……” “没有可是。” 走在边上的姜锦行插话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珠儿本就没有撒谎,该心虚害怕的是姜衔草和九王爷才对!咱们就等着看,等到湛王殿下揭露真相时,那两人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的难看。” 第26章 为了一个姜怀珠,他押上了整个家族 一行人到了兰园,姜锦言请沈逾白到亭子里喝茶小歇,沈逾白冷淡地拒绝了他,带了两名手下,在湖边走了一圈。 姜衔草远远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锦言趁着这时走到她身边,沉声道,“九王爷,文宁侯府本来对您十分敬重优待,可您却恩将仇报要将珠儿逼上绝境,这便是铁了心和我们文宁侯府过不去了。” 听到他这么可笑的话,姜衔草内心却是毫无波澜。 她已经懒得指出他的荒谬之处,只是冷笑着反问他,“所以姜大公子是打算代表姜家,与我为敌吗?” 姜锦言低下头,避开她冰冷犀利的视线。 “王爷也知道,太子一直都想拉拢姜家,但姜家之前顾及着与王爷的交情,从未回应过太子殿下。若是王爷这时收手,放珠儿一马,无论之后您的王妃是谁,姜家仍会像往日那样全力支持您。” 闻言,姜衔草嘴角的冷意变深。 姜锦言还真是宠爱他的珠儿妹妹。 为了姜怀珠,他竟然可以在文宁侯离京时代表文宁侯府投靠太子,赌上整个家族的前程来换一人周全。 而他要护的这个人,还是个和他毫无血缘,满嘴谎言的骗子。 姜家也曾是满门高杰,却养出这样不知所谓的后代,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她沉默了片刻,在姜锦言以为她要松口答应时,忽而问: “这是你一人的想法,还是姜家所有人的想法?” 姜锦言愣了一下,然后坚决道: “如此重要的事,微臣怎敢一人擅作决定,这当然是整个姜家的想法!” 其实文宁侯和老夫人这两位真正能做主的人还不知道此事,他这么说,只是想增加自己的筹码。 毕竟他一个人的重量,和整个姜家的重量,那可是天差地别。 原以为他都这么说了,九王爷多少会有些动摇。 可他眼里的九王爷却仍然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然后道: “本王知道了。” 这略带轻蔑又好像蕴藏着无穷冷意的口吻,让姜锦言心头发寒。 九王爷说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难不成,他真为了一个本该无人在意的姜衔草,要把整座文宁侯府都视为敌人吗? 即便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儿子,是不是也太狂妄了? 姜锦言还是不信,姜衔草在他心中就这么重要。 这时,沈逾白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但姜家两位小姐还没到。 眼见沈逾白面露不耐,姜锦言立刻躬身道,“微臣亲自去带她们来。” 姜锦言匆匆走出兰园,才看见李嬷嬷扶着姜怀珠,几乎一步一歇地朝这边走来。 “怎么这么慢,还想让湛王殿下等多久!” 他迎上去,本来是责问的语气,但在看到姜怀珠苍白的病容后,他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珠儿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得这般厉害了?” 姜怀珠抬眸虚弱地看着他,咳嗽了好几声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李嬷嬷替她开口: “昨日九王爷的人把碧茶带走,几位公子相继离开后,大小姐就哭着问奴才们,为何她真心相待的人,要这么对她?二小姐是如此,碧茶是如此,九王爷也是如此! 大小姐越想越心痛,大约是急火功了心就一下子病倒了,整个夜里都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早上有了一些起色,又要被带到兰园去吹风,这一路上她不知怎样煎熬,这才来得慢了些。” 姜锦言一听这话,心疼得无以复加: “珠儿昨夜发烧,你们为何不派人来告诉我?病得这般厉害,还顶着冷风在外边走什么!” 姜怀珠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伸手攥住姜锦言的衣袖,满眼泪水地望着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 “哥哥不要责怪李嬷嬷,是珠儿让她不要去惊动了哥哥们的。” “你为什么……” “珠儿当时想,明日皇城司的人都要来了,哥哥们一定在连夜商量对策。你们为了护住珠儿已经这般辛苦,珠儿又怎能因为一点小病就让你们心烦意乱?” 姜怀珠说着,眼泪像断了弦的珍珠一样流下,“珠儿还是那句话,若是湛王殿下真要带走珠儿,那哥哥们就放手让珠儿去。断不能因为珠儿一人牵连了你们所有人,否则珠儿宁愿去死!” 姜锦言听了这话又感动又痛心,连忙安慰着,向她发誓说事情不会到这一步,才止住了她的哭声。 兰园那边又来了下人催促,说湛王殿下发话,再给他们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人还不到,就让皇城司的佩刀侍卫去请人。 姜锦言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冷声道: “姜衔草呢?她还没从祠堂过来?” 李嬷嬷道,“方才路上奴才还看到二小姐了,她磨磨蹭蹭的和一个丫鬟朝她自己的院子去了,说是要换件见客的衣服。奴才问她为何不立即去兰园,她还白了奴才一眼,说让奴才不要管闲事。” 姜锦言听得怒火中烧,而这时刚好沈听肆和汤圆一起出现。 等他们走近,姜锦言抬手就扇了沈听肆一个耳光,骂道: “两位王爷是来查案,不是来看你的!你换什么新衣裳,以为自己是在青楼接客吗?” 沈听肆先是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掌打得愣怔,听到他的话后,更是愤怒,伸手指着姜怀珠身边的李嬷嬷: “我换衣裳不是要向谁卖弄姿色,都是那老妖婆害的!” 汤圆也哭着为自家小姐解释: “小姐被放出祠堂后,李嬷嬷就把手里提着的污水泼到了小姐身上,小姐的衣服都湿透了没办法才去换的!” 姜锦言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冷笑道: “时至今日,你们还满嘴谎言。今日皇城司的人在,本公子先不收拾你们,等人走了再和你们算账!” 沈听肆瞪着他,“我也要找你们算账。你们打我辱我的这些,我早晚还回来!” 姜锦言嗤道,“你以为有了九王爷撑腰,文宁侯府就奈何不了你,珠儿也只能任由你作践了?告诉你,我已经去求了太子,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沈听肆眉头紧皱。 姜锦言居然去求太子出面了? 一个湛王,一个霸占着他身体的姜衔草,再加上一个太子,事情也来越麻烦! 等姜锦言带着两个妹妹回到兰园,沈逾白已经命手下把当日在兰园目睹了落水一事的两个丫鬟带了出来。 那两个丫鬟身戴枷锁,浑浑噩噩地站在湖边。 看到姜怀珠,她们齐齐朝她望去。 那空洞麻木中又好像含着恨意的眼神,让姜怀珠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要命似的咳嗽着,若不是姜锦言扶着就跌坐在地上。 姜衔草看到她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不禁冷笑。 看来被戳穿服用效颦丹的把戏后,姜怀珠为了服众,不惜真的伤害身体来演苦肉计。 可让姜怀珠失望了,沈逾白根本没过问她的身体情况,只是冷漠地对她道: “姜大小姐,请你走到那日姜二小姐推你落水的位置。” 第27章 他的悔悟,太晚了 姜怀珠神色有些僵硬,磨蹭着走到湖边。 她朝四下看了看,然后在沈逾白身侧一块太湖石旁站定。 “禀王爷,那日臣女和妹妹就是站在这里说话。”她用帕子掩住嘴,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沈逾白嘴角含笑,很是风度翩翩地问她,“敢问姜大小姐,你可看准了,确定当时就是在这里?” 姜怀珠点头,眼里流露出悲痛,“妹妹忽然下手,这对臣女打击太大。这几日臣女在夜里还会做噩梦回忆起这一切,绝不会记错的。” 姜衔草听着她的话,脸上满是讽意。 这女人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是个人看了都要对她充满爱怜。 可惜了。 这次她面对的人,偏偏不吃这一套。 沈逾白无视了她眼里的泪光,走到她身边,“那么,当时的姜二小姐是站在哪里?” 姜怀珠顿了顿才指出一个位置。 沈逾白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湖面,又转头看着她,“姜大小姐,你确定吗?” 姜怀珠微微蹙眉,“当然。” 沈逾白勾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然后又问,“那请姜大小姐给本王演示一下,当时姜二小姐是怎么推的你?” 姜怀珠秀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姜锦言等人,才稳住心神道,“臣女不太明白湛王殿下的意思。这不是一想就知的事吗,妹妹从臣女身后冷不防地伸出手,臣女就被推下水了。” “她若是在你身后推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逾白那双黑中透红的妖异眼眸紧盯着她,眼神冷得像剑芒,“而且按照你先前的说法,你和姜二小姐是站在这里商量事宜。既是两人说话,那应该是彼此面对地站着,你为何会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她?” 姜怀珠心里一慌,咬了下唇才答道: “王爷明察,臣女和妹妹本来确实是在面对面说话,但妹妹忽然就说湖面上有什么东西,臣女并未设防便转身来看,结果她就趁着这时伸手推了臣女……” 她说着又咳嗽起来,咳得好像要断气了一样。 姜锦行心疼妹妹,实在忍不住了: “湛王殿下,珠儿背后是没长眼睛,看不到姜衔草在她身后做了什么。但当时就她们两人在这里,跟着的丫鬟都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若不是姜衔草伸手推了她,难道是鬼推的? 事实如此,您又何必咬文嚼字,去挑珠儿言语里的那一点纰漏?” 他话音刚落,就有皇城司的侍卫拔刀对着他,“放肆!我们殿下查案,何时轮到你一个没有官阶爵位的庶人来置喙?” 姜锦行身为侯府公子,还从没听过这么不客气的话,当即因为耻辱涨红了脸。 他想要反驳,姜锦言却瞪了他一眼,然后朝沈逾白躬身道: “臣弟不懂礼数,还望湛王殿下恕罪。” 沈逾白淡然笑着,“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礼数,看来你们侯府的家教不行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姜家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世家是最注重颜面的,被人说是家教不行,这和当众打他们的脸也没有区别。 但碍于湛王的权势,这口恶气他们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本来就够窝囊的了,偏偏九王爷还在这时开口,火上浇了把油,“皇叔,姜家几位公子不懂礼法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然他们能做出拼命抬举一个养女,冷落虐待嫡女的事情吗?” 姜锦行拔高声音,“九王爷莫要乱说,我们兄弟何时冷落虐待过姜衔草……” “嗯,对那个养女,你们一口一个珠儿妹妹。对血脉至亲的亲妹妹,你们却直呼全名。谁还听不出,你们的心都偏向了谁?” 姜衔草讽刺的目光在他们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格外不服气的姜锦行脸上,冷厉道: “姜锦行,念在你刚才是第一次对皇叔不敬,本王暂且放过你。但若是还有下次,必要将你对皇室不敬还有打断皇城司查案的罪行重罚,到时候你们文宁侯府的脸面,可都要被你丢尽了。” 姜锦行气得握紧拳头,好像马上就要冲上来和她动手。 可皇城司的众多侍卫挡在他们之间,这一瞬他和姜衔草之间的距离,宛如天堑。 姜衔草甚至都不屑于再看他,她转过头看着沈逾白,“皇叔,您可以继续审案了。” 沈逾白朝她微微一笑,“还是小九儿贴心。” 边上,真正的“小九儿”沈听肆心情复杂。 姜衔草居然用他的身体,向沈逾白这个可恶的男人大献殷勤! 这样下去,在他换回身体之前,她就会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沈逾白用余光留意到姜家二小姐看向他们时那不太正常的眼神,却没有声张,继续看向姜怀珠: “所以案发当时,你站在前边,姜二小姐站在你身后,然后你无比确定,是她伸手把你推下水。” 姜怀珠哭得楚楚可怜,仿佛当真是受了极大的冤屈: “臣女十分确定,绝无半分谎言!” 沈逾白又问沈听肆: “姜二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听肆沉默着望向姜怀珠。 以前,他就和姜家五位公子一样,对姜怀珠所言深信不疑。 变成了姜衔草之后,他却蓦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真正在说谎的人不是被他憎恨厌恶的姜衔草,而是姜怀珠这个被他奉为白月光的救命恩人。 他心底虽然还有几分困惑,不明白曾经舍身救他的善良少女为何会变成这般,但亲身承受了姜怀珠带来的种种痛苦,他居然也希望,沈逾白能揭开落水案的真相,还姜衔草以清白。 于是,他攥紧拳头,是在对在场众人,也是在对以前那个愚蠢的自己说: “我没有伸手推姜怀珠,是她自己跳入的湖中。 正如那日换血之后,她在九王爷和五位公子面前捅了自己一刀却说是我要杀她,这是她一贯栽赃陷害我的手法。 我愿以性命立誓,所言的每一个字都绝无虚言!” 姜衔草有些意外地挑眉。 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从沈听肆嘴里听到几句人话。 只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在他还是九王爷时选择相信她,反倒帮着姜怀珠一次次践踏她的身心,还美其名曰那是她该做的“赎罪”。 在她最绝望时,他就是吞噬她的黑暗,凌迟她的酷刑。 那现在他变成了她,以身受苦后才做出的醒悟,也挽回不了任何。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沈逾白笑道,“既然二位各执一词,那本王就重新模拟案发时的场景,来看看到底孰对孰错。” 姜怀珠听后眉头紧皱,声音娇柔地问: “臣女有些不解,湛王殿下说要模拟案发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意思?” 见过沈逾白办案的沈听肆冷声对她道: “你不用不解,因为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了。” 姜怀珠有些气恼,这个姜衔草仗着有外人在,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但下一刻,她就没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沈逾白一个手势,就有两名皇城司佩刀侍卫上前。 姜怀珠见他们朝着自己越走越近,脸上露出些许惊惶,“湛王殿下,他们是要做什么?” 第28章 还原案发场景 沈逾白根本就懒得理会她,反倒是旁观冷眼看戏的姜衔草微笑道: “姜大小姐不是号称天资聪颖,是京城的第一才女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们当然是要按照两位的证词,监督你们重演案发时的事情了。” 姜怀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不敢相信沈逾白真要这么做! 可还没等她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说出反对的话,其中一名侍卫就抓起沈听肆的手,从背后把姜怀珠往前一推。 其实沈听肆虽然也恨透了姜怀珠的满嘴谎言,但她毕竟是他喜欢过的女人,又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想到她先前已经被姜衔草放了血,现在又要把病弱的她推进冬日的冰水,他心底生出一丝不忍。 他扭过头想对姜衔草说,当日在事后把你踹进冰水的人是我,最该受罚的人是我。 你若是想报复,那就把我踹下去,这是我欠你的! 可惜皇城司的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姜怀珠的身子就朝前一个趔趄,然后重心不稳地摔下去了。 姜家人看到这一幕,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 “珠儿!” “珠儿妹妹!” 他们都要冲过来,但却被皇城司的侍卫拦住。 姜锦行仗着有拳脚功夫,和侍卫们过起了招,但一两个人他还能招架,这么多人一起围攻,他很快就落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狠揍,最后被死死地压制住,头都被摁在了地上。 姜锦言一介文人也无法冲破皇城司的封锁,他涨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沈逾白: “珠儿先前被九王爷残忍放血,之后又接连遭受冤屈身心受创,如今她身上高烧不退,却被你们狠心丢进冰水,你们这不是查案,这是要她的命!” 说到最后,他连最后的理智也没了,怒声吼道: “若是珠儿真出了什么好歹,就算你是王爷,是执掌皇城司的指挥使,我们文宁侯府也定要告到御前,让皇城司的人给她偿命!” 他吼得这般壮烈,让人深受震撼。 姜衔草勾着唇,叹道: “真是一个为了妹妹,不畏权势不顾利害的好哥哥。” 她这充满讽刺的话语,刺激到了姜家人心里。 姜锦言伸手指着他,不管不顾地怒骂道: “还有你,九王爷,我们文宁侯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就是被姜衔草用下作手段勾引了,不想履行诺言娶珠儿为妻,才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情来吗? 可笑你一个男人,还是堂堂王爷,因为怕别人说你无情无义不敢实话实说,就拿什么查案来当幌子!” 看他疯了一样攀咬,沈逾白却笑着对姜衔草道: “怪不得小九儿忽然改了主意,不肯娶文宁侯府的姑娘了。姜家几位公子疯癫如疯狗,就是皇叔看着也怪吓人的。” “可不是,侄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头脑倒还是清醒的,总不能娶一个疯子家的姑娘当媳妇儿。” 姜衔草学着沈听肆平日里混不吝的语气,把沈逾白逗笑了。 两人转过身,一起看向湖边。 姜怀珠方才被皇城司的人那么一推,顺着泥土一路滚到了湖水里,但因为岸边的湖水并不深,所以她狼狈地扑腾了几下后,还是凭着求生的本能站了起来。 只是她浑身的衣服都淋湿了,脸上的妆都花了一片,原本病美人般惹人怜爱的样子,此刻却变得滑稽可笑。 她怕爬上岸后再被皇城司的人推下去,就站在冰水里瑟瑟发抖,也不敢上来,只能凄惨地望着沈逾白,哆嗦道: “湛王殿下,您,您为何要这么对臣女……” 沈逾白嘴角的笑意冷下三分,走到她落水的地方,缓缓道: “真是奇怪,刚才的一切都是按你所说重演的,那为何你只是掉在了岸边,却没掉到湖心呢?” 闻言,姜怀珠脸上的表情僵住。 她猛然意识到,刚才沈逾白命人推她下水,是在做什么! “姜二小姐身子瘦弱,她的胳膊这么纤细,臂力远不如刚才出手的皇城司侍卫,按理说若是她推的你,你只会落在离岸边更近的地方,甚至根本就不会掉下水里。 可那日九王爷赶来时,却是从湖心救上了你。” 沈逾白摩挲着下巴,似乎颇为疑惑地看着她,“这就是本王最想不通的地方,你是怎么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姜怀珠脸色惨白,她在水里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不回答,沈逾白笑了笑: “姜大小姐不想说也没关系,本王不想强人所难。只是你不说,有人替你说。” 皇城司侍卫押着那两个丫鬟过来。 也不知沈逾白对她们用了什么手段,她们此时都顺从得可怕。 沈逾白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左边那个就抢着道: “那日是大小姐都谋划好了的,是她让我们把二小姐约到兰园,也是她提议到湖边散步,然后趁二小姐不备自己跳下了湖水里。至于我们之前撒的那些谎,都是她教我们的!” 别人尚未怎么样,姜锦言听到这些,立即沉声呵斥: “无稽之谈! 湛王殿下,您刚才说凭姜衔草的臂力无法把珠儿推到湖心,可珠儿自己往下跳,就能跳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再说了,珠儿不善水性,若是她跳水后自己往湖心游,她游不了那么远,就会因为呛水昏死过去的!” 沈逾白淡漠道: “那若是她落水之前服了避水丹呢?” 第29章 圣旨到 听到沈逾白的话,姜怀珠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失了力气,差点又跌回水中。 就连姜衔草听了都有些意外。 那一日姜怀珠用落水来陷害她,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只来得及看到姜怀珠跳入水中,那两个丫鬟大喊着是她推姜怀珠下水,慌忙之下她也没看清姜怀珠是怎么到的湖心,沈听肆就及时赶到了。 她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姜怀珠设计好的,但她没想到姜怀珠居然提前服用了避水丹。 怪不得姜怀珠明明不谙水性却敢以身相赌,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做了万全准备,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之忧! “避水丹能让一个原本不善水性的人暂时闭气,在水中一盏茶之内都不会溺水。” 沈逾白的语气冰冷中带着嘲弄: “那日你算准了时间,提前让李嬷嬷用借口约九王爷到兰园,刚好让他一来就能目睹你要被深水淹死拼命求救的惊险场面。而受你指使的两个丫鬟在岸上喊着,是姜二小姐推你下水。 九王爷见到这副情景,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亲自救你,对是姜二小姐推你下水深信不疑。 可他不知道,你服用了避水丹自己跳进湖里,故意游到湖心处,装出快要溺水而死得凄惨样子就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让他在愤怒之下更加憎恶姜二小姐这个‘罪魁祸首’。 姜大小姐,你对此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怀珠咬着唇,没有言语。 被皇城司侍卫拦住的姜锦言大声道: “你说珠儿提前用了避水丹,难道也是从王太医那里得来的证词?那个王太医早就被九王爷买通,他说的证词都是假的,湛王殿下可不能信他!” 闻言,沈逾白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姜大公子误会了,本王不是从王太医嘴里得知的这件事。因为给你家珠儿妹妹避水丹的人,是你的四弟。” 说着他看向姜锦安: “你制药有记日志的习惯,每日做了什么药,一共存入了仓库几颗,又取出来用了几颗,用在什么病人身上,所有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就在刚才,本王的属下去查了你存药的仓库,发现上面唯有一项和日志对不上,那就是避水丹的颗数。 本王的属下于是就审问了负责看守仓库的下人,他受不住刑罚交代说,十日前姜大小姐来过仓库,她走后避水丹就少了一颗。 那下人的记性很好,他还说,那之后你来仓库核查时发现避水丹少了,他告诉你多半是姜大小姐偷拿走的,你不仅没有去找姜大小姐对峙,还命令他不许对外人说这件事,否则就让他全家不好过。” 姜锦言愣住,猛地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姜锦安: “锦安,真有此事?” 姜锦安的头都快低到了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怀珠确实从他这里拿走了一颗避水丹。 他也知道她拿避水丹做了什么,可他一直帮她隐瞒,只当她是早就猜到姜衔草要推她下水才提前做了准备。 他以为姜怀珠没有坏心的,她就是想让一直嫉妒她的姜衔草长个教训。 难道只许姜衔草害人,不许她报复回去了吗,她能有什么错呢? 即便到了此时,他也不觉得珠儿有什么不对。 可不利于珠儿的证据和证词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之下,他明白自己再怎么辩驳,都无济于事。 姜锦言见他沉默,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骂道: “你以为你是在帮珠儿?你这么做是害了她!” 姜锦安猛地抬头,红着眼眶道: “大哥何必说我,难道你就没错吗? 你口口声声说能摆平九王爷,可如今不仅九王爷和我们撕破了脸皮,就连湛王殿下和皇城司都一齐向我们发难!事到如今,你还如何让珠儿安然无恙?” 姜锦言瞪大了眼,愤怒到挥起拳头,照着他的脸就给了一拳。 姜锦行等人见状赶紧来拉着。 一旁,姜衔草冷眼看着他们兄弟内讧,嘴角勾起露出讽刺的笑。 沈听肆趁着这时走到她身边,在她耳旁压低声音道: “落水案也查清了,你的气也出了,赶紧收手,别再胡闹了!” 姜衔草偏过头,冷冷看着他,“姜二小姐,注意你的身份。本王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沈听肆被她噎了一下,气恼道: “文宁侯府的祖上毕竟是开国功臣,姜家能屹立百年不倒,家底是你想不到的深厚。父皇如今又十分仰仗文宁侯,不可能真为了后宅两个女子的纠纷就让文宁侯府颜面扫地。 姜锦言又去求了太子,父皇向来听太子的话,你信不信,马上宫里就有圣旨传来!” 他话音刚落,孙公公的声音就传来: “圣旨到——” 除了沈逾白和姜衔草之外,其余人连忙跪下。 孙公公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摊开圣旨,拉长音调道: “皇上有命,鉴于文宁侯府教女无方,现收回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九王爷和姜氏女的婚事作罢。 念在姜氏祖上功德,文宁侯赈灾有功,特命皇城司不再追究侯府落水案。 但姜家养女陷害嫡女的罪过不可免去,姜家需以家法责罚养女,此后更不能再苛待嫡女。 钦此——” 湖水里的姜怀珠听了圣旨,明白她嫁给九王爷当正妃的事彻底落空,白眼一翻,生生昏死了过去。 姜锦言立刻带着下人冲去湖边把她抱上来。 这次,皇城司的侍卫没有阻拦。 姜怀珠浑身湿淋淋的,姜锦言摸着她的额头,手下一片滚烫。 他无比心疼,却听姜衔草幽幽道: “圣旨说了,虽然皇家不再追究落水案,可姜怀珠所犯之错却不能免去。你们姜家人打算怎么罚她啊?” 她其实早就猜到,皇上最后不会追究到底。 就像沈听肆说的,文宁候府好歹也是屹立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 想撼动姜家的根基,即便她如今是九王爷,也不是一上来就能做到的。 而这第一战,她取得的成果还算不错。 虽然没能把姜怀珠送进大狱,但也揭穿了她的谎言,让她还了欠她的血,还让姜家因为她在皇家面前丢了好大一把脸。 接下来,她有的是耐心,大家慢慢来。 姜锦言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意,不冷不热地答道: “如今婚约解除,无论是珠儿,还是姜衔草,她们都与王爷您没关系了。 至于后续该如何处置,按照皇上的意思,这也是我们姜家的家务事,就不劳王爷您费心了。” 闻言,姜衔草轻笑了一下: “虽然本王和姜二小姐的婚约已经解除,可过往的情分还在,本王少不得要多关心一下。 再者,父皇的圣旨里明确说了,你们必须要用家法罚她。 若是你们不作为,那就是文宁候府没规矩家教,你们是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文宁候府袒护一个陷害嫡女的养女吗?” 姜锦言陡然变色。 世家最重规矩,若是让别人如此议论文宁候府,怕是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婚嫁。 他只能憋屈道: “请王爷放心,文宁候府赏罚分明,珠儿犯了错,本该受罚。但家中长辈尚未归府,臣便先让她向姜衔草道歉,然后将她禁闭一个月,待父亲母亲和祖母回府后再做定夺。” 第30章 既然珠儿做不了王妃,姜衔草也休想做! 姜衔草听后,险些笑出来。 “大公子真是公正,你的珠儿妹妹犯下这么大的错,险些让姜二小姐背负杀人未遂的罪名,你居然只是让她给姜二小姐道个歉? 若是道歉有用,还要律法家规做什么? 文宁候府的规矩,就是这样荒唐随便吗?” 姜锦言先把昏迷的姜怀珠交给懂医术的姜锦安,命他把人好生送回房里养着,然后才冷冷地看向姜衔草: “姜家尊敬王爷,可王爷也莫要把手伸得太长了。 这件事说到底只是自家姊妹之间的误会和矛盾,只要二妹妹原谅了珠儿即可,与外人无关。” 姜衔草转过身,嘲弄地询问神色复杂的沈听肆: “姜二小姐,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愿意接受姜怀珠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 沈听肆当然不愿意。 世间就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大度。 即便姜怀珠是他的白月光,他喜欢过她,他也接受不了她屡次三番的栽赃陷害。 而因为曾经深信过她,真心觉得她纯洁美好,这时看清了白月光丑陋恶毒的真面目后,那种受到欺骗的感觉,让他更是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他以前怎么就瞎了眼,错信了这等小人? 但他不打算回答姜衔草的问题。 原谅还是不原谅,对他来说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当他打算说出准备已久的腹稿吸引沈逾白的注意时,姜锦言忽然道: “发生了这么多,二妹妹也累了,来人,把她也送回房中休养!” 李嬷嬷快步上前,挤出满是褶子的笑脸,“二小姐,随老奴走。” 说完,她暗自捏了一下沈听肆的睡穴,沈听肆顿时困倦疲乏地半闭着眼,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衔草也不阻止,就冷眼看着姜家的人把他带走。 她对姜锦言说,“大公子,我们来日方长。” 然后,她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姜锦言眼神晦暗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此时,沈逾白也带着皇城司的人撤离。 等人都走了,姜锦义走到他身边: “长兄,为何皇上要解除九王爷和姜家的婚约?” 皇上和太后对姜衔草的印象原本还不错,他原以为,他们会借着这件事给姜衔草正名,尽快促成她与九王爷的婚事。 但没想到,珠儿没当成这个王妃,姜衔草也出了局。 姜锦言冷笑了一下,“因为我向太子求的,就是让姜衔草也出局。” 姜锦义面露错愕,他万万没想到姜锦言居然会这么说,“姜衔草毕竟也是姜家的女儿,她若能和九王爷成婚,也算候府出了一位王妃,您又何必……” 姜锦言眸光冰冷,“从她利用九王爷这个外人对付姜家开始,我就再也不拿她当妹妹了。珠儿做不成王妃,她也休想做。” 姜锦义陷入沉默。 见他似乎有些不赞同的样子,姜锦言又道: “你以为姜衔草真当了王妃,会对候府好吗?她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到时只会借着九王爷的权势,变本加厉地报复姜家!” 姜锦行听了也愤愤不平道: “大哥说的没错,姜衔草就是白眼狼! 就像今日的事,若不是她暗中捣鬼,怎会惊动了皇家,让皇上对我们姜家印象变坏? 她自认受了委屈,可她那点委屈比起家族的荣耀算什么?若是没了文宁候府,她现在还在城郊的酒铺里卖笑陪客,哪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当她的候府千金? 她就是不如珠儿识大体,心胸狭隘小家子气,哪里有半分世家贵女温柔贤淑的样子,简直辱没了她身上的姜家血脉!” 姜锦义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是刑部官员,平时断的就是黑白曲直,也最讲究公道。 他原以为落水的事,真如姜怀珠说的那样,都是姜衔草的错。 所以他对姜怀珠深信不疑,之前一直无比坚定地维护她。 可现在看来,却是他错了。 虽然他也不满姜衔草把家丑外扬的行为,觉得她这么做确实是自私不懂事,可他却拗不过自己的那点良心。 因为,姜衔草确实受了冤屈。 她也曾求助于他们这些兄长,请他们还她一个公道,可他们却无一人帮过她。 那时候,她对他们一定很失望?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她也是被逼无奈才把事情捅到皇家面前的,如果他能早点相信她该有多好。 可他还是当作没听见这个声音,走去了姜怀珠的房里。 看到自幼疼爱的妹妹被冻僵的小脸,他心里对姜衔草的那点过意不去瞬间烟消云散。 他也开始责怪起姜衔草。 不就是受了一点委屈,姜怀珠可是她姐姐,她至于这么狠吗? 大哥说的没错,这样心性歹毒的女子,若是真让她当了王妃,也只会给姜家带来灾祸。 …… 沈听肆在房中幽幽醒来,嗓子里干得难受。 “汤圆,汤圆……” 他低哑地喊着,却不见那个一直围在他身边的小丫鬟过来。 倒是有个陌生的身影拉开帘子,缓缓朝他走来。 沈听肆皱起眉,“你是谁?” 这具脆弱的身体先前受的伤还没好利索,又在兰园吹风着了凉,此时他脑袋热得厉害,连视物都有些模糊。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凭本能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是武艺高强又手染鲜血的人身上才会有的煞气。 沈听肆浑身紧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难道是姜衔草怕换身的事暴露,派人来杀这具身体灭口了? 但随后,沈听肆就想到了他在祠堂收到的那张纸条。 果然,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 “姜二小姐,在下是皇城司的人,奉湛王殿下之命前来,向您确认一件事。” 第31章 当年救他的人,难道不是姜怀珠吗? 沈听肆心里突突地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张纸条也是你送来的?” 男人走到床帘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透过帘子盯着他,“二小姐既然看过了纸条,应该知道湛王殿下要问什么。” 沈听肆嗤了一声,冷冷道: “你家主子想知道的事,我确实知情。” 男人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但要我开口,我有一个条件。” 沈听肆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的眼神冷沉,浑身散发着不该属于内宅女子的强硬气息,“他助我离开侯府,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保证毫无隐瞒。” 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问: “二小姐为何要离开侯府?” 沈听肆冷笑: “文宁侯府是如何待我的,你们皇城司的人一清二楚。既然他们不拿我当亲人,还把我视作囚犯罪人,百般虐待苛责,那我宁愿抛下这侯府小姐的身份去外面自力更生,起码还能活出个人的样子。” 他本来是想让皇城司的人带他去面圣,可再三思量后,他觉得一上来就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让沈逾白对他起疑,反而会增添更多麻烦。 所以,他想先借助皇城司的力量离开侯府。 无论是让侯府主动放人还是私自逃离,都比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强多了。 男人上下审视着他,顿了顿后道: “既然是要做交易,二小姐也得先拿出些诚意来,不然我回去后没法向主人交待。” 沈听肆沉思稍许后,低声道: “九王爷那日在城郊身受重伤,确实是被人追杀所致。我给九王爷上药时,在他身上取下了一枚齿轮状的暗器,上面还有古怪的花纹。 我虽然不通武学,可也看得出这种暗器很少见,只要确定了暗器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暗器主人的身份。 若是湛王能助我脱离侯府,我就把暗器具体的样子画下来给他。 怎么样,这桩交易于你们而言,不亏?” 他就是真正的九王爷,没人比他更清楚当日发生的事。 但让他奇怪的是,沈逾白为何要查这件事。 还有,沈逾白为何会认为,当初救下他的那个少女是“姜衔草”? 救他的人,明明是姜怀珠! 沈听肆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可他生怕会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又不能询问男人什么。 男人点头,“既然二小姐如此笃定,那我这就回去禀报主人。”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沈听肆叫住他,“什么时候给我回信?” “最晚不超过十日。” 沈听肆觉得要等待的时间还是太长,可是没等他讨价还价,那个男人已经动用轻功从后窗离开了。 男人离开后,沈听肆忽然想到不见踪影的汤圆。 他紧张地下床,在空荡荡的房里寻找着汤圆的身影。 到了房门前,他听见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汤圆带着哭腔道,“这些都是小姐的衣物,你们快住手!” 沈听肆听了连忙出去,就看到李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把汤圆刚洗好的衣物从筐里倒出来,扔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沈听肆冷下脸。 皇城司的人刚走,姜家人就又指使这些贱婢来找麻烦了。 他们的胆子还真是大,仗着太子撑腰,就不把他父皇的圣旨眼里,继续变本加厉地虐待家中嫡女。 眼看汤圆哭着想把衣物抢回来,却被狠狠推开摔倒在地上,还朝她身上吐了口痰,“我们都是在大公子身边服侍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沈听肆愤怒上前,抽了那个推人的丫鬟一耳光。 那丫鬟被打得一愣,然后尖声叫道: “二小姐凭什么打人?” 沈听肆抬起手又给了她一耳光,“就凭你是奴才,而我是主子小姐!” 那丫鬟不服还要说话,沈听肆再次抬起手,李嬷嬷在旁边冷声道: “够了!” 沈听肆没有理会李嬷嬷的话,又赏了那丫鬟第三个耳光,把对方的脸都打红了,这才收了手。 然后他转过身,冷厉的目光盯着李嬷嬷,“你一个奴才,刚才对着主子鬼叫什么?” 李嬷嬷被他的眼神震得心里微微一颤,随即就冷笑起来: “二小姐自认得了九王爷和皇城司撑腰,果然是越来越硬气了。可若是老奴没记错的话,您如今和九王爷的婚约也没了,就是个要仰仗侯府庇佑的寻常女子而已,您是哪来的嚣张气焰呢? 而老奴呢,虽然只是个奴才,但却是跟过老夫人的人,二小姐莫非是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吗?” 沈听肆冷笑道,“别拿老夫人压我,若是她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奴才在我房里如此张狂,她不为我这个亲孙女出头,难道还能帮着你们继续作践我?世上就没有这样狠心的祖母!” 李嬷嬷眸光一冷,“二小姐是愈发伶牙俐齿了,都敢随意议论老夫人了!” 沈听肆把汤圆从地上扶起来,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厉声道,“汤圆是我的人,以后谁再敢动她一下,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弄死不长眼的狗东西!” 他涨红着眼睛状若疯癫,语气又冷得可怕,当真震慑住了那两个丫鬟。 沈听肆又道,“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你们弄脏的,就给我洗干净再还回来。少了一件,我唯你们是问!” 两个丫鬟求助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沉着张老脸,语气里满是讥讽嘲弄: “二小姐好大的威风,可惜了,我们是奉大公子之命来搜查的,可不算坏了规矩。” “我说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大,原来是姜锦言派你们来羞辱我的。” 沈听肆勾着唇角,语气凛然,“可笑他堂堂探花郎,在外边人模狗样的东宫学士,回到家里来却对亲妹妹用这种下作手段。还不敢亲自来,要派一条老狗带着两条小狗来,也不嫌自降了身价。” 李嬷嬷听他连大公子都敢明目张胆地骂,神色愈发阴冷,“就在一个时辰前,大小姐的衣橱里丢了件烫金丝的石榴裙。” “她丢了衣服,与我何干?”沈听肆皱眉。 李嬷嬷冷声道: “有人看到,你身边这个圆脸丫鬟在衣服丢失前,鬼鬼祟祟地去了大小姐的院子。” 汤圆急得红了脸,她激动地摇头道: “我洗衣服回来是路过大小姐的院子,但我没有进去,更没有偷大小姐的衣服!” “你不是去偷衣服的,怎么会绕远去大小姐的院子?” 李嬷嬷弯下腰,从那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里捡出了一条石榴裙,“大小姐的衣服,又怎么会在你的筐里?” 这件石榴裙本来被压在“姜衔草”的衣物底下,却被李嬷嬷一下子挑了出来。 “若是普通的裙子倒也算了,这一条可是侯夫人用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里的料子为大小姐做的,上边的金丝更是夫人亲手缝制,贵不可言。 你这个贱奴竟敢盗取这样的宝物,真是找死!” 汤圆瞧见它,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李嬷嬷指着她,咄咄逼人,“文宁侯府不留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我这就把你带走发卖!” 沈听肆顿时明白,姜锦言派李嬷嬷来这一趟,是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是想随便寻一个借口,把他身边仅剩的这一个丫鬟弄走,让他在侯府彻底孤立无援! 第32章 九王爷是无福之人不配娶您,太子才是良配 汤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地求着沈听肆: “二小姐,奴婢真没有偷东西,奴婢不想被发卖,求您相信奴婢!” 沈听肆还没说话,李嬷嬷就迫不及待地嗤道: “你这做了小偷的贱蹄子就别给二小姐添乱了。她若是包庇你,岂不是要让别人以为,你是受了她的指使才去偷大小姐的裙子?” 说着,李嬷嬷充满恶意地看向沈听肆: “二小姐这么聪明,想必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是?” 沈听肆攥紧拳头。 他都说了,谁敢动汤圆一下,他不管不顾也要把这人弄死。 结果这老东西全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敢在他面前犯贱。 “汤圆,你起来。” 沈听肆的声音冷冷的,汤圆听着心里绝望,她还以为二小姐当真如李嬷嬷所言,不要她了。 她笨笨傻傻的,也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还满脑子想着李嬷嬷说的,若是二小姐包庇了她,那二小姐便成了指使你的主谋。 她抬起袖子擦了下眼泪,站起来后也不再求饶,倔强地看着李嬷嬷,“你们要赖就赖我,反正这事和二小姐没关系。” 李嬷嬷讽刺地笑了一下,对那两个丫鬟打了手势。 她们上前一左一右地拽住汤圆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 沈听肆忽而道: “放开她!” 那两个丫鬟看到他凶悍的眼神,拽着汤圆的手松了松。 尤其是那个挨过打的,她还记着刚才沈听肆对她下手时的狠厉,生怕这人发起疯来,再赏她几个大嘴巴。 李嬷嬷却很淡定,她悠悠地走到沈听肆面前,冷笑道: “老奴也知道,二小姐身边就只有这一个丫鬟,故而有些舍不得她。 不过大公子早就说了,等把这丫鬟发卖了,再寻几个品行端正的到你房里。到时你每月的分例都和大小姐一样,就连身边服侍的人比起大小姐都一个不少,这样你总该满意了?” 她阴阳怪气的,说得好像让“姜衔草”的吃穿用度比肩姜怀珠,是对“姜衔草”天大的恩赐。 沈听肆却是低笑了一下,“别的人我一个不要,我就要汤圆。” 那些被新选中来“伺候”他的人,恐怕都是姜锦言找来给他“立规矩”的。 而汤圆虽然笨笨傻傻,却是真心待他。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姜衔草房里的下人在她出事后就都跑了,只有汤圆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鬟留下来,毫无怨言地照顾他,甚至当着李嬷嬷这些人的面,还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 汤圆对姜二小姐的忠心无关利益算计,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可汤圆对自家主子的这份情,他得替姜衔草记下,不然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听到沈听肆的话,汤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李嬷嬷嘴角的嗤笑更加讽刺,“那恐怕就由不得姜二小姐做主了。把人带走!” 两个丫鬟刚要动手,却听沈听肆幽幽道: “你们真以为皇上一张圣旨,解除了我和九王爷的婚约,他以后就不再管我了?” 李嬷嬷微微皱眉,然后冷笑道: “就算九王爷还记着你又如何。你们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文宁侯府和九王爷已是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他是当朝王爷,也再管不着我们侯府内部的家务事!” 沈听肆也笑道: “再过一段时日就是太后娘娘办祈福宴的日子,到时候所有世家贵女和宗族皇女都要赴宴,文宁侯府也少不了要派未出阁的小姐前往。 九王爷已经答应我了,到时候他若是在宴上看不到我和汤圆的身影,他就要大闹一场,让赴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文宁侯府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为了姜怀珠这个处心积虑陷害姊妹的养女,执意继续苛责虐待我这个嫡女! 就算文宁侯府受得住众口云云,可姜怀珠没嫁成九王爷,文宁侯府少不了要为她另择婚事,若是真被九王爷在祈福宴上这么一闹,她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李嬷嬷脸色一变,看着他的眼里充满怒意,“你,卑鄙!” 沈听肆大笑了起来: “我要是不学着卑鄙一些,早在这个狼窟似的侯府里被你们这些狗东西生吞活剥了。我刚才就说了,想动我的人,我就算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李嬷嬷深呼吸了几下,平静下去后,她深深看了眼沈听肆,然后带上两个丫鬟转身离开。 沈听肆把她方才随手搭在筐边的石榴裙用两个手指提溜起来,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到她身上,“别忘了你家小姐这条贵不可言的臭裙子!” 李嬷嬷气恼地叠好裙子,和两个丫鬟一起很快就消失不见。 汤圆拉着沈听肆的衣角,小心翼翼道: “小姐,我真没偷裙子。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就会出现在您的衣服里……” 沈听肆问她,“你为何会路过姜怀珠的院子?” 汤圆愣了一下道,“是与我同时进府的一个姐姐约的我,说有东西给我,可我到了那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 “那这放衣服的筐子,你当时也脱手了?” “是,因为衣服不少筐子有点重,我把它放在了路边的寿山石上,人离开了一会儿。” 说完,汤圆就是再笨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捂住嘴道,“所以又是她们故意的!” 沈听肆想到姜怀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他没有责怪汤圆,只是淡淡道: “以后再有大小姐身边的人找你,你千万要小心,不能再被她们算计了去。也记着我刚才的话,如果你一个人时有谁要欺负你,你就说九王爷要你在祈福宴上与我一同露面,谁敢伤你,谁就是间接害了大小姐。” 汤圆认真点头,又忍不住问: “可是九王爷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奴婢一直和小姐在一起,怎么没听见?” 沈听肆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只要记着他说过就行了。” …… 另一边,李嬷嬷回到姜怀珠房里,把沈听肆那番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她。 姜怀珠听后,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姜衔草毁了我和九王爷的婚事,还不罢休,竟然还想毁了我的名声。” 她身子还没好利索,此时躺在床上,低声细语地说着饱含恨意的话。 李嬷嬷赔着笑脸道: “大小姐,您别生气。大公子说了,九王爷是无福之人不配娶你,太子殿下才是更适合您的良配。” 姜怀珠的眼睛轻轻一转,然后低笑了一下,“太后娘娘的祈福宴,太子也会去?” “对,到时所有皇族的亲王郡王们,都会到场。” “那好。”姜怀珠勾起唇角。 她要赶在九王爷和姜衔草让她身败名裂之前,先让他们身败名裂。 第33章 沈逾白怀疑姜二小姐身上有鬼 王府。 孙公公来了一趟,姜衔草收到了十日后祈福宴的请帖。 “这么多皇子中,太后娘娘最疼您了,您可一定要来参加。”孙公公满脸笑容,“娘娘还说了,祈福宴上京中贵女齐聚,她会帮您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就早日把婚事定下。” 姜衔草让朝月给孙公公递了赏银。 等孙公公离开后,她拿着请帖坐在椅子上。 先前她还是姜二小姐时,就听侯府的人提到过这个祈福宴。 早在几个月前,姜家人就开始忙里忙外地为姜怀珠赴宴做准备了。 侯夫人重金聘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老夫人拿出压箱底的翡翠头面,五个公子也给姜怀珠预备了各式好礼。 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就为了让姜怀珠能在祈福宴上好好露一把脸,讨得太后娘娘的眼缘。 既然提前都做足了准备,姜怀珠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自知嫁不成九王爷,肯定要对其他位高权重的男人下手。 想及此,姜衔草的嘴角微微勾起。 姜怀珠想做什么,她就让她做不成什么。 门外传来听澜的声音: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听澜快步走到她身旁,俯下身来低声说了什么。 闻言,姜衔草眸光微沉。 沈逾白果然派人去查了当初沈听肆受伤的事。 “让你的人手暗中盯紧他的人,再找一个信得过的生面孔,去盯着文宁侯府。” 姜衔草沉声道,“不要让皇城司的人和姜二小姐接触,务必看好那个女人。” “属下明白。” …… 皇城司,沈逾白坐在书房里,脸上戴着青铜鬼面具的男人立在一旁,“主人,您打算答应姜二小姐的条件吗?” 沈逾白轻轻一笑,反问他: “鬼面,你觉得姜二小姐身上有奇怪的地方吗?” 那叫鬼面的暗卫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 “那日属下忽然出现在她的卧房,她看到属下后却无半分惧意。之后和属下谈判,她的言谈方式颇为强硬,有些不像是一个常年受人欺压的少女,倒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沈逾白不置可否地听着,鬼面继续分析道: “之前主人您在兰园查案时,属下也在暗中观察了姜二小姐,她当时的表现更加不对劲。 明明您和九王爷是要还她清白,可她的情绪却并不激动,她的注意力倒是一直放在九王爷身上。” 沈逾白微笑: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好不容易有和心上人接触的机会,多看他一会儿,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 鬼面低声道: “可属下觉得,她看向九王爷的眼神与爱慕无关,更像是防备和担忧。 就好像她在担心,九王爷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之后孙公公宣了圣旨,她听到自己和九王爷的婚约被解除,居然一点都没露出伤心难过的神情,仿佛早有预料。 属下还看到她趁着不注意偷偷对九王爷说了什么,她和九王爷的表情都十分冷硬,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情人。” 沈逾白听到最后,嘴角的笑意变: “这个姜二小姐的确是很奇怪,她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是她的身份和立场该做出来的。 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变成这样?” 鬼面帮沈逾白查过不少疑犯,他见多了常人想不到的诡异事情,稍作思考后便道: “属下觉得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是有别人冒充了她。 譬如说皇城司之前查的惨案,时隔多年回到家里的富商丈夫其实是他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弟弟假冒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因为发现了这件事,被他全部杀死。 第二种,这个人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心性大变,或是遇到了什么必须让她改变性格脾气的事情,不这么做就会丧命。” 沈逾白淡然道: “第一种可能在姜衔草身上说不过去,我找人查过,当年侯夫人生下的只有一个女婴,她不可能有双胞胎姊妹来冒充她。 第二种可能倒是勉强说得通,可我觉得也不对。” 鬼面皱着眉,想不到还能是怎么回事,却听沈逾白低声道: “你听说过夺舍吗?” 夺舍? 鬼面藏在面具下的神色露出一丝愕然,“主人是指,鬼上身?” 这类民间怪力乱神的说法,他家殿下不是从来都不信的吗? 沈逾白眼底的血色散发出妖异的冷光,脸色却又苍白了三分,嘴角仍然噙着莫测的笑: “我不信世间有神佛,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心似鬼魑魅生,姜衔草身上,或许真的有鬼。” 他说着又低笑了一声,“而且有鬼的不只是她一人。” 鬼面立即明白过来,“您是说,那一位也……” “若是我没猜错,九王爷手下的人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们若是跟着我们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记着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姜二小姐那边先不急着回复,她既然有鬼,那就等得起。” “是,属下明白。” …… 十日时间很快过去,祈福宴当天。 沈听肆没有等来皇城司的人,心里十分焦急。 汤圆都看出他心情不好,以为他是在为婚约的事生气,低声劝他,“九王爷虽然好不容易眼睛不瞎了,也做了回人事,但奴婢早就听说过他在外面风流得很,这种脏兮兮的男人,配不上小姐您!” 沈听肆:“???” 这臭丫头居然敢嫌他脏? 他又生气又委屈。 以前他还是王爷时,的确常去青楼看看美人,听听小曲。 可他身为王爷也是有格调的,从来都没和这些女人过夜,王府里也没养过通房,他怎么就脏了? 眼见自家小姐脸色更差了,汤圆挠了挠鼻子,还想再劝些什么,外边却有人来催: “二小姐准备好了吗?马车要出发了。” 汤圆连忙站起来,“不是说好一个时辰后出发吗?怎么现在就要走了,我们小姐还没换衣服呢。” 外面的仆妇阴阳怪气道,“别人都好了,是你们动作太慢,总不能因为二小姐一人,让所有人都等着?” 第34章 她的猎物上钩了 汤圆想到沈听肆之前教她的话: “我们二小姐要是没换好衣服,她的心情就会变差。到时候在祈福宴上见了九王爷,她就要告状了。九王爷最听我们二小姐的话,他一定会当众告诉太后娘娘,文宁侯府苛待嫡女。” 那仆妇听了没敢再说什么,汤圆给沈听肆换了一条罗裙。 这裙子的布料不错,但款式已经过时了。 沈听肆一问才知,原来除了姜衔草刚回侯府时,侯夫人张罗着给做了几件衣服,以后竟然是再没做过新的。 汤圆又捧来首饰盒,里面只有孤零零的几个素钗簪子。 沈听肆皱起眉。 就是王府里的婢女戴的头饰,都比这些要好多了。 他随便挑了两样戴上,就这么走到前院。 姜家五位公子早带着姜怀珠在那里等,姜锦行一见到他就沉下脸,“你穿得这么寒酸,是想给谁上眼药?” 沈听肆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可惜了,这就是我翻箱倒柜找出的最好东西。你们给我的就这么寒酸,现在倒嫌我穿出去丢人了?” “你!” 姜锦行气得一甩袖子,姜怀珠却在这时开口: “我备了一套用来更换的衣服,既然妹妹没有好的,那就穿我的。” 她的语气十分友善诚恳,似乎一点都没因为之前的事对姜衔草心怀怨言。 姜锦言等人都看向她,脸上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欣赏。 尤其是姜锦行,他先是夸赞了姜怀珠的善良大度,然后就开始教育沈听肆: “你总是抱怨我们偏爱你姐姐,我们这是偏爱吗?她就是比你善良懂事,怨不得我们喜欢她。” 姜锦安也见缝插针道: “我们知道你对珠儿心里有恨,但之前珠儿落水的事,其实几岁误会。她是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水里,然后误会了,以为是站在她背后的你推了她。 若不是你之前总是事事针对珠儿,还做了不少阴险的事,珠儿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至于什么避水丹,都是皇城司的人和九王爷沆瀣一气胡诌出来的。珠儿为何会到湖心,也是因为那日风大水上有暗流把她的身子推了过去。 你看今日珠儿主动把衣服借给你,你就该知道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诚心害你的。” 姜锦义也跟着点头说: “都是自家姊妹,你们把误会解开,以后就不要再计较过去的事了。快去把衣服换上!” 唯有捏着佛珠的姜锦真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闭目合眼地默念佛经。 沈听肆看着他们几人,再看向姜怀珠。 姜怀珠满脸的愧疚自责,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草儿妹妹,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但为了家族,我们不能再闹了,以后继续做好姐妹,好不好?” 沈听肆听着她温柔良善的言语,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刚传到姜衔草身上时—— 姜怀珠趁着旁人不在,当着他的面说出的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还有她握住他的手捅向自己,试图置他于绝境的阴毒心思。 他很清楚,姜怀珠从来都没误会过姜衔草。 这个外表美好内心却腐烂的女人,她就是一门心思要坑害“姜衔草”。 以前是,以后她恐怕也不会收手。 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明白,他岂不是和姜家这五个公子一样蠢了? 于是,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了,我不穿恶毒的女人穿过的衣服。” 姜锦言不满道,“珠儿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姜衔草,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听肆听着这话,哪怕他只是个外人,也替真正的姜衔草感到不值,冷声道: “不要脸的人是你们!” 姜锦言怒声,“你居然敢这么对你的兄长说话,真是没教养!” 他本想以姜衔草对兄长不敬为由,直接用家法教训她,可想到祈福宴马上就要开始,他忍气吞声道: “把衣服换上,好好跟着我们去参加祈福宴。” 沈听肆挑眉冷笑,“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帮这些空有亲人之名,却丝毫不在意他死活的人? 姜锦言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道: “只要你在祈福宴上安分守己,我保证,以后你在侯府生活再不受任何人打扰。你身边的人,也不会再受刁难。” 这个条件,倒是说到了沈听肆心坎上。 在皇城司的人带他离开之前,他还得住在侯府,如果有不长眼的人再三来找他和汤圆的麻烦,他虽然也能打出九王爷的名号勉强应对,可终究麻烦,也不是上策。 他沉默了片刻,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遵守诺言?” 现在的姜锦言在他心里可是一点信誉都没有。 “我以姜家子弟的名声向你发誓。” 姜锦言沉声道,“若是我骗你,就让我丢了官职,败了姜家名声。你总该放心了?” 沈听肆知道姜锦言除了姜怀珠之外,最看重的就是家族名声。 而对方要的,不过就是让他换一身衣服。 他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看着“姜衔草”去换衣服的身影,姜怀珠嘴角冷冷一勾。 她的猎物果然上钩了。 …… 祈福宴在太后位于万福坊的别院举办。 太后最爱梅花傲寒的风骨,所以她的别院里种满了各类品种珍稀奇绝的梅花,别院的名字就叫梅香雅苑。 所有前来赴宴的未出阁女子都会从门口的婢女手里得到一朵梅花。 按照太后定下的规矩,贵女们要把梅花别在发鬓。 等到赴宴的王孙公子比试才学切磋武功时,她们就在一旁观看,若是看到心仪的男子,她们就摘下鬓间梅花当作彩头交给雅苑的婢女。 婢女们会把收集好的放在琉璃七宫彩盘上,拿去呈给王孙公子。 王孙公子收下了哪一朵梅花,就是也对哪一位贵女有意。 当然,未婚男女不能私下擅自见面,传递了梅花后必须要由双方的长辈出面谈婚论嫁。 若是谈不成作罢,两家不会撕破脸皮,贵女的名节也不会受损。 若是谈成了,那就又多了一段金玉良缘的佳话。 因此每年的祈福宴,也是京中贵女们最期待的日子。 她们并不是当真去赏梅祈福,而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争取自己的好姻缘。 九王爷府上的马车一到雅苑门口,就被许多人围住。 站在最前头的却不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而是不知何故坐上了轮椅的湛王殿下。 那容颜俊美到妖异的男人一看见她下车,就笑吟吟道: “小九儿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呀?” 第35章 把姜怀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听到沈逾白这句话,在场众人都看向姜衔草,目光各异。 皇城司彻查文宁侯府内宅事务,九王爷和姜氏女已经解除婚约的消息尚未传开。 这些贵女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小声地议论: “九王爷喜欢的不是怀珠姐姐吗,还说要非她不娶呢。湛王殿下这么说,莫非是在暗示九王爷变心了?” “为了怀珠姐姐,九王爷连太后娘娘赐的婚约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呢。” “怀珠姐姐人美心善,还是京中第一才女,就算是九王爷也难找到比她更好的了。” “你们都说姜大小姐好,就只有我觉得那位姜二小姐很可怜吗?” “说来也是,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嫡女,却流落在民间十几年,好不容易回了府得了和九王爷的婚事,九王爷还不喜欢她,反倒喜欢当年和她错换的养女,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舒服又能怎么样,谁让她就是没有怀珠姐姐受宠呢?” “对啊,她空有嫡女的名分,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鄙乡野丫头,连我们怀珠姐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要是她不回来就好了。她不回来,怀珠姐姐就不会从堂堂嫡女变成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和九王爷定有婚约的也一定就是怀珠姐姐。” “没错,都是这个姜衔草抢走了本该属于怀珠姐姐的东西,可怀珠姐姐还是那么大度,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反倒是她,一直都对怀珠姐姐不冷不热的,整日里摆着张臭脸,好像怀珠姐姐要害她似的,真讨厌。” “你们可别说,怀珠姐姐跟我诉过苦,说姜衔草常在长辈兄长面前诬告她,还不止一次使手段陷害怀珠姐姐。摊上这么个便宜妹妹,怀珠姐姐真是命苦。” 承远伯府家的小姐霍瑶光忽然道: “你们爹娘没告诉你们吗,不了解实情的事就不要乱嚼舌根,否则要遭报应的。” 那几个与姜怀珠交好的贵女看向她,面露不快。 但霍瑶光是太后宠爱的娘家晚辈,父亲是兵部尚书,胞兄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她们不敢和她当面冲突,只能冷哼着走开,嘴里还在说: “我们说错什么了?怀珠姐姐要不是真的很好,见惯了女人的九王爷能对她一往情深吗?她就是被养女的身份拖累了,不然哪里还有姜衔草的事。” 霍瑶光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一群无知的人。” 那几个贵女刚要进雅苑正门,却听身后传来九王爷的声音: “侄儿刚解除了婚约,暂且没有心情留意这些。” 什么?! 九王爷和姜衔草的婚约已经作罢了? 她们先是满脸愕然,然后都从彼此眼里看到欣喜。 姜衔草这碍事的贱人终于出局了,怀珠姐姐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九王爷了! 只有走在最边上的贵女疑惑道,“可听王爷后半句话,却不像是要娶怀珠姐姐的意思啊。” 其他人立刻瞪她: “你瞎想什么,九王爷就是为了怀珠姐姐才要违背太后娘娘的意思解除婚约的,如今夙愿终于达成,他不娶怀珠姐姐,还能娶谁?” “是啊,他说没有心情留意别的女子,不就是在向怀珠姐姐表忠心吗?” “你该不会是嫉妒怀珠姐姐能嫁给九王爷?” 那名贵女连忙闭嘴,不敢再吭声。 “怀珠姐姐是不是已经到了,我们快点进去给她道喜!” 她们匆匆往前走,错过了姜衔草和沈逾白接下来的对话。 沈逾白笑吟吟地望着姜衔草,缓缓道: “小九儿以前盼着解除和姜二小姐婚约,是为了改娶姜大小姐。如今你看清姜大小姐的真面目了,知道之前是冤枉了姜二小姐,婚约反倒解除了,小九儿心里舍不得姜二小姐高兴不起来,皇叔也是很理解的。” 闻言,众人都面露震惊。 然后他们都忍不住好奇起来这背后的故事,姜大小姐的真面目又是什么样的。 姜衔草心念微动。 她原本是想等到姜家人和太子都来了,当着这他们的面把姜怀珠做过的丑事公之于众。毕竟皇上的圣旨只说了皇城司不会再追究姜怀珠的所作所为,可没说要为姜怀珠保密。 倒是没想到,沈逾白一上来就给她做了铺垫。 虽然在她听起来他那句舍不得“姜衔草”实在有些不怀好意,可她还是微笑着扬起嘴角: “实不相瞒,侄儿被姜怀珠这个满口谎话的伪善女人伤透了心,已经再没有心力去喜欢别的女子。” 旁人听了这话,心里的八卦之魂燃烧得更加旺盛,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内幕。 偏偏九王爷和湛王相视一笑后,都不说下去了。 有个之前和九王爷有些交情,又暗恋姜怀珠的世家公子凑过来问: “九王爷,姜大小姐她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骗您呢?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姜衔草淡漠地看他一眼,“她自己跳入水中,却谎称是姜二小姐推的她。” 那名公子当即怔住,“不可能啊,珠儿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在恍惚之中叫出了姜怀珠的小名,自己却毫不察觉这暴露了他和姜怀珠过从甚密的事实,还在帮姜怀珠辩护: “珠儿心地善良,文宁侯府上下也都喜欢她,她没有理由对姜二小姐下手,九王爷您可不能只听信姜二小姐的一面之词。” 姜怀珠在外人面前向来会演戏,经常给出一些小恩小惠,因此她在公子贵女中的人缘很多,这些与她交好的人心底都不大相信,她真像湛王和九王爷说的那样不堪。 他们都怀疑,是不是那个备受冷落的姜二小姐耍了什么手段误导了九王爷。 但会当着湛王和九王爷的面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个户部尚书家的公子齐思玉。 姜衔草的语气骤然冷沉: “姜怀珠所做之事都已经被皇城司查清了,还是皇叔亲自带人去查的,齐公子这是在质疑湛王殿下的查案能力?” 齐思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 “湛王殿下怎么会去查这种琐碎小事?” “案子不在于大小,只要是皇上交给本王的,本王定会查出真相。” 沈逾白淡然一笑,妖异的双眸对上齐思玉的视线,眼底的冷意让齐思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更何况,姜家的案子事关九王爷的终身大事,本王怎能不尽心尽力?” 沈逾白身为大盛战神皇城司之主,他说话的分量还要胜过九王爷。 听到他发话,在场众人都议论纷纷: “难道是我们看错姜大小姐了?” “原来她的心思竟然这么歹毒,平日里在人前的好,都是演的!” “九王爷不娶这样的恶毒女子就对了。” 恰好这时,文宁侯府的马车到了雅苑门前。 姜怀珠刚从马车里出来,就听见了这些人议论她的话。 她听了脚步不稳,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好在姜锦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姜锦行虽然性格冲动,却也不敢当众对湛王和九王爷不敬,所以他明知事情是由这两人而起,却也只能瞪大眼睛,质问那些胆敢说他妹妹不好的人: “谁准许你们妄议文宁侯府的家事的?!” 第36章 等她搞定太子,她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人 今日能受邀前来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平日里大家给文宁侯府面子,却没人喜欢被姜锦行这般不客气地当面训斥。 当即就有武将世家的公子站出来说: “你们文宁侯府的家事都闹到皇城司了,还不许别人议论了?要是不想被别人戳脊梁骨,就别做亏心事!” 说着,这位脾气比姜锦行更火爆的公子还一甩袖子,面带不屑地看着姜怀珠: “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兄弟几个独宠她,冷落了亲妹妹的事。 我本来还不信,觉得文宁侯府的公子不至于这么蠢。现在看到你们明知她陷害你们亲妹妹,还死护着她的德行,我才知道传言都是真的。 真不知道一个看着像扬州瘦马似的养女到底有什么好,居然把你们都迷成这样!” 姜怀珠被当众讥讽是扬州瘦马,即便脸上涂了上好的胭脂,也挡不住她煞白的脸色。 她因为出身的缘故,生平最恨别人说她看上去不像千金小姐,这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点! 姜锦行气到要冲上去和那名公子动手,却被姜锦言拦住。 姜锦言也恨极了这人口无遮拦,侮辱了他心爱的妹妹。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锦行,冷静。” 他先让姜锦行安静下来,然后沉声道,“我也早就听闻了陈老将军的长子自幼不学无术,就是个为人粗鄙的军痞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公子被骂军痞子,撸起袖子就要和姜家兄弟动手,姜衔草在这时开口: “大盛崇文也尚武,陈小将军六岁就随父上战场,为大盛立下军功无数。姜大公子却说陈小将军这样的英雄少年,只是个粗鄙的军痞子,你这是置所有为大盛浴血奋战的将士于何地?” 此话一出,在场出身武将之家的公子小姐们都齐齐看向姜锦言。 姜锦言暗自咬牙,自知失言。 眼看再说下去就是惹了众怒,他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祈福宴,还望诸位不要再提及文宁侯府的家事,以免喧宾夺主,坏了娘娘的兴致。” 姜衔草冷笑: “原来姜大公子也知道这是皇祖母开设的宴席。那刚才你二弟为了姜怀珠呵斥皇祖母请来的贵客,你对着连父皇都称赞过他作战英勇的陈小将军大放厥词时,就没想到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对皇家不敬?” 姜锦言脸上血色全无,出了一身冷汗。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时,另一道悦耳清冷的男声轻笑着道: “九弟,你误会锦言了。” 姜衔草眸光微动,转过头。 太子缓缓从他的车舆走在,嘴角噙着谦和的微笑,“锦言在东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孤对他的品行很是了解。他若真是你说的这种人,父皇当初也不能钦点他为探花郎是不是?”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说姜锦言是皇上都看中的人,九王爷若是再敢质疑这个人,那就是在质疑皇上的眼光。 姜衔草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嘴角轻轻勾起。 姜家的靠山来了。 姜怀珠一看到太子,原本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都流了出来,她柔弱地低唤了一声: “太子殿下……” 太子温润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却没有停留。 姜怀珠眸光微暗,缩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握起。 “好了,有些不愉快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今日是皇祖母为大盛祈福的日子,大家都要开心些。” 太子很快就走到沈逾白身边,把手放在轮椅上,温声道,“皇叔,让侄儿推您进去。” 沈逾白笑了笑,却看向姜衔草: “多谢太子关心,可皇叔我已经和小九儿约好了,他答应整场都陪着我。” 太子似是有些错愕,抬眸看了眼姜衔草。 可他心里却没有意外。 先前沈逾白带着皇城司的人离开文宁侯府后,姜锦言又去东宫私见了他一面。 姜锦言将沈逾白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了他。 他听后就觉得不妙。 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敌对的关系,否则沈逾白不会在姜家人面前处处维护沈听肆,还为了让沈听肆开心,就那么卖力地查什么落水的案子。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逾白和沈听肆结成了利益同盟? 可他想不明白,沈听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沈逾白这么好拉拢,那他之前明里暗里的数次示好,不会都毫无结果。 太子想着这些,脸上却是喜怒不形于色: “既然如此,那孤就把皇叔交给九弟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说完,他邀请了姜锦言和姜家其他四位公子同行,然后就带着一众随从进去了。 他此举给足了姜家面子,可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姜怀珠被剩在了原地。 身旁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咬了下嘴唇,然后硬是挤出笑容,故意和丫鬟说道: “二妹妹半路上身子不适在马车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误了时间晚来一步。等二妹妹到了,我们再进去。” 关于她落水的事,证据确凿,她已经无从解释。 但亡羊补牢犹未晚,只要她坚持不懈地在众人面前做出爱护关照姜衔草的样子,就会有人在她的误导下觉得,那件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她应该不是那么坏的人。 而今日她也做足了准备,今日定会让“姜衔草”在众人面前也暴露一回“真面目”。 等这些人对“姜衔草”的“真面目”信以为真,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也会认为之前的落水案就是冤枉了她。 待她挽回了名声成功嫁进东宫,她以后就是能母仪天下的人了。 到时别说是区区一个姜衔草,就是如今弃她如敝履,带给她无上羞辱的九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第37章 恭贺珠儿姐姐,喜得良缘! 听到姜怀珠的话,齐思玉心里的想法就和她算计的一样。 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可能存心陷害自己的妹妹呢?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名誉都因为姜衔草败光了,她仍然毫无怨言,拿姜衔草像亲姊妹一样对待。 他肯定没看错,姜怀珠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于是他顶着众目睽睽,走过来温声道: “姜大小姐莫要在意那些风言风语,相信你的人不会因此就远了你。” 他心里还藏着一抹期待。 既然珠儿和九王爷是彻底闹掰了,他是不是就有机会娶她了? 姜怀珠抬眸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感动,心里却不屑。 齐思玉虽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但却只是继室所生的幺子,也没有功名官职在身,一介布衣也配来追求她? 只不过她现在需要有人为她说好话,还要吊着他而已。 “多谢齐公子。幸好有你,不然珠儿心里还不知要怎样难受。” 她轻声说着,柔柔地向齐思玉施了一礼,恰好这时文宁侯府的最后一辆马车终于到了。 众人只见姜二小姐由一个丫鬟扶着下来。 她身上的衣服,让不少贵女都发出惊叹声。 “好华贵精致的七彩罗裙。” “这料子和做工,说是给公主郡主们穿的也不为过。” “可我怎么觉得这条裙子上的刺绣有点眼熟,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这种刺绣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吗,错觉。” 姜衔草正推着沈逾白进门,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沈听肆身上的裙子,她冷笑了一下。 姜家人为了证明他们没有苛待“姜衔草”,真是下了血本了。 只可惜,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沈听肆看到姜衔草,刚想走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就被姜怀珠拦住。 “二妹妹,我等你很久了,我们一起进去赴宴。” 姜怀珠嘴角噙着温柔笑意,说着就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冷着脸甩开。 周围发出一阵嗤笑声。 有些平日里见识过姜怀珠表里不一的贵女,就站在边上议论起来了: “有些人真有意思,连那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在人前还想装姐妹情深,真虚伪。” “连这么尴尬的事都做得出来,是脸都不要了吗?” 齐思玉听了,连忙开口维护姜怀珠: “你们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去揣测姜大小姐了,我信她是真心的!” 说着他还转过头,皱着眉对沈听肆道: “再怎么说珠儿也是你姐姐,就算你们私下有矛盾,你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给她甩脸子,这让她情何以堪?” 沈听肆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你是她的什么人啊,就这么帮她说话?” 齐思玉白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支吾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姜大小姐……” “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她想害的人不追究她的罪责已经很好了,你还要我在别人面前帮她掩饰? 齐公子如此是非不分,莫非姜怀珠是给你下迷魂药了? 还是你以为,只要你这么无条件地帮着她,她就会看得上你了?” 沈听肆讽刺地说完,带上汤圆就走了,也没看姜怀珠一眼,甩袖就走。 齐思玉被沈听肆说中了他最隐秘的心思,他脸红得厉害,也不敢再看姜怀珠和其他人,匆匆离开。 姜怀珠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从正门进了雅苑,想和别的贵女一起先去拜见太后。 太后所在的水榭外围满了人,有两个大宫女站在那儿,挨个领排队的世家贵女进去引见。 以前姜怀珠的人缘很好,这些贵女一见到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都会主动把前面的位置让给她。 可刚才九王爷和湛王殿下在门口的那番话,早就传开了。 现在她们都知道,姜怀珠为了陷害家中嫡女,自己跳入水中却红口白牙地说是对方推的。 又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把她暗中推波助澜,导致姜衔草惨遭放血的事都说了出来。 此时见到她,贵女们都没有好脸色。 虽然姜怀珠很会做事,还给过她们不少好处,但现在得知了她的真面目,谁还愿意和一个本性如此恶毒的女人做朋友? 是嫌自己活得太幸福了,缺一个小人在背后使坏暗害自己吗? 甚至还有贵女为了表明自己不耻姜怀珠的行径,也对她们之前被姜怀珠蒙蔽,冷落孤立了姜衔草感到些许愧疚,主动对也排在队伍里的“姜衔草”示好。 “姜二小姐,你今日打扮得真好看,就是气色有些不好。我这就让我的丫鬟去取我带来的脂粉,给你扑上后,你一定会变得更漂亮的。” 有人一开了头,其他的贵女也不甘落后,都过来和“姜衔草”说话: “是啊,文宁侯府以前也不给你穿好衣服,少有几次在宴会上见到你,你都灰扑扑的那么不起眼。现在你换身好行头,就能看出你的美貌了,完全不输给有些人嘛。” “衔草妹妹这都没怎么上妆,不像那位连每根眉毛都精心描过。女子爱美也没什么错,她盛装打扮就大大方方地示人好了,偏偏还故意不上胭红,就为了装出素颜的样子,让男人看了夸她不用打扮都美。” “姐姐说得对,这样看来我们衔草妹妹岂止是没输,根本就是艳压了!” “那当然,衔草妹妹可是文宁侯府的嫡女,下人生的养女怎么比得过呢?” 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姜怀珠的心情极度阴郁。 可她也是个狠人,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难堪的表情,就像没听出她们在内涵她一样。 她只是微笑地站着,八风不动。 而刚才在侯府门外帮她说话的几个贵女,因为别人都知道她们平日里和姜怀珠玩得最好,所以竟没一人告诉她们姜怀珠私下的罪行已经被皇城司调查取证了的事。 见到大家一下子都对姜怀珠的态度变差,她们心里甚至还有几分洋洋得意。 这些当面说姜怀珠坏话的人可还都不知道,九王爷已经和姜衔草解除婚约了,她们的珠儿姐姐马上就要当九王妃了。 即便她们自己当不了王妃,但能有个王妃做闺中密友,那也是好处无穷的。 所以她们走到姜怀珠身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珠儿姐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姜怀珠朝她们感激地笑了笑,然后示意身旁的丫鬟把她提前备好的锦盒端上来。 丫鬟一打开锦盒,里面的珠光宝气差点把几名贵女的眼睛闪瞎。 “患难时刻才能看出谁是真朋友。这都是我给你们的礼物,你们随意挑选。” 为了笼络人心,她这一次出手十分阔绰,锦盒里的珠宝都是外边有钱也买不到的高档货。 那几名贵女即便不缺首饰,看到这样的好东西能白送给她们,也都挑花了眼。 其中一人抢到了最名贵的那件,喜气洋洋地对她说: “多谢姐姐的心意,妹妹也提前恭贺姐姐,马上就要喜得良缘,成为王妃了。” 姜怀珠的神色剧变。 周围的贵女也都齐齐看向她们,眼里不是讥讽,就是困惑。 有人故意问那个贵女: “你说什么,姜怀珠要当王妃了?嫁给谁呀?” 那个贵女还没看出来情况不对,也不顾姜怀珠掐她的胳膊让她闭嘴,张口就道,“当然是嫁给九王爷了!” 说着,她还不掩得意道: “你们都不知道,九王爷为了迎娶珠儿姐姐,已经和姜衔草接触婚约了。太后娘娘既然能点头同意解除婚约,那就是也认可珠儿姐姐了呀!” 第38章 太后娘娘要见姜二小姐,九王爷不担心吗? 她说完之后,在场的贵女都忽视了礼仪大笑出声。 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你是疯了吗,九王爷都知道姜怀珠的真面目了,你怎么还帮姜怀珠做着嫁给九王爷的大梦呢?” 那贵女被人质问,脸上僵硬了一瞬,“你说什么,珠儿姐姐哪有什么真面目?” 原本冷眼旁观的霍瑶光淡漠开口,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 末了,霍瑶光还用十分理性的语气强调: “若不是九王爷执意坚持要彻查到底,落水案的真相早就被文宁侯府掩盖住了。所以,九王爷是最先怀疑姜怀珠本性的人,他早就看清了她,自然不是为了迎娶她才解除婚约。” 其实她本来是不想管别人闲事的,但九王爷通过哥哥找到了她,许诺了她父兄在官场上的一些好处,作为交换请她帮这个忙。 她本就不喜姜怀珠的伪善,自然很愿意帮忙。 而她对九王爷的看法也因此改善了一些。 她原本以为,姜怀珠的虚伪她都能一眼看穿,九王爷却对这种人深信不疑,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货而已,根本不值得贵女们追捧暗恋。 现在看来,九王爷倒还有个王爷的样子。 有了霍瑶光这些话,即便姜怀珠的定力再强,也是羞耻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 那几名和她交好的贵女尴尬至极,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填了。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把姜怀珠送的首饰都扔回了盒子里。 “这东西我们不要了!” 她们那像甩出烫手山芋似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姜怀珠的心。 但姜怀珠知道,这时候她对她们发火也没用。 她只是望向“姜衔草”,面带哀伤地问道,“妹妹,我终于如你愿被千夫所指,你愿意放过我了吗?” 沈听肆对她装可怜的做法,只感到恶心。 他真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要这么伪善恶毒,做了害人的事却毫无忏悔之意,还想利用被她害过的人为自己挽回声誉。 “不是我不放过你,这些都是你做错了事后应该承担的。” 听到他的话,姜怀珠心里扭曲的报复欲更加猖獗。 这是她应该承担的? 凭什么? 她本该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本该轻而易举地成为九王妃,就因为姜衔草的忽然回归,这一切都被夺走! 她什么都没做错,唯一错的地方就是她运气不好,命里注定有姜衔草这个克星。 现在,这占尽了便宜的贱人,居然还在她面前说着大言不惭的话。 可她却死死忍住了这份恨意,笑着对她以为的姜衔草说: “妹妹,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事,我担着。只要你还恨我一天,我就偿还你一天,直到你消气为止。” 她卑微诚恳的态度,让那些本来讥讽鄙夷她的贵女,对她的恶意不再那么大了。 而这时,带着上一个贵女去觐见太后的大宫女走出来: “各位小姐们见谅,太后娘娘想先见文宁侯府的小姐。” 沈听肆听到皇祖母要见他,连忙撇下姜怀珠,走到大宫女面前。 姜怀珠见了赶紧跟上,却在进入水榭前被拦住。 大宫女很客气,却也很冷漠地对她说: “太后娘娘想见的是身上有世家血脉,品行也端正的贵女。姜大小姐不符合标准,请回。” 宫女的声音并不小,后面的贵女全都听见了这句话。 姜怀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来到孤僻的角落,那里有个黑衣人在等她。 “大小姐,我们都准备好了。确定要动手吗?” 姜怀珠脸色阴沉,狠决道: “确定!” 这一次,她要彻底毁了姜衔草。 至于九王爷,呵呵,她也不会放过这个狠心抛弃她的渣男! 对面湖岸的亭子里,姜衔草收回目光,随手摘下枝头一朵红梅,把玩着走回沈逾白身旁。 沈逾白抬头看她,深黑里透着血色的眸子晦暗不明,“姜二小姐已经见到太后了,你不担心吗?” 闻言,姜衔草玩着花瓣的手指一滞。 眼前男人妖异的双眸亮得惊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这句话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可她还是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皇祖母还能吃了姜衔草?” 沈逾白配合地笑了笑,却不肯放过她: “我还以为,小九儿会怕姜二小姐在母后面前说些不该说的。” 对于这么逼人的试探,姜衔草没有转移话题。 她只是毫不畏惧地盯着沈逾白的眼睛,镇定自若地反问: “譬如说呢?” 若是沈逾白真查到了灵魂互换的事,并且已有证据让他相信了这件事,那她就算隐瞒也没有用。 所以干脆大家都敞亮一些,不要玩那些虚的。 她相信他没有直接拆穿她,而是找借口接近她,就证明她身上有他要图谋的价值。 她在赌,他不想让沈听肆的灵魂回到这具身体。 若是她赌输了,那作为赌徒她愿赌服输,只能接受后果。 若是她赌赢了,多了沈逾白帮她遮掩,她这个九王爷会做得越来越天衣无缝。 第39章 姜怀珠要开始实施她的阴谋了 沈逾白柔声道: “譬如说,若是姜二小姐向母后请求,要恢复和你的婚约怎么办?” “皇家婚事岂可儿戏,就算她求了,皇祖母也不会答应。” 姜衔草心里很清楚,从皇上听从太子的劝说下旨那一刻起,九王妃之位就不可能再由文宁侯府的女子来坐了。 皇上虽然在政事上还需要文宁侯的辅佐,但他不再认为文宁侯的女儿有资格嫁入天家。 皇家择女,不仅要考量女子本身的品性,更看重女子娘家的家风底蕴。 哪怕这个女儿本身是无辜清白的,甚至还处境可怜,但就凭她的父兄在家事上无比昏聩这一条,她就注定不会是合格的王妃。 “可小九儿不觉得,这对姜二小姐很不公平吗?” 沈逾白勾着殷红的唇角,苍白又俊美的容颜配上一头白发,让他看上去就像暗夜里的妖物。 “她并未做错任何事,就因为有一个嫉妒她的姊妹出手陷害,家里人对养女的偏袒纵容,就白白失去了和心上人的大好姻缘。而且她可还是小九儿的救命恩人呢,你就不觉得对她心中有愧吗?” 他的眸光看似柔和,却带着审视的意味,紧紧盯着姜衔草。 姜衔草笑了笑道: “我对她心中有愧,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补偿她。但我身为皇家子嗣,在婚事上必须要听从父皇之命。” 沈逾白轻声感慨道: “小九儿在文宁侯府被雷劈了一次,还真是开了窍。不仅变得明事理了,还变孝顺了,皇兄知道后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姜衔草就当没听出他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微笑着点头: “是啊,我以后一定要做个好王爷,好儿子,好侄子。绝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狗王爷。” 沈逾白噗嗤一笑,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小九儿可知道,皇叔今日为何要坐轮椅来?” 闻言,姜衔草陷入沉默。 她怀疑这又是一句试探,难道沈听肆会知道沈逾白双腿有疾的内情? 但不管沈听肆知不知道,她可啥也不知道。 于是,她非常干脆利落地双腿一弯。 在沈逾白惊愕的视线下,她开始认认真真地给他按腿。 “小九儿,你这是?” “回禀皇叔,侄儿这是在给您活络经血。按得久了,起码您能舒服一些。” 她其实从没正经学过什么按摩手法,只是以前没被认回侯府时,那个以虐待她为乐的养母时常不许她晚上睡觉,就让她跪在地上给她按腿,一直按到天亮。 这期间只要她敢停下来,那女人就会醒过来,拿藤条抽她的手。 后来她回了侯府,手背上留下的疤痕仍然有几条淡淡的印子,始终消不掉。 所以现在让她给沈逾白按个腿,简直是小菜一碟。 沈逾白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道: “小九儿这是在讨好皇叔我吗?” 姜衔草不说话,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按腿。 她那专注坚决的神情,好像只要他不放过她,她就能按到地老天荒一样。 良久,沈逾白叹了一声,缓缓道: “我的腿在战场上受过伤,又被身边部下暗算中了北羌最难解的巫毒。回京之后,皇兄虽然遍寻天下名医为我配置解药,可这双腿始终是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能勉强走几步路,不好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以轮椅代步。也怪不得别人私下里都说,如今的湛王,早就只是一个废人了。 不过这双不争气的腿倒也有个妙处,只要它们忽然犯了病,那第二日不是下雪,就是阴雨天。” 姜衔草听着他的话,有些恍惚。 连沈听肆这种何不食肉糜的人都能健健康康,享尽荣华富贵。 为大盛边疆换来数十年平安的一代战神,难道真就要这么残废着度过下半生了? “皇叔的话,小九儿可都记住了?你可不许忘了皇叔的事,否则就是对皇叔不上心,皇叔知道了会难过的。” 闻言,姜衔草顿住片刻,然后抬起了头。 他说起这个,好像是故意在告诉她,这是真正的九王爷知道的秘密,她若是不知道,那在外人面前就会露馅。 又好像只是无意的玩笑逗弄。 夜色下,沈逾白嘴角的笑意仍然柔和淡漠。 就像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而她永远看不清他藏在阴影里的真实。 她顿了顿,低声道: “皇叔的话,侄儿一定铭记在心。” 这时,鬼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一旁。 沈逾白靠在椅背,闭上眼,“王孙公子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小九儿还没给母后请安?快去,皇叔要休息了。” 姜衔草知趣地离开。 路过鬼面身边时,她用余光扫了这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人一眼。 待她离开,鬼面跪在沈逾白脚下: “主人,如您猜测的一样,太后娘娘在宣见姜二小姐时说,九王爷和二小姐没有缘分,但她很喜欢二小姐,要为二小姐在宴会上另寻一位如意郎君。” “姜二小姐是怎么说的?” “她谢过了太后,然后说想私下里对太后说几句话。” “母后同意了?” “太后本来同意了,但皇后忽然带着文宜公主来了,紧接着,曲贵妃和静宜公主也来觐见太后。貌似是两位公主因为择婿的事生出了一些矛盾,两位娘娘都要请太后做主。” 听到鬼面语气冰冷地说着女人之间的八卦,沈逾白嘴角上扬,幸灾乐祸道: “皇后和贵妃是对冤家,她们的女儿也是对冤家。皇兄的后院这是要起火了啊。” 鬼面顿了顿道: “这几位一来,太后娘娘自然就顾不上姜二小姐了。姜二小姐走出水榭后,有个九王爷府中的婢女来寻,姜二小姐就跟着走了。” 沈逾白睁开了眼,饶有兴致地问: “姜怀珠那边呢?” “她见了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暗中交代了对方一些话。因为那个黑衣人也会武功,所以属下无法离得太近,并未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沈逾白点了点头。 他们所在的地方可是母后的别苑,今日又有这么多身份贵重的女眷赴宴,所以母后直接调动了金吾卫的人手来防守。 整个别苑所有的出入口都戒备森严,院墙外更是有金吾卫不断巡逻,绝不会允许没有受邀的贼人混入其中。 但在这种情况下,那个黑衣人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了。 黑衣人的武功绝对不低,放在江湖上都称得上高手。 那么问题来了,姜怀珠找来这样的高手,是想做什么? 沈逾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衔草。 在姜怀珠看来,姜衔草和九王爷联手毁了她的名声,断绝了她嫁入皇家当王妃的希望,她恨透了他们,自然要下手报复回来。 也不仅是报复,她一定认为,只要抹黑了这两人的名声,让众人以为落水案另有隐情,她就能翻身。 那个去找姜二小姐的王府婢女,真的是九王爷派去的吗? “你派两个身手好的暗卫跟着黑衣人,然后你亲自去跟紧姜二小姐,寸步不离。” “是,属下明白。” 鬼面起身正要离去,却见沈逾白伸出手按下轮椅的机关,错愕地回头: “主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沈逾白浅浅一笑,“当然是去找小九儿,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第40章 若不是和她换了身体,他都不知道他以前多傻 沈听肆跟在王府婢女身后。 眼见路越走越偏,扶着他的汤圆小声说: “小姐,我心里有点慌。” “慌什么?”沈听肆瞥她一眼,有些好笑。 这丫头对主子是忠心耿耿,危急时刻也能挺身而出,就是脑袋有点笨,胆子也有点小。 汤圆看了眼走在前面不曾回头的王府婢女,声音更低了: “小姐,你以前见过这个姐姐吗?” 沈听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怎么,你怀疑她不是九王爷的人?” 汤圆用力点头,附在他耳边道: “她是不是要把我们骗到没人的地方干坏事呀?” 自从在文宁侯府被大小姐房里的丫鬟骗过后,她就学聪明了。 再遇到这种事,她心里都十分警惕,生怕再一不小心,把自家小姐给坑了。 沈听肆笑着安抚她,“不会的,我认识她。” 他确实见过这个婢女。 她叫添香,在花衣手底下做事,也算是他房里的婢女。 他还记得添香是他乳母收养的孤女。 既然是他乳母的人,那肯定是对王府忠心耿耿。 所以他十分放心,一点都没有怀疑添香不是在为“九王爷”做事。 添香似乎对雅苑的布局很熟悉,她在前面左拐右拐的,带着沈听肆和汤圆走了不少偏僻的小路,终于将他们带到一个冷清的小院前。 然后她终于回过头,看着沈听肆道: “王爷就在里面等您。” 沈听肆朝她轻轻点头,就要带着汤圆一起进去,却被她拦住。 她神色温柔,语气却强硬: “王爷说了,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单独和二小姐说,所以只能请您一人进去。” 汤圆瞬间露出不安的表情,“我不会乱说的,让我和小姐一起进去。” 沈听肆思量片刻,在她耳边道: “你不要在这里等我,回宴上去。如果一盏茶后你没等到我回来,就去找太后娘娘和湛王殿下,就说是九王爷的人带走了我,明白了吗?” 他不怀疑添香是为“九王爷”做事,同时他也很肯定,姜衔草不会疯到在太后的祈福宴上杀他灭口。 她多半是想通了,约他来谈合作的。 毕竟她再聪明,对皇室的那些事也所知甚少。 她要真想当好这个九王爷,她就得从他嘴里得到更多信息,而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提出条件。 但如果他想错了,他不希望把汤圆牵扯进来。 汤圆瞪大眼睛看着他,满眼的不赞同。 沈听肆沉声道,“按照我说的做,这是主子的命令!” 自从和汤圆混熟了之后,他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汤圆已经习惯了他大大咧咧的样子,此时他身上骤然间散发出的威压,让汤圆不由自主地信服。 “是,奴婢明白。” 她说完就提着裙子往回走。 添香看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只是微笑着推开院门,“二小姐,请。” 沈听肆走进了院子,却没有看到九王爷。 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背后,用一块帕子捂住了他的嘴。 帕子上熏着浓郁的异香,沈听肆一下子就辨别出这是迷药。 他连忙屏气,只吸入了一些。 因为吸入的剂量不多,再加上这具身体的体质本来就有点特殊,沈听肆只是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却没有失去意识。 但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很聪明地装作昏死了过去。 黑衣人将他抱进了屋子,放在床上。 沈听肆凭借耳力听出黑衣人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添香站在黑衣人身前,低声道: “我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把人带到了,我可以走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掐住添香的脖子。 添香白皙的脸庞骤然涨红,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黑衣人。 “你刚才在宴上把姜二小姐带走,虽然看到的人不多,但也是有人证的。” 黑衣人像猫捉弄老鼠一样,用残酷的语调问她,“就这么放你走,你把大小姐供出来怎么办?” 添香牙齿咯咯地响,见她努力想要说什么,黑衣人手上松了些力,让添香得以喘息。 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她流着泪说: “母亲和兄长这么多年来私吞王府银两的事,不知怎么就被王爷发现了。那么大的数目,早就被兄长挥霍一空了,根本还不上。这种时候,只有大小姐愿意帮我们的忙,她就是我们一家的再造恩人! 为了母亲和兄长能脱身离京,就算有人对我用刑,我也会一口咬定,是九王爷让我把姜二小姐带来和他幽会偷情!” 床上躺着的沈听肆听到她的话,满眼震惊。 什么?! 他那么信任的乳母和苗管家,居然私吞了王府的银两? 明明他从未亏待过他们,甚至拿他们当亲人一样对待,但这两人为了逃避罪责,还指使添香配合姜怀珠的毒计,一起来设局陷害他这个主子? 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愤怒,不亚于知晓姜怀珠真面目时的滋味。 若不是他意外变成了“姜衔草”,他还要被这些人当傻子玩弄到什么时候?! 沈听肆气到浑身发抖,却强逼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黑衣人放开添香,却在添香要转身跑走时,一掌劈晕了她,把她拖到了房间外。 然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哥,我把九王爷带来了,保证没人看到。” 黑衣人吩咐,“赶紧把人放到床上。” “听说里面那娘们是侯府千金,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的,兄弟还从没睡过这种女人,想先尝个鲜,大哥你看……” 黑衣人冷漠道: “巧了,雇主的意思是要弄出他们苟合的样子,你把人糟蹋了弄出痕迹来,反而更真实。” “还是大哥聪明,反正等那些贵人们闻讯而来的时候,只会看到这两人赤裸裸地躺在一起,谁也不会知道,真正糟蹋了侯府千金的不是九王爷,而是我胡老三!” “嗯,动作快点。” 随着黑衣人无情地催促,他的同伙一脸兴奋地扛着九王爷进了屋。 沈听肆心里慌得像在打鼓,却束手无措。 姜衔草,你不是很聪明厉害吗,你怎么也中了暗算?! 那猥琐的男人把九王爷扔到地上,就要扑上来非礼“侯府千金”。 就在沈听肆陷入绝望打算和这狗男人拼命时,忽然…… 第41章 公主贵女们来捉奸了 忽然,沈听肆用余光瞥见,那个被扔到地上的男人根本既不是他的样貌。 他的心跳得极快,难道姜衔草没有中了这伙人的暗算? 但他骤然睁大的眼睛,也把他并未昏迷的事实暴露了。 那缓缓朝他床边走进的猥琐男戴了面具,因此也不怕被看到长相。 更不怕这个女人事后会对别人说,她是被绑到这里,与她颠龙倒凤的不是九王爷,而是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 对贵族小姐来说,让别人认为她是和九王爷偷情,总比被身份低贱的贼人非礼了要好。 所以他只是嚣张地咧开嘴,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哟,这位小姐醒着啊。醒着好,醒着更带劲!” 猥琐男说完就要往床上扑,沈听肆闻到他身上那股热烘烘的汗臭味,一阵恶心。 还有这人粘腻的双手,眼看就要摸到他身上。 沈听肆强咬着牙,刚要费尽全力抬起虚软的双腿把人踹下去,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劲风。 猥琐男尚未来得及躲避,就被扔来的刀鞘打中了后脑勺,整个人昏死在床边。 沈听肆惊喘着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在激烈打斗。 一个就是在这伙贼人中发号施令的黑衣人,另一个是他在王府最器重的侍卫听澜。 刚才打晕猥琐男的刀鞘,就是听澜扔来的。 在他们身旁,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背着手,在月下悠闲站立。 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的身体,沈听肆有些恍惚。 他低喊了一声,“姜衔草!” 姜衔草远远地朝他看来,目光是淡漠的。 确定了属于她自己的身体上没有任何不堪的痕迹后,她的视线就从沈听肆身上离开。 她只是见不得自己的身体被糟蹋,一点都不关心沈听肆此刻的心情。 与此同时,黑衣人和听澜的决斗也分出了胜负。 这黑衣人的武功虽然也不容小觑,但他更擅长的是轻功,最后终究是王府第一侍卫听澜胜了一筹。 听澜把刀刃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冷声道: “现在束手就擒,我们主子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黑衣人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一条要绝境反击的毒蛇。 听澜做了防备,所以在黑衣人的袖子里忽然射出淬毒的暗器时,他飞快地翻身躲过,又在黑衣人想趁着他刀刃离开咽喉的这一刻逃走时,冷笑了一下: “想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逃跑,你也太小看我们王爷了。” 紧接着,黑衣人就被几个从天而降的皇城司暗卫围住。 沈逾白坐着轮椅,由另一个暗卫推进院门。 他勾起唇角,“原来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鬼影前辈。没想到啊,你这昔日只听从于天命阁的杀手,如今竟然带着弟弟,做起强掳少女的事了,丢不丢人?” 鬼影面具下的脸色难看,他被封了去路,已经绝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姜衔草在这时悠悠开口: “把你的雇主说出来,事后就放你们兄弟走,本王说到做到。” 今夜,她早就发现了姜怀珠的阴谋,所以将计就计,找来一个替身换上沈听肆的衣服充当“九王爷”。 这伙贼人把九王爷迷昏带走后,她就带上听澜暗中跟着,一路跟到这个院子。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同样听到风声的沈逾白。 她不介意沈逾白也掺和进来,有了皇城司的人一同见证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眼下,鬼影眼见几名皇城司暗卫离他越来越近,眼里闪过一抹狠决的幽光。 “小心,别让他吞药自尽!” 皇城司的暗卫下手极快,一掌劈得他下巴脱臼,断绝了他吞药的可能。 听澜快步上前,也不嫌弃鬼影的口水,直接把手伸进他嘴里,想要取下暗藏的毒囊。 明明听澜什么都摸到,可鬼影的嘴角还是流出两道黑血。 他被卸了下巴,就用腹语说话: “天命阁还没有解散,我们兄弟仍然是为阁主卖命!我们不接私活,根本就没有什么雇主!” 沈逾白的声音骤然冷下: “天命阁的阁主为何要让你来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鬼影就七窍流血而亡。 沈逾白冷着脸派人上前查看。 “禀殿下,他体内早被人下了奇毒,一旦他主动停止内力运转,就会在一分钟内爆体而亡。” 闻言,沈逾白眼底的血红弥漫开来: “这种奇诡手段,确实是天命阁的作风。” 天命阁作为江湖黑道最神秘的组织,多年来一直在暗地里与皇城司制衡。 只是在沈逾白接手皇城司后,不过半年期间,天命阁就被他用奇计接连端了十五个分舵,忽然销声匿迹。 有人说天命阁是怕了沈逾白,已经被阁主解散。 但今日鬼影现身,却带来了不一样的说法。 姜衔草若有所思。 正和她事先猜测的一样,姜怀珠敢在太后的祈福宴上搞这一出,背后恐怕不只有姜家的支持! 只是就连她也没想到,姜怀珠居然能和天命阁这样的组织扯上关系。 姜怀珠是什么时候和这些危险分子联系上的? 应该就是在最近。 不然姜怀珠就用不着以自身落水的手段来陷害她了,直接让天命阁的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她,不是更好? 沈逾白又派人去查看被听澜击晕的猥琐男。 猥琐男也是七窍流血,早就没了气。 “皇叔,我们还有一个证人。” 姜衔草缓缓走过来,指着瘫倒在院子里的添香。 沈逾白抬起手,皇城司的暗卫走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弄醒。 添香醒来后先是迷茫,在看到九王爷和湛王殿下后,她猛然意识到事情出了差错,脸色煞白。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着就要一头撞死,却被皇城司的暗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这时,院子外传来喧闹声。 领头的是静宜公主充满好奇的声音: “你们说,那个纸条到底是谁偷偷塞到茶点里的?说是这里有好戏上演,不会就是捉弄我们?” “臣女倒觉得这里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场面,不然谁会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我们白跑一趟?” “那就赶紧进去看看!” 第42章 当众把姜怀珠身上的遮羞布都扒了下来 有人推开了院门,看到里面站了满院的男人,来看热闹的女子们都是一脸震惊。 静宜公主站在最前边,她看见沈逾白和“沈听肆”,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精彩。 难道那纸条上说的好戏,指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她这位神出鬼没的皇叔,和她不着调的皇兄之间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 不然该怎么解释,这两个在人前永远针锋相对的王爷,怎么会大晚上的同处一室? 至于那些侍卫在静宜看来,都是来给他们把风的。 这么兴师动众,怎么可能不是在干坏事呢? 姜衔草和静宜公主不太熟悉,以前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她一面。 她不了解这个姑娘的脑回路有多清奇。 所以看到静宜公主忽然福身向她们请罪,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皇叔,皇兄,静宜不是故意要来打搅你们的好事。” 静宜公主其实不怎么怕沈听肆,她这个九哥对外人凶,对自己家的姊妹却都很宠溺。 她怕的是沈逾白这个笑面虎。 上次文宜的乳娘在京中私下发放高利贷敛钱,专门诱骗那些看不懂契约条款的平民百姓签字画押,就算只借了一两银子,到期后也要收取三十两的暴利。 那些上当受骗的可怜人出不起钱,文宜的乳娘就找打手去折磨他们全家发卖妻女,闹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被皇城司查到后,文宜找上门去让他们放人,结果沈逾白就当着文宜的面,按照大盛律法杖责她的乳娘。 听说当时的场面十分惨烈,文宜被吓得都哭着求情了,沈逾白仍然不收手。 最后乳娘伤势惨重,死在了回宫的路上。 文宜哭着跑进坤宁宫,向皇后告状。 可皇后却只是命她不许再提起这件事,下次见到沈逾白,还是和颜悦色。 这件事传开后,她们这些恃宠而骄的公主郡主,都知道平日里那个对她们笑得一脸温柔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的白发皇叔,其实是什么样的人了。 “静宜这就带着这些不懂事的姐妹离开!” 静宜乖巧地说完,就要带上那些大气不敢出的贵女一起离开,却被沈逾白叫住: “你们来得正好,皇叔有话要和你们说呢。” 静宜身上一颤,吓得腿都软了。 她向姜衔草投去求助的目光,“九哥,你快和皇叔说说,我们嘴巴很严,绝不会乱说的!” 她身后的贵女也瑟瑟发抖,“对对,臣女们什么都没看见!” 姜衔草:“……” 她看了眼嘴角噙着笑意的沈逾白,“皇叔,今夜的事其实和她们无关。” 静宜拼命点头,但当她听到姜衔草下一句话时,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不过她们碰巧撞见,那就让她们做个见证。” 做什么见证? 该不会是这两位决定在皇祖母的祈福宴上,向世人公开他们的不伦之恋! 静宜一脸惊恐,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 她都能想象到之后的鸡飞蛋打,皇祖母和父皇暴怒的样子。 结果却听姜衔草道: “姜二小姐,出来。” 姜二小姐?? 静宜又是一脸疑惑,皇叔和皇兄私会,怎么文宁侯府的二小姐也在场? 然后,她就看见身子虚弱的“姜衔草”,由两名暗卫扶着从房里走了出来。 刚才姜衔草带着听澜及时赶到,沈听肆并未遭受非礼,他身上的衣衫未乱,只是迷药的劲儿还没过,整个人还有些提不起力气。 而他这幅样子,又让贵女们联想翩翩。 静宜公主口直心快,当即道: “姜二小姐怎么跟生了大病似的,难道是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沈听肆顿觉丢脸,静宜算是他疼爱的妹妹,他什么时候让对方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明明前些时日,静宜还倚在他这个哥哥怀里撒娇来着,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却仿佛和她之间隔着天堑。 这种感觉,就和他面见皇祖母时一样。 姜衔草将沈听肆眼里的难堪尽收眼底,勾了下嘴角: “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人以我的名义把她骗到这里,然后给她下了迷药。若不是我得到消息及时赶到把她救下,现在她早就被贼人玷污了。” 对贵女来说,婚前失身那就是名节有损,一辈子都要翻不了身的。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家当尼姑,从此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静宜愕然地张开嘴,“是谁这么恶毒?” “那当然是把纸条塞进你们的茶点里,然后引诱你们前来看热闹的那个人了。” 姜衔草望向人群里某道不起眼的身影,微笑道: “姜大小姐,你作为幕后主使,不过来和你妹妹打个招呼吗?” 混在人群中的姜怀珠脸色苍白。 她做梦都没想到,天命阁的人这么没用,他们号称天下奇绝连神仙都能放倒的迷药,居然连一个不学无术的九王爷都对付不了,还反过来被捉了现行! 此时此刻,王府的侍卫,皇城司的暗卫,还有公主贵女们都转过头齐刷刷地看着她。 “姜怀珠,真的是你?” “你先前陷害姜衔草推你下水,害她被误会放血还不够,现在还要坏她名节?” “你这么恶毒的人,根本不配来参加太后娘娘的祈福宴。” “也不知道姜家那几位公子怎么就瞎了眼,错把你当成宝,到现在还到处维护你呢!” “文宁侯府原来是这样的人家,姐妹们回家之后可都要把他们做的事告诉父母长辈,以后可不能嫁进姜家这个狼窝!” 姜怀珠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众人鄙夷的指责中百口莫辩。 她摇着头,满眼的泪水将落未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姜衔草一步步朝她走来,神色冷峻中带着嘲弄: “除了你,还有谁想毁了本王和姜二小姐的名声?” “明明父皇都下了圣旨,解除了本王和她的婚约,你仍然不肯放过我们,在皇祖母的祈福宴上设局,想让所有人以为我们未婚偷情,从而毁了姜衔草,让她以后永远失去堂堂正正出嫁的机会。” “你这么做,怕是还有一层打算。 你还想让众人以为,本王和姜二小姐连这种无视礼法的事都做得出来,我们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人,那之前你陷害姜二小姐的案子,也自然就能在人心中被推翻了。” “这样一来,你又成了那个善良大度名声极好的京城第一才女,将来说不定还能如你家兄长期待的一样,嫁进东宫做太子妃呢。” 姜衔草满含讽意,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姜怀珠的全部心思。 姜怀珠没想到她连自己想嫁太子的事都知道,惊怒羞耻交加之下,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可她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来扶。 大家都用厌恶嘲讽的眼神看着她。 尤其是敢爱敢恨的静宜公主,当即冷笑道: “就凭你,还想嫁给太子? 你不知道吗,之所以你还能参加祈福宴,那都是你兄长求着太子,拿实打实的好处换来的。 你也别以为太子就对你会有不一样的看法,这京城里想傍上他的女人多了,他是绝不会娶一个被皇祖母和父皇厌烦,会拖他后腿的女人的。” 静宜这番话,等于当众把姜怀珠身上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将她心里那点痴人说梦的贪念,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姜怀珠怒火攻心,差一点就被气得昏死过去。 但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 “静宜妹妹不要乱说,孤对姜大小姐虽然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但也没有憎恶她。” 姜怀珠猛然回头,看到缓缓走来的太子,眼里燃起希望。 太子没有看她,只是走到沈逾白面前行了个礼,然后语气温和地说: “姜二小姐被天命阁的人强掳下药是真,孤也能理解九弟急于为心爱的女子寻一个说法的心情。 但皇叔难道不觉得,九弟凭一个婢女和两个贼人的话就断定姜大小姐是幕后主使,实在太草率了吗?” 第43章 太子帮姜怀珠说话,局面发生了反转 太子会站出来为姜怀珠说话,让在场的公主贵女们都颇为意外。 尤其是静宜公主,她把困惑都写在了脸上。 她这皇兄平日里那么精明冷静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会为姜怀珠这种万人嫌恶的女人质疑自家兄弟? 难道说,他当真看上姜怀珠了? 静宜公主虽然长在宫闱之中,却是在曲贵妃无微不至的爱护下长大,所以她虽然聪明,心思却比较单纯。 姜衔草就比她想得要复杂。 太子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维护姜怀珠,甚至也不是看在姜锦言等人的面子上保住他们心爱的妹妹。 太子是为了他自己。 他是皇后所生嫡长子,自幼占据储君之位,十四岁就上朝堂帮着雍帝处理政事。 可众所周知,雍帝最宠爱的儿子却是不务正业的九王爷。 而且雍帝与皇后不和的传闻,也是从未断过。 别看太子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自己的拥护,在朝中的名声也一直不错,但历史上像他这样靠着母族的势力早早当上太子,却在后期被帝王忌惮废黜,最后扶持自己心爱的儿子上位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太子心思多,他早早开始未雨绸缪,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对付沈听肆,这很正常。 姜衔草也注意到他方才的说辞。 他甚至都没有和她这个九弟单独说一句话,全部的重点都放在寻求沈逾白的支持上。 姜衔草立即想到,太子这是眼见沈逾白和九王爷走得近,心里生出危机感,想要尽快试探出沈逾白真正的态度。 只要沈逾白这一次没有当众维护她,那对太子来说,他就仍是值得他花大价钱去拉拢的盟友。 而若是沈逾白维护了她,那么他和他所掌的皇城司,就成了东宫和皇后娘家的敌人。 姜衔草虽然从未和谁学过权谋之道,但她从小生活在最恶劣的环境里,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这里面的脉络,她稍稍一梳理,就什么都通了。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沈逾白。 她也想知道,沈逾白会选择谁。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男人温柔地浅笑,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只是在欣赏今夜的月色。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为之变色: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方才我是与小九儿一起赶到的。我亲眼看到,给姜二小姐下迷药的贼人是天命阁的余孽。” 即便是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贵女们,也都知道天命阁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跪在地上的姜怀珠脸色又惨白了些许。 原本有太子忽然出现为她说话,她还以为转机已到,湛王可以不把姜家放在眼里,但总要给太子这个一国储君几分薄面? 却没想到,沈逾白居然连天命阁的事都知道了。 那个叫鬼影的废物不是号称是江湖上的顶尖杀手吗,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连来历都泄露了出来! 太子听到“天命阁”,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皇叔确定,真是天命阁的余孽重新现世,不是有人假冒?” 沈逾白嘴角的笑意不变,眸光却变得锋芒毕露,“和天命阁有关的事,本王什么时候弄错过?” 太子沉吟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地朝他作揖: “侄儿只是觉得天命阁的杀手来行刺一个闺阁女子,颇有些令人费解——” 姜衔草在这时开口,她略带讽意地询问太子: “太子殿下说这么多,莫非是在质疑湛皇叔的判断吗?” 太子眸光微变,他克制地看了姜衔草一眼,神色仍然温和,“皇叔为大盛立下的战功累累,孤绝不敢质疑他的判断。” 说着,他又对沈逾白道: “既然皇叔都已认定此案的确与天命阁有关,那侄儿当然不敢耽误您办案。对了,若是皇叔所带人手不够,不如让东宫的羽林卫来协助您。您若是有什么用得上侄儿的,侄儿也可以留下来随您吩咐。” 沈逾白淡笑: “多谢太子的好意,但不用了。 好好的祈福宴却有阴沟里的老鼠混进来,太子还是早些带着公主贵女们回到安全的地方,照顾好母后和几位娘娘,以免之后还有不好的事发生。” 在场的女子们一听都害怕了,静宜走到太子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太子哥哥,快带我们回去!回去的路这么黑,有你随身的东宫羽林卫在,我们还能放心些。” 太子不好当众拒绝妹妹的请求,只能笑了一下先答应着,眸光却瞥到还跪在地上的姜怀珠身上。 这一瞬,他眼里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厌恶。 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拖他的后腿,居然还敢打嫁入东宫的算盘! 也不知道姜家那几个兄弟是怎么想的,还真把她当成宝了。 依他看,就是那在人前永远夹着尾巴做人的姜二小姐,也比姜怀珠多出了几分自知之明。 姜怀珠见太子朝她看来,决定抓住她全身而退的最后机会: “既然湛王殿下和九王爷都已经认定,要暗害臣女妹妹的是天命阁的人,那这件事又和臣女有什么关系?” 太子原本要迈出的脚步顿住,只听姜怀珠哭泣道: “难不成九王爷认为,臣女有机会去使唤天命阁的杀手为我做事吗?”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虽然大家都对她没有好印象,但也没有谁认为她能有这个本事。 即便是朝堂上的官员们,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去和天命阁合作的,更何况是姜怀珠一个闺阁女子? 难不成真是九王爷记恨她险些害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故意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姜衔草听着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只是让人把添香带来。 看到添香还活着,姜怀珠心里发虚,脸上却强硬道: “添香是九王爷的贴身婢女,方才在宴上,就有人看见是添香领着姜二小姐来这里的。如今九王爷推她出来,总不能是想说臣女买通了您身边的人,来陷害您?” 说着她还自嘲一笑,“臣女以前是因为妹妹夺走了您对臣女的爱意,做出了一些无法挽回的错事。可您应该明白,臣女伤害谁,都不会伤害您!” 她言语的可信度十分高。 闻言便有贵女喃喃低语,“我方才确实看见姜二小姐和添香走了……” 本来对她嗤之以鼻的静宜公主都有些动摇。 难道这件事真是九哥哥冤枉了她? 但她也不怀疑添香真是奉九哥之命去带走姜二小姐的,只觉得一定是天命阁的人暗中做了手脚。 姜衔草却笑了一下,不慌不忙道: “姜大小姐似乎对本王身边的事很是了解,但你刚才说错了两件事。” 第44章 铁证确凿 “第一,添香确实是在本王的院子里服侍,但能贴身服侍本王的只有朝月和花衣,其余人都是听从她们的命令在房外做活,添香从未进过本王房里。 本王真要派人去请姜二小姐,也肯定是让朝月和花衣中的一人去。她们都会武功,想做到避人耳目不要太简单,何必留下人证? 第二,被你姜大小姐买通的其实不是添香,而是添香的养母和哥哥。 本王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和天命阁的人取得的联系,但若不是你出面买通本王的丫鬟,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找不到对姜二小姐单独下手的机会。 所以你们必定是同谋!” 说完,她声音冷沉地吩咐听澜: “把本王的乳母苗氏和她儿子带上来。” 听澜很快就带着两名王府侍卫,亲自押来了两个人。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脚踹在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苗管事身上,“说,你背着王爷都做了什么?!” 苗管事的嘴唇打着哆嗦,他想到九王爷毫不留情威胁他的那些话,不敢再有所隐瞒: “我贪了王府将近上万两的银子却还不上,是姜大小姐主动找到的我。她说只要添香妹子帮她把姜二小姐带走,她就送我和母亲一笔钱,然后帮我们躲避王府的监视出城,从此远走高飞。” 姜怀珠脸色煞白,心中却怀着一抹微弱的希望嘴硬到底: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何证据?!” 苗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听澜: “都是这贱女人怂恿的我儿子和女儿,证据就是她画过押的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的交易内容,你休想赖账!” 苗氏也是一头老狐狸,原本姜怀珠是让鬼影去和她们母子谈条件,但苗氏怕鬼影这样的江湖人在事成之后卸磨杀驴,要求必须让鬼影背后的主子出面来见她,并给她一纸契约。 姜怀珠无奈之下只能亲自见了苗氏,写下这张字据。 苗氏有了保命的东西,这才答应让添香在祈福宴上帮忙。 而姜怀珠原本是对鬼影下令,让他潜伏在苗氏住处的另一个手下于今夜动手杀死这对母子,然后销毁字据。 刚才看到苗氏活着走出来,她尚且还能为自己辩解。 现在字据也摆在了眼前,她再无话可说,直挺挺地昏死了过去。 太子见到这一幕,眉头微蹙。 他也没想到,九王爷的心思居然这么深沉,还提前做了准备留下了苗氏母子这两个活口。 现在,他是断然不可能再为姜怀珠说话了。 就连他之前为她说的那些,都显得他很是愚蠢。 偏偏姜衔草还朝他笑道: “太子殿下还觉得,是臣弟冤枉了无辜吗?” 太子有些生硬地回以一笑,淡然道: “既然有证据指向姜大小姐,那此人便任凭皇叔处置。”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静宜等人连忙跟在他后面。 等这些人浩浩荡荡地都走了个干净,姜衔草转过身询问沈逾白: “皇叔打算怎么处置姜大小姐?” 沈逾白微笑道,“既然是犯人,当然是按犯人的待遇来对待。来人,把罪女姜怀珠押入皇城司,酷刑伺候。” 闻言,原本沉默不语的沈听肆皱了一下眉。 姜衔草敏锐地捕捉到他神色上微妙的变化,冷笑着问道,“怎么,姜二小姐是不忍心看到伤害你至此的罪魁祸首受苦吗?” 沈听肆顿住。 其实在今夜之前,他对姜怀珠还不只是纯粹的厌恶和憎恨。 她是把他骗得很惨,那副仗着亲人宠爱就肆意欺压弱者的恶毒真面目也让他十分鄙夷,但他心里却还记着姜怀珠曾经救过他的命。 所以即便她做了这么多让他恶心至极的事,他本也不想让她一个弱女子进皇城司的诏狱。 他很清楚,她入了那里,就和下了地狱没有区别。 即便事后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她也彻底废了。 但他心中仅存的这些怜香惜玉,在他得知姜怀珠和天命阁的人有所牵扯后,都烟消云散。 半年前他会重伤昏迷,正是被天命阁的杀手追杀所致! 天命阁私下里一直谋划着颠覆大盛皇朝,他首先是父皇的儿子,大盛的皇子,其次才是沈听肆。 姜怀珠这一次,终于彻底踩在了他的逆鳞之上! 他甚至开始怀疑,半年前她救下他时是不是就和天命阁有所牵连,那让他念念不忘的所谓恩情,会不会就是她们联手设下的一场局。 “当然不是。我支持湛王殿下审问她!” 沈听肆微扬着下巴,挺直他此时身为女子的瘦弱胸膛。 他一点都不想让姜衔草看轻他,觉得他是一个为了小恩小爱就能置家国大义于不顾的人。 可姜衔草却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完这句话,就推着沈逾白的轮椅回到了院子里。 沈听肆脸上一红,暗自握了下拳头要跟上去,却被皇城司的暗卫拦住: “请姜二小姐回到宴上歇息。” 什么,居然这种时候让他回去? 他才是真正的九王爷,姜衔草凭什么把他排除在外! “九王爷,湛王殿下,让我进去!我刚才听到黑衣人和他的手下说话了,我知道更多的事!” 可无论是姜衔草,还是沈逾白都没有理会他。 他被皇城司的暗卫点了睡穴,送了回去。 另一边。 姜锦言正在为马上要开始的比试精心做准备。 他很有信心,凭他的才学和相貌,今日的文试一定是他拔得头筹。 到时候,一定有很多贵女被他的风度才情倾倒,甚至就连公主们也会含羞带怯地为他摘下鬓间梅花。 他想象着这幅美好的画面,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但这时,忽然有他在东宫的同僚跑来,在他耳边急促道: “不好了,你妹妹被皇城司抓起来了!” 姜锦言愣了一下,然后生气地一甩袖子: “肯定是我那个不懂规矩的二妹自作主张,终于惹怒了湛王殿下!” 那名同僚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这才感觉到异样,心里忐忑起来。 难道是珠儿又出了事? 可珠儿那么聪明懂规矩的人,吃了先前的教训,她怎么可能再次撞到皇城司的枪口上呢? 这绝不可能的! 第45章 你们可知包庇谋逆罪人,该当何罪? 姜锦言抓住同僚的袖子,语气激动地问: “被抓走的一定是姜衔草,不是珠儿对不对?” 同僚忍不住拔高了嗓门,“被皇城司抓走的,当然是你们家那个养女啊!” 那个养女备受姜家爱护,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却为了争宠连栽赃陷害家中嫡女的事都做得出来。 就是外人得知了都替姜二小姐不平,因此憎恶了姜怀珠,觉得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如今听到皇城司抓了姜家小姐,所有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被抓的一定是姜怀珠。 这是根本不需要多想的事,为何姜锦言反倒盼着是自己的亲妹妹犯了事? 姜锦言得到同僚的回答,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 他不断摇着头,嘴里不停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是珠儿!” 同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他好好一个探花郎,怎么忽然就傻了。 “是太子殿下让我来告诉你的。既然你知道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同僚就要忙不迭地离开。 就姜锦言这魔怔了似的反应,让他心里都有些发怵。 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从旁边走来的姜锦行一把抓住了胳膊。 “皇城司就可以随便抓人了吗?他们凭什么抓我妹妹,珠儿她是做错了什么?!” 听着姜锦行的怒吼,同僚的脑袋都疼了起来。 看在和姜锦言往日的交情还算不错的份上,他才耐心解释道: “姜怀珠买通了九王爷身边的婢女把你家二小姐骗到暗处,用迷药把二小姐迷晕后就想坏了二小姐的名节,若不是九王爷和湛王及时赶到,她就要得逞了。” 姜锦行更加愤怒了,“这一定又是九王爷和姜衔草这个贱人串通好,故意来陷害珠儿的!” 同僚听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指控当朝王爷犯法,不禁脸色大变,“这些事都是铁证如山,姜二公子可别乱说!” 姜锦行还要咆哮,却被姜锦言拦住。 姜锦言此时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沉声道,“即便如此,此事也该交给文宁侯府来处置,无需劳烦皇城司发落珠儿。” 虽然大盛朝的律法没有明文规定,但涉及世家家事的案子向来都是交给世家自身处置,尤其是这种后宅女子争宠的事,这也算是大盛皇族给各大世家的特权。 也正是如此,姜锦言觉得他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可他的同僚都听不下去了: “锦言,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在和那个养女有关的事情上就这么糊涂?她是给你下迷魂药了,还是她救过你们全家的命? 是,一般涉及世家的家仇,朝廷不会过问,刑部和皇城司轻易也不会介入。 可那都是自家关起门来发生的事,而且就算是这样,皇家若铁了心要管,世家也没资格拦着。 更别说你家这个养女可是在太后娘娘的祈福宴上搞事!只是她坏了太后娘娘祈福一事的罪责,就足够皇城司名正言顺地带走她了。 最要命的是,她还和天命阁的余孽有所牵扯!你们还要护着她吗?” 同僚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姜家兄弟都是无比震惊。 姜锦行脱口而出,“珠儿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认识天命阁的人?九王爷为了陷害她,未免也太过……”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嗤。 “整日把哀家的皇孙陷害你们家养女放在嘴边,也不想想听肆是什么身份,他犯得着处心积虑去陷害一个来路不明的狐媚子吗?” 听到这道声音,姜锦言浑身一颤。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太后真就站在那里,神色不虞地望着他们。 姜锦言双腿一软,连忙拉着弟弟跪在地上。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冷笑道,“怎么不接着说了?继续为了那个狐媚子,质疑九王爷,质疑皇城司啊!” 姜锦言慌忙低下头,“太后娘娘,是臣弟失言,他绝无……” “你不必狡辩,你们是什么意思,哀家刚才可都听清楚了。” 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那狐媚子倒也是有几分本事,把你们兄弟几个都迷得神魂颠倒。即便她和天命阁这样大逆不道的组织有染,你们居然还敢护着她。若是你们的父辈在,你们还敢如此吗? 还是说,你们敢如此狂妄,就是受了他们的耳熏目染?” 姜锦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意识到,姜家这次真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太后声音冷沉,接着道: “也罢,文宁侯和老夫人不在京城,哀家可以不和你们这些不懂事的晚辈计较。 但是你们身为世家子弟,就是再不懂事也该知道大是大非。 哀家只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可知包庇谋逆罪人,在大盛律法中该当何罪?” 最后这句话的分量,就像是千斤重的石头直压在姜家兄弟身上。 就连最莽撞冲动的姜锦行,都是大气不敢出。 最后,还是姜锦言声音微颤着答道: “回太后娘娘,微臣一家对大盛忠心耿耿,绝不会和天命阁有任何交集,也绝不敢维护偏袒谋逆之徒。但……” 太后皱眉,“你还有但是要说?” “臣不敢。” 姜锦言不敢再多说。 因为他很清楚,他每多说一个字,都是让太后对姜家多怀疑一分。 家族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若是姜家这艘大船沉了,他们兄弟几个就是命如草芥,别说护着姜怀珠,他们连他们自己都护不了! 眼下这种情形,他只能先表示臣服。 至于姜怀珠—— 只能先敷衍过了太后,再想办法了。 他身旁的姜锦行急得满身大汗,几次想开口,都被姜锦言狠狠地掐着手心,逼着他闭了嘴。 太后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略带厌烦地收回目光。 她懒得和这几个糊涂的晚辈多说,只冷声道: “若是皇城司彻查之后,真查出了你们姜家其他人也搅和在了里面,那可别怪皇家翻脸无情。” 说完,她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根本不给姜锦言辩解的机会。 等太后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姜锦言才抬手抹了一把汗,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有不少公主贵女都站在不远处,正在朝着他们兄弟几个指指点点。 他仿佛都能听见,她们肆意地嘲讽着他的愚蠢无能,就好像他是连凡夫俗子都比不上的低贱戏子,任由她们取笑作乐。 姜锦言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第46章 都到了这一步,姜锦言还想为姜怀珠脱罪 姜锦言从生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最看重的就是颜面,可如今他却颜面尽失。 但他仍旧不觉得,他丢了面子都是姜怀珠害的。 这都是姜衔草的错才对。 虽然他在太后面前不敢说,可他心里早就和姜锦行一样认定了,什么迷药玷污,什么天命阁余孽,这都是姜衔草和九王爷联手搞出的把戏。 珠儿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拖累整个家族的事呢? 而执掌皇城司的湛王又一次“碰巧”地介入了此事,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一定是湛王私底下早就投靠了九王爷,所以要对付他这个太子的盟友,故意帮着九王爷设局。 事后,他再以皇城司指挥使的身份亲自查案。 湛王的下一步恐怕就是要落实了他们和天命阁有染的罪名,置姜家于死地! 姜锦言忽然猛地一甩袖子,抬腿就走。 姜锦义追了上去,“长兄,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见太子!姜家马上就要被九王爷他们编排成谋逆之徒了,珠儿也被押进了皇城司命悬一线,我这个嫡长兄怎能坐以待毙?” 姜锦义想要阻拦,却根本拦不住。 无论他怎么劝姜锦言稍安勿躁,不如先想办法弄清楚姜怀珠是不是真做了什么才会被九王爷和皇城司抓到把柄,姜锦言也不听。 甚至还用力把他甩开,指着他骂,“你莫非是怕了,觉得把事情推到珠儿一个人身上,姜家就能度过难关,你自己就能安然无事了?真是软弱无能,不愧是姨娘生出的庶子!” 姜锦义趔趄着摔到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姜锦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锦义浑浑噩噩地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天上不知怎么下起了雨,把他身上的锦袍都淋湿了,他也浑然未觉。 忽然,一把红色的锦伞伸过来,为他遮起了雨。 他抬起头,看到的居然是九王爷面带笑意的俊颜。 他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的笑容真讨厌。 明明以前的九王爷不是这样的,可自从那次给姜衔草换血之后,九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在他们兄弟面前露出的表情,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中带着十足讥讽的笑。 这个用表情嘲笑着他们的男人,所做的每一件事也确实都把他们兄弟折腾得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姜锦义实在想不通,一个几天前还在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姜衔草也在打量她这个曾经的三哥。 她看出了他眼里不经意间流露的困惑,也知道他究竟在困惑什么。 但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答案。 她勾起薄唇,微笑道: “姜三公子,你一定没想到,你一直敬重依赖的长兄,居然就是这么看你的?” 闻言,姜锦义攥紧了拳头。 他猛地站起来,推开了姜衔草手里的伞,“文宁侯府的家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看到他近乎仓皇逃离的背影,姜衔草嘴角的笑意变深。 她知道,他只是在用激烈的反应,掩盖他被猜中的真心。 一个人越缺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 姜锦义是庶子,即便他之后考中功名当了官,他的心病也在这上面,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他才紧跟在姜锦言身后,对这个长兄言听计从,任凭对方抢去姜家年轻一辈的所有光彩,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对姜锦言的尊敬里,暗含着深深的自卑。 姜锦言那句话,当真是诛了他的心。 而一个人被伤透了心,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生出报复的欲望。 就在姜锦义要跑远时,姜衔草忽然道: “姜三公子,其实本王一直觉得,你比姜锦言更有才华。” 姜锦义的脚步如她预料的那般顿住。 她笑了笑,接着道: “虽然姜锦言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京城公认的才子,可本王一直不觉得他那些附庸风雅,卖弄辞藻做些纸上功夫的本领,真有什么值得大家追捧的。 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善文采,却有真才实学,是真正能做大事,成为国之栋梁的人。 可就因为你是二房的庶子,文宁侯府从不肯把人脉花在你身上。早在姜锦言参加科举之前,文宁侯就把他举荐到右相门下做学子,而你呢? 你没有名师指路,进不了翰林院和东宫这样的好地方,只能进刑部去查案,做世家子弟都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即便日后你在刑部熬个几十年,最终侥幸混成了侍郎尚书,你最好的年华也都被耽误了,永远都不会有拜相入阁,成为天子近臣的机会。” 姜锦义没有回身,却是紧绷着声音道: “王爷莫要再浪费时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姜衔草眼里充满讽意。 若是他真的不会信,又为何要驻足倾听? 难道不是因为,这些话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吗? “嗯,本王也知道姜三公子是正人君子,即便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也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家族。” 她慢悠悠地说: “可你真觉得,你这样一味地任由姜锦言他们胡闹,就是对你的家族好了吗?” 姜锦义这回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反问: “九王爷这是何意?” 姜衔草淡淡道: “你虽然嘴上也一直在维护姜怀珠,但你心里其实早就对她的真面目,有所怀疑了?” 姜锦义终于按捺不住地转过身,想要激动的反驳什么,可看到姜衔草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时,他顿觉无力。 就算他反驳了又能如何,他那些心口不一的言辞,九王爷是不会信的。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信。 “姜家因为姜怀珠的所作所为和谋逆罪都扯上了干系,可你那些嫡出的兄弟们,居然还像失了智一样的想要偏袒她。 文宁侯和老夫人得到消息赶回来最少也有几日时间,姜家在京城里唯一清醒的人就是你,你真要束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姜锦言把整个姜家都拉下水吗?” 姜衔草好心地劝说道: “如果我是你,就趁这个机会做一些事力挽狂澜,让文宁侯和老夫人意识到,你才是真正能被堪以大用的家族晚辈。” 姜锦义紧皱眉头,鬼使神差般低声问道: “王爷认为,我该怎么做?” 姜衔草笑了笑: “很简单,你想办法找到姜怀珠背着你们,偷偷和天命阁联系的罪证交给皇城司,你们的嫌疑不就解除了? 若是查不到呢,那你在姜家看到有人头脑不清醒想要帮姜怀珠消除罪证,只要你阻止了他们,就是为姜家立功。 湛皇叔这个人向来是赏罚分明,事后他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第47章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他还护不护得住 因为祈福宴上忽然出现了天命阁的余孽,太后宣布提前结束这次的祈福,让众多王孙公子和贵女们期待的比试送花环节也都泡了汤。 “每年一次的盛事,结果被姜家的养女闹得不欢而散,把咱们上好的姻缘都给耽误了!” “是啊,姜家这个养女真是祸害。害了自己家的嫡女不说,还跑出来祸害别人,姜家人就不能把她给看好了?” “你们以前不都说她是京中第一才女,个个都想娶她的吗,怎么现在忽然就恨上她了?” “什么京中第一才女,不过是那些馋她身子的孟浪之徒自封的,我看她是京中第一扫把星才对!” 无论是公子还是贵女,提起姜怀珠时都是一脸不满,连带着对姜家的印象都跌入谷底。 “文宁侯不是很喜欢炫耀他治家有方吗?全家偏袒一个来历不明的养女,把她教养得如此阴险恶毒,还放任她和天命阁余孽扯上关系,这难道就是文宁侯所说的治家有方?” “我平时看姜大公子,一直以为他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却没想到他就是个猪油蒙了心的,被一个毒妇耍得团团转,连亲妹妹都不要了。” “是啊,若是以后真是他当上姜家下一任家主,那他迟早把姜家的前程都给断送了。” “还以后呢,就凭这养女做出的事,姜家能不能挺过眼下这一关都不好说。” 姜锦言穿过大半个雅苑,一路上听见各种人的议论纷纷。 这些人明明看见了他,仍然不躲不避地说着姜家的闲话,让他总算体会到了,何为墙倒众人推。 姜锦言强忍着心头怒火去求见太子,却被侍卫拦下。 他沉声道,“我是东宫学士,我要见太子殿下!” 拦着他的侍卫面无表情,“太子殿下被皇上急召回宫,没时间见姜大人。” 皇上这时候急召太子回宫,肯定是因为天命阁的事! 姜锦言把心一横,冲着太子的车舆喊道: “太子殿下,微臣有事要禀!” 太子就坐在车舆内。 隔着一层车帘,他眉头微皱,听着姜锦言继续叫喊: “殿下,臣真有极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告诉您!” 闻言,太子思量了片刻后终于掀开帘子,不冷不热道: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罢。” 姜锦言看了一眼围在车舆旁的侍卫,想示意太子让他们退下。 太子淡漠地看他一眼: “你们文宁侯府的人现在都是要接受皇城司调查的可疑人士,这种时候,孤本应该避嫌。” 言下之意,就是绝不可能和姜锦言单独说话。 姜锦言咬了咬牙,然后硬着头皮开口: “既然太子执意如此,那微臣就有话直说了。 我很确定珠儿是被陷害的,而陷害她的人就是九王爷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 “你凭什么就认定姜怀珠是被陷害的?你是有证据,还是有证人?” 姜锦言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不赞成他的话,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太子神色冰冷,话语里带着斥责的意味: “什么都没有,光凭你相信姜怀珠,你就想说是九王爷陷害的她,还想质疑皇城司查出的案情?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吗?大家只会觉得你疯了!” 姜锦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看到他低下头,放缓了语气: “孤知道你格外疼爱姜怀珠这个妹妹,可能成大事之人,怎能被一个女子拖累。更何况,这名女子还与你非亲非故,只是个和姜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 姜锦言猛地抬头,满眼震惊,“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淡然道: “与其让她一人把姜家拉下水,不如你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让父皇看到你们姜家绝不包庇谋逆之辈的忠心。” 姜锦言惊得浑身都在颤抖,太子殿下这是劝他放弃珠儿? 太子审视着他,声音更加冰冷: “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你狠不下心,孤就当从没认识过你。” 话音落下后,太子的车舆起程而去。 姜锦言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一时都无法相信,他听见了什么。 太子居然威胁他,若是他不放弃姜怀珠,东宫就会放弃他这个姜家嫡长公子? 明明是珠儿遭受了冤屈,为何太子偏要逼他做这么残忍的选择? 凭什么他只是想还珠儿一个清白,就要拿整个家族的前程去换呢?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一个人淋了好久的雨。 姜家的下人找来,看见他的表情不正常,也不敢上前打扰。 不远处,姜衔草坐在马车上,刚好望见姜锦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快意地扬起。 看到她的好哥哥为了姜怀珠伤心难过,她这心里是真舒服。 他不是最喜欢护着珠儿妹妹吗? 那她就要看看,这一次他还护不护得住! 第48章 你比风尘女子下贱多了 太子的车舆没有前往皇宫,而是回了东宫。 他走入书房,让伺候的婢女全都退下,只留了一名心腹在边上。 没了外人,他卸下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假面,把桌上的名贵摆设一样样砸到地上。 “天命阁的那帮蠢货是怎么回事,孤不是让他们都藏好了,不要打草惊蛇吗!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溜出了一个什么鬼影,还刚好跑到太后的祈福宴上行凶,被皇城司抓了个正着?!” 看到太子暴怒,那名心腹连忙跪下: “回殿下,奴才问过天命阁的玄先生了,他说指使鬼影兄弟行动的不是天命阁,而是另有其人。” 太子摔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沉声道:“另有其人?” 心腹连忙答道: “玄先生说,他只知道鬼影兄弟在几日前忽然失踪,原以为他们是死在了仇家刀下,没想到他们之后会在京城现身。 现在想来,鬼影兄弟会忽然被文宁侯府的大小姐雇佣,还在皇城司的人面前自报家门,声称自己是为天命阁行动,最后还用了天命阁特有的方式自尽,应该都是设计好的。 玄先生认为是有人想用这两个人,让皇城司重新翻起天命阁的案子。 而文宁侯府的大小姐为何会牵扯进来,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放下手里的砚台,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确实蹊跷,就像是有人早就得知他和天命阁那层不可告人的关系,故意在太后的祈福宴上演了一出戏。 在大盛朝有这等本事的人可不多。 他那位执掌皇城司的皇叔就是头一个。 还有沈听肆的表现也很奇怪。 他愈发怀疑,沈听肆和湛王就是一伙的。 至于姜怀珠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不过就是被他们利用算计的蠢货。 一个除了姜家人的宠爱就毫无资本的养女,居然以为自己可以使唤得动天命阁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比她更愚蠢的是姜家五位公子。 都这种时候了,不想着怎么撇清和她的关系,居然还想着把她救出诏狱? 想及此,太子冷着脸吩咐心腹: “你用最快的信鸽给文宁侯去信一封,让他立刻滚回来,把他的家事都处理好!” …… 诏狱。 姜衔草穿着一身蟒袍,走在漆黑的诏狱里。 浓烈的血腥味从各个牢房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时不时响起,她仿佛还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 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她知道沈逾白不会草芥人命,能被带进诏狱受刑的都是罪有应得的重犯。 姜怀珠就被关在最里面一间。 她刚被押进来还没有受刑,但不断听到从别处传来的惨叫,她原本想着很快就能走出诏狱的希望一点点被磨灭了。 忽然,她的牢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猛地站起来,还以为是哥哥们来救她了,结果却看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九王爷站在阴影中,朝她意味不明地一笑。 “你来做什么?” 姜怀珠吓得退后一步。 姜衔草看着她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的样子,啧了一声道: “才进了诏狱不到一个时辰,连这里的刑罚都没尝过呢,姜大小姐怎么就变得这么凄惨了?” 姜怀珠听着她幸灾乐祸的讥讽,气得发抖却又不敢顶嘴,生怕把人惹怒了,她还要吃更多的苦。 紧接着,她就在姜衔草面前跪了下来,哭道: “九王爷,臣女知错了,您就放过我!” 姜衔草倚在门边,双手抱胸悠闲道: “那就请姜大小姐好好说说,你都知什么错了。” 姜怀珠眼里闪过一抹怨恨,但她很快就低下头,用柔弱无助的可怜语气说: “臣女不是故意要害人的,臣女都是因为喜欢您,想要得到您的心,却被您无情抛弃后陷入绝望,才做出这些事来。”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抹着眼泪: “至于天命阁那两个杀手,臣女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臣女一个柔弱无知的女子,怎么可能和谋逆这样的事扯上干系呢?” 姜衔草默默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道: “看来姜大小姐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没关系,诏狱的刑罚会让你开口的。” 看到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姜怀珠跪着爬到她脚边,伸手抱住她的腿。 “王爷,您难道真就要这么狠心,要置珠儿于死地的吗?! 您明明爱过珠儿的啊!” 姜怀珠柔软的胸脯就贴在姜衔草的腿上,这也是她故意为之用出的美人计。 她觉得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贪恋美色。 沈听肆之前被她略施小计就迷得神魂颠倒,就说明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平日里她要端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能做出自轻自贱的事情,但现在她都沦落到诏狱了,她也狠下心来,打算给沈听肆一点甜头尝尝。 只要能够脱困,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她这般想着,正打算进一步动作,却被她抱住的男人一脚踹开。 姜怀珠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却只在九王爷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到了厌恶和鄙夷。 “姜大小姐,要论卖弄风情,你还是得和窑子里的姐儿好好学一学。可不是你这纡尊降贵的几下子,就能取悦得了男人的。” 姜衔草冷笑着,毫不留情地说出最狠决的话。 只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想到若是真正的沈听肆在这里,看到他喜欢过的美人投怀送抱,那个眼瞎心盲的蠢家伙恐怕真的会把持不住? 只可惜,她不是他。 她是要把姜怀珠送进地狱的人。 “你,你竟然把我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你真当我是这么下贱的人吗?” 姜怀珠流着眼泪,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姜衔草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我把你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侮辱的不是你,而是风尘女子。她们陪客卖笑,是身不由己;而你作恶害人,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恶念。要论人品,你比她们下贱得多了!” 姜怀珠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贬低她的话,险些被气晕过去。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之前口口声声爱慕我,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说你这辈子非我不娶的男人,难道不是你沈听肆?这才多久,你就翻脸不认人。 你说我是婊子不如,那你呢?你连一个婊子不如的女人都看不上,你又是什么货色?” 姜怀珠也是被气疯了,理智全无之下,她红着眼睛什么话都骂出来了。 原以为她这番话,不说让九王爷当即后悔侮辱她,也能让他受些触动。 可没想到,她面前的男人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 “你骂得很好,以前那个看得上你的我,也是个猪狗不如的下流货色。” 姜怀珠愣住。 她是听错了,还是九王爷真的骂他自己猪狗不如了? “姜怀珠,我来见你不只为了看你的笑话,还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姜衔草缓缓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道: “你的好哥哥们为了家族,已经选择放弃你了。太子殿下也不会来救你。他们现在都想杀你灭口。” 姜怀珠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能,这不可能!” 先不说太子,她那几个哥哥不都疼她如命吗,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舍弃她? 姜衔草看着她慢慢扭曲的表情,笑了笑道,“珍惜你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说完,就走出了牢房。 她身后是姜怀珠歇斯底里的叫喊: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姜衔草冷笑了一下。 她当然是在骗她。 她就是要让姜怀珠也切身体会一下,她以前被她和姜家众人伤害凌辱时,心里那种绝望的感受。 最好还能骗姜怀珠出卖她的五个好哥哥—— 也好让姜锦言他们知道,他们拿命爱护的好妹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49章 姜家兄弟对沈听肆用刑 姜衔草走出诏狱后,宵禁已过天色微亮,她坐马车回了自己的王府。 刚一下马车,就有人带着哭腔朝他扑来: “王爷,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 那人还没近她的身,就被王府门前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下。 姜衔草原本以为是姜怀珠的丫鬟来找她求情,却看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圆脸丫头。 她顿住脚步,微微皱着眉,“你是姜二小姐身边伺候的汤圆?” 这个叫汤圆的丫鬟,她还有些印象的。 以前她在文宁侯府的时候,这丫头好像就在她院子里做事。 汤圆用力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急切道: “正是奴婢!王爷快随奴婢去文宁侯府,您再晚去一步,我家小姐恐怕就要被她那几个心狠手辣的哥哥害死了!” 姜衔草稍作思虑。 虽说沈听肆那混账如今的遭遇在她看来不值得同情,可那家伙毕竟占着她的原身,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原身就这么被姜家人毁了。 于是,她让汤圆上了马车,又让听澜带上十名武功最好的侍卫,跟在马车后面一起去文宁侯府。 路上,汤圆急得根本坐不住,一直掀开车帘往外看。 “王爷,能不能让车夫再快点?” 姜衔草吩咐车夫在不伤及行人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驾车,然后询问汤圆: “你说姜家公子要害你们二小姐,具体是怎么个害法?他们又是以何理由对你家小姐下手?你别着急,慢点说,都说清楚。” 她早就知道那几个姓姜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眼下本该是他们为了姜怀珠和家族前途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时候拿“姜衔草”撒气? 看来以前的她,还是太小看他们昏聩的程度了。 说到这个,汤圆气得握紧了拳头,无比愤怒道: “大小姐在祈福宴上和贼人勾结,险些害我家小姐失了名节。幸好有五王爷您和湛王在,才救下小姐还了她一个清白。但就因为大小姐被抓走了,五位公子就恨上了我家小姐。 昨夜回到文宁侯府后,二公子就持剑要冲进小姐房里,像个疯子一样嘴里叫嚷着要是大小姐在诏狱出了什么好歹,就让小姐血债血偿。若不是管家及时赶到把他拦下,小姐身上可能都见血了。 管家把二公子带走后,奴婢原以为小姐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小姐也让奴婢去睡觉不要再守着她,奴婢当时真的困了,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可没想到等奴婢再醒来,在小厨房热了粥去端给小姐喝时,却发现小姐已经不在房里。 奴婢赶忙跑出院子到处询问,接连问了很多人,才有一个老婆婆说了实话,说小姐是被几位公子带去祠堂用上了家法。 等奴婢赶到祠堂时,王爷您知道奴婢看见了什么吗?” 说到这里,汤圆已经哭得都要断气了,又心疼又气愤: “奴婢看到,他们居然把小姐吊在了刑架上,还给小姐上了夹刑!小姐的十个手指都染红了,他们还在命人用力拉扯,就为了逼迫小姐承认,发生在祈福宴上的事不是大小姐的错,是她和王爷您贼喊捉贼陷害了大小姐! 可那根本就不是真相啊!我家小姐差一点就被大小姐毁了,这才是真的啊!他们凭什么不相信小姐,反倒要相信姜怀珠那个恶毒的女人? 他们凭什么因为小姐没有帮差点害了自己的凶手说哈,就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汤圆越说越激动,那一声声的质问都声嘶力竭。 到最后,她的嗓子都哑了,把头埋在车壁上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继续道: “奴婢看到小姐受苦,当时就想冲过去讨个说法的。可小姐先看到了奴婢,她那么痛苦使眼色让奴婢离开。奴婢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奴婢想办法离开侯府来找王爷您,这种情况,只有您能救她了!” 她又猛地抬起头,在车厢里就给姜衔草跪下了: “九王爷,奴婢以前一直以为您是无情的坏男人,但就凭您几次三番为我家小姐做主,奴婢就知道是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说您渣了,求求您救救小姐!奴婢给您磕头了!” 姜衔草刚要弯下腰扶汤圆起来,这实心眼的小丫头已经给她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头。 眼见汤圆一副她不答应就要一直磕下去的架势,她无奈道: “我答应你。” 汤圆这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真的吗?” 姜衔草轻轻点头,把她扶了起来。 “但本王有一点不明白。自从姜怀珠把落水的事赖到姜二小姐头上后,她院子里的下人就都跑路了。你为什么还留在她身边,是因为她以前待你很好吗?” 这其实是姜衔草自己的困惑。 她在侯府不过半年时间,那半年里她自己都过得如履薄冰处处艰辛,既没有多少银子收买笼络下人,也没有本事护着自己的丫鬟不受欺负。 以至于侯府里都流传着一句话: 二小姐房里的人,不如大小姐院子里一条狗。 对汤圆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那时候她每天要面对的刁难和不公实在太多,实在关注不到一个安分守己的小丫鬟。 扪心自问,她不算一个好主子。 所以她真的想不明白,汤圆为什么要对“姜衔草”这么好? 第50章 对付他们,就像在训狗 汤圆却看着她,很认真地回答道: “奴婢以前是粗使丫鬟的时候,有一次手上长了冻疮没洗干净一件衣服,教养嬷嬷在院子里抽奴婢耳光,还要罚奴婢的月钱。小姐刚好路过看见,是她让嬷嬷停手,这件事算了。 嬷嬷说不能坏了规矩不肯听小姐的话,一定要罚钱。小姐说,要罚的钱就从她的银子里扣,以后也不许嬷嬷再对我们这些粗使丫鬟这么凶。 因为这件事,小姐还把嬷嬷得罪了。那个嬷嬷是在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她去夫人那儿告了小姐的状,之后小姐还被夫人叫去抄了好几遍家规。 但奴婢心里记着小姐的好,奴婢知道对下人都这么善良的小姐,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别人都走了,如果奴婢再不留下来,小姐就是孤身一人了,她该怎么办?” 姜衔草默默听着这番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 原来汤圆是因为这一件她自己都不记得的小事,就记了她的好。 而她为了得到亲情,对姜家人付出了那么多,他们却一件都不记得。他们不仅没有念着她的好,还为了姜怀珠三番两次把她逼上绝路。 人和畜生之间的差别,真就这么大。 到了文宁侯府,姜衔草让听澜和几个侍卫开路,门房要拦着,直接被侍卫的刀鞘横扫在地。 侯府的宗祠就在前院,姜衔草以前经常去那里受罚,她很快就带着侍卫到了宗祠外。 闻讯赶来的姜锦行拦在她身前,用像在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把珠儿送进了诏狱还不够,如今又来擅闯侯府,到底是想做什么?” 姜衔草冷笑了一下,淡漠道: “当然是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对自己的亲妹妹动私刑的。” 姜锦行听到她是为“姜衔草”来的,目光落在汤圆身上,那凶狠的眼神好像要把汤圆千刀万剐一样。 “原来是你这吃里扒外的下贱蹄子偷溜出去报的信!看你缩在九王爷身后的那低眉顺眼的贱样,该不会也和你的主子一样,早就和九王爷暗通款曲了?” 骂一个女子婚前苟合下贱无耻,这是最羞辱人的方式。 汤圆羞得涨红了脸,“二公子你不要乱说!奴婢和小姐都没有做过任何败坏名节的事!” “谁信呢?谁不知道九王爷是怎样的人,你们没给他尝过甜头,他会这么护着你们?” 姜锦行也是气狠了,完全不顾他世家公子的体面,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脏,“我看你们就是两个女表子,文宁侯府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真是家门不幸!” 姜衔草听到这里,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耗尽。 她冷声吩咐听澜: “姜二公子造谣皇族,污蔑本王和未婚女子私通,掌嘴!” 听澜立刻上前,姜锦行瞪大了眼睛叫着“我可是侯府公子”,可听澜却已经出刀朝他袭来。 虽然姜锦行也会些拳脚功夫,可他赤手和听澜这样的顶尖用刀高手搏斗,没几下就被听澜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听澜俯视着他,冷酷无情: “跪下!” 这回轮到姜锦行羞红了脸,他不肯跪,嘴里大喊着,“有本事你就砍死我!” 姜衔草走上前,抬起一脚狠踹在他膝盖上。 姜锦行双腿一弯被迫跪地,抬起眼望向姜衔草,满目的嗜血恨意。 “掌嘴,打到他向汤圆姑娘赔礼道歉为止。” 随着姜衔草发出命令,另一名侍卫上前,抬起手掌抽在姜锦行脸上。 这时,姜锦言听到外边动静不好,终于走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二弟被摁在地上扇耳光,他惊怒道,“快停手,不然我一定去御前告你们仗势欺人,凌辱世家子弟!” 姜衔草背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姜大公子要去御前,本王不拦着,因为本王也有事要禀报父皇,我们刚好可以在御前对峙。” “对峙,有什么好对峙的?分明就是你仗着王爷的身份用权势压人!”姜锦言吼道,“我们姜家到底怎么惹你了,你把珠儿害到这种地步还不够,还要这么侮辱我弟弟?!” 姜衔草听着他颠倒黑白的言语,心里已经毫无波澜。 她现在对姜锦言等人的感情已经不是恨,而是彻底的失望。 这种失望,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的仇人诉说恩怨,但对着疯狗是什么人话都不能讲的。 所以姜衔草根本不理他,只让侍卫接着抽姜锦行的嘴。 她就是要用这种训狗一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姜锦行知道,在她面前嘴贱就是要被抽的。 姜锦言要上去拦着,姜衔草就毫不客气地让侍卫把他也制住,让他也跪在地上看着姜锦行受罚。 姜锦行直到被活生生抽晕过去,也不肯承认他说错了,对他冒犯的人道歉。 他以为这样是有骨气,可姜衔草看他的眼里却充满嫌弃,抬脚把他踹到了一边去: “别挡本王的路。” 然后,她也不看被震惊的姜锦言一眼,就带人进祠堂了。 祠堂里,姜家人得知九王爷来了,早已趁着姜衔草在外面的功夫,先把沈听肆从刑架上放下来了。 但他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根本就没法看。 一旁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刑具都摊在地上,一目了然。 任谁看了都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姜衔草看到这些东西,目光再从姜家其余三人脸上扫过,忽而勾唇一笑: “原来你们都到齐了啊。” 是啊,用刑折磨亲妹妹这样的好事,他们这群疯狗怎么可能有谁缺席呢? 姜锦安和姜锦真都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姜衔草。 姜锦义经不住她这样凌厉的视线,忍不住开口仿佛在解释着什么: “我本来是想阻止他们的,我也说过这样的刑罚太重了,但他们都不听……” 闻言,姜锦安和姜锦真都瞪着他。 姜锦安怒声道: “三哥,你和他说这些是想当姜家的叛徒?你心里还有姜家,还有珠儿吗?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姜锦真也冷冰冰地说: “不帮着自己的亲人,反而帮着一个外人,三哥莫非是以为,没了姜家你还能独善其身?” 姜锦义握紧拳头,大声道: “正是因为我心里有姜家,我才不想让你们乱来!现在这种时候,你们对姜衔草动刑有什么用?就算你们屈打成招从她嘴里拿到口供,难道湛王就信了,皇上就信了? 现在的问题是在珠儿身上,我们应该查清她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尽量协助皇城司查案洗脱自身的嫌疑,这样才是为姜家好!” 姜锦言刚好在这时回到祠堂,听见姜锦义这番话,他当即冷笑道: “怪不得你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原来是真的打算出卖珠儿来洗清自己的嫌疑了。还说心里有姜家,你想洗清嫌疑的,也只有你自己一人? 你以为你这么做,九王爷和湛王就能放过你吗? 别忘了,若不是因为你出身文宁侯府,就凭你庶子的身份,但凡生在一个不这么显赫的人家,你连考取功名的机会都不会有!” 姜锦义脸色煞白,气到甩袖而去: “好,既然你们这么想,那我不管了,姜家就随你们糟蹋去!” 姜衔草看着他们兄弟几个内讧,嘴角微扬。 从她之前找到姜锦义,对他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时,她就没指望过姜锦义这个优柔寡断的废物真能为她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她要的就是在姜锦义心中埋下内讧的种子,她要的就是他们兄弟翻脸,家丑外扬。 毕竟瓦解一个势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从他们内部下手。 她又笑着对姜锦言道: “姜大公子,你忘了父皇的圣旨是怎么说的了?如今你们对姜二小姐连私刑都用上了,违背圣旨该当何罪啊?” 第51章 姜锦言说他不是虐待亲妹妹,他是大义灭亲 姜锦言听到九王爷又拿圣旨说事,死死地攥紧拳头。 若不是这个男人多管闲事,事情的局面何至于此,珠儿现在还好好的在他们身边,姜家更不会有勾结谋逆之徒的嫌疑。 他真是恨透了九王爷,恨到想要手刃对方。 可以听澜为首的王府侍卫就站在九王爷身前,他若是真的冲过去,先不说对皇族动手的后果,怕是他还没来得及把九王爷怎么样,自己就要被这些侍卫打个半死了。 他一个读书的体面人,可不想像他二弟那样狼狈不堪地被打晕过去。 于是,姜锦言还是选择君子动口不动手: “请王爷不要乱说,我们可没有违背圣旨。我们只是觉得姜衔草在祈福宴上的证词里有一些疑点,想要让她尽快说出实情,心里急切才用了些手段而已。” 说着他还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舌灿莲花道: “我们身为世家子弟深知天命阁的危害,这么做都是为了尽早帮皇城司查清案子,也是在为皇上分忧。九王爷该不会不允许我们大义灭亲?” 听到姜锦言居然能把事情扭曲成他们要“大义灭亲”,姜衔草挑了一下眉,在心里感慨: 姜锦言不愧是姜家的嫡长狗,还真是能吠啊。 汤圆就没姜衔草这么淡定,她震惊于姜锦言的无耻,也为自家小姐受了刑还要被诽谤侮辱的境遇愤怒。 一时之间,她顾不上什么主仆礼数,朝着姜锦言大声吼道: “大公子,你没有心,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为了大义灭亲,你是为了给大小姐脱罪,才要灭掉二小姐这个亲人!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连畜生都不如!” 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这番话却说到了姜锦言的要害之处。 姜锦言瞬间暴怒: “一个奴婢,居然敢辱骂主子?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六十个板子!” 六十个板子,可是会打死人的。 姜锦言看不惯汤圆很久了,他这是诚心要让她死。 原本疼到奄奄一息的沈听肆抬起头来,越过围上来的侯府下人,冲着姜衔草道: “救救她,算我求你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说出“求”这个字。 姜衔草亲自走过去,却不是为了沈听肆的求情。 她把那些拉扯汤圆的下人挨个踹开,然后柔声对汤圆道,“别怕。” 汤圆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王爷,你带我家小姐走,她在侯府活不下去的。” 姜衔草见她到了这种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家小姐的安危,一点都没有想着自己,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这样懂事善良的姑娘,偏偏遇上文宁侯府这些狼心狗肺的恶人。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公平。 好在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废物二小姐了,她可以向汤圆伸出援手,让这个傻姑娘彻底摆脱这个狼窝。 姜衔草叫来两名王府侍卫,沉声吩咐道: “你们把汤圆姑娘和姜二小姐送到王府的马车上,送她们回去休养。” 她把沈听肆一并带走,一是为了保护她的原身不被姜家这几条疯狗弄死。 二是因为她已经知道皇城司在暗中和沈听肆接触的事了,这时候让沈听肆置身王府,对她反而有利。 沈听肆听到他终于能回到王府了,眼里流露出一抹喜悦。 姜锦言却在这时道: “你凭什么把她们带走?” 姜衔草回过头,看着那站在阳光下俊秀文雅的男人。 姜锦言脸色冷冽,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戾气: “王爷已经把我的一个妹妹送进诏狱了,我不会允许你把我的另一个妹妹带走。无论姜衔草是有罪还是无罪,她都姓姜,是我姜家的人。你强行带她走就是强抢民女——” “那你就当本王是强抢民女好了。你要是不服气,就去父皇那里告本王的御状啊。” 姜衔草毫不畏惧地冷笑道: “刚好,本王也想让父皇和太后娘娘都知道,你们是怎么在姜怀珠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还怀疑是自己差一点就被她害了名节的亲妹妹有错在身。 然后明明你们一点证据都没有,就因为心里的怀疑,对自己的亲妹妹动用夹刑这样残忍的刑罚,险些废了亲妹妹这双手。 事后被人发现,还美其名曰大义灭亲。 本王倒想知道真到了父皇面前,你姜大学士是不是还能把那句为皇城司查案,为皇上分忧的话说出口来。 本王还想让满朝文武也在旁边听着,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姜家人心中的大义,究竟是这样荒唐可笑的东西!” 姜锦言脸色铁青,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但也终究流露出几分忌惮。 因为九王爷说的没错,这件事真闹到皇上那里,恐怕要受罚的还是他们。 可若是不留下姜衔草,就等于是失去了通过她的口供为珠儿翻案的机会。 他们救出珠儿的希望也就又少了几分。 所以他明知拦不住九王爷,仍然不甘心。 眼看着王府的侍卫就要把人带走,姜锦言竟然走到姜衔草身边,低声下气道: “九王爷,只要您把姜衔草留下,以后都不再管这件事,我可以辞去官职退出东宫。” 姜衔草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姜锦言眼里满是坚定,沉声道: “我知道您其实也没多喜欢姜衔草。 您之所以做这些,无非是恨我和太子殿下走得近,那我现在不做官了,我连前程都不要了,以后就算一辈子赋闲在家也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这样够了吗?” 他自以为给出的诚意已经相当大了。 因为他牺牲自己的前途要换取的,甚至不是九王爷为姜怀珠翻案,只是九王爷不再插手这件事而已。 若是九王爷真的对那把龙椅感兴趣,那他开出的条件,和白送了九王爷价值连城的好处又有何区别? 可他没想到,姜衔草只是轻笑了一下。 她笑意里的嘲弄和鄙夷,让他浑身不适。 “姜锦言,你真以为这顶东宫学士的官帽,还能在你的脑袋上戴很久吗?” 第52章 谁才是真正救了九王爷的恩人 姜衔草冷笑着讥讽道: “你维护姜怀珠轻视大义和家族的行为,已经让父皇和太后娘娘都对你失望透顶。就算你自己不辞官,父皇也不会让你这种分不清轻重,还没有良心的蠢货继续待在太子身边的。 你马上就要是庶人一个了,还想拿快要失去的东西来换我的不插手?姜大学士把自己当蠢货可以,可千万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傻。” 姜锦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 他想要反驳,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 心里甚至生出一丝惶恐: 难道真的就像九王爷说的这样,皇上已经厌恶他了? 姜衔草说完这些话,也不理会像傻了一样的姜锦言,就要跟在侍卫后面离开,却又被姜锦安拦住。 “姜四公子也有话要说?”她嘲弄地问。 姜锦安看了她片刻,忽然掷地有声道: “就算珠儿真有不对的地方,但你是不是忘了,珠儿她曾经救过你的命!” 姜衔草站着没说话,姜锦安还以为是她心虚了,声音越来越有底气,也越来越响亮: “一年前你在城郊重伤,是珠儿在去寺庙祈福的路上遇到了你!若不是她心地善良把不明身份的你捡回马车,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耍你九王爷的威风吗? 圣人有云,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可你堂堂九王爷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发过誓要娶珠儿,却在事后反悔,还把救命恩人送进诏狱,丝毫不关心她的死活,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说到最后,姜锦安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喊。 姜衔草神情淡漠地等他喊完,然后不紧不慢地冷笑道: “对待救命恩人,当然不能以怨报德,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 闻言,姜家众人都愣怔地看着她。 姜锦安脸上更是流露出狂喜。 他以为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九王爷终于回心转意了,激动道: “既然王爷心里也清楚,那为何不趁着事情还有转机,赶紧和我们一起去求见湛王殿下?诏狱那么可怕的地方,珠儿一个柔弱女子在里面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说完,他就要兴冲冲地让下人去备车。 姜衔草就背着手,冷眼看他忙活。 等他那边备好了马车,迫不及待要拉她去皇城司了,她才用慵懒的语气说出刚才没说完的话: “但问题是,姜怀珠根本就不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啊。” 闻言,姜锦安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他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珠儿没有救过你?那是谁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带着你躲藏,给你上药照顾你的伤势?这些不是珠儿做的,难道是鬼做的?” 他越说越生气,觉得九王爷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珠儿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现在居然说她不算是救命恩人,就想抹掉这些恩情。 但即便如此,他都没有一点怀疑,当年为九王爷做了这些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姜怀珠! 姜衔草笑了一下,缓缓道: “姜四公子当日又没在场,你怎么就知道是姜怀珠做了这些?” 姜锦安气愤道: “废话!当然是因为珠儿跟我们说,是她救了你,她手上还有你留给她的信物!难道你现在想抵赖这一切吗?!” 姜衔草又笑了笑: “那请问四公子,姜怀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拿出我给她的信物,然后告诉你们,她曾经救过我的?” “什么时候?说这个有什么用……” 姜锦安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因为他想起来,姜怀珠第一次说起这件事的时间,就是在半年前姜衔草认亲刚回到侯府的时候。 那时太后得知了姜衔草才是真正的姜家嫡女,下了懿旨要为她和九王爷赐婚。 文宁侯府为此大摆订婚宴,九王爷来赴宴之后,姜怀珠忽然就拿出了那个信物,哭着对他们几个哥哥说,她曾经救过九王爷,九王爷答应要娶的女子是她才对。 他们当时就很心疼姜怀珠,觉得对不起她,让本该属于她的婚约落在了刚回府的姜衔草身上。 为了公平起见,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九王爷。 九王爷看到信物后,也立即改变了主意,说会去求太后和皇上,让他改娶姜怀珠为妻。 整件事顺理成章,他们也从未怀疑过什么。 可现在被九王爷这么一问,他却忽然觉得哪里好像有一点奇怪。 但他实在想不到,有哪里奇怪。 于是他理直气壮对九王爷道: “你不会是想说,珠儿是在说谎?可是有信物为证,珠儿她就是救了你的人啊!” 姜衔草声音冷沉: “她手里是有我的信物,可救了我的人,不是她。” 这次就连在一旁听着,号称天生有慧根的姜锦真都忍不住了: “王爷到底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说,珠儿手里的信物是抢了别人的?那你倒是把被她抢了信物的女子带过来啊!” 姜衔草微笑道: “那个被她抢了信物的女子,不是一直都在文宁侯府吗?” 闻言,姜家众人都是一脸愕然。 沉默了许久,姜锦安嗤道,“哪有这么个人,王爷别说笑了!” 姜衔草用冰冷的眸光看着他,低声说出的话就像是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真正救了我的女子,就是你们都弃若敝履的亲妹妹姜衔草。” 这一次,姜锦安震惊到闭不上嘴。 他拼命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姜衔草说给你听的,所以你才这么帮着她对付珠儿,但这都是她骗你的!九王爷,你清醒一点啊!” 姜衔草冷笑道: “该清醒的是你们! 本王就问你们,姜怀珠既然在一年前就救了我,那为何她当时一直没有对你们说过任何有关我的事?当日随她一起去寺庙祈福的下人,为何也没说过她们心地善良的主子小姐救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那个名贵的玉质信物若是一直在她手里,你们这些常去她闺房和她闲聊的好哥哥,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姜锦言等人都陷入迷茫。 这确实是个奇怪的地方,他们也没想通,一直和他们无话不谈的乖巧妹妹,为何在那半年的时间里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还是姜锦安开口: “或许是珠儿妹妹觉得她身为大家闺秀,虽然是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完全出于好心救了一个陌生人,但她救下的毕竟是个陌生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她那么守规矩的端庄女子,觉得此事不宜声张,怕有损她的闺誉,所以让下人们也都保密,把信物很仔细地收了起来。至于她没对我们说,也是怕我们这些哥哥担心她,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 第53章 他对姜怀珠,根本不是兄妹之情! 姜衔草看着他硬为姜怀珠找补的样子,又是讥讽地一笑: “哦,既然你们的珠儿妹妹这么端庄守规矩,那她根本就不该接受我这个陌生男人的信物啊!不然她私下收了信物,又不对家人说的行为,不就成了和外男私相授受吗,那可是更不合礼教的做法。 姜四公子不觉得你的解释根本就说不通吗?” 姜锦安瞬间哑然。 姜衔草的目光从他们神色各异的脸上撇过,接着道: “本王早就派人查过,那日姜怀珠去祈福的寺庙是南山寺,而本王是在北边的树林里出的事。 姜怀珠往返的路都不经过本王受伤昏迷的地方,除非她是有特殊的原因绕道去了那里。 而姜衔草养父母开的酒铺却就紧挨着北边树林,她还时常被养父母赶去树林里采蘑菇卖钱补贴家用。那日本王在树林昏迷,刚好碰见采蘑菇的她,便被她救下。 后来本王稍微恢复了一些内力,醒来时她刚好给本王买新药去了不在边上,本王怕追兵赶来便留下信物在她枕边自行离去。 正因为那日匆忙,从始至终本王都没好好看过她的脸,所以半年后当姜怀珠用手段偷走了姜衔草手里的信物,说她才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时,本王才会错信了她!” 姜衔草拿出那个信物,直接当着姜家众人的面摔碎在地上。 信物碎裂的这一刻,姜锦安心里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碎了。 “本王只认出了信物,没认出救命恩人,是本王瞎了眼!对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三番两次陷害本王恩人的狠毒女子,本王不亲手取走她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姜衔草冷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嗜血煞气: “不过呢,本王不亲自杀她,也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助纣为虐,为了她凌虐自己亲妹妹的疯狗。文宁侯府姜家是?我和你们的血海深仇,永不化解!” 早晚有一日,她要让这五条披着人皮的畜生失去家族庇佑,为他们之前做过的错事接受惩罚。 姜衔草带着王府侍卫离开后,姜锦言就忽然发起了狂,把宗祠院子里的许多东西都给砸了。 刑具被重重摔在地上,又被沈听肆流了一地的鲜血浸泡,看上去愈发触目惊心。 这些东西都是姜家兄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亲妹妹动刑的罪证。 下人们都躲在院子外,不敢进来收拾。 姜锦安愣怔着站在原地,他满脑子里都是九王爷之前讲的那番话。 真正救下王爷的人不是珠儿,而是姜衔草? 他没办法相信是姜怀珠说了谎,更不敢相信真是珠儿为了得到九王爷的宠爱,用这样的方式夺走了本该属于姜衔草的功劳。 而他先前还一直在心里认定,和九王爷的姻缘本就是姜怀珠的东西,姜衔草不该仗着她嫡女的身份就把属于珠儿的东西堂而皇之地夺走。 他以为是姜衔草欺负了珠儿,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反过来的。 早晨的日光照在姜锦安苍白的脸上,也照出了他眼底的那抹愤怒。 他愤怒,却不是因为错信了姜怀珠而感到自责。他也没有因此就对姜衔草感到多少愧疚。 他愤怒,只是因为姜怀珠为了嫁给九王爷,居然欺骗了他! 他对姜怀珠那么好,对她有求必应,和她推心置腹,把她当成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存在,从来都不求她回报。 可在她心里,他算得了什么? 只是一个被她利用算计,助她嫁给权贵的踏板吗? 她对他,可有半分真心?! 姜锦安越想越气,甩袖就走。 却被姜锦言叫住: “你去哪里?” “回去躺着!”姜锦安答得生硬。 姜锦言皱紧了眉,他看出姜锦安情绪不对,沉声道,“就算九王爷真是姜衔草救下的又如何?这并不会改变珠儿才是我们疼爱的妹妹的事实。” 姜锦安猛地攥紧拳头。 姜锦言的劝说,就像是对他真实心意的嘲讽。 他想要的可从来不是把姜怀珠当成妹妹来疼爱。 他对姜怀珠,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爱得都走火入魔了,所以才心甘情愿一次次为她放下底线,替她遮掩隐瞒那些肮脏的秘密。 他甚至早就看出,姜怀珠并不是她外表那般纯良美好,可他还是爱她。 只是他出身在世家,即便姜怀珠只是姜家养女,也是他名义上的兄妹,他的这份爱注定不能见光,只能伪装成兄妹之情。 他强忍着躁动的情欲,以一个兄长的身份,为心爱的女人谋划嫁给别的男人的路。 然后一边心如刀割,一边在内心劝说自己: 没办法的,谁让一年前珠儿就刚好在祈福回来的路上救下了九王爷呢? 珠儿又不是那种渴望攀附权势的女人,只是她碰巧遇见这样的事,总不能让她当年的善良被白白错付? 她是他心爱的姑娘,又注定不能嫁给他,那他也希望她嫁个好男人,以后过好日子。 他喜欢的女人,还配不上嫁入天家吗? 现在想起之前这些自欺欺人的念头,姜锦安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姜锦安回过头看着姜锦言,语气里都带上了嘲弄: “大哥,我们把她当妹妹,可她把我们当什么,你想过没有?” 姜锦言眉头紧皱,“你想说什么?” “以前九王爷没和她翻脸的时候,她想攀上九王爷当王妃,是我们五个哥哥帮她出谋划策,利用救命的恩情,让九王爷对她逐渐产生好感。” 姜锦安冷笑道: “我们这么做,是放弃了亲妹妹的大好姻缘,也要送她上青云。可她呢,她一直在骗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她自己,她从来都没为我们考虑过!” 说到最后,他眼里涌出泪水,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姜锦言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锦安,你该不会对珠儿……所以,你知道了这件事才这么生气?” 姜锦安大声喘息着,因为伤心过度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没错,我对她确实不只有兄妹之情。” 姜锦言瞪大眼睛,压抑着声音训斥他: “你是人还是畜生,怎能对自己的妹妹……” 姜锦安不等他说完就大笑了起来,讥讽道: “大哥可别忙着教训我,你觉得我们兄弟里对珠儿有非分之想的,难道就只有我一人吗? 第54章 姜五公子说,要请国师出山帮忙 “二哥就不必说了,他表现得那么明显,瞎子才看不出来。 还有三哥,他房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你以为他是为了谁守身如玉? 还有你呢,你满口仁义道德,平时最是老成稳重,却为了姜怀珠再三失控,做出不该做的事。 你不如先问问你的心,你是不是真的只拿她当妹妹!” 说完,他看也不看姜锦言的脸色,直接走人了。 姜锦言出了一身的冷汗,根本不敢细想。 他把院子外的管事叫进来: “刚才四公子说的话,不许传出去一个字!谁敢乱说,我就要谁的命!” 管事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是,是,小的明白……” 姜锦真等管事走出院子,才低声对姜锦言道: “四哥他是疯了,才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大哥千万别放在心上。” 姜锦言勉强地点头,“我们姜家当然不可能发生这种有违伦理的事,他就是在说疯话罢了。” 可姜锦真那双淡色通透的双眸,却一直盯着他。 姜锦言只觉得心里的那些污秽在这样的注视下都藏不住,有些烦乱地避开了这个幼弟的视线。 姜锦真低声道: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和祖母应该都知道了。等他们回来必定要问罪大哥,您可想好怎么说了?” 姜锦言眸光阴翳。 父亲和祖母在离家时,暂且把管家权交给他这个长房嫡长子。 他那时还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说一定会将家里内外都打理得有条不紊。 可这才多少时日过去,就在他的管控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不仅和九王爷交恶,还让家中姊妹进了诏狱,甚至还让文宁侯府扯上了谋反的案子。 他们一定对他相当失望。 见姜锦言沉默,姜锦真顿了顿道: “珠儿妹妹的事,我可以去求师父帮忙。” 姜锦言眼里一亮,“国师大人真能愿意帮忙?” 皇上和太后都信佛,若是真能请动国师伽若为珠儿和姜家说话,那即便是湛王也不能再继续为难他们了。 但伽若禅师是出了名的不问政事,姜锦言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去管这件事。 姜锦真却十分笃定: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有天赋最宠爱的弟子。我有办法让他答应出面。” 姜锦言皱了一下眉,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好,那你就去试试。” …… 姜衔草回到王府后,请了太医给沈听肆看手。 白胡子老太医看到沈听肆的伤势,胡子都差点惊掉地上。 “这,这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啊?” 他说着偷偷看向站在床头神色冷峻的姜衔草,还以为是九王爷差点把人家姑娘的手给废了,慌张道: “王爷,这姑娘是哪里惹了您嘞,您就算气她,也不能这么不怜香惜玉呀……” 姜衔草无奈地解释,“不是本王伤的她,是她的五个亲哥。” “五个亲哥?!” 太医彻底震惊,“这世上哪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亲哥?这姑娘是把他们的爹杀了,还是把娘给气死了啊?” “都没有,他们的父母都活得好好的,她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姜衔草冷笑,“这位受伤的姑娘是文宁侯府的二小姐。” 太后娘娘祈福宴上出现了天命阁余孽,文宁侯府的养女正是买凶之人—— 这件事早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路上走的行人十个里有七八个都是在议论此事的,这位老太医当然也有所耳闻。 他有几分不敢相信,“犯了错的是姜家养女,姜家的五位公子为何要对自己受了委屈的亲妹妹这般狠毒呢?” 守在沈听肆边上的汤圆哭唧唧的,把姜锦言等人为了逼迫“姜衔草”更改证词去解救姜怀珠,狠心对他上刑,生生把人夹晕过去好几回的事浅饮后果说了一遍。 老太医感慨道: “老臣这一把年纪了,自以为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没想到还是在晚年开了眼界。”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拿出麻沸散。 “姜二小姐的手伤得太重,可能还有骨头碎了。处理起来,一定会疼得相当厉害。她先前失血太多本就精神不好,恐怕受不住这种痛楚。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用上麻沸散!” 老太医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年轻时就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师傅在宫中给一位受过夹刑的宫女上药时,那宫女竟是活生生疼得断了气。 姜衔草看着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沈听肆,神色莫测。 有那么一瞬间,她挺想拒绝老太医的提议,让沈听肆多品尝一下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毕竟她虽然带他离开了文宁侯府,可她心中对他的恨,却没有完全消解。 他现在变成了“姜二小姐”的处境,的确是很可怜,也吃了很多苦。 在看清了姜怀珠的真面目后,他也没有再做过任何维护姜怀珠的事。 可如果他们没有灵魂互换,那他永远都只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王爷。 因为他对姜怀珠的偏爱,就可以随意推她下地狱,让她万劫不复。 他一辈子都不会相信,她才是备受欺压凌辱的那个人。 是两人彼此调换的处境改变了他,而不是他的良心。 姜衔草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这些,所以她对沈听肆谈不上原谅。 不过,她还是同意给他用麻沸散了。 因为麻沸散一旦用上,沈听肆接下来最少会沉睡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里,太后会来王府。 她需要让太后亲眼看到沈听肆这双血淋淋的手,但又不想让沈听肆有机会在太后面前说话。 “老太医可以多用一些麻沸散,姜二小姐现在可受不住疼了。” 姜衔草语调温柔,看似关心地说道。 汤圆听了十分的感动,“王爷对小姐真好,奴婢以前真的是看错您了!” 躺在床上的沈听肆刚好听见这句话,心里怪怪的。 姜衔草这个疯女人,难道真的是对他大发善心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昏过去后,太后很快就驾临了王府。 “小九儿,哀家听人说,你把那位姜二小姐都接到自己家来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自己皮糙肉厚不怕别人背后指点,也得顾虑人家未出阁的姑娘是什么名声啊。” 第55章 太后动怒,要严惩姜家公子! 太后风风火火地带着女官和宫女走入内室,她的眼睛直往床上瞟。 看到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女子,她神色凝重地转头望向姜衔草,“小九儿啊,这姜二小姐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还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这样,让哀家怎么和文宁侯府的人交待?” 姜衔草笑了笑,也不急着解释什么,只是吩咐在床边服侍的朝月: “把姜二小姐手上的药包解开。” 朝月按照她的话做了,小心翼翼解开缠绕着沈听肆双手的浸了药汁的布条,露出底下肿得青紫遍布狰狞红痕的手指。 太后神色大变,不敢置信道: “这是有人对她用了夹刑?” 姜衔草点头,语气沉痛: “皇祖母,孙儿在文宁侯府大闹一场,不顾影响直接把姜二小姐带走,就是因为她的五个哥哥在家里用私刑折磨她。” “什么?!” 太后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么亲哥哥对自家妹妹这么狠毒的,她惊怒道: “这段时日哀家常听到传闻,说姜家人对衔草这孩子不好。哀家原本以为,所谓的不好就是在吃穿用度上厚此薄彼,下人也跟着苛待轻视这个二小姐而已。 即便就是这样,姜家人就做得够过分的了。哀家是万万没想到,那五个看着仪表堂堂的公子哥,居然用这么残酷的刑罚来虐待自己的妹妹,他们这是人面兽心啊!” 她身边的女官颜姑姑也忍不住道: “这种事确实是太骇人听闻了。九王爷,您去文宁侯府的时候可问清楚了,他们这么做是以什么理由?总不能就是折磨自己的亲妹妹取乐?” 姜衔草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即说出是姜锦言等人怀疑是“姜衔草”里应外合和九王爷联手,设计陷害了姜怀珠,还把整个姜家牵连进了天命阁的案子里,于是对“姜衔草”用私刑逼她改口翻供。 闻言,太后脸色铁青。 沉默了半晌,她冷笑一声道: “原来这五个畜生为了给那个狐媚子养女翻案,居然还敢怀疑哀家的孙儿是有意要陷害他们文宁侯府。哀家之前对他们说的话,他们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简直是自取灭亡!” 颜姑姑见她气得厉害,连忙劝说道: “娘娘消气。奴婢接到消息,文宁侯和老夫人都快回京了。待他们回来,姜家再轮不到这五个糊涂鬼当家做主,天命阁余孽的案子也有湛王殿下去查。这文宁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听后脸色好看了些许,她冷声道: “姜家这五个公子不知好歹又行事恶毒,必须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她确实不齿他们对亲妹动刑的行径,但更让她恼怒的是,她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们分清轻重,可这五人身为世家子弟仍然毫无大局观,为了一个养女执迷不悟,连牵扯了谋逆的案子都敢乱来。 身为一国太后,她决不能放任他们的不忠不义! 颜姑姑笑道,“娘娘打算如何惩治他们?依奴婢看,不如就以他们对亲妹妹善用私刑为由,将他们软禁在文宁侯府。等侯爷和老夫人回来,再作定夺。” 太后又看了眼“姜衔草”的伤手,神色冷厉: “只是罚他们闭门不出,未免太便宜这五个畜生了。 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将他们对亲妹动酷刑的罪行张贴在城门内外昭告世人,然后让刑部的人去一趟文宁侯府,把他们五人带到侯府大门外,各打三十大板!” 如果只是关起门来在侯府里打三十大板,这个惩罚并不算太重。 毕竟三十大板虽然能打破皮肉,但对年轻力壮的青年男人而言还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侯府又有的是上好伤药,事后他们养尊处优地趴上一段时日,这伤势也就恢复如初了。 太后给出的惩罚狠就狠在要公开他们的罪行,还要让他们在侯府门外受罚。 要知道当着外人的面把他们的裤子扒下来,让他们撅着腚受刑,那对最爱面子的姜锦言等人而言,那可是奇耻大辱。 姜衔草勾起唇角,她对太后的惩罚很满意。 太后离开王府时把姜衔草单独交到耳房,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道: “哀家知道你对姜二小姐还有情意,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不可能成为你的良配,你可明白?” 姜衔草轻轻点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安静地听着真正的自己被太后盖棺定论,还听到太后说其实她本人什么都很好,太后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很喜欢她,都是她的那些亲人拖累了她。 太后也叹息道: “姜二小姐是真的很可怜,从没做错什么却要再三遭受亲人欺凌。可她偏偏就是姜家的女儿,皇室择妻最先要看的就是出身。要怪就怪姜家的家风如此不正,文宁侯府还和天命阁牵扯不清,让她白白失去了和你的缘分。” 说完,太后观察着姜衔草的神色,在心里分辨她的好孙儿是不是还没死了娶姜衔草的这条心。 姜衔草抬起头来,对太后决绝地笑道: “孙儿可以向皇祖母发誓,我沈听肆此生婚娶都不会与姜衔草有任何关系。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各走各的阳关路。” 太后愣了一下,意外道: “小九儿怎么忽然就这么懂事了?你以前不是总吵着说要做主自己的婚事,娶妻不看家世,只凭心意的吗?” 姜衔草笑道: “以前的皇孙我就是个王八犊子,仗着皇祖母和父皇的宠爱胡作非为,却一点都不知道为您二位分忧。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打算向您二位好好尽孝,自然不会再任性胡闹了。” 太后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才感动道: “先前孙公公和哀家说你懂事了,哀家还不信。以为又是你想出了什么哄哀家和你父皇开心的法子逗我们玩呢,没想到,你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姜衔草微笑着给太后倒茶。 心里却想着,沈听肆长这么大个,也是快要二十岁的人了,哪里还称得上孩子? 也就是太后和皇上无条件地宠着他,才把他宠成了一个“大孩子”。 不,确切地说,沈听肆就是个大蠢货才对。 真正的孩子比他聪明可爱多了。 可就是这样狗屁不懂的蠢货却能拥有亲人真心实意的疼爱,而她呢? 她从三岁的时候就明白事理了,知道不受宠的孩子要学会分辨大人的脸色,要不停地卑微付出才能换来“亲人们”对她的一丁点温情。 甚至有时候,她付出的越多,反而越不被重视,被“亲人们”鄙夷冷落,认为她的付出都是她欠他们的。 人与人,真是不同命。 就在姜衔草心里五味杂陈时,太后忽然开口: “小九儿,你和皇祖母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能放得下姜二小姐?” 姜衔草知道她还是不放心,笑了一下道: “我救她,只是因为看不惯姜家人凌虐弱者的行为,也因为要回报她当年救我的恩情,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理由。”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要把姜衔草带回宫里的话,只是让朝月和花衣进来,吩咐她们好好照顾姜二小姐。 等太后离开,朝月本打算亲自去安置姜二小姐,却被姜衔草叫住: “你不用亲自去,让别人去安顿就好了。” 她知道朝月做事细心,肯定少不了面面俱到地细心安排,而且还会等到沈听肆醒来向对方交待了所有事情后再离开。 这样一来,就给了沈听肆和朝月私下接触的机会。 朝月毕竟是沈听肆的贴身婢女,这样很危险。 朝月有些犹豫,“可这是太后娘娘交待过的,要不还是奴婢亲自去——” 第56章 去文宁侯府观刑 “不必。” 姜衔草让朝月寻来两个刚进王府当差的婢女,“以后就由你们伺候姜二小姐,她的吃穿用度也由你们负责,每个月十两的分例,明白了吗?” 两个婢女慌忙应下,旁边的朝月和花衣听着面面相觑。 一个月才十两的分例,这个标准放在别的府邸虽然也不算低了,很多大家小姐们也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可她们王爷这么出手阔绰的人,咋就不对姜二小姐大方点? 这抠抠搜搜的十两银子,平时王爷喝顿酒赏给下面人的,可都不只这点。 但她们也不敢多嘴,王爷在王府里就是天,王爷说啥就是啥。 就那两名新来的婢女还不清楚状况,傻乎乎地问: “王爷,那姜二小姐住哪儿呢?是住在您的后院里吗?” 朝月和花衣听到这愣头青似的问题,赶忙给这个大胆发问的婢女使眼色。 可这个婢女硬是没看见,就知道傻傻地期待盯着九王爷。 姜衔草对她这股傻缺劲儿十分满意,很好脾气地说: “姜二小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又不是本王的女人,她怎么能住在本王的后院里?” 那名婢女恍然大悟,“是啊,后院是侍妾住的地方。” 姜衔草微笑,“本王先前看到北边假山后边有个翠石苑,看着古典雅致,很适合姜二小姐在那里养伤。” 翠石苑? 朝月和花衣大为震惊。 那可是整座王府最冷清孤僻的地方,就连耗子都不往那儿跑。 朝月硬着头皮道: “王爷,翠石苑已经有两年没修缮过了,那里以前也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要不还是让姜二小姐住到前院的客房去?” “不,她喜欢幽静,就让她住翠石苑。” 姜衔草淡然道,“翠石苑里有些杂物又怎么了,就算那里都堆满了石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要能有几间厢房让她住下,就没有问题。” 朝月无话可说。 等沈听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弥漫着灰尘味道的屋子里。 他皱着眉,还以为是文宁侯府又把他要了回去,把他关进宗祠里惩罚。 结果看清了周围的布局后,他才发现这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了些,但都是些有档次的好东西,只是款式有些老旧了,不是今年的流行。 还有一两件让他依稀认出来,这似乎是他以前购入王府的东西。 他连忙喊汤圆的名字,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进来。 “二小姐,奴婢名叫小琴,是王爷派来伺候您的。您要找的汤圆姑娘,她去吃饭了。” 沈听肆皱了一下眉,“我们这是在王府哪里?” 小琴答道,“翠石苑。” 沈听肆听后差点被气笑。 姜衔草这个疯女人为了整治他,居然把他关到了最荒凉的地方,真是心狠手辣。 但现在他也懒得计较这个,想到他在文宁侯府遭受的酷刑,他的神色都变得冷厉: “姜家人呢?他们还在文宁侯府,过他们的太平日子?” 小琴也知道他的手是怎么伤的,闻言就笑道: “王爷把他们对二小姐您做的事都告诉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听后下了懿旨,将他们虐待亲妹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让刑部的人去文宁侯府给他们行刑,在侯府门口打板子呢。” 沈听肆顿了顿道: “什么时候动刑?” 小琴答道,“就是一个时辰后,王爷已经坐车去侯府观刑了。” 沈听肆勾唇冷笑,“这样的大喜事,我怎么能错过?赶紧给我更衣,我也要去观刑!” …… 文宁侯府门前挤满了人。 王府的马车根本就挤不进去,听澜要带着侍卫去前面清出一条路,却被姜衔草拦住: “不用,本王下车走过去。” 她才不会让听澜清场,她巴不得天下人都挤进这条巷子,与她一同观看姜家五位公子颜面扫地的受刑场面。 奉太后命令前来执刑的刑部官员,正是和姜衔草有过几面之缘的霍旋光。 不知为何,他的妹妹霍瑶光也一道来了。 两人看到姜衔草,一齐向她行礼:“九王爷。” 姜衔草与兄妹俩寒暄了几句,才得知霍瑶光会在这里,竟然是因为她和文宁侯府的四公子姜锦安定有婚约。 她低声问霍瑶光: “你们有婚约的事,为何本王以前从没听人说起过?” 就连上次她约霍旋光一起来侯府,霍旋光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而且看姜锦安对待霍旋光的态度,也很是生分,根本就不像是有这一层关系。 霍旋光神色冷峻,替妹妹回答道: “家妹和姜家四公子的婚事,本是他们还在襁褓时,家父和文宁侯就做主定下的娃娃亲。霍家人向来守信重旧情,这些年来,父母亲也一直为妹妹筹备着这门婚事。 可姜锦安却一直都对家妹十分冷淡,甚至在人前数次口出不逊,说他不喜欢家妹,闹得好像是我们霍家的女儿死皮赖脸要倒贴他一样。” 霍旋光说到这里就气不过,“我妹妹到底哪里不好?人长得漂亮不说,还聪明会算账,谁能娶她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冷着脸的霍瑶光打断: “哥哥不必自吹自擂,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他看不上我是他的事。” 霍旋光恨声道,“他一个没有功名在身只会摆弄草药的布衣还敢看不上你?你是哪点比他差?” 霍瑶光勾起唇角讥讽一笑,“他看不上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心里另有她人。” 闻言,姜衔草忍不住多看了霍瑶光一眼。 姜锦安心里已经有人了? 这个人,是谁? 第57章 他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都被她侮辱践踏了 姜衔草不想戳人家姑娘心里的伤疤,但事关姜锦安,她还是问道: “霍小姐,你为何说姜四公子已经心有所属?” 霍瑶光没有丝毫犹豫,非常大方痛快道: “本来臣女不稀罕说他那些破事,但既然王爷问了,臣女也没什么好帮他隐瞒的。他喜欢的人,就是他家那个被送进诏狱的养女。” “什么?!” 旁边的霍旋光发出一声惊呼,满脸的不敢置信,“姜怀珠虽然只是养女,但也姓姜,名义上可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瑶光,你怎么得知这件事的?” 姜衔草心里却没有震惊,只有恍然大悟。 怪不得姜锦安对姜怀珠百般纵容宠爱,原来那根本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而是他对姜怀珠动了欲念。 像文宁侯府这样的人家,家中嫡子和养女之间有了不该有的感情,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一旦被坐实,足够让姜锦安这一辈子都无法正常婚娶,永远都没法挺起胸膛做人。 霍瑶光冷笑道: “去年姜锦安生日,我送他的礼物中有一支能驱寒的玉簪。后来一直没见他戴,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直到有一日我在姜怀珠头上见到了玉簪。” 直到那时她还以为,只不过是姜锦安格外宠爱这个妹妹,见姜怀珠喜欢就把玉簪给了对方。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觉得姜锦安没和她说一声就把她的礼物转送他人有些不够重视她,但也没往深处想。 她身边的丫鬟杏儿却说,寻常人家的妹妹哪有从哥哥那里抢未来嫂子的礼物自己戴的? 这句话提醒了她。 之后她就格外留意起这两人,又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譬如说姜锦安最喜欢天青色,而姜怀珠也总是穿这个色调的裙子。 姜锦安在他作的诗词里提到了蝴蝶戏水,第二日姜怀珠鬓间就戴上了她那支蝴蝶银钗。 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下,只要她和姜怀珠碰面,姜怀珠就会装出对她十分善意的样子,看似是对她好,实则就是在给其他贵女面前给她挖坑捧杀她,让她得罪人。 即使她当众揭穿姜怀珠的把戏,姜怀珠也会用眼泪示弱让她成为恃强凌弱的恶人,事后姜锦安还会气势汹汹地来找她,质问她为什么要欺负姜怀珠? 类似的琐碎细节还有许多,多到让她无法忽视。 “我从没去和姜锦安对质过,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把这些都说出来,他也可以嘴硬说这些都是他们兄妹情深的表现而已。他还会说我是因为嫉妒姜怀珠才要污蔑他们,说是我心思恶毒。” 说到这里,霍瑶光掩饰不住脸上的厌恶,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 “我不想听他那些振振有词的解释,那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霍旋光被气到浑身发抖,他又惊又怒: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你早说,哥哥早就帮你做主了!” 闻言,霍瑶光对他笑了一下: “不过是一对渣男贱女而已,不用哥哥为我出头,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我一直装作没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勾当,不是为了永远忍下去,而是因为我要掌握能揭穿他们的证据。 三日前太后娘娘的祈福宴上,我就找到了证据。” 姜衔草听到这里,用非常欣赏的眼神看着霍瑶光,“那霍小姐究竟发现了什么证据?” 她也很想知道,姜怀珠在祈福宴上除了设计坑害“姜衔草”之外,还和姜锦安一起做了什么恶心事。 霍瑶光勾起唇角,笑得分外淡定: “王爷不必心急,待会儿等姜家五位公子受完了刑,您就会知道了。” 她不卑不亢又不慌不忙的态度,让姜衔草更加欣赏这个冷静聪明的女子了。 可还没等姜衔草说什么,她身后就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吗,姜怀珠真的和姜锦安有一腿?” 姜衔草回过头,看到脸色煞白的沈听肆站在那儿。 他被药布包裹的双手此时肿得像粽子一样,此时麻沸散的功效已经散去,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满脑子都是霍瑶光刚才说的话。 姜怀珠和姜锦安这两人不清白。 这件事于他而言,其威力不亚于当日那一道让他和姜衔草互换了身体的惊雷。 他觉得他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都被姜怀珠侮辱践踏了。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从一开始她就是贪图他的权势。 她甚至一边和他逢场作戏,一边和她的好哥哥眉来眼去! 这和给他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霍瑶光有些不理解“姜二小姐”为何要这么激动,她和自家兄长对视了一眼,顿了顿道: “我看见听到的就是这样,我也不觉得我把姜锦安所做之事说出来有什么错。若是姜二小姐觉得我是在妄议你们文宁侯府的家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我无意冒犯。” 沈听肆气到嘴唇都在颤抖,好半晌才说出一句,“霍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就算把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见到沈听肆脸上精彩万分的表情,姜衔草很是恶劣地笑了起来: “本王明白姜二小姐的心情,你是觉得丢人?自己深信不疑的人,却背叛你如此之深。啧啧,这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旁边的霍家兄妹没听懂她的意思,但沈听肆心里万分清楚,姜衔草这是在嘲笑他被戴绿帽子!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姜衔草,红肿的眼里却弥漫着几分脆弱和无助。 姜衔草却只是冷笑着转过头,根本不屑于多看他一眼。 是他自己头脑不清楚喜欢姜怀珠这种女人,也是他自己相信姜怀珠的谎话才认错了恩人。 所以他现在受到的伤害,也都是他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文宁侯府的大门打开,刑部的杂役押着姜家五位公子走了出来。 巷子里瞬间人声鼎沸。 围观的路人都在大声议论: “快看,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前科探花郎,东宫学士姜锦言!” “不都说他是世家子弟中数一数二的才子吗?皇上还钦点他进东宫的,这样芝兰玉树的人物,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你没听说吗,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个姜锦言啊,就是书读得太多了,日子过得太好了,却没学会怎么做人。” “读书人中也多的是忠人义士,是他姜锦言自己罔顾圣贤书上教的道理,被一个狐媚子养女迷惑了心智,连家国大义都忘了,还恃强凌弱虐待自己的妹妹,他这样的人也配被称作才子?” “是,他不配。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人面兽心的畜生!” 因为平日里一提到文宁侯府,最先提到的就是姜锦言这个出尽风头的嫡长子。 所以现在也是他第一个挨骂。 其他几人都躲在他后头,生怕路人们的指指点点落到自己身上。 姜锦言羞红了脸,他也想躲藏,却无处可躲,只能直面人们的怒骂唾弃。 霍旋光身为主持刑罚的官员,走到他面前沉声道: “姜锦言,你可知罪?” 第58章 他们叫得越惨,她就越快乐 知罪? 姜锦言的眼里血红一片,他有什么罪? 不过是九王爷仗着太后宠爱,用强权欺压他而已! 但这句话他万万不能说出口,否则不敬皇族的重罪就真要落到他们兄弟身上,再也洗不掉了。 他低下头,憋屈道: “我知罪。” 霍旋光却没就这么放过他,沉声问道,“那你所犯何罪?” 姜锦言咬牙切齿,“我不该对妹妹动用私刑,哪怕我是为了迫使她说出实话,为了尽快找出真正和天命阁余孽勾结的贼人,也不该这么做!” 闻言,姜衔草神色冷沉。 事到如今,姜锦言仍然不觉得他做错了任何事。 他仍然能挺直腰板,当着世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他没错。 他对“姜衔草”做的一切,都有他自认为公正的理由。 无论是打他罚他还是动用世人的口舌讨伐他,都不能撼动他的认知分毫。 因为在他心里最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他对“姜衔草”没有任何亏欠,都是“姜衔草”不懂事,才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霍旋光摇了摇头,对姜锦言道,“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说罢,霍旋光又看向躲在姜锦言身后的其余四人: “你们也坚持这么认为?” 姜锦行之前被王府侍卫打烂的嘴到现在都没消肿,他说不出话来,就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瞪视着站在人群边上的姜衔草。 而姜锦义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连抬头看一眼众人的勇气都没有。 姜锦安的神色很是复杂,但姜衔草从他眼里也没有看到丝毫愧疚和悔恨。 至于姜锦真,他手里还捏着那串由国师开过光的佛珠,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每一粒菩提木做成的珠子,嘴里不断念着神圣的经文。 就好像之前那个冷眼旁观兄长们对妹妹动用酷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姜衔草的心情忽然变得烦躁起来。 她觉得,只是把这五个人摁在人前打一顿板子,这样的惩罚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可眼下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步步为营的结果。 霍旋光命令杂役动手。 姜家五人被摁到受刑的木台上褪去外裤,身后的杂役举起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身为文宁侯府的公子,从小到大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被家学的老夫子打几下手心而已,从未尝过被打板子的滋味。 而且这些刑部的杂役都是霍旋光手下的人,又是奉了太后之命,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有丝毫手下留情。 每一个板子抬起落下,都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很快就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姜锦言也算是有些骨气,为了不在人前尊严扫地的惨叫出声,他把嘴唇都咬下了一块肉,直到疼得活生生昏死过去,嘴里也没泄露出半点声音。 姜锦行练过武还算皮糙肉厚,也是强行忍下了痛苦。 但姜锦义他们就不行了。 听着他们一声声的惨叫,从最初的压抑克制,到最后的声嘶力竭,姜衔草缓缓闭上了眼。 沈听肆见她如此,还以为她终究是念着血脉亲情不忍细看。 下一刻,他终于看清了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毛骨悚然。 这个疯女人不是不忍心,她是在享受。 他们叫得越惨,她心里就越快意。 三十大板终于打完,除了姜锦行之外,姜家其余四位公子都昏死了过去。 文宁侯府的下人上前要把他们抬回府内,霍瑶光却在这时开口: “等等。” 原本要散去的围观者都看向她,有人面露困惑: “那不是霍侍郎的妹妹吗?” “这板子也打完了,她出来说话做什么?” “对了,我记得她好像还和姜家四公子定有婚约。”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霍瑶光淡然道: “我今日来文宁侯府,是来和姜四公子退婚的。” 她的话在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女子自己到未来夫婿家登门退婚的事,众人都是闻所未闻。 还有人忍不住质疑道: “这霍家小姐仗着太后宠爱,未免也太大胆了,竟是连大家闺秀的规矩都不守了。而且她这时退婚,也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是啊,虽然姜四公子做的事让人不齿,可她这么做也太绝情了。这样的女子,以后谁还敢娶?” 可听见霍瑶光接下来说的话,这些乱嚼舌根的人瞬间都闭了嘴。 “在太后娘娘的订婚宴上,我与文宜公主、右相大人的千金等几位贵女,还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颜姑姑一起目睹了姜四公子和姜怀珠私自搂抱,彼此诉说情话的画面。若是有人不信,大可以去询问这些人,我霍瑶光有没有半句谎话。” 霍瑶光面不改色,掷地有声道: “姜四公子与家中姊妹有私情,违背了我霍氏女择婿的要求。所以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退还姜家的订婚信物,和他做个了断。 从此我与他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说完,她从身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个玉镯,当着众人的面摔到了地上。 那成色上好的玉镯裂成两半,触目惊心。 可霍瑶光看都没看它一眼,对众人的唏嘘充耳不闻,带着丫鬟直接坦然离开。 她的决绝和洒脱,让沈听肆都看呆了。 他在姜衔草边上喃喃道: “不愧是皇祖母喜爱的娘家晚辈,她做起事来杀伐果断,比男人还要干脆利落,半点没有脂粉气。这样的女子,真是太少见了。” 闻言,姜衔草低嗤一声。 沈听肆不满道,“你嗤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姜衔草淡然回道: “女子天性温柔细腻,但这不代表遇到大事,女子就不能干脆利落。你以为的那些脂粉气浓重的女子,要比起心性就不如男人吗?她们中有多少人是受身份所困,日复一日被关在狭小的后院里,只能放下心中志气为男人相夫教子,完了还要被人说,她们生来就不如男人,活该处处受限?” 沈听肆被她说得一愣,好半晌都没说得出话来。 第59章 文宁侯回京了 要搁在没有和姜衔草互换身体之前,沈听肆听到有谁这么说,他绝对会嗤之以鼻。 他会认为,像他这样的男人之所以能活得肆意洒脱,不是因为他们生为男人和皇室贵胄天生享有的特权,而是因为他的心性和本事,本来就比那些弱者强大。 就像雄鹰能够高飞,是因为他们有健壮的翅膀。 可当他变成“姜衔草”后,他就发现环境的限制真的能把一个鲜活的人死死地框定在层层枷锁里。 就算有翅膀又如何? 占据高位手握权力的人大可以剪了你的翅膀,把你锁在牢笼里,就算你曾经是雄鹰,也会被慢慢驯化成家雀。 而他以前从未放在眼里过的姜衔草,在得了他的身份后却活得如鱼得水。 她的手段并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做得更好,能更游刃有余地利用权势和身份来操纵人心。 就连以前一直都和他不对付的沈逾白,都不知何故成了和她一个鼻孔出气的盟友。 姜衔草做到了他没法做到的事,难道要论心性和本事,她真的弱于他吗? 他之前能过得好,不是因为他比她强,只不过是因为他比她命好罢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沈听肆忽然有种无颜面对她的耻辱感。 他为他先前对她的傲慢感到羞耻。 “以前真的是我错了,我……” 可还没等沈听肆把话说完,姜衔草已经转身离去。 沈听肆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弥漫着说不上来的酸楚。 他一步步跟在她后面,想要追上去,却又觉得现在的他不配和她并肩而行,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文宁侯府门前的人都散开后,几个骑着马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到门口。 为首的男人掀下斗篷,脸色阴沉地对闻声迎出的门房道: “让姜锦言滚出来见我!” 门房连忙跪下,“侯爷,大公子他还在养伤,恐怕下不了床……” “他怎么还受伤了?” 文宁侯眉头深皱,他得到的消息还停留在姜怀珠被抓进诏狱,姜锦言试图去求助太子把她救出来的阶段。 门房支支吾吾地把姜锦言等人被太后惩罚的事说了出来。 文宁侯听后,无比震怒。 他一脚把门房踹开,气得放声大骂,“这不孝子是想害得我家破人亡啊!” 他身后的姜二爷下马走过来,低声劝道: “大哥,您先别气了。局面到了这一步,现在责怪锦言也无用。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整件事平息下来,让皇上和太后恢复对姜家的信任才是要紧。” 文宁侯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沉: “我让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 姜二爷压低声音,“安排好了。” 犹豫了片刻,他又道,“只不过这样一来,珠儿的命就留不得了。” 文宁侯冷笑了一声,“因为她,我姜家都被祸害成这样了,还留着她做什么?” 他和他那几个糊涂儿子不一样,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家族重要。 平时宠着姜怀珠也就罢了,但在家族大事上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拖累姜家。 若是事发之时他在京城,就是太后和湛王让他亲自手刃姜怀珠以证姜家清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姜二爷心中还有几分忧虑,“就算我们能让珠儿永远闭嘴,可衔草还在九王爷府中,若是她因为记恨锦言他们对她做的事,说出一些对姜家不利的话……” 闻言,文宁侯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这个高大沉稳的中年男人背过手,语气坚决,“她那几个孽障哥哥不做人事,才害得她被迫离家。如今我这个做父亲的回来了,当然是要做主把她接回来了。” 姜二爷迟疑地问,“那若是九王爷不放人呢?” 文宁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衔草可是我的亲生骨肉,名正言顺的文宁侯府嫡长小姐。她和九王爷既无婚约又非亲非故,九王爷一个大男人把她接到府中去住,已经是不合礼法了,如今我亲自去接人,他凭什么理由不放人?” 说着,文宁侯的神色愈发阴冷: “若是九王爷当真如此蛮横不讲理,那我就只能进宫去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做主了。成年的皇子无故羁押未出阁的世家女,这要是传出去得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皇上一定不会让世家寒了心的。” 姜二爷用斗篷遮住脸,上马离去。 文宁侯走进侯府,直奔着姜锦言的院子而去。 他刚要迈入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姜锦言狂喜的声音: “国师大人真的同意为珠儿求情了?” 然后是他小儿子姜锦真在说话: “师父他说他虽是出家人,也不能眼看着湛王殿下徒增杀孽。他会在明日进宫为太后娘娘祈福时……” 姜锦真话音未落,文宁侯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两人看到忽然出现的父亲,连忙要起身行礼,只可惜他们腚上的伤还没好,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过来的,谁都没能坐起来。 文宁侯爷不管两个儿子还伤着,抬起手就抽了他们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蠢材,废物!” 他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怒骂道: “姜家有你们,真是祖宗的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住了!” 姜锦言被打得有些发懵,他捂着脸十分狼狈。 文宁侯看他那一脸衰样,气得又用脚去踹。 等到姜锦言险些被踹得背过气去,文宁侯才冷静下来让屋里的下人都滚出去。 他沉声质问:“是谁允许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姜衔草动私刑的?” 姜锦言和姜锦真对视一眼,然后姜锦言硬着头皮道: “父亲,儿子对她下手是重了些,但她和外人勾结坑害文宁侯府,按照姜氏家规她本就该罚。儿子真的没有虐待欺负她的意思,儿子只是行兄长之责管教她……” 他原本还想解释几句,却被文宁侯不耐烦地打断: “我不是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为何蠢到在这种时候明着对她用刑,白白落人话柄?” 第60章 女儿只是他用来为家族谋利的工具而已 文宁侯根本就不在乎姜衔草受到了什么虐待。 在他看来,家族要靠儿子来传承,至于姜衔草一个女儿,被用刑就用刑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替姜衔草讨回公道的。 他只是觉得姜锦言连自己的妹妹都控制不住导致家丑外扬,让太后为此动怒,还在满城人面前丢了姜家的脸,这一切实在太过愚蠢,完全不是他的继承人应该有的表现。 至于姜怀珠和姜衔草之间的那点破事,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他也丝毫不关心。 虽然一个是养女,一个是亲生女儿,但在文宁侯看来,她们都只是将来出嫁联姻为姜家结交更多姻亲的工具。 “还有,是谁允许你们为了姜怀珠去求太子,还去求国师出面?”文宁侯怒声道,“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们是真的蠢到分辨不出来?” 他的眼光比几个儿子毒辣多了,早就看出姜怀珠的心机深沉。 可他不在乎这个,姜怀珠比姜衔草会说话会讨人欢心,他喜欢聪明识趣的女子。 像姜衔草那样沉闷无趣,连如何讨人欢心都不知道的木头,在他看来她挨欺负,那都是活该。 所以他从未管过姜怀珠私下的所作所为。 他原本以为姜怀珠知道分寸,却没想到她也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他对她的纵容,倒让她真以为自己有了全家的疼爱作为底气,在大事上都敢胡作非为,把整个家族都给拖累了。 姜锦言仰着脸,错愕道: “父亲,珠儿她毕竟是您的女儿,我们的妹妹,您难道……” 文宁侯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冷声道: “从现在开始给我记住了,姜怀珠这个罪女已经被我逐出家门,她是死是活都和你们毫无关系。我也会派人去告诉太子和国师这件事。现在你们的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姜衔草。” 现在姜衔草得了太后和九王爷的眼缘,他还要指着她来修复姜家和皇家的关系。 文宁侯满不在乎地想着,姜衔草流落在府外那么多年过惯了苦日子,她刚回府时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处处奉承着所有人,就为了从他们这里讨来一点亲情。 这样脆弱缺爱的小姑娘,一定是被姜锦言他们气得太过了才会如此叛逆,等他把她接回府后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她重新对姜家死心塌地,主动在太后和九王爷面前说姜家的好话。 等到他在她身上的目的达成,那继续对她好也没用了。 到时候把她嫁了人,通过她的婚事为姜家谋取最大的利益后,他就当没生过这个因为自己受了一点小委屈就想要报复整个家族的不孝女,让她在夫家自生自灭去。 …… 诏狱。 沈逾白站在刑房的铁窗外,看着里面被架在刑架上血肉模糊的女人。 自从他命人对姜怀珠动刑开始,这个女人被折磨得晕死过去,又很快被冰水泼醒,这样死去活来了好几次之后,她竟然仍能一口咬定,她从没有雇佣过天命阁的杀手,她从始至终就是被冤枉的。 “殿下,她一直不肯招供,还是让人继续给她上鞭刑吗?”一旁的皇城司副使低声问道。 沈逾白笑得轻浅,“姜大小姐的骨头出乎本王意料的硬,既然如此,那就给她好好刮一刮骨头。” 诏狱里的刮骨,可比史料中神医扁鹊为关羽所做的刮骨疗毒要残酷十倍。 首先要用被烙铁烫过的铁棍洞穿受刑者的琵琶骨,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固定住受刑者四肢的所有重要关节,确定受刑者无法动弹后,再拿酷似剔骨刀的特制刀具去割肉剐骨。 那种特意被磨得很钝的刀锋落在人骨头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粗糙沙哑,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会头皮发麻,以后终生都忘不掉这噩梦般的声音。 副使顿住片刻道,“一用刮骨之刑,人就废了。而且她一个女子,恐怕受不住这种酷刑。” 他倒不是怜香惜玉,只是担心姜怀珠这个重要人犯挺不过去咽了气,那天命阁余孽的案子可就无从追查了。 沈逾白微笑道: “见她要受不住了那就停手,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但不能让她就此解脱。这里面的尺度你来把握。” 副使命手下去准备刑具,刑房内的姜怀珠显然也听到了沈逾白的话,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她很清楚自己能在刑房里坚持这么久,是因为沈逾白之前只让人对她用了最普通的鞭刑。 但就是在诏狱里非常小儿科的鞭刑,她都险些没挺过去。 这要是真用上酷刑,她还能守得住秘密吗? 可若是受不住秘密,那她这条命就注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恍惚之中,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留下。 内心除了恐惧,还有深深的怨恨。 为何姜家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姜锦言他们平时不都最是宠爱她的吗? 真到了她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却都对她避之不及了。 可见他们平时对她的宠爱,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还有那个人,明明是他授意她利用天命阁余孽去对付九王爷和姜衔草,事先他承诺过不论这件事成还是不成,之后都会保她安然无恙,可真出了事,他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姜怀珠心里的怨怼仿佛都要化成毒疮流出阴毒的黑血来,有一瞬间她想着,要不她就说出来。 说出来,她就算是死了也能拉上垫背的。 总比她一个人在这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让那些舍弃她的人在外面潇洒自在来得好。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的求生欲太顽强了,她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死在阴暗的牢房里,还在赌到了最后一刻事情会有转机! 沈逾白在这时走入刑房,他身后跟着副使和几名负责用刑的手下。 姜怀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骇人的刑具离她越来越近,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裂开,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我真的是无辜的,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沈逾白听了轻轻叹息: “姜大小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就动手。”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等等。” 第61章 她姜衔草也并非善类 姜怀珠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她满眼泪水地费力扭过头,想看看她的救命稻草怎么这时才来。 结果她看到的人,却不是她内心期待的那一位。 姜怀珠脸上来不及绽开的笑容都凝固了。 让皇城司众人住手的,竟然是九王爷沈听肆! 姜衔草缓缓走入牢房,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下弯下腰,在坐着看戏的沈逾白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文宁侯回京了。” 沈逾白勾着嘴角,笑着问,“这和我对姜大小姐用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小九儿舍不得了?” 姜衔草瞟了一眼在刑架上惴惴不安的姜怀珠,目光又扫过她身边那些恐怖的刑具,顿了顿后把声音压得更低: “凭我对文宁侯的了解,他现在一定是最希望姜怀珠去死的人。” “那又如何?” “文宁侯不喜欢坐以待毙,他想要什么,一定会不择手段去做。”姜衔草垂着眼眸,掩住眼底微不可查的焦虑,“皇叔,你的诏狱真是铁板一片,半只老鼠都混不进来吗?” 沈逾白轻轻侧过脸,看着她的眼里好像只有轻描淡写的笑意,“你怀疑皇城司有内奸?” 姜衔草迟疑地点头。 她知道,凭她现在和沈逾白的关系,这话绝对轮不到她来说。 因为在沈逾白眼里,她自己身上的一大堆疑点都没有摘干净,他这么城府深沉心思缜密的人,不会信任一个有着自己秘密满嘴谎言的人。 但她从派去监视文宁侯府的王府暗卫口中得知,文宁侯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二弟去闹市的某处酒馆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见面,那黑衣人轻功极高轻而易举就甩掉了跟踪的暗卫后—— 她再三思索,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来见沈逾白。 就算沈逾白不相信她的话,就算这只会让他对她的怀疑加深,她也要把该说的都说给他听。 因为,沈逾白是她如今唯一能争取的盟友。 “姜怀珠在诏狱里,让她永远闭嘴的最好办法,显然不是派人进来暗杀她。就算侥幸能得手,也会坐实姜怀珠真的牵扯进谋逆大案,到时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姜家要弃车保帅,对姜家反而不利。” 姜衔草低声分析道: “但要是让她死在被皇叔用刑时,那就不一样了。 女子毕竟体弱,若是姜怀珠一不小心死在皇城司的刮骨酷刑下,大家只会说是皇叔用刑过重。 甚至会有人说,是不是皇叔知道自己抓错了人,或是不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故意用酷刑弄死了她,然后要草草结案。 这样一来,真正躲在幕后的主谋反而能安然置身事外。” 这就是姜衔草急着赶来诏狱的原因。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怀疑文宁侯和某个能在皇城司安插进内奸的人做了交易。 而他的意图,就是要让姜怀珠悄无声息地死在被用刑时。 只要姜怀珠死了,凭文宁侯的手段,他就能扭转目前对姜家不利的局面,让雍帝重拾对姜家的信任。 甚至就连姜锦言他们,都能在文宁侯的运作下重新汲取名望。 沈逾白安静地听她说完,嘴角的笑意变深。 他意味深长地夸赞她: “小九儿啊,这开了窍就是不一样,你可真是比以前聪明太多了。” 姜衔草欲盖弥彰地一笑,目光落在姜怀珠身上。 然后她就发现,姜怀珠的嘴唇莫名发紫,像是已经中毒。 她皱着眉刚要指出这一点,却听沈逾白道: “虽然有九王爷求情,可罪女姜怀珠涉及谋反案罪无可赦,用刑。” 说话时,沈逾白递给了她一个隐秘的眼神。 姜衔草立即明白了沈逾白的意思。 这个男人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但他一直都装作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诱藏在他手下的内奸出手。 既然他早有准备,那姜衔草自然也不会继续拦着。 她直起身子站在沈逾白身边,微笑着对旁边侍立的人道,“既然皇叔心意已决,那就请你们给本王也拿把椅子来。站着观刑,本王可是会腿酸的。” 姜怀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王爷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被用酷刑,特意赶来为她求情的吗? 怎么现在又要坐着看她遭受折磨了? 这个男人当真就如此心狠绝情?! 她凄惨地抬起头,虚弱道: “九王爷,就算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可一年前是我救的你,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啊!” 姜衔草看着她,冰冷的眸光中盛满嘲讽,“你要是不说这件事,我差点就忘了。你姜大小姐不仅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还是一个冒领别人恩情的骗子。” 姜怀珠死死咬住嘴唇,她心里其实并不意外九王爷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 因为她从头到尾能用来欺骗他的东西,就只有那一件她派人从姜衔草身边偷来的信物而已。 “真正对本王有救命之恩的人是姜衔草。 而你一直都在欺骗玩弄本王,还唆使本王虐待真正的救命恩人,让本王因此成了以怨报德的无耻人渣,你说,本王该怎么和你算这笔账呢?” 姜衔草不紧不慢地说着,瞥了眼那些可怕的刑具,轻笑出声,“本王原本觉得刮骨之刑用在你一个弱女子身上有些重了。但现在想来,你这么狠毒的人根本不配被同情,用这个来对付你刚好。 恶人就得被好好磨一磨骨头才会学乖,对吗?” 说罢,她催促皇城司的人: “皇叔不都下令了,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副使对拿着刑具的手下点了一下头。 一人把手中的铁棍伸进烙铁之中烫到赤红,另一人扒开姜怀珠领口的衣服,露出她纤弱的琵琶骨。 当烧得滚烫的铁棍逼近姜怀珠的身体时,她的心防终于被击垮,理智也荡然全无。 “我说,我都交代,快停手啊!” 可还没等她说完,铁棍的尖端已经重重按在了她赤裸的皮肤上,她那里的皮肉瞬间就被烫熟,从她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姜衔草神色冷淡,平静地看着这个在侯府一直凌虐欺辱她,曾经把她逼上了绝路的仇人生不如死,心里没有半分怜悯。 姜锦言他们说的很对,她姜衔草确实没有善良温顺的美好品德。 谁伤害了她,她就把伤害加倍奉还。 谁欠了她,她就要让谁血债血偿。 看着害过她的人受刑,她绝不会心软。 只会觉得她之前受过的苦,流过的血和泪,终于都有了意义。 姜衔草并未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沈逾白没有在看姜怀珠,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看到她眼底的冷冽和决绝,他莫测的眼里染上了一分笑意。 他很喜欢这样的“小九儿”。 真实,强大,有仇必报,敢爱敢恨,绝不拖泥带水。 副使听够了姜怀珠的惨叫,吩咐那两名负责行刑的手下: “把犯人的琵琶骨先敲碎,然后再穿透,动作麻利一点。” 闻言,姜怀珠最后的心防被彻底击碎。 眼泪和口水糊了她满脸,她不敢再有丝毫保留,用尽浑身力气嚎道: “是有人想让九王爷身败名裂才指使我在太后的祈福宴上出手的,这个人就是……”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她把话说完。 但就在这时,她发紫的嘴唇开始剧烈颤抖,黑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副使神色剧变,“不好,快去请郎中来!” 第62章 谁是奸细? 副使一边说一边伸手撬开姜怀珠的嘴,不顾血污去检查她嘴里有没有残存的毒药。 而沈逾白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冷眼旁观这一幕。 就连他嘴角的笑意,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弧度。 姜衔草微微皱了下眉,心里虽然有几分惊疑不定,但还是选择相信她这位仿佛永远都能胜券在握的“皇叔”。 郎中赶来时,姜怀珠的情况已经非常恶劣了。 她的呼吸变得无比微弱,眼角都开始往外面淌血泪,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神智。 可不知是她的生命力顽强,还是上天有意让她不死,她始终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郎中手忙脚乱地探了一下她的脉,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银针,要用针灸的方式封住姜怀珠身上的穴位,说是要暂时压制她体内的剧毒。 可就在他要把银针扎入姜怀珠的头顶时,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他手背上。 银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郎中捂住他被砸得青紫的手背,龇牙咧嘴地抬头望去。 却看到沈逾白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手里的葡萄,一边在朝他微笑。 “啊,真是对不住。本王刚才一个手抖,把剥下的葡萄皮扔到你手上了,不疼?” 听着沈逾白毫无歉意的话,郎中出了一身冷汗,勉强地笑道: “不疼,不疼。” 说话间,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微微曲起,指缝里露出银色的锋芒,鬼使神差般就要抚过姜怀珠的头发。 可就在他快要碰到时,又一块葡萄皮精准地打在他左手的指尖。 这一次的力度比之前要大得多,郎中发出哀嚎,他的手指竟然被带了内力的葡萄皮瞬间折断。 副使上前封住郎中的穴道,将他摁到地上。 “说,是谁派你来的!” 郎中脸色惨白,被副使亲自用了酷刑后,受不住痛开了口: “我只是替别人办事!” 姜衔草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冷声质问郎中: “你在诏狱办差,应该知道这里的叛徒会是什么下场,你怎么敢为别人办事?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是另有其主,被送进诏狱的奸细!” “我真不是奸细!” 郎中喘息着道,“我在外面有个闺女,那是我唯一的孩子。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查到了我闺女的下落把她带走了,然后用她的命威胁我一有机会就杀死这个女人。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们召我过来,于是我就动手了。” 姜衔草皱紧了眉,直觉告诉她这个郎中不像在撒谎。 沈逾白走到郎中身前,低下头审视了他一会儿,低声问,“你知道威胁你的人是谁吗?他们长什么样?” “不知道。” 郎中满脸的泪水,他哑着嗓子道,“他们一直蒙着脸,有意不让我看到他们的长相。湛王殿下,您曾经对小人有恩,小人却愧对了您,这条命要杀要剐都随您处置,但求您一定要找到那些畜生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把这些人都抓进诏狱——” 他显然是明白,从自己失手的这一刻起,他的闺女就活不了了。 而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沈逾白能查出他们的身份,把这些人抓捕归案,只有这样他才能解他的丧女之痛。 郎中被带了下去,沈逾白命人往姜怀珠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吃下药丸后,姜怀珠原本青紫的嘴唇恢复了正常,眼角和嘴角也不再流黑血了。 姜衔草望着沈逾白,满眼的探究。 沈逾白微笑着给她解释: “皇叔早就发现有人想要毒杀姜怀珠,所以提前备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姜衔草挑眉,“你还猜到他们会在你下令对姜怀珠动用酷刑时让她毒发身亡,所以你故意应了他们的心意对姜怀珠用刮骨之刑,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嗯,当他们看到姜怀珠没死成的时候,就会用别的手段来确保她身亡。皇叔本来是想当场把那个内奸揪出来的,但很可惜,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留了后手,居然还买通了郎中。那个内奸行事十分慎重,并未暴露自己。” 沈逾白好似十分惋惜地轻叹了一声,眼里的冷光却愈发凌厉: “不过呢,只要姜怀珠还活着,他们就还会对她再一次下手。因为这个女人确实知道一些不容小觑的秘密。” 姜衔草沉默不语。 沈逾白看着她的眸光微沉,忽而凑近了在她耳边道: “小九儿,皇室知道你要对付的只是姜家。可姜怀珠这件事,能牵扯到的绝不只是姜家。不如我们叔侄联手,我帮你对付回京的文宁侯,你也帮我一件事,如何?” 他泛着药香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垂,那股清淡又旖旎的味道好似要从她肌肤的缝隙钻入她的骨髓,在她体内萦绕不去。 姜衔草浑身僵硬地顿住片刻,才出声道: “好啊,侄儿听皇叔的。” …… 文宁侯府。 姜二爷风尘仆仆地走进书房,对坐在书桌后的男人道: “大哥,姜怀珠没死成。” 文宁侯刚在信纸落下最后一个字,闻言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剑锋,低低开口: “玄先生手下的人就这么没用,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 姜二爷脸色很是难看,他坐在文宁侯对面,“大哥,我有点摸不透玄先生的意思。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要让姜怀珠活着?” “他当然是故意的。” 文宁侯冷声道,“若不是他故意指使手下人去接近姜怀珠,她一个闺阁女子再有心机手段,也绝不可能接触得到天命阁的杀手。” “可我想不明白了,玄先生这么做无异于是把天命阁再次暴露在了湛王的视线内,还白白让我们姜家成了众矢之的。 这么多年里,您私下给了天命阁那么多支持,说我们姜家是天命阁的衣食父母也差不多,那姓玄的莫非是疯了,让天家怀疑我们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第63章 文宁侯上门,要带女儿回家 比起姜二爷的愤怒恼火,文宁侯就要淡定得多了。 他沉着眼眸,仔细看着他在信上写的内容,确定每个地方都交代清楚了,才把信纸收进信封里封好,交到姜二爷手上。 “玄先生这么做,是不满意之前湛王围剿天命阁的时候,我们文宁侯府没有出力。” 文宁侯平缓的声音中透出一切尽在他掌控中的定力,让姜二爷瞬间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让人私下接触姜怀珠,不知用什么办法哄骗了这个蠢货,让她在太后的祈福宴上闹出这么大的事,就是为了给我们文宁侯府一个教训。” 姜二爷的瞳孔震颤了一下,顿了顿后道: “他是要告诉我们,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把我们文宁侯府也拉下水。之后我们为了摆平这件事,只能通过他的人把姜怀珠灭口,这样一来就必须答应他那些狮子大开口的条件。” “没错。” 文宁侯靠在椅背上,沉声道,“现在他不急着杀姜怀珠,就是想把这个筹码继续捏在手里,从姜家得到更多。” 姜二爷脸色难看: “大哥你已经答应他那么多了,他居然还不满足,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再说了,这个姜怀珠现在可是在湛王手里,姓玄的这么拖延,万一她真的对湛王说出什么……” 文宁侯冷笑了一声,淡然道: “玄先生虽然贪心,倒确实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很清楚,如果姜家真的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我一定也会把天命阁的秘密都说出来,就是死也要拉上他们一起垫背。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那就说明他并不担心姜怀珠吐露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姜二爷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露出喜色: “大哥的意思是,姜怀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之前派去和姜怀珠接触的人,肯定会告诉姜怀珠一些真假混淆的消息,才能骗得了她。只不过这些消息,恐怕不是指向天命阁的。姓玄的老王八,他这是拿别人的秘密给他自己当替死鬼!” 文宁侯说着又沉下了眸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姜怀珠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活着,终归就是扎在皇家心头的一根刺,让他们心里始终怀有我们姜家是否不忠的猜忌。 所以,姜怀珠必须要死,而且要趁早死。” 话又说了回来,姜二爷不禁开始犯愁: “诏狱那可是湛王的地盘,除了天命阁安插进去的内奸之外,我们自己的人根本就伸不进去手,就算能伸进去,要在湛王眼皮子底下杀他的犯人,也是难如登天。 现在姓玄的不肯帮我们尽快解决这个麻烦,我们还能怎么做?” 文宁侯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森然,他站起身背着手道: “谁告诉你,我们想要姜怀珠死,只能通过暗杀的手段了?” 姜二爷想到什么,神情一变,“大哥莫非是想要……” “让人备马,我要进宫。” 文宁侯颇有把握,“我要向皇上请命,求他赐死姜怀珠,以证姜家绝不包庇罪人的忠心。” …… 文宁侯从皇宫出来后,让车夫直接驾车去九王爷府上。 到了王府门口,他穿着一身绛紫官袍下了车,亲自敲响了王府的大门。 从大门里走出的不是普通门房,而是王府侍卫之首听澜。 他神色冷峻,握着刀对文宁侯抱了一下拳,就算是行过礼了。 文宁侯也不计较他冷淡的态度,脸上露出谦和的笑容: “我是来求见九王爷的。” 听澜冷眼看着他,语气寡淡: “王爷没空见你。” 如此毫不留情的话,就像迎面一个耳光抽在了文宁侯脸上。 跟在文宁侯身后的随从都变了脸色,但文宁侯居然还能维持得住脸上的微笑,温声道: “我刚进宫见过皇上,是奉皇命而来的。” 听澜面不改色,“圣旨何在?” 文宁侯终于面露不满,“皇上并未赐下圣旨,但本侯有他的口谕,难道你是怀疑本侯拿皇命撒谎?” 听澜看了他一眼,终于让开了身子。 却在文宁侯甩袖走进王府时,冷笑了一声说: “侯爷最好真的有皇上的口谕,不然妄称皇命可是要掉脑袋的。” 文宁侯顿住脚步,用冰冷的眸光瞥了听澜一眼。 这九王爷还真是狂妄,就连府上的侍卫都敢这么和他这个侯爷说话,这是完全不把姜家放在眼里了啊。 他早晚会让沈听肆后悔的。 文宁侯在前院等了许久,等到杯盏里的茶都凉透了,姜衔草才出现。 看到姜衔草悠闲的脚步,文宁侯眸光微沉。 他站起身道,“王爷,臣今日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带臣的女儿回家。” 说这话时,他情真意切,语气十分诚恳。 就好像姜衔草真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急着要带自己疼爱的女儿回家享福似的。 姜衔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侯爷为何要带姜衔草回家?” 她的问题让文宁侯皱紧了眉,“王爷这话说的真是奇怪,衔草是臣的女儿,臣这个做父亲的不带她回家,难道让她一直没名没分地留在别人家里吗?” 姜衔草点了点头,露出恍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本王差点都忘了,你是她的父亲。” 文宁侯声音微沉,“王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侯爷也是个妙人。” 姜衔草坐下来,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后,讥讽道: “之前她在侯府倍受欺辱凌虐的时候,你这个做父亲的充耳不闻,任由她受苦。现在她走了,你却跑来寻她了,装得好像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女儿一样,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第64章 虚伪的慈父 文宁侯垂下眼眸,并没有露出暴怒的神情,反倒是用沉痛的口吻道: “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我不在家的时候,那几个不孝孽障做下的。现在我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草儿,她就是我们姜家的宝贝疙瘩。” 闻言,姜衔草很想把嘴里的茶直接喷到文宁侯脸上。 因为他这番话,实在是太虚伪,太不要脸,太让她恶心了。 但现在她是王爷,她得有王爷的架子,还是得斯文一些。 “侯爷说姜衔草受的欺辱,都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这恐怕不是事实?” 姜衔草冷声道: “你是一个月前去的济南府赈灾,而姜衔草是半年前就回了侯府。从她回到侯府第一天,姜怀珠就开始对她下手了。 你们姜家的五位公子原本待她还不错,却因为姜怀珠的三言两语,没过多久就帮着姜怀珠助纣为虐。若是没有他们的支持,姜怀珠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整个侯府里,没有一人不知道五位公子憎恶二小姐的事,连带着下人都敢随便刁难她。 这些事,你这个自称治家有方的家主,难道都不知道?” 文宁侯听到她对姜家的阴私都了如指掌,心里很是不悦。 他这个从乡野寻回来的女儿,果然是不识大体,小家子气。 不就是在家里受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居然就跑出去到处乱说,让外人指责自己的家人待她不公,好阴毒的心思。 “咳咳,这都是后院的事,在侯府都是由女眷们打理,我平日里并不过问这些。” 听到文宁侯轻描淡写就推卸了他的责任,姜衔草讽刺笑道: “既然姜二小姐在家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这都是女人管的事,全都与你无关,那她要你这个父亲又有何用?” 文宁侯被她说得愣住,沉默了片刻后道: “我真不明白王爷是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您也是男人,应该明白我的处境。我身为家主,又是朝廷的栋梁,整日里有那么多正事要忙,怎么可能去操心侯府这些庶务呢? 要不是我在外边打拼,撑起了整座侯府,像草儿这样要依附我才能生存的女子,怕是早就流落街头了?” 姜衔草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言语,对她这个所谓的生父,她内心只剩下深深的漠然。 是的,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管。 至于她这个女儿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操心。 她本来就不应该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寄托什么期望。 所以她也不想和文宁侯争辩什么,只是嘲弄地问: “既然后院的事不归你管,那你现在接她回家又是干什么?是想继续把她抛给这些毫不关心她的人,让她在侯府后院里自生自灭吗?” 文宁侯沉声道: “以前我是不知道这些事,现在我知道了,我当然会插手内务,让所有人好好对待草儿!难道我身为父亲,还能不补偿她,让她继续受苦吃亏吗?” 姜衔草冷淡地看了他许久,轻笑一声道: “原来侯爷是要悬崖勒马,好好补偿姜二小姐啊,真是慈父心肠。本王还以为你是因为姜家五位公子虐待亲妹妹的事惹了众怒,要为姜家找回名声,才想做个样子把她接回去呢。” 文宁侯的心事就被她这么毫不留情地说破了,即便他脸皮再厚,脸上也有些臊得慌: “王爷不必用恶意揣测在下,草儿回到姜家能不能过得好,之后大家都会有目共睹。”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 姜衔草这般不在乎家族名声,跟铁了心要对付姜家的九王爷眉来眼去,这就是吃里扒外的行径,这样的女儿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既然她要做白眼狼,那就别怪他不仁不义。 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皇上和太后也都渐渐忘了她这个贱人的存在,他一定会让她知道身为只能靠家族庇佑才能活下去的女子,得罪了家族所有人后会是什么下场。 “王爷也莫要犹豫了,赶紧让人把草儿带过来。毕竟让我带她回家,这可也是皇上的意思,您总不会连皇上的话都不听?”说到最后,文宁侯语带威胁。 姜衔草通过他的眼神,猜到了他的真实想法。 她勾了一下唇,想起沈逾白对她说的话: “文宁侯要接姜二小姐回去,成全他就是了,因为挡是挡不住的。你要是真不想让这老狐狸把她玩死,就多去太后娘娘那里提一提她。只要太后娘娘没忘了这个可怜的姑娘,文宁侯就不敢对她下死手,她的命也就保住了。” 现在想来,还真就让沈逾白说对了。 她也没必要阻拦文宁侯,人可以让他带走,她也不关心沈听肆在姜家会过得怎么样。 但文宁侯想通过把人接回家达成的那些算计,她可是一个都不会让对方实现。 “好,既然侯爷都承诺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本王就不留她了。” 姜衔草缓慢说完,才抬手示意一旁伺候的王府下人把“姜二小姐”带过来。 片刻后,沈听肆走入厅内。 看到文宁侯,他当即皱起眉,转过头对姜衔草说,“我可不回文宁侯府。” 虽然他在王府住的是最偏僻冷清的院子,可他在这里不用受到任何打扰和刁难,竟然是在换了身体之后,难得过上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现在让他回侯府,等于把他重新塞回那个见不得天日的牢笼里,他可不干。 文宁侯快步走到他身前,神色温和道,“草儿,别说气话了,你不回家回哪儿?你放心,有为父为你撑腰,这次家里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谁和你说气话?”沈听肆一看到他装出慈父的样子就烦心得很,痛骂道,“老东西,装什么好人,真以为你把壳涂红了,大家都不知道你就是个老王八了?” 文宁侯被他骂得一愣,好半晌才沉下声音道: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粗俗的话,居然还用来辱骂你的父亲,真是大逆不道!快跟为父回侯府,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回去后我要好好教你规矩。” 说完他就伸手来拉沈听肆。 沈听肆不愿就范,用胳膊推拒着他。 一拉一扯之间,沈听肆裹成了粽子一般的伤手被文宁侯碰到,疼得他瞬间脸色惨白。 文宁侯见他吃痛,眼里却没有疼惜,反倒不动声色地假装不小心,又狠狠碰了他的伤处一下。 这一碰,竟是让沈听肆活生生疼昏了过去。 文宁侯伸手把他搂入怀里,仿佛十分心疼道,“爹爹这就带草儿回家,请太医来好好医治你,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第65章 他不想让姜衔草有所依仗 文宁侯让侯府下人把昏迷的沈听肆弄上了马车,很快就带着他离开了王府。 姜衔草亲自把人送出王府大门。 她靠在门边看着文宁侯府的马车像逃也似的迅速离开,嘴角微微扬起。 听澜走到她身后,恭敬道,“王爷若是放心不下姜二小姐,属下可以派人混进文宁侯府暗中监视。” 姜衔草却笑道: “有现成的人选,又何必另外派人?” 文宁侯回到侯府后,看到沈听肆还在昏迷,不耐烦地找来几个仆妇丫鬟,让她们把人送入内宅。 那几个仆妇丫鬟都是侯夫人房里伺候的人,文宁侯怕她们仗着资历不知轻重,特意叮嘱道: “二小姐刚回府,身上又带着伤,你们可都给本侯把人伺候好了,不许让她再有任何不开心,否则就等着被发卖。” 仆妇丫鬟们听了都露出畏惧的表情,连连点头答应。 文宁侯看着她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动。 他把领头的那名嬷嬷留下,低声叮嘱: “让你们对二小姐好,只是先在她面前做个样子,不必让这些人真的臣服于她。等她答应随本侯进宫去觐见太后,为姜家挽回名声后,你们就不必再在她身边伺候了,明白本侯的意思了吗?” 他在九王爷面前说自己从不过问内宅庶务,但他自幼在世家长大,内宅里的这些事,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一直都很清楚,但凡是女子想要在后宅立足,必须要有所依仗。 嫁入夫家的女子最能依仗的就是娘家势力,丰厚的嫁妆。 未出阁的女子在家中就要靠家族长辈为她撑腰,也可以是她在家中有笼络人心的手段,能收服更多忠心的下人为己用。 而且往往要做到后者,必须先达成前者,否则连施展手段和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的姜衔草就是因为被长辈厌烦轻视,就连下人都不把她当主人看,随意为难她。 那些下人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们在姜衔草面前不守奴才的规矩,也不会遭到任何惩罚,那她们为何还要把她当回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他发话,这些奴才害怕得罪姜衔草会被惩罚,定然不敢再像往常那样对她。 可他需要她们对姜衔草毕恭毕敬,让姜衔草消气。 却又不希望看到她们真把姜衔草当成忠心侍奉的主子。 因为他不想让姜衔草在这个家里真的有所依仗。 嬷嬷眼珠子一转,恍然后露出老辣的笑容,“侯爷放心,老奴知道分寸。” 文宁侯满意点头,正要让她离开。 这时门房匆匆赶来,说是九王爷府上又来人了。 文宁侯眉头微皱,还以为是九王爷反悔了,要带人来侯府闹事把姜衔草带回去。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应对,却见门房领进来了三名女子。 为首的女子就是汤圆。 姜衔草原本想把她留在王府,不让她再跟着沈听肆回侯府吃苦受罪提心吊胆,可汤圆死活不肯,一定要跟着沈听肆回来。 无奈之下,姜衔草只好放她走。 跟在汤圆身后的两名女子,就是沈听肆住在王府的翠石苑时,姜衔草派去服侍他的婢女。 文宁侯心里沉怒。 这个九王爷真是咄咄逼人,居然还想把手伸到他的侯府内院里去! 他直接出声拒绝: “草儿在侯府不缺人伺候,还请三位姑娘回王府。管事,送客!” 管事带着几名年轻力壮的小厮过来,要把三位姑娘赶出侯府,但这时她们身后却传来听澜冰冷的声音: “她们都是王府的人,我看谁敢动她们一下!” 那些小厮看到他手里已经出鞘的冷刀,都吓得不敢动弹。 文宁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 “原来听澜侍卫也来了啊,你是王爷的亲信,那就请你把三位姑娘送回去。 回去后也替本侯向王爷捎句话,就说多谢他对草儿的好意了。只是这份好意若是让别人知道,难免会有人乱嚼舌根败坏了草儿一个未婚女子的声誉。 本侯这做父亲的,不能不替她操心啊。” 他拿姜衔草的名誉说事,名正言顺地要把她和九王爷划清界限。 汤圆一听就急了: “侯爷,奴婢本来就是侯府的下人,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上呢。本来奴婢就要和小姐一起回来的,只是刚才您带二小姐回府时走得太急,奴婢在后面追都没追上。这不,奴婢手里提着的包袱里装的都是二小姐的衣物呢!” 她说着还拎起包袱要给文宁侯看,“还有奴婢身边的这两位姐妹,她们也都是自愿来追随小姐的。她们平时吃饭都很少的,不会浪费侯府的食物,侯爷您就收下她们!” 她虽是无心,但她这话在文宁侯听起来,就像是在讥讽文宁侯府连两个丫鬟的吃食都不舍得给。 文宁侯气得眉尾抖动了一下,瞪着她道: “草儿身边怎么有你这种不懂规矩的蠢丫头!” 汤圆被他骂得委屈地闭嘴,眼泪汪汪地低下头。 就在她心里绝望,以为侯爷绝不会让她们留下时,却听文宁侯道: “你这种蠢货,根本不配留在草儿身边伺候。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侯就允许你回到侯府。” 她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点头,“多谢侯爷!” 文宁侯的眼底却闪过冰冷的精光。 这个丫鬟不是说,她的卖身契还在他夫人手上吗? 那她就是侯府的奴婢,侯府有随意处置她的权力,轮不到外人置喙。 等把听澜这个瘟神送走,他让管事就把这个蠢丫头发卖了,不就好了? 至于那两个王府来的婢女,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听澜侍卫,咱们双方这么僵持着也不像个事,不如本侯和你各退一步。本侯留下这个本就属于侯府的丫鬟,至于王府来的这两位姑娘,还是请回。” 文宁侯沉声道: “若是她们执意要留下,那本侯也只能把她们当客人一样供起来。毕竟她们都是在王爷府上伺候过的人,若是让她们来服侍一介臣女,那文宁侯府岂不是逾矩了?” 他自以为拿皇家和臣子的规矩说事,听澜就只能乖乖带人离开。 出乎他意料的是,听澜点了一下头淡然道: “侯爷说得有理,那就请你把她们当客人一样供起来。” 第66章 沈逾白答应了姜怀珠,会保她不死 闻言,文宁侯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 听澜冷眼看着他道: “王爷只交代了要让她们留在文宁侯府,又没规定她们一定要以奴婢的身份留在侯府。既然侯爷不愿意让她们去伺候二小姐,而是要让她们当客人,那也正好。” 文宁侯回过神来,声音冷沉了几分: “文宁侯府向来好客,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客人。只是客人要在侯府住下,也必须守侯府的规矩。譬如说,客人不能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后院。” 听澜低嗤一声,不慌不忙道: “普通的客人,当然要遵守主人家的规矩。只是这两位姑娘,她们都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七品女史。” 闻言,文宁侯神色微变。 他看向那两个五官清秀看着人畜无害的婢女,怎么都没想到她们居然是有品阶在身,被太后亲封的女官。 七品女史在女官中只是最末等,可太后亲封就不一样了。 就是太后宫里看门的狗,别人见了都要卖几分薄面。 “这两位女史要住到侯府,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听澜看着文宁侯,冷笑道,“难道太后的人到了侯府,也连侯府的后宅都进不得吗?那你们侯府真是比皇宫的规矩都要大啊。” 文宁侯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铁青。 半晌,他才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人,那本侯自然要礼遇有加。管事,快把两位姑娘请入上房。” 等管事把两名女史带走,文宁侯看着还没有离开的听澜,强忍着心头的火气道: “听澜侍卫怎么还不回王府向王爷复命,需要本侯送你一程吗?” 听澜伸手指向正被两名仆妇推搡着的汤圆: “刚才忘了说了,这位汤圆姑娘因为忠心护主得了太后娘娘赏识,也被封为了七品女史。” “什么?!”文宁侯难掩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史虽然只是七品,那也是正经的女官受封品阶,太后居然就像不要钱似的,赐给了一个他府上的奴婢? 这一定是九王爷捣的鬼! 听澜语气淡漠却不容置喙: “这次王爷派我来,还有一件事要我做,就是请侯爷交出汤圆姑娘的卖身契。 从今日起,她只听皇家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得违背她的意愿,随便使唤她,侮辱她。 就像侯爷之前训斥她是蠢丫头的话,那都是在质疑太后娘娘看人的眼光,以后可都不能说了。 侯爷若是不信,尽管进宫去觐见太后娘娘。但要是汤圆姑娘在侯府遭受了任何无礼的对待,王爷必然要亲自上门来向您讨要说法。” 文宁侯听着这话,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叫听澜的侍卫,在见了他之后口口声声提及的,都是这三个奴婢的事。 甚至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要对姜衔草好。 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比起姜衔草过得怎么样,九王爷更在意的是能够把这三个奴婢顺理成章地安插进来,让她们随时监视文宁侯府的内务。 文宁侯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果然,九王爷不是真的喜欢姜衔草。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混账只不过是在利用姜衔草,他真正盯上的是整个姜家! …… 诏狱。 沈逾白看着白纸黑字的供词,嘴角微扬。 他轻淡惬意的表情,就好像这张纸上写的不是能让整个朝廷都为之轰动的秘密,只是风花雪月的诗篇。 而他对面躺在草铺上的姜怀珠,却狼狈得像一条死狗。 “姜大小姐要是早点说出这些,又何至于受这么多皮肉之苦呢?” 沈逾白低声说完,就带着手下走出刑房。 姜怀珠费力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哑声道,“殿下,您答应过我……” 沈逾白顿住脚步,微笑着回头,“嗯,本王答应过保你不死,就一定会做到。” 看到姜怀珠脸上的喜色,他的眸光凉薄。 他答应会让她活着,可也只答应了让她活着。 这世上有很多种活法,有人活着享福,有人就是在受罪。 不然也不会有一个成语就叫生不如死。 沈逾白刚走出诏狱,就看到了等在门前的孙公公。 孙公公向他行过礼,在他耳边交代了文宁侯向皇上请命,要赐死姜怀珠的事。 “文宁侯这么做,就是想证明姜家是清白的,让皇上不再追究此事。他还在私下联合了众多世家,让这些人都以为,姜怀珠和天命阁的勾结,都是湛王殿下您自导自演。” 说到这里,孙公公不免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这些世家一直都十分忌惮您,觉得您统领的皇城司就是皇上要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都在为铲除世家势力做准备。您今日对姜家下手,明日就能不会放过他们。文宁侯就是利用了他们的这份心思,煽动他们一起向皇上施压。” 沈逾白随意般把玩着腰间的血玉,微笑着问: “那皇上的意思呢?” 孙公公顿住片刻,低声道: “皇上的意思是先在明面上平息此事,皇城司对天命阁的追查,还有对众世家的监视都转入暗中。至于姜怀珠,既然殿下已经从她手里拿到了供词,那么赐死她也无妨。” 他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逾白的脸色,生怕这位在战场上霸道惯了的战神王爷有任何不快。 沈逾白的神色却是十分平和,他满脸赞同地点头: “我和皇上想的一样,这么做才能让皇城司的调查进行得更顺利。否则这些世家聚在一起闹事,反倒会让事情变得棘手。” 孙公公呼出一口气,放心地回宫复命去了。 沈逾白回到自己的住处,叫来了鬼面: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赐死姜怀珠的圣旨就会传到诏狱。所以今夜,某个不想让姜怀珠没命的人必然会出手。” 鬼面点头道: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按您的要求吩咐下去了。” …… 当夜,诏狱。 一道黑影闪进姜怀珠的刑房。 她睡得昏沉,并未察觉到自己身前多了个人。 那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只露出一双森白的诡异眼睛。 他悄无声息地盯着姜怀珠,缓缓伸出干枯的右手,在姜怀珠的眉心轻点了一下。 奇诡的光芒从眉心没入姜怀珠体内,她的整具身体都像是燃起的鬼火,泛着幽幽的绿光。 睡梦中的姜怀珠皱紧眉头,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睁开眼,却听到一道诡异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睡,等你再醒来时,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过眼烟云,你会成为新的你……” 第67章 姜怀珠真要被赐死了? 就在沈听肆回到文宁侯府的第二日,就传来了皇上下旨赐死姜怀珠的消息。 姜锦言等人腚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连下床行走都一瘸一拐的,得知这件事后却都像跳脚的老鼠,蹦跶得老高。 除了姜锦义和姜锦安,其余三人急着去见文宁侯。 文宁侯根本就懒得和这三个孽障废话,直接命护卫守在书房外,把他们都拦下。 姜锦言等人一开始还没死心,跪在书房门外求情。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的身子都摇摇欲坠了,腚上的伤口裂开火辣辣的疼,可文宁侯却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仍然不肯见他们。 终于,姜锦行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绝不可能改变主意,他咬着牙站起来,因为腿脚麻痹得厉害险些跌倒在地上,好在跟着他来的小厮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住。 他在小厮的搀扶下勉强转过身,就要走出院子。 父亲不肯救珠儿,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也袖手旁观,不然珠儿就死定了。 就算是擅闯诏狱,他也要为心爱的妹妹走这一遭! 可姜锦行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侍卫一把抓住,“侯爷有令,没他的允许,您和其他几位公子都不能出府。” 姜锦言顿住脚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父亲平日里那么宠爱珠儿,结果现在不肯为珠儿进宫求情就算了,居然还不许他出府! “父亲,珠儿马上就要死了啊!”姜锦行对着书房里大吼,“您难道真就这么狠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文宁侯暴怒的声音就从书房传出: “来人,给本侯掌这不孝孽障的嘴。让他那猪脑子,好好清醒一下!” 院子里的侍卫都是文宁侯的亲信,有了侯爷的命令,他们也不怕会得罪了姜锦行这个二公子,直接把人摁在地上,冷面无情地开始掌嘴。 侍卫的手劲儿不小,没一会儿就把姜锦行抽得脑袋嗡嗡作响。 旁边的两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姜锦行见他们没人起身抗争,挣扎着喊道: “大哥,五弟,你们不想救珠儿了吗?你们也要眼睁睁看着珠儿去死吗?!” 姜锦言垂下眼眸,沉默地避开了二弟的视线。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之前对他说的话,还有他为了姜怀珠做的每一件事。 因为这个妹妹,他已经付出太多了。 为了她,他把自己的前程都给押上了。 要知道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仕途上的前程那可是他除了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 他甚至在父亲没回来时仗着嫡长子的身份擅作主张,为姜怀珠牺牲了家族名声。 当时他热血上头,天真地以为他能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事情也一定会有转机。 可现在看,代价太沉重根本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而且所谓的转机也没有到来。 他等于是用这些最宝贵的东西做了无用功,就因为他想救姜怀珠的命。 就连父亲都对他这个嫡长子失望透顶了,他现在却还为了她跪在父亲门前,这还不够吗? 他对珠儿还不够好吗? 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啊!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还揣着私心对他们有所隐瞒的妹妹,难道还想让他豁出性命去救吗? “皇上都下旨了,就算我们出府也做不了什么。” 姜锦言开口时,声音格外的平静,带着心灰意冷后的淡漠,“父亲是对的,锦行,别再固执下去了。” 姜锦行愣怔着片刻,伴随着耳光声,他像条疯狗一样咆哮起来: “珠儿最后的依靠就是我们了,可你竟然也抛弃了她!如果她死了,你就是杀她的凶手!” 啪的一声,又一个沉重的耳光削在姜锦行脸上,把他的整个人都打得倒在地上。 姜锦言看着狼狈不堪的二弟,忽然歇斯底里般大笑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做错,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我为了维护她,已经做了所有我该做的事了!反倒是你,一个只会动武的莽夫废物,你除了意气用事拖我们的后腿,还会干什么?!” 他涨红着眼睛,开始斯文扫地破口大骂: “即便父亲同意你出府,你冲到诏狱去了之后又能做什么? 难不成凭你那点拳脚功夫,你就能和整个皇城司为敌,顺利劫狱了? 就算你真为了她一人做得出劫狱的事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她了?不,你只会把整个姜家都拖下水,坐实我们的谋逆罪名,到时候谁都活不了,所有人都是被你这个蠢货害死的!” 姜锦行嘴角流出鲜血,还在不遗余力地瞪着他,“所以你们都放弃她了,你们都不认她这个妹妹了,你们好狠的心啊!” 原本还在暴怒中对他发泄着情绪的姜锦言,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泄了气。 文宁侯终于走出了书房,冷声怒斥道: “无毒不丈夫,一个女子拖累了整个家族,那她就是该死。别说她不是你们的亲妹妹,就算她是你们一母同胞的姊妹,该舍弃也必须舍弃! 你们身为世家子弟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那也都别做我姜家的子弟了,趁早滚出侯府自生自灭去!” 他无情的话语,让在场的三人都为之一怔。 “你们之前为了她得罪皇家,还趁着本侯不在和太子做交易的事,让本侯对你们十分失望。” 文宁侯冷冽的眸光从他们三人身上扫过: “现在本侯回来了,过往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从今日起,谁要是再敢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贱人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那就别怪本侯把你们逐出家谱,下放到城郊的庄子里,让你们一辈子都只能过个耕地的农夫,永远不能翻身。” 说完,他甩袖回到书房。 院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后,姜锦言率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院子。 紧接着姜锦真也站了起来,他嘴里念着佛祖菩萨会保佑珠儿妹妹去往生极乐世界,然后也走了。 只有姜锦行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半晌回不了神。 …… 下午,王府。 姜衔草坐在水榭里悠闲地喝着茶,听澜走来道: “王爷,姜怀珠马上就要被赐死了。湛王殿下派人来询问,王爷可有兴趣去观刑?” 闻言,姜衔草放下茶盏,眸光亮得惊人: “这样的盛事,本王当然不能错过。” 她赶到诏狱时,姜怀珠披头散发地被人拖到了行刑的高台上,眸光都是涣散的。 甚至就连看见了她,姜怀珠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姜怀珠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姜衔草皱起了眉。 在文宁侯府的后宅里相处了半年时间,她对姜怀珠的性格也算是有相当了解。 这个女人心思狠毒,但也心性坚韧,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骨子里就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儿。 因此即便被关进了诏狱,姜怀珠还能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抗住鞭刑,直到沈逾白要对她动用刮骨的酷刑才给出了口供。 这可不是任何一个从小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都能做到的。 有着过人毅力的姜怀珠,一定也有着超出常人的求生欲,怎么可能就在最后关头,这么轻易地认命了? 这实在不像她。 看到姜衔草眉头皱得越来越近,听澜凑过来低声问: “王爷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姜衔草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姜怀珠忽然就变得神志不清了,你觉不觉得这很奇怪?” 听澜思索了片刻,“多半是她听到圣旨内容后,知道自己一定活不成了,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就忽然傻了。这样在死前变得麻木的罪人,诏狱里有的是。” 姜衔草低喃道,“真的是这样吗?” 她看向高台上负责监刑的孙公公和皇城司副使,又朝四周寻找了一圈,并未看到沈逾白的身影。 他特地派人去王府邀请她来观刑,他自己却没有到场。 这像是一个微妙的信号,让姜衔草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第68章 换身 “姜氏养女姜怀珠叛国背主罪大恶极,不留全尸,砍头处死。” 文宁侯本来是向雍帝请命,要对姜怀珠动用凌迟。 他的理由是,姜怀珠瞒着姜家行谋逆之事,他这个家主绝不能姑息纵容,她既然犯下这样的罪,就该受尽千刀万剐而死。 还是雍帝听后觉得对一个弱女子动用凌迟太过残酷,这才将凌迟改为了砍头。 而文宁侯请求皇上要让养女受凌迟而死的事,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些曾经在背后议论姜家包庇姜怀珠的人,都转而感慨这个文宁侯真是够狠的,虽说不是亲生血肉,那也是从小在身边养大的闺女,为了证明家族的清白,求着皇上赐死她就算了,居然还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有不少看不惯文宁侯府的人私下里都说,就算文宁侯养的不是个女儿,是个小猫小狗,这么多年该有感情了,可他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舍得,可见他的心性有多狠决,这样的人又手握大权,将来对大盛必然是个祸害。 可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关起门来说,绝不敢让外人听见。 因为众世家可都是和文宁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借此机会不断宣扬文宁侯对皇上的忠心。 不过一夜之间,朝廷上下对文宁侯和姜家的舆论风评就发生了逆转。 没有人再敢堂而皇之地指责姜家包庇谋逆罪女,大家见到了文宁侯还都要夸一句,侯爷真是大义灭亲的忠臣。 姜衔草自从和沈听肆互换身体后,为了当好这个九王爷,她一直都在暗中关注朝堂上的所有风吹草动。 所以她比别人更快得知了这些消息,心里对文宁侯这么做的用意也了如指掌。 文宁侯这是要牺牲一个姜怀珠,保全整个姜家。 之前给她带来极大伤害,让她生不如死的人不只是姜怀珠一人,而是姜家所有人。 尤其是文宁侯这个永远居高临下,大权在握玩弄人心的姜氏家主。 他对她所受不公的冷眼旁观,对她这个女儿的漠视轻慢,明明知道她在绝境中拼命挣扎却对她不屑一顾,才是她在侯府遭受一切苦难的源头。 所以,现在姜怀珠被赐死,看似是她一手促成大仇已报,可她深知她真正的敌人不仅没有因此损失任何东西,反而还从中捞到了极大的好处。 眼看着刽子手扬起大刀,对准姜怀珠的脖子,姜衔草忽然大声道: “姜怀珠,你可有遗言要说?” 姜怀珠缓缓抬起眸子。 那双本来灵动有神的眼睛,此时空洞得就像丢了魂魄。 丢了魂魄—— 姜衔草的身子忽然紧绷了起来。 姜怀珠就那么麻木地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个空壳的木偶一样安静沉默。 刽子手问道,“王爷,您还有吩咐吗?” 姜衔草迟疑了片刻,然后摇头。 下一瞬,刀落。 鲜血四溅,姜怀珠的人头落地,滚动到高台的边缘。 姜衔草望着那张惨白的脸,明明是熟悉的五官,却少了往日的艳色,看着竟然陌生起来。 心中的仇恨却没有随着这颗人头一起落下。 她沉下眼眸,带着听澜转身离去。 “王爷,回王府吗?” “不,去湛王府。” …… 城郊某处大宅深处,一个少女在床上悠悠醒来。 她恍惚地坐起来,感觉自己的头像被车轮子碾过一样疼。 看到房间里陌生的摆设,她皱眉低语: “我这是在哪里……”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她定睛望去,见到来人是一个穿着淡绿色裙子,扎着双髻的丫鬟。 丫鬟的神色十分冷漠,手里还捧着一个汤碗。 碗里乘着鲜红色的奇怪汤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是谁?”少女露出惊恐的表情,咬着牙朝后缩去。 丫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到她的床边,用左手抓住试图躲避的少女,力气大到让少女无法摆脱她的桎梏,就这么被她粗暴地强摁着,硬是灌入了红色汤药。 少女发出呜呜的声音,红色的药汁顺着她嘴角流下。 好不容易灌完了一整碗药,丫鬟确认了里面一滴都没有了,这才松开手。 终于自由的少女开始剧烈地咳嗽,她用手抠着嗓子恨不得把刚刚喝进去的药全都吐出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人血! 见状,丫鬟冷冷道: “你要是敢吐出来一滴,我就再给你灌一整碗。” 少女停下来,用惊怒不定的眼神打量着她。 而此时,少女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她是姜怀珠,理应被关押在诏狱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湛王履行了对她的承诺,把她偷偷送出了诏狱? 丫鬟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疑问,转身取来一面铜镜,递到她手里。 少女看到铜镜里自己的面容后,发出尖叫: “这,这不是我!” 镜子里的女子容颜清丽出尘,美得不可方物,堪称绝色之姿。 但这不是她,她不应该长成这样。 丫鬟幽幽道: “这就是你,你现在叫楚玉漱,是江南第一大族楚家的嫡女,于十日前进京投奔你的舅父。” 楚玉漱? 姜怀珠的脑子生疼,但她还是渐渐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她的养父文宁侯唯一的胞妹,就是嫁到了江南楚家,听说这位侯府的姑小姐红颜薄命,在生下幼女后就因难产而死。 因为楚家富可敌国,族中又出了不少在颇有名望的士子大儒,所以虽然妹妹已经身亡,但文宁侯一直都没跟妹夫一家断了联系。 他不止一次提过,要把楚玉漱这个外甥女接到京中暂住一段时间,就是在打把楚玉漱许配给自己儿子,然后赚得一笔丰厚嫁妆的算盘。 现在,她居然从姜怀珠变成了楚玉漱? “我,我怎么会……” 丫鬟不理会她的茫然惊愕,只是冷淡道: “是玄先生把你这个必死之人救出诏狱,赐予了你重生,你现在就是天命阁的棋子,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听从先生的命令。” 姜怀珠早就听说过这个玄先生,她脸色煞白揪紧了被褥,惶然地问: “他要我做什么?” 丫鬟笑了一下,轻声道: “你不是想当太子妃,让九王爷和姜衔草好看吗?玄先生这是要成全你,让你以楚玉漱的身体,完成你的夙愿呢。” 第69章 你以为你们在襁褓里就被调换,只是巧合? 姜怀珠被赐死后,因为文宁侯不肯为她这个背叛家族的罪人收尸,她无头的尸身被草席一裹,由一个牛车拉着就要被拉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牛车出了城门,有个鬼鬼祟祟小厮打扮的少年走来,塞给了拉车的人几两银子,把姜怀珠的尸身放在马车上带走了。 不远处,王府的暗卫望着这一幕。 那小厮是姜锦行派来的,事到如今,姜家居然就只有姜锦行一人还想着为姜怀珠收尸,而且他还不敢亲自出面。 暗卫咂摸了一下嘴,心里对姜家人生出淡淡的鄙夷。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提溜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重物,干涸的鲜血渗透了黑布,还有一缕头发丝从缝隙中伸了出来,看着很晦气的样子。 但这是王爷要的东西,他只能把它从诏狱偷出来带回王府。 说起来,诏狱的那些守卫倒也挺有意思,明明发现了他来偷盗,居然一点都不拦着他,就任由他把这倒霉玩意儿带走,定然是他们的主子下过令,不能为难九王爷手下的人。 看来,那位传闻中神鬼莫近的湛王殿下对他家王爷还真是不薄啊。 …… 湛王府。 姜衔草走入书房,看到沈逾白坐在窗边,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棋盘。 “看来皇叔今日心情不错,还有兴致独自下棋。”她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揶揄。 沈逾白抬头望向她,那双妖异的眼里仍然流淌着魅惑的红光,而且看着好似比往日要浓郁了些。 他轻启薄唇,语气温柔地问: “小九儿,你来得正好。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你可有办法挽回白子的败势?” 姜衔草哪里会下棋,但她还是微笑着坐在他对面。 “侄儿并不知道该如何破解残局,但是……” 她抬手轻轻掀了棋盘,那些黑子白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像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然后,她笑意明媚: “小九儿帮皇叔把棋盘掀了,皇叔就不用发愁了。” 闻言,沈逾白眼里的笑意变深,他勾着唇角,轻声道: “找不出破解的办法,那就仗着蛮力掀棋盘,小九儿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 姜衔草看着他,神色平静: “皇叔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沈逾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的边缘,没有回应她这句话,淡然道,“你来找皇叔,是为了姜怀珠的事。” 这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 姜衔草眸光微沉,沉默了片刻才道: “姜怀珠真的死了?” 沈逾白轻笑道,“是啊,小九儿不都亲眼看见了,她可是被直接砍了头。就是神仙被砍了头,也没法活下去?” 姜衔草皱了一下眉,沉下心道: “那我换一个问题,死的真是姜怀珠吗?” 这一回,沈逾白笑而不语。 他的沉默让姜衔草知道了答案。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姜怀珠的魂魄真的没有随着那具肉身的死亡消散,那姜怀珠去了哪里? 而沈逾白明显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是冷眼旁观,还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那个人? “皇叔,能告诉我吗,您为何要让她活着?” 姜衔草没有用质问的语气。 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和姜怀珠之间的恩怨,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和沈逾白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后,并没有选择揭穿她,甚至还帮她暗地里解决了一些麻烦,这已经是帮了她很多了。 现在是她欠沈逾白人情,并不是沈逾白欠她。 她没有资格要求沈逾白完全和她站在同一个立场。 但是既然在诏狱时,沈逾白主动向她发出合作的邀请,那她就得弄明白,自己的盟友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如果沈逾白不肯对她坦白,那之前的约定只能不作数了。 之后无论这个男人是要对付她,还是要如何,那都是她本来就必须面对的命运。 “皇叔要是不想说,就当侄儿没有问。” 眼见对面的男人一直沉默,姜衔草缓缓站起身,没有留恋地就要转身离开。 沈逾白开口将她留住: “姜怀珠现在还不能死,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天命阁选中的棋子。你真以为,你在襁褓时就被人和她调换,这只是那个奶娘动了坏心思?又刚好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都极其特殊,都是最适合完成夺舍献舍的体质,这也只是巧合?” 姜衔草顿住脚步,在沈逾白看不到的地方眉头紧皱。 又是天命阁。 难道姜怀珠真的和天命阁的高层有什么纠葛? 而她的命运从她出生之时,就也被天命阁的阴谋操控了吗? 她调整好表情,转过身看着沈逾白,“可皇叔不是要剿灭天命阁吗,您为何要帮他们保存一枚棋子?” 沈逾白脸上的笑意不变,眼里却透出冷冽的锋芒。 “因为我要做的是把天命阁斩草除根,可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躲藏,朝堂之中还有人在帮着他们。” 他的手指从桌面上收回,开始摩挲衣袍上佩戴的血玉,不紧不慢道: “要想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就要让他们先展开真正的计划。而姜怀珠作为一枚棋子,也必须在她应该在的位置。” 姜衔草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将计就计,然后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叔是能做大事的人,您的计划轮不到侄儿来置喙。但是,不论您有什么计划,无论姜怀珠变成了谁,我都不会放过姜怀珠和姜家。” 姜衔草看着他,坦诚道: “这件事,您应该也早就料到了?” 沈逾白眼里终于染上了真实的笑意,他点头: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找你谈合作的事。” 姜衔草低下身,把散落了一地的棋子捡了起来,放回到桌子上。 然后,她重新在沈逾白对面坐下,说出她行踪最在意的疑问: “那皇叔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我对付他们,难道就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沈逾白和习惯弯弯绕绕的那些权贵打多了交道,很喜欢她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微笑着答道: “你对付他们不仅不影响我的计划,还是我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我说过,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抵住文宁侯和那些世家向皇上施加的压力,因为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内容。” 姜衔草在心里用简单粗暴的语言翻译了一下他的话: 他要做纵观全局的掌控者,就不好在明面上亲自出面对付文宁侯这些人,所以他需要一条为他咬人冲锋的“狗”,这条狗可能不需要有多聪明听话,但一定要足够凶猛无畏,而她刚好就符合条件。 她定定地凝视了他许久,然后道: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皇叔务必如实回答。” 第70章 辨别姜怀珠新身份的方法 沈逾白挑眉,“我会不会如实回答,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毕竟盟友之间也不会总是坦诚相待,对吗?” 姜衔草早就猜到了他不会太配合,淡然道: “我想知道,姜怀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沈逾白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到。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天命阁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为她换身,一定要收取最大的成果。 所以她的新身份,多半能接触到朝堂权谋的核心。” 姜衔草走出湛王府时,满脑子都是沈逾白和她说的这些话。 他告诉她了换身的一些原理,这都是他在察觉到她和沈听肆之间的异样后,在短时间内让手下去打听到的。 姜怀珠的八字和她十分相似,但却有一点不一样。 正是这一点不一样,决定了她只能和男人互换,而姜怀珠却只能和女人互换。 所以姜怀珠的新身份,也必然是个女人。 大盛皇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本质上仍然是男尊女卑,女人不能入朝堂做官。 所以女人要想接触到权力核心,除了生在皇家之外,就只能通过嫁入皇家这样的方式。 现在皇家的几位公主,要属皇后所生的文宜公主,和曲贵妃生的静宜公主最为受宠。 但这两位公主虽然受宠,却都没有表现出要插手朝政的野心。 倒是几个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愈发激烈,各世家都在他们身上押宝,用家族势力的支持为自己的女儿换来正妃的位置。 这样分析下来,姜衔草觉得姜怀珠的新身份,应该是哪一位要和皇子成亲的世家贵女。 只不过这次,姜怀珠不会再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了。 而是体内真正流着世家血液,生来高贵的嫡女。 因为只有这样出身无可挑剔的女子才配做皇子的正妃。 姜衔草露出冷笑。 那个一直因为血脉出身嫉妒她的女人,一定会很满意自己的新身份? 回到王府后,姜衔草走入暗室,看着她让暗卫取来的东西。 然后,她亲手解开了包裹着人头的黑布。 姜怀珠那张苍白的死人脸露了出来,死不瞑目地瞪着她。 这一幕有些惊悚,可姜衔草心里没有半分惧意。 她按照沈逾白教她的方法,用手里的小刀削下了姜怀珠的一缕头发,然后装进了一个样式普通的荷包里。 沈逾白说,他请来的道人说,头发上附带着魂魄的气息。 所以很多民间的邪术,都要通过头发来施法。 她不会邪术,但姜怀珠的头发可以让她确认对方的魂魄究竟附在哪一具身体上。 而辨别的方法就是让她怀疑的人触碰荷包,如果那人碰过之后,荷包里的头发莫名烧焦,那她就是找对了人。 十天后。 姜衔草正在书房里和新上任的管事对账,花衣苦着脸走进来道: “王爷,不好了。” 闻言,姜衔草放下账本让管事先出去,然后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浮现出许多严重的猜测。 花衣叹气道: “明天是文宜公主的生日,皇后要在宫中为她大办。” 姜衔草没想到她是要说这个,顿住片刻后道: “皇后让人给我送了请帖?” 花衣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声道: “不只是送了请帖这么简单。 王爷您以前从不参加皇后的宫宴,但这次恐怕不能以生病为由拒绝了。因为皇后对太后娘娘说,您也老大不小了,之前有了一次失败的婚约,也该重新选妃了,刚好这次文宜公主的寿宴上各家贵女都会到齐,是个很好的机会。 太后娘娘就被说服了,她老人家不是一直想给您选妃的吗?之前她的祈福宴被姜怀珠那个罪女搅黄了,这一次她是不会放过您的,肯定要把您的婚事借这个机会定下来。” 姜衔草垂着眼眸,陷入沉思。 太后向来疼爱沈听肆这个皇孙,急着为他择妻很正常。 但皇后为何忽然操心起了沈听肆的婚事? 沈听肆早日成亲,就会多了妻族的支持,这对皇后和太子都没有好处。 而且沈听肆和皇后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恶劣。 两人关系恶劣的源头,还要从沈听肆的母亲说起。 他那位以美貌冠绝京城的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后,就在陪同雍帝出访时遭遇了一场刺杀。 当时情况危急,一名刺客的剑眼看着就要捅到雍帝的心口,是沈听肆的母亲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了雍帝身前,挡下了这一剑。 她用她的命换来了雍帝的死里逃生。 她死后,雍帝大为悲恸。 雍帝要在原配皇后还活着的情况下,破例给心爱的女人上皇后的谥号,这个决定引发了朝廷的大动荡。 以孙皇后娘家为首的众世家煽动御史台向雍帝死谏,有两名言官活生生磕死在了金銮殿的柱子上,鲜血溅了一地,才让雍帝终于改了主意。 最后沈听肆的母亲被追封为皇贵妃,以皇后之礼厚葬。 因为这件事,孙皇后和沈听肆母族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而且据说在沈听肆的母妃还在世时就是宫里最受宠的,孙皇后一直觉得她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甚至还有传言说,那场刺杀其实就是孙皇后安排的。 刺客要刺杀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雍帝,而是沈听肆的母亲。 这些虽然只是流言蜚语,但皇后不待见沈听肆可是铁打的事实。 她对沈听肆的忌惮和恨意,远超过其他的皇子。 所以这场宫宴,恐怕不会安生了。 姜衔草沉默了一会儿,对花衣道: “既然二位娘娘都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花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书房内只剩姜衔草一人,她从背后的暗格里取出荷包,嘴角微扬。 所有贵女都会参加的宫宴吗? 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 第71章 侯夫人陆氏 皇后娘娘要为文宜公主大办寿宴的消息也传到了文宁侯府。 这时候,恰好老夫人和侯夫人也带着女眷们回来了。 在内宅的正堂,老夫人秦氏高坐在主位上。 她常年修佛,平日里一直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甚至都不怎么过问家事,把掌家之权都交给了侯夫人陆氏这个长儿媳。 因此家中的晚辈们都不怎么怕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宠爱他们的祖母而已。 可现在当她沉下脸,用凌厉的眸光扫过在场众人时,竟无一人敢吭声。 最后还是文宁侯站起身,缓缓开口: “母亲,之前的事都是儿子治家不严,没能教好锦言他们,才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患。现在家中有儿子坐镇,锦言他们也知道悔改了。儿子向您保证,以后姜家不会再有任何人做出抹黑家族的事。” 说完,他的眸光不经意般落在了沈听肆身上。 沈听肆坐在侯夫人陆氏身边,察觉到文宁侯在盯着自己时,他无声地冷笑。 而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刚好就落在了秦老夫人眼里。 秦氏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回丫鬟举着的托盘上,用严厉的口吻问道: “草丫头,你笑什么?难道你对你父亲说的话,有什么不认同的地方?” 闻言,众人都一齐看向沈听肆。 坐在他身边的侯夫人陆氏深呼吸了一下,抓住他的手道,“都会侯府这么久了怎么还这样不懂礼数,大人说话你都敢不尊敬!还不快向你祖母和父亲赔罪?” 陆氏知道自己不在家时,她这个女儿是吃了很多苦。 但她不觉得,姜衔草就真的有多委屈。 珠儿明明是那么乖巧善良的孩子,全家人都喜欢她,怎么就到了姜衔草这里,就变得心思狠毒了? 一定是姜衔草先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才把珠儿逼到这种地步。 珠儿一个养女,本来就因为血缘深深自卑,姜衔草的出现对她来说本就是极深的伤害,可带来伤害的姜衔草本人不仅没有愧疚,还利用身份欺压珠儿,野心勃勃地想要夺走珠儿的一切—— 即便姜衔草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觉得姜衔草没错。 毕竟,做人是要讲道理的。 珠儿只是实在受不了才做出反击,姜衔草这个当嫡女的就不能大度些,让着姐姐一点吗? 非要挑唆九王爷把事情闹大,还把皇城司也招惹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至于祈福宴上的那件事,即便现在姜怀珠已经被处死,文宁侯明令禁止侯府里的任何人再私下议论提及此事,可陆氏的看法却和姜锦言他们一开始想的差不多。 珠儿那样柔弱无辜的闺阁女子,就算是真想报复让她受尽耻辱的九王爷和姜衔草,又怎么可能有办法接触得到天命阁的杀手? 这一定是九王爷和姜衔草联手设的局,弄不好就连执掌皇城司的湛王殿下也参与其中了。 有沈逾白这位高权重的皇室大人物监守自盗,珠儿就算是清白的,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被关进诏狱里接受审问的时候,该有多无助,多痛苦啊。 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可根本就没人相信她的话,被屈打成招后还丢了性命。 想到是自己的丈夫主动求皇上赐死珠儿,陆氏心里对文宁侯的杀伐果断只有畏惧,却不敢有半分恨意。 她并不认为是文宁侯一手促成了珠儿的死,也没法去恨权势滔天的两位王爷,所以就在心里把这笔账算在了姜衔草头上。 落水的事或许是珠儿做得不对,但珠儿都道歉了,她这个恶毒的女儿不肯原谅珠儿就算了,还非要报复回来,又是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才逼得侯爷必须为了家族牺牲珠儿。 还害得她重情重义的儿子被太后责罚,险些丢了官职不说,还成了京城的笑话。 这一切都怪姜衔草。 因此,她在回府后对这个刚接到身边半年多的亲生女儿不仅没有半分怜惜心疼,只有深深的怨恨和责怪。 可侯爷说了,现在不能得罪姜衔草,以后还用得上这个女儿。 陆氏这才不敢把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但在这种场合,她非常乐意以母亲的身份教这个不懂事的女儿规矩。 她原以为,姜衔草被她这么教训后会乖乖地站起来,按照她说的给老太太和侯爷赔不是。 但那个原本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少女,此时却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然后,完全无视了她的话。 陆氏气得一下子就涨红了脸,瞪着沈听肆道: “你母亲在和你说话,你没听到?” 沈听肆这才悠悠开口: “原来陆夫人还记得您是我母亲啊,您不说,我都忘了这事。” 陆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个女儿是疯了,居然当着一大家子的人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文宁侯也听到了沈听肆的话,瞬间沉下眼眸。 但他没有把怒火发作出来,只是沉声对沈听肆道: “草儿,为父知道你因为之前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对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心有怨怼,但你身为姜家的女儿,也不该这么没规矩。” 秦老太太也点头: “你父亲说得对!之前你爹娘对你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可你这个当女儿的,总不能揪着父母的无心之失不放。” 眼见沈听肆不为所动,秦老太太又语重心长道: “尤其是对你娘,你可是她怀胎九月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说出刚才那种话?” 沈听肆听了,嘴角勾起冷笑。 他顶着一屋子人的目光,淡然道,“可我怎么觉得,爹娘对我这个辛苦生下的骨肉,不怎么上心啊?你们以前对我不管不问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父母了?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姜怀珠的父母呢。” 秦老夫人眼底翻涌着怒火。 这个不孝女,这是以为自己有太后撑腰,就可以在姜家胡作非为了是吗? “若是换个人说这些混账话,我一定家法伺候,把这不孝子女的嘴都抽烂,再把人关进祠堂让她对着祖宗反省!看在你之前受了委屈的份上,我这次就原谅你,但若有下次——” 说到最后,秦氏的声音骤然冷沉: “若有下次,我就把你逐出姜家!” 她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对世家子弟来说,被逐出家族就和丢了性命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有很多人宁愿在家族里守着贵族身份死去,也不愿以一个庶民的身份在外面流浪。 尤其是对女子而言。 没了娘家庇佑的女子,被孤身一人驱逐到府外,不论到哪里都过不好的。 运气坏一点的,很有可能被人牙子盯上拐卖到秦楼楚馆,甚至是被动了坏心的恶徒直接凌辱虐待致死,在这些危险面前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 像姜衔草这样尝过民间疾苦,好不容易才回到侯府的女子,更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才对。 陆氏就是这么想的,她看着女儿的眼里混杂了不屑、轻蔑和得意。 仿佛在说,你有什么好和我们拿乔耍脾气的,离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而沈听肆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张畏惧。 他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把我赶出姜家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 秦老夫人皱眉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72章 姜家人的算计 “我说,请您立刻把我逐出姜家。”沈听肆毫不在乎仪态地翘起了腿,满身混不吝的痞子气,“就你们这个破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一看到你们这些假惺惺的脸,本小姐就想吐!” 姜老夫人气得满脸褶子都在打颤,“你以为我不敢?” 沈听肆眉头一挑,还要说点让她更加激动的话,文宁侯却冷着脸道: “二小姐发癔症说胡话了,还不把她送回房里!” 陆氏回过神,连忙吩咐仆妇把沈听肆强行拽出了正堂。 他的声音还在回荡: “我说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赶紧把爷赶出去,爷不和你们混了!” 文宁侯站在原地,额前青筋直跳。 要不是太后派来的那三名女史此时就在侯府,他恨不得亲手把这孽障掐死。 但现在他再气,为了家族大义也只能强行忍下来。 “这个草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混账了?以前的她不是很乖巧听话,从不忤逆长辈的吗?!” 秦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发火,但不是对着她的宝贝儿子和孙子,而是对着陆氏: “我两个好好的孙女在你的教养下,一个成了被皇上赐死的罪女,一个变得这般粗俗不孝,你这当主母的是在祸害我们姜家吗?看来我放权太早了!” 陆氏被婆母骂得狗血喷头,内心万般委屈不甘,却只能低着头挨骂。 一旁的姜锦言看到母亲憋屈的样子,想要开口帮她说话,却被文宁侯瞪了一眼。 他想到自己之前惹出的事,知道这里没了他这个嫡长孙说话的资格,脸色发白地闭了嘴。 文宁侯等秦老夫人骂完了,才微笑着走到她身前: “母亲,您先别生气。要是因为一个不懂事的丫头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您让儿子怎么办?” 秦氏喘息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看着她这个最倚重的长子,语气变得柔和: “嗯,先不提她了。今早我收到了从江南楚家送来的家书,说是玉漱明日一早就要进京了,刚好赶上皇后娘娘要为文宜公主庆生,就带她一起进宫。” 闻言,文宁侯还未怎么样,陆氏倒是变了脸色。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姜锦言,又挤出笑容对秦氏道: “母亲,玉漱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上又是走水路,又是坐马车,肯定疲累不堪,怕是需要一段时间休息。这她才刚到就立即带她进宫,怕是不太妥帖?” 秦氏看着她冷声道: “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无非是怕玉漱在宫里露了脸,得了几位娘娘看重,想把她嫁给皇子,锦言就拿不到她从楚家带来的丰厚嫁妆罢了。” 听到祖母毫不遮掩的话,姜锦言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早就知道父母有意让他娶这个表妹,一是看中楚家江南第一士族的门第,二是觊觎楚玉漱的嫁妆。 女子带着嫁妆嫁到夫家,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事,他自认凭他的条件,将来嫁给他的新娘子就是嫁妆再怎么丰厚也不为过,因为他这个天之骄子完全配得上。 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怎么期待过这门婚事能成,他还觉得楚玉漱这个江南来的表妹,比不上那些京城里权贵之家的掌上明珠,甚至觉得他努努力,就是娶公主当驸马也未尝不可。 到时候公主下嫁给他,带来的嫁妆那都是国库出的,不比楚玉漱更加丰厚? 但被祖母这么一说,就好像他们要求着楚家拿到这份嫁妆似的。 这不是那些寒门小户的人家,才会做的算计吗? 要是让外人听了,岂不是要说他姜锦言是个要霸占妻子嫁妆的软饭男? 可他的父母似乎都对这个说法毫不在意。 尤其是他母亲陆氏,还表现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母亲,您知道的,锦言是姜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将来他在仕途上想要平步青云,除了侯爷为他在朝中用人脉铺路之外,总少不了银钱打点。这时候楚家的那些家底,就能派上用场了。” 陆氏觊觎的还不只是楚玉漱会带来的嫁妆。 她更加贪心,盯上了整个楚家。 虽说楚玉漱有两个哥哥,但她们那位妹夫就只有楚玉漱这一个女儿,又听说他疼惜女儿胜过儿子。 那到时候楚玉漱出嫁,他身为楚氏家主倾尽全力扶持自己在京城当官的乘龙快婿,他也心甘情愿? 她原以为婆母和丈夫都会和她是同一个想法,却见文宁侯冷了脸: “你瞎想什么,玉漱和锦言又没定下婚约,妹夫送她进京,就是要让她进宫去讨娘娘们的欢心。” 陆氏愣住,不明白他为何不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反而要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文宁侯根本就懒得对她解释。 她又看向秦老夫人,对方神色淡淡道: “好了,让玉漱进宫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们这么做自有原因。你只要知道,锦言是我的嫡长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亏待了他就是。” 陆氏咬着牙关,十分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点了头。 要离开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询问秦老夫人: “明日的宫宴,可要带上草丫头?” 秦老夫人冷笑道: “太后娘娘还盯着呢,不带上她怎么行?你一定把人给我看紧了,绝不能让她在宫里像今日这样乱说话!” …… 次日,皇宫。 姜衔草刚走入皇后设宴的皇家园林,就被女官请到太后面前。 太后坐在亭子里,皇后就在边上伺候她喝茶。 看到姜衔草,皇后把茶盏交给身旁的宫女,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来得正好,本宫正和母后说起你的婚事呢。” 皇后话音刚落,就有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楚家小姐来请安了。” 第73章 九王爷心仪的女子 姜衔草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烟青色裙装的少女走来。 那少女的容颜极其出众,和京城美人常见的明艳端庄不同,她生得清丽高雅,又带着楚楚动人的气质,柔和的眉眼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江南烟雨气,身姿纤瘦窈窕,整个人美得潋滟又朦胧。 皇后一看见她就笑吟吟地招手: “玉漱,快来见过太后娘娘和九王爷。” 然后姜衔草就看着这名唤玉漱的少女跪下行礼。 一个简单的行礼动作,由她坐起来都像是优雅的舞蹈。 太后命女官把人扶起来,然后给少女赐座,然后瞪了一眼还站在旁边发愣似的姜衔草,“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到哀家身边来。” 姜衔草微笑着走过去,路过少女身边时,她能感觉到少女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她也看去时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眸,那般柔顺温婉的姿态,十分能引起男人的怜惜。 但是,姜衔草却无法对这名少女产生任何好感。 不是因为她的灵魂属于女人,而是因为少女给她一种故作柔弱的毒蛇的感觉。 她坐到太后身边,皇后又笑着开口: “小九儿,那边的姑娘是江南楚家的嫡女,也是文宁侯的外甥女。” 文宁侯的外甥女? 姜衔草瞬间想起来,她虽然只在侯府待过半年,姜家人也从未把她当做亲人看,可她曾在无意中听下人们说起过这位表小姐。 “楚姑娘虽然不是京城的贵女,可楚家盘踞江南,祖上这么多代积攒下来,要论家底可是远胜过普通的京城权贵。这楚姑娘将来要是出嫁啊,她的夫家可捡到宝了,那嫁妆怕是几天几夜都拉不完。” “侯爷和夫人是想撮合大公子和楚姑娘的?大公子将来要走仕途,多个娘家富裕的少夫人用钱财支持,可是有很大的助益。” “夫人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好像楚家那边还有别的打算,咱们侯爷也不怎么着急,婚约才一直都没定下。” “能嫁进侯府当少夫人还不好,楚家的眼界这么高?” “楚家的眼界当然高了,听说这几年,楚家那位姑爷私底下进京过几次,和不少皇族的人都见过面。他要是动了心思,以楚家的家产为筹码把女儿嫁给哪位皇子,这都不好说……” 现在回想起这些,姜衔草望向楚玉漱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 皇后注意到姜衔草的眼神,微笑道: “母后,依臣妾看,楚姑娘温婉贤淑又颇有才情,和小九儿就十分般配。” 这句“温婉贤淑又颇有才情”,让姜衔草心里有些不适。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一个被这么夸赞的人还是姜怀珠。 九王爷因为爱慕姜家养女抗拒太后赐婚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皇后当然也很清楚。 后来九王爷和姜怀珠决裂,更是所有达官贵人私下的谈资。 现在皇后当着九王爷的面说出这句话,要说对方真是纯粹发自好心要以嫡母的身份为皇子说亲,姜衔草可真不能信。 太后抬眸看了眼皇后,沉吟了片刻道: “可哀家怎么听说,皇后的弟弟娶了楚姑娘的姑母当续弦,你有意把楚姑娘介绍给太子?” 皇后往太后的杯里倒上了新的茶水,然后站在她身旁,恭敬道: “母后误会了,臣妾并没有这个想法。按照大盛的惯例,太子妃的人选应该由母后来定。母后尚未发话,臣妾自然不能越俎代庖。而且……”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姜衔草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变深: “而且太子宫里已经有一位侧妃和两位良娣了,倒是小九儿成年已久,身边却连个房里人也没有。就算不急着定下正妃,也得娶个侧妃才像样子。小九儿又没有生母帮着操持,所以臣妾这个做嫡母的,当然要先关心他的婚事。” 姜衔草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她过于安静的态度,倒让皇后有些意外。 在皇后看来,沈听肆被雍帝和太后给纵容坏了,对她这个嫡母在明面上都没有什么尊敬可言,不是冷眼敷衍,就是干脆避而不见。 今日举办文宜的寿宴,若不是有太后出面把沈听肆请来,这臭小子根本就不会赏脸。 更别提是让他听见她要过问他的婚事了,她原以为沈听肆定然会在她刚才那些话说出口时就会满脸不快地告退离席,却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脸上不见半分怒色。 这倒是奇怪。 她想起太子对她说的话,说沈听肆在外人面前仍然是嚣张狂妄的姿态,可他能感觉到沈听肆的性子就像变了个人,甚至还有本事把湛王都拉拢到身边。 这个人,比以前不好对付多了。 皇后微微眯了一下眼,听到太后说: “小九儿的婚事,确实是要提上日程了。” 然后,太后就拉着姜衔草的手,又说了些无聊的琐事,没和她还有楚玉漱多说一句。 皇后脸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抹阴沉。 直到文宜公主这个寿星来向太后请安,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才被化解。 姜衔草让人送上礼物后趁机离开,结果刚走了没两步,就又撞上了太子。 太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跟着几位皇子。 他一看见姜衔草就露出温和的笑容,但姜衔草根本就不买账,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她这般傲气,倒是让太子心里对她的疑虑减弱了些。 因为他熟悉的那个沈听肆就是这样的人。 “九弟,我听说皇祖母这次要趁着文宜的寿宴,把你的婚事也给定下,母后也很为你操心。”他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微笑着问,“你可有心仪的女子了?” 姜衔草勾起唇角,“有啊。” 旁边的几位皇子神色微变。 沈听肆和文宁侯府两位小姐之间的三角恋,最后的结局那么惨烈,那位曾经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的姜大小姐死了不说,还是以谋逆罪女的身份死的。 而看皇祖母和父皇的意思,沈听肆也不可能再娶那位二小姐为妃了。 可是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两人有私情? 之前沈听肆为了给姜二小姐撑腰,得罪了整个文宁侯府不说,还直接把人强抢到王府里住。 这也就是他受宠,要是换了他们做这种败坏皇家声誉的事,早就受罚了。 现在,他居然还敢说他有心仪的女子,这是铁了心要和皇祖母和父皇对着干,非要娶姜二小姐不可了? 这人是脑袋进水了? 太子微微挑眉,用不赞同的口吻道: “九弟答得这么果断,是心里还念着姜二小姐。皇兄劝你一句,皇祖母是不可能答应让你娶姜家女子的,你还是趁早和她断绝关系,不要再做出让皇祖母和父皇为难的事情了。” 姜衔草耐心地听他说完,才戏谑地笑道: “皇兄误会了,臣弟现在喜欢的这位女子可不是姜二小姐。” 闻言,众皇子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就连太子也愣了一下,顿住片刻后他又轻笑出声: “之前看九弟那么尽心尽力地护着姜二小姐,皇兄还以为你对她动了真情,原来是我误会了。不过你能这么快移情别恋也好,和我们说说,这回你看上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姜衔草听着他温润语气下的暗潮汹涌,淡定答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从江南来的楚姑娘啊。” 第74章 太子和皇后的算计 这一次,太子沉默了很久。 偏偏姜衔草还问他: “看皇兄的样子,怎么好像十分震惊?” 太子顿了顿,嘴角的笑意略淡了几分,“皇兄只是觉得奇怪,你和楚姑娘应该只在皇祖母那里见了一面?怎么这么快就看中她了,这有些草率了。” 姜衔草歪着头,疑惑道: “皇后娘娘在我去见皇祖母时特意把楚姑娘也叫来,之后又在皇祖母面前说起我的婚事,不就是存了要给我们牵线搭桥的意思吗? 那我觉得楚姑娘很合我眼缘,对皇后娘娘和皇兄来说,难道不是好事?怎么就草率了呢?那要按照皇兄这么说,皇后娘娘把楚姑娘叫来和我见面,不也是草率了?” 太子眼眸微沉,心里恨不得给这个明知故问的混账弟弟一拳。 母后让沈听肆和楚玉漱见面,根本不是为了撮合这两人,而是为了激发出沈听肆内心对她意图操控他婚事的反感,让他当着太后的面做出强烈的反应推拒这门婚事。 只要他用强烈的口吻拒绝这门婚事,然后对楚玉漱表现出反感,母后的意图就达到了。 她只要装出好心为皇子操办婚事对方却不领情的委屈模样,沈听肆不懂事不尊嫡母的事实就毋庸置疑,即便是向来疼爱沈听肆的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更关键的是,只要沈听肆这么一闹,再让楚玉漱哭上一哭,太后就不可能动心思要把楚玉漱嫁给九王爷了。 剩下的皇子中,曲贵妃生的三王爷已经娶了正妃,其他人根本没法跟他比,这楚玉漱要嫁入皇家,也就只有他这一个选择了。 楚玉漱长得美丽,性格也足够柔顺很合他的心意,娘家能给他提供的助力也不差,够资格做他的女人。 只是在他看来,她还有些配不上正妃的位置。 太子已经和皇后商量好,他们可以先拿太子正妃的名分当饵吊住楚家,先让楚家拿出一些诚意,然后再稍微用些手段,最后迎娶楚玉漱当侧妃,就能把楚家的势力和家底都收为己用。 他都计划得这么周全了,结果却在第一步就出了差错。 沈听肆居然没有按照他们预料的出牌,还说他也看上了楚玉漱! 这个混账是真的打算和他抢,还是看穿了母后的用意,故意恶心他? 无论是哪种可能,太子都是真被姜衔草气到了。 可他这个人城府极深,即便心里暴怒,脸上温暖如春风般的笑容仍旧不变,只是再度开口说话时用上了兄长教育弟弟的口吻: “母后确实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理解她的苦心。只是这位楚姑娘今日刚进宫,母后只是碰巧带她去皇祖母那里,又刚好撞见了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些意思,你不要多想。” “哦,原来是臣弟多想了。” 姜衔草从善如流地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可臣弟第一眼看到楚姑娘就动了心,想要把她娶回家,就算母后没有这个意思,臣弟也要在皇祖母面前争取一下的。” 太子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攥成了拳头,他声音微沉: “九弟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在这些事上还这么随便?楚姑娘和你之前喜欢的姜大小姐不同,她可是个清白的好姑娘,你要是见猎心喜就放过她,别败坏她的名声。 再者,她是文宁侯的外甥女,如今暂住在文宁侯府。你和姜家人闹得这么僵——” 他话没说完,文宜公主忽然跑了过来。 “太子哥哥,今日是我生日,怎么一直不见你人来?” 太子只好咽下他没说出的警告,深深看了姜衔草一眼,然后陪着文宜公主说话去了。 姜衔草看了看其他那几名皇子。 他们看着姜衔草的眼里有嫉妒和反感,却都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生怕得罪了这个最受宠的幼弟。 姜衔草讽刺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有两名内侍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见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连忙过来问: “王爷可是走累了要休息?” 姜衔草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都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人。 顿住片刻后,她微笑道,“我想回宴席上看歌舞。” 两名内侍恭敬地为她引路。 宴席上,男客和女客之间由屏风和白纱隔开,她在女客那边看见了姜家的众多女眷,还有和她们坐在一起的楚玉漱。 她的右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那个提前备好的荷包。 刚才和楚玉漱见面时,太后和皇后都在跟前,她实在找不到机会,在不引人起疑的情况下让楚玉漱接触荷包。 现在楚玉漱身边也有姜家人跟着,她猜测姜家和皇后的人都不会让楚玉漱落单,所以她要想下手,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第75章 请公主帮忙 姜衔草现在是九王爷,她肯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越过屏风走到女客那边去,否则一定会引起骚动。 她朝四周张望了一圈,看到了两名穿着嫩柳色裙子的宫女。 在各宫当差的宫女,穿的都是主子规定好的统一衣服,她方才仔细观察过,知道今日只有静宜公主身边的宫女,才穿这个颜色。 于是,她快步走到那两名宫女身前。 宫女们看见他走来,连忙恭敬地行礼。 “本王想见静宜妹妹一面,你们就跟她说,我在回廊后面等她,不必惊动他人。”姜衔草微笑着说完,从袖口里掏出碎银,扔给那两名宫女,“这是本王赏给你们的,麻烦两位姑娘了。” 两名宫女受宠若惊,她们收下碎银再三谢过了九王爷,就走到女客那边去找静宜公主了。 姜衔草动身去了约好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见到静宜公主提着裙子跑来。 静宜公主的性子活泼开朗,像是只快乐的黄莺似的围着姜衔草转,“九哥哥,你找静宜做什么?难道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送我?” 姜衔草拿出荷包,语气温柔: “九哥手里是有样东西。” 静宜看着那刺绣精致的荷包,俏丽的脸上露出稍许疑惑,“这个荷包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怎么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荷包而已。 以往九哥送她的都是各种名贵珍巧的东西,怎么这次特地把她叫来,就拿了一个没什么稀奇的荷包? “九哥当然不会把这么普通的东西送给静宜妹妹做礼物,只是想托你帮一个忙。” 姜衔草在静宜公主惊讶的视线下,温声道,“其实这个忙很简单,就是想请你帮九哥接近一个人,然后让她的手碰到这个荷包,静宜愿意帮忙吗?” 静宜愣了一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非常痛快地点头答应: “九哥也真是的,这点小事还说什么帮忙。不过,九哥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她的好奇心本就强烈,现在都被姜衔草勾了起来,挠得她心里痒痒,“莫非这荷包上抹了什么东西,让那个人碰一下就能……” 看她的表情,显然是想到了非常惊悚的事情,但她很快就摇着头道: “九哥才不是这样的人,静宜相信你。” 姜衔草勾起唇角,笑得愈发宠溺: “如果这荷包真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九哥才不会让静宜妹妹碰到它呢。你放心,这玩意儿不会给人造成危害,只是上面的刺绣式样,能让那个人想起一些事。九哥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醒那个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过去。” 静宜听得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问: “那九哥是要让静宜把它拿去给谁看呀?是男子,还是女子?” 刚问完,她就自己挑眉道,“一定是女子对!如果是要给男人看,那九哥也不会来找我了。而且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女客中的一员。” 姜衔草笑着点头,“静宜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静宜最喜欢别人夸她聪明,听后喜滋滋地扬着嘴角: “所以,是在场的某位小姐和九哥哥你是旧相识,你们以前一定有过一段故事,甚至有过约定。但后来因为阴差阳错彼此分开,九哥哥一直忘不掉佳人,今日在宫宴上骤然相见,她却装作不认识你,于是你就拿出了信物要唤醒她的回忆——” 姜衔草嘴角一抽,心道这位静宜公主到底看过多少民间话本,才能编出这么狗血的故事。 静宜说完自己的猜测之后,还看着她撇了撇嘴,郑重地告诫道: “九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风流花心了。人家姑娘不肯认你,多半是听说了你和那个姜家罪女的故事,觉得你是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既然你如今还想寻回佳人芳心,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珍惜这位姑娘,不能再浪下去了。” 姜衔草的嘴角又是一抽,无言以对。 静宜很认真地看着她,“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帮你。” “好,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做风流薄幸的事。” 姜衔草无奈地说,心想她是不会像沈听肆那样浪荡纨绔,但让她珍惜那个身份不明的楚玉漱,这根本不可能。 静宜得了承诺,脸上又露出笑容,询问道: “那这位姑娘是谁呢?” “是楚家的小姐,楚玉漱。”姜衔草低声道。 静宜显然有些意外,“是楚姐姐啊,九哥哥居然早就认识她。你要是真心喜欢她,是得早下手了。我听母妃和哥哥说了,皇后娘娘想让她嫁给太子哥哥呢。” 闻言,姜衔草心里对楚玉漱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沈逾白说过,天命阁帮姜怀珠换身,就是为了让她这枚棋子更好地打进皇家内部。 而楚玉漱如果是太子妃的人选,那这个身份显然符合要求。 更何况,她还是文宁侯的外甥女,如今就住在侯府里。 “比起太子哥哥,我更喜欢九哥哥。我支持你,你一定要抱得美人归呀!” 静宜接过荷包,就要回到席位上,却被姜衔草叫住: “在得到那位姑娘的回应之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会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我明白。”静宜朝她眨了眨眼,“我会很小心,让别人看不出异样的,也不会对那位姑娘说多余的话。” 姜衔草又叮嘱道: “切记,一定要让那位姑娘的手碰到荷包。” 静宜又露出困惑的表情,姜衔草淡然解释道: “这荷包上的刺绣用的线,是一种极罕见的江南丝线,我当年送过楚姑娘一件用这种丝线编织而成的衣服,她很喜欢穿了很久。所以,她一碰就知道了。” 静宜恍然点头,感动地望着姜衔草: “没想到九哥对心爱的姑娘,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得了夸赞的姜衔草:“……” 静宜收好荷包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好听到贵女们商量着一起去向文宜公主祝寿,楚玉漱也在其中。 她笑着站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76章 好姑娘,你要是能做舅母的女儿就好了 贵女们都意外地看着她。 大家都知道,两位公主就和她们的母亲之间一样,平日里各种明争暗斗,谁都见不得谁好。 之前静宜公主过生日时,贵妃娘娘虽然也在宫中为她大办,却没有想到大宴宾客。 这次皇后直接把文宜公主的生日宴办成宫宴,显然是把贵妃母女压了一头。 她们原以为静宜公主会很不高兴,却没想到她还这么积极,要和她们一起去祝寿。 当即就有心眼多的人想到,静宜公主是不是想搞事。 可想到了又怎么样,她们哪里敢得罪公主殿下? 所以只好任由静宜公主跟着她们。 好在静宜公主没有打头阵的意思,让她们先走不说,自己还落在队伍最后面,一直拉着那位刚进京的楚家小姐说话。 其他贵女见状赶紧加快脚步,把这两人远远落下,生怕待会儿两位公主神仙打架,把她们这些凡人给连累了。 这也刚好合了静宜公主的心意,她笑嘻嘻地对身边少女说,“楚姐姐,你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有空就来找我玩呀。” “玉漱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姜怀珠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有些警惕。 她现在是以楚家嫡女的身份第一次进宫,静宜公主为何就在一大堆贵女里第一眼注意到了她,还对她这般亲切示好? 这可不符合这位公主的性格。 难道,是有人让静宜公主来试探拉拢她? 若是曲贵妃让静宜来的,那多半就是看上了楚氏的钱财,想让她嫁给三王爷当侧妃。 只是听说三王妃出身将府,是出了名的彪悍善妒。 三王爷惧内的“美名”可是传遍京城的,在王妃的管束下,他连个通房都不敢有,更别提是侧妃妾室了。 曲贵妃也由着这位娘家侄女独占自己儿子,应该不会动给儿子娶侧妃的念头。 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 姜怀珠低着头,掩饰住眼里的猜忌和不安。 “哎呀,楚姐姐不要和我这么客气嘛。” 静宜非常自然地拉过姜怀珠的手,笑意盈盈道,“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一看到你啊,就觉得特别合我眼缘,这是真心话呢。” 姜怀珠才不相信她的真心话,却还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笑着点头: “能得公主另眼相看,是玉漱三生之幸。” 静宜听着楚家小姐这一口娇娇柔柔的吴侬软语,轻轻撇了撇嘴。 不知为何,这个楚小姐身上有一种让她不大喜欢的气质。 那个被处死的姜家罪女也给她相似的感觉。 但既然这位楚小姐是她九哥看上的姑娘,那也轮不到她来说喜不喜欢。 静宜没有多想,她取出身上的荷包,在手里随意地掂量了几下。 姜怀珠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忽然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这是在向自己炫耀什么吗? 忽然,静宜把荷包塞到她手上,笑着说: “楚姐姐,你是从江南来的,我还听说你们楚家有自己的绣坊,那你应该很熟悉江南的丝线布料?你摸摸我这个荷包,能摸出什么吗?” 姜怀珠下意识地接过荷包,拿在手里看了看。 她又不是真正的楚家嫡女,根本就没有楚玉漱之前的记忆,就连这一口吴侬软语都是在过去的那十日里,被天命阁的人硬逼着学会的,什么江南的丝线布料,她哪里懂? “禀公主,臣女虽然是在江南长大,但因为自幼体弱,家中长辈怜惜,并未让臣女修习女红。所以对于丝线布料的事,臣女并不太了解。” 姜怀珠欠了欠身,想要敷衍过去。 静宜朝她眨巴着眼睛,“你再想想呢?” 姜怀珠更加莫名其妙,她要想什么? 见这位楚姑娘满脸迷茫,一点都不像回忆起了什么的样子,静宜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位九哥哥的情史,又要坎坷了。 “好,既然楚姐姐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静宜从姜怀珠手里拿回了荷包,忽然就觉得这荷包好像变烫了些。 她露出奇怪的表情,难道楚姑娘手心这么热的,不过拿了荷包一会儿,就把荷包烫成了这样? 但她也没有当回事,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至于给文宜公主祝寿,她就当忘了。 姜怀珠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心微蹙。 一直盯着这边情况的侯夫人陆氏走了过来,有些紧张地低声问道,“漱儿,静宜公主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姜怀珠抬眸看了眼陆氏,在内心冷笑。 她做了陆氏这么多年的女儿,当然知道陆氏在担心什么。 陆氏是怕静宜公主来向她示好,是因为曲贵妃要为三王爷娶侧妃,才让女儿先来拉拢她。 这个永远都只把儿子放第一位的女人,根本不会真的在乎丈夫的外甥女。 陆氏对她表现出的所有关心,都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嫁给姜锦言,然后利用这层婚姻关系,名正言顺地用楚家的钱财替宝贝儿子铺路而已。 可楚家嫡女既然能入得了娘娘们和皇子的眼,又为何要嫁给区区一个侯府公子呢? 姜怀珠心里想得透彻,脸上却是柔和的笑意: “回舅母的话,静宜公主方才和漱儿说,她很喜欢漱儿,想和漱儿交朋友,以后还让漱儿常去找她。” 闻言,陆氏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但在晚辈面前,陆氏还是掩饰住了忧虑,笑了笑道: “静宜公主向来受宠,她的眼界也很高。既然她能看上你,你也要珍惜这个机会,多与她走动走动才是。” 她这般说着,心里却完全不这样想。 姜怀珠又怎么听不出,陆氏就是在试探她,低头道,“静宜公主脾气娇纵,淑儿贸然和她亲近,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她,那岂不是把舅父舅母一家也给连累了?所以漱儿还是低调行事,一切都听舅父舅母的安排。” 陆氏见这个外甥女如此乖巧懂事,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真心实意起来,“好姑娘,你要是能做舅母的女儿就好了。” 说着还抱怨起来,“你再看你表妹,和你比起来就是个不懂礼数的粗鲁野丫头。我这么含辛茹苦地教养她,她却处处顶撞我,甚至还因为之前的那些小事就说出要不认我这个娘的话……” 她说着就抬手抹起眼泪,姜怀珠拿出手帕,帮她擦着眼泪,温柔地安慰着。 陆氏越听越受用,只觉得这丫头真是懂事,每一句话都能说进她心坎里。 却并未看见姜怀珠眼底的冷意,也没看见自己的女儿就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把她这番埋怨都听到了。 沈听肆看着陆氏,心里算是明白了。 这侯府里只有伪善的贱人,和明着欺凌姜衔草的恶人。 怪不得她那么恨姜家,死活不肯放过他们。 他只不过用她的身份在姜家待了这些时日,就已经要被气疯了。 而她可是在姜家受了半年多的气,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另一边,静宜拿着荷包路过湖边时,忽然被一名低头走路的宫女撞了一下。 她身子晃了晃才站稳脚步,手里的荷包却掉进了湖里。 那名宫女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歉。 静宜公主也顾不上指责宫女的过失,连忙呼喊道,“快来个会水的,把荷包给本公主捞上来!” 第77章 侯夫人当众发难 随着静宜公主的呼喊,几名会水的内侍连忙跳入湖中。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荷包,爬上岸后双手呈给静宜。 静宜松了口气,让自己的宫女过来给内侍们赏钱,然后瞪着那名撞她的宫女,认出对方是文宜公主宫里的人后,她冷嘲热讽道: “今日可是文宜姐姐的好日子,你走路也不看着点。要是一不小心把本公主撞进了水里,本公主被淹出个好歹没什么,可坏了文宜姐姐的寿宴,你拿什么来赔?” 那宫女吓得像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静宜冷哼一声也没再追究,甩袖离开。 她走到之前的回廊,看到九王爷还站在那里。 如今已是早春,那英姿勃发的男人脱下了冬日的鹤氅,身上只着轻裘锦衣,墨黑的长发束在白玉冠里,白皙的面容被廊边的嫩杏衬得平添了三分艳色,当真是美貌胜过女子。 他伸手捻过鬓间的落花,抬眸朝她一笑。 静宜最喜欢看美男子,被他这么一瞥,她的心都砰砰地跳快了起来。 九哥哥长得真是俊美啊,而且自从上次祈福宴见到他,他身上的痞气也都不见了,反倒多了一种安静文雅的气质,十分讨女子喜欢。 她将来的夫婿,也定要找个貌比潘安的如意郎君。 回过神后,静宜走到姜衔草面前,把荷包递给她,“楚姐姐碰过荷包了,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发觉。我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姜衔草接过荷包,脸色骤变。 静宜见了小声道歉: “我拿着荷包回来的路上,一个不长眼的宫女撞了我一下,荷包就掉水里了。对不起九哥哥,我把你的荷包弄湿了。” 姜衔草神情凝重: “九哥不怪你,只是这荷包不仅是被水浸湿了,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闻言,静宜满脸惊愕。 她拿过荷包仔细翻看着,看到上面和之前不大一样的刺绣,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人调换了荷包?” 姜衔草沉着眼眸,她知道自己试探楚玉漱的这个举动,一定是被有心人察觉了。 所以,才会有宫女“不小心”撞到静宜,荷包“碰巧”掉进湖水里。 这都是对方为了调换荷包刻意做的安排。 静宜咬了下唇,惊疑不定道: “若是有人调换荷包,肯定是在我回程的路上。不是那个撞了我一下的宫女,就是那几个下水帮我捞起荷包的内侍。九哥哥,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查一遍——” “不用了。” 姜衔草温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静宜,多谢你帮九哥这个忙。” 静宜眨了眨眼,还有些不甘心,“可是——” “能在宫里动这种手脚的,不会是什么小人物。看来,是有人不想我和楚姑娘有什么接触。”姜衔草扬起嘴角,淡然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九哥我会自行处理。” 静宜迟疑着点头。 她虽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但也绝对不蠢。 “既然九哥哥如此决定,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她看了姜衔草片刻,原本想着不能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道,“九哥哥,若是楚姐姐真的不愿和你相认,你就忘了她。这世上的好姑娘有的是,可别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衔草猝不及防被她告诫,哑然失笑。 静宜瞪着她,“你笑什么,是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哼,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是这么刚愎自用,觉得姑娘家就什么都不懂。自己做的那些事,还不是一团糟。” 姜衔草笑道: “静宜说得对,九哥不是不听你的劝,我笑的是我自己。” 笑的是沈听肆那个眼瞎心盲的蠢货,识人不清助纣为虐,身为大盛的皇子却被一个姜怀珠骗得团团转。 静宜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都微微变了,“九哥,我怎么感觉你忽然就变得谦虚了?” “怎么,静宜不喜欢这样的九哥吗?” 静宜公主想了想,用力点头,露出灿烂的笑颜: “当然喜欢。你以前对我虽然好,但在有些事上实在是蠢头蠢脑的,也从来都不听我说话。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会和我一起商量事情,还听我的劝,你越来越像一个好哥哥啦!” 姜衔草心里忽然有些触动。 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面前的少女扬着明媚笑脸,眼里有光地夸她是好哥哥。 当她还是姜二小姐时,她多么羡慕这样有亲人宠爱的少女,又是多么期待能拥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哥哥。 可她终究没能如愿。 但不要紧,现在她成了别人的哥哥,她可以自己做一个好哥哥,不必再被困在弱者的处境里,永远都指望着别人来救赎她。 姜衔草和静宜公主分别回到席上,她还没坐下,就听到女宾那边传来喧哗声。 她隔着纱织的屏风望去,看到是陆氏和沈听肆之间起了争执,还有好几个夫人贵女围着,于是吩咐身边的内侍: “去看看。” 内侍很快回来,贴在她耳边复述道: “禀王爷,奴才弄明白了。 一开始先是文宁侯夫人当众指责姜二小姐去给文宜公主祝寿时消极怠慢,还说姜二小姐这么做没教养败坏了文宁侯府的名声,明明是亲生的却比不上楚家小姐这个外甥女。 姜二小姐说,她一个从小流落在民间当惯了卖酒女,刚回侯府半年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乡野丫头,确实不知何为教养。” 姜衔草听后,嘴角讥讽地勾起。 她虽然不喜沈听肆的为人,但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得很对。 女客那边,陆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万万没想到,姜衔草关起家门来对她不恭敬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外人面前如此叛逆! 这死丫头之前说要离开姜家难道不是气话,而是真疯了?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周围那些夫人贵女看她的异样眼神。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叫你都没见过我几次面? 按照文宁侯府的规矩,未出阁的小姐每日都要向主母请安,然后我会留你在我房里学习礼法和琴棋书画,还重金请了教习嬷嬷就为了教导你。 现在你居然把我的付出一句话都给磨灭了,你真是个白眼狼!” 陆氏一口气说完,指望扳回一城。 可旁边的人听到她那巴不得当众给姜衔草扣上不孝罪名的语气,看她的眼神都更不对劲了。 尤其是那些夫人们,她们自己也有女儿,都觉得做母亲的,即便自己的子女做错了事心里失望愤怒,也绝不会舍得在外人面前指责孩子不孝。 就冲陆氏在外边都这个态度,她们就不觉得陆氏在侯府时会对姜衔草好。 而且姜家那五位公子虐待亲妹妹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没多久,姜二小姐的手现在还被药布缠着呢,陆氏也不说心疼自己的亲闺女,反倒是当众无情责骂。 这很难让她们不怀疑,陆氏是不是早就知道五位公子对姜衔草的欺凌,身为主母却默许了他们的胡作非为。 陆氏等了会儿,见周围竟然没一个人肯为她说话,脸色更加难看: “她是我的亲生骨肉,难道我会舍得对自己的亲女儿不好吗?” 第78章 皇后娘娘拉偏架 陆氏说得正义凛然,沈听肆听后却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还有一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世上确实有抛弃自己亲生骨肉,甚至是虐待漠视自己孩子的狠心父母。 很不巧,侯府的这对夫妇就是这样的父母。 “你笑什么?你一定要在众人面前,让你的母亲我难堪吗?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 陆氏的责骂还没说完,就被沈听肆冷冷打断: “你身为侯府主母,整个侯府都归你管,若是你真的如你所说那般珍视看重我,兄长和下人就是看在你的态度上,也不会欺压我到那般境地。 诸位夫人小姐,请你们想想,若是她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这个侯府主母在文宁侯府毫无实权,就是个被架空的摆设,所以才连下人都敢对她疼爱的亲女儿动手。 话又说回来,要是文宁侯府真的这般没规矩,主母和嫡女都能被人随意踩在脚下,那这样的侯府本来就没什么规矩可言,侯夫人又为何还要助纣为虐,维护这些没有礼义廉耻之人的名声呢?” “你,你这是诡辩!”陆氏着急地还要说什么,却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旁边的夫人贵女们听着,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时,皇后由女官扶着缓缓走来。 众人连忙噤声,纷纷向皇后欠身行礼。 皇后看着陆氏和沈听肆,顿了顿道: “二位方才的争执,本宫都听见了。” 陆氏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感到耻辱至极。 自己身为侯府主母,居然在宫宴上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拆台讽刺,还被皇后娘娘听到了,皇后娘娘以后要怎么看她,看整个姜家? 皇后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沈听肆脸上,声音微沉: “陆氏身为侯府主母,却没能管教好儿女和下人,任由他们欺辱你,确实是她的过失。” 沈听肆听到皇后这主持大局的稳重声音,就很想吐。 这个女人永远端庄自持,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可他比谁都清楚,她的真面目是如何的狠毒无情。 他的母妃,就是死在了皇后的手里! 而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却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也只能作罢,每次见到她,还要以皇子的身份给她这个嫡母请安。 现在他不幸变成了姜衔草,居然还要忍受皇后的虚伪。 “可她就是做错了再多,她也是你的母亲,怀胎九月给你血肉之躯的人。” 皇后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当众教育他道: “这世上最疼你爱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母亲。她也是最有恩于你的人,你怎么能因为她的无心之失,就从此怨恨她,怪罪她?这绝非做子女之道。” 沈听肆捂着肚子,这回是真的想吐了。 被皇后这个伪善的女人恶心的! “更不该当众攻讦指责她,败坏她的声誉,让她伤心难过。否则,她说你是白眼狼,说你不孝顺,都是你该受着的。” 皇后苦口婆心地说完,又补了一句: “不过本宫也知道,你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流落在民间时没被教育好,之后回到侯府又在那个罪女的挑唆下很受了些苦,所以才会如此。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你母亲,不能再惹她伤心,明白了吗?” 沈听肆不情不愿地答道: “臣女明白。” 陆氏见皇后为自己撑腰,感激地用手帕擦着眼泪,“臣妇多谢娘娘体谅。” 皇后看了陆氏一眼,眸光却是冷的。 她虽然站出来帮陆氏化解了这件事,但她并不满意陆氏在众人面前指责姜衔草的做法,这种愚蠢的举动无疑是在给姜衔草反击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太后虽然取消了姜衔草和九王爷的婚约,却对这个丫头关照有加。 这种时候陆氏还在外人面前对姜衔草这般刻薄,这对文宁侯府可没有好处。 而她出来打圆场,为的也不是陆氏。 皇后看向一直安静站在陆氏身侧,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楚玉漱,眼里流露出些许满意的情绪。 这个楚家小姐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倒是比陆氏聪明多了。 太子身边正需要多几位这样聪明懂事,娘家还实力雄厚的女子。 她有信心搞定楚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楚玉漱嫁进东宫做侧妃。 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九王爷。 刚才太子私下跟她说,那个混账也看上楚家小姐了。 她让人一直盯着九王爷,还抓到了九王爷和静宜公主偷偷见面,把一个荷包塞给静宜的小动作。 之后静宜果然拿着荷包去找楚玉漱,好在楚玉漱是个拎得清的,没有收下。 皇后的目光越过屏风,朝男客那边九王爷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然后,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对扶着自己的亲信女官道: “本宫总有种感觉,九王爷正在背地里搞什么大动作,湛王跟他也一直眉来眼去的,对太子很不利。” 女官顿了顿,“娘娘的意思是……” “派人随时随地监视九王爷,本宫要他知道他的所有动向。” 皇后沉着眼眸,冷声道: “若是他意图接近楚姑娘,让人想办法拦着,绝不能让他先太子一步得了楚家的支持。 还有,文宁侯府那边多派人走动走动。 老夫人和文宁侯一个是楚玉漱的外祖母,一个是舅父,他们在她的婚事上,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们家那个嫡长子如今不是还被停官在家吗,本宫想想办法去太后面前求个情,让他解了软禁回到朝堂上,相信姜家一定会承了这个人情。” 第79章 说到底,都是你没用 陆氏和沈听肆在宫宴上闹了一场后,回了侯府就被老夫人叫去正堂。 秦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低头站着的陆氏,越看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进宫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让你看紧了那个臭丫头,不要再闹出事端来让别人看我们姜家的笑话。” 秦老夫人怒声道,“你可倒好,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挑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说得哑口无言。不出一日整座京城的人怕是都会知道,你这个主母带头虐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侯府的名声都被你败没了!” 陆氏心想,侯府的名声那是我败没的吗?明明是姜衔草太过分,太放肆了! 她忍不住有些怨恨,都是她的婆母和丈夫纵容了那丫头之前的无礼举动,让对方得寸进尺连她这个母亲都敢当众不尊敬,事情才会到这般局面。 可这些埋怨的话,她是绝不会在秦老夫人面前说出来的。 “母亲,儿媳真不是挑事。当时也是草丫头在文宜公主面前态度太过冷淡无礼,儿媳看不下去眼,怕她把公主和皇后娘娘都给得罪了,这才好心提醒她,这也是为了侯府着想啊。” 陆氏抹着眼泪,哀戚道: “儿媳也不过是说了她一句,让她记着自己侯府千金的身份,不要在贵人面前丢了礼法。 可那丫头却像忽然疯了一样,就开始在外人面前指责我虐待她,还把整个侯府上下都给牵扯了进来,说了一大堆大逆不道的胡话,若不是后来皇后娘娘出面,儿媳都不敢想象,别人会因为她的一面之词怎么想我们姜家。” 秦老夫人听后脸色愈发阴沉。 她仍然觉得陆氏这个儿媳无能蠢笨,可有一件事倒让陆氏说对了,姜衔草那臭丫头如今就是仗着太后娘娘撑腰,铁了心要祸害侯府的名声。 “你以为我和侯爷是真的不想收拾她吗?” 沉默了片刻后,秦老夫人沉声开口: “若是可以,我早就做主把这个扫把星关到乡下庄子,让她一辈子都不能在京城露面了。可现在要动她,等于就是明着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们姜家虐待嫡女的坏名声,也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陆氏听着这话,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即便要看着太后娘娘的面子,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任由她骑在我们头上,作践我们啊。可得想想法子,不能由着她胡闹下去了。” 秦老夫人冷笑道: “这话还用你说?孩子永远都和自己的亲娘最亲,可你这个做娘的都管不住自己女儿,我这当祖母的若是越过你去教导她,她怕是也不会听的。” 陆氏哑然,又听秦老夫人毫不客气道: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听你的。 侯爷在朝堂上如履薄冰,那么辛苦艰难地撑起侯府的面子,而我这个做婆母的又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身子还不好。家里本来都该由你这个主母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可现在看来,终究是指望不上你。 真要论起管家和教养孩子的手段,你这当主母的还不如府里几个妾室。二房义儿的母亲只是个从通房奴婢抬上来的姨娘,都把义儿教导得那么好,再看看你呢?” 陆氏涨红了脸,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恨不得把帕子绞碎。 “不过现在唯一的好事,就是皇后娘娘在宫宴上为我们姜家出面。” 秦老夫人就跟看不见她难堪的表情似的,慢悠悠地往下说道,“若是皇后愿意在太后面前替姜家说上几句好话,让太后娘娘别再盯着草丫头,倒是也能解了眼下的困顿。” 说到此处,秦老夫人的眸光骤然狠厉起来。 只要太后不再关注姜衔草,她马上就能让那丫头从京城消失。 至于九王爷,就交给她的长子去应付。 她的长子这么优秀精明,一定有办法的。 陆氏迟疑着要说什么,忽然有丫鬟匆匆进来,“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这对婆媳连忙迎出去,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女官青鸾。 秦氏一张老脸上堆满笑容,请青鸾进房上座。 青鸾笑着让出主座,自己坐在秦氏的右下方,陆氏赶紧让丫鬟给她奉茶。 “奴婢这次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二位夫人报信的,说完就走,就不喝茶了。” 青鸾淡笑着推拒了,一个眼神扫向屋里的几名丫鬟,秦老夫人立刻会意地让她们全部都退下。 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青鸾微笑着说: “贵府的姜大公子是东宫学士,太子殿下向来器重欣赏他的才学,如今他被软禁在家,殿下也很是为他着急,不止一次去找皇后娘娘说过这件事。” 闻言,陆氏急忙要开口,就被秦氏不动声色瞪了一眼憋了回去。 青鸾把她们婆媳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温声道: “皇后娘娘也很是怜惜姜大公子如今的境遇,不想让姜大公子这样的有识之士就这么被耽误下去,于是决定去向太后娘娘求情,让太后娘娘收回懿旨。” 这下就连秦老夫人都没有掩饰脸上的喜色,“皇后娘娘若真能助锦言回到朝堂,那她就是姜家的大恩人,我们全家上下都会感念娘娘的大恩大德。”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细细想着此事。 孙皇后的出身极其显赫,她的父亲就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右相孙德昭,如今的孙家被称为京城第一世家大族也不为过。 这也是为何雍帝和皇后的感情一直冷淡,后宫里却始终无人能撼动皇后位置的原因。 就连太后娘娘都要看在右相的份上,给孙皇后三分薄面。 孙皇后为人城府极深,从不仗着娘家势力就在婆母面前做出嚣张跋扈的样子,反倒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太后,替皇上尽孝。 太后对孙皇后也很不错,婆媳俩是有情分在的,若是皇后真愿意替姜家开这个口,相信太后不会不答应。 但问题是就算皇后能摆平了太后,还有皇上呢。 秦老夫人虽然是后宅妇人,却对朝堂之事颇有了解,可不是陆氏这样头脑空空的蠢人。 她早就知道,杖责软禁她大孙子的懿旨虽然是太后下的,可让姜锦言停官却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因为姜怀珠的事情,对姜锦言很是失望。 这也难怪,姜锦言当初是他钦点的探花郎和东宫学士,他可是寄予过厚望的,结果这孩子却在家事上犯了傻,趁着她和侯爷没回来,放着大局不顾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情来。 要是她是皇上,也不会再想重用这种拎不清的人。 可姜锦言是她的大孙子,姜家年轻一代最有希望的男丁,她绝不甘心让他的前程就断送在这里。 “青鸾姑娘,只要皇后娘娘能让太后收回懿旨,解了锦言的软禁令,那让他重回朝堂的事,就不好再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 秦老夫人看着青鸾,用感恩戴德的语气道,“这孩子以后究竟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可她心里却是想,要是皇后能求得右相出面让皇上改变主意,那就好了。 青鸾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跟在皇后身边,虽然年轻但也是阅人无数的人精,怎么听不出秦老夫人的意思。 她嘴角的笑意变深,声音低了下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皇后娘娘既然想拉姜大公子一把,就不会把真正的难题留给姜家,老太太就放心,皇后娘娘自有她的办法。” 秦老夫人得了她这番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郑重道: “大恩不言谢,还请青鸾姑娘回宫后告诉皇后娘娘,若是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姜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姜家定会效犬马之劳。” 青鸾笑吟吟地也站了起来,扶住秦老夫人: “姜大公子能重回朝堂,太子殿下身边就多了一位可以器重的贤士,这已经就是回报了。只是有件事,还要请老夫人上心。” 第80章 陆氏不是她的生母 秦老夫人笑道,“有什么事,青鸾姑娘直说就是。” “前日宫宴上进了楚姑娘一面后,皇后娘娘就对楚姑娘赞不绝口,想撮合一下楚姑娘和太子殿下。听说楚姑娘如今就住在文宁侯府,那就少不得要请老夫人这个外祖母帮着说和了。” “玉漱那丫头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那是她的荣幸。”秦老夫人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待我让侯爷给楚家去一封家书,料想我那女婿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姻缘。” 青鸾把事情都交代了,便告辞了。 她走后,陆氏却是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母亲,要是真让玉漱嫁给太子,那锦言怎么办?” 秦老夫人立即冷下脸,瞪着儿媳道: “你这妇人就是眼皮子窄,就知道惦记着那点嫁妆。你也不想想,若是玉漱真能嫁进东宫当太子妃,那我们姜家身为她的母族,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至于锦言,只要他能重回朝堂,以后想娶怎样的女子娶不到。” 这件事文宁侯早就和她商量好了。 楚家的眼界高,瞄准的是未来能君临天下的人,看不太上她的大孙子,送楚玉漱进京就是为了攀高枝变凤凰去的。 这种情况下,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真耍手段让姜锦言娶了楚玉漱,楚家也不只这一个女儿,怕是以后也不会心甘情愿为她的大孙子出多少力,这就是个赔本的买卖。 而姜家年轻一辈除了姜衔草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嫡女,还有被处死的姜怀珠之外,就都是男丁。 可联姻这条路犹如捷径,只要赌对了男人就能鸡犬升天,他们也眼红。 想来想去,楚玉漱这个她的外孙女,姜家的表小姐,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 陆氏还是不甘,可秦老夫人却厌倦地抬手,“我乏了,你下去。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琢磨一下,该怎么教好你那不听话的女儿。” 陆氏咬着牙走出正堂后,秦老夫人的陪嫁舒嬷嬷上前给她锤着肩,“老太太,您说这大夫人也真是的,她只要拿出几分亲娘的关怀保准就能让二小姐收心,可她怎么就做不到?” 秦老夫人嘲弄地勾起嘴角: “大概因为姜衔草本就不是她的亲生骨肉,所谓的血脉相连是假的,她就算不知情,对这个女儿也没有本能的亲近,又只看重能为官作宰传宗接代的儿子,当然在女儿面前装不好慈母了。” 舒嬷嬷眼珠子一转,恭维道: “还是您老辣,把这些事都看得透透的。” 秦老夫人低叹一声,有些感慨: “也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看透。 当初陆氏怀孕生女,生下的却是个死胎。而那个女人,也恰好在同一时间产女。 我命人把那女人生的女儿抱回侯府充作陆氏的女儿,结果陆氏房里的奶娘还耍了手段,把自己的女儿和这个女孩儿又给调换了,才闹出了后面这么多事。 如今看来,这些阴差阳错都是天命啊。” 舒嬷嬷想到十七年前的那个夏日,也跟着叹了口气: “老太太,当年那件事多亏您果断出手才能压下来。若不是您,咱们文宁侯府早就东窗事发,姜家也不会有今天了。” 秦老夫人脸色一变,沉声道: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下人,早就死绝了。只有你从小跟着我,我笃定你不会背叛我,才一直留着你。” “是,奴婢会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到死都不会说出去的!”舒嬷嬷连忙表忠心。 秦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 她在心里想,还真是什么种就开什么花,姜衔草如今这般乖张难驯的性格,都是随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就算早已经死了,却还在祸害她儿子,拖累整个姜家。 门外,原本要进正堂给秦老夫人请安的姜锦义满脸愕然。 什么,陆氏居然不是姜衔草的生母?! 还有祖母说起这件事的态度,就好像也完全不将姜衔草当亲孙女看。 而他以前还以为,他的祖母不是真的不看重姜衔草,只是对她恨铁不成钢格外严厉一些。 现在看来,老太太竟然是真的因为不喜欢这个孙女,就漠视她,区别对待她—— 甚至还纵容姜怀珠欺辱她,下人苛待她。 他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没见到丫鬟婆子,赶忙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秦老夫人的院子。 等他走远了,刚才被秦老夫人支走的那些丫鬟婆子才回来,刚好与他错过。 姜锦义回到自己的房里,坐立不安地想着这件事。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他对姜衔草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想到姜衔草在侯府遭受的这些不公,他难免想到自己庶出的境遇,忽然就对他这个自己以前也从未重视过的堂妹,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疼惜。 对于祖母的偏心,他心里也是有恨的。 凭什么他和姜锦言都被停官在家,祖母却只想着为姜锦言官复原职,却从未替他做过任何考虑? 以至于有一瞬间,他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他偷偷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会怎么样? 第81章 三公子怎么忽然就关心起二小姐了? 姜锦义也听见了舒嬷嬷那些话,这个秘密如果传出去,对姜家极其不利。 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身为姜家子弟,就算只为自身着想,也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但祖母和父亲他们只看重姜锦言,对他不管不顾,他以后要怎么办? 侯府的家产都攥在长房手里,他父亲虽然也是嫡子,但却只在礼部挂了个闲职,更何况他还只是二房的庶子,底下还有姜锦安这个嫡出的弟弟。 等到将来二房的子嗣分家时,他恐怕什么都分不到,届时若是他连官职都没了,那他这一辈子就再无指望了,文宁侯府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在惶恐和不安之中,姜锦义想到那一夜九王爷找他说的话。 九王爷是有意拉拢他的,可他之前却因为放不下所谓的亲情,没有及时给九王爷递去投名状。 现在看来,他这个选择完全是错误的。 但若是他把姜衔草生母的事告诉九王爷,以此换取九王爷在朝堂上对他的支持—— 他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就怎么也忘不掉了。 用完晚膳之后,姜锦义叫来丫鬟,“你去二小姐房里看看,她在做什么。” 那丫鬟一脸愕然,“公子怎么忽然关心起二小姐了?” 姜锦义皱着眉,义正词严道: “她是我妹妹,我关心她有何不妥?” 丫鬟心道您要是真想关心二小姐,为何不在二小姐被放血,二小姐带着伤杯罚跪宗祠,二小姐被大公子带头上夹刑的时候关心? 偏偏挑在这样一个太后娘娘给二小姐撑腰,全府上下都不敢做得过火的时候? 怎么想,都不像是真心的。 但她一个奴婢,也不敢评价主子的做法,只能点头应下: “奴婢这就去二小姐那里看看。” 说着她就要离开,却被姜锦义叫住,“你也别空手去了,拿几样女子用的东西,就说是我送给她的。” 丫鬟回过头,有些尴尬地说: “公子,咱们院子里也没有女主子用的东西啊。奴婢房里倒是有些擦头擦脸的玩意儿,可这些都太廉价,若是拿去给二小姐,怕是不太好。” “算了,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 姜锦义先去了一趟他姨娘屋里。 贺姨娘正在给他绣衣服,瞧见他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喜笑颜开地问道,“可是老夫人答应你了?” 姜锦义顿时低下头。 贺姨娘一个没有娘家撑腰,又不怎么受宠的妾室能在侯府的后宅里安安稳稳地拉扯儿子长大,也不会是什么愚笨之人。 看到儿子这副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了顿道: “今日老夫人没答应你,明日后日你接着去给她请安,请到她愿意帮你为止。” “娘……”姜锦义讪讪地唤了一声,想说老夫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无论他去多少次都不可能让她重视他的,他们又何必去讨这个嫌? 贺姨娘仿佛看出了他的心里话,沉声道: “就算你是二房庶子,那也是她亲孙子,更何况将来你在刑部混得好了,也是能帮得上大公子的。所以你别寒心,最要紧的是别让她看出来你对心中有怨气,继续当好你的大孝子,明白了没?” 姜锦义见母亲说得这么郑重,也只能答应下来。 可他心里明白,如今他祖母和伯父把整个家族的筹码都押在了姜锦言身上,只要能保全姜锦言,让对方的仕途平步青云,他们起码在几年内都不会理睬他这个庶子。 而他苦读十年才得来的刑部官职,看着是品阶不低,可除了垫底的工部,刑部在六部中也是出了名的没前途,他那势利眼的祖母和伯父本来就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他顺利的时候,他们尚且不肯动用人脉钱财替他在官场上打点,更何况是现在? 和备受众望的姜锦言比起来,他不过就是一个牺牲品。 整个侯府,除了他娘亲,就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看你臊眉耸眼的,振作一点。”贺姨娘宽慰他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和读书用功就会有收获一样,只要你努力,早晚会转运的。” 姜锦义听着母亲的话,心情愈发沉重。 努力或许是能换来转机,但也要看有没有把力气用对地方。 这一刻,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时脸上不再有迟疑之色: “娘,儿子这次来是想问您要一瓶擦脸的玫瑰油,还有您之前绣的帕子,可还有剩下的?” 贺姨娘的绣工算得上是侯府一绝,她平日里就经常帮夫人们绣各种东西。 她绣的帕子,上面的花样栩栩如生,比起宫里的绣娘做的也不差什么。 “前些时日我让人给老太太和三位太太都送去了,倒是原本要给你珠儿妹妹的那一份——”贺姨娘顺嘴说到这儿,又忽然顿住,表情变了变,“是还剩下一块,但上面绣的是荷花。我原本想让人烧掉的,后来忙忘了。” 整个侯府都知道,大小姐最喜欢荷花。 现在姜怀珠从大小姐变成了被处死的罪女,原本被众人视为福瑞的荷花,倒成了不吉利的东西。 姜锦义却不以为意: “没事,母亲就让人把那块帕子和玫瑰油一并找给我。” 闻言,贺姨娘皱眉道,“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可是看中了哪个丫鬟,想讨人家欢心?我知道你长大了,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难免思春。 可如今侯府里还乱糟糟的,不是你想这事的时候。若是让老夫人、侯爷还有你父亲知道你这会子还有调戏丫鬟的心思,他们又不知要怎么看你了。” 姜锦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忙羞耻地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儿子要这些东西,是想给二妹妹送去。” “给二小姐?” 贺姨娘面露错愕,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是老夫人让你去给她赔礼道歉了?” 姜锦义原本想说不是,但看着贺姨娘阴晴不定的表情,他撒了个谎: “是,祖母说如今二妹妹得了太后娘娘看重,我们兄弟几个之前又确实做了错事,得向她挽回一下兄妹之情。” 贺姨娘却冷笑道: “老夫人也真是的,她不舍得大公子他们去给那疯丫头赔礼道歉,就使唤你去。我这么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哪里是用来给闹脾气的小姑娘伏低做小的? 而且怎么就让你去给她道歉,明明是她害得你被停官在家,是给她来向你道歉才对!” 她之前还劝姜锦义不要在老夫人面前露出不满,现在自己却忽然发起了火,把原本缝好的衣服都给撕了。 姜锦义心惊胆战地看着,听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他们都是金贵的主子,一个个骑在我们娘俩脖子上就算了,现在就连一个刚回侯府半年的疯丫头都敢来欺负我的义儿了!真当我们娘俩是谁都能来踢两脚的狗吗?!” 第82章 三公子能不能要点脸 姜锦义垂下眼眸。 他想提醒母亲,姜衔草以前是不受宠,但她毕竟有嫡女的名分,哪里是她一个姨娘能不放在眼里的? 而且之前的事确实是他们的错,对自己无辜清白的妹妹用那么残酷的刑罚,也怪不得太后知道了会动怒。 可这些话,他当着祖母和伯父的面不敢说,当着姜锦言他们的面也不敢说,就连对着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说。 因为说了,只会刺激到贺姨娘,让她更加憎恨姜衔草。 在侯府就是这样,人人都习惯了不把姜衔草当回事,颠倒黑白的时间长了,没人记得本来的道理和规矩应该是怎么样。 他这个唯一清醒过来的人,倒像是疯了。 贺姨娘发完了疯,胸口起伏了几下,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 她亲自找到了那块荷花手帕,又让丫鬟拿了玫瑰油,一起递给姜锦义,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既然是老夫人让你去的,你就去。” 姜锦义谢过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她攥住胳膊。 “这东西要送,就不能白送。都低头了,你就得把那疯丫头给哄好了,让老夫人看到你办事的能力。 那疯丫头不是还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上话吗,你若是和她处好关系,她说不定还能让你官复原职呢。” 贺姨娘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毫不掩饰她的算计。 姜锦义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出了今日在娘亲面前唯一的一句真话: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 姜锦义往二小姐住的院子走去时,汤圆正在陪着沈听肆说话。 沈听肆看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从王府送来的上好料子,头上也多了几根玉簪子,笑道: “看来王爷对你不错。” 他是真的替汤圆高兴,也觉得姜衔草那报复欲极强的疯女人对这个丫头还算有人情味,看来她也不是真的为了复仇,就什么原则底线都不讲了。 倒是汤圆听到他这句话,误会了他的意思。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勾引王爷的意思!是他让琴儿姐姐她们把这些东西硬塞给我的,我不戴她们就说我不遵王爷的命令!”汤圆说着都要急哭了,手忙脚乱地就要把脑袋上的簪子拔下来。 沈听肆无奈地制住她,“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肚鸡肠,蛮不讲理吗?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误会你是要勾引他。”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 这笨丫头哪里会勾引男人,真要勾引,那也得是他去勾引某人才对。 只是,他如今占着姜衔草的身体,姜衔草又占着他的身体,真要是有什么暧昧接触,怕是他们双方都能被尬死。 他叹了口气,有种前途无望的感觉。 汤圆见他忽然露出悲伤的表情,小声道,“小姐,你叹气是不是因为王爷看上楚家的姑娘,不要你了?” 沈听肆身子一颤,抬眼看她,“你说什么,姜——九王爷看上谁了?” 汤圆加重了语气,“看上咱们侯府的表小姐楚玉漱了啊。” 沈听肆差点把下巴惊掉。 他是在宫宴上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太子和九王爷对楚家小姐都有点意思。 但他一直没往心里去。 太子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么想他不感兴趣,至于如今的“九王爷”,住在他那具完美无缺的身体里的灵魂是个女人,怎么可能看上另一个女人呢? 姜衔草这是又要干什么? 她不会真打算用他的身体和一个女人成亲? 沈听肆瞬间坐立不安起来,他对汤圆道,“你往王府递个信儿,说我要见九王爷。” 他又特意强调道,“告诉他们,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九王爷。” 汤圆小心翼翼地劝道: “那若是王爷见了您,还要娶那个楚小姐呢?小姐您可千万别把自己的身体气坏啊。” 沈听肆拍着胸膛自信道,“放心,我见了她之后,她就绝对不敢娶那个女人了。” 汤圆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撇了撇嘴,只好先掀帘子离开。 然后就和要进屋的姜锦义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姜锦义,汤圆就拉下了脸,毫不客气: “我们小姐还伤着,不方便见外人。” 姜锦义顿了顿,挤出笑容道: “汤圆姑娘,我是二小姐的兄长,并不算外人。” 汤圆翻了个白眼。 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受难的家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兄长? 要不要脸? 沈听肆听到姜锦义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他为何忽然来她这里。 “让三公子进来。”他倒想看看,姜锦义这次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姜锦义手里提着礼盒走了进来,沈听肆见他手里拿了东西,挑眉道: “哟,姜三公子还带了礼物来呢,真是太客气了。” 听他阴阳怪气的,姜锦义皱了下眉: “我这次来,是给二妹妹赔礼道歉。” “你什么都没做错,来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呢?” 沈听肆满脸惊奇,翘着二郎腿看着他道,“把你的礼物都拿回去,姜三公子的礼物,我可受不起。” 姜锦义深呼吸了一下,把礼盒放在桌子上。 而沈听肆也丝毫不惯着他,因为手上有伤,他直接用胳膊肘把礼盒扫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盖子掉了,盒子里装玫瑰油的瓶子碎了,玫瑰油都洒在了贺姨娘精心绣成的荷花手绢上,染花了刺绣,看上去乌泱泱一团糟。 姜锦义有一瞬的恼火,“这是我姨娘亲手绣的帕子,你——” 沈听肆冷笑道: “当我眼瞎吗,这帕子上绣的荷花,本来是给姜怀珠的?现在她人死了,你们把要送她的东西转手送我,也不嫌晦气。” 姜锦义从小脸皮薄,最受不得别人轻视欺辱。 现在被沈听肆这般嘲弄,又看到自己娘亲引以为傲的心血被糟蹋,他一口气差点就没提上来。 但想到娘亲对他的期望,还有他自己的前途,他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眼见房里没别人,他干脆也不扯那些没用的,直接开门见山道: “二妹妹不想接受我的赔礼道歉,我也能理解。但我今日来,还为了一件正事。” “什么正事?”沈听肆轻蔑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一件牵扯到侯府秘密的事想告诉王爷。但我现在无法出门,也不放心让下人去传话,所以想请二妹妹为我引见。” 第83章 趁机讹他一笔真金白银 沈听肆挑眉,“三公子不是侯府的人吗,为何要把侯府的秘密告诉九王爷?” 姜锦义被他问得脸上一红,顿住片刻才道: “二妹妹就不必问得这么细了,我和王爷有过约定,你想办法帮我传话就好。” “我又为何要帮你去传话,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姜锦义耐着性子道,“我当然不能请妹妹白帮忙,事成之后自会给你好处。” “好处?”沈听肆讥讽地冷笑,指着地上碎了脏了的东西,“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好处?我虽然在侯府不受待见,但也没廉价到你用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就能买通的地步。” 他真是觉得可笑至极,姜锦义好歹是个侯府公子,求人办事就带着这种东西来,他平时赏赐自己的丫鬟,都是直接给银子和锦缎首饰,怎么文宁侯府的人就这么寒酸? 姜锦义听他看不上自己送的东西,心里愈发恼火。 刚想指责沈听肆一个姑娘家为何如此势利,还有没有点闺阁女子的矜持,转念想到贺姨娘叮嘱他的话,他忍耐道: “这些东西只是我来看妹妹随手带过来的,并不算作回报。只要妹妹帮忙,我定然不会吝啬。” “哦,你不会吝啬。可你这么穷酸,就算你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也不值得我跑这一趟。” 沈听肆说着就摆出了一个更加嚣张的姿势,恨不得把腿都抬到桌子上。 姜锦义看得眉头直跳,终于忍无可忍: “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自己的兄长说话?把腿拿下去,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听肆哈哈大笑,嘲弄道: “你现在记得你是我兄长了,之前我被用刑的时候,你在干嘛呢?姓姜的,告诉你,我早就不认你们这些哥哥了。 至于什么侯府嫡女的身份,我也不稀罕。 我今日就是要用这种态度对你,因为你就只配我这样。你要是有任何不满,那你就出门去找老夫人和侯爷告状啊,看看他们搭不搭理你。”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姜锦义气得直拍桌,可屁股却始终没有离开凳子,并没有起身出门的意思。 沈听肆满眼讥讽,冷笑道: “我倒是盼着你有这个勇气,我还盼着你能有本事让他们直接把我赶出侯府。可是,你有吗?” 姜锦义被他激得满脸通红,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沈听肆就微笑着与他对视,毫无畏惧之意。 片刻后,姜锦义发觉真的吓唬不到他,又只好自己坐了下来。 沈听肆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脸上好像写满了“你真窝囊”这四个大字。 姜锦义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再次隐忍地开口: “二妹妹不肯替我去传话,无非是觉得事不关己。 可这件事对王爷来说很重要,你就当是为他跑这一趟,而不是为了我。 事后的报酬,我也不会少你的,无论你是要银子还是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的,我都给你。” 沈听肆微微眯起眼,说到这份上,姜锦义这家伙总算拿出点诚意了。 “我要五百两银子。”他直接道。 姜锦义一怔,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将来就是你出嫁,侯爷也会为你备下嫁妆的,不用你操心这些。” “我要这些银子干什么你就别管了。你就说,给不给?”沈听肆冷声问道。 姜锦义每年的俸禄本就微薄,所在的官位也没有什么实权,捞不到油水,还要省出银子来孝敬上官。 这五百两银子于他而言,几乎就是他积蓄的一半了。 只是让姜衔草跑个腿,她就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他真的舍不得给。 但这件事毕竟有关他的仕途—— 犹豫片刻后,姜锦义咬牙道: “可以,我答应你。” 沈听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姜锦义这个穷酸鬼连五百两银子都舍得出,看来对方要说的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你必须先付我三百两定金,我才帮你传这个话。还有,我不收现成的银子,我要丰源钱庄的银票。”沈听肆盯着姜锦义的眼睛,嘴角勾起,“而且除了银子之外,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姜锦义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过分的要求,在心里骂他贪婪成性,嘴上却道: “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这件事,等我帮了你这个忙再说。” 沈听肆笑吟吟的,故意没有现在就说出他的要求。 他也不怕姜锦义赖账,因为姜锦义向“九王爷”传递姜家情报,这么做无异于是成了家族的内奸,他有对方的这个把柄在手,以后还怕不能让姜锦义言听计从吗? 姜锦义沉默了片刻,点头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事很急,二妹妹最好立即动身去见九王爷。” 他很清楚,现在姜家不敢限制他这个妹妹的出行,因为府上还有太后亲封的三位女史盯着呢。 姜家要是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那无异于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沈听肆却仍然悠闲地翘着腿,“你倒也奇怪,让我去传话,却不说究竟是要传什么话,我见了九王爷要说什么?” 姜锦义顿了顿,“二妹妹只需告诉九王爷,我手里有个姜家藏得很深的秘密,这件事还和二妹妹你本人有关,王爷要是想知道,就想个不会惊动姜家人的办法来见我。” 这个秘密就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姜衔草”。 沈听肆皱着眉看了他半晌,然后道: “我知道了,你走。有消息我让人通知你。” 姜锦义站起身,不放心地回过头,叮嘱他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让其他姜家人知道他们密谋的事。 沈听肆不耐烦地点头,等到姜锦义离开,他一个人坐在桌边陷入沉思。 姜衔草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居然能买通姜锦义这个看上去最正直忠诚的姜家子弟为她所用,这样的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她当“九王爷”不仅没有露出马脚,还让所有人都对“九王爷”刮目相看。 就连他这个原主有时候都觉得,她好像比他更适合当王爷。 看来,他也是时候去再见她一面了。 先弄清楚她到底在和姜锦义搞什么鬼,然后—— 第84章 皇叔可舍不得小九儿娶妻 然后,他沈听肆暂且在这具女子的身体里多委屈一段时间,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她报复姜家的计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等她复完了仇,他肯定是要收回自己的身体。 沈听肆走出屋子,把正在院子里编花篮的汤圆叫到身边,在对方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道: “去,就按我说的做。” …… 汤圆赶到王府时,是听澜出面接待,告诉她王爷不在。 她仰着头问: “王爷去哪儿了?” 听澜看着比他矮了快要两个头的圆脸小姑娘,顿了顿道: “不知道。” 汤圆皱起眉,虽然她没什么证据,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一脸凶神恶煞的侍卫在说谎。 难道,九王爷是去见什么人了,而且这个要见的人,还不打算让她家小姐知道? 会不会就是那位楚姑娘? 不对,楚姑娘如今就住在文宁侯府,九王爷要去见她,必然要去侯府。 可她来的时候还没听说王爷驾到呢。 想到这儿,汤圆放心了些,又问道: “侍卫大哥,你能告诉我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听澜看着她憨憨的样子,那句无可奉告本来就到了嘴边,被他临时换成稍显和软的语气: “不知道。” 汤圆郁闷了,她感觉自己在和一个闷葫芦说话,就是用力拍好几下,才有那么一丁点响,还是一句闷闷的“不知道”。 听澜见她的圆脸都皱了起来,低声道: “姑娘请回。” 汤圆用力摇头,“不,我要留下来等着王爷回府,我们家小姐有很要紧的事要找他!” 听澜轻轻皱了下眉。 难道文宁侯府又出事了? 他叫来一个下人,让对方把汤圆带到里面去坐。 等汤圆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外,他吹了声口哨,便有一只鹰隼落在他臂膀上。 旁边的侍卫奉上特制的笔墨和信纸,他简单写了一句话后把信纸塞到鹰隼腿上的信筒里,再把鹰隼放飞。 鹰隼飞到了湛王府。 姜衔草就站在沈逾白的书房里,看着窗外庭院里的早春光景。 她身后的沈逾白仍在与他自己对弈,一边落子一边柔声道: “你怀疑楚玉漱?” “嗯,她的身份非常符合我们要找的人,而且我用装有姜怀珠头发的荷包试探她,明明她都碰过了荷包,可静宜公主在把荷包拿回来给我的路上,却被人调换了荷包。” 姜衔草回过身,沉声道: “若是她没问题,怎么会有人多此一举做这种事?” “确实。” 沈逾白嘴角的笑意变深,“我会想办法在宫里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件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姜衔草垂眸思索了片刻,淡然道: “顺其自然。” 她不准备在短时间内试探楚玉漱第二次,因为荷包被换走已经说明了问题。 因为楚玉漱和她那边的人一定已经有所防备。 她再针对楚玉漱的身份做任何事,都会是吃力不讨巧。 毕竟灵魂夺舍这种事完全脱离了常理,她也很难找到能让所有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楚玉漱”只是被身体已经死去的姜怀珠占了躯壳,听命于天命阁的一具傀儡。 但是,她不质疑楚玉漱的身份,仍然可以搅乱天命阁的计划。 “现在皇后和太子不都疑心我想娶楚玉漱吗?那我就让她们的担忧成真好了。” 姜衔草笑了一下道,“太子只舍得给楚玉漱侧妃的位置,那我就拿出正妃的名分和他一争高下。皇叔,你说侄儿能有几分胜算?” 沈逾白刚刚拿起一枚黑子,闻言他长满薄茧的指腹在黑子上摩挲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楚家会对九王妃的名分心动,但天命阁不会。” 姜衔草挑眉,“是啊,不知为何,天命阁好像特别不待见我,倒是很喜欢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他们似乎是笃定了,将来能坐上那把龙椅的一定是太子,而不是别的皇子。” 沈逾白抬起头,妖异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明明他没有主动释放出恶意,但这双看透了世间百态人心炎凉的眼睛,仍然给她很强的压迫力。 她不动声色地站着,任由沈逾白凝视端详。 半晌,沈逾白低叹一声,然后带过了这个话题: “别说这些人了,皇叔也不想你真的娶了楚玉漱。” 姜衔草嘴角的微笑不变,她低头望着那坐在左边的俊美男子,轻声问道: “我不明白,皇叔为何不想小九儿娶妻呢?” 沈逾白也望着她,眸光里闪烁着足以让女子意乱情迷的潋滟笑意,“因为,皇叔不舍得小九儿。” 兴许是他的皮囊太过冶艳,眼神又太过勾魂摄魄,“小九儿”这本来十分正常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又过于暧昧亲昵,这一瞬间,姜衔草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她压下这一抹让她不自在的反应,咳嗽一声道: “小九儿不明白皇叔的意思。” 沈逾白弯着一双笑眼,很好脾气地和她解释道: “你不成婚没有家室,那你最亲近的人就是皇叔。但若是你成了婚有了王妃,皇叔反倒成了外人。” 这话听得姜衔草都有些震惊。 因为实在是太暧昧过火了。 她要是不知道沈逾白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一定会以为这对皇室叔侄之间真的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沈逾白停住了片刻,欣赏完了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复杂表情后,才笑着把话说完: “皇叔就怕啊,我和小九儿之间的秘密会传进别人的耳朵,毕竟你防着谁,都不能防着自己的枕边人,若是一味冷着她也只会引人生疑,是不是?” 姜衔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笑着表忠心: “皇叔放心,侄儿就算接近天命阁的人,也是为了复仇,为了完成皇叔的计划。多余的事,侄儿一件都不会做,更不会被他们策反。毕竟侄儿的秘密,可还捏在皇叔您手里呢。” 沈逾白落下手里的白子,然后道: “用人不疑,我既然找你当盟友,自然相信你。 你可以用正妃的位置去和太子争,尽管打乱天命阁把楚玉漱送进东宫的计划,也不必怕争赢了就真要娶楚玉漱,皇叔会帮你托底。” “多谢皇叔。” 姜衔草要告退时,沈逾白低声道: “皇后的人去了一趟姜家,见了老夫人和侯夫人,应该是在拉拢姜家,让她们为太子迎娶楚玉漱的事情出力。右相那边也有了动静,姜家的那位大公子,怕是也要重回官场了。” 走出湛王府时,姜衔草的神色有些阴沉。 她猜到文宁侯一回来,姜锦言很快就能翻身。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所以姜家是以为,把过错都推到姜怀珠身上,死了一个养女,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王爷,这是听澜侍卫派人送来的信。” 姜衔草从小厮手里接过信纸,看到上面写的话后,当机立断: “回王府接上汤圆姑娘,然后去文宁侯府。” 她要见见她的“亲人们”,那位一身谜团的楚姑娘,还有特地打发汤圆来寻她的沈听肆。 这些人可都不安分。 第8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文宁侯府。 陆氏刚要让仆妇去锁院门,就有丫鬟匆匆进来道: “夫人,九王爷来了!侯爷急请您到前院去呢。” 闻言,陆氏惊怒交加地问: “这大晚上的,九王爷跑来侯府做什么?难道是他还嫌把我们害得不够惨,又要来挑事?而且就是他要来挑衅,也有侯爷出面应对,为何又把我这个女眷请去?” 丫鬟低声道: “奴婢也不知九王爷究竟是为何而来,但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九王爷这次登门还带了礼物,不像是来为难人的。至于为何请夫人您去,奴婢就更不知情了。” 沈听肆怎么会给文宁侯府送礼,这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陆氏满心狐疑,但还是换了身见客的行头,快步往前院去了。 她到了之后,就看到九王爷穿着一身青烟色的锦袍,正在和文宁侯说话,就连她的婆母秦老夫人都坐在一旁作陪。 看到九王爷脸上灿烂的笑容,陆氏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 还是老夫人咳嗽了一声,陆氏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向九王爷欠身行礼。 姜衔草笑着让她免礼,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氏站起身,在秦老夫人身边坐下。她屁股刚沾到凳子,就听到姜衔草问: “怎么不见楚姑娘?” 她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猛然间想到那些传闻,说九王爷也看上了楚玉漱,要和太子争夺佳人放心,有意迎娶楚玉漱做正妃的事。 眼下姜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再加上皇后之前派女官来和她们做的交易,说好了只要姜家帮忙促成太子和楚玉漱的姻缘,皇后就能让她的宝贝儿子官复原职。 虽然陆氏一直都觊觎着楚家的万贯家产,可她心里也明白,要是皇后和右相不出面帮忙,那她儿子要想重回官场不知得等待多久。 拿楚玉漱的婚事换她儿子的前途,这笔交易不算亏。 原本都说得好好的事,她好不容易也想通接受了,现在九王爷忽然要来横插一脚。 若是真被他截胡,皇后和太子一定会记恨上姜家,觉得是他们左右逢源两头收好处。 同时得罪了太后、皇后和太子,还有右相的党羽,她儿子的前途就真是一片渺茫了。 想到这儿,陆氏顿时坐不住了,她先是看向自己左手边的秦老夫人,又看向和九王爷并排坐着的文宁侯,希望他们二人赶紧发话,打消九王爷的念头。 文宁侯就比她沉得住气多了,不紧不慢道: “承蒙王爷关心,可玉漱她已经睡下了。” 姜衔草眨了眨眼睛,“她睡了,你们就让人把她叫起来呀。” 她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文宁侯都为之一怔。 他顿了顿道,“玉漱刚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今晚是喝了安神汤才睡下。” 姜衔草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本王唐突了。” 文宁侯没有吭声,心想你知道你唐突就好。 结果姜衔草下一句话却道: “楚姑娘喝了安神汤睡下了,姜二小姐不会也喝了安神汤?” 文宁侯微微皱眉,皮笑肉不笑道: “敢问九王爷为何要见草儿?” 姜衔草微笑道,“我和她虽然有缘无分注定做不了夫妻,但有以前的情分在,我已经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想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秦老夫人和陆氏的神色都有了变化。 闹了半天,这九王爷会大晚上的登门拜访,还是来找事的。 “多谢王爷对小女的抬爱,可小女只是一介臣女,无论是才情还是品行都不出众,实在不配被王爷认作义妹。” 文宁侯沉声道,“而且这孩子死心眼,到现在都忘不掉王爷。王爷要真是对她心存怜惜,还请您不要再与她相见,这样她才能尽快收心,以后也好遵从家族的安排嫁人生子,否则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姜衔草看着面前慈父般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文宁侯,嘴角嘲弄地勾起: “那本王若是不答应,一定要见她呢?” 文宁侯的神色微冷,他定定地看着姜衔草: “王爷有御赐的令牌,就是要硬闯文宁侯府的后院,臣也是不敢拦的。臣只会在明日早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请求他赐下圣旨,让王爷您日后永不踏足文宁侯府,以此保全我姜家女眷的名声和清誉。” 姜衔草听着他充满威胁意味的话,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茶杯: “看侯爷这话说的,本王不过是想在您和老夫人、侯夫人的陪同下见她一面,看看她手上的伤好没好,侯爷为何要如此紧张?难道本王还真能做出什么毁她清白的事吗?” 文宁侯沉着脸,“臣是做父亲的,也是姜家家主,当然要为家中女眷的名声紧张。” 姜衔草笑而不语,也不和他争辩。 文宁侯又道: “王爷这么晚到侯府来,只是臣一个人接待还不够,偏要把臣的母亲和夫人都请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臣也满足您的要求了。若是您现在没事了,那就请回。” “哟,侯爷这是给本王下逐客令了啊。” 姜衔草微笑道,“看来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有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撑腰,侯爷的腰杆子是越来越硬了。” 文宁侯皱起眉头,一本正经道: “后宫不得干政,太子殿下也不会结党营私,臣做官更是清清白白,还请王爷莫要听信谣言。” 姜衔草嘲弄地点头,“嗯,这世上当然没有人比侯爷您更清白。” 文宁侯就当听不出她的讽刺,起身做了个手势:“王爷请。” 姜衔草却没有站起来,只是翘着腿看着他,淡然道: “本王还没把事情说完,怎么能离开?” 文宁侯见她真要厚着脸皮赖在侯府,也只好坐下,耐着性子道: “母亲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必须早睡。王爷若是有正事,请您快些说。” 姜衔草笑了笑,轻声道: “侯爷,本王今日带着礼物来侯府,其实是向您赔礼道歉的。” 文宁侯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万万没想到,仗着皇宠嚣张跋扈和姜家结下仇怨的九王爷,居然会对他说出“赔礼道歉”这四个字。 就连陆氏和秦老夫人都因此面面相觑。 文宁侯愣神过后,用毕恭毕敬的口吻道: “王爷又没做错任何事,何出此言呢?您就别再戏弄臣了,臣受不起。” 姜衔草面不改色,笑着说: “本王之前在揭发姜怀珠这个罪女的真面目时,没有顾及到姜家的面子,因她一人拖累了你们所有人,还迁怒于几位公子,实在是本王的不对。” 文宁侯嘴角的冷笑收也收不住。 这家伙之前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了,摆明了是和姜家过不去,现在居然又假惺惺地说这些有的没的,是真把他这个文宁侯当傻子耍吗? “所以本王带了些宝贝上门赔罪,希望能和姜家重归于好。” 闻言,文宁侯还没来得及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几句,忽听她道: “毕竟侯爷您是楚姑娘的舅父,她的婚事您能说得上话。” 文宁侯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毫不犹豫道,“原来王爷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可您想错了,玉漱并不姓姜,她如今只是暂住在侯府,她的婚事只能由她的父亲做主,臣无能为力。” 姜衔草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果断拒绝,又晃了晃茶杯,“那若是我说,只要侯爷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就能让湛王殿下打消对文宁侯府五位公子的调查呢?” 第86章 她就愿意看他们恨透了她,却拿她毫无办法 文宁侯眉头紧皱,“王爷这是在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姜衔草淡然道: “侯爷不必装傻,您应该清楚湛王殿下对世家的敌意有多重。 如今虽然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死了一个姜怀珠,这个案子在他心里却不算完。他仍然怀疑姜家,尤其是五位和这个罪女过从甚密的公子。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皇祖母其实早就准备收回惩罚他们的懿旨了,是湛王殿下进宫对皇祖母她老人家和父皇说,这五人都十分可疑,在查清他们的底细之前,绝不能让姜锦言和姜锦义回到官场。 父皇和皇祖母对他十分信任,有他的阻拦,即便你们姜家能请动皇后娘娘和右相出面,姜锦言想要官复原职也十分不容易。 而且右相大人也不一定就会为了姜家和皇叔他起正面冲突,毕竟一个楚姑娘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心里的估价也没有这么重,侯爷您说呢?” 文宁侯陷入沉默。 坐在下首的陆氏紧张不安地一会儿看看姜衔草,一会儿又看向文宁侯。 她原本以为只要侯爷拒绝了九王爷,她儿子官复原职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现在听到九王爷说那个名声恐怖如妖魔的湛王要碍她儿子的路,她这颗心就像被放在油锅上煎炸一样,焦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本王就不同了。” 姜衔草微笑着说,“本王是真的喜欢楚姑娘。侯爷和二位夫人也知道,本王最喜欢的就是纯洁如明月的女子,因此才会迷恋伪装成这样的姜怀珠。 只可惜姜怀珠的温柔和纯良都是假的,但本王相信,楚姑娘不会是和她一样的骗子。本王想迎娶她为正妃,为此,本王会拿出足够的诚意,皇后和太子能给姜家的,本王也能给。” 文宁侯又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出声道: “湛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臣以前也并未听说王爷您和这位皇叔的关系有多好,您真能做得了他的主?” 姜衔草迎上他充满质疑的目光,神色笃定: “若是不能,我就不会开这个口。至于我和皇叔的关系好不好,侯爷应该也心里有数。起码在太子殿下和我之中,皇叔还是更偏向我的。 不然,皇叔之前也不能一直维护我,为此不惜拂了太子的面子。” 文宁侯沉着眼眸,对她的话只信了三分。 但他在官场沉浮多年,深知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如今众皇子的夺嫡之战形势尚未明朗,天命阁的领头人与他之间也有矛盾分歧,他要为家族留一条后路,不能把筹码全都押在被天命阁扶持的太子身上。 “若是王爷真能做到您说的事,那臣自会想办法撮合您和玉漱。”文宁侯低声道。 姜衔草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让她先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等到姜锦言官复原职后,他才会兑现他的承诺。 而到时候,他究竟兑不兑现可也说不准了。 但姜衔草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她只是淡淡道: “不过在这之前,本王要先见五位公子一面,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侯爷不会拦着我?” 文宁侯思量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毕竟要想骗过湛王的眼睛,确实要做好一番准备。 退一步来说,就算九王爷说的都不是真的,姜锦言他们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更不是三岁小儿,让他见他们一面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文宁侯命小厮去请姜锦言等人,然后看向陆氏: “你带母亲回去歇息。” 陆氏非常想留下来,听一听九王爷到底要对她的宝贝儿子说什么。 可她不敢违抗丈夫的命令,只能走去搀扶秦老夫人,却被姜衔草叫住: “二位夫人等一等。” 说着,就见这位俊美的九王爷轻轻一拍手,两名他从王府带来的婢女捧着锦盒上前,在她们面前打开。 陆氏瞬间被珠光宝气闪花了眼,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秦老夫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放的珠宝首饰,都是极其珍贵价值连城的真宝贝。 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们拿到这样的宝贝,都会为之惊艳。 “这是本王送给二位夫人的一些心意,请收下。”姜衔草抿着嘴唇笑道。 陆氏咽了下口水,看着自己的婆母。 秦老夫人看了眼文宁侯,见对方没有让她们拒绝的意思,心里想着不收白不收,便谢过姜衔草,亲手接过了锦盒。 她们并未看见姜衔草眼底的冷意。 她送如此昂贵的首饰给她厌恶的“亲人”,并不是真要讨好她们,让她们在“楚玉漱”面前为她美言。 而是因为她深知姜怀珠贪婪虚荣的本性。 那个女人在秦老夫人和陆氏这里见到这些珠宝首饰,一定会动了贪念,想方设法地从她们手里讨要几件,佩戴在自己身上。 她要的就是姜怀珠贴身佩戴它们,因为只有这样,她涂抹在珠宝上的特殊药物才能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渗入姜怀珠现在这具身体,让姜怀珠的魂魄不稳,露出马脚。 姜锦言等人虽然不愿意见到九王爷,但又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只能磨磨蹭蹭地来了。 姜衔草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 除了迫切希望看到她的姜锦义,其他四人看到她时虽然竭力隐忍,但那眼神还是像见了杀父仇人一样。 而她就愿意看到他们恨透了她,却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 她让五位公子在院子里排队,然后依次和他们每一个人单独说话。 为了糊弄文宁侯,也为了逗弄他们,她像私塾先生教育不听话的学生一样说了些规劝他们谨言慎行的言语,把姜锦言和姜锦行气得不行,两人走出屋子时脸色都憋成了猪肝色。 等到姜锦义进去,她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听说三公子有事要告诉本王?” 姜锦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忽然又犹豫了起来。 第87章 如果她们一直都知情呢? 眼看着姜锦义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姜衔草沉下脸,不耐烦道: “你让本王大老远跑这一趟,本王费了这么多口舌才找到一个合适借口和你见这一面,你到底有没有拿得出手的情报?没有就别怪本王翻脸!” 姜衔草说着就作势要出去找文宁侯,姜锦义赶忙拉住她的衣袖,却被她用力甩开。 “有事就说,别跟本王拉拉扯扯的。” 姜锦义垂下手,轻声道: “王爷,您还记得之前在太后娘娘的祈福宴上,您对在下说的话吗?” 姜衔草挑眉,“记得。本王说过,要是你能在姜怀珠私下接触天命阁余孽的事上出一份力,本王会给你一些回报。可姜三公子之后的表现,着实让本王十分失望。” 姜锦义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越来越后悔当初的选择,若是他能早些放下那点所谓的“良心”,他就不会跟着姜锦言一起被停官,也不会成为父亲和祖母眼里的牺牲品,姜锦言回到官场的垫脚石。 可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唯有把握住现在的机会。 “当时是在下没想明白,辜负了王爷的厚爱。可我如今已经想通了,又恰好有一件事是我偶然听来,而且和二小姐有关,我想王爷您一定会感兴趣。” 姜锦义说得半遮半掩的,但姜衔草还是抓住了重点。 和二小姐有关? 她不动声色地沉下眼眸,“哦,到底是什么事?” 姜锦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屈膝跪在地上,“王爷,锦义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您,但是……” 姜衔草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就等着听他这个正人君子自己把那些阴暗的算计说出来。 姜锦义憋了半晌,终于涨红着脸说出了口: “锦义说了这件事,就等于是背叛了家族向您投诚,您要把锦义当成自己人。锦义也不求别的什么,我只想回到刑部继续当官,王爷您可愿答应锦义?” 姜衔草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姜锦义就提心吊胆地等着,片刻后终于听到她低笑出声: “当然,只要你献上投名状,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给的情报值得,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区区刑部员外郎,就是侍郎之位也轮得到你坐。” 姜锦义一脸感激地仰起头,朝姜衔草拜了又拜,“锦义还有一事相求。” 姜衔草嘲弄地笑道,“到现在你都没说情报,事情倒是不少。不过本王相信你的诚意,你说。” “我毕竟姓姜,我的姨娘也在侯府——” 姜锦义说着迟疑了一下,然后在姜衔草淡漠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锦义请求王爷能想办法护住我和姨娘。” 姜衔草果断点头,“我答应你。” 姜锦义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他随即想到什么,神色又变得不安畏缩起来。 姜衔草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次她适时开口,“你担心本王在从你嘴里得知那件事后,会不兑现这些承诺。” 姜锦义仓惶低下头,并未言语。 他现在就像一个抓着救命稻草的人,在被拉上悬崖之前,他定然不会松开手里的稻草。 姜衔草嘴角噙着了然的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弯下腰递给了姜锦义,“看看,这是什么。” 姜锦义疑惑地接过纸,一打眼就发现这是一封奏折。 上面的内容是九王爷写给皇上的,请求皇上让他姜锦义官复原职,奏折的末尾已经盖上了九王爷的印鉴。 姜衔草凑到他耳边,声音轻缓: “本王是真的很看好你,觉得你比姜锦言他们更适合成为大盛的栋梁之臣,又怎忍心看你一辈子被困在这小小侯府里,被嫡庶之别的枷锁束缚着不得高飞? 所以这封奏折本王其实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来向本王投诚,本王就何时呈给父皇。 若是你今夜就告诉我那件事,明日一早我就会把这封奏折呈上去。” 姜锦义握着奏折的双手都在颤抖,他顿了一下后大着胆子问,“可若是锦义说了那件事,王爷又改了主意怎么办?” 姜衔草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一问,淡然道: “我也怕我呈上了奏折,你却告诉我,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若是你就不信任本王,那本王就收回这封奏折。 反正现在是你来求我,而不是我来求你。 你要说的事,就算我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倒是你,没了本王这封奏折,你还能回到官场吗?” 姜锦义的瞳孔震颤了几下,在姜衔草要从他手里抽回奏折时,猛地往回一拽,然后咬牙道: “陆氏不是姜衔草的生母!” 闻言,姜衔草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未动。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变得阴沉凌厉,“你在说什么?” “王爷,锦义没有撒谎。我在祖母房里,亲耳听到了她和舒嬷嬷的对话。” 姜锦义恳切地看着她,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屋外的人听到一星半点: “祖母说,当年伯母陆氏产女的时候,生下的其实是一个死胎。 与此同时,我伯父悄无声息养在府外的一个外室女人也生下了女儿,听祖母的意思,那个外室的身份好像很不一般,不是寻常女子,因为祖母十分防备忌惮她,还说那个女人的事传出去会毁了姜家。” 姜衔草的心跳都快了几拍,她从未想到,她竟然不是陆氏的亲生女儿。 她叫了陆氏半年的母亲,拼了命地去讨好取悦的女人,却不是她真正的生母。 文宁侯府到底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接着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她面无表情地命令姜锦义。 姜锦义被她冰冷的目光震慑,颤着声音道: “然后,祖母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把那个外室生的女儿接回了侯府,假装是我伯母陆氏生的女儿,就连陆氏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祖母又处置了所有知情的下人,只留下一个舒嬷嬷。 之后,陆氏请来给女儿哺乳的奶娘又用自己的女儿调换了姜衔草,造成了姜怀珠留在侯府充当嫡女,姜衔草流落在外的局面。至于姜衔草的生母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是否还活着,当时祖母和舒嬷嬷都没有提起。” 说到这里,姜锦义顿住,用手压着心口让自己紧张狂跳的心平静下来,“锦义也就知道这些了。” 姜衔草微眯起眼,忽然想到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按照姜锦义的说法,秦氏那么忌惮不喜她的生母,自然也不会喜欢自己讨厌的“祸水”生下的孙女。 可在姜怀珠没有出事之前,秦氏对姜怀珠一直都十分宠溺纵容,这说不过去。 如果当初奶娘调换了她和姜怀珠的事,秦老夫人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呢? 如果秦老夫人一直都知道,被整个侯府千娇百宠养大的大小姐不是她的亲孙女呢? 她那位不屑于关心内宅家务事的父亲,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他是否也一直知情? 第88章 秦老夫人借寿 姜衔草想到她被接回侯府,是因为秦老夫人重病,姜家人遍寻名医都无法治好老夫人,无奈之下请来民间术士,那术士给了一个秘方,说是要让老夫人嫡系的亲孙女照着方子上的仪式在祖母床边守上三日三夜,老夫人的病才能好。 姜怀珠不是秦老夫人的亲孙女,当然没法救老夫人的命。 但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家在看到术士的方子不好使时,第一时间必定是怀疑术士装神弄鬼,给了个没用的假方子糊弄人,而不是去质疑自家女儿不是亲生的,可侯府的人偏偏就立即派人出府去寻真正的小姐—— 就好像有谁早就知道真正的小姐流落在了民间。 当时侯府的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京郊的酒家找到了她。 她回到侯府的第一日,那个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舒嬷嬷就拉着她的手,说她长得和老夫人年轻时很像,出去找她的人就是凭借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才认出了她。 姜衔草当初因为忽然被鸿运砸中,心里渴望亲情,所以对这个说法没有丝毫怀疑。 现在想来,这借口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之后她按照术士的叮嘱陪在老夫人床边,三日三夜没有合眼,硬生生把老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自己的身子却从此变得虚弱,三天两头地生病。 她只当自己是过惯了苦日子,忽然过上侯府千金的生活,身子反倒受不住这份福气了,还自嘲地想这就是她自己命贱。 后来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说漏了嘴,姜衔草才得知那术士用来救老夫人的就是借寿的法子,必须要老人血肉相连的同性后辈献上十年寿命才能生效。 她在侯府所有人的欺骗之下,稀里糊涂地为秦老夫人献上了十年的寿命,这才是秦老夫人寻她回府,认下她这个孙女的真正原因。 秦老夫人知道她听见了这件事,还特意把她叫去自己房里,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怎么,你是不情愿救我吗?” “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将来能长命百岁的,就是分给我十年寿命又能如何?还是说你就这么无情无义,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祖母病死在榻上?” “若你当真是这样的狠毒心肠,那我姜家就不该认回你,就该让你留在那个京郊的破酒家里,继续给那些不安好心的男人倒酒,等到了年纪就嫁个老男人做小,日夜受夫君和主母的打骂,那才是你该过的生活!” 她听了这些话,哭得伤心欲绝。 不是因为十年寿命,而是她不明白,为何她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却一点都不怜惜疼爱她,能对她说出这么狠决的话? 现在她都明白了。 姜家人对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亲情,什么亏欠和弥补,她从刚出生时就是不被姜家人期待喜爱的孩子。 他们因为她生母的缘故嫌恶她,憎恨她,却也不愿放过她,用亲情和生育之恩绑架她,定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才肯罢休。 好一个家风清正的文宁侯府,好一个传承百年的清贵姜家。 姜衔草缓缓闭上眼,掩住她眼里的滔天恨意。 姜锦义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小声唤道,“王爷?” 又过了半晌,姜衔草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里仍然是冰冷一片,不见丝毫情绪流露。 姜锦义摸不准她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到底觉得他这个情报值不值,“王爷,您不会反悔?” 闻言,姜衔草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放心,本王绝不会反悔。答应你的,本王都会给你。” 姜锦义想表现得自持一些,脸上的喜色却藏也藏不住。 姜衔草看着他拿妹妹的身世为筹码来换自身前程,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把妹妹的事都抛之脑后的自私模样,嘴角又上扬了一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姜家人果然都烂在了骨子里。 不过,她以后还用得上姜锦义这个内奸,所以她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屑和厌恶,反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本王会为你在姜锦言之前官复原职寻个不被他人怀疑的理由。 日后你要在姜家更加尽心尽力地为本王打听有用的情报,只要你做得好,本王就会继续给你好处,你在官场上一定能平步青云,把姜锦言那个目中无人的清高蠢货死死踩在脚下。” 姜锦义眼里都放着亮光,但他很快就不好意思般掩饰好自己的小心思,低下头恭敬地向姜衔草作揖: “锦义多谢王爷成全。” …… 姜衔草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听澜去查姜锦义说的那件事。 “立即派人私下去查,十六年前文宁侯在府外是不是养过女人,本王要知道那女人被他安顿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哪里的人士,有没有娘家人,之后又去了哪里。” 虽然姜锦义说,老夫人当年就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但她坚信,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姜衔草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 第89章 老鸨和姑娘 第二日,文宁侯府。 姜怀珠去给秦老夫人请安时,就看到秦老夫人身边放着的妆奁盒,里面放着的珠宝首饰都是极其贵重,她在侯府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回的。 她很想伸手摸一摸这些首饰,但在秦老夫人面前,她还得装得端庄自持,因为楚玉漱出身巨富之家从小就养出了清高不俗的眼界,不会贪恋金钱之物。 “玉漱给外祖母请安。” 姜怀珠用悦耳清冷的嗓音说完这句话,就目不斜视地站到了秦老夫人身侧,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亲自为秦老夫人倒茶。 秦老夫人很满意她没有一进屋就盯着首饰看个不停,心想这江南第一士族养出的千金就是有风骨,不像她那个亲孙女一样眼皮子浅,将来嫁进了皇家也不会给她们文宁侯府丢脸。 她微笑着接过姜怀珠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后把茶杯放下,伸手一指妆奁盒: “你大老远地从江南进京,住进你舅父家里,我这当外祖母的也不能没点表示。这里面的东西要是还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就随手挑上几件。” 姜怀珠就等着秦老夫人这句话呢,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可她脸上却没露出半分喜色,矜持道: “玉漱多谢祖母厚爱,可是一来,玉漱如今借住在舅父家里,已是给舅父和外祖母添了麻烦,玉漱又是晚辈,不说如何孝敬外祖母和舅父就算了,怎么还能反过来拿您的东西? 二来,这些首饰太过名贵,想必是外祖母压箱底的宝贝,玉漱又怎好意思夺您所爱。” 秦老夫人看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对她更加满意。 嗯,这般懂事乖巧,是个好拿捏的。 “玉漱这么说就是跟外祖母生分了,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秦老夫人嗔怪着,还伸手在姜怀珠的脸上轻捏了一下,“外祖母一看到你,就想到我那早逝的闺女。你和她年轻时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外祖母莫要难过,玉漱如今陪在祖母身边,会替母亲向您尽孝。” 姜怀珠把客气话都说完了,这才颇为克制地随便拿了两件看上去比较朴素简洁的玉饰。 秦老夫人看了却一阵肉疼。 因为姜怀珠挑的那两件饰物,可都是由最上等的羊脂玉打造的,比起金银宝石只贵不贱,把它们卖了怕是都能买下一座小城了。 但她也不好让姜怀珠重新挑选,只能微笑着点头: “嗯,玉漱的眼光就是好,这两样端庄大气,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更能衬托出你清雅的气质。” 姜怀珠欠身道谢,秦老夫人拾起其中一个玉手镯,亲自帮她戴在手腕上,笑道: “玉漱真是天生丽质,配上美玉就更出众了。” 姜怀珠露出羞涩的表情,心里却得意不已。 她现在很满意自己这副新皮囊,堪称清艳绝色,还要胜过她原身的美貌一筹。 有了这张脸,和江南第一士族嫡女,文宁侯外甥女的高贵身份,她注定是要高飞的凤凰,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成为大盛最尊贵的女人。 至于曾经辜负过她的沈听肆,天命阁会让他的下场变得十分凄凉的。 到时候,她一定要去狠狠地踩他几脚。 正当她心里畅想时,秦老夫人屏退了丫鬟,低声道,“玉漱,你的容貌太过出众了,前些日你不过进宫一趟,如今不止太子殿下想娶你,就连那个狂妄的九王爷也看上你了。” 闻言,姜怀珠脸色一变。 她满脸错愕,“九王爷他不是……” 不是喜欢姜衔草吗? 秦老夫人冷笑,“九王爷风流惯了,见一个爱一个。” 说着,她又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他对你倒是真心喜欢,毕竟像你这样美丽又高贵的女子,真是世间少见。他为了迎娶你做王妃,在你舅父面前连要帮你的锦言表兄重回官场的话都说出来了。” 姜怀珠睁大了眼,震惊道,“可锦言表兄不就是被九王爷害成了现在这样的吗?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秦老夫人神色淡然,笑得精明毕露,“我们信几分,当然要看他做几分了。” 姜怀珠垂下眼眸,心里了然。 之前皇后派人来过姜家,和老夫人密谈过。 她虽然没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但猜也猜得出来。 无外乎就是一笔交易,姜家人充当媒人和楚家那边定下她和太子的婚事,然后作为回报,皇后会帮忙让姜锦言官复原职。 皇后和姜家做的这笔交易,也完全在天命阁的预料之中。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眼看着她就要顺利嫁进东宫了,结果沈听肆这混账却冒出来横插了一脚。 而且看秦老夫人的态度,好像是对沈听肆的提议心动了,想在太子和九王爷之间左右逢源。 这就让姜怀珠很是不安了,因为若是让皇后和太子知道姜家的打算,他们定会勃然大怒,她做太子妃的计划可就要平添坎坷了。 可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劝说秦老夫人,对方就又开口道: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外祖母和你舅父总不会害了你的。 只是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你也要学聪明点,再见到九王爷,别一味地冷落疏远了他。 你要端庄自持,却也要给他一点希望,让他以为他还有戏,这样才能吊住他,让他来一直讨好我们姜家,对你锦言表兄将来的仕途也大有好处。 若是见了太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懂吗?” 姜怀珠听了这话,心里就愤怒起来。 秦老夫人此时就像一个老鸨,把她也当成了青楼里尚未接客的姑娘来教导。 这两个客人都有钱得紧,你遇见他们不能轻贱地投怀送抱,却要装作含羞带怯对他们二人都有意的样子,让他们都以为你愿意把初夜卖给他们,他们才会一直给我们送礼。 可当她抬眸看向秦老夫人时,眼里却只有善解人意,她温顺地点头: “玉漱明白了,一定会听从外祖母的吩咐,多为舅父家里分忧。” 秦老夫人满意地笑道: “嗯,还是你懂事可人,比衔草那个野丫头强多了。” 祖孙俩都在演戏,谁也没注意到姜怀珠腕子上的玉镯内侧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姜怀珠被秦老夫人留下用午膳,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时,伺候的丫鬟呈上一封请柬。 那丫鬟满脸喜色: “这是文宜公主送来的,说是要约小姐去成王府里赏迎春花,到时和公主交好的郡主贵女们都在。” 姜怀珠接过请柬,心里明白这是文宜公主在替太子拉拢她。 她笑了笑,这送上门的机会,她当然是要去的。 第90章 一个痴心妄想的贱人而已 精心挑选了衣裙和首饰后,她把自己打扮得清艳端丽,看到铜镜里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她用手指轻轻抚弄着自己的脸颊,就像在抚摸无比爱惜的珍宝。 刚和楚玉漱换身时,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现在用惯了这副新皮囊,她愈发觉得当初选择和天命阁合作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 正是因为有天命阁,她才没被沈听肆和姜衔草整死。 随着她原本的身体在诏狱被处死,所有人都以为姜怀珠已经身死魂销,他们永远都想不到,她会以另一个身份卷土重来。 “九王爷也想娶我为妃?” 她对着镜子,轻声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扭曲阴毒的恨意,自言自语道,“可惜我已经不想嫁给你了。我不仅不会嫁给你,还要让你失去拥有的一切,死无葬身之地。当然了,到时候我会让姜衔草给你陪葬的,你绝不会独自上路。” 她身后,一个娃娃脸的丫鬟走来,“小姐,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姜怀珠站起来,看了那名丫鬟一眼,眼里暗含忌惮,“檀幽,玄先生又有新的指示吗?” 檀幽就是天命阁安插在她身边的女谍者,她名义上是楚玉漱从楚家带来的丫鬟,实际上却是监管姜怀珠行动的上级。 她年纪虽小,也就十来岁的模样,面容生得娇嫩可爱,一双杏眼水灵灵的,可她此时的目光却十分锋利,“玄先生让你和文宜公主处好关系,而且千万不能暴露你的秘密。” 姜怀珠表情剧变,“难道已经有人在怀疑我了?” 檀幽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无情的刀子: “沈听肆或许只是个随心所欲的纨绔废物,可沈逾白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从他掌管的诏狱里带走了你的魂魄,他未必真的没有察觉。 以后你和皇族的人接触时,都要小心。文宜公主不会为沈逾白做事,但她身边的那些郡主贵女可不一定。” 姜怀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沉默了片刻后,慎重地点头。 檀幽又叮嘱她道,“等到了成王府,你去和文宜公主她们碰面,我有别的事要做。” 姜怀珠轻轻皱眉,“可那里是王府,万一你被人发现……” 檀幽打断她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别忘了你的身份!” 姜怀珠只能憋屈地点头应下。 …… 成王府。 姜怀珠从马车上下来,就被王府的婢女引到园子里。 她穿过绵延曲折的回廊,走入一处开满各色迎春花的院落里,文宜公主就坐在亭子里,正和成王的嫡长女瑞宁郡主说话。 瞧见她来了,文宜公主笑着起身相迎: “楚妹妹,快到我身边来坐。” 公主虽然表现得热情亲切,姜怀珠却没有失了礼数,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文宜公主和瑞宁郡主都行过了礼,才在文宜公主的安排下端庄入座。 瑞宁郡主从她出现起,就一直在打量她。 “瑞宁妹妹,我说得没错,楚妹妹是不是个难得一见的清贵美人?”文宜公主笑着对瑞宁郡主道。 瑞宁郡主挑了一下眉,“这张脸生得确实很美,但要比贵气,她肯定是比不过文宜姐姐你的。” 文宜公主嗔道,“看你,总是说些得罪人的话。人家楚妹妹可没说要和我比。” 姜怀珠一下子就听出,文宜公主虽然是在为她说话,心里却是暗喜的。 她垂下眼,心里不屑地想: 孙皇后自己就容貌普通,嫁给皇帝后才一直夫妻感情不好,这文宜公主遗传了母后平平无奇的相貌,性子倒是高傲,还敢和她这样的绝色美人较劲儿。 但她想归想,嘴里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了: “玉漱也觉得,公主殿下的气质和风度十分高贵,是只能让玉漱仰望的存在。承蒙公主抬爱,但玉漱在公主和郡主二位面前,就像萤火之光不能和皓月争辉。” 她的语气十分真诚谦卑,在自贬捧高文宜公主的同时,还顺道把瑞宁郡主一道夸了进去。 因为她知道,成王是雍帝的弟弟,瑞宁郡主又是成王最宠爱的女儿,这位郡主的性子又很是娇纵,在皇族里都是能横着走的,她不仅不能得罪了瑞宁郡主,还得想办法讨好对方。 果然,瑞宁郡主听了这话看她顺眼不少,还让丫鬟拿出上好的果酒给她倒上。 没一会儿,其他几位受邀的贵女也都到了,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前和姜怀珠关系不错的手帕交。 这些贵女们坐下来,一开始大家只是谈论京城里新开的首饰胭脂铺,或是说一说谁家的姊妹出嫁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被处死的姜家养女身上。 右相府的嫡女孙碧君大声道: “那姜怀珠以前还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她也不怕自己担不起这样的美名,还到处招摇显摆。那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觉得她就是个表里不一虚荣恶毒的贱人。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她不仅屡次陷害折磨家中嫡女,还敢和天命阁余孽勾结,总算是把自己的小命给交代了。” 另一名贵女也附和道: “她以前还总在我们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说姜家人是多么宠爱她,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看待。在她真出事时,她的父亲和兄长还不是把她弃若敝履?” 孙碧君讥讽地勾起唇角,又看向文宜公主,“我听说,姜怀珠在被九王爷甩了之后,她还动了心思想嫁给太子殿下?” 文宜公主当即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摇着手里的扇子,淡然道: “那只是她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皇兄他绝不会娶一个奶娘生的下贱胚子。就是当东宫最低级的妾室,那也轮不到她啊。” 姜怀珠听到她们这么说自己,使劲用手指掐着手心,才维持住脸上事不关己的表情。 她并未留意,她右手上的玉镯里钻出了一条血丝,顶端渗入了她的皮肤。 随着血丝愈发深入,姜怀珠只觉心里的怒气越来越重,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以至于她没法再在脸上掩饰怒意。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抄起手边的酒杯就狠狠砸在这些说她坏话的贵女脸上。 文宜公主在这时发现了她不快的脸色,还以为她是不愿听到别的女子肖想太子,微笑道,“楚妹妹不必担心,那个痴心妄想的罪女已经死透了。这城里觊觎皇兄的女子是还有不少,但真正能入得了皇兄眼的,也就只有——”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有成王府的婢女匆匆进来: “郡主,不好了!有人检举我们成王府有天命阁余孽混了进来,湛王殿下率领皇城司的人手亲至,九王爷也来了,他们说要搜府!” 姜怀珠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不好了,一定是檀幽做了什么,被人发现了! 第91章 成王府的书房 瑞宁郡主脸色铁青,“成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天命阁的余孽混进来?湛皇叔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人来搜府,是不是太不把我父王放在眼里了?” 旁边的贵女们听了这话,都是大气不敢出。 就连右相的千金孙碧君都沉默着,只是那双伶俐的眼睛转动着,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只有文宜公主开口道,“瑞宁,你先消气。或许真是有贼人潜入,湛皇叔他这么做只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湛皇叔他眼里只有皇城司,早就没有我们了!他要是真还念及血脉亲情,之前又怎会不顾文宜姐姐你求情,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奶娘打死?” 瑞宁郡主赌气般说完这些,就一甩袖子跟着婢女匆匆前往前院。 文宜公主迟疑了一瞬,还是带着宫女跟了上去。 姜怀珠和其余人一起留在原地,趁着别人没有留意她,她悄悄起身要走出园子,却被留下照看她们的王府婢女拦住: “王妃娘娘有令,命奴婢带领侍卫守住园子,不许旁人进入,确保园子里绝对安全。楚小姐您是贵客,还是留在这里等待。不然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是成王妃有令,姜怀珠也不能硬闯,只能走回原位。 可她极度不安,就像是有十几只野兽在她心里互相撕咬一样,让她烦躁焦虑到根本坐不住。 她右腕上的玉镯却像是吸收到养分,品相愈发的剔透莹润。 另一边,瑞宁郡主等人到了王府前院。 成王妃已经带着王府管事在和沈逾白交谈了,瞧见瑞宁过来,她轻轻皱了下眉,“我不是让你待在院子里吗?长辈们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瑞宁郡主不服气地朗声道: “眼下父王不在,府中就只有母妃和我们这些女眷,湛皇叔偏要搜府,这是要置成王府女眷的尊严和名声于何地?知道的明白您是为了搜捕天命阁余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犯了什么罪,您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成王妃脸色骤变,呵斥道:“瑞宁!” 瑞宁郡主还要说什么,却被成王妃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成王妃转过身,对脸上笑意不变的沈逾白欠了欠身,温声道: “瑞宁不懂事,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是我平日里没把她教好,还望殿下看在她年轻无知的份上,莫要治她的罪。” 沈逾白笑道,“皇嫂言重了,瑞宁是我的侄女,向来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一旁的文宜公主听到这句话,在心里冷笑。 她这个湛皇叔狠起来,可从不管什么侄女外甥女,只要敢碍他的路,他通通不惯着。 别说是瑞宁一个郡主了,就是她这个皇后生的嫡出公主,他也是一点脸面都不留。 不过,就算她心里对沈逾白再怎么憎恶不满,她也不会像瑞宁那个傻瓜一样,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上次沈逾白当着她的面打死了她奶娘,她带着奶娘的尸体回宫向母后哭诉。 母后当时就告诉她,只要父皇还没传位给她皇兄一日,湛王这个人她就不该惹,否则她就是在给皇兄的登基之路添乱。 她立即就明白了,即便她贵为嫡公主,有些人仍然是她惹不起的。 可瑞宁郡主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走到成王妃身边,拽住成王妃的袖子,“母妃,难道您就真要允许皇城司的人搜府?没有皇上的圣旨,他们凭什么擅闯成王府?” 成王妃沉声道: “你湛皇叔是为了大盛皇朝的安稳才来搜捕天命阁余孽,他身为皇城司指挥使更有皇上亲赐的先斩后奏的特权。别人没有圣旨进王府叫擅闯,皇城司这么做只是按照职责行事,并未有任何逾越之处。” “可是成王府向来守卫森严,怎么可能会有贼人混进来?”瑞宁郡主仰着脸,满脸不信。 成王妃彻底冷了脸: “既然有人在成王府发现了天命阁的余孽,那我们成王府配合搜捕,这有什么不对?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莫要再胡说八道,不然就算你湛皇叔不发落你,母妃也要动用家法罚你了。” 站在沈逾白身侧的姜衔草勾起唇角,这位成王妃倒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 瑞宁郡主见母妃动了真怒,她委屈地撇了撇嘴,不再吭声了。 成王妃朝沈逾白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已经让护卫们把整个王府封锁起来了,湛王殿下不用顾及别的事情,您只管搜捕天命阁余孽,王府上下都不会不从。” 沈逾白笑道,“多谢皇嫂成全。” 他一挥手,身后的皇城司刑探鱼贯而入,很快就把偌大的王府前院搜了一遍。 就在瑞宁郡主等人都以为皇城司的人还要去搜王府后宅时,忽然有一名刑探走到沈逾白身边,低声道,“殿下,书房那边出了事。” 闻言,成王妃眉头紧皱。 王爷的书房里放的都是重要文书和信件,还有能代表王爷身份的信物和印鉴。 平时书房的大门都是紧锁着的,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去,还有王府的护卫守着,怎么会有外人闯入? 她忍不住问道,“负责看守书房的王府护卫都怎么样了?” 那名刑探讨了沈逾白的示下,才回答道: “回王妃娘娘,他们都被迷药放倒晕死了过去。皇城司的人已经把他们叫醒,正在询问他们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成王妃听后脸色难看起来。 她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沈逾白真的要对成王府出手,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戏。 但那几名护卫都是对王府最忠心,也知根知底的亲信,他们被皇城司买通帮着说瞎话的可能性极小。 莫非是真有贼人闯入了王府? 那王爷的书房里万一丢了什么东西—— 成王妃的心猛地一沉,她走到沈逾白面前,“湛王殿下,请容许我去王爷的书房里查看是否有物品丢失。” 众人便都移步去了书房所在的院落,成王妃一进去就看见几名护卫正在接受皇城司刑探的审问。 他们都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模样,很明显是身上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成王妃问道,“你们可看见那个给你们下迷药的人长什么样了?” 为首的护卫耻辱地低下头: “回王妃娘娘,那个人的轻功极佳,当时我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就中招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清。” 成王妃听后脸色更难看了。 这几个人都是王府护卫里武功最高的,居然就连他们都没看清那贼人的脸。 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贼人,也就只有天命阁这样的江湖顶尖组织,才养得起这种高手。 瑞宁郡主不像母亲想的这么多,她气得跺脚,指着那几个护卫骂,“你们也太没用了,父王是养你们吃干饭的吗?居然连个贼人都防不住,要你们干嘛!” 几名护卫被骂得抬不起头,瑞宁郡主还要骂他们废物,却被成王妃拦住。 “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进你父王的书房里看看。” 成王妃说着就要走进书房,却被姜衔草拦住,“皇伯母,您还是先别进去。” 闻言,成王妃顿住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姜衔草。 第92章 皇叔含住了她的手心 其实成王妃早就注意到九王爷也随湛王一起来了成王府,但她之前一直都没理睬他。 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九王爷就是仗着皇上和太后宠爱,就由着性子胡作非为的昏聩之人,早晚要把皇家的颜面都丢光。 她不喜欢沈听肆,也从不让女儿和他多接触。 但之前沈听肆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传闻,她都听说了。 还有太后祈福宴上那件事,她也听说是沈听肆和沈逾白联手设局,把和天命阁暗中勾结的姜怀珠逮了个正着。 但因为祈福宴时她刚好染病没有亲自前去,只有瑞宁郡主去看了个热闹。 所以对于这些传闻,她是不怎么相信的。 她也不相信沈听肆会忽然清醒,可有一件事她想不通,那就是为何湛王会愿意把他带在身边。 正是看在湛王的面子上,她才没有质问沈听肆为何会出现在成王府。 现在沈听肆伸手拦着她,让她非常不满。 成王府的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沈听肆来拦着。 她看着面前俊美高挑的年轻男人,用长辈的语气沉声道,“湛王殿下才是皇城司的指挥使,他已经允许本王妃进去了,九侄儿出手拦下本王妃,是什么意思?” 姜衔草听到成王妃不善的语气,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听肆的人缘真够差劲的,就连他的亲伯母都这么反感他。 她很理解成王妃的心情,肯定是沈听肆以前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才让这么讲道理的王妃娘娘都讨厌上了他。 “皇伯母,您误会了。” 因此,姜衔草不仅没有生气,还对成王妃笑得十分温柔: “侄儿是想提醒您,这书房的门窗都紧闭着,院子内外又都是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在附近不停巡逻的皇城司刑探却连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见到—— 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个贼人还躲在书房里没有离开呢?” 闻言,成王妃霎时头皮发麻。 她看了眼那紧闭着的书房大门,感觉里面好像真有鬼影重重般阴森可怖。 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步时,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震碎了,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来,右手曲爪,狠狠抓向了成王妃的脖子。 瑞宁郡主望见这一幕,尖叫道,“母妃!” 皇城司的刑探要去护着成王妃,却因为和她站得有一段距离慢了一步。 眼看着成王妃就要落入贼人手中,姜衔草轻皱了下眉,然后凭借着这具身体的本能一掌拍向黑衣人,挡住了黑衣人冲着成王妃的狠厉攻势。 就是这一瞬的变故,足以做成很多事。 赶来的皇城司刑探把成王妃护在了身后,剩下的几人摆出阵法将黑衣人压制得无法脱身。 沈逾白眸光冷沉,他没有去看成王妃,也没有管黑衣人,一个闪身就到了姜衔草边上。 他不容分说地抬起她的胳膊,看着她通红发紫的手心。 刚才姜衔草挥出那一掌,虽然是在仓促之间发挥出了几分凌厉掌风,但黑衣人的内力深厚指甲上还淬了毒,终究是伤到了姜衔草。 现在姜衔草不止手心又痒又疼,她的整只右胳膊都酸痛得厉害。 沈逾白垂着眼眸看了一会儿,忽然把她的手捧到嘴边。 姜衔草都懵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下一刻,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含住了她的手心。 她没闭紧的嘴唇里泄出一丝低呼,随即,羞耻的红色在她脸上绽开。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逾白不只用嘴贴着她的手心,他还在舔她!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紧绷,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想甩开沈逾白,却被他拽得更紧。 他抬起双眸,本来只在眼底才能看到些许的妖异红色此时蔓延到了整个瞳孔上,犹如绽放的罂粟般摄人心魄。 沈逾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像个明知要被魅惑妖物吸走魂魄却不知所措的小书生,红着脸停止了反抗,安静地听天由命。 然后,他忽然用牙齿轻轻咬破了她的手心。 伴随着那温热轻盈又无比暧昧的触感,他把她手心染了毒的血都一点点吸进了自己嘴里。 四周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不远处的打斗声在姜衔草耳里都消失不见。 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和沈逾白看,她有生以来就从没这么臊得慌过。 即便是在养父母的酒馆里被那些老男人试图占便宜,她的心里都没乱得这么厉害。 等到沈逾白把余毒都吸净,他镇定自若地松开嘴,放下了姜衔草的手腕,然后朝一旁已经看呆的手下伸出手,那手下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双手呈上帕子。 姜衔草把眼睛睁得很大,她眼巴巴地看着沈逾白用帕子擦干了嘴角发黑的血,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褪去青紫恢复正常的手心。 再次抬起头后,她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皇叔,你,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紧张之下,她连敬称都忘了。 与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无措相比,沈逾白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自在,还能淡定地朝她微笑,“小九儿这是在担心皇叔吗?” 第93章 万毒之王 姜衔草羞得根本不敢和沈逾白对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恨不得直接土遁离开。 但她终究没有这种大变活人的本事,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皇叔为侄儿清干净了血里的毒,侄儿心里过意不去,也确实担心皇叔,您本来就中了毒,现在……” 说到一半,她看见众人神色骤变,顿时止住了话头。 她不理解这些人是怎么了,湛王中毒的事又不是秘密,他们为何要露出这副表情? 沈逾白却轻笑道: “无妨。皇叔中的是天下奇毒,那种毒又被称之为万毒之王。有了毒王傍身,别的毒对皇叔来说,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补药罢了。 所以,小九儿可千万不要因此心怀内疚。 能救你,皇叔心甘情愿。” 他那句心甘情愿,说得极其温柔,其中情意仿佛百转千回,令人浮想联翩。 瑞宁郡主捂着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在沈逾白和姜衔草身上来回打量。 姜衔草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就和忽然被人毒哑了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是真不明白,沈逾白这个喜欢在别人面前戏弄他侄子的爱好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他真就这么讨厌真正的沈听肆,所以明知她不是他,还因为这具身体连带她也不放过吗? 她真是冤枉啊! 好在那名黑衣人眼见绝无脱困的希望,在此时七窍流血而亡,终于把她从窘迫中救了出来。 看到黑衣人可怖的死状,沈逾白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他蒙脸的黑布扯下来。” 立即有刑探戴上特制的手套,执行了主子的命令。 见到黑衣人的真容,瑞宁郡主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道,“他,他不是父王的门客张先生吗?他怎么会……” 成王妃沉着脸走到黑衣人身边,再三确认了此人不是别人伪装的之后,神色凝重地点头,“他确实是王爷的门客,但成王府并不知道他和天命阁有瓜葛,还望湛王殿下明察。” 沈逾白笑道: “皇嫂放心,我从不会冤枉清白无辜的人,这个姓张的门客,他多半就是天命阁安插进成王府窃取情报的卧底,成皇兄他只是被天命阁盯上的目标。” 成王妃点了点头,想到这个张先生之前备受他们一家信任,还被王爷任命为世子和瑞宁的启蒙老师,与她的子女都能近身接触,她的心里就后怕不已。 “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一直在王爷面前装得老实稳重忠心不二,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成王妃沉声道: “今日他更是潜入了王爷的书房,被撞破后还要劫持妾身这个王妃。若不是湛王殿下带领皇城司提前赶到,还有九侄儿出手相助,我此时怕是已经生死不知了。” 说着,她面朝着沈逾白和姜衔草,很是郑重地屈身行了一个大礼: “妾身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成王妃是女眷,沈逾白和姜衔草都不好伸手扶她起来,只能受了她的拜礼,又听她道: “王爷会在两日之后回府,等他回来妾身一定让他亲去皇城司,配合湛王殿下的调查。在他没回来之前,妾身也可以代他做主,这王府上下,您想怎么查就放手去查,一定要把天命阁留下的祸害都揪个干净。” 闻言,姜衔草在心里对这位成王妃生出了几分佩服。 这真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身为成王府的女主人,必然不想让皇城司越过她和王爷来搜府查案。 但从一开始看到沈逾白,她就没有暴露出抵触的情绪,反而一直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 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要阻拦,也拦不住拥有皇权特许的沈逾白,反倒只会加深沈逾白对成王府的猜忌,甚至让沈逾白疑心她们是真的和天命阁有勾结要行包庇之事。 之后她亲眼见证府内门客藏在书房里伺机而动,她立即接受了成王府是真有天命阁奸细藏身的事实,马上就表现出更加配合的态度,好像巴不得把整个王府奉上似的。 她不是被吓破了胆,而是在告诉沈逾白,她和王爷都问心无愧,只是底下人里混入了奸细,她们是真的被蒙在了鼓里。 而且在成王府已经有一个天命阁杀手现身的情况下,她这么做也是在借用皇城司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保持清醒对自己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位成王妃虽然是女子,却比之前有过类似经历的姜家五位公子要强上太多了。 成王妃和沈逾白交谈完,又走到姜衔草身前。 此时此刻,她看向姜衔草的目光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有尊敬,也有长辈对晚辈的疼惜,温柔地问: “刚才多亏了你,伯母才没有个好歹。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姜衔草摇头,“不要紧,一点小伤而已,伯母不必介怀。” 闻言,成王妃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是啊,湛王殿下都亲口帮你把毒弄干净了,肯定是不要紧的了。” 姜衔草被她的调侃弄得脸上又红成一片,成王妃轻笑了一声道: “你湛皇叔很少这么亲近地对待别人,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你。” 姜衔草微微怔住。 她原本以为沈逾白对她的那些亲昵举动,是因为这家伙就是这种笑面虎的性格,他对看着顺眼的别人也是这样的。 可听成王妃的意思,湛王似乎只对她一人这样。 但成王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把瑞宁喊到身边,吩咐女儿道: “你带你九皇兄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用我们成王府最好的止血药给他上了。” 瑞宁郡主抬头看了一眼姜衔草,又飞快地把头低下。 这一次她没有顶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成王妃还有些不放心,“母妃是这边有事还要配合着皇城司进行排查才不能亲去,你父王和兄长们外出射猎也不在家,所以才要你来接待你九皇兄,千万不能失礼,明白吗?” “明白,母妃真啰嗦。”瑞宁说完就扭头走了。 成王妃气恼道,“这丫头真是被她父王宠坏了,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姜衔草笑着跟上瑞宁郡主,沈逾白派了一队武功高超的手下来保护他们。 瑞宁郡主不解地问,“天命阁的奸细不是已经揪出来了吗,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她还没说完就被成王妃瞪了好几眼,沈逾白笑道: “有句老话,说是当你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只老鼠时,那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一定藏着一整窝老鼠。 这个姓张的门客就是那只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皇叔要确保的是成王府里所有的老鼠都被清理干净,再也没有脏东西能打扰成皇兄一家的生活,瑞宁你明白吗?” 第94章 也让姜怀珠尝一尝,被活生生逼疯的滋味 瑞宁郡主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红着脸点了头。 她心里对沈逾白的看法也完全改变。 原本以为这个皇叔是只想着弄权抢功劳的无情之人,可现在看来,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大盛皇朝和她们这些皇室宗亲。 若是什么时候都讲人情,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府里到处都是下人集合在一起要接受审问,前院后院都不得安宁,瑞宁想了想,干脆把姜衔草带去园子里。 就在她们到达的前一刻,被内心的不安折磨得快要崩溃姜怀珠站起身,一个人走到廊檐下散心。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算情况是十分危急,她也确实该担心檀幽暴露的风险,可她怎么会就急到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她自认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直以自己冷静自持的心性为傲,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废物一个。 不安焦虑和自贬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就在她要喘不过气地跪坐在地上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怀珠猛地抬起头,看到檀幽站在她身前。 这一刻,她激动到浑身卸了力,眼里都流出眼泪来,“太好了,你没被他们抓住……” 檀幽狠狠皱眉,训斥道,“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快把眼泪擦掉!” 如果是平时,姜怀珠绝不会和檀幽争吵。 这丫头的力气大得出奇,又是她的上级,她根本就不敢忤逆对方。 但这一次,她受心中激烈的情绪影响,竟然不管不顾道: “你是我带来成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丫鬟!你一旦出了事,我也跑不掉!皇城司的人都来搜府了,你知道我刚才等你的时候有多坐立不安吗!你想害死我吗?!” 檀幽被吼得一愣,这个女人是疯了,居然敢这么和她说话? 她冷下脸,伸出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姜怀珠刚要痛呼出声,就被檀幽捂住口嘴。 檀幽凑到她耳边,声音冷沉: “你只不过是天命阁拿在手心的一枚棋子,玄先生想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你就在什么位置。所以你只有配合我这个上级行动的职责,没有质问我的权力!” 姜怀珠被她捂得都要窒息了,她拼命掰着檀幽的手,却不能撼动对方分毫。 檀幽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里生出几分快意,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别忘了,没有天命阁你早就死在诏狱里了。你现在的身体,还有你的命,都是天命阁赏赐给你的,你若是不能按照要求执行任务,我们就会立刻收回。” 姜怀珠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她畏惧死亡,也畏惧失去现有的一切。 “来之前我命令过你,你不要管我去了哪里,一定要和那些贵女们片刻不离地待在一起,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你的丫鬟闹肚子去茅厕了。” 檀幽阴沉道: “可你就像听不懂人话,差一点就毁了我的计划!接下来我的话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待会儿回到她们身边,有人问你刚才去了哪里,你就说你看这边的花开得正好,所以走过来看看。明白了没有?” 说完之后,她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立即松开了姜怀珠。 姜怀珠剧烈咳嗽了几下,檀幽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站起来,理好衣服,赶紧滚回去。” …… 姜衔草走进园子,看到围过来的贵女和站在边上的楚玉漱,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楚玉漱,不,应该说是姜怀珠,她果然戴着她送的玉镯。 其实姜衔草也猜不到姜怀珠会在那些首饰里选哪一件,所以她不只在玉镯上动了手脚。 那里面的每一件首饰都被她用秘法炼制过,别人戴了顶多只是身体不舒服,但只要是姜怀珠这个八字特殊的人戴上,就会被不断夸大七情六欲,渐渐丧失理智,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癫。 姜怀珠不是喜欢在人前装成善解人意的小白花,把别人都逼成发疯的泼妇吗? 那她就也让姜怀珠尝一尝,被活生生逼疯的感觉是什么样。 贵女们没想到瑞宁郡主出去这一趟居然把九王爷给带回来了,心里都有些意外。 最后由孙碧君带头,她们向姜衔草行了礼,“臣女见过九王爷。” 就在这时,姜衔草感觉有人在窥探着她。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过头,看到了那个站在姜怀珠身后,低着头的小丫鬟。 这名丫鬟看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十四岁,样貌算得上清秀可爱,但也仅此而已。 本来应该是一片在贵女堆里看着十分不起眼的绿叶,可姜衔草却莫名觉得,这丫鬟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质。 她说不上来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这个人让她感到不舒服。 瑞宁郡主拉着姜衔草的袖子,给她找了一个吹不到风的位置,然后道,“九皇兄你等一会儿,我让丫鬟去找止血的药。” 她对姜衔草的态度亲近了很多,说完就在姜衔草身边坐下。 “九皇兄,我以前听别人说你会武功,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今天露的这一手那么帅。不如你也教教我呗?” 姜衔草笑了一下,“成皇叔的武功比我还厉害,怎么不让你父王教你?” 瑞宁郡主撇嘴: “我求过父王,他不愿意,还对我说教,说女孩子家不要打打杀杀,应该学些文雅的东西。我才不想听他的呢。前朝的时候不还有女将军带领娘子军抵御敌寇的事吗,我怎么就不行?” 姜衔草听了她的话,心里很有些感触。 这些皇家的公主郡主,看着一个个都是衣食无忧只管享福,但其实她们也不甘心只当一个受尽宠爱的花瓶,被人捧着爱护着,什么都做不了。 女子天生就没有男子那样建功立业的机会,她们生来被教导成柔弱的样子,可女子心里就真的没有凌云志吗? 如果瑞宁郡主是个男孩,如果成王妃也是男人,又会是什么样呢? 姜衔草心念微动,答应了瑞宁郡主的请求,“学些武艺防身也好,我想经过今日的事,成皇叔和伯母都会同意的。” 瑞宁郡主的眼睛霎时就亮起来了,她抓着姜衔草没受伤的那只手不停摇晃,“九皇兄你真好!” 不远处,文宜公主看着瑞宁和姜衔草相谈甚欢,脸色阴郁。 她这个九哥如今是变得愈发会拉拢人心了,再这样下去,对她皇兄很不利。 她正看不下去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九王爷问瑞宁郡主: “那个跟在楚家小姐身边的小丫鬟,是她从江南楚家带来的?我以前去文宁侯府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第95章 姜怀珠中邪了 九皇兄果然是看上楚玉漱了,现在连人家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打听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问等楚玉漱嫁过去时,会带几个陪房了? 文宜公主在心里暗骂姜衔草臭不要脸,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她们接下来的对话。 瑞宁郡主因为姜衔草救了她母妃,又答应教她武艺,对这个九皇兄的印象好转了太多,她干脆把姜怀珠叫来,直接问道: “你身边那个小丫鬟,是从楚家带来的?” 姜怀珠飞快地看了姜衔草一眼,然后垂着眼眸,轻声道: “那丫鬟确实是我从楚家带进京城的,不知郡主为何问起她?可是她有什么地方失了礼数,冒犯了您?” 瑞宁郡主摇头道,“没有。” 说着,她看向姜衔草,“是九皇兄要问的。” 姜怀珠的脸色微变,她心里那股刚压下去的不安又躁动起来,让她此时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只能低着头掩饰情绪,生怕姜衔草看出异样。 姜衔草笑吟吟道,“楚姑娘,我看你身边那位小丫鬟长得有些面熟,好像是以前见过似的。你能请她过来,让我看看吗?” 姜怀珠霎时绷紧了身体,脱口而出: “不行!” 闻言,瑞宁郡主露出错愕的表情,睁大眼睛看着她。 就连偷听的文宜公主都正大光明地看了过来。 姜怀珠猛然意识到,她刚才在众人面前失态了,连忙朝姜衔草欠身道: “请王爷恕臣女失礼,臣女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只是那名丫鬟的性子有些孤僻,和常人不太一样,臣女怕她会顶撞了您……” 她越说心里越乱,脸上不停地冒着汗珠。 瑞宁郡主都看出她十分紧张了,忍不住皱眉道,“九皇兄只是想看一眼那丫鬟而已,难道他还能吃了她吗?楚姑娘你何必如此不安,让她过来就是了。” 说罢,瑞宁郡主直接吩咐王府的婢女去把檀幽带过来。 姜怀珠的呼吸都变得急促错乱,她眼前一阵晕眩,满脑子都是檀幽被当众识破身份后,会把她也一起拖累了的画面。 姜衔草看到她急得都站不稳了的样子,心里愈发肯定那名小丫鬟有问题。 文宜公主在这时走过来,伸手扶住姜怀珠,担忧地问,“楚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日头太毒,你身子弱受不住晒?我扶你到檐廊下歇着。” 她也不是真的如此想,这么说只是要给姜怀珠一个台阶下,也算是卖对方一个人情。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在她眼里一直端庄知礼的准嫂子居然一把推开了她,“不,不用,我就留在这儿。” 文宜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堂堂公主来扶楚玉漱一个世家女,结果对方当众拂了她的好意,甚至还敢推她,这叫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除了在沈逾白和静宜那个不懂礼数的丫头那里,她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姜怀珠瞧见文宜公主冷了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连公主都得罪了? 她又惊又怒,脑袋里晕得更厉害,这回真的站不稳了,难受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 刚好檀幽走来,望见了这一幕。 她的眸光微沉,眼里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被姜衔草看了个正着。 檀幽的反应极快,下一瞬她就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表情,蹲下身抱住姜怀珠,“小姐,你怎么了!” 随着檀幽的吵闹,瑞宁郡主反应过来,赶紧让王府婢女把姜怀珠带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然后又派人去请郎中。 她看着一片忙乱的廊下,嘴里嘀咕道: “楚姑娘先是情绪失控,然后又这样了,怎么像是中邪了似的。” 一旁的姜衔草听着,嘴角微扬。 这就是中邪,也是她送给姜怀珠的好礼! 刚好这时止血药取来了,瑞宁郡主拉着姜衔草在一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亲手给她上了药,“我们成王府的药都是特制的,效果格外的好。别说只是破了一点口子,就是受了刀剑伤抹上,那伤口也能很快长好。” 姜衔草看着她垂下的眼睫,认真为她上药包扎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变得温暖起来。 变成沈听肆之后,她除了拥有报仇的力量,也拥有了享受正常亲情的机会。 姜怀珠那边的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檀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姜怀珠身上的穴道,姜怀珠才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到围着自己的人,面露惊惶。 王府的郎中到了,因为这里面都是女眷,他站在廊外让婢女们挂上一道纱帘,然后要隔着帘子为姜怀珠悬丝诊脉。 姜怀珠想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是天命阁用那些邪祟手段为她夺来的,又受到玉镯的影响,她内心不安的情绪再次加重。 若是郎中诊脉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她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这个念头一在她心里冒出来,就像被春雨浇灌后疯涨的竹笋,再也压不住。 她露出惊恐的表情,缩着身子抗拒道,“我没病,我不要诊脉!” 周围的贵女们见她如此,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孙碧君身为右相府备受宠爱的千金,嘴巴最是毒辣,“这好好的,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发起疯了?人家郎中是要给你诊脉,又不是要害你,你怕什么?” 姜怀珠拼命摇头,“你们都想害我,我才不上当!” 檀幽看到她这般疯癫,气得真想扇她一个耳光,让她清醒过来。 但有别人看着,檀幽只能趁别人不注意,伸手在姜怀珠的睡穴上摁了一下,把姜怀珠掐得晕死过去。 看到姜怀珠昏迷了,孙碧君啧啧道: “今日来成王府一趟,本来是应公主郡主之邀来赏花的,结果前有皇城司搜府,后有楚小姐唱的这一出疯戏,本小姐可真是大饱眼福。” 旁边的贵女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嘴下留情。 但孙碧君就是这样嘴不饶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她还笑着对脸色难看的文宜公主道: “公主殿下,你之前还把楚家小姐夸得和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没想到,这才认识了多久,这仙女就摇身一变成了疯婆娘。” 第96章 狗咬狗,一嘴毛 文宜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咬着牙没说话。 孙碧君见她不吭声,冷哼了一声。 旁边的贵女们看着两人,都心知肚明。 孙碧君是右相府这一辈的嫡女,也是孙皇后的娘家侄女,和太子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直都把太子妃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 可孙皇后和太子却因为不喜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再加上担忧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会让皇上忌惮孙家外戚干政从而提防东宫,没有要娶她进门的意思。 孙碧君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皇后姑母松口,又眼见着太子表哥先后娶了两位妾室进门,若不是家中长辈拦着,她怕是早就进宫去当面质问皇后了。 她没法对皇后和太子撒气,就常在文宜公主面前阴阳怪气。 这次文宜公主请闺中密友们小聚,本来是不想带上孙碧君的,就怕她来了之后会找楚玉漱的麻烦,说些难听的话让自己也丢了面子。 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事到底是让孙碧君知道了。 她带上一大堆侍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了成王府。 成王府的人也不能不让她进门,文宜公主更是不好当众把她赶走,只能任由她坐了下来,和她们一起“赏花”。 好在一开始孙碧君也没说什么,就是见了楚玉漱,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起了那个被赐死的罪女姜怀珠的事,让文宜公主有些不满,其他时候都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现在看到楚玉漱发癫,孙碧君自然要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对成王府的郎中道: “大夫,你可要好好给楚小姐诊脉,查出她到底是什么毛病。因为这一位可是被太子殿下看中的女人。” 郎中一听这话,他是不敢应,也不敢不应,只能道: “在下一定会用尽毕生所学,摸清这位病人的脉象。” 孙碧君不怀好意道: “是癔症,还是人来疯,或者是桃花癫,可都要摸清楚了。太子殿下那样的身份,可不能娶一个有病的女人。” 文宜公主终于听不下去了,沉声道: “碧君表姐,请你不要再在我皇兄的婚事上胡说八道了。” “哦,我是在胡说吗?” 孙碧君冷笑道,“可现在京城里怎么到处都在传,自从在你上次的寿宴上惊鸿一瞥之后,太子殿下就看上了楚小姐,就连皇后娘娘都对她十分满意,如今已经打算请文宁侯出面去和楚家商谈婚嫁之事了?” 文宜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些都是无聊之人的流言蜚语而已,表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把这样的话听在耳里?” “是吗?”孙碧君才不吃她这一套,双手抱胸道,“既然你说这些都是流言蜚语,那你敢不敢和我赌咒发誓,说你皇兄从未有过要娶楚玉漱的想法,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文宜公主被气得也口不择言了,“我为何要与你打赌?我皇兄要娶谁,好像和表姐你一个臣女没关系?” 孙碧君猛地沉下脸,冷声道: “好一个和我没关系,我明白了!” 她转身就走,到了园子门口也不管成王府的人阻拦,强行闯了出去。 文宜公主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远处,包扎好伤口的姜衔草站起身,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老话说得真好,狗咬狗一嘴毛,恶人就得恶人磨。 她命暗卫监视姜怀珠的动向,在得知了文宜公主请姜怀珠来成王府的消息后,把这件事暗中透露给孙碧君的选择,真是对极了。 现在孙碧君和文宜公主掐了起来,孙碧君是绝不会吃亏的性格,她回到孙家后必然会有报复的行为。 姜怀珠嫁进东宫的美梦,还能做得顺畅吗? …… 成王府之行过去三日后,姜衔草就听花衣说,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那位刚进京的楚家小姐人虽然长得美,但是有疯病在身,不发病时静若处子,发病时动若夜叉。 花衣最喜欢讲这些八卦,说得眉飞色舞: “不过文宁侯府的人出来辟谣,说他家表小姐没有疯病,只是在去成王府的路上不知被什么脏东西惊到了才会如此。如今请道士驱了邪,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朝月听了都忍不住道,“什么叫在路上被餍住了,他们怎么不说是在成王府被餍住的?” 花衣嘿嘿笑道: “那他们哪敢说是成王府里有脏东西啊,不然人家成王和成王妃不得上门找他们算账啊?” 朝月点头,“也是。成王府有天命阁余孽的事并未公开,只有一些皇室宗亲和少数权贵知道。文宁侯府即便知情也不敢捅破这件事,否则就是和整个大盛皇室过不去了。” 花月拄着脑袋道: “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太子殿下还想要这位楚姑娘,那就得先摆平京城里针对楚姑娘的流言。这个流言传播得这么快,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朝月沉吟着道,“散播流言的肯定是那日去了成王府,亲眼见证了楚姑娘犯病的人。文宜公主和瑞宁郡主都没理由去和楚姑娘过不去,那就必然是那些贵女中的一位了。” 花月狡黠一笑,“谁最想嫁给太子,那就是谁跑不了。” 姜衔草听完她们的议论,微微一笑,“朝月,你从府里找几样送上好的补品,命人送去文宁侯府,就说是送给受了惊的楚姑娘,让她安心调养身子,不要在乎外面的流言。” 朝月应声而去,花衣留在原地看着姜衔草,眨着眼睛低声问: “王爷是真的想娶楚姑娘?” 姜衔草淡然道,“我只是不想让太子娶她。” 这时,听澜走进了书房。 姜衔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有事禀报,便让花衣先退下。 花衣走后,她开口,“姜怀珠身边那个叫檀幽的小丫鬟,你查出她的来历了?” 听澜摇头道,“这件事属下还在查,但之前主子您要找的文宁侯当年那名外室女子,属下查到了重要线索。” 第97章 当年娘亲怀她的真相 姜衔草猛地抬头,“都查到什么了?” 听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画纸,双手奉上,“属下找到了以前给那名女子看过病的老郎中,根据他的口述请画师画了幅像。” 姜衔草双手微颤地接过画像,看到上面花容月貌的女子时,眼眶忽然湿润。 画像上这名女子的眉眼与她有三四分的相似,让她感到莫名的亲切熟悉。 这就是她真正的娘亲吗? 听澜低声道: “虽然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那名老郎中的记忆可能出了些许差错,但据他所说,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自从那一日对这位女病人惊鸿一瞥后,他就没忘掉过她的长相,这画像只画出了女子当年六七成的神韵,但已经比较接近了。” 姜衔草眼睛不眨地盯着画像看了许久。 这女子生得极为美貌,却没有流露出半分风尘俗艳,甚至莫名流露出高贵的气质,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自愿给人当外室的女人会有的样子。 姜锦义说过,秦老夫人将这名女子视为姜家的禁忌,拿对方当灾星祸水一般看待—— 如果她的娘亲只是个空有美貌的普通女人,又怎会被眼高于顶的秦老夫人如此忌惮,将其视作能威胁整个姜家的存在? 她难掩急切地问道: “除了这张画像,还查到别的什么吗?比如说这名女子的姓名籍贯,娘家身世,是否还有在世的亲人?” 听澜答得干脆利落: “还查到了那名女子当时住过的地方,是在京城南巷的一户三进民宅。当年附近的邻居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差不多十七年前。 那之后她就搬离了民宅,接她走的是几个脸生的男女,他们自称是女子夫家的下人,要接她回老家安顿。 这些人带着她坐马车走后,那处宅子很快就被发卖了,又有新的人家搬进来,都与原来的宅子主人毫不相识。” 姜衔草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 她今年也就刚过十六岁,十七年前那个时候,她娘亲不是已经怀有身孕,就是马上要怀孕了。 接她娘亲走的绝对就是文宁侯府的下人,他们也肯定没带她娘亲回什么老家,而是把她娘亲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了。 “那女子离开后就再无人见过她,她的老家究竟在何处也没人说得准。只有一名老妇人说,当时来接她的那几人分明都是京城口音,不像是从外地来的。 她还说,那名女子也是正宗的京城口音,虽然对方深居简出,像个大家小姐似的从不亲自出门,但她碰巧见过女子一面,能看得出女子的风度教养极好,绝不像是小门小户的普通闺女。 这一点和老郎中的描述也对得上,他也说过那女子定然是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后来不知家里遭了什么变故才沦落到民间。” 姜衔草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又问: “她是从那时起,就在给文宁侯当外室了吗?” 听澜道: “老郎中和老妇人都说,当时这名女子留的还是未出嫁姑娘的发式,并未束发盘头,看着不像嫁人了。” 姜衔草垂着眼眸,心情有些阴郁。 这些消息并不能说明什么。 嫁了人的妇人要束发盘头,可那毕竟明媒正娶的正妻,和正式纳进门的妾室才要严格遵守的规矩,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独自住在夫家外,若是要掩人耳目不遭非议,不把头发梳起来装作未嫁女子,也说的过去。 听澜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有点沮丧,顿了顿道: “属下能找到这名外室女子,其实是从文宁侯身上入的手。” 姜衔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文宁侯年轻时并不像如今一般稳重,他当年结识过许多风月场上的狐朋狗友,在和女人有关的事情上,他与他们也算是无话不谈。 这些人如今还有留在京城里的,属下从其中一人嘴里问出,文宁侯当年迷上了一个良家女子,但那女子却不倾心于他,他便用金钱利诱,女子还是不动心,他又用权势相逼,女子仍是不肯从。 于是他就动了最龌龊的心思,想要霸王硬上弓。 他那个朋友还给他出主意,这女子既然是刚烈的性格,未免真的强来把事情闹大,他就先去买通女子身边伺候的人,给女子下了药之后生米煮成熟饭,等女子清醒过来见自己失了清白,也只能心灰意冷跟了他。 文宁侯听进去了,还从他朋友那里弄来了迷药,然后就动身了。他那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地派家仆跟着他,亲眼目睹他在深夜里去了那个宅子,和宅子里的丫鬟见了面。 那丫鬟拿了东西进去,还没等着怎么样,家仆先被文宁侯的人发现赶走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朋友也说不好,但看文宁侯第二日得意的神色,这事应该是成了。” 说这些的时候,听澜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对这种权贵为了一己私欲强取姑娘清白的事感到恶心,就连听澜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暗卫之首也不例外。 姜衔草听后,气得攥紧拳头,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每当她以为她完全洞察了姜家人的恶心之处时,现实就会给她当头一棒,让她知道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的所作所为,只有更恶心,没有最恶心。 愤怒的同时,她心里还涌起深深的悲恸。 原来她的生父是强行奸污了她的娘亲,原来她的娘亲根本不是自愿怀上她的。 她的出生不仅不被父家期盼,甚至也违背了她娘亲的意愿。 “属下会拿着画像继续调查,尽快查出这名女子的名讳身份,还有她的下落。”听澜见她神色不虞,出声道。 姜衔草的双眼重新有了聚焦,她沉下声音,“嗯,一定要快!” 如果她娘亲还活着,被姜家人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那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人救出来。 如果娘亲已经死了—— 那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杀了害死娘亲的人,用他们的血祭奠娘亲! 第98章 姜怀珠终于弄明白九王爷是谁了 文宁侯府。 姜怀珠回府后,精神就一直不好。 檀幽原本还想惩戒她在成王府的失态,但见她动不动都情绪崩溃,怕再给她点刺激,真把人刺激疯了,那这枚棋子就废了。 适合施展夺舍术法的生魂极其少见,要是再想给这具身体寻找一个新的宿主,难如登天。 她只好把姜怀珠的失态写进信里,秘密送回天命阁。 当晚,玄先生亲自来了文宁侯府一趟。 他浑身都笼罩在沉重的黑袍之下,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姜怀珠,一打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镯。 “这玉镯是谁给她的?” 闻言,檀幽连忙答道,“是秦老夫人。” 姜怀珠因为贪心,只告诉檀幽这镯子是老夫人送她的礼物,所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可能。” 玄先生的脸藏着阴影之下,让檀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语气中透出三分阴冷怒意,“这玉镯被人下了术法,专门用来克制我施加在此女身上稳固魂魄的咒印,有激起生魂动荡,放大七情六欲的奇效。” 檀幽猛地意识到,姜怀珠正是在戴上玉镯后才不对劲的。 “现在她中术的时间不长,所以她只是情绪激烈,时不时的丧失理智。 等到时间一长,她的魂魄就会控制不住这具身体,到时这具身体就会和行尸走肉差不多,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异常。老夫之前做的所有布置都会前功尽弃。” 檀幽跪在地上,低下头道: “奴婢这就去查玉镯的主人究竟是谁!” 玄先生却诡笑一声,“不用查了,老夫知道这人是谁。” 檀幽抬起眼,看到玄先生伸出手。 他先是咬破手指,用干枯的指尖对准了姜怀珠的眉心,一滴发黑的血滴落,竟是瞬间渗入了皮肤。 原本昏迷不醒的姜怀珠皱紧了眉,身体开始痉挛。 她手腕上佩戴玉镯的位置泛起红光,上面隐隐浮现出咒纹的脉络,玄先生勾唇冷笑,右手捻诀,嘴里低念着檀幽听不懂的咒语,绿光大起盖过了红光。 檀幽睁大眼睛望着这一幕,却被越来越亮的绿光刺得眼里流出泪水。 玄先生淡然道,“别看了,你的肉眼承受不住魑魅法相的威力。” 檀幽连忙闭起眼。 下一刻,玄先生忽然神色一变,像条狗似的匍匐在床边,用牙齿咬破姜怀珠手腕的皮肤,然后伸出紫黑色的长舌,舔舐着她渗出的鲜血。 咒纹似的红光附着在鲜血上,转眼就被他吸了个干净。 只是他吸入的红光越多,脸色就越惨白。 等到最后一缕细如丝线的红光也被他吸走,姜怀珠手上的玉镯在下一刻碎裂开来。 有崩裂的碎玉在玄先生脸上划开了小小的口子,可他的伤口处却没有血液流出,形如死人。 他直起了身子,冷眼看着悠悠转醒的姜怀珠,声音嘶哑阴沉: “咒术已破,但你的魂魄元气大伤,不是段时间内就能修补。这段时日,安心在床上装病静养,不要见外人,尤其不要见九王爷和皇城司的人,明白了吗?” 姜怀珠刚睁开眼,就看到玄先生那张阴翳如鬼的脸,差点叫出来。 听到对方的话,她瑟瑟发抖地点头,“明白,我明白了。” 等到玄先生离开,檀幽冷着脸对她道: “若不是你连一个玉镯都要贪,根本不会有之前的事发生。现在,你的太子妃之位已经不稳了。” 姜怀珠流下眼泪。 她想到之前在成王府自己不受控制的种种,现在才明白那是被九王爷送的玉镯影响。 “他,他故意算计我!” 姜怀珠满眼怨毒愤怒,“他为了不让我顺利嫁给太子,居然连这种下流招数都用得出来……” 檀幽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九王爷是我们的敌人,他当然是要不择手段地阻碍我们达到目的了。” 姜怀珠垂下眼眸,死死攥着被子,“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本来是很好被迷惑的,怎么会……” “你还没发现吗,现在的九王爷,根本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檀幽也是从玄先生那里得到了答复,才能确认九王爷身上的异常,“他和你一样,是有别的生魂占据了原本的身子。” “什么?!”姜怀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激动之下抓住檀幽的胳膊,“现在他体内的魂魄是谁的?!” 檀幽看着她,冷笑道,“你真的猜不出吗?” 姜怀珠表情复杂地缓缓松开了手。 经过檀幽的提醒,她怎么可能还猜不出呢? 从那日在文宁侯府遭雷劈开始,沈听肆的身体应该就被姜衔草的魂魄占去了。 所以他之后才判若两人,当即揭穿了她想陷害“姜衔草”要泄愤杀她的骗局,又一直抓着落水案的真相不放,甚至惊动了皇城司来查案,导致她在京中的名声尽毁,只能铤而走险。 她自以为在祈福宴上借助天命阁的力量就能扳回一城,却反倒被附在沈听肆身上的姜衔草算计得更惨,暴露了自己和天命阁私下勾结的事,成为人人喊打的罪人,直接被押入了诏狱。 正因为如今的沈听肆就是姜衔草,所以他才对她憎恶至极,连当初是谁救了沈听肆的真相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然了,姜衔草可是沈听肆真正的救命恩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呢? 那女人就是老天派来克她的克星,从一开始就是想不留余地的整死她! 不,不对。 在姜衔草看来,“姜怀珠”应该已经死透了,为什么姜衔草还要对已经成为楚玉漱的她紧追不舍? 姜怀珠猛地抬头,“她已经知道我夺走楚玉漱身体的事了?” 檀幽冷道,“当然知道了,不然她能这么费心费力地对付你?” 姜怀珠咬紧牙关,满脸恨意,“必须先弄死她,否则我们的计划永远都成不了!” 檀幽正想说什么,外头传来说话声: “楚姑娘可是醒了?” 她连忙换了一副稚嫩口吻,“小姐刚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还说着梦话呢。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来人是被封为女史的琴儿,她推开一条门缝,对檀幽扬了扬手里的锦盒: “这是九王爷命人送来的上好补品,都是给楚姑娘补身子的。若是不够只管和我说,我再让人去王府要,楚姑娘一定要安心把身子养好了,别去听外面那些说姑娘不好的流言蜚语。 有我们王爷在,姑娘这辈子都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的。” 姜怀珠听到这话,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檀幽:“……” 有你们家王爷在,的确不用别人来欺负她家小姐了,光是你家王爷就能把姜怀珠欺负个半死! 这话说的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第99章 她变丑了 等姜怀珠再醒来时,琴儿还没走,正在屋子里拉着檀幽唠嗑。 檀幽一点都不想和琴儿多说,可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琴儿都像听不懂一样,不停地询问江南的风土人情。 好在檀幽身为天命阁的人,既然要伪装成跟随楚家小姐一起进京的丫鬟,都是提前做好了功课。 所以对琴儿的问题,她是应对如流。 看到姜怀珠醒了,琴儿笑着说,“楚姑娘终于醒了,我们王爷可是担心死您了。” 姜怀珠心想,姜衔草是担心她不死! 但她脸上却挤出笑容,“我哪里担得起九王爷的关心。” 琴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地说: “哎呀,楚姑娘快吃些王爷送来的补药,看您这脸上差的,就连皮肤都没以前娇嫩光滑了。这去成王府的路上,还真是撞上脏东西伤了元气。” 檀幽微眯起眼,觉得琴儿这话意有所指。 而姜怀珠无论是在换身前后,最重视的都是她的皮囊。 闻言,她赶紧下床走到梳妆镜前。 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不堪的脸,她露出惊恐的表情,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 檀幽在旁边看着,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 那个下在玉镯上的术法非常强横,姜怀珠的魂魄八字又特殊,中招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附在玉镯上的符文却已经渗入她的血肉之中,才能伤及她的魂魄。 因为拿东西已经和她融为一体,玄先生强行破开她身上的术法时,自然也会再一次伤到她。 两害相加,如今术法是破了,可对姜怀珠的魂魄造成的伤害,都表现在了这具身体上。 就像一朵花的根茎烂了,那花瓣当然也会枯萎。 姜怀珠捂着自己的脸,满脸惊惧不安,“檀幽,你看看我,我真的变丑了吗?” 檀幽顿了顿道,“小姐多心了,您只是先前受了惊,气血有亏,多养几日身子就好了。” 说着,她转过身对琴儿不卑不亢道: “小姐的精神不好,请琴儿姐姐离开。” 琴儿却坐着不动,微笑道,“可是王爷说了,一定要让我亲眼看着楚姑娘喝下补品。” 说着,她就要略过檀幽走到姜怀珠身边。 檀幽的目光微沉了三分。 玄先生可是交待过,不能让姜怀珠接触九王爷的人,更不能碰九王爷送来的东西。 现在琴儿非要姜怀珠喝下补品,保不齐那补品里又被做了什么手脚。 于是她抬手就打翻了琴儿手里捧着的燕窝粥。 瓷碗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响刺激到了姜怀珠受损不稳的魂魄,她死死咬着唇,浑身都在发颤,那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又出现了。 琴儿一脸错愕地看着檀幽,“檀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故意打翻王爷送来的补品?”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秦老夫人的声音: “怎么了,里面什么东西碎了?” 檀幽神色骤变。 糟糕,她竟然失算了! 这个琴儿是算准了老夫人会在这时来,才故意逼她出手。 秦老夫人进来时,就看到碎了一地的瓷碗,还有滚在地上的名贵燕窝,她皱着眉问,“谁这么不小心,怎么把碗给摔了?” 琴儿回过身,对秦老夫人欠身道: “老夫人,奴婢是替王爷来给楚姑娘送补品的。刚好楚姑娘醒了,奴婢就要把熬好的燕窝粥递去给姑娘喝,谁知楚姑娘身边服侍的檀幽妹妹忽然伸手故意摔了碗,奴婢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秦老夫人看到琴儿在这里时,已经后悔刚才的责问,现在听到琴儿告状说是檀幽摔碗,她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你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不想你家小姐好了?王爷让女史送来的补药,你打碎了能赔得起吗?” 檀幽被骂得低下了头,“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琴儿在一旁打断她的话,“我看你可不是不小心,你分明就是故意伸手,我看得清清楚楚。不然你解释一下,这么大的屋子,你怎么就能偏偏撞我身上?” 秦老夫人连忙打圆场,“这丫头年纪太小不懂事,做事毛毛躁躁也是有的。琴女史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就是打碎了王爷的燕窝,就这么撒在地上,老身看了也分外心疼。” 说着她看了一眼檀幽,“还不赶紧滚下去领罚,玉漱也不用你伺候了!” 檀幽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攥成拳头,但还是忍了下来,低头告退。 现在这么多人在,她出手的话只会引起骚动,破坏玄先生的计划。 所以她只能等到秦老夫人先离开再寻找时机弄走那个琴儿。 等她走了,琴儿温声对秦老夫人道: “她打碎了燕窝是小事,反正燕窝这种东西,王府里有的是,王爷不会心疼。但她这样莽撞的人,若是继续伺候楚姑娘,那王爷可是不放心的。” 秦老夫人连忙点头。 自从楚玉漱在成王府出了事后,她好几次派人去探皇后身边女官的口风,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原本说好了要让姜锦言官复原职的事,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九王爷身上。 毕竟,九王爷一点都没有嫌弃楚玉漱的意思,这种时候还三番两次地来献殷勤,看上去比太子靠得住多了。 只要能稳住这尊大佛,像更换楚玉漱身边伺候的人这种小事,只要九王爷的人发了话,那她当然要照做。 “琴儿姑娘放心,我这就从我房里找几个伶俐体贴的丫头,让她们立即过来伺候玉漱。” 琴儿微笑道,“老夫人所言极是,奴婢也可以留下来帮着照顾楚姑娘,替王爷尽心尽力。” 她话音刚落下,一直躲在里屋的姜怀珠终于能出声了,她哑着嗓子道: “外祖母,就不必劳烦您身边的人了,也不用琴女史纡尊降贵,我让檀幽伺候就很好。” 秦老夫人蓦然沉声: “玉漱,不要任性了!” 姜怀珠怔住,这还是她以楚玉漱的身份出现后,秦老夫人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我早就想说了,那个小丫头根本就伺候不好你。让她继续照顾你,只会让你的身子越来越差。” 秦老夫人严厉道,“就这么定了,以后让我的人和琴女史一起来照顾你。至于檀幽,一个下手没有轻重也不懂规矩的小丫鬟,不必留在你身边。一切都以你的身体为重。” 姜怀珠哑然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琴儿留了下来。 等到秦老夫人走了,琴儿命人收拾起那撒了一地的燕窝,又煮了一碗新的送到她嘴边,微笑道,“姑娘,快喝。” 姜怀珠两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她手腕上的伤口,亮起了幽幽的红光。 远处,天命阁暗室。 盘腿练功的玄先生忽然睁开眼,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他脸色骤变,站起身。 文宁侯府的那枚棋子,又出事了! 第100章 姜锦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秦老夫人刚从外孙女那里走回自己的院子,文宁侯府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但却不是秦老夫人等人想要的那一个。 听到被官复原职的不是姜锦言,而是姜锦义,侯夫人陆氏气到直接在众人面前拉下了脸。 二夫人垂着眼眸,就当没看见自己嫂子的脸色。 陆氏却不乐意了,当众质问二夫人,“你们二房到底私下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一个庶子凌驾到锦言这个长房嫡长孙头上,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你们自己,根本就没有家族?” 二夫人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嫂子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我家二爷只是挂了个闲职,既未受爵又没有实权,他哪来的本事去让皇上改主意,抬举锦义一个庶子呢?” 她这话既把姜二爷给洗清了,又提醒了众人,姜锦义只是二房的庶子,根本就不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她哪里会放着自己还没官职的嫡子不管,先为丈夫小妾生的儿子尽心尽力? 陆氏瞬间哑然,恨恨地一甩袖子。 坐在堂上的秦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沉声道: “都别吵了。朝堂上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后宅里的妇人该妄议的。” 她心里明白,姜锦义忽然被复官,多半是九王爷出了力。 而姜锦言的官位是东宫学士,九王爷若是先让他复官,那就是让太子占了便宜,他当然不愿意的。 要想让姜锦言复官,那还得靠皇后那边使力。 陆氏完全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没占着好,眼里含泪地看向婆母: “母亲,真不是儿媳不本分,想些不该想的,只是儿媳身为锦言的母亲,忍不住为他的将来担心啊。 锦言苦读十余年才考上探花郎,而后被皇上钦点为东宫学士,这是怎样的荣耀,所有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他就这么沉寂下去,那岂不是白瞎了他的天资,姜家难道还能指着锦义一个刑部员外郎,将来给家族添上什么出息?” 姜锦义听到了自己官复原职的好消息,正得意洋洋地要来正堂给祖母请安,刚走到屋子外就听见陆氏这番话,原本洋溢着喜色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 姜锦言苦读十余年才成了探花郎,那他就不是自幼苦读用功才考取的功名了? 姜锦言能得皇上看重进东宫,难道就是只靠才华? 若是没有文宁侯为姜锦言跑前跑后,请出朝廷元老当他的老师,为他在皇上面前三番两次的美言,他能高中探花,有之后的风光? 而他姜锦义从未得到过家族照拂,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中了进士,之后也是因为伯父不肯为他出资打点,他一个堂堂世家子弟才会进了不吃香的刑部。 即便如此他仍然鞠躬尽瘁地做官,才在短短两年内就升为员外郎,这可都是他用自己的汗水和功绩换来的。 现在他这个伯母居然把他的成就和功劳说得一无是处,恨不得把永远都只会依靠家族庇佑的姜锦言抬到神坛上! 是,他就是抢了姜锦言的机会,骑在了姜锦言头上,那又如何? 他现在背靠着九王爷,以后他要永远把姜锦言踩在脚底下,让那个自视甚高的混账永远不得翻身。 姜锦义眼里满是戾气,但想到九王爷叮嘱他的话,他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调整好表情掀了帘子进去: “锦义拜见祖母、伯母和母亲。” 看到姜锦义进来,陆氏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二夫人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多看他一眼。 秦老夫人倒是对他笑了笑: “来,到祖母身边来。” 姜锦义走了过去,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老辣精明的祖母从他复官的事上看出了什么异样。 却听秦老夫人说: “你虽然是在刑部,但好歹也是个京官。以后在官场上,你要多和你伯父学一些手段,帮衬着他点。” 姜锦义内心狂喜。 祖母这是终于认可他了? 下一瞬,秦老夫人话锋一转: “还有,这次你能复官,九王爷在其中也出了一份力。” 姜锦义又心惊胆战起来,以为秦老夫人已经发现了什么,但她只是说: “你换身衣服,带上谢礼去一趟九王爷府上,亲自去感谢他。记着,他现在就是你的恩人,你在他面前要毕恭毕敬,不许再因为那个罪女的事,对他流露出任何不敬。” 姜锦义连忙点头,“孙儿明白!” 他本来就要见九王爷的,秦老夫人这是给了他不被怀疑的机会。 所以一走出正堂,他就换衣服去九王府了。 …… 王府,书房。 姜衔草看着那幅画像,伸手抚摸着画上女子含笑的脸,喃喃道: “娘亲,你到底在哪里?” 画像上的美人不会回答她,只是用温柔清贵的双眸,默默凝视着她。 外头传来朝月的禀报声: “王爷,姜家三公子来拜见您,可要传他进来?” 姜衔草淡然道: “让他进来。” 姜锦义走进书房后,直接就给姜衔草跪下了。 “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锦义没齿难忘!” 看到他臣服的姿态,姜衔草却只觉得可笑。 这才多久,姜锦义的刚烈骨气,都去哪儿了? 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利益,他就像得了骨头的饿狗匍匐在她脚下,向她摇尾乞怜。 “起来,姜三公子。” 姜衔草让他坐下,姜锦义却瞥见了她桌上没收起来的画像,顿了顿道,“这画像上的女子,看着好像——” “你见过她?”姜衔草沉下声音,“何时见到的,在哪里?” 姜锦义被她问得一怔,认真地想了想才道: “我应该是在小时候跟随父亲他们回老家祭祖时,见过这个女子。她生得很是貌美,气质也与众不同,所以我一直记着她。但究竟如何,那时我毕竟太年幼,已经记不清了。” 姜衔草猛地站起身,直接让朝月把听澜喊来。 身后的姜锦义愣了一下,然后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名女子难道就是伯父当年养着的那位外室,二妹妹的生母?” 第101章 太后说,你不是我的九皇孙! 姜锦义原本还在书房里坐着,没过一会儿就被王府的侍卫也带了出去。 听到姜衔草询问姜家祖籍的事,他非常配合地开口道: “姜家的祖籍在耀州府青城县,祖上传下来的老宅也在那里,还有县城外近百顷的庄子,那都是姜家的财产。我小时候见到那位女子,就是在祖宅。 只是后来祖宅起了火,烧去了一大半的房屋楼阁,现在除了还有几个住在祖宅里守屋的老下人和家生子,其余的亲戚仆从应该都搬出去住了。 若是那名女子还——” 他原本想说还活着,但看到姜衔草的脸色,他连忙改口道,“她应该搬去了庄子里,那里地方大更好藏人。” 姜衔草听后,递给姜锦义纸笔,言简意赅道: “把你对那名女子和姜家祖宅的所有印象都写下来,事无巨细,一个不漏。” 姜锦义毕恭毕敬地答应着,提笔就开始苦思冥想。 姜衔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 他会这么卖力,无非是想从她手里讨到更多好处,这些都是如今的姜家不愿意给他的。 姜锦义也真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是姜家子弟,满心都是和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比谁都维护家族的名声。 可当他发现家族的荣耀和好处都落不到他头上,而是都被长房和那些嫡出子弟们独吞了时,他就觉得他之前做的一切都不值得。 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文宁侯的秘密来换自己的前程,心里没有一点负罪感。 反正这些都是他祖母和大伯父做下的事,真要被翻了出来,也不会像祖母说的那么严重。 什么她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姜家就完了——这种话他是一点不信的,只当是秦老夫人危言耸听。 那女子即便有些来头,也不过是个被金屋藏娇的外室,还能因为她一人,让整个文宁侯府被抄家灭族吗? 依他猜测,那女人多半是个被强掳的有夫之妇,夫家势力可能也不小,所以才让他那眼里只看得到长房的祖母如此忌惮。 就算九王爷真把这件事抖搂出来,也顶多是他大伯强要了不该要的女人,将外室生的女儿强充嫡女,私德败坏触犯了律法,被皇上停官停职赋闲在家。 他那独断霸道的大伯要是因此栽了跟头,没准他们二房还有出头之日呢。 即便他只是个庶子,可嫡出的姜锦安醉心于医术不喜读书,这辈子都不是做官的料,到时他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已经进了官场的儿子可以提携栽培,还能不倚仗他吗? 到时他对外得了九王爷的帮助,对内有了家族看重,他日后还愁不能平步青云? 这么想着,姜锦义就觉得他帮九王爷追查那名外室身份的事,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的他万万没想到,他如今的这个决定,居然在不久的将来,真的葬送了整个姜家。 …… 姜衔草无法亲自离京,她让听澜替她去青城。 “务必要把那名女子带回来。” 沉默片刻后,她垂下眼眸,语气变得无比坚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她尸骨无存,那就把杀死她的凶手带回来。” 听澜抱拳,“属下定不负王爷之命。” 姜衔草站在原地望着听澜远去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她希望娘亲还活着,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她也不会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姜家人真的已经杀了娘亲,那她定不会让娘亲死的不明不白。 他们会为了这个他们不曾在乎的女人的死,付出一切! 朝月在这时跑过来: “王爷,皇上急召您立即进宫。” “这么急吗?”姜衔草微微皱眉。 朝月向来是稳重的性子,此时她端庄的脸上却露出焦急和不安,“听宫里的人说,太后娘娘忽然心疾发作,已经,已经快要不行了。事情太过突然,现在就连太医院的院判大人都束手无措。” “什么?!” 姜衔草震惊过后,沉下眼眸,“立刻备马!” 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出府上马,直奔着皇宫而去。 在宫门外,她遇见了同样匆忙赶来的沈逾白。 因为这两日都是阴天,沈逾白的腿病又犯了,他坐在轮椅上被鬼面推着,脸色苍白一脸病气,整个人看着虚弱不堪。 但他凌厉的眼神,却仍然透出无人可挡的锐气。 姜衔草看着他,心道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废人,肩上背负着扞卫国运的重任。 两人相视无言,一起进了宫。 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鬼面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 他把轮椅交到姜衔草手上,“我这样就不进去,否则会惊吓到贵人们,劳烦九王爷了。” 姜衔草并未因他骇人可怕的容貌露出任何表情,朝他点了点头,推着沈逾白进入寝宫。 寝宫里一片混乱,内侍宫女们战战兢兢地忙里忙外,都怕太后如果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会被治下服侍不周的罪名,直接被赐死给太后陪葬。 雍帝和皇后等人都站在太后床边。 见到姜衔草来了,雍帝连忙让她过来,“快,你皇祖母刚才还念叨着你呢。母后,小九儿来看您了。” 姜衔草走到太后身边,俯下身看到太后惨白的脸色,心里一惊。 上次宫宴时,太后还神采奕奕面色红润,这才几日过去,怎么就成这样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病,才能这么严重? “小九儿……” 太后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姜衔草后却脸色剧变,“不,你不是小九儿!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哀家的孙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雍帝连忙握住太后的手,“母后,他就是小九儿,您心心念念的孙儿啊,您再好好看看。” 太后激动地甩开他,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姜衔草,“不,她不是,哀家看到了,哀家都看到了!” 姜衔草垂着眼眸,掩饰住内心的惊惧。 自从和沈听肆互换了身份后,她就一直在担心,若是有朝一日被人识破她的身份,她该怎么办。 即便已经想了那么多次,但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她还是做不到完全冷静。 “你把小九儿还给哀家,还给我啊!!” 太后尖着嗓子凄厉地叫喊,那动静听着十分渗人。 雍帝没办法,只能让姜衔草先退下,“你皇祖母现在不认人了,又受不了刺激,你到侧殿去候着!” 姜衔草转身离开时,和坐在轮椅上的沈逾白对视了一眼。 等太医们手忙脚乱地又是服药,又是针灸,好不容易才让太后平静地陷入昏睡,皇后轻声道: “奇怪,若说母后她是不认人了,那为何她别人都认识,就是认不出小九儿?” 第102章 皇后知道了姜衔草的秘密 雍帝沉着脸,“都这种时候了,皇后还是有话直说!” 孙皇后看着他,顿了顿道: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母后对小九儿的排斥很蹊跷。” 雍帝冷笑,“什么蹊不蹊跷的,母后明显就是病糊涂了。难道你想说,刚才那个人真不是小九儿?朕还站在那儿呢,你是想说,朕这个当父皇的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他平时不会用这种口吻和孙皇后说话,帝后俩起码在外人面前还能维持住相敬如宾的表象。 但现在太后忽然病危,他也是真的心急如焚,也懒得再像以前一样和孙皇后兜圈子了。 “朕知道你一直不喜小九儿,就因为朕当年想把他的母妃追封为后!当年的事,是朕冲动了,可终究斯人已逝,一个死人还能和你争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还放不下?” 有些话,雍帝原本是一辈子都不想说的,但现在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还有母后的身子向来安康,如今却忽然病倒,还病得这么重,要说这都是天意,朕不信!怕是这宫里有人容不下母后!” “皇上,您这话是在说臣妾吗?!” 孙皇后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这些年来,臣妾是如何服侍母后的,您也看在眼里。您如今这么说,是让臣妾没法活了!” “你误会了,朕只是说,这宫里有心怀不轨的恶人,并未说这件事和你有关。” 雍帝深呼吸了一下,命身边大气不敢出的孙公公扶她起来。 孙公公刚要去扶孙皇后,却被对方躲开。 “皇上若是真的怀疑臣妾,那臣妾这就交出凤印,自请禁闭。”孙皇后沉声道,“臣妾的坤宁宫任您去搜,臣妾的宫人也任您去查。刚好湛王也在这儿,这就让他带着皇城司的人去搜查!” 雍帝看了孙皇后半晌,对一直没说话的沈逾白道: “十三弟,从今日起你住进皇宫,先从慈宁宫查起。朕要知道,都有什么人近身接触过母后,她这几日的衣食起居里有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沈逾白平静地应声道: “臣弟明白。” 他一如既往的沉稳态度,倒让雍帝放心了许多。 雍帝又对孙公公道: “把皇后送回坤宁宫,这里不用她服侍了。再传朕的圣旨,从此刻起开始闭宫,禁止各宫之人互相走动,让禁卫去守好各宫的宫门,若有人敢违背圣旨,不论身份,立即杀无赦!” 孙皇后听着这话,在心里冷笑。 皇上嘴上说着不怀疑她,可这闭宫的圣旨,就是冲着她来的。 回坤宁宫的路上,她对孙公公道: “公公,你和本宫虽无亲戚,祖上追溯起来却也是本家。这些年在宫里,本宫也一直待你不薄。如今太后娘娘出了事,皇上和太后母子情深,正是心乱的时候,你作为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可不能让他在此时轻信了真正别有用心的人。” 孙公公低着头,“奴才一个草芥之人,从来都只听皇上的命令行事,这就是奴才的本分。” 孙皇后眯着眼看了他半晌,冷笑道,“好,很好。” 然后,她甩袖下了凤辇。 进了寝宫后,她让别的宫人都退下,只留了心腹女官青鸾在身边。 “青鸾,你说这世上真有灵魂互换这种事吗?”她低声问道。 青鸾迟疑着道: “鬼神魂魄之说向来神秘莫测,民间多数的这一类传闻都是无聊之人杜撰来愚弄恐吓那些凡夫俗子的,但若是真有一些不世出的高人和秘法,也未必……” 她顿住片刻,才垂首道: “也未必不是真事。” 孙皇后笑了笑,“是啊,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怪力未必不能乱神。青鸾,你之前见过姜二小姐几面,你可觉得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青鸾沉思了一会儿: “确实。她以前唯唯诺诺的,从来不敢违背姜家长辈的意思,任凭姜怀珠一个养女抢去她所有风头也从无怨言。 可自从那闹得沸沸扬扬的落水案之后,她就真像变了个人,形容举止都没个世家贵女的样子,大大咧咧横冲直撞的,随意顶撞长辈,只要有人敢欺负她,无论那人什么身份,她都要当即怼回去。 有时候奴婢看她,就像在看一个不知礼数的莽撞男人。” 孙皇后饶有兴致道: “不知礼数的莽撞男人——你觉不觉得,如今的姜二小姐在性子上很像曾经的九王爷?而如今这个心思缜密不卑不亢的九王爷,倒是太不像沈听肆本人了?” 青鸾怔住,在明白了孙皇后话里的深意后,她露出惊愕的表情: “难道太后娘娘之前喊的话都是真的——” 她蓦然停住,不敢继续说下去。 孙皇后坐在绣床上,嘴角噙着得意的微笑: “太后是怎么病的,确实和我们坤宁宫没关系。湛王就是把后宫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到本宫身上。倒是九王爷和姜二小姐之间的秘密,马上就要藏不住了。 到时皇上知道了他的宝贝儿子其实是个被换了芯的冒牌货,而他被他最信任的十三皇弟有意隐瞒了这么久,他会是什么表情呢?本宫真想马上就看见啊。” …… 文宁侯府。 夜里,有人潜入了沈听肆住的院子。 汤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迷迷糊糊地披上衣服要去查看,刚走到屋门外就被人捂住口鼻,点了睡穴昏迷过去。 几个黑衣人迅速走进姜二小姐的闺房,放出能让人昏迷的异香,然后把正在熟睡的沈听肆从床上拉了起来,装进提前备好的麻袋里,翻墙离开。 第103章 皇上知道了 沈听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面前坐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他立刻意识到他这是被绑架了,却没有露出惊恐慌张的表情,只是尽量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当他看清男人的脸时,他皱了一下眉。 男人的脸色惨白如纸人,眉毛和五官都像是画在纸面上极淡的几笔。 有个词叫形如枯槁,用来形容这家伙再合适不过。 似乎是察觉到他已经醒了,男人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在晦暗室内渗着不祥绿光的眸子。 和男人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沈听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实在太邪门了,与其说是人的眼睛,倒不如说是两团乱葬岗里的鬼火直接镶嵌在了对方干瘪凹进去的眼眶里。 “九王爷,您醒了。” 男人扯开干裂的嘴角,对沈听肆微笑道,“您是远道而来,这一路上车马疲劳,一定渴了?喝点水。”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神情空洞的丫鬟端着一个瓷碗,缓缓走到了沈听肆面前,“请用汤。” 沈听肆看清碗里装的东西后,差点没呕的一声吐出来。 他愤怒道,“你既然认出了我是九王爷,怎么敢给本王喝这种东西?” 那碗里血腥味儿冲天,里面还有东西在涌动,给他恶心得都没敢细看。 男人笑吟吟道,“王爷误会了,这碗黑狗五毒汤可是好东西,寻常客人我都不舍得给他们喝的,也就只有您这样身份贵重的人,才配得上一饮佳品。” 沈听肆呵呵冷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王爷心里不是已经猜出在下的身份了吗,又何必出言试探?在下都敢在王爷面前露出真容了,难道会是那种连自报家门都不敢的小人吗?” 沈听肆冷下声音,“真是你,天命阁的玄先生。” “玄某见过九王爷。哈哈,只是玄某以真面目相见,王爷如今却被困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体里不得解脱,真是命运无常啊。” 玄先生咯咯地怪笑起来。 他这一笑,不仅声音出奇的粗哑难听,就连他原本还算平整的五官,都变得扭曲起来。 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鼻子眼睛嘴都错位了,沈听肆心里是有点打怵。 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他都悲惨到和一个女人互换身体,从万人之上的皇子变成备受欺压的弱女子了,这么荒唐的事都发生在了他身上,现在看到这种戏码,他只是嘲弄地笑道: “姓玄的,你把本王弄到这儿来到底想做什么?” 玄先生突兀地停住了笑容,凑近了些,那双鬼火般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九王爷,你想不想回到你的身体?” 沈听肆没有回答。 他当然想回去,做梦都想回去。 但他绝不会和天命阁的妖孽合作,做出背叛大盛皇朝的事来。 “你和姜衔草互换身体,其实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好的。一手促成这场闹剧的人,就是你的皇叔湛王殿下。” 玄先生低声道: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坐上那把龙椅。而有了姜衔草在你的身体里为他所用,他谋权篡位的阴谋就能更快地施展,你的父皇危在旦夕,而你却还在文宁侯府的后宅里,被那些无知的妇人刁难欺凌。 你,甘心吗?” 沈听肆冷冷看着玄先生,“从你这个天命阁的主人嘴里说出这些为大盛打算的话,真是可疑至极。” “九王爷,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玄先生低叹了口气,命令那个丫鬟道,“伺候九王爷把这碗黑狗五毒汤喝干净了,一滴都别剩下。” 沈听肆眉头紧皱,当那丫鬟伸手要按住他时,他出手拍向她的穴道。 丫鬟连躲都不躲,被他拍了个正着。 可他这一拍,却像是拍在了铁人身上,丫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行动仍然如常,他的手心却麻了。 “九王爷,不要妄图抵抗了。凭你现在这具身体,你在我手里,只能是任我摆布。” 玄先生微笑着,看着那丫鬟强行把一整碗的恶心汤水灌进沈听肆的喉咙里。 沈听肆剧烈地咳嗽挣扎着,险些被活生生呛死。 他嘴里的味道恶心到他恨不得当场去世,可丫鬟铁钳般的手死死摁住他的下颚。 真的喝到一滴不剩后,丫鬟才松开了他。 沈听肆感到眼前一阵晕眩,他费力地抬起眼,想要质问玄先生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却什么也看不清,也发出声音。 “等你再醒来时,你就会是我乖乖听话的傀儡了。” 伴随着玄先生轻柔古怪的低语,沈听肆渐渐失去了意识。 …… 慈宁宫。 姜衔草一直等在侧殿,这几个时辰里,太后陆陆续续地醒过几次,神智越来越不清醒。 太医因为怕刺激到太后,不敢让姜衔草去见她。 这倒是也让姜衔草暗自松了一口气。 别人都以为太后是在说胡话,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真的不是太后心爱的九皇孙。 入夜时分,沈逾白来找她。 “你们都下去。” 他低声吩咐了一句,宫人们就都悉数退下了。 宽敞的侧殿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衔草主动开口,“这些都不是巧合?” 沈逾白的神色是少见的沉重,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姜二小姐在文宁侯府失踪了。” 姜衔草的眸光一颤,她压低声音,“是天命阁的人,还是——” 沈逾白把手指放在唇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姜衔草微微皱眉,心领神会地转变话题: “到底是谁给皇祖母下了毒,我才不相信她是自己病倒了!皇叔,你一定要查出罪魁祸首!” 殿门外,一名内侍把耳朵凑在门缝边上,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等他确定了姜衔草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一定要找出毒害太后的凶手之后,他站直身子,装作刚来似的禀报道: “湛王殿下,九王爷,皇上急召二位去御书房。” …… 御书房。 雍帝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神色惊疑不定地看向身旁的国师,“国师是说,这少女体内住着的才是真正的小九儿?” 国师是个容貌俊朗的中年僧人,穿着洁白的僧衣,一派出尘的高人气质。 他轻轻点头,道了声佛号后才捻着手里的佛珠说: “没错,她才是真正的九王爷。而那个进宫去探望太后娘娘的九王爷,只是九王爷被抢占了的躯壳。” 雍帝听到如此荒唐的话,心里翻江倒海。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国师道: “你说湛王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国师点头,双手合十,“湛王殿下不仅早就知情,九王爷的身体易主的事,还是他一手策划的。” 第104章 御前对质 “你说是湛王策划了这一切,有何证据?”雍帝沉声问。 国师平静地说: “湛王殿下借着皇城司的势力豢养修炼邪术的民间术士,这些人与贫僧座下的弟子发生了冲突,贫僧先前一直假装闭关在暗中追查他们,这一查就查到了湛王殿下对九王爷下手之事。若是皇上不信贫僧的话,尽管让人去搜查皇城司和湛王府,一定能搜到证据。” 雍帝听后,久久沉默无言。 半晌,他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指着跪地的少女道,“既然她体内是小九儿,那为何小九儿见到朕没有任何反应?” 国师望着少女,露出悲悯的表情: “贫僧察觉到九王爷被困在姜家二小姐体内后,就立即派人去营救,但把人救出时却发现九王爷少了一魂二魄。这一定是湛王的人察觉到贫僧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为了让九王爷无法向皇上申冤,用邪术拘下了九王爷缺失的一魂二魄。” 雍帝脸色阴沉,“少了一魂二魄会怎么样?” “正如皇上所见,会痴傻呆滞没有神智,无法应答说话。”国师躬身道。 雍帝半信半疑地看了少女许久,这时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湛王和九王爷已经到外面了。 沉思过后,雍帝看着国师道: “国师,你说的这些现在都没有证据,要朕怎么信你?” 他是皇上,又不是傻子。 国师说九王爷的魂儿住在这少女体内,可她现在却如同痴儿无法开口说话,无法向他证明自己。 那他怎么就能确定这少女真的是小九儿? 这么荒唐离奇的事,哪怕说出口的人是国师,他也不会就这么相信的。 国师笑了笑道: “靠这名少女是无法证明这一点,但只要那位冒充九王爷的罪人在,贫僧自有办法让她现形。到时候皇上就会明白贫僧所言非虚了。” 雍帝沉默了许久,然后对内侍吩咐道: “让禁军先进来。” 内侍连忙出去传话,不一会儿,训练有序的禁军就在御书房内排成两队,守卫在雍帝身边。 雍帝这才让内侍把湛王和九王爷带进来。 姜衔草走进御书房时看到里面的阵仗,和那个穿着白衣生得清俊秀气却莫名不像什么好东西的秃驴,还有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的“姜衔草”后,她就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 在这之前她担心了许久,如果她的身份暴露了要怎么办。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反而平静,没有太多慌乱。 唯一让她感到可惜的是,她还没能得知娘亲的下落。 可变故已经发生,除了坦然面对寻找应对方法之外,想别的都没用。 当了这段时日的九王爷,她早就修炼出这份临危不乱的胆识了。 她目不斜视,与同行的沈逾白一起向雍帝行礼。 雍帝说了一声免礼,就看向了国师,“既然国师怀疑九王爷的身份,那就请你向朕证明你是对的!” 姜衔草这才知道,那白衣僧人就是大盛的国师,慧明禅师。 慧明不急不躁地踱步到姜衔草身前,与她对视的那一瞬,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姜衔草恍惚了一下,然后听他低声道: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女施主,得罪了。” 下一刻,慧明手指飞快地捻起佛珠,嘴里念着姜衔草听不懂的咒文。 她的魂魄瞬间震荡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雍帝看到她变得空洞的表情,还有身上不正常的痉挛,沉下了眸光。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沈逾白十分淡定地旁观着这一幕。 慧明瞧见姜衔草已然灵魂不稳,他嘴角处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天命阁的那些蠢货虽然经常办事不力,但这一次,他们倒还真打了湛王和这位冒牌货一个措手不及。 别看沈逾白现在还坐得住,等到待会儿他让这个身体里的魂魄现出原身的虚影,勃然大怒的雍帝定会收回赐给沈逾白的权利,沈逾白统领皇城司威慑宗室百官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慧明加快了念咒的语速,眼看着九王爷的身体就要倒在地上,姜衔草的魂魄就要出窍,在空中浮现出原身的虚影。 沈逾白腰间的血玉却在这时亮起。 他笑了笑,手指在血玉上轻轻抹过。 姜衔草魂魄的强烈不适感在这一刻淡去,她缓过劲儿来,站直了身体。 任凭慧明如何努力地念咒,她身上都再无任何不适的反应。 慧明停了下来,原本清澈的眼底现出几分阴翳。 雍帝开口质问: “国师,你说过你有办法让抢占了九王爷身体的魂魄现出端倪,能让朕亲眼见证她不是皇子的证据,可除了她刚才身体颤抖了一会儿,朕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慧明顿了顿,阴沉的目光投向了沈逾白。 沈逾白淡笑道,“国师大人何必这么看着本王?刚才您念咒施法,本王可并未打搅您。” 慧明冷声道: “王爷是并未出声打搅,但您用您腰间佩戴的血玉扰乱了贫僧的施法,这才护住了这位女施主的魂魄。” 说着,他转身就向雍帝躬身请求道: “请皇上准许贫僧解下湛王殿下腰间的玉佩!” 雍帝眉头紧皱,他凝视着神色淡然的沈逾白,“十三弟,朕看你佩戴这块血玉已经很久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逾白笑道,“回皇兄,这只是一块普通的血玉。臣弟因为喜欢它的颜色,才一直佩戴在身上。既然国师大人也喜欢要拿去观赏,那臣弟忍痛割爱便是。” 说罢,他不用慧明动手,就痛快地亲自解开了腰间的玉佩,递给慧明。 “国师,请。” 慧明见沈逾白的态度这般坦荡,心里倒有些惊疑。 但他不可能看错了,刚才他念咒时感到一阵妖异的力量干涉,他睁眼看去时,刚好看到血玉上亮起的红光。 这东西一定有玄机! 他伸手取过血玉,解下右手腕上的佛珠在上面绕了一整圈。 血玉上泛起仿佛能摄人心魂的妖异红光,却被佛珠悉数把光芒吸去,变得黯然无光。 慧明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笑意,朗声道: “这位女施主的护身符已破,贫僧再念一遍咒语,定能让她的魂魄在皇上面前现出原形。湛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105章 拿姜家人来杀鸡儆猴! 沈逾白冷嗤一声,神色从容,“国师此言完全是无稽之谈,本王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皇家的事,更不相信什么小九儿体内住了别人灵魂的胡话。你要试便试!” 他这般镇定的态度,让雍帝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毕竟灵魂互换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雍帝本来就对慧明所言存有很深的疑虑。 只不过是慧明向他保证,能让他亲眼看到证据,他这才同意慧明一试。 想及此,雍帝沉声对慧明道: “国师,朕准许你再试一次。若是这次再没有任何结果,朕不希望再听到你怀疑九王爷身份的话。” 慧明朝雍帝行了佛礼,然后捧着手心的玉佩,冷眼看向姜衔草。 姜衔草平静地站着,脸上不见分毫慌乱。 慧明冷笑了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然后,他再一次念咒。 雍帝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姜衔草。 尽管慧明念咒念到满头大汗,姜衔草身上仍未出现任何异样。 慧明脸色难看,原本清俊的面容变得扭曲,他手上使力干脆捏碎了血玉,可即便如此,姜衔草也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仍然稳稳地站在他对面。 甚至她还朝他眨了眨眼,毫不掩饰眼底的讽意。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臭秃驴,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你又能奈我何? 慧明被她无声的嘲弄气到双眼涨红,这个逼迫魂体显形的术法太过高深,他已然有些支撑不住。 但若是现在停下,他验明姜衔草真身的承诺就算彻底失败! 此时的他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念着咒语,而他耗费了太多的神识修为,七窍都缓缓流出了鲜血。 雍帝看不下去了,怒声道: “够了!” 慧明支撑不住地瘫倒在地上,他手里的佛珠都落了一地。 雍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慧明: “国师,你施法失败了,这是否证明你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九王爷就是他本人,体内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人的魂魄?” 慧明知道这是雍帝给他的台阶,他若是不顺着下,那接下来雍帝怕是会治他欺君之罪。 沉默了半晌,他只好艰难开口: “是贫僧眼拙错认了,冒犯了两位殿下,贫僧自愿受罚。” 但他真的不明白,本该万无一失的事,为何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仰头看向姜衔草,流着血泪的眼里满是不甘。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僧风范? 那狼狈不堪眼里还带着恨的模样,倒像是一个找替死鬼失败的厉鬼。 姜衔草并不畏惧他的恨,她笑了笑,对雍帝道: “父皇,国师大人可能是听说了皇祖母错认儿臣的事后,受了有心之人的挑拨和蒙骗,误以为儿臣身上真的有鬼,儿臣相信他绝不是故意要陷害儿臣。” 这话她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是火上浇油。 雍帝脸上的怒意未消,看着慧明糊满了血的脸,他沉声道: “母后她虔心信佛,灵隐寺在几百年间又向来是皇家礼佛之地,朕为表孝心,这才赐了你这个信任住持国师名号。祭祀祈福才是你的分内之事,别的事以后都用不到你管!” 他让内侍把慧明扶起来,最后下了皇命: “即刻把国师送回灵隐寺,护他潜心礼佛,几年之内国师都不要出关了。” 这就是要软禁慧明的意思,而慧明的国师之位也是名存实亡了。 慧明被禁军送出去时,心里是恨透了姜衔草,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姜衔草以微笑回敬,又把慧明气了个半死。 等慧明走了,沈逾白对雍帝道: “国师会忽然进宫对臣弟和小九儿发难,一定是受了别人指使。” 雍帝心里有数。 慧明身为国师又善于交际,和京中的许多权贵都有往来。 但多数也只是泛泛之交,若真要说和谁交好,也就只有那么几家。 其中便有皇后的娘家,还有文宁侯府姜家。 “朕没记错的话,姜家有个小公子还是慧明的徒弟?”雍帝沉吟着问。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沈逾白颇为自然地看向姜衔草,“小九儿之前没和姜家人决裂时,倒是常去文宁侯府。” 姜衔草知道,沈逾白这是在给她递刀子呢。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过刀子就往姜家身上捅: “禀父皇,姜家长房嫡出的小公子姜锦真号称天生佛骨,因为天生慧根被慧明国师看中收为带发修行的弟子。” 经过这几次的事,雍帝对姜家的事已经印象很差了,他当即冷笑道: “带发修行?他整日住在文宁侯府的富贵乡里,家里一大堆奴婢仆从伺候着,这样也能叫修行? 慧明放着那么多潜心修行的苦行僧不收,偏要收这样一个世家子弟,还美其名曰天生佛骨慧根,他们究竟是图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吗?” 雍帝是越说越愤怒。 他想到皇家这几年给了灵隐寺多少资助特权,慧明在他面前说得好好的,说是会为太后和皇家众人燃长明灯日夜祈福,也会广修香火庇护大盛国运,还要振兴天下佛教引导世人一心向善减轻业力—— 结果慧明都做了什么? 如今太后莫名其妙地病重,底下一对世家存了异心,还有天命阁一直在暗中作乱捣鬼,还有朝中权贵疑似与其勾结。 灵隐寺给大盛带来的不是福运,而是祸端! 而且太后这边刚突如其来地病倒,嘴里喊着小九儿不是小九儿的胡话,紧接着国师就忽然进宫,说小九儿的身子是被别人的魂魄给占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真像是沈逾白所言,被有心人设计好了的局! 雍帝当即决定,要给这群无法无天的人一个足够严厉的警告。 但灵隐寺毕竟扎根几百年,现在要收拾这群利欲熏心却在民间很有影响力的假僧人,雍帝怕引起人心动荡。 要对皇后娘家下手,也有些困难。 那就只能拿文宁侯府的那位姜小公子来杀鸡儆猴了。 他沉思了片刻,吩咐了下去: “来人,奉朕的圣旨去文宁侯府,把那位号称天生佛骨的姜小公子一并关进灵隐寺,给他剃发出家,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灵隐寺随他师父一起为太后祈福诵经!” 沈逾白在这时道: “皇兄,眼下母后她不认得小九儿,一见到他就会病情加重,小九儿就这么干守在宫里连她的面都见不得,心里煎熬。不如就让他去姜家走这一趟。” 雍帝想了想道,“也好!小九儿,你去,替父皇把这件事办好,一定要震慑住那些不安分的人!” 姜衔草跪下领旨。 她退下时,把还在犯迷糊的沈听肆也带了出去。 第106章 装什么浪子回头? 一大碗醒魂汤下肚,沈听肆的神智恢复了清醒。 他看到坐在对面沉着脸的姜衔草,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上后,压低声音问她,“喂,我们这是在哪儿?天命阁的人呢?” 姜衔草不怎么想搭理他,被他追问了几句后,她才淡漠道: “天命阁和国师慧明勾结在了一起,他们把你交给了慧明,然后慧明带你进宫,在皇上面前说你才是真正的九王爷,皇上又把我叫去,让慧明当场施法。” 沈听肆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半晌等着姜衔草继续往下说。 可姜衔草却很坏心眼地不说了,故意吊他胃口。 他急得直拍腿,“然后呢,你倒是往下说啊,父皇他认出我了没有?!” 姜衔草微笑,“皇上要是认出你了,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你对面和你说话吗?慧明的施法当然失败了。” 沈听肆露出失望的表情,听姜衔草冷笑道: “你很失望是?可惜了,我的命就是这么硬,这姜二小姐你还是得继续当下去了。” 闻言,沈听肆抬眸看了看她。 姜衔草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古怪,她皱着眉,以为是天命阁对他还做了什么手脚。 却听他说: “你一直赖在我的身体里不走,就是想借着我的身份报仇是不是?你还和湛王有合作,我虽然不喜欢他那人谁都看不起的性格,但我知道他绝不会背叛大盛。 他明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我,却没有揭穿你,多半是要利用九王爷这个身份来对付那些不服皇权的世家,这些人里还有和天命阁私下牵扯的。” 沈听肆说到这儿沉默了片刻,然后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说: “既然你们做的事对大盛有利无害,那我不是不可以配合你们。” 姜衔草有些意外地挑眉,“你喝错药了?我占了你的身体,让你被困在姜家受苦,你还能心甘情愿?” 她才不相信沈听肆这种眼瞎心盲的混账,会有这样的胸襟。 沈听肆有些恼火,沉声道: “我承认我以前是很蠢,才会被姜怀珠牵着鼻子走,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我心里有家国大义,不是是非不分的畜生。” 姜衔草看着他的眼神,却仿佛在说,在她眼里他就是畜生。 沈听肆刚要发火,就想起他之前强逼着姜衔草放血的事,顿时哑然。 姜衔草冷冷地凝视了他片刻,然后笑道: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做我要做的事,那就是报仇,让姜家血债血偿。” 沈听肆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尽管报仇,我不会阻碍你。” 刚和姜衔草互换身体时,他还觉得姜衔草做得太过。 可这段时日他看透了姜家人的真面目,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欺压姜衔草把便宜占尽,还要败坏姜衔草名声的事情后,他就觉得姜衔草想要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当然不会阻碍我了。” 姜衔草嗤道,“你现在代替我成为了备受欺辱的姜二小姐,姜家人都是你的仇人,我除掉他们只会让你的日子变好,你要是拦着我那才是脑子被驴踢了,别说得你好像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似的。” 沈听肆脸色微红,他却没有反驳,为自己辩解。 因为姜衔草说得是对的。 马车里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姜衔草闭目养神。 快到文宁侯府时,沈听肆忽然开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成功报仇,达成你的心愿之前,如果我们身体互换的事再被人追查,我不会出卖你。就算是父皇当面问我是谁,我都会帮你隐瞒。” 闻言,姜衔草缓缓睁开了眼,有些费解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他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是想和她谈条件,还是想骗取她的信任,然后背地里捅刀子? 沈听肆看着她,目光轻轻颤动着,忽然道: “当初从天命阁的刺客手中救下我的人,是你?” 姜衔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嗤了声,“无聊。” 以前他和姜怀珠好的时候,她满心遗憾委屈,为何她救下的人,却要被别人夺走了心? 现在她早已不在乎这件事了,他却忽然翻起了旧账,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我——” 沈听肆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我不想让你后悔救了我。” 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他的少女,是那个晦暗雨夜里照亮他的温柔月光。 可他却认错了他的月亮,恩将仇报。 “是吗?可我已经后悔了。” 姜衔草笑得绝情,“如果我当初没有救你就好了,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沈听肆只觉得自己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捅了一刀。 他定定地看了姜衔草许久,轻声问: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后悔吗?” 姜衔草淡然道: “现在我们互换了身体,我倒是不后悔了。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对你的恩情,那就把你的身体永远让给我。只要你当一辈子姜二小姐,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沈听肆不说话了。 姜衔草在心里冷笑,装什么豁然醒悟,浪子回头? 她才不信! 马车在文宁侯府门前停下,她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命跟随她一同前来的禁军直接包围整座侯府。 外面的动静惊扰了侯府里的人。 没一会儿,文宁侯披着外衣和几个家仆匆忙开门而出。 看到站在最前边的姜衔草和沈听肆,文宁侯眼底闪过几分复杂情绪。 姜衔草注意到文宁侯这个眼神,心里猜到今日发生在宫中的事,文宁侯一定已经有所耳闻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惊愕,为何她还没有被治罪,还能好端端地站到他面前。 文宁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九王爷深夜驾临侯府,是为了把臣失踪的女儿送回来吗?真是多谢您了。” 姜衔草嘴角微扬,“侯爷误会了。” 文宁侯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就听姜衔草淡淡道: “本王只是顺路把二小姐送回侯府,主要是有一件正事要办。” 文宁侯心里有些慌乱,脸上却不动声色,“那敢问王爷,究竟是有何指教?” 姜衔草从身后跟着的内侍手里接过圣旨,“文宁侯听旨。” 第107章 他们都知道她是谁了 文宁侯心里咯噔一声,他说什么也不想跪姜衔草,可看到她手里黄澄澄的圣旨,他若是不跪,那就是抗旨了。 他只好屈膝跪在姜衔草身前,憋屈地低着头,听着她念旨。 原本他还沉得住气,可当他听到皇上要把他的小儿子送去灵隐寺出家,和慧明一起幽禁起来,一辈子为太后祈福诵经时,他脸色骤变。 姜衔草不紧不慢地念完圣旨,微笑着对一脸愕然的文宁侯道: “文宁侯,遵旨。” 文宁侯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话。 等到姜衔草要带人进府直接押走姜锦真时,文宁侯才回过神,匆忙追上来道: “锦真他年幼无知,恐怕担不起为太后娘娘诵经祈福的重任——” 姜衔草听到这话就笑了,她顿住脚步,眸光讽刺地望着文宁侯,“姜五公子怎么就担不起这个重任了?你们文宁侯府过去那么多年,不是一直都在造势宣扬他天生佛骨,从娘胎里自带慧根吗?试问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们姜家有这么一位佛子?” 文宁侯被她说得哑然,想要解释都找不到词。 姜衔草还不放过他,继续嘲弄道: “就凭着这个佛子的称号,姜锦真从小到大出尽了风头,还有不少人说他这位佛子出世是大盛国运受到庇佑的吉兆,你们姜家人不也从来都没否认吗? 现在该他出力的时候,侯爷却改口说他年幼无知了,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还是你们姜家之前宣扬的佛子之说,其实只是用来博取名声和好处的谎言?” 文宁侯被她当面骂无耻,就算是他也挂不住脸。 姜衔草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脸色,转过身对她带进来的禁军们下了令: “把姜五公子请出来!” 有禁军出马,整个侯府瞬间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且说是要把姜锦真请出来,但禁军得了皇命可不会对这位“佛子”有多客气。 在他们眼里,姜锦真不过是个要被他们押运的犯人而已。 所以姜锦真被带到姜衔草面前时,连洗漱更衣都没来得及,他披头散发一身凌乱里衣,神色惊惶: “这是要做什么?我犯了什么罪,王爷凭什么这么对我?!” 姜衔草朝他勾了下嘴角,“佛子不必惶恐,是父皇下了圣旨,要请你去灵隐寺,与你的好师父一起修行呢。” 姜锦真听后就怔住,然后他不敢置信地望向站在姜衔草身后,脸色铁青的文宁侯: “父亲,这是真的吗?” 他一直以为,只要父亲回到京中,一切都能回到原样。 但现在姜衔草却在深夜带着禁军上门把他像犯人一样押走,彻底把他从高枕无忧的美梦中唤醒。 文宁侯低下头,避开了儿子的注视。 皇权在上,他能私下用一些手段,却绝不敢当着禁军的面直接抗旨。 而且他也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天命阁本该万无一失的计划失手了,他故意把天命阁的人放进府里,让他们能劫走“姜衔草”的事是不是也已经被人发现了。 这种时候,他也只能放着亲儿子不管。 反正儿子没了一个还能再生,要是不小心给了皇家把柄,把他也给抓进去那就完了。 这时,被惊动的秦老夫人和陆氏等女眷从内宅匆匆出来。 秦老夫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小孙子要被禁军带走,仗着自己年纪大了挡在姜锦真身前,“锦真做错了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姜衔草根本就不和她废话,干脆地亮出圣旨,沉声道,“秦老夫人是要抗旨吗?” 秦老夫人一看到圣旨,浑身剧烈颤抖着,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姜衔草。 文宁侯已经和她交过了底,她此时也已经知道九王爷的身份有异。 一直以来用九王爷的身份和她们接触的这个人,实则是换身后的姜衔草,她那个从未放在眼里,甚至被她视为扫把星的亲孙女! “你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这般昧着良心残害忠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文宁侯拉住袖子,“母亲!” 秦老夫人在儿子的眼色下,不甘地住了嘴。 姜衔草也已经猜到秦老夫人敢用这个态度和她说话,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勾起唇角朝秦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你辱骂不敬皇使,还造谣生事,你可知罪?” 秦老夫人很想朝她脸上呸一口。 但这死丫头还顶着九王爷的脸,她只能强忍着怒火道,“王爷不必恐吓老身,你私下做的那些事……” 文宁侯再次阻止了她说下去。 他在秦老夫人耳边低声保证了他以后会想办法把姜锦真弄回来,然后就对陆氏道: “你一个妇人出来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把母亲扶回去休息。” 陆氏双眼涨得通红,不舍地看了一眼姜锦真,还是在文宁侯的催促下扶着秦老夫人往回走了。 姜衔草撇了撇嘴。 真是可惜了,要是秦老夫人带头闹起来,那她今夜就能治这一大家子抗旨之罪了。 姜衔草押着姜锦真走出侯府时,文宁侯幽幽道: “王爷莫要得意,你不放过我们姜家,姜家也不会放过你。你的底细别人不知道,我心里可是清清楚楚。” 姜衔草回头望着他,嘴角含笑: “是吗?那我就等着侯爷来找我麻烦了。” 她毫不在乎的态度,让文宁侯感到意外。 她怎么能不在乎? 难道她就真有十足把握,确保她和沈听肆互换身体的事永远都不会露被别人揭穿? 他想不通,她哪来的自信? 文宁侯忍不住试探道,“不过还是要感谢王爷把臣的女儿送回侯府。” 他言下之意就是真正的沈听肆还在他手里,你就不怕露馅? 姜衔草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侯爷可要好好对待二小姐,如今的他可是今非昔比了。” 这句话让文宁侯愣住。 等到姜衔草的车队都走远了,他还在不停琢磨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姜衔草什么意思也没有,她就是知道文宁侯生性多疑,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折磨他而已。 回到王府后,姜衔草刚一下马车就有侍卫走来禀报: “王爷,从青城传回了消息,您让听澜侍卫长查的事有结果了。” 第108章 母女相见 姜衔草从侍卫手里接过密信。 看到密信上的内容后,她神色骤变。 娘亲真的还活着! 如果不是现在京中局势不稳,太后还病重着,她根本无法离开京城,否则她一定会亲自去青城。 七日后,听澜把姜衔草要找的人带回了王府。 姜衔草看到面前形如枯槁的中年女子,眼泪差一点就从眼眶滚落。 娘亲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本来应该风华正茂,可她因为被常年囚禁在姜家庄子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却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皮肤惨白粗糙,原本绝色的容颜已经憔悴得脱了相。 唯有那双眼睛里还有几分神采,仍有画像上的神韵。 这名女子一见到姜衔草,就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视线从未在她脸上离开分毫。 姜衔草强忍着泪水让听澜先退下。 她现在的身体是沈听肆,不是“姜衔草”,她都不知道该对女子说什么,怎么和对方相认。 却听女子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听澜侍卫告诉民女,您是当朝九王爷。虽然民女不知您寻找我的意图何在,但您把民女从姜家的火坑里解救出来,民女对您感激不尽。” 姜衔草有些意外。 一个柔弱的女人被骗进姜家的狼窟,又被强迫产女,之后更是和自己的骨肉分别,被关在地牢里十余年不见天日,也不曾与外界接触。 但凡是个没有强大意志的普通人,都要被折磨得神智尽失,疯疯癫癫了。 可这名女子不仅没有疯癫糊涂,在见到她这个当朝“九王爷”后,反而还相当理智镇定,说着滴水不漏的话来试探她的用意。 还有女子面对她时从容不迫的态度,那也绝非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普通民女能装出来的,绝对是从小生活在非富即贵的家庭才能培养出的气度。 姜衔草攥紧了拳头。 文宁侯这个畜生居然把这样生而高贵的女人拖进了深渊,随着性子凌辱践踏。 她娘亲的傲骨虽未被磨平,可娘亲被禁锢荒废的十余年青春岁月,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我……”姜衔草在女子淡然中暗含探究的注视下迟疑了一瞬,“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 女子微笑着道: “民女虽遭歹人强掳折辱,但按照大盛的律法,民女并未婚嫁,仍是自由身。如此,王爷便称呼民女娘家的姓氏,唤我舒娘子便是。” 舒娘子? 姜衔草心中觉得舒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以前是在哪里听过了。 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舒娘子,我找寻您的下落,真的没有什么阴谋,我其实只是为了一个人。” 闻言,舒娘子原本淡然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王爷所为的那个人,可是姜家的小姐?” 姜衔草瞬间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舒娘子对她这个女儿会是什么态度,毕竟她不是舒娘子自愿怀上的孩子。 她的存在,对舒娘子而言或许意味着耻辱。 就算舒娘子像憎恨姜家人一样恨她,她也没什么好怪舒娘子的。 可她内心还是渴望着亲情,希望娘亲能不要恨她厌她,盼着娘亲对她也能有那么一丝牵挂。 舒娘子见九王爷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原本一直平静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波动,她用难掩焦急的口吻道: “她现在叫什么名字,过得还好吗?姜家人有没有善待她?” 姜衔草顿了顿道: “她现在叫姜衔草,过得——以前是经历了一些波折,但现在有了太后娘娘和本王撑腰,舒娘子不必担心她再会遭受姜家人的刁难了,她很好。” 最后一句话是姜衔草为了安抚住舒娘子的谎话,但细究起来,或许也不算是谎言。 沈听肆过得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现在可是有生以来过得最好的时候。 手里有权势,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和自己的亲生母亲重逢。 除了还没弄死姜家人之外,这对姜衔草来说就是神仙日子了。 舒娘子听完姜衔草的话,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然后,姜衔草就看到这个消瘦憔悴却又坚强从容的女子,眼里泛出了泪光。 “我的女儿在姜家这个狼窟里长大,果然还是受苦了。就不能指望他们有哪怕那一丝毫的良心!” 她的话语里满是恨意,还有对多年未见的女儿的担忧挂念。 姜衔草愣住了,随后她的心狂跳起来。 娘亲还会关心她,这说明娘亲没有因为文宁侯的兽行连带着也憎恶她。 她内心的希望和期盼,都在这一刻成了真。 “王爷,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舒娘子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她抬起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忽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民女想见我的女儿一面,还请王爷成全民女的心愿!” 姜衔草连忙俯身将舒娘子扶起来,“好,本王这就安排你和她见面。”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娘。 娘,您已经见过您的女儿了。 让朝月和花衣把舒娘子安顿在王府最好的院子住下后,姜衔草立刻起身去了文宁侯府。 自从姜锦真被禁军在深夜带走后,文宁侯府就开始闭府。 但姜衔草才不管这些,文宁侯的门房不开门,她就命听澜直接用内力把侯府的大门轰开。 这一轰又惊动了文宁侯。 文宁侯走出来看到姜衔草,满身怒气都快化为实质。 姜衔草连理都不理他,直接道,“本王是来见姜二小姐的,赶紧把她请出来。” 闻言,文宁侯冷笑道,“她病了,病得人事不知下不来床,王爷还是请回。” “病了?” 姜衔草冷眼看向他,早有准备: “那正好,本王带了会治病的医生,给你家二小姐好好看病治病。顺带找一下他生病的根源,是不是你们姜家有人给她下了毒,或是又对她行了虐待之事。 有些事,以前本王还没空和你们算账,但现在也是时候来算一算旧账了。” 第109章 当年留她一命,是因为她对姜家有用 “今日本王必须见到姜二小姐,你们谁敢拦本王?” 说完,姜衔草就带人直接强闯了文宁侯府的后宅。 文宁侯脸色铁青地跟在后边,眼睁睁地看着姜衔草进了院子。 他身边的管事低声道: “侯爷,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就让他把二小姐带走?” 文宁侯沉下眼眸。 之前玄先生托人给他带消息,说姜衔草和沈听肆互换了身份,只要让慧明国师把姜衔草带进宫里就能向皇上揭穿这一切,还能让一直不放过他们的湛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便答应了下来,在晚上撤走了在后宅外巡逻的护院,让天命阁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混进去。 结果人被天命阁带走了,事情却没办成。 不仅姜衔草的身份没有被揭穿,湛王也没有倒台,这小贱人还得了皇上更多的信任,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胆大包天地把沈听肆送回了文宁侯府的时候,文宁侯就怀疑这是一个圈套。 再加上自从慧明出事后,他就联系不上天命阁的人了,所以这几日他都没敢把沈听肆怎么样。 现在姜衔草要把人带走,虽然他心里气不过这贱人把文宁侯府丝毫不放在眼里,但要是姜衔草能把沈听肆这个烫手山芋带走,反倒是好事。 想及此,文宁侯冷笑了一下对管事道: “让他们走,不用拦着。” 这可当朝九王爷亲自来文宁侯府,把他的女儿给劫走的。 他这个做父亲的顾虑到自己臣子的身份不敢强拦王爷,真要说起来他没有任何毛病,就是之后出了事也和他没有关系。 姜衔草带着沈听肆离开侯府后,文宁侯回到书房喝茶,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像上次一样力挽狂澜。 这时,管事急匆匆地跑进书房,慌得连敲门的规矩都忘了。 “侯爷,大事不好了!” 听到管事那仿佛天塌下来的口吻,文宁侯瞬间烦躁起来,“喊什么,有事就说!” 管事只好放低声音,“侯爷,是青城的庄子出事了。” 文宁侯一听这话,脸色骤变。 他猛地站起来,揪住管事的衣领道,“庄子上能出什么事?把话说清楚!” 管事颤巍巍地说: “管庄子的人说,前几日庄子上忽然就起了大火,把地和房子都烧了不少!” 文宁侯惊怒道,“怎么起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火?!” “给那些种地的短工做饭的婆娘在生火时出了差错,又恰好青城那几日起了大风,这才失了火。” 文宁侯怒声道: “那个女人呢?”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 “庄子上的人找到了一具焦尸,看不大清面容,但身上有她的衣物。” 文宁侯惊疑不定,“她真的被烧死了?” 管事道: “关着那女人的地牢一直锁得严实,火烧起来时又那么突然,当时庄子上的人自己往外跑都来不及。 这些人又都和她非亲非故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庄子里还关了个女人,谁会在这个时候不逃命,跑去偷牢房的钥匙救她?怎么看,她都逃不出去的!” 文宁侯觉得管事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谨慎道: “让管庄子的老田私下找个仵作,把那具焦尸给验了。” 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他一定要确定她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在混乱中逃了出去。 否则,姜家必定要有大难! “事不宜迟,你立刻用最快的马匹传信给青城那边!”文宁侯沉声催促。 管事连忙走出书房,和站在门外的秦老夫人打了个照面。 秦老夫人一把推开管事,走进书房指着文宁侯道: “当年我要杀了那个扫把星,你偏要留她一条命!现在果然出事了!” 文宁侯沉默不语,秦老夫人愤怒道: “你真相信起火的事只是意外?这明摆着是有人追查到了什么,故意放火引起混乱,然后趁乱把她带走——” “母亲,别说了。” 文宁侯语气阴沉,“儿子当年留她一命,不是因为对她还有情,而是因为……” 他凑到秦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秦老夫人听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年的她有不能死的理由,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姜家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要确定她真的已经身亡,儿子就可以彻底了结这件事,母亲不必担惊受怕。” 秦老夫人急切道,“可你怎么确定她真的身亡?如果那具焦尸不是她的,人都跑没影了,你上哪儿找她?” 文宁侯冷声道,“儿子自有办法。” “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摆平,否则我们全家都要掉脑袋。” 秦老夫人临走前,回过头望着文宁侯,“尤其是不能让皇家的人知道,失踪的蔺月郡主是被我们姜家人给藏起来了。” 第110章 舒娘子的身世 姜衔草把沈听肆带回了王府。 她不放心地叮嘱沈听肆: “听好了,待会儿见到那位夫人,不该说的话别说。” 沈听肆有点纳闷,“什么夫人?你要让我见谁啊?” 姜衔草抿着唇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实话,“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闻言,沈听肆先是一怔,然后他瞬间明白过来,惊愕道: “所以之前姜锦义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这个?你的亲生母亲不是陆氏,而是另有其人?” 姜衔草点头道,“你知道了就好,待会儿在她面前装的像一点,别露馅了。” 沈听肆顿了顿问,“你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对她?是高兴和她重逢,还是怨恨她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 姜衔草沉声道: “她这些年一直没见过我不是她的错,而是因为姜家把她囚禁在了青城。她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被折磨了这么久,你不要让她伤心。” 沈听肆听到这些事,又愣住片刻才道,“姜家真是一件人事都不做啊!” 他也是从小就没见到过自己的母亲,听到姜衔草和这位夫人的经历,心里有了些许共情。 姜衔草带着沈听肆走到舒娘子的房外,要推开门时,她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你若是做得好,我会给你好处。” 沈听肆勾唇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不用好处,我会帮你的。” 说完,他就自己推门走进去了。 姜衔草目光闪烁了一下,也跟着走进房内。 屋里的舒娘子因为要见女儿,早已打扮洗漱了一番。 此时她穿着淡雅的衣裙,两鬓泛白的长发挽在脑后,就连憔悴的容颜也用上好的脂粉修饰了一番,整个人竟然又有了些画像上绝代风华的影子。 姜衔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这样的美人,就连无情的岁月和那些非人的折磨,都无法彻底夺去她的光彩。 沈听肆也怔住了。 他定定地盯着舒娘子,都忘了说话。 舒娘子也紧张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热切和期待,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她怕多年未见的女儿怨恨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姜家的狼窟里,她也怕女儿对她这个从未见过的娘亲根本就没有感情。 还是姜衔草咳嗽了一声,沈听肆才缓过神来,对着舒娘子喊了一声娘。 舒娘子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上前紧紧拉住沈听肆的手,努力遏制着哭腔道,“娘都听说了,你这些年受苦了。是娘没用,没法照顾保护你,都是娘的错……” 她强忍着伤心,拉着沈听肆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然后伸手抚着沈听肆的脸,笑中带泪地感慨,“我的女儿长大了,你长得多好看啊。” 沈听肆被她摸得有些不自在,略显生硬地憋出一句,“娘,你姓什么?” 舒娘子愣了一下,看了旁边莫名紧张的姜衔草一眼,“王爷没告诉你吗,娘姓舒,卷舒开合任天真的舒。” 沈听肆听完后脸色都变了。 姜衔草不知道他怎么会这副表情,走过去问,“二小姐怎么了?” 她语带警告,沈听肆却根本听不进去,急切地追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叫舒令华?” 舒娘子顿住,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没错。” 姜衔草微皱着眉,她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的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沈听肆道: “多年前舒贵妃遇刺身亡时,刚好是你和舒贵妃的母亲去探亲的日子,又恰好在探亲的路上你们也遭遇了土匪,从此不见踪影。这么久过去,父——皇上一直在命人寻找贵妃家人的下落,可始终没有你们的音讯,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不进宫去面见皇上?有他庇护你们,哪里轮得到姜家来欺负你?” 舒娘子垂下眼眸,无言沉默。 一旁的姜衔草则是无比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娘亲居然还和沈听肆的母妃是亲生姊妹! 怪不得之前舒娘子和她见面时,态度一直有些古怪。 现在想来那是舒娘子以为她是自己姐姐的儿子,但又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顾虑没有直说,刚好她因为不知情也表示出没有攀亲戚的意思,舒娘子便没有与她相认。 “当年的事太过复杂。” 舒娘子顿了顿道,“草儿,如今你既然有了九王爷和太后娘娘关照,就不要再重提当年的事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姜衔草听着舒娘子的话,眉头皱得更紧。 舒家那可是传承远比姜家要久远,血脉也要高贵得多的世家大族。 在前朝的时候,舒家几乎满门高官,后来前朝覆灭,舒家后人一直避世不出,任凭盛朝的开国皇帝再三邀请,也没有重出庙堂。 之后舒家就成了隐世的家族,可他们的家底和家学仍然无比丰厚,引得许多人觊觎。 甚至还有贪心之人,想要栽赃舒家参与谋逆的罪名,让舒家被朝廷灭族,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舒令华和舒娘子的父亲为了护住家族,把长女送进了后宫。 雍帝极为宠爱舒妃,也因为这份宠爱,舒家确实安稳了一段时日。 但后来随着舒妃遇刺,她的娘家亲人不知怎么都先后遭遇了劫难。 先是母亲和妹妹在探亲路上遇到山匪下落不明,然后是父亲和绝大多数族人住的舒氏山庄被一把大火烧尽,数人遇难,幸存者寥寥无几。 雍帝当年大为震怒,命朝廷彻查这个案子。 可查到最后,却只查出了一个和舒妃父亲有私仇的富商,说是那富商为报舒父夺其所爱的仇,买通了舒家的下人,这才放火烧了舒氏全家。 而那名富商在被捉拿归案之前就已经畏罪自尽。 如此,震惊一时的舒氏灭门案就这么了结。 雍帝在以皇贵妃之礼厚葬了舒妃后,又给舒妃的父母和妹妹都上了封号。 舒娘子被封为蔺月郡主,可她空有郡主之尊,却被困在姜家的地牢里受苦。 “怎么就过去了?” 沈听肆站起身,愤怒道,“您受的罪,还有当年的悬案,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能过去?您就不想为自己和已经死去的家人要一个公道吗?!” 闻言,舒娘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姜衔草心里明白舒娘子绝非软弱之人,这件事一定是另有隐情。 而且这个隐情还很了不得,说出来可能就会害了“姜衔草”,所以才能让舒娘子压住心里的深仇大恨,选择闭口不谈。 第111章 当年的旧案 沈听肆眉头紧皱,他还要逼问什么,却被姜衔草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他想起之前答应了姜衔草的事,软下口吻道: “娘不愿意提那些不开心的,那就不提了。” 舒娘子含着水光的明眸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道,“你真的是草儿吗?” 闻言,沈听肆顿住。 他露出奇怪的表情,“我怎么可能不是草儿呢?您看我的样貌,和您年轻时多像啊。” 舒娘子沉默不语,目光沉了下来,在沈听肆和姜衔草身上来回打量。 姜衔草心道,坏了。 让她娘亲看出来沈听肆是个冒牌货了。 但让她弄不明白的是,舒娘子到底是怎么看出沈听肆有问题的? 她正想解释,舒娘子却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苍凉开口道: “王爷不必找一个赝品来试探我,您想知道当年的事,我可以直接告诉您。但我有个条件,就是请你们皇家的人不要再为难草儿,她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没什么不能被你们容下的。 要论起血脉,草儿是王爷的表妹,如今舒家已经彻底败落,她的父家又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我也就只能把她托付给王爷,请您看在姐姐的份上,多关照她一下了。” 姜衔草愣住片刻,又听舒娘子说: “王爷也不必狡辩,我这个当娘的,虽然多年和女儿未见,但我自有辨认女儿的办法。还是那句话,王爷想知道当年的事,就把真正的姜二小姐带来与我相见,我见了她后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衔草带着沈听肆走出屋子后,神色沉重。 沈听肆偷偷地打量着她,有些愧疚道,“是不是我太急着问舒家之前的事,所以才露馅了?” 姜衔草抬眸看向他,想要说他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但想到他居然和她是姨表兄妹,难听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舒家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看娘亲的态度,当年的事似乎颇有隐情,而且——” 姜衔草顿住。 而且娘亲好像对皇家也有着很深的提防,以至于她连自己这个亲姐姐生的外甥都不能尽信。 难道当年舒家的惨案,和皇家也有关? 雍帝在舒贵妃死后的深情和怀念,都是装出来的? 她询问沈听肆: “当年你母妃去世后,皇上究竟是什么反应?” 沈听肆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在怀疑什么,愤怒道: “父皇他当然是一直在查贵妃家人的案子,然后寻找她母亲和妹妹的下落。为此,父皇还让朝廷出兵把那个地方所有的山匪都给一窝端了,但只找到了两具疑似她们的尸体,最后带回去厚葬了。 若是你怀疑父皇想对舒家下手,那他有的是更高明的办法,根本就没必要整出母妃为救他的命遇刺的事,还为了给我母妃上封号的事和皇后一族发生冲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姜衔草沉着眼眸没有说话,沈听肆低下声音道: “我真不明白,蔺月姨妈失踪的地方是在永州,她怎么会被姜家人关在青城?” 说着他咬牙切齿: “姜家人胆子真是够大的,连堂堂郡主都敢私自关押。我看当年舒家被灭门的事,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这群混账,我外祖一家明明已经避世不出了,他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舒家?!” 闻言,姜衔草的神色变得冷冽。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文宁侯私下确实是天命阁有牵连,之前被处死的姜怀珠只是一个幌子,姜家图谋不轨已久。” 她冷声道: “又有传闻说,天命阁的真正主人是前朝皇室后裔,而舒家知道太多前朝秘辛。若是天命阁找上他们,但他们不肯帮助天命阁的复国大业,还把你母亲送入后宫做了当今皇上的嫔妃,这便惹怒了天命阁。 天命阁为了夺走舒家手里的东西,也为了杀他们灭口,于是假借情杀假象制造了灭门惨案。 而舒妃的母亲和妹妹却因为探亲不在舒氏山庄,于是他们又另派了人去追杀,却嫁祸于山匪劫道。可阴差阳错之下,我娘亲侥幸生还逃至别处,姜家身为知情者又出于某种原因偷偷带走了我娘亲—— 这样一来,一切是不是都说得通了?” 第112章 该收网了 姜衔草去见了沈逾白。 沈逾白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告诉了她当年舒妃之死,和舒家惨案的真相。 “去刺杀皇兄的刺客确实是天命阁的人,他们的真正目标并不是皇上,而是舒妃。” 沈逾白平静地说: “因为不弄死舒妃,天命阁就没法对舒家下死手。他们还惧怕舒妃会仗着皇兄的宠爱,然后扶持九皇子上位,对皇后和太子的位置造成威胁。” 姜衔草眉头紧皱,“难道皇后和太子也和天命阁暗中有来往?” “没错。” 沈逾白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后棋局已定,他嘴角勾起。 “可天命阁不是由前朝皇室后裔一手组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复辟前朝吗?皇后和太子为何要与天命阁合作?” 这就是姜衔草最想不通的地方。 所以哪怕她早就察觉到皇后和太子的态度有异,仍然没把他们往天命阁帮凶的身份上想。 沈逾白笑了笑,眸色淡漠: “因为她们认为,天命阁是一把能杀人于无形,为她们清除异己的好刀。这把刀握在前朝皇室后裔的手里,最后终将会捅向她们;可她们只要让自己成了握刀的人,那一切不都尽在她们掌控之中了?” 姜衔草先是怔住,然后猛地明白过来。 “所以当年天命阁对舒家下手,是为了图谋舒家手里的东西,然后把他们视作前朝叛徒的舒家人尽数杀死灭口。 而皇后利用了天命阁的意图,将皇上携后妃出行的路程透露给了天命阁,借他们的手除掉舒妃这个眼中钉。 之后,皇后和右相又通过一些手段,在暗中让天命阁换主,扶持他们信得过的阁主上位,这样一来天命阁就不再是为前朝做事,真正的前朝皇室后裔可能早就死透了。 而盛朝的人还以为,天命阁是前朝余孽作祟,却没想到皇后和太子才是暗中操控一切的人。” 沈逾白笑着拍了拍手: “小九儿果然聪明,不过你遗漏了一件事。” 姜衔草沉下眼眸: “和天命阁牵扯不清的还有那些想从中谋利的世家,这其中就包括姜家。” 沈逾白点头道: “当年舒家的惨案,姜家也参与了进去,他们和其他的罪魁祸首一起瓜分了舒家珍藏的财物。不仅因此赚得了万两金,还偷偷抢到了一个能为家族借来气运的玄学器具,玄阴天禄。 但是玄阴天禄认主,必须要身上流着舒家血脉的人来供奉,它才能派上用场,否则它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兽玉像。 这就是文宁侯关押你母亲这么多年的原因,他需要她的精气来供奉玄阴天禄,为姜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好运。” 听到这里,姜衔草对文宁侯的恨意已经到了极致。 “可是母亲她究竟为何会落到姜家人手里?我手下查到,她在被文宁侯带去青城前一度住在京城!” 姜衔草难掩激动地问道,“文宁侯是怎么找到她的?是不是有人把母亲的下落出卖给了他?” 沈逾白沉声道: “当年舒妃遇刺死亡,舒氏山庄发生惨案,你母亲和你外祖母因为在探亲路上侥幸逃过一劫,皇后得知她们幸存后,派天命阁的杀手继续追杀。 皇后还想杀人诛心,故意让那些杀手扮成皇家暗卫的样子,让你外祖母和母亲以为他们是奉了皇兄的旨意,就连她姐姐的死也是皇兄做的,都是皇兄容不下舒家。 你的外祖母死在了杀手的刀下,可你母亲被舒家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护着易容逃走,她为了躲避杀手的追杀,只好反其道而行之一路逃到京城,躲在了舒家提前备好不为人知的宅子里。 可因为她身边的下人在街上意外撞见了文宁侯,所以让文宁侯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地。” 姜衔草听完沈逾白的讲述,才知道原来她母亲还是舒家小姐时,就因为进宫参加舒妃的封妃宴而被文宁侯看上。 但当时的母亲是出身清贵的舒家小姐,还是皇上宠妃的亲妹妹。 她厌恶文宁侯的轻浮虚伪,文宁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没法接近强迫她。 可在舒家出事,昔日高傲的凤凰只能以民女的身份躲在暗处苟延残喘时,文宁侯再次和她相遇,这一次他凭着权势和武力,自然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他不仅强占了她的身体,还把她关在地牢里十余年,用她的精气去供养姜家气运。 姜衔草盯着沈逾白: “这些事你既然都知道,你为何不早点把母亲从姜家的地牢里救出来?她是当年的人证,有了她作证,你就等于找到了皇后一党和姜家众人作恶的证据,你为何……” 沈逾白摇头道: “你误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查不到蔺月郡主的下落,以为她真的死在了天命阁的杀手刀下。直到你前段时日去追查文宁侯的‘外室’,我得到消息后才意识到你母亲没有死,而是被囚禁了起来。” 姜衔草这才知道,听澜在青城的行动能那么顺利,沈逾白也是暗中派人出了力的。 “我封锁了消息,现在皇后和姜家的人都还不知道蔺月郡主已经进京的消息。” 沈逾白望向姜衔草的目光灼灼: “我们等了这么久,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第113章 姜家内讧 文宁侯府。 自从姜锦真被禁军带走后,整个侯府就是一片消沉。 这几日,陆氏一直以泪洗面,逢人就哭。 今早请安时,秦老夫人终于被她给哭烦了,骂道: “哭什么哭,姜家的运气都被你哭没了!” 陆氏被她骂得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秦老夫人,恨声道: “锦真可也是您的亲孙子啊,他被抓到灵隐寺生死不明,儿媳这个做母亲的忍不住掉几滴眼泪,您不说想办法把他带回家,却要指责是儿媳把姜家运气给哭没了,这不是要诛儿媳的心,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秦老夫人沉着脸,冷道: “难道是我不想赎他回来?还是侯爷他没在外面想办法?这几日家中谁心里不憋屈,你这当主母的不给大家做榜样稳定人心,自己反倒哭哭啼啼的,这不是给大家找晦气是什么!” 陆氏才不听这些。 她嫁进姜家这么多年,日日夜夜操持府中家事,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夫君和婆母,却从未说过她半句好。 家里一有什么好事,都说是爷们给家族挣来的。 一有什么坏事,反倒都怪到她一个后宅妇人身上,说是她不够贤惠有福气,把爷们给克的。 她之前一直苦苦忍耐着,从未与夫君和婆母正面争吵,就是想着只要她把两个儿子都拉扯大了,将来母凭子贵也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那一日。 到时候她成了这文宁侯府的老夫人,秦氏今日的风光不都成她的了? 可如今她的长子被罢官在家,幼子被抓去了灵隐寺囚禁,她的夫君和婆母平日里那么能耐,现在却没本事让她的儿子好好的,反倒又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说她担心儿子是晦气,说她没个主母的样子。 陆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多年积压在她心中的怨气都在这时爆发出来,她不管不顾地对着秦老夫人讥讽道: “母亲明知道是谁把您的孙儿害到这般境地,却因为奈何不了那人,反倒把账都算到我这个儿媳妇头上。夫君他更是厉害,因为烦我天天问他锦真的事,这都不回家了,不知道在外面睡在了哪个红颜知己的被窝里,却美其名曰是在为儿子说办法!” 说罢,她转身就道: “既然这个家里一个讲理的都没有,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来人啊,给我拿绳子来,我这就吊死在老夫人面前,免得我活着还要被指责是败坏了夫家运气!” 在堂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被吓得不敢吭声。 秦老夫人站起身指着她骂: “这里是敕造侯府,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居然敢在婆母面前拿出民间泼妇这一套!” 陆氏冷笑道: “您不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又在侯府当了这么多年作威作福的老夫人,不还是像个民间不讲理的刁蛮婆婆一样,外人是一个都对付不了,只知道拿自己儿媳撒气?” “你,你!” 秦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平时听话的陆氏居然敢这么怼她,气得胸口都犯起了疼。 她哎呦一声捂着心口,“这不孝儿媳把我气得,心病都要犯了!来人,快去请侯爷来,他娶的媳妇儿不敬他老娘,我要请他做主!” 陆氏一听这话,在心里骂道: 这老东西,居然还先装上病了! 但她今日也是豁出去了,绝不能让秦氏就这么再一次骑在她脖子上欺辱她! 陆氏咬紧牙关,眼里上来一股狠劲儿,提起裙子快跑了几步就朝墙上撞去。 她这是被逼疯了,一点都没留力。 只听砰的一声,在众人无比惊愕的注视下,她的额头上破了皮,出了满头的血。 陆氏撞得晕晕乎乎的,却还要咬牙继续撞。 秦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怒斥身边的丫鬟婆子: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主母拦下!” 姜家最近的破事已经够多的了,如果再多出侯夫人死在侯府里的丑闻,那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丫鬟婆子们好不容易把陆氏拦下,这时候得到消息的文宁侯匆匆进了内堂。 他看到陆氏额上的鲜血淋漓,脸色难看。 “侯夫人发了癔症,还不把她扶下去好好看着,别让她再伤害自己!” 什么癔症?她可没病! 陆氏要痛骂文宁侯没良心,却因为没力气说不出来什么话,很快就被丫鬟婆子拽了出去。 秦老夫人看着文宁侯,眼泪就顺着老脸往下掉,“我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这样寻死觅活的,这是想让我背上逼死儿媳的罪名,晚节不保啊!” 文宁侯却没有接话,他看了眼还在内堂的几个女眷,沉声道: “你们都出去!” 妇人们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都退了出去。 堂内只剩下母子两人后,文宁侯才低声道: “母亲,皇后那边来消息说,说那个女人,她在京城现身了!” “什么?!”秦老夫人神色大变,也顾不上装虚弱,猛地站起来道,“她人在哪里?赶紧找人把她杀了灭口!” 文宁侯艰难道: “现在杀不了她,因为她在九王爷府上。” 秦老夫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喃喃道: “如果那丫头真的上了九王爷的身,舒蔺月又刚好在她手上,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 …… 另一边,陆氏被带回卧房里。 她躺在床上掉着眼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活得像个笑话。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丫鬟金花走到她床边,压低声音道: “夫人,湛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想见您。” “谁?!”陆氏先是震惊,然后满脸愤怒,“他们把我的儿子害成这样,还见我做什么?” 金花示意她轻声,然后道: “那位侍卫说他家主子想和夫人您做笔交易,只要您答应,他就能让大公子官复原位,小公子顺利回府。” 第114章 陆氏恨她当初瞎了眼 陆氏听了金花的话,内心惊疑不定。 她确实是对夫君和婆母都失望透顶,也不相信他们真有本事让她的宝贝儿子安然无恙了。 但她也没忘了,她是姜氏妇。 而湛王可是处心积虑要整垮姜家的罪魁祸首,她的两个儿子会是如今的处境,这个男人在背后可没少出力。 现在湛王要和她做交易,若是她答应了他的条件,反倒把姜家给害惨了,那她和两个儿子可是也逃不过的。 不论怎么想,她都不应该去见湛王的人。 她还应该怒骂金花一顿,然后把这吃里扒外的臭丫头给发卖了。 但怒斥的话都到了她嘴边,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金花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轻声道: “夫人可以好好考虑,那位大人说他愿意等您三日的时间。” 陆氏盯着她,声音冷沉: “你是怎么忽然和湛王的人扯上关系的?莫非在这之前,你就被他们给买通了?” 她原以为金花会跪下向她表明忠心,然后说很多辩解的话。 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奴婢确实是湛王殿下的人。” 陆氏瞠目结舌,她没想到现在的奸细胆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敢承认自己是奸细! “你信不信我这就喊人进来,把你拖出去打死?!” 在陆氏的威胁下,金花的神色仍然从容,她低声道: “奴婢不过一条贱命,夫人要处死奴婢,也没什么可惜。但若是夫人因此失去了让二位公子脱险的机会,那对夫人来说着实可惜。” 陆氏眯起眼睛,冷笑道: “你当我是傻子? 湛王和姜家有仇,他想要的是让姜家所有人都永无翻身之日! 我的两个儿子都姓姜,就连我也是姜家的人,我怎么可能帮着他一起对付姜家? 我更不会相信他真愿意出手相助。” 金花轻轻一笑: “夫人,有件事您真的弄错了。 湛王殿下的目标从来不是整个姜家,而是老夫人和侯爷。 侯爷这些年私下背着您做了很多事,您和两位公子其实都是无辜的,只是被他牵连了。” 陆氏眉头紧皱,戒备道: “你在说什么,又想扯谎来骗我?” 金花嘴角的笑意变深,她俯下身在陆氏耳边说: “夫人,就拿姜怀珠和姜衔草被错换的事来说,您真以为在她们没换回来的十余年里,老夫人和侯爷对此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陆氏的瞳孔一颤。 她确实怀疑过这件事,但她想不通如果他们真的知情,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病重需要向子孙借寿时,他们是怎么立即就找到姜衔草的? 京城内外的适龄女子有成千上万,说是碰巧遇见,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除非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知道姜衔草身在何处!” 闻言,陆氏的心都在颤抖。 她的指甲都抠进了自己的手心,脸色难看至极,“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直都知道珠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却把我蒙在鼓里,骗我一直把她当亲闺女抚养长大?” 她确实是不喜欢姜衔草,也不觉得和这个亲女儿失散多年是多遗憾的事,但这不代表她乐意被夫君和婆母如此算计。 她们的算计,让她对姜怀珠这么多年的宠爱都成了笑话。 现在再想起姜怀珠,她心里已经没了半分爱意,只把对方当成祸害了她儿子的祸水。 她只恨她当初瞎了眼,错把白眼狼当成掌上明珠! 金花笑道:“正是。而且老夫人和侯爷对您撒的谎,可远不止这一件。” “还有什么?他们还骗了我什么?”陆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阴沉地问。 “姜衔草确实是姜家的女儿,但她不是您的女儿。您的亲生女儿在刚出生时就夭折了,可侯爷和老夫人却瞒着您,把姜衔草先抱到了您身边,充作从您肚子里托生的嫡女。” 金花语气淡然地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 “之后,您身边的奶娘又把她的女儿和姜衔草掉包。侯爷和老夫人明明知情却将计就计,只让人暗中监视着流落民间的姜衔草去向,然后让您把奶娘的女儿精心养大。” 陆氏听后,浑身都在颤抖。 什么? 居然连姜衔草都不是她的亲女儿? 她的女儿一早就死了?! “可是为什么?她们把姜衔草抱回来让我养,我还能理解。但她们为何要默许当年的奶娘混淆姜家血脉?”陆氏问。 金花笑了笑: “夫人想弄明白这件事,就要先知道姜衔草的生母是谁了。然后,您最好和她亲自见一面,才能慢慢弄明白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 陆氏咬牙切齿: “一定是哪个窑子里的贱蹄子勾引了侯爷,我和这种下贱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金花摇头: “不,她不仅不是风尘女子,而且还出身高贵,是已逝的昭淑皇贵妃的妹妹,皇上亲封的蔺月郡主。要论家世,她还远远在您之上。” 陆氏哑然。 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这是假的,这肯定都是假的,是这死丫头为了骗她故意编出的瞎话…… “文宁侯当年强行玷污了蔺月郡主,而后把人囚禁在青城数年之久,好在九王爷及时发现了这个秘密,派人把蔺月郡主救了出来,接回了京城。 再过两日,九王爷就要带着蔺月郡主去面圣了。 皇上知道后定会勃然大怒,文宁侯和老夫人犯下这等罪行,一定会被罢官褫爵。 到时,您侯夫人的诰命也没了,还要和二位公子因您夫君的一人之过,在整个京城都抬不起头来。 之后更别说是二位公子的什么仕途前程,就连您现在享用的荣华富贵怕是都要化为泡影。 这种情况下,能救您和二位公子的也就只有湛王殿下了。 只要他出面就能让文宁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必跟着受罪,或许还能让大公子直接袭了爵位,您也能母凭子贵后半生都有了保障,还不用再看老夫人的脸色,这不好吗? 您好好想想!” 第115章 真正的计划 金花说完这些就起身离开,独留陆氏一个人在房里。 陆氏思来想去,越想越是气愤。 她气到连午膳都没用,到了晚些时候,她门外传来丫鬟们的低语声: “你们都听说了没,三公子要被升官了!” “现在外头腥风血雨的,大公子和五公子的事都没摆平呢,怎么三公子就撞了这大运?” “可能是三公子官当得好?” “什么当得好,他分明是骨头软讨好了九王爷,才能有这运气。我们大公子的才学文采都要远胜过他的,可惜就是比他清高要脸面,不知道向九王爷低头,否则也不会一直闷在家里。” 屋子里的陆氏听到她们的议论,惊得连忙下床出去问道: “谁要升官了?升什么官?” 几个丫鬟瞧见她,都吓得脸色发白。 “夫人,您醒了。”为首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说,“是奴婢们说话太大声,打扰了您……” “我问你们是谁要升官了!”陆氏怒声道。 丫鬟们不敢再瞒着: “回夫人,如今侯府里都在传,说是九王爷派人给侯爷送了一封贺喜信,祝贺三公子马上要被升为刑部郎中,正五品的官呢。” 闻言,陆氏两眼冒着火花,差点被气晕过去。 不远处的金花看见这一幕,嘴角微扬。 她跟了陆氏这么久,很清楚这位夫人的秉性。 于陆氏而言,他人所得就是她之所失。 二房的庶子都升了官,她身为嫡长孙的宝贝儿子却仍被软禁在家,那不仅是打了她的脸,更是要她的命! 这一气,让陆氏终于下了狠心。 她再不为自己儿子谋划着点,以后怕是就连这侯府里的一个下人都能踩在她们母子头上! 陆氏把金花喊进了屋子,低声吩咐道: “你既然是湛王送进文宁侯府的奸细,应该清楚怎么安排我们见面不会被姜家人发现。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做得好,日后我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是把你嫁给大公子当个姨娘,那也是有的。” 她这么说就是想栓一栓这丫头的心,让对方能真心为她家锦言着想。 因为在她看来,女人这辈子最大的事就是嫁人。 嫁对了人以后才有指望,就算金花是为湛王做事,当一个奸细也比不上嫁进侯府当姨娘享福? 而且她儿子那样的人物,就算是配公主那也配得上的,金花一个低贱的丫鬟怎么可能不对他充满敬仰爱慕呢? 就是让金花当通房,那都是往这丫头脸上贴金了,更别说是让对方有名分的妾室。 果然,金花听了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夫人抬爱,奴婢定然不会辜负您的好意。” 可等金花转过身去,脸上惊喜的神色就完全褪去,只有淡淡的讥讽。 她以为陆氏采买为借口在傍晚出了侯府,确定无人跟踪后,她拐进旁边的小巷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里,姜衔草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金花来了,她睁开眼,朝金花笑了笑,“你来了。” “九王爷,鱼儿已经咬钩了。” 金花是皇城司暗中培养的女谍,她潜入文宁侯府已有三年之久,因为聪明伶俐一直被陆氏视为心腹。 沈逾白以前只让她跟在陆氏身边默默收集情报,并未启用她做什么事。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能派上大用场的时候了。 只不过,沈逾白把她的指挥权交给了九王爷。 她一开始对九王爷还有些偏见,因为对方之前被姜怀珠骗得团团转时的愚蠢,她可都看在眼里。 可在她得知如今的九王爷其实是二小姐后,她对九王爷就只剩下言听计从的尊敬。 这一次,笼络陆氏的计划都是姜衔草的主意。 “陆氏答应见面了?”姜衔草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金花点头,“答应了,她让属下来安排见面。可奴婢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些疑虑,到时奴婢怕她会爽约,或是反水把这件事捅给文宁侯。” 姜衔草把手里的木盒交给金花: “你回去后,把这里的东西放到陆氏的屋子里。有了这个,她就真的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然后,不需要那个所谓的侍卫出面,她也会对我们言听计从。” 她的计划本来就没有见面这一环。 之所以让金花那么告诉陆氏,一是为了在陆氏在心里埋下不满和憎恨文宁侯和老夫人的种子,二来也是为了迷惑陆氏,让陆氏以为只要她不和湛王的人见面,就不算上了这艘贼船。 但实际上,从陆氏把金花说的话听进心里去时,她就再也跑不掉了。 第116章 惊魂梦中梦 晚上,陆氏要歇息时,她屏退了别的丫鬟,只留金花一人在身边伺候。 “那件事办得如何了?”她低声问。 金花微笑着为她褪去外衣,搭在一旁的檀木衣架上,“已经谈妥了,那个侍卫会伪装成前来交租的商铺伙计,等到明日一早夫人您对账时,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见您了。” 陆氏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可我对账时身边总要带上两个婆子,有她们在我不方便直接和这人说话。若是让婆子们退下,又显得我不尊重,无端引人生疑。” 金花笑道: “奴婢早就为夫人想到这些了。 那人来时,自然不会直接用言语和夫人说事,他会把要说的话都写在账本上,夫人想回什么,就也在账本上写字便是,绝不会让夫人为难。” 陆氏眼睛一亮,到时她选两个不识字的婆子跟着,等说完了事再把账本烧了,这件事便天衣无缝,不会露馅了。 她点了点头,“你办事,我就是放心。” 金花笑着扶她躺下,然后放下床帐,转身去了外间。 陆氏躺在床上一直思索着这件事,她原以为这一晚会彻夜不眠,没成想转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卧房的香炉燃着淡淡的木香。 而在香炉边上,多了一块不起眼的玉如意。 昏暗的室内,玉如意上泛着淡淡的红光,那红光犹如一阵烟雾,顺着香气缓缓飘到帐内,落在陆氏沉睡的脸上。 她在睡梦中轻轻皱了下眉,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噩梦。 梦里,她和两个儿子跪在地上,文宁侯和老夫人却高坐在正堂上,任凭禁军鱼贯而入,把她们拖走。 她撕心裂肺地控诉着他们没有良心,这两人却朝她们笑的得意又猖狂。 “儿子我可以再生,女人也可以再娶!姜家不差你们几个!” “你们就去大牢里等死,哈哈!” 陆氏猛地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等她的呼吸顺畅了些,她忽然发现她是睡在了一摊草席上! 她惊恐地朝周围望去,这里根本不是她富贵的卧房,而是弥漫着酸臭气味的破败牢房。 她再低头朝自己身上望去,发现她的双手和双腿都戴着枷锁。 “不,不,我是文宁侯夫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绝望地大喊出声,牢房的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狱卒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脸不屑地看着她,嘲弄道: “你都忘了,你会在这里就因为你的丈夫啊。他做了忤逆皇上的事,把你和儿子都给牵连了,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等待被处死的庶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侯夫人了。” 她还没能理解这番话,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她脚边。 她低下头,看到的却是两个人头。 姜锦言和姜锦真死不瞑目的看着她,还维持着死前七窍流血的惨状。 陆氏再也承受不住,她在尖叫出声后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她终于回到了文宁侯府的卧房。 想到梦里的恐怖画面,她的呼吸都不顺畅。 这时,她听到帐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 “我找高人算过了,姜家如今的运气之所以会越来越不好,都是陆氏这个没福气的贱人克的。” 闻言,陆氏瞬间愤怒起来。 紧接着,文宁侯的声音响起: “不如儿子一张休书,直接把她给休了!” 陆氏瞪大了眼睛。 她为姜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任何不守妇道的事,现在夫君居然就要休了她,真是没良心的死鬼! 但她没有掀起床帐走出去,她要听听这两人接下来说什么。 老夫人道: “她毕竟没犯七出之过,现在休她,别人要议论我们姜家不讲人情。她娘家那边虽然是衰落了,但也剩个官宦人家的空架子,真要是闹起来,怕是会败坏了我们的名声。” 文宁侯道: “那怎么办?难道就留着这个扫把星继续在家里,败坏我们姜家的气运?” 老夫人忽然轻声一笑,用诡秘的声音道: “那位高人给了我一个宝贝,名为玄阴天禄,从外型上看就是一个玉貔貅。但这东西可是有大用处,只要我们把陆氏和她那两个儿子的生辰八字都贴在貔貅底部,就能反过来吸取她们的气运来供养姜家。” 陆氏听到这话,浑身都在发颤。 一半是惊怒,一半是恐惧。 太狠了,她这个婆母不仅不把她当人看,连她为姜家生的宝贝儿子都不放过! 文宁侯似是有几分迟疑: “可锦言和锦真毕竟是我的儿子您的孙子,不如就只供奉陆氏一人的——” 老夫人打断他道: “这两个孩子因为是她生出来的,和她一样克姜家。而且高人都算出来了,就算我们不借他们的气运,他们将来也不可能再有好前程。牺牲这么两个没用的废物,换我们姜家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 文宁侯道: “还是母亲想的周到,那儿子这就让人去做准备!就是不知这被借了气运的人,将来会怎么样?” “死是死不了,只是会油尽灯枯,一生潦倒落魄,断子绝孙而已。” 陆氏终于听不下去了,她掀开床帐怒骂: “你们畜生不如!” 随着她骂出这一句,她第三次惊醒。 金花陪在她床边,一脸担忧地问: “夫人您怎么了?” 陆氏惊魂不定地捂着心口,她这是还在梦里? 还是真的醒了? 金花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身上弥漫着淡淡红光,嘴角微扬后又落下,“奴婢去给夫人熬一碗安神汤!” 陆氏却拉住她的袖子,神经兮兮地问: “你赶紧去查,老夫人和侯爷是不是藏了一个玄阴天禄在府里!快,快去啊!” 第117章 母女相认 王府。 姜衔草站在舒蔺月的屋子外,再三犹豫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里面的人道: “既然来了,就请进。” 她迟疑了一瞬,轻轻推开了房门。 舒蔺月就坐在外间的玫瑰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瞧见姜衔草进来了,她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请王爷的安。” 姜衔草连忙道,“舒娘子请坐,是我叨扰了。” 闻言,舒蔺月抬起一双潋滟明眸,静静地看着她。 烛火下,这双眼睛是如此动人,仿佛柔情似水,这柔和中却又藏着锋芒。 姜衔草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低下头掩饰般看着自己的手。 舒蔺月忽而一笑,“民女给王爷倒杯茶。” “不必了,我来是想和娘子说件正事。” 姜衔草在心里琢磨了下措辞,开口时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当年舒家的事,皇后和右相是罪魁祸首,追杀您和外祖母的天命阁杀手实际上也是听命于她们行事,这里面也有姜家的手笔。” 舒蔺月神色平静地听着。 就在今日早上她见了湛王,这些事她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我想揭开当年的真相,让伤害过您的人都付出代价。” 姜衔草顿了顿道,“舒家那么多死不瞑目的冤魂,也需要一个交代。但我不会强迫您出面作证,若是您不愿重提旧事的话,我也有别的办法……”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舒蔺月打断: “我当然要出面作证。” 姜衔草看着舒蔺月,她的神色仍旧淡然,目光中却有着令人心惊的凌厉光彩: “这些人杀我全家,从我血亲的骨肉里谋利,我身为唯一的幸存者还要被文宁侯那个畜生当成供养姜家的祭品,他们姜家对我的女儿更是百般欺辱利用,我怎能不站出来讨一个说法?” 她之前不肯在九王爷面前提起这些,只是因为当时的她不相信皇家。 因为不信任; 因为深知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对付这大盛朝的天,比蜉蝣撼树更加痴心妄想; 因为害怕女儿被她拖累; 所以她只能装作已经放下过往。 当年皇后的策略很有效,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姐姐和其他亲人的死都是雍帝的授意,而所谓的天命阁不过是朝廷扯出来欺骗世人的幌子。 可湛王找到她时,却拿出了证据让她信服。 雍帝或许算不上明君,也并非什么良善圣人,但他对她姐姐存有几分真情,他当年也确实没想过动舒家。 是她姐姐在诞下皇子后,挡了皇后的路。 而舒家也不完全因为她姐姐被皇后妒忌才遭到牵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舒家坐拥的家底和宝物,那些前朝遗留下来的秘密,注定了舒家人如何避世都永远不得安宁。 但她身为活下来的舒家人,在遭受了这么多年的作践后,既然有了为亲人报仇的希望,她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刀山火海中走上一遭。 而她在这世间最后的牵挂,就是她的女儿。 舒蔺月望着眼前容颜俊美的青年,眼里却泛了红。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草儿,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姜衔草的呼吸一滞。 她没想到,舒蔺月居然认出她的身份了! “我……”姜衔草有些焦急,看着娘亲的眼神,她原本的千言万语,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舒蔺月微笑着流下眼泪,“母女连心,就算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就算你在别人的身体里,也骗不过娘的。在娘眼里,你就是你,我独一无二的草儿。” 身为舒家嫡女,舒蔺月跟着父亲修习过玄学。 一开始见到九王爷,她只是觉得她这个外甥身上有哪里不对劲,但她荒废玄学多年,并未看出真正的问题。 后来随着和九王爷的接触越来越多,她心里的异样就越来越强,但这种异样并没有让她对这个“外甥”生出排斥的感觉,反而让她越来越想要亲近对方。 那种亲近是源于血脉中的本能。 她原以为这是姐姐的血脉起了作用,可后来她耗费心头血用了舒家的秘术后,才感知到了真相。 湛王来过之后,她知道了一切。 姜衔草眨了下眼,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第118章 出淤泥而不染 “娘,对不起。”姜衔草哽咽道。 舒蔺月说,“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是娘对不住你。娘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去没能给你一个家,让你平安无忧地长大。是娘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说到最后,这个向来坚强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姜衔草把舒蔺月抱得更紧,沉声道: “这不怪您,都是那些人的错。” 舒蔺月抬眸看着她,眼里都是泪水,“草儿,你和娘说实话,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过得这么苦,你在知道真相后有没有恨过娘?如果我当初没有被文宁侯算计,你也不会……” 姜衔草心情沉重,她摇头道: “我不仅没有很您,我还觉得是我拖累了您。 您被文宁侯那个畜生玷污才生下了我,我从一开始就只是…… 只是一个不被您期待出生的累赘。 可您不嫌弃我,还愿意认我这个女儿,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曾经是那么迫切地渴望拥有亲情,但被她视作亲人的那些人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后来她幡然醒悟,知道他们只会榨干她的血肉,早就对他们死了心。 可她内心始终有一个角落是空荡荡的。 舒蔺月的出现,填满了她心里空缺的地方。 她做梦都不敢想象,她居然能拥有一个真的爱着自己的亲人。 “不!” 舒蔺月的声音却变得急促起来,她把双手搭在姜衔草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会因为你的父亲恨你,他做过的那些事都是他的错,而不是你的错。” 姜衔草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舒蔺月温柔地拿起手绢,帮她擦着眼角的泪,“在娘眼里,你就是娘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最珍视的孩子。” 这句话抚平了姜衔草心里的所有惶恐和不安。 她从这一刻开始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深深地爱着她,原来她也值得被爱。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一个人的出身不能决定她的所有,你身上流淌着一半姜家的血,这并不代表你生来就带有罪孽。他们做错的事,不能算在你头上。” 舒蔺月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 “你是清白无辜的,是他们对不住你,辜负了你。 娘要你永远记得这个道理,是他们欠了我们母女太多,而不是你欠了我; 是娘没本事护住你,而不是你拖累了娘。 你不欠任何人的,不管你以后是继续以九王爷的身份,还是换回到原来的身体,娘都要你好好活着,这是娘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闻言,姜衔草眉头紧皱: “什么叫您最后为我做的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舒蔺月面带歉意地看着她,柔声道: “草儿,有些事娘必须自己去了结,希望你不要怨我。” 姜衔草急促地想要说什么,却很快陷入了昏迷。 舒蔺月把她扶到床上躺下,神色温柔地为她掖好被子,然后起身走到屋外。 白发男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她。 “湛王殿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舒蔺月平静道: “我给草儿下的迷香足够她昏迷三日,这三日里我随时都可以与你一起进宫面圣。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要确保草儿能安然地置身之外,高枕无忧地度过她的后半生。” 月色下,沈逾白扬起嘴角,笑得妖冶: “郡主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 文宁侯府。 金花查到了文宁侯摆放玄阴天禄的地方。 “夫人,那东西就摆在侯爷书房的暗格里。” 她在陆氏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然后道,“这就是打开暗格机关的办法,您一定要记住了。” 陆氏神色阴沉地点头。 第119章 万事俱备 红光入体不过十二个时辰,陆氏的脸色却差了许多,眼下的乌黑浓重,整个人都神叨叨的,看人的眼里仿佛渗着毒,把她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吓得不敢近身。 只有金花还陪在她身边,别人都以为是金花和陆氏主仆情深,却未发现陆氏越是和金花待在一起,精神就越不正常。 此时已是深夜,陆氏在得知玄阴天禄被摆在书房暗格后,她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把这东西拿到手。 “现在二门已经锁了,我去前院定会引起护院疑心。而且就是白日里,我也从未进过他的书房,他们未必肯放我进去。” 陆氏在卧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嘀咕道: “我就说为何那畜生防我这个主母像防贼一样,原来他的书房里藏着祸害我们母子的东西。不行,我必须想个办法,先把他支开,然后再摸进他的书房……” 金花在旁边静静听着,等到陆氏转头问她可有好办法时,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奴婢刚才忽然想到,既然夫人已经知道了那东西藏在了哪儿,又为何要亲自去把它偷出来毁了? 您这一毁,虽然是把祸害您和二位公子的东西给毁了,但也把侯爷和老夫人害您们的证据给毁了呀。 他们如此心狠手辣,就算没了这玄阴天禄,怕是也会寻别的东西来害你们。 而且只要您拿走玄阴天禄,他们便会知道您已然发现他们的阴谋,他们定然会怕这件事败露,那为了封住您的口,他们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闻言,陆氏的身子颤抖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是啊,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说不定会直接毒死我和锦言,然后让锦真一辈子走不出灵隐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们做得出来!” 说着,她猛地走到金花手边,六神无主般抓住金花的胳膊,急促道: “可若是不尽快毁了玄阴天禄,我和儿子的气运都要被借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祸害我们啊!金花,你这么聪明,你有什么办法,你帮帮我们啊!” 金花神情真切地宽慰她: “夫人您别着急,奴婢还真想到了个办法。” 陆氏听她这么说,更急了: “什么办法,你快说!” 金花微笑道: “您不必亲自把玄阴天禄偷出来,然后毁了它。 恰恰相反,您要出了侯府去告御状,让皇上知道侯爷和老夫人私下用邪术害您和公子的事,您和公子这才算真的解脱。 到时您只要对皇上说,您是在无意中发现了侯爷鬼祟的行为,记下了他开暗格的手法,然后瞒着他自己去试了一下,发现暗格里果然供着疑似邪祟之物,那东西上还有你和二位公子的生辰八字。 您能说得出这些细节,到时候皇上再派人去侯爷的书房一搜,细节对上了,就证明您所言非虚。” 陆氏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迟疑道: “这可行吗?” “当然了。” 金花的声音愈发温柔,也更加笃定,让陆氏找到了主心骨: “大盛律法严禁子民用巫蛊邪术,侯爷不仅用了邪术,还用邪术来害自己的正妻和亲生儿子,如此丧心病狂的做法让皇上知道了,皇上怎会不管? 也就只有皇上出面,您和公子才能安全。不然在这文宁侯府,侯爷他就是天,您即便知道了他的阴谋,又拿什么护着公子?为了公子,您早晚要走这一步的。” 陆氏听完后陷入沉默,半晌,她咬牙道: “我懂了,我懂了!” 她整个人的神色都疯疯癫癫的,透出一股骇人的偏执,嘴里不停重复着: “是你们先不仁,把我和儿子往绝路上逼,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金花扶着陆氏躺下,“夫人早些歇息,等到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府去办事。” 说罢,她的手不经意般抚过陆氏身上的穴位,陆氏便陷入了昏睡。 金花走到院子里,一只鹰隼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肩膀。 她把写有“万事俱备”的纸条塞进鹰隼腿上的竹筒,把鹰隼放飞。 第120章 只欠东风 很快,沈逾白收到了金花的传信,他扬了下嘴角,对身旁候着的鬼面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日一早天亮时,这场东风必须要吹起来。 天亮。 雍帝在寝宫中醒来,内侍宫女们上前伺候,他第一句话便是问道: “母后的身子如何了?” 说来也巧,自从那日他下了圣旨,把慧明和姜家那个号称佛子的小儿子关进灵隐寺为太后祈福,太后的病情还真就缓和下来了,身子也在一日一日地变好,就连神智都清醒了许多。 太后清醒过来后就问起小九儿在哪儿,怎么也不来看看她这个皇祖母。 他担心太后看小九儿不是小九儿的毛病还没好,只能支吾着说,小九儿是亲自去寺庙为她斋戒祈福了。 太后最疼小九儿,一听就不乐意了,说自己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何必苦了孩子整这一出有的没的,是想折煞她吗?让他赶紧把小九儿给喊回来。 见不着宝贝孙子,老太太就吃不好睡不好。 雍帝没办法,又见太后似乎一点都没有病重时的记忆,便让人把九王爷请进宫,又去了一趟慈宁宫。 这一次太后见到姜衔草,很是亲切欣慰地拉着她的手喊她小九儿,一点都没有像之前那样疯癫激动说这不是她孙儿的兆头。 雍帝见母后变化这么大,心里立即就开始怀疑,母后之前忽然病倒,又忽然发疯,紧接着国师慧明就进宫说小九儿是被人换了魂儿,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被人提前设计好的。 他身为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还有他母后和儿子也都变成了那幕后之人的棋子,这口气他怎能咽下? 这些时日他一直让人暗中调查,整个后宫都在封禁中,他把所有能接触到太后的人都查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倒是查到几个嫔妃私下有违反宫规的举动,但不是为了给娘家谋利,就是为她们生的皇子铺路,都和有人害太后的事无甚关系。 他思来想去,能在后宫暗算了太后却不留下半点痕迹的,也就只有他那位正宫娘娘了。 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就算他贵为皇帝也不能轻易废后。 更别说,孙皇后还是太子的亲生母亲。 要动皇后,就要动太子,要动这两人更得先腾出手去对付皇后的娘家,先把右相这座大靠山给整倒了。 一旦动不好,那就是动摇了国之根基。 所以雍帝明知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关系,明面上仍然隐忍不发,只是让人悉心照料太后。 而太后身边伺候的人,早就被他换成了他最信任的宫人,还派了禁军在太后的寝宫外守卫。 听到皇上询问太后的身体情况,孙公公笑着欠身道: “太后娘娘命大福大,院判大人刚去慈宁宫给她看过,说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精神气也好得很。只要再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和往常一样……” 孙公公的话还没说完,有个宫女匆匆进来,跪在龙床下: “皇上,慈宁宫出事了!” 雍帝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拨开床帐瞪着她: “出了什么事,快说清楚!” “太后娘娘的床底搜出了一个,一个巫蛊娃娃……” 宫女的声音都在发颤,“那娃娃画着太后娘娘的脸,上面还贴着娘娘的生辰八字。娘娘一看见那东西,就被吓晕了过去。好在院判大人给娘娘诊脉后说,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喝点安神汤就能好了。可那娃娃,那娃娃还会动呢……” 第121章 巫蛊娃娃 雍帝匆匆地去了慈宁宫,就看到里面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是皇城司的刑探,手里就捧着那邪门的巫蛊娃娃。 这娃娃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诡异,让人心生强烈的不适。 在那张破布做成的脸上,神似太后的五官夸张而僵硬,嘴角高高地咧起,笑容扭曲,阴寒之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那不干净的鬼东西?”雍帝神色冷怒。 刑探低头道: “是。” 雍帝质问道: “你们皇城司的人和禁军一起把慈宁宫围的水泄不通,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太后的床下?” 刑探答道: “回禀皇上,守卫的人一直守在太后娘娘的寝宫外,确保不会有外人混入。但这寝宫内……” 雍帝惊怒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伺候太后的人里还有奸细?!” 这些人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亲信! 那个幕后黑手要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他这个皇帝还当不当了?! 就在这时,雍帝身后传来沈逾白沉稳的声音: “皇兄,这些宫人未必对您不忠,但这背后捣鬼的人既然会用邪术制出巫蛊娃娃,也势必会用邪术来蛊惑人心。多半是有人被施法者操纵了,在母后的寝宫里偷偷制作了这个东西。” 雍帝回过身,看到沈逾白缓缓走来,他脸上的焦虑瞬间褪去了几分。 “难道邪术还能做到操纵一个人的神智?” “绝大多数修习邪术的人都做不到。”沈逾白眸色冷沉,“但极少数的高手可以,这世间也就那么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雍帝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若是这个幕后黑手下次操控了朕身边信任的人,拿这个人来对付朕呢?朕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样一来,朕身边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跪在地上的人听到皇帝这句话,都急忙低下头。 只有沈逾白平静地看着雍帝,“邪术最多只能用来害皇兄身边的人,无法妨害到您本身。” 雍帝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一来,皇兄您是真龙天子,有帝命相护,即便是修为滔天的术士敢用邪术来直接害您,他也承受不住反噬,会当场术破毙命,凡间妖邪莫不敢与真龙相争。 二来,要用邪术蛊惑人心容易,但要完全操控一个人,条件极为苛刻。必须先用特殊的手法接触这个被操控的人,引其魂魄入法阵,才能做到让此人丧失自我意识变成对术士言听计从的傀儡。 一定是有人在您亲自挑选出伺候母后的宫人时走漏了风声,那名术士得知了此事后,在这些宫人进入慈宁宫之前就对她们之中的某人做了手脚,派其隐藏在宫中的奸细去接近此人以便施法。 所以只要把这批宫人在入慈宁宫前接触过的人都排查一遍,必能查出端倪。” 雍帝明白了。 这个幕后黑手很是狡诈,对方知道慈宁宫会被严防死守,而这批宫人在进了慈宁宫后就不会再有被蛊惑操纵的机会,于是便赶在这之前下手,先把其中一人变成傀儡,在傀儡来到太后身边后再驱使傀儡下手。 如此,寝宫外的守卫再如何戒备森严,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害太后一次了。 “十三弟,你从边疆回京后就修习了玄学,在这些事上朕最信你。” 雍帝望着沈逾白,伸手一指那巫蛊娃娃,“你赶紧帮朕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母后会不会因此真有什么差错?” 沈逾白毫不避讳地接过巫蛊娃娃,仔细看了半晌后道: “这东西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用来扎小人用的。它被用秘法故意做成了母后的样子,那个被操控的傀儡只要在娃娃的心口上扎一下,母后的心口就会毫无预兆地泛疼,这就是母后之前忽然病倒的原因。母后会不认识小九儿,也是这娃娃被做了手脚影响了母后的神智。” 雍帝听到自己的母亲就是被这么受的苦,脸色极为难看,“母后也是一国之母,凤命高贵。那邪术士用一个巫蛊娃娃就能害她成这样?那这段时日母后的病渐渐好了,是这巫蛊娃娃失效了,还是如何?” “母后确实是凤命高贵,本该与皇兄一样绝无法为邪术所害,但她上了年纪命格转弱,这便给了那手眼通天的邪术士下手的机会,因此才会中招。 这段时日,臣弟派人请了护身的佛像等物放在母后床头和床尾,邪不压正,这藏在床底下作祟的鬼东西被压下了气焰,折腾不起风浪了,只能夹着尾巴躲起来,母后的病情自然在好转。” 说着,沈逾白的目光陡然转向太后床边,“今日早上母后会忽然晕倒,紧接着宫女在床底发现巫蛊娃娃,都是因为有人挪走了为母后护身的宝物。 查出这个人是谁,便知谁是被术士操纵的傀儡。” 第122章 最后的敌人 雍帝听完后,立刻命人彻查。 很快,就找出了一名内侍。 这个内侍是以前跟在雍帝身边服侍过的老人了,还是孙公公的老乡,因此深得雍帝信任。 今日凌晨,他挪走了佛像等物,说是要擦拭上面的灰尘。 之所以不在太后床边擦拭,是因为大盛有一种说法,说是在病人床前擦灰不吉利,会让病人晦气入体。 因为他资历最深,其他宫人们并未阻拦。 此时,他被两名禁军押着跪在雍帝身前,脸上却洋溢着淡淡的古怪笑意。 雍帝气到踹了他一脚,“你笑什么?” 内侍并未露出惧意,反倒大笑出声,眼泪和口水都流了出来,痴态俱显。 看到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雍帝望向沈逾白,“昨日朕来看望母后时,这人还好好的忙前忙后服侍着,似乎与常人无异,其余宫人与他朝夕相处,也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异常。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德行?” “他以前能和常人一样,是因为操控他的术士有意控制他的言谈举止。现在那名术士得知了事情败露,已经放弃操控他,异常便都藏不住了。” 沈逾白走到内侍跟前,弯下腰抬手在他眉心一掐。 内侍终于止住了那疯癫的笑声,双目里重新有了神采。 待他恢复清醒,想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他惊恐地望向沈逾白和雍帝,连忙慌乱地磕头,“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雍帝沉着眼眸,让人先把这名内侍带下去,好生关押审问,一定要问出之前接触他下咒的人是谁。 随即,他憎恶地看着那巫蛊娃娃,吩咐道: “十三弟,你懂玄学,就由你立刻带人把这鬼东西烧毁,一定要毁得干干净净,绝不能再影响到母后分毫。” 沈逾白却道: “禀皇兄,这巫蛊娃娃确实要毁掉,但不能直接烧毁,否则娃娃被毁去时,母后的元气也会大伤。必须要先做法毁去娃娃体内的巫术,然后封印它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用火烧毁。” 雍帝点头,“这东西就交给你处置,还有,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个术士找出来!他胆大包天敢对大盛的太后下手,朕绝不会绕过他!” 沈逾白看着雍帝,低声道: “其实对这个术士的身份,臣弟已经有所猜测了。” 雍帝神色一变,“你觉得他是谁?” 沈逾白顿了顿道: “这个人就是天命阁如今的阁主,江湖人称玄先生。他也是慧明国师十年前离寺出走的师兄。” 闻言,雍帝刚刚好转了些许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让宫人们退下,对沈逾白沉声道: “务必尽快把这个人找到,让他没法再作恶!还有天命阁,必须一窝端了,这回斩草必须除根,一个余孽都不能留。否则我大盛皇朝,迟早断送在这些人手上!” 沈逾白垂下眼眸,却并未答话。 雍帝见他如此,立即问,“莫非你没这个信心?” “皇兄,您应该也清楚,天命阁之所以能死灰复燃,是因为这朝中有人在护着他们。” 沈逾白低声道,“这位玄先生以前还在灵隐寺时,经常带着慧明国师随他们的师父一起出入右相府邸,与姜家为首的其余几个世家也过从甚密。” 闻言,雍帝眸光不定,“那几个世家暂且不谈,右相确实一直存有私心,但他也是太子的外祖父,他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帮天命阁这种前朝余孽?” “如今的天命阁,其实早就不是效忠于前朝的皇室后裔,为了复辟前朝做事了。” 沈逾白平静道: “早在十几年前,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就换了主人,如今,他们是为皇后和太子而行事,右相当然要护着他女儿和外孙养的狗了。起码也不能让条狗落在皇家手里,咬出它们真正的主人。” 右相位极人臣,身后又有几大世家支持,女儿是正宫皇后,外孙被封了太子,可谓是京城第一权臣,手中权势滔天,又惯用权术谋取私利,早就成了雍帝的心病。 这么多年来,雍帝明面上隐忍不发,暗中一直想办法制衡右相和其背后的庞大势力,连带着也疏远了皇后和太子。 右相和皇后太子等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早就知道皇帝对他们的忌惮,太子如今虽为储君,可只要雍帝一日不死,这大盛就还没落到他手上。 若是有朝一日雍帝真下了狠心要改立太子,那等待着他们的必然是毫不留情的清算。 所以,右相和皇后费尽心思也要保住太子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皇后私下买通天命阁,用这个所谓的前朝皇室后裔建立的神秘组织打着“复辟前朝”的幌子,绕着弯子为她和太子铲除异己,右相也在暗中帮着扶持天命阁,是很聪明的做法。 而皇后和太子眼中的异己,是所有会挡他们路的人。 这条路上最后的敌人,就是雍帝。 他们最后要想方设法除掉的也是他。 邪术不能用来直接加害帝王,但邪术可以蛊惑人心。 还有刺客和毒药,让他众叛亲离的阴谋诡计,这些都能让龙椅换一个主人。 瞬间想通了这一切后,雍帝惊怒不已: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沈逾白微微一笑: “今日臣弟进宫时,带进来了一位故人,她是天命阁多年前在皇后的指使下所犯的一桩罪案里,唯一的幸存者。” 第123章 愿以舒家冤魂的名义起誓 雍帝见到舒蔺月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当年舒蔺月进宫看望舒妃时,雍帝也是见过她的,对她印象颇深。 因为,她的容貌和舒妃很有几分相像。 经过这几日在王府的调养,舒蔺月的气血变好了许多,容貌也恢复了昔日的六七成。 所以雍帝一眼看到她,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舒蔺月要跪下行礼,雍帝连忙让她免礼。 “原来你还在世!” 雍帝困惑道,“朕原以为你们已经丧身在山匪刀下。既然你们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何一直不露面?皇贵妃的母亲呢,她人在哪里?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舒蔺月垂眸,沉声道: “母亲她当年就死在了天命阁杀手的刀下,民女只是侥幸逃脱。这些年民女没有露面向朝廷说出当年真相,不是因为民女不想,而是因为民女被囚禁了起来,身不由己!” 雍帝听到这些,先是震惊,然后愤怒道: “朕封你为郡主的事早就传遍了,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敢囚禁大盛郡主?难道又是天命阁的人干的?” 舒蔺月神色中难掩悲痛,说起她这么多年的噩梦,她的声音却没有发颤: “天命阁的人只想杀了民女灭口,囚禁民女的人是文宁侯姜怀忠。民女一直被他关押在青州不见天日,这期间他对民女百般侮辱作践,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皇上若是不信民女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民女愿以舒家数条冤魂的名义起誓,绝无半句谎话!” 闻言,雍帝气到浑身发颤,“姜怀忠他是疯了,连皇贵妃的家人都敢下手!还有天命阁……莫非当年皇贵妃遇刺,舒家被灭门,也是他们做的?” 舒蔺月眼里满是恨意,她低声道: “天命阁的杀手在永州追杀民女和母亲时,他们穿的是皇城司的衣服,领头的那个人还声称他是奉皇命来诛杀舒妃的家人。民女当时真的信了他们是皇上您派来的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天命阁的杀手!” 雍帝听到天命阁居然还以他的名义杀人放火,被气到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沈逾白又趁着这个机会,把姜怀忠私下和皇后右相他们勾结,几大世家对天命阁都有暗中的支持,而作为交换,天命阁也要为他们做事的勾当都说了出来。 雍帝听后久久没有言语,沉默了半晌后他看着舒蔺月: “你是皇贵妃的妹妹,舒家唯一还在世的嫡系血脉,朕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放心,皇贵妃和舒家的人,一个都不会白死。侮辱过你的人,朕会让他把你受过的罪都受一遍。” 舒蔺月要跪下谢恩,却被雍帝拦住。 “你姐姐是朕心爱的女人,当年无论那些刺客是冲谁去的,她能在危急时刻对朕以命相护,朕都会一直记着她对朕的情意。这些人害死了她,还害了她娘家满门,朕若是放过了他们,待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和皇贵妃相聚?” 雍帝心里不只有愤怒,还有悔意。 若是当年他就看出了皇后和右相等人的狼子野心,若是他能早些做足准备护好舒妃和舒家人,也不会酿成之后的惨案了。 如今斯人已逝,他也只能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为她们报仇雪恨。 舒蔺月得了皇上这些话,顿了顿后道: “皇上,民女还有件事要禀报。” 雍帝皱眉,“难道这群畜生还做了什么坏事?” 舒蔺月笑了一下,缓缓道: “民女要揭发姜怀忠和其母私用巫术!”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宫人的声音: “皇上,文宁侯夫人跪在皇宫外,说要告御状申冤。” 雍帝愕然,“她要告谁?” “告文宁侯和一品诰命秦氏,罪名是他们私用巫术。” 第124章 状告亲夫 雍帝在金銮殿召见了陆氏,沈逾白和舒蔺月也跟了过去。 陆氏是由金花搀扶着进来的,她的气色差到让雍帝看了都皱眉,一进来就跪地哀嚎: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啊!” 雍帝沉声道: “你状告你亲夫和婆母私用巫术,有何罪证?” 陆氏仰起头,神色变得无比激动: “臣妇夫君的书房里有一处暗格,里面藏了一个邪物,他在臣妇婆母的指使下用臣妇和两个儿子的气运来供奉这东西,以此来换取姜家的荣华富贵!” 雍帝听后神色大变。 他看向沈逾白,“这世上真有这样能窃取他人气运为己所用的东西,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沈逾白淡然道: “有的,但要施展这种术法消耗极大,而且限制颇多。 若是被窃取气运的人命格过硬,术法就很难成功,即便成功了,窃取者也会遭到十倍百倍的反噬。 再来,因为这种术法是逆天而为,就算被窃取气运的只是命格寻常的普通人,窃取者一时得逞,也终究是损了阴德,早晚要被天道惩戒遭到报应。 所以即便是邪术士,也很少用这种术法。” 陆氏闻言更加激动了,大声道: “皇上,湛王殿下,臣妇所言非虚啊!是臣妇亲耳听见夫君和婆母在家中密谋,夫君书房暗格里藏着的东西,臣妇也是亲眼看见过的!那是一座貔貅玉像,但上面雕满了不详的纹路,一看就是巫蛊邪祟之物……” 她并未亲眼见过玄阴天禄,但在金花的暗示和术法的控制下,她却发自内心地相信,她是亲眼见过这个东西。 陆氏甚至把文宁侯施法的画面都说了出来,然后她泪流满面道: “他是拿臣妇和亲生儿子当成祭品,臣妇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臣妇的两个儿子!” 雍帝听到巫术,又听到什么貔貅玉像,瞬间就想起今早在太后宫中发现的巫蛊娃娃。 他也很自然地想到了,既然姜家一直都在暗中扶持天命阁,那文宁侯从天命阁的人那里学来一些巫术,也并不奇怪。 若是陆氏所言非虚,那文宁侯现在能私用巫术来献祭老婆孩子为姜家转运,这畜生以后就敢用巫术做更多对大盛,对他这个皇上不利的事。 他作为君王,最痛恨的就是底下臣子怪力乱神,还图谋不轨。 以前他想对姜家下手,却缺乏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在既然陆氏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那不会放过姜家。 所以即便他并未相信陆氏的话,仍然下令道: “湛王领旨,朕命你彻查文宁侯府。一旦发现和巫术有关的事物,即可抓捕文宁侯,严惩不贷!” 闻言,陆氏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她在金花的洗脑下,觉得只要把文宁侯送进监狱,她和儿子才会真的安全。 此时的她也想不到什么她和文宁侯是夫妻,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满脑子都是文宁侯和姜家无情无义,她恨透了他们,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雍帝让女官先带陆氏去殿下歇息,舒蔺月也告退了。 舒蔺月走到殿外,沈逾白正在等她。 “郡主可要与我一起去文宁侯府看个热闹?”沈逾白微笑着问她。 舒蔺月满眼冷意,“当然,我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去往文宁侯府的路上,舒蔺月对沈逾白道: “多谢湛王殿下相助。” 她很清楚,这次若是没有沈逾白的悉心布置,皇上不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心要收拾姜家。 还有那个玄阴天禄,这本来是舒家的藏品,真正被窃取气运的人也是她。 可她若是对皇上亲口说出这一切,那就是也承认了舒家当年与巫蛊之术和前朝皇室后裔脱不开干系。 若是不说,她所受的冤屈又无法伸张。 而沈逾白利用陆氏来挑出姜怀忠利用玄阴天禄窃取气运的事,就巧妙地化解了她的难言之隐。 沈逾白却看着她,低声道,“用陆氏挑明这件事不是我想到的,是姜衔草的主意。” 第125章 指控文宁侯的事,还是要交给你来做 舒蔺月听到女儿的名字,眸光微暗。 沈逾白知道,她是在担心姜衔草。 姜家眼看着就要倒了,姜怀忠他们又从天命阁的人嘴里得知了“九王爷”就是姜衔草。 即便慧明禅师上次揭发这件事失败了,姜怀忠也绝不会保持沉默。 那个不配做父亲的男人一定会为了报复,想尽办法把她的女儿也拉下水。 这也是她为何要提前放倒姜衔草,拜托沈逾白把姜衔草和沈听肆藏进密道里。 就是因为她担心互换身体的事东窗事发后,她那无比痛恨巫术的姐夫会把她的女儿也视为妖孽邪祟。 而且身体一旦互换,就很难换回去。 若要强行再次换身倒是有一种办法,就是把她女儿占据了沈听肆身体的魂魄诛灭,然后再把沈听肆的魂魄引回原身。 舒蔺月知道雍帝在君王中就算是仁义的了,可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不会因为顾及一个罪臣之女的性命,委屈了他的亲儿子。 就像沈听肆虽然是她的外甥,她亲姐姐唯一的儿子,但在他和女儿之中,她还是要先保全自己女儿。 一旦情况不妙,姜衔草还能通过密道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就算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起码也还能继续活着。 至于她面前的湛王,她也不敢全信。 现在湛王会帮她,只是因为她精通舒氏玄学,能帮助他破解玄先生的护身法术,彻底捣毁天命阁。 她用这个筹码和他做了一笔交易,换他帮她保全姜衔草。 可湛王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未必就不会背叛她。 想及此,舒蔺月难掩焦虑,“待会儿文宁侯要是拿草儿说事,湛王殿下可有应对的办法?” 沈逾白抬手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温声道,“郡主放心,我已有安排。” 她们乘坐的马车到文宁侯府门前时,禁军已经先一步把整座侯府都包围起来了。 被惊动的文宁侯冲到门前,正在和禁军的头子对峙。 眼见皇城司的人也来了,他脸色难看至极。 沈逾白走下马车时,他望过来的眼神仿佛恨不得把沈逾白生吞活剥了。 可沈逾白连嘴角的笑意都没变,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任他仇恨敌视。 文宁侯红着眼睛吼道: “你对我夫人都做了什么,她竟然会被你蛊惑到去皇上面前诬告亲夫!” 他已经得到消息了,知道文宁侯府再次招来禁军,都是因为今日一大早上就以探亲为由出门去的陆氏惹的祸。 但他还不知道陆氏告他的罪名是什么,只以为是沈逾白随便怂恿了陆氏几句。 沈逾白微笑道: “文宁侯莫要血口喷人,本王和你的夫人可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交集,也没做过不该做的事。倒是你,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要暴露在日光下了,你心里一定很惶恐?” 文宁侯想到被带到九王爷府上的舒蔺月,心里已经虚得不行,可在沈逾白面前他还是硬装出刚正不阿的模样: “殿下在说什么,臣根本听不懂!” 沈逾白大笑了两声,然后回过头,对他和舒蔺月乘坐的后一辆马车道: “小九儿,出来。我们有过约定,指控文宁侯的事,还是要交给你来做。” 姜衔草掀开车帘,神色冷冽地走下了马车。 前一辆车内的舒蔺月闻言露出惊愕的表情。 姜衔草不是已经被她迷晕藏进密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26章 蔑视 姜衔草走到文宁侯面前,对上文宁侯仿佛要生吃了他的眼神,反倒轻快地笑了起来,“侯爷,好久不见。” 文宁侯听到她这语气,眼睛都要喷火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姜衔草冷笑,“你知不知道又如何?侯爷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付过搜府!” 她说完时,刚好有禁军从府内走出: “书房已经被包围了,还抓到了两名试图混进去的家仆。” 闻言,文宁侯神色大变,完全顾不上和姜衔草怄气。 这些人居然是冲着他的书房来的?! 这就说不过去了,陆氏那个蠢货只知道内宅里的事,她也从未去过他的书房,怎么可能会知道他藏在那里的秘密? 他转过头瞪着沈逾白和姜衔草,拼命要从这两人脸上看出端倪。 但沈逾白只是淡然微笑,而姜衔草一直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戏台上的丑角。 他居然在姜衔草眼里看出了满满的鄙夷。 这让他勃然大怒,因为他想起了她生母当年看他的眼神。 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么看不起他。 哪怕他是出身世家的小侯爷,那贱人仗着美貌仍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向她示好,她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说什么对他没有那种念头,还故作谦卑地说她的家世配不上他,请他另择贤妻。 她说得好听,可他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看她姐姐做了妃子,她就也想留在宫中做皇上的女人,为了那滔天的富贵甘愿姊妹共侍一夫。 像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他一开始还动了心思要明媒正娶,简直是对他的辱没! 所以之后舒家遭了灭门惨案,那自视甚高的女人终于落到了他手里,他对她百般侮辱折磨,就是要找回能凌驾于她之上的优越感,让她知道他是爷,是能决定她生死的天! 可那个女人即便沦落至此,仍然在他面前装清高。 就算被他折磨得再狠,她也始终不肯妥协屈身。 即便被他压在身下,她看他的眼神里仍然充满鄙夷和不屑。 姜衔草不愧是她的女儿,真是和她一脉相承的命比纸薄,心比天高。 正当他在心里痛骂这对母女时,姜衔草却道: “侯爷,你的夫人进宫告御状,声称你在书房里藏了巫蛊邪物,此事是真是假?” 闻言,文宁侯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她们居然真的知道了这件事! 难道是舒蔺月那个贱人告诉了她们这件事? 但不应该啊,舒蔺月早就被他折磨疯了。 一个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疯女人,怎么可能知道他在用玄阴天禄偷走她的气运,还知道他把这东西藏在了哪里呢? 看到文宁侯惊愕的表情,姜衔草转过身,对马车上的舒蔺月恭敬道: “舒郡主,请您下车。” 舒蔺月平复了心情,掀了车帘,缓缓走了下来。 当她踩在车边,居高临下望向文宁侯时,眼神里的凛冽与蔑视,让文宁侯一阵恍惚。 那个被他关在地下密室备受折磨,容颜早就变得憔悴黯然的女人,此时居然又焕发着不可一世的艳色。 就像他初见她时,她站在帝妃身边,垂眸朝他看来的惊鸿一瞥。 “你……” 文宁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舒蔺月就冷笑道: “我来看你万劫不复的下场。” 第127章 你是要弑父吗?! 姜衔草先是在文宁侯面前念了一遍陆氏的供词,然后亲自带人去搜他的书房。 文宁侯因为没料到有人识破了暗格所在,加上禁军来之前他没得到任何消息,并未来记得做准备,所以那一尊玄阴天禄就被收在原处,让姜衔草翻了个正着。 她命人把玄阴天禄和上面贴着的生辰八字都拿到文宁侯面前,“侯爷可否能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文宁侯浑身都在颤抖,好半晌他才哑着声音道: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有人放进来栽赃陷害我的!” 舒蔺月在他身旁冷笑了一声,淡然道: “事已至此,侯爷还想抵赖吗?” 文宁侯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定是你这贱妇与湛王勾结在一起整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听到他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姜衔草眸光一冷,直接走到文宁侯身旁,一拳就揍在他脸上。 沈听肆这具身体是练过武的,她没有收敛力道,文宁侯只是一个文人,当即就吐出了血,血里还混着碎牙。 文宁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口齿不清道: “你,你居然敢打我!” 姜衔草笑了起来,“我为何不敢打你?” “你这个不孝女根本就不是九王爷!”文宁侯不顾脸上嘴里的疼痛,大声吼道,“你这是想弑父吗?!” 舒蔺月眼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可姜衔草就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吼完,然后笑道: “看来文宁侯常年使用邪术害人害己,深受邪祟蛊惑,心智都已经不清楚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胡话都说得出口。” 沈逾白也淡然点头: “侯爷之前还与慧明国师走得很近,弄不好国师会进宫说小九儿的身体里换了魂儿,也是受了侯爷的怂恿。 你可真是把国师害惨了,他在皇兄面前做法失败,如今失了名望和地位被软禁在灵隐寺,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寺庙里出不去了。” 他的话是说给在场的禁军听的。 果然,禁军里本来有些人还面露狐疑,听到这番话后,都露出了然的表情,认定了是文宁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根本就没人相信什么九王爷和姜家小姐互换灵魂的鬼话。 文宁侯心急如焚地喊道,“我要进宫去面圣,我能证明姜衔草霸占了九王爷身体!” 沈逾白嗤道,“皇兄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听你发疯?侯爷的话,还是留着进了诏狱后说。” 文宁侯转头看向禁军的头子: “袁大人,您不能也只听信湛王他们的一家之言啊!若是他们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要在几日前从我府里强行掳走我的女儿?分明是他们知道我女儿的身体里有真正的九王爷的魂魄,怕他再留在侯府会让他们的阴谋败露!” 这位禁军的副首领袁大人向来不涉及朝廷的党派之争,他年轻时做过雍帝的带刀侍卫,一直都只对雍帝一人忠心。 闻言,他忍不住看了看沈逾白。 文宁侯见他有些动摇,连忙道: “袁大人若是不信,您可以派人去九王爷府上请真正的九王爷过来和他们当面对质!” 袁大人望着沈逾白,迟疑着要开口,却听沈逾白微笑道: “不必麻烦袁大人了,本王已经把姜二小姐请来了。” 第128章 父亲大人,恕女儿不能从命 沈听肆仍然是以女子身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包括文宁侯在内的知情人,都知道他其实才是真正的大盛九王爷。 文宁侯不顾疼痛给他磕头,激动道: “九王爷,您一定要给臣做主啊!可不能让湛王和那个霸占您身体的不孝女,就这么一直鸠占鹊巢下去!有袁大人为您护驾,臣这就随您一起进宫面圣,证明您的身份!” 袁大人看向沈听肆,试探的话语里多了几分尊敬: “您可听得懂文宁侯在说什么?” 沈听肆眸光微凉,淡然点头,“我又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 听到他这熟悉的嚣张语气,文宁侯心里一喜。 看沈听肆这个样子,应该是没被沈逾白迷了神智,还保留着他自己的意识。 只要沈听肆还清醒着,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夺回他的身体! 文宁侯迫不及待对沈听肆道: “那王爷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备马进宫!” 沈听肆却勾唇一笑,望着一身狼狈脸上带伤的文宁侯,轻声道,“父亲大人,您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闻言,文宁侯不禁怔住。 那目中无人的九王爷居然叫他父亲?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王爷,您别折煞微臣了。” 文宁侯强压着心里的不安,陪着笑脸道,“之前臣对您是有些不太客气的举动,但那都是因为臣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真把您当成了那个不孝女,还望您见谅。” 见谅? 沈听肆冷笑,那可不行,他这人最是记仇! 就算文宁侯真是错把他当成了姜衔草,才任由全府上下那么欺辱作践他,他受的苦也都无法被一笔勾销。 而且在这之前,姜家人各怀鬼胎,帮着姜怀珠一起把他耍得团团转,害得他错把恩人当罪人,对姜衔草做出他永远都无法挽回弥补的恶行,这笔账又怎么算? 姜家人欠他的已经够多了,而且永远都还不上,更别说他们欠姜衔草的了! 也就只有他亲自置身于姜衔草的处境后,才知道她在文宁侯府的这半年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女儿怎敢生父亲大人的气呢?” 沈听肆歪着脑袋,用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出气死文宁侯不偿命的话,“只是请您饶恕,君恩大于父恩,女儿身为大盛的子民,绝不能配合您演这一出闹剧,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文宁侯心里的预感应验了。 沈听肆竟然真要放弃这个证明身份的机会,成全沈逾白和姜衔草! 他大吼道: “你不是我女儿,你就是九王爷!有本事你证明你是姜衔草啊,你把她这十余年里的每一件事都说出来,待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饭! 当着袁大人的面,你都说出来,你敢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激动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扑到沈听肆身上,被禁军拦住。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难道就连只效忠皇上一人的禁军都被沈逾白买通了吗?!” 看着他疯癫的模样,袁大人脸色冷沉: “文宁侯,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让人堵上你的嘴。” 文宁侯红着眼睛,放低了几分声音: “袁大人,我真没有瞎说,他真的不是我女儿,他就是九王爷。他只不过因为之前的误会在生我的气,不肯实话实说……” “够了。” 沈听肆打断他的话,眼里满是悲哀,“我就是您女儿,您想让我怎么证明?拿虚无缥缈谁都看不见的魂魄来说事,自欺欺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蒙骗皇上,我看您真是疯魔了!” 文宁侯眸光一闪,大声道: “我还真有个办法,你要是能通过考验,我就认你是我的女儿!” 第129章 上囚车,入诏狱 姜衔草听到文宁侯还要考验沈听肆,低笑了起来。 这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位高权重的侯爷了,只是一个等待被审判发落的罪臣,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命令任何人! 文宁侯瞪着她,“你害怕了是不是?生怕我揭穿你们的阴谋谎言,你这冒牌的九王爷就当不下去了!” 闻言,姜衔草笑得更大声了。 笑完之后,她看向袁大人,“大人还要任凭一个疯子在这里对我和皇叔胡搅蛮缠吗?” 袁大人沉下眼眸,他早就听说了慧明国师之前声称九王爷和姜二小姐互换灵魂,结果却在皇上面前做法失败,引得皇上龙颜大怒的事,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也不想听一个浸淫邪术的罪臣说这些了。 不过片刻思索,袁大人就做出了决断,沉声道: “文宁侯,皇上早就知道你和慧明之前往来亲密的事。如今你眼看东窗事发,就又想拿慧明的那一套说辞来蛊惑人心,真是可笑至极!来人,立刻把文宁侯押上囚车,送去诏狱!” 文宁侯一听这话,像疯了一样嘶吼道: “我不去诏狱,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给我机会,我能证明的!” 袁大人只是冷冷道: “这些话,你留着进诏狱之后说!” 文宁侯被押上囚车时还在喊,说诏狱是沈逾白的地盘,他进去了就会被屈打成招,沈逾白也绝不会允许他说出真相。 可是根本就没人理会他,就连路边看戏的平民百姓们也只是在冷嘲热讽。 因为文宁侯府的人平时趾高气扬,没少做欺男霸女的事,现在能看到他们倒霉,也怨不得人幸灾乐祸。 还有恨透了文宁侯的人把馊了的鸡蛋和烂掉的菜叶都往他身上扔。 文宁侯无比狼狈,尊严扫地。 禁军很快就把他押送到了诏狱,袁大人对他道,“侯爷不必担心湛王殿下会对你屈打成招,这个案子我们禁军会跟着一起办,你做过的罪证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不需要证词也足以给你定罪,湛王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文宁侯狼狈惊怒了一路,此时神智都有些恍惚了,闻言他猛地回过神,“那个玄阴天禄是湛王的人偷偷放进我书房的,我和慧明等人也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交易,我……” “如果那东西真是别人放进你书房栽赃于你,那你怎么会知道它叫玄阴天禄?” 袁大人眯起眼,冷笑道: “侯爷,多行不义必自毙,像你这种连妻儿都可以拿来献祭的人,走到这一步实属咎由自取。还有你玷污囚禁蔺月郡主的事,皇上都已经知道了。我劝你别再负隅顽抗,早点把你做过的丑事都交待了,还能在里面少受点罪!” 文宁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即便心里充满恐惧不安,他仍然敏锐地察觉到,袁大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就变了! 难道,是皇上又让人私下传了口谕? 他这个对自己极不利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袁大人的证实: “文宁侯府犯下滔天罪行的不只你一人,你的母亲和几个儿子也都逃不过被审判,抄家的文书马上就会下放,你们姜家人很快就会在诏狱里重逢。”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指望着家人能在外面运作一番的文宁侯被骇得昏死了过去。 第130章 草鸡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文宁候被关起来后,身在宫中的皇后才得知了皇上对姜家下手的事。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姜家和我孙家走得近,皇上对姜家下手,那就是连我们孙家的面子也不看了!” 皇后愤怒地对女官青鸾道,“再者,今日慈宁宫出事,本宫却没得到任何消息,就连陆氏那个疯妇进宫状告亲夫,本宫都被瞒在鼓里,这是皇上故意在打坤宁宫的脸!” 青鸾低头道,“娘娘,奴婢刚才听说,宫里的禁军比之前更多了。这次宫外的消息之所以这么慢才递进来,也是因为这个。皇上对坤宁宫盯得更紧了……” 她向来沉稳,此时的语气中却也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孙皇后沉眸道,“东宫那边可有消息?” 青鸾摇头,神色有些许担忧,“从昨日晚间开始就没任何消息传来,连今早本该向娘娘来报平安的宫人都没来,这太反常了。奴婢刚才还派人催促,可宫内外戒严,咱们的人未必还能出的去。” 孙皇后听了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 “皇上这是终于忍不住了,要对本宫和太子下手了!好,既然要撕破脸皮,那就别怪本宫无情!” 她最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却充满恨意,犹如一条阴狠的毒舌在嘶嘶吐信。 随即,她闭上了眼,缓缓道: “青鸾,你在佛殿外候着。” 青鸾看着皇后欲言又止,眼底竟然流露出隐隐的惧意。 但这个一直对皇后忠心不二的女官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告退,站在了殿门外。 她关上门,背过身站了半晌后,又忍不住回过身,透过窗扉朝殿内望了几眼。 皇后的身影拖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看到皇后给殿里供着的佛像上了一炷香,又看她俯下身去,把手伸向佛像后。 然后,青鸾眼前闪过一道绿光,从殿内传来皇后忍痛的低呼。 她身子微颤,连忙转过身不敢再看殿内。 但皇后那瘆人的低语仍然传了出来…… …… 文宁侯府。 所有人都聚在内堂,脸上写满焦虑不安。 姜锦言身为长房长孙,他站在秦老太太身边像个摆设,也派不上用场。 秦老太太本来是百般看重疼爱这个嫡长孙的,但现在想到就是他的母亲出卖了文宁侯,置姜家于这般境地,她连带着对这个孙子都也生出了深深的不满。 所以她一开口就是对姜锦言的指责: “你每日都去你母亲房里给她请安,就没看出她不对劲?” 姜锦言神色憋屈,他心想母亲还天天给祖母您请安呢,您不是也没看出她不对劲吗,怎么反倒往他身上怪? 但他不敢说,只能低头忍耐。 秦老太太继续骂道: “姜家如今的灾祸,都是你母亲,还有你那两个妹妹整出来的!如果没有她们,姜家现在好好的,怎么会……” 说着,她眸光狠戾,话锋一转: “姜锦言,你知不知道姜衔草和九王爷互换魂魄的事?你之前和九王爷走得那么近,若是你能有点眼光,早点看出他们身上的猫腻提醒你父亲和我,姜家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姜锦言顿住片刻,抬头看着她道: “祖母,您真的相信这种黄唐的说法?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草鸡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姜衔草就是姜衔草,她一辈子贱命,哪有那本事去夺走九王爷的身体?” 第131章 祖孙内讧 秦老太太听后都震惊了。 她虽然也很看不上姜衔草,但她也是没想到,姜家都走到这一步了,姜锦言还在做着姜衔草永远在姜家人掌控之中的春秋大梦,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 在愤怒之下,秦老太太抬手就给了姜锦言一耳光。 啪的一声,姜锦言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老太太,“祖母,您,您居然打我?” 从他生下来就备受秦老太太宠爱,这还是他第一次挨祖母的打! 秦老太太冷笑道: “我打的就是你,好让你这猪脑袋清醒清醒!” 姜锦言更不敢相信,向来把他当成姜家荣耀的祖母居然会说他是猪脑袋。 他露出屈辱的表情,却还犟道,“我不明白我说错了什么,难道姜衔草真的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撼动得了我们姜家?” 秦老太太被他气得眼冒金星。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这大孙子还这么认不清现实! 她以前是瞎了眼才认为他天资聪颖,这根本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只会死读书玩弄文采的蠢货,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愚蠢! “你赶紧滚,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看到秦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副姜锦言再说下去她心疾就要犯了的模样,厅里的其他人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却没有一个上前来搀扶的。 以前姜家没有外患的时候,大家都由着这老太太作威作福,被她拿孝道压着受了不少窝囊气,现在姜家眼看着就要倒了,连侯爷都被抓走了,谁还愿意理睬她? 都在心里痛骂她和文宁侯,好好的玩什么巫术,才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牵连了他们所有人! 只有姜锦言还像一根木头似的杵在秦老太太身前,倔强道: “祖母让锦言滚出去,可外面都是禁军,锦言往哪儿滚?所以恕锦言不能从命,只能留在您身边。” 他自以为他说的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可在秦老太太听来,这就和找茬差不多! 秦老太太气得直哆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指着他,和其他那些冷眼旁观的人道,“好啊,我和侯爷千辛万苦,就养出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说罢,她抄起身旁的拐杖,就朝姜锦言身上劈头盖脸地打去。 这秦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她平时吃了不少珍贵补品,保养得很好,还从她的亲孙女身上借了寿,真要动起手来,她的力气比起市井里的年轻泼辣妇人都差不了多少。 她一边大还一边痛骂: “这母鸡不好,下的蛋就也是臭的!我当初就不该让侯爷娶陆氏那个贱人,也生不出你这个小孽种来!” 看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有之前拿身体不适要挟子孙时的半分虚弱? 姜锦言被她打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一开始他还赌气硬受着,再意识到秦老太太今日时一点都不算手下留情时,他转身就跑。 秦老太太就挥舞着拐杖追在后面打,其余人仍旧是冷眼旁观,连一个上前拦着的都没有。 忽然,堂外传来一声冷笑。 逃跑的姜锦言和追着打的秦老太太都停了下来,众人也都一同望过去。 “不愧是百年世家,关起门来这么热闹,祖孙之间都动起手来了。” 来人是姜衔草,她仍然顶着九王爷的身体,此时一身绛紫蟒袍,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场笑话。 秦老太太愤怒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们笑话的啊。” 姜衔草微笑着看向鼻青脸肿的姜锦言,嘴角的讽意更甚,又朝他们扬了扬手里的文书,“顺道给你们念一下文宁侯府的抄家文书。” 第132章 其实你都明白 秦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刚才拿拐杖打姜锦言的泼辣劲儿都没了,她身上的精气神瞬间就瘪了下去,哆嗦着嘴唇,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姜锦言则是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瞪着姜衔草问: “你说什么,要抄谁的家?” 姜衔草看着这两个曾经高高在上,骑在她头上肆意作践她的人,此时一个失魂落魄,一个狼狈不堪。 她嘴角扬起,不紧不慢道: “姜大公子是聋了吗,当然是抄你们的家啊。” 姜锦言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他死死地盯着姜衔草,好像要用眼神杀了她。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姜衔草面前露出这么凶狠,优雅尽失的眼神。 以往,他几乎从不拿正眼瞧她,只是居高临下地向她投来噙着反感和厌恶的一瞥,然后就像不愿意多看地上的蝼蚁那般转过了头。 姜衔草无畏地迎上他的注视,忽而迈开脚步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旁低声道: “哥哥,其实你是知道的。” 姜锦言的喉结轻轻一颤。 姜衔草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 “你嘴上不肯承认,但你心里知道我就是她。你其实也知道,以前的事是你做错了。 而那个曾经被你忽视厌恶,也被你错怪打压的妹妹成为了你惹不起的人,你还因为面子不肯低头,不肯承认你错了,可我已经不需要你的悔过了。” 曾几何时,她做梦都期盼着姜锦言和她的其他四个哥哥有朝一日能看清姜怀珠的真面目,能够醒悟。 她期待着他们能对她好,给她无比渴望的亲情。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问他们要了。 她找到了真正的娘亲,舒蔺月毫不吝啬地给予她温柔的母爱,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对方一根手指头。 她已经得到救赎,可他们却要万劫不复。 姜锦言艰难开口,“你,你真的是她……”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除了敌对的恨意之外,还有了别的东西,那都是以前的姜衔草希望在他眼里看见的。 可此时,姜衔草只是微笑着退后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她一脸冷漠,“姜大公子难道也和侯爷一样,被邪术弄得脑子都坏了,在这儿和本王说疯话?” 姜锦言一脸不敢置信,“刚才是你自己说,你是姜衔草的!” 一时间,整个屋内的人都看向姜衔草,满脸惊疑不定。 姜锦义也在其中。 他们早就听说过秦老太太和文宁侯声称姜衔草与九王爷互换灵魂的事,但这种话实在太危言耸听,再加上慧明国师已经失法失败的事,他们都不敢信了。 可现在听姜衔草这么说,他们心里倒又信了。 如果真是呢? 如果姜家走到这一步,真是被姜衔草报复了呢! 那他们能不能利用姜衔草霸占九王爷身份的事扳回一局,拯救姜家于水火之中? 姜衔草冷冷望着姜锦言,“本王说的明明是,咱们毕竟相识一场,眼看你们都要完蛋了,本王是来送你们一程的。” 她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被他们抓住把柄。 就算她亲口告诉了姜锦言真相,姜锦言又能如何? 现在,还有谁会听罪臣之后的“胡搅蛮缠”? 在她的号令下,原本等在门外的禁军和皇城司的人鱼贯而入,就从这间正堂搜起。 秦老太太和一众女眷都来不及避让,仓促之间被挤得披头散发。 有人要趁乱冲出去,却被直接推倒在地。 “没有本王的命令,姜家人一个都不许走出这里。” 姜衔草冷声说完,目光在堂内环视了一圈,忽而道: “楚姑娘呢?她虽然不姓姜,可也是你们姜家的亲戚,把她也请来。” 第133章 只恨现在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听到姜衔草要找楚玉漱,姜锦言被两个禁军强按着,却还故作强硬地厉声道: “够了!我们的恩怨,为何要把玉漱妹妹一个外人牵扯进来?你的心肠也太恶毒了!” 姜衔草听到他说自己心肠恶毒,噗嗤一声笑道,“姜大公子还真是个正直重情的好哥哥,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要护住你的玉漱妹妹。” 姜锦言听她话里带刺,愈发愤怒道: “我和玉漱妹妹可没有私情,只是看不惯你仗着身份就横行霸道,心狠手辣栽赃陷害了我们姜家还不收手,如今还想为难一个弱女子!” 他把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可姜衔草却只觉得可笑。 姜锦言看似是为楚玉漱挺身而出,可他真的是为了公道和兄妹情深吗? 错了! 他和姜怀忠一样自私自利,他所为只是他自己! 他护着楚玉漱,只是想把她送出姜家,让她有机会去右相府上为姜家说话而已。 若是没猜错的话,在文宁候被抓走时,姜家众人应该都偷偷拿出私藏的银票,都交到她手上了。 就是盼着她能把这些积蓄带出去,用钱财为姜家打点一番,也算是留了条后路。 只可惜,他们还未看清“楚玉漱”的真面目,连她就是那个被他们宠爱一场,然后又因为她妨碍了姜家的“家族大义”被舍弃的养女都不知道。 如今的姜怀珠本来就只听天命阁的号令,再加上她心中对姜家有恨,她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救姜家于水火之中呢? 怕是现在的她已经在想着如何甩开监视她的人,然后卷款私逃了。 姜衔草乐得看姜家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最后的希望。 但她却也不能放过了姜怀珠这个大难不死的罪人。 “楚玉漱姓楚,是楚家的小姐,本来是不该遭受牵连。但她在文宁候府住的这些时日,受了你们的教唆指使,有意去迷惑太子和皇后娘娘,所图不轨,已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 在姜家众人惊愕愤怒的瞪视下,姜衔草不紧不慢地说道: “湛王殿下早就查清了她的所作所为,将这一切禀报给了皇上。所以本王手里不仅有抄家文书,还有捉拿楚氏罪女归案的圣旨!” 姜锦言怔住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倒是姜锦义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盯着姜衔草问: “你……你凭什么就说表妹她迷惑太子和皇后娘娘?你们到底有什么罪证?!” 姜衔草冷笑: “罪证是给皇上看的,你一个马上要被罢官问罪的庶人有很什么资格看?” 她说完就让人把“楚玉漱”也给“请”来此处。 姜锦义死死瞪着她,他现在已经无比后悔之前和姜衔草合作。 原以为九王爷只是想对付文宁候一人,他还能利用这件事从中谋利换来好的前程,从此平步青云。 可直到今日他才看明白,她要对付的根本不是文宁候一人,而是整个姜家! 蒙受欺骗的愤怒让他情绪激动,让他忍不住质问姜衔草: “你真的是姜衔草?!当初害你的只是姜怀珠,我们不过是被姜怀珠骗了才误会了你,事后不也和你道歉赔罪了吗?! 你为何要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可都是你亲人啊!!” 说到最后,他已然崩溃,声嘶力竭。 第134章 她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是因为,姜家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啊。 老夫人借她的寿,还用孝道二字处处打压她; 她那人面兽心的父亲玷污她母亲生下她,然后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娘亲不见天日地关了十几年,任由她这个亲女儿流落府外受苦受累,在发现她有利用价值后才假惺惺地来认亲,把她接回府里,名正言顺地吸她的血,割她的肉; 她名义上的母亲陆氏虽然不知她的真实身世,却也从未给过她半分真情,眼里只有两个儿子和姜怀珠那个会哄人开心的养女; 她的五个好哥哥也不知道她身世的秘密,但他们只愿意相信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姜怀珠,只把她这个半路回家的妹妹当成外人。 姜怀珠那些也不算高明的谎言在他们那里就是真相,因为他们愿意相信。 他们曾经为了姜怀珠受的“委屈”,把她一点点地踩进泥泞里,活生生地把她往死路上逼。 这一切,是姜锦义用一句“我们也只是受了那罪女的哄骗”就可以一笔勾销的吗? 是他们装模作样地赔几句不是,她就可以原谅的吗? 当然不! 现在他们说她心狠手辣,不过是因为她把他们带给她的伤,都悉数还回来了而已。 “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 姜衔草盯着姜锦义那双通红的眼睛,笑得讽刺。 他们只是不甘心,现在掌控局面的人变成了她。 现在换成她高高在上,亲手带给他们痛苦。 现在换成她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了。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因为自己曾经的恶行,对她感到半分亏欠。 那她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王爷,楚姑娘被带来了。” 闻言,姜衔草回身看去。 “楚玉漱”被人用刀抵着,正抬起一张憔悴枯槁的脸,不安又怨恨地朝她看来。 姜衔草看到姜怀珠这副惨样,就笑了。 “怎么换了副皮囊,你还是混成了这样?”她问道。 姜怀珠的胸膛开始因为仇恨颤抖。 她恶狠狠地盯着姜衔草,声音里好像淬了毒: “你以为你躲在他的身体里,就能笑到最后了?姜衔草,我告诉你,你换的了身体,换不了命!” 姜家其他人听了这番话,都瞪大眼睛来回看着她们二人。 姜锦言忍不住问姜怀珠: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知道这些?她又为什么说你也换了皮囊?” 姜衔草无动于衷,嘴角的笑意都没变化。 姜怀珠以为她不信,又道: “这天下的高人多了去了,你惹了那么多人,真以为没人能收拾的了你吗? 你等着,你的骗局很快就会被拆穿了!到时候,知道真相的皇上一定会勃然大怒,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姜衔草就冷冷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才微笑道: “是吗?可你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姜怀珠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因为姜衔草此时的笑容,实在太让她害怕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看不到那一日了?就算我真犯了罪,你也不能随意处置我!” 姜衔草微笑着看着他,那眼神和看一头待宰的猪也没有什么区别。 姜怀珠心里的不安达到顶点,这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朝后看去,来人是沈逾白和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姑。 第135章 双眼冒鬼火 拜姜衔草那个手镯所赐,姜怀珠现在一看到和玄术有关的人就打怵。 沈逾白这个威名赫赫的战神就不用说了,即便他身中奇毒武功尽失,仍然能执掌皇城司威慑宗亲显贵,更别提他本身就和玄学一门牵扯甚深,根本就不是她惹得起的。 就说他身边那个道姑,虽然容颜只称得上端正清秀,可她通身的气质犹如寒松冬梅,冷冽出尘还带着一股不容妖邪的正气,姜怀珠只是和她隔空对视了一眼,就被她眼里的凛气震慑得心头直颤。 姜怀珠立刻就意识到,这个道姑有大修为,今日就是来收她的。 若是没有禁军拿刀抵着她,她转身就想逃跑,此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逾白和道姑一步步朝她走来,越走越近。 姜锦言还不明白“楚玉漱”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一直在质问姜衔草: “你找来一个道姑做什么?你到底想把玉漱妹妹怎么样?!” 姜衔草都懒得理他了,直接让人把姜锦言的嘴拿一块破布堵上,对道姑客客气气地说: “请孟仙姑出手。” 孟仙姑淡然回了一礼,随后,她目光变得凌厉,手中拂尘带着一股充盈着清淡暗香的冷风,直直甩向了姜怀珠的脸。 姜怀珠被冷风扫中后就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她的眼里冒出鬼火般的绿光,那绿光像是风中残烛,魂魄摇晃着要冲出这具身体。 姜家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脸惊骇。 就连之前被气昏过去的秦老太太都醒来了,睁大眼睛瞪着楚玉漱,就像白日见鬼了一样。 “这,这是……” 姜锦行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楚姑娘怎么了?她怎么会冒鬼火啊?” 姜衔草好心地提醒道,“因为她本来就是鬼啊,借尸还魂的故事,二公子没听说过吗?” 那绿光虽然幽暗摇曳却很坚挺,孟道姑神色更冷,又是一计拂尘直接抽上了姜怀珠的脸。 姜怀珠神色痛苦至极,她只感觉被拂尘抚过的脸上一片灼痛,她的魂魄好像也在被大火燃烧,可她根本无力挣脱。 生在人间,却犹如在地狱的火海里煎熬,这种活着受苦的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 如果她能动弹,她一定会伸手掐死自己! 绿光变得愈发微弱,终于在姜怀珠的魂魄痛苦到麻木时彻底熄灭。 姜怀珠的魂魄冲出了楚玉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终于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孤魂野鬼。 没了身体支撑的魂魄虚弱至极,此时又是正午,只是被日光一照,姜怀珠的魂魄就损了大半,马上就要散去。 她不想死,要是这么散去,那就是魂飞魄散,永不能转世投胎! 姜衔草抬起头,看着空中那挣扎着的虚弱魂魄,眸色冰冷。 姜家人却看不到姜怀珠的魂魄,她们只看见那好像来头极大的道姑用拂尘拂了两下“楚玉漱”的脸,楚玉漱就受不住地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睡死过去了。 “这是,死了?”姜锦行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秦老太太颤巍巍地上前,伸出手指轻探楚玉漱的鼻息,然后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要如何,只是声音僵硬道,“没死,还活着!” 和在场的其他姜家人不同,她是了解过邪术的,很清楚那个道姑刚才的两下子,是真的在驱邪。 现在,原本附在楚玉漱身上的邪灵被驱出去了,这具身体原主的魂魄没有归位,所以才会给人昏睡的假象。 但秦老太太真正关心的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外孙女的死活。 她满心都是被欺骗的愤怒! 之前那个被她百般看重栽培的“楚玉漱”,到底是谁?! 是哪个不要脸的死鬼,赶来欺骗她和侯爷?! 姜衔草仿佛看出了秦老太太的疑惑,附到她耳边低声道: “老夫人难道忘了,那位在侯府待了十六年,一直备受你们全家宠爱的养女吗? 你不觉得,楚玉漱和她有些像吗?” 第136章 中邪 秦老太太听完这句话,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表情变得非常好看。 “什么?你在说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惊骇到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不敢置信地望向地上昏迷的楚玉漱。 之前住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居然是姜怀珠? “贱人,你一个出身低贱的野种,姜家却待你这么好,拿你当嫡亲的小姐一样,只恨我们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明珠,一味地纵容你,这才酿成祸害! 你生前把姜家害得那么惨还不够,死后居然还要来祸害我们,我咒你魂飞魄散!” 秦老太太也不管姜怀珠还能不能听见,她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咒骂。 空中的姜怀珠虽然只是魂魄,虚弱到只有一息尚存,但她还有神识,听到秦老太太的咒骂,她魂魄上那团微弱的绿光都在发颤。 这个老虔婆凭什么骂她? 说她是低贱野种,那她们这些名门世家出身,自诩高贵的人,一个个的嘴脸却如此丑陋,这又算什么? 她们这般自命不凡,现在不也被姜衔草踩在脚下,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 怨念爆发之下,姜怀珠魂魄上绿光大作,她奋力朝秦老太太身上冲去,就要夺秦老太太的舍。 秦老太太只觉得一阵阴风刮来,她一身老骨头都在发颤,面露惊恐: “什么东西?!” 姜衔草冷眼旁观,孟道姑摇了摇头,再次出手。 拂尘掀起冷风朝姜怀珠的魂魄甩去,就在姜怀珠要上身的前一刻硬生生地把她收进了提前备好的灵器里。 “你已魂魄不稳,居然还妄图上生人的身,真是自寻死路。” 孟道姑对在灵器里不停冲撞的姜怀珠冷声道: “你若再挣扎,必然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闻言,姜怀珠的魂魄总算安静下来。 她散发出的那股扭曲怨气,也终于淡下。 姜衔草却觉得有些可惜。 要不是留着姜怀珠的魂魄还有用,她都要请孟道姑不要插手,任由姜怀珠去折腾秦老太太了。 秦老太太年老体弱,再加上她平日里多行不义亏了阴德,如今的寿命还是用邪术从子孙后代身上强夺来的,被姜怀珠的阴风这么一冲,她的魂魄就被怨气所伤,当即就有些不对劲了。 只听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疯疯癫癫地对着空气乞求道: “饶命,饶命!我不是故意夺你们寿的,我,我们姜家吸你们的气运也是走投无路,求你们饶过老身我! 我不想下地狱,不想去受酷刑啊!” 听着她的叫喊,一直十分敬重她这个祖母,从不敢有半点不孝的姜锦行都忍不住道: “祖母,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孟道姑接话道: “她不是发疯,她是中邪了。” 姜锦行猛地抬头,瞪着孟道姑,“中邪?你们对我祖母做了什么,她怎么会中邪?” 孟道姑才不怕他一个莽撞无礼的毛头小子,淡漠道: “做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亏了阴德的人最容易中邪,这个道理,姜二公子不懂吗?” 姜锦行拔高嗓门,挥舞着拳头: “我祖母她做过什么亏心事?难不成你们要说,她真的夺了别人的寿,吸了别人的气运?!” “当然,她真的做过这些事。” 姜衔草冷冷凝视着姜锦行,沉声道: “她和文宁候一样,都是重罪之人,必将不得好死,死后万劫不复。” 第137章 她还没有原谅他 姜锦行拼命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都是你冤枉祖母!是你们栽赃陷害!” 姜衔草看他那疯癫痴傻的样,嘴角微扬。 她没有急着扭转姜锦行的认知,逼迫对方承秦老太太犯下的恶行。 因为她很清楚,很快,姜锦行就会自己认识到一切。 姜家其他人也是一样。 …… 文宁候府的抄家暂告段落时,已经是次日的中午了。 早在昨天晚上,姜衔草就带着汤圆琴儿等人回了王府。 这都是她的人,可不会跟着姜家那些烂人一起被抓去发卖。 汤圆回到王府看到沈听肆,连忙跑过去,把姜家被抄家时的混乱狼狈都说给沈听肆。 “小姐,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总算要完蛋了!”汤圆兴高采烈。 沈听肆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有些无奈地一笑,然后故意逗她道: “他们是罪有应得了,可随着文宁候府被抄家,我这个姜家小姐不也成了罪臣之后?你以后还愿意跟着我吗?” 汤圆忽然愣住。 她这才猛地想起,她家小姐也姓姜,按照律法,小姐也是要被抓去和其他姜家女眷一起发落的! 她连忙跑到姜衔草身前,扑通一声跪下道: “王爷,求您向皇上求情,就放过我家小姐!她就是投错了胎,不小心生在了姜家这个鬼地方,她是无辜的啊!” 汤圆声泪俱下,把她家小姐回府后这半年里受的苦悉数讲了一遍,然后抹着眼泪道: “我家小姐没因为姜家嫡女的身份享到任何福报不说,还被他们百般欺凌虐待,她也从未帮着他们干过一件亏心事,您就放过她!” 姜衔草看向站在汤圆身后的沈听肆。 听到那句“她没帮着他们干过一件亏心事”时,沈听肆的脸色分明有些不自然。 姜衔草是问心无愧,可他沈听肆不是。 他做过太多亏心事,尤其是亏欠了他眼前这个人。 亏欠得太多,太重,以至于现在他豁出去要还,也还不上。 他默默看着姜衔草,眼里有些酸涩,心里满是懊悔。 如果他没被姜怀珠欺骗,如果他能在她最孤苦无依时站在她身边,如果他没做下那些永远不值得被原谅的混账事,那该多好。 可惜,这世上时光无法倒流,也从来没有后悔药。 姜衔草也静静地看了沈听肆一会儿,然后她弯下腰,把汤圆扶起来。 汤圆很倔,没听到九王爷答应之前,她才不起来。 姜衔草笑了一下,“你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你家小姐。本王会向皇上求一封圣旨,让她从此改性换名,和姜家断绝关系。 这样姜家之后如何,都和她毫无关系了。” 汤圆欣喜若狂地点头,沈听肆的眼神却变得复杂。 他听出了姜衔草话里的深意。 她不想把身份还给他。 她也果然没有原谅他。 那么,他打算怎么做? 姜衔草盯着他,眼底没有信任。 即便沈听肆在姜怀忠等人那里帮了她,让她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但她不会自愿把这个身份还回去。 如果沈听肆能安于现状,她也不会继续为难他,如果他想把自己的身体夺回去,那她们就各凭手段! 第138章 讨人嫌的熊孩子 沈听肆忽然走近姜衔草,在她耳边道: “只要你不做对大盛不利的事,我就不会与你为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以后的事不好说,但起码现在我不打算揭发你。” 让他当一辈子女人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不想骗姜衔草,更不怕姜衔草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后会抢占先机,联合沈逾白一起对他下手。 因为他很清楚姜衔草和沈逾白的为人。 这两人看似都可以为了一个目的不择手段,但她们其实都是有底线的人。 姜衔草冷冷地凝视着沈听肆,想问他哪来的自信说这种话,就不怕她直接杀了他灭口? 可想到沈听肆和她姨表兄妹的血缘关系,她终究是没说出太狠决的话。 她转身离开,不想再看到这个让她十分糟心的男人。 沈听肆安顿了汤圆后,提着裙子跟了上来,“你是要去见舒郡主?我也去。” 姜衔草白了他一眼,“我去见我娘,你去凑什么热闹?” 沈听肆露出受伤的表情,强调道: “舒郡主是你娘,也是我姨妈,我母妃的亲妹妹,我母族那边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就不能见她,我又不是外人!” 对,你不是外人,你是我仇人! 姜衔草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很想让他滚蛋。 可她母亲和舒妃姐妹情深,舒蔺月对沈听肆这个舒妃的独子也是有感情的,她也不想阻止这两人见面。 但她警告沈听肆道: “见了她,你给我老实点,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些,一旦让我发现你有任何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我就把你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都告诉我娘,到时候不用我发话,她自己就要轰你走!” 沈听肆用力点头,外甥没有闺女亲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在这位聪明过人的姨母面前,他当然不敢造次。 到了舒蔺月的房门外,姜衔草听见里面传来了沈逾白低柔的声音: “郡主多年来深受邪术侵扰,不仅气运有失,更伤了根基,需得好好补补。” 姜衔草和沈听肆同时顿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因为沈逾白的语气,实在是温柔得过了头。 温柔到她们这两个深知湛王殿下恐怖真面目的人,都觉得有些诡异。 姜衔草默默把耳朵凑上前,偷偷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这是我从世外高人那里寻来的秘方,并着这些补药灵丹,都是滋补身体魂魄的,郡主调养一段时日后,即便恢复不到全盛时期,也能寻回往日的六七成。” 沈逾白的话语里充满了关怀,听到最后,姜衔草竟然听出了几分深情的意味。 她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和沈听肆对视了一眼后,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恐。 难不成,沈逾白对她娘,他姨妈有那种意思?! 姜衔草赶紧推门进去,看到沈逾白和舒蔺月都好好地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沈逾白的表情也十分正经,没有任何“勾引”的意味,她这才把心放回嗓子眼。 沈听肆就不这么沉得住气了,他怒瞪着沈逾白道: “皇叔,你和我姨母孤男寡女的坐在一起,你想干什么?” 沈逾白:“???” 他带着厌烦地看着沈听肆,那表情无疑是在说,这熊孩子都变成小姑娘了,顶着这么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怎么还这么讨人嫌。 他喜欢姜衔草,想讨好一下他的未来丈母娘,关沈听肆屁事? 第139章 母亲的担忧 沈逾白心里嫌弃沈听肆,却不愿意在舒蔺月和姜衔草面前为这个熊孩子失了风度。 他淡淡道,“我只是关心郡主,除此之外绝无他意,更无任何不合礼数的言谈举动。” 沈听肆冷笑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喜欢关心上别人了?还不是见我姨母美貌,动了歪心思,要么你就是别有所图!” 沈逾白沉下眼眸,忽然就有些不想忍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这个倒霉侄子扔出去,免得对方留在这儿碍事。 舒蔺月见沈逾白嘴角的笑意都淡了几分,连忙出来打圆场: “湛王殿下绝世英才,怎么可能对我存了那种心思呢?听肆,你不要误会你皇叔了。” 沈听肆冷哼一声,“姨母,你不了解他这人的本性。他可不像他外表看上去这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衔草狠掐了一把胳膊。 沈听肆委屈地看了一眼姜衔草,看到她眼里的警告之意后,只好悻悻闭嘴。 姜衔草走到桌子旁,拿起茶壶给舒蔺月和沈听肆倒茶。 舒蔺月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除了欣慰之外,还有几分忧虑。 能和多年未见的女儿重逢,这曾经是她不敢想的夙愿。 可真的见到了,却不能万事大吉。 如今姜家虽然是倒了,可她女儿却还是男儿身,而且还是和当朝皇子互换了身体。 像这样的事不仅是怪力乱神,还和大盛皇室息息相关,绝不是能轻易化解的。 而且换身容易,换回去却很难。 她所知的办法都是要伤了姜衔草的魂魄,她身为母亲当然不能让女儿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她只能想办法去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了女儿,又能尽快让一切步入正轨。 可这样的办法,上哪里找去? 就连神通广大的沈逾白对此都束手无措。 舒蔺月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道: “其实今日是我请湛王殿下来谈事的。” 姜衔草和沈听肆一齐望向她,只见她眉间忧虑: “湛王殿下执掌皇城司,认识许多奇人异士,可对于换身一事……” 她话音未落,姜衔草就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柔声道: “娘,这件事先不急。” 舒蔺月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姜衔草,“你莫非是想继续当这个九王爷?” 姜衔草笑了笑,“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那就顺其自然。” “可是……” 舒蔺月又看向沈听肆,见沈听肆沉默不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之后,她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众人说了会儿话后,沈逾白就告辞了。 他离开时还十分贴心地带走了沈听肆,说是关于姜二小姐和姜家断绝关系的事,需要沈听肆本人去户部府衙走一趟。 沈听肆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走了,就留母女两人在房间里说话。 舒蔺月这才道: “你和听肆商量好了,还是在这件事上你们有不同的意见?” 姜衔草顿住片刻,正想着该如何和舒蔺月解释。 她不关心外人对他的评价,却唯独不想让母亲觉得她自私自利。 可若是直接说出沈听肆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她又怕母亲会因此伤心难过。 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又何必说出来让她在意的人揪心? 却听舒蔺月道: “这两日我也听说了一些事,说是你和听肆本来是有婚约的,但之后他反倒与姜家那个养女好了起来,一度想要悔婚——他是不是之前对你也不好?” 第140章 母亲的心 姜衔草微微愣住。 她原以为娘亲担心的是别的事,却没想到对方要问的,只是沈听肆之前对她好不好。 舒蔺月见她陷入沉默,眼眶霎时红了一圈: “所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他真的为了那个养女,让你在京城的贵女圈里丢尽脸面,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下折辱过你?还有什么在冬日把你推进冰湖,他也当真做得出来?” 姜衔草连忙道: “娘,他当时是受了那养女和姜家人的蒙骗,你也知道的,他幼年丧母被皇上和太后百般娇宠着长大,脑子不太好使。不过传闻还是夸张了,他以前虽混账,让我丢了面子,可也没混账到那种地步。” 她撒谎为的不是沈听肆,而是不想让舒蔺月心疼她。 过去的事已经不能改变了,她不会让疼爱自己的娘亲因为这些事难受。 姜衔草虽如此说,可舒蔺月也是女子,她怎么不明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自己的未婚夫公然嫌弃,还要眼看着未婚夫和自己名义上的姊妹卿卿我我,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 更别说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会因此怎样地嘲弄讥讽她的草儿,又会因此遭受多少白眼…… 舒蔺月宁愿自己再被关在地牢里几十年,也不愿她的女儿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 “我舒蔺月的女儿,以前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她说着,滚烫的眼泪就顺着仍然瘦削的脸颊落了下来。 姜衔草看到娘亲哭,顿时束手无措起来。 同时,姜衔草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流。 这股暖流是那么温暖,好像在瞬间就融化了她心里的寒冰。 过去吃的苦,受过的侮辱,还有心头那些皮开肉绽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愈合的伤口,都不像以往那样痛了。 她再想起以往,心中仍然有恨,却不再心如刀绞。 “娘,我们不要再提过去的事了。” 姜衔草俯下身,把坐着的舒蔺月搂入怀里,“以后我定要护您周全……” “不,娘不用你来护着,娘只要你好好的。” 舒蔺月仰起头,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含着热泪,深深地看着她,“报仇的事交给娘来做,你只要平安顺遂,娘就满足了。草儿,不要再抛头露面去做让娘担心的事了,好不好?” 姜衔草知道舒蔺月的意思。 娘是怕她继续以九王爷的身份参与政事在世家之中树敌,会招来祸患。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九王爷,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女子。 以前没和舒蔺月相认的时候,她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退下来,但现在有了娘,她也想过全身而退。 但她有一种预感,现在她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她看着舒蔺月,想要瞒着自己的娘亲,可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只能坦诚道: “娘,在您进京之前,皇后那边就已经得知我的身份了。就算现在我退下来,她们也绝不会放过我。” 舒蔺月的眸光震颤了一瞬。 然后,她垂下头,了然道: “我明白了。” 姜家被抄,只是为最后不见硝烟的战役拉开了序幕。 只要在背后操纵天命阁,一直以来都在给以姜家为首的世家撑腰的皇后一族不倒下,她们舒家的冤仇就无法得以伸张,她的女儿也已经深陷在漩涡里,不能脱身。 除了奋战到底,就没有退路。 第141章 太后动怒 皇宫。 自从沈逾白把巫蛊娃娃带走做法后,陆太后的身子就好了不少,人也清醒了。 她清醒后从身边亲信的口中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十分震怒。 “去,把太子给哀家请来,哀家有话问他。” 宫人们得了吩咐,在请示了雍帝后,把太子从东宫带进了慈宁宫。 太子在东宫被幽禁了许久,神色有些憔悴,一看到陆太后就跪了下来: “皇祖母,皇孙给您请安。” 陆太后半靠在贵妃椅上,也没有命他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冷声道: “哀家之前病了那么久,你的兄弟姐妹们每日都来慈宁宫探望侍疾,唯独你不见身影。” 太子闻言连忙道: “禀皇祖母,并不是皇孙不孝不想侍奉在您榻前,而是皇孙被禁足于东宫,连大门都迈不出半步!即便皇孙放下一国储君的尊严向那些皇城司的看守求情,求他们网开一面准许皇孙来慈宁宫探望您,他们也不放皇孙走啊!” 陆太后见他果然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就这么攀咬起了皇城司,她讽刺地一笑: “按你的说法,是皇城司的人拦着你来见哀家这个皇祖母?” 太子沉痛道: “皇孙不敢撒谎!那日您病得最重的时候,皇孙不惜硬闯也要出东宫,就算事后皇孙被冠以忤逆皇权的罪名,皇孙也认了。 可是皇孙刚出宫门,父皇的圣旨就到了,不许皇孙去慈宁宫侍奉。 父皇的圣旨之下,皇孙不敢不从,只能留在东宫为您抄佛经祈福。” 他说着潸然泪下,可陆太后看他的眼神却是冷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湛皇叔执掌的皇城司故意阻拦你来见哀家,也是你父皇不许你来尽孝?” 太子一听这话,连忙磕头道: “皇孙不是这个意思,皇孙万万不敢质疑父皇,皇孙只是……” “你只是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湛皇叔头上。” 陆太后冷笑道: “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哀家都替你想好了,都是你湛皇叔他从中作梗,在你父皇面前挑拨离间,让你父皇疏远厌恶了你这个太子。 就连你和皇后被禁足的事也都是他挑拨的,而你们母子清清白白,都是被他栽赃陷害而已,是也不是?” 太子被她问得心里一沉。 听陆太后的语气,她是完全信了沈逾白的话,绝不肯把他的说法当真了。 母后之前说的真对,这儿媳和孙子果然是比不上亲儿子,沈逾白在她心里,就是比他这个嫡长孙重要。 而在他父皇那里,妻儿的分量也比不上弟弟几句话。 有这对母子做沈逾白的靠山,东宫和孙家永远都斗不过沈逾白! “你和你母后都做了什么,真以为哀家和皇上不知道?!你父皇禁你们的足是为了什么,时至如今你还敢装傻?!” 陆太后越说越愤怒,站起来恨声道: “从舒妃和舒家当年那件事开始,你母后这么多年就没闲着,她连暗中扶持天命阁的事都做的出来,还把自己当沈家的人吗? 是,她姓孙,她胳膊肘往外拐,她要为她娘家图谋,那你呢?你也不姓沈,不是我大盛皇室的子嗣,你跟她姓孙? 你身为大盛的储君,明知你母后私底下做的脏事已是大逆不道,可你居然不拦着她,自己还从中谋利,你顶着太子的名号却做着卖国贼的事,还怪皇城司查你?!” 太子仰头道: “皇祖母,天命阁与我和母后没有半点干系,这都是湛王别有用心的捏造和栽赃,您要明察啊!” “还敢嘴硬!” 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心口又疼了起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地。 “太后娘娘!” 宫人们冲了进来,连忙把陆太后扶起,跪在地上的太子望着她,眼底却没有半分关心,只有森然冷意。 就在这时,又有宫人匆匆跑进来道: “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第142章 要变天了 雍帝在从御书房回寝宫的路上忽然发病昏迷,太医院匆匆赶来,由院判领头轮番给他诊脉后,得出他是中毒的结论。 太后撑着病躯坐镇乾清宫,命太医立即给雍帝配药解毒,同时下令皇宫戒严。 但宫里人多眼杂,皇上出事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了出去。 普通的小老百姓自然听不到风声,但京城中这么多权臣贵人,皇亲世家比比皆是,这些人的消息最为灵通,根本就瞒不住他们。 有皇城司的人来报信,姜衔草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皇上出事了。 她拉住皇城司的人询问沈逾白的去向,得到沈逾白已经进宫的答案。 舒蔺月走进书房,见她一脸沉重,就猜到这座皇城怕是要变天了。 “这时候给皇上下毒,一定是皇后和孙家的手笔。” 姜衔草道,“只是皇后和太子都被幽禁在各自的宫里,被看守得极严,右相在朝堂上虽然势大,但皇上对他早有提防,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严格排查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给皇上下毒,真是手眼通天。” 舒蔺月在她对面坐下,顿了顿道: “烂船仍有三寸钉,更别说中宫皇后了。 她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即便一朝之间被皇上下令禁足,身边的内侍宫人也都出不得坤宁宫半步,明面上是失势了,可她这些年来暗中培养的势力仍然纵横交错在三宫六院。 又和皇上做了半辈子枕边人,若是她平日里手段足够高明,皇上身边有被她买通的人,不足为奇。” 姜衔草却是摇头道: “不像。” 舒蔺月看着她,“为何这么说?” 姜衔草把心中所想说给她听: “自从太后宫里搜出了巫蛊娃娃,皇上就一直担心自己的身边人也会对他下手。而且当时那个在太后宫里捣鬼的内侍,还曾经深受皇上信任,最后被坐实是被邪术操纵了神智,您说,出了这种事,皇上还会信任他身边的人吗?” 舒蔺月明白了姜衔草的意思: “皇上得知邪术可以操纵人的神智后,定然是连身边的亲信都不会尽信了。他每日用的膳食,喝的水,都要由许多人验毒。而且……” “而且他为了不受邪术侵害,定会在身边安排几位玄术高人贴身保护。而这些人,都是由沈逾白推荐给他的。”姜衔草幽幽道。 舒蔺月的眸色闪过一抹惊愕,她低下声音,“草儿,你是怀疑沈逾白……” “不。”姜衔草轻声道,“我信得过沈逾白。” “那你刚才那句不像,是什么意思?”舒蔺月都有些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孙家人是故意把这件事做得不像是他们做的。” 这句话有些拗口,却让舒蔺月眼睛一亮。 “他们想要皇上的命,却要营造出是沈逾白想要皇上的命,想嫁祸给他们的假象。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在朝中大肆宣扬沈逾白心怀不轨的谣言,让沈逾白成为众矢之的。” 姜衔草点头,眸色中难掩担忧。 沈逾白平时可没少得罪皇亲权贵,有不少人都憎恶他在大事上丝毫不留情面的做法。 这些人以往对他是敢怒不敢言,但现在,他们会放过这个对他发难的机会吗? 孙家这一手,倒是高明。 第143章 进宫搜身 很快,姜衔草也被太后传召进宫。 她出发前,舒蔺月拉住她的袖子,眼里是藏不住的不安。 “此去凶险,娘和你一起进宫。”舒蔺月沉声道。 “您得留在宫外,这样对我们更有利。”姜衔草低声道,“我和湛王都在宫里,宫外需要一个人来坐镇,别人我都不放心,我就放心您。” 她会留下皇城司的高手贴身保护舒蔺月,到时若是孙家的人在宫外对王府下手,有王府内的密道和这些高手在,她的娘亲也不会有事,总比跟着她一起进宫要来得安全。 舒蔺月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娘心里不踏实。” 舒蔺月难掩惶然,“我们现在就走,找个孙家找不到的地方远走高飞……” 姜衔草静静地看着她。 舒蔺月原本纷乱焦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她所设想的退路根本就是假的,只要不斗倒孙家,她们母女无论逃到何处都是不得安生,与其躲避不如正面迎敌。 可真到了让女儿去涉险的时候,她却不舍得,怎么都放不开手。 姜衔草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娘,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舒蔺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究还是放了手。 就在姜衔草要走出府门时,舒蔺月又追了上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锦袋。 姜衔草顿住,听她道,“这是娘给你做的护身符,带上它进宫,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它能为你抵挡一阵。” 姜衔草听话地把护身符贴身带好,这才走出王府,上了马车,听澜骑了一匹马紧跟着护卫。 此时的她并未料到,母亲给的这东西在之后还真救了她一命。 还没到宫门前,姜衔草所乘的马车就被拦下。 拦下她的正是之前在文宁候府有过一面之缘的禁军之首袁大人。 “九王爷,请您下车。” 听澜下马对袁大人道: “这还没进宫,为何就让王爷下车?怕是不合规矩。” 袁大人神色冷沉,“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所有要进宫的人,不论身份,都必须先在宫门外接受禁军的检查。” 听澜的眸光扫过袁大人身后严阵以待的数十名禁军。 姜衔草掀开帘子朝外望了一眼,看到禁军拉出的阵仗,她眼底有冷光一闪而过。 然后,她大大方方地下了车,朝袁大人走去。 听澜紧跟着她,两人站在袁大人面前,和那数十名穿着盔甲佩戴刀枪的禁军比起来,显得尤为单薄渺小。 “既然是皇祖母的懿旨,本王定当配合。” 姜衔草展开双臂,直视袁大人道,“请大人搜身。” 袁大人顿了顿,躬身朝她行了一礼,然后真的开始上手搜身。 先是隔着外衣在九王爷身上摸索了一遍,又要求姜衔草在众目睽睽下脱下外衣。 听澜眉头紧皱,挡在姜衔草身前,“当众命我家王爷脱衣,袁大人这是以下犯上!” 袁大人寸步不让,“王爷,眼下是特殊时刻,末将只是恪守职责,请您配合,莫要为难末将!” 姜衔草看着他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精壮士兵,忽而微微一笑,“好,本王配合你。” 第144章 以下犯上 姜衔草当众脱下了外衣,扔到地上后,她又把手放在腰带上,紧盯着袁大人的眼睛问道: “敢问将军,这件衣服是不是也要脱掉?” 袁大人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顿了顿道: “太后娘娘命末将搜查进宫的每一个人身上是否藏有武器、毒药和邪术有关的物品,王爷里面这件衣服也能藏下些东西,末将还真得继续搜下去。” 说完,他就把手伸向姜衔草。 听澜抬手挡在姜衔草身前,怒声道: “放肆!大人莫不成是想让王爷在众目睽睽下赤身裸体?你这是对皇族的大不敬!” 袁大人沉下眼眸,“区区一个王府侍卫,也敢在禁军面前造次?来人,把这个侍卫拿下!” 随着他的号令,还真有几名禁军上前要对听澜动手。 主子还在身后,听澜自然不能后退半步,当即就摆出要对打的姿势,眼看对战一触即发,姜衔草沉声道: “谁敢动本王的人?” 几名禁军顿住了脚步,看着她的眼里有忌惮。 袁大人冷声道: “九王爷,如今是特殊时刻,皇上还没醒来,宫里戒严,您却要在这时逞王爷的威风纵容属下,若不是您不懂轻重,那就是您心里有鬼要浑水摸鱼了!” 闻言,姜衔草看向袁大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在路上就猜到这次进宫一定会受到刁难,却没想到在宫门前就遇到了这钟事。 以沈听肆的身份,即便是被强制要求搜身,也不该是当着这么多禁军的面。 皇族成员在人前不能衣冠不整,更别说是脱衣让身份低于自己的将士搜身,这不仅是在践踏王爷的尊严,更是对皇室大不敬! 就算是犯了罪被下圣旨捉拿的皇族,也不至于此。 姜衔草绝不会相信,太后会下这种命令为难沈听肆他这个最喜欢的孙子。 即便太后怀疑她的身份,这具身体可还是她亲孙子的,她没道理用这种方式为难自己。 而且上次在文宁候府见面时,袁大人对她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亲近,可也绝非敌视。 此人言行举止恪守职责,并无任何逾越之举,做事的立场也完全忠于皇帝。 这才几日未见,袁大人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就只剩两种可能。 第一,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连沈逾白都兜不住了,太后也失了权,被皇后和太子一方控制了起来,袁大人也变节投向了孙家,奉皇后等人之命来刁难她。 第二,宫里还没变天,袁大人仍然忠于帝王,而她面前看到的这个“袁大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 就在姜衔草沉思时,袁大人再一次凛然开口: “莫非王爷身上真藏了什么不能被带进宫的巫蛊之物,所以您才不愿让末将搜身?” 姜衔草听着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忽而改口道: “将军要搜身可以,但必须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情况下,由您一个人来搜。” 袁大人顿住,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他原以为,她一定不会同意搜身,这可是明摆着的刁难,以她强硬的脾气怎么会顺从? 而他要的也就是她的不顺从,这样他才好把事情推向主子要的局面。 但姜衔草的提议,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怎么,将军连这点体面都不愿留给本王吗?” 姜衔草沉声道,“还是说,您的目的根本不是搜身,而是当众折辱本王?” 第145章 上身 袁大人眼里闪过一抹冷光,看着姜衔草皮笑肉不笑道: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末将。” 他的语气中露出了些许阴冷,姜衔草眸光微动,忽而走近了他轻笑道,“将军今日看上去,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您这气色,怎么好像是肾亏了似的?” 袁大人的脸色微变,他想要退后一步和姜衔草拉开距离,却被姜衔草抬手攥住了他的袖子。 姜衔草盯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地问: “本王只是想凑近了好好欣赏一下将军的英姿,您躲着本王做什么?” 袁大人想要甩开她的手,听澜却一同跟了过来,冷冷地凝视着他。 慌乱之中,他对身后的禁军道: “都愣着做什么,九王爷要伤害本将,你们还不赶紧把他和这个侍卫一并拿下!” 在场的这些禁军都是袁大人最亲近的部下,本来应该对他唯命是从,但这一次,他们却都面露犹疑。 当众搜九王爷的身已经是十足逾越的举动,他还能用奉太后之命行事的名义糊弄过去,可要直接把九王爷押下,这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没有圣旨谁敢对王爷下手? 更让他们觉得不对劲的是,他们的头领好像忽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从见到九王爷后的言谈举止都不是以往的风格,好像迫不及待就要把九王爷就地正法,实在让他们匪夷所思。 “本王只是拉了一下你的袖子,你就要让禁军把本王拿下,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 姜衔草叹道,“可惜就连你身后的部下都觉得你荒唐,不肯听你的命令了。你这禁军首领做的,还真是失败啊。” 她意有所指,袁大人心中有鬼,脸子都要挂不住了。 下一刻,忽然有冷光闪过。 姜衔草早有防备,朝后退去,听澜骤然出手,截住了那一枚冲着姜衔草身上大穴而去的银针。 在截住银针的瞬间,听澜左手出刀,架在了“袁大人”的脖子上。 银针上淬着幽微的绿光,散发出一股糜烂酸臭的味道。 姜衔草闻到这个味道,体内的魂魄就有些不稳,但她紧接着就在心里默念娘亲教给她的用来稳固魂魄的法咒,那种激荡不安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抬起眸子,朝想要偷袭她的袁大人冷冷一笑,“就凭你,也想用邪术操纵我?” 随即,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朱砂符纸,直直贴在了袁大人脸上。 在场禁军见九王爷的侍卫动了刀,也纷纷拔出刀剑,可在看到袁大人身上升起的黑雾时,都是震惊不已。 “这,这是……” “大哥,你怎么了!” 在众人的惊呼下,那团黑雾刮起一阵阴风正要落荒而逃,却被一道白光罩住。 姜衔草看向跟着神色冷峻,快步朝这边走来的孟道姑,“袁大人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上他身的不是鬼物,是生魂。” 孟道姑走到昏迷的袁大人面前,用拂尘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 只见他原本紧闭的眼皮缓缓睁开,可瞳孔却没有焦距,眼神莫名的呆滞和空洞。 孟道姑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姜衔草低声问道,“他还能恢复过来吗?” 闻言,孟道姑轻轻摇头: “魂魄上身讲究八字契合,这种契合的情况非常难得,所以上身之事十分少见。 而这个上他身的生魂仗着自身修为浑厚强行上了他的身,为了上身后能顺利操控他的身体,还先行用极其邪恶的禁术拘走了他的一魂三魄。 不把这一魂三魄拿回来,即便是我也没法唤醒他。” 姜衔草听完孟道姑的话后,神色也变得阴沉。 这孙家人果然大胆,也是真的手段通天,居然能把禁军首领的一魂三魄都给拘走。 若是她们对沈逾白下手,沈逾白身边的人可还挡得住? 第146章 他们不一样 孟道姑带人安置了袁大人后,为姜衔草引路。 路上,姜衔草低声问: “宫里的情况如何?” 孟道姑神色凝重地轻轻摇头,“皇上的病仍然没有起色,太医院束手无措,我也去看过,症状很奇怪,不像是纯粹的中毒,也不完全像是中邪。” 姜衔草听到就连孟道姑都看不出雍帝的症结所在,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湛王殿下陪在太后身边,一起守着皇上,寸步不离。” 孟道姑知道姜衔草虽然面上不显,但她心里是担心沈逾白的,看着她道,“殿下有秘术护身,即便是天命阁那位阁主亲自出手也轻易侵扰不了他。” 姜衔草点头,顿了顿道: “禁军这边若是再有将领中招,那皇宫怕是就要落入皇后等人的掌控之中了。” 孟道姑冷冽一笑,“放心,他们没法再对禁军下手了。 禁军的将士早就接受过皇城司的排查,他们身上也带着护身符,一般的邪术操控不了他们。 除非是像刚才那样用生魂强行上身,但即便是天命阁那群邪术士,能做到魂魄出窍强行去上别人身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刚才被我扣下一个,接下来除非他们的阁主亲自出马,别人绝对做不到再去侵占禁军将领的身体。” 姜衔草微微蹙眉,“可是那位阁主……” “他没空。” 孟道姑十分笃定,嘴角的笑意染上了些许狡黠,“湛王殿下给了我他大概的方位,我给他制造了一些麻烦,他现在腾不出手来。” 她把姜衔草送到雍帝的寝宫外,然后转身离去,说是还有事要做。 姜衔草知道她是忙着和天命阁的阁主斗法,她自己走进了寝宫,里面鸦雀无声,安静到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原本在寝宫侍奉的宫人们都被清了出去,只留了两个雍帝的贴身宫女,就连孙公公都不见踪影。 姜衔草大概能猜到原因,留下的宫女都是太后指派非雍帝的人,而孙公公虽然一直对雍帝忠心耿耿,但他倒霉就倒霉在和皇后是同姓。 这么多年了,皇后一直都试图在暗中拉拢孙公公,不止一次提过要和孙公公认为本家,孙公公屡次婉拒,为此把皇后都给得罪了。 可暗地里他到底有没有接受过皇后的威逼利诱也无从得知,尤其是在这个风雨飘摇草木皆兵的时候,太后必然不会放心他继续在雍帝身边伺候。 姜衔草走到龙床的帷幔外,透过帷幔,隐约能看到太后坐在床边,正在一勺一勺地给雍帝喂药。 沈逾白也站在帷幔外,他抬眸看向姜衔草,两人对视时,姜衔草的心跳微微快了一拍。 虽然路上就知道他没事,可还是只有亲眼见到他的这一瞬间,她心里才踏实了起来。 看到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就像是她心里有块空当被填满了。 这种感受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当初她救下沈听肆,之后回到姜家被定下和他的婚约时,她对他生出过朦胧的情愫,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青涩,以及对未来和感情的那一点憧憬。 她原本以为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可在他做出那些事作贱她后,她会感到受伤更多是因为自尊被践踏。 后来她才明白,她喜欢过的其实从来都不是沈听肆这个人本身。 而是她曾经寄托在他身上的希冀。 但是,沈逾白和他不一样。 她现在还弄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心里依稀又坚定地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 第147章 不知所踪 只是就算他们再如何不一样,这对叔侄也都是皇家中人。 姜衔草垂下眼眸,压下心里这些纷乱的杂念,而后走到帷幔前跪下,“皇祖母,孙儿来晚了。” 陆太后朝她看来,眼里难掩疲倦,“哀家都听说了,你来的路上又被那些邪祟为难,好在你机警,这才识破了那脏东西的真面目。” 她原本还是心平气和的,说到最后却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把皇宫当成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了!若是不把他们斩草除根,我大盛皇室的脸面荡然无存!” 姜衔草应着太后的话,眸光却朝沈逾白看去。 沈逾白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姜衔草起身想要走进帷幔在雍帝床前伺候,却被沈逾白阻止,“为防邪祟侵扰,帷幔里设了法阵,如今只有母后能在法阵里。” 陆太后放下手里的药碗按着太阳穴,对姜衔草道,“皇上身边有哀家在,你和你皇叔去,多帮着他点。现在哀家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姜衔草跟着沈逾白走出寝殿,她低声问道,“皇后和太子呢?眼下这种情形,孙家是已经和皇家撕破脸皮了,也该对她们明着下手了。” 沈逾白眼里冷冽,“皇后和太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 姜衔草愕然,这可是在皇宫里,这么多禁军和皇城司的人负责看守他们,即便天命阁的邪术再如何神通广大,这两个万众瞩目的大活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而且沈逾白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被他盯上的猎物就没有还能逃脱的,这一次却出了么大的变故! 沈逾白对姜衔草说了皇后和太子失踪时的情况: “当时太后正把太子叫到她宫里质问,皇兄出事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后,她匆匆赶往乾清宫,太子也说要跟着去。 他说他毕竟是皇兄的嫡长子,又是一国储君,于情于理都该跟着去,但负责看守他的人说没有圣旨他就不能去乾清宫,因此和太子爆发了争执。 在混乱中,太子忽然晕倒,竟然也是表现出和皇兄一样的症状,慈宁宫的宫人只好把他送进内殿,然后派人去请太医,但等到太医前来时,没电的宫人都昏迷在地,本该躺在床上的太子却不知所踪。 至于皇后那边,她失踪时一直待在坤宁宫的佛殿里诵经,宫人和看守都在门外,皇上出事后看守进了佛殿,发现她已经不在殿内,就连殿上供奉的白玉佛像都碎了一地。 也正是因为佛像碎了,才看到碎片内侧的咒文,只是还没等孟道姑赶来,那些碎片就自己烧了起来,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皇后身边的亲信女官青鸾在被抓捕前就服毒自尽,显然此事是早有预谋,皇兄的事一定和她们脱不开关系。” 沈逾白神色冷沉,“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们一定还在宫里,我已命人去排查所有宫殿和密室暗道。” 姜衔草点了点头,又问道: “宫外的情况如何?右相的府邸可都派人围住了?” 第147章 不知所踪 只是就算他们再如何不一样,这对叔侄也都是皇家中人。 姜衔草垂下眼眸,压下心里这些纷乱的杂念,而后走到帷幔前跪下,“皇祖母,孙儿来晚了。” 陆太后朝她看来,眼里难掩疲倦,“哀家都听说了,你来的路上又被那些邪祟为难,好在你机警,这才识破了那脏东西的真面目。” 她原本还是心平气和的,说到最后却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把皇宫当成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了!若是不把他们斩草除根,我大盛皇室的脸面荡然无存!” 姜衔草应着太后的话,眸光却朝沈逾白看去。 沈逾白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姜衔草起身想要走进帷幔在雍帝床前伺候,却被沈逾白阻止,“为防邪祟侵扰,帷幔里设了法阵,如今只有母后能在法阵里。” 陆太后放下手里的药碗按着太阳穴,对姜衔草道,“皇上身边有哀家在,你和你皇叔去,多帮着他点。现在哀家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姜衔草跟着沈逾白走出寝殿,她低声问道,“皇后和太子呢?眼下这种情形,孙家是已经和皇家撕破脸皮了,也该对她们明着下手了。” 沈逾白眼里冷冽,“皇后和太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 姜衔草愕然,这可是在皇宫里,这么多禁军和皇城司的人负责看守他们,即便天命阁的邪术再如何神通广大,这两个万众瞩目的大活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而且沈逾白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被他盯上的猎物就没有还能逃脱的,这一次却出了么大的变故! 沈逾白对姜衔草说了皇后和太子失踪时的情况: “当时太后正把太子叫到她宫里质问,皇兄出事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后,她匆匆赶往乾清宫,太子也说要跟着去。 他说他毕竟是皇兄的嫡长子,又是一国储君,于情于理都该跟着去,但负责看守他的人说没有圣旨他就不能去乾清宫,因此和太子爆发了争执。 在混乱中,太子忽然晕倒,竟然也是表现出和皇兄一样的症状,慈宁宫的宫人只好把他送进内殿,然后派人去请太医,但等到太医前来时,没电的宫人都昏迷在地,本该躺在床上的太子却不知所踪。 至于皇后那边,她失踪时一直待在坤宁宫的佛殿里诵经,宫人和看守都在门外,皇上出事后看守进了佛殿,发现她已经不在殿内,就连殿上供奉的白玉佛像都碎了一地。 也正是因为佛像碎了,才看到碎片内侧的咒文,只是还没等孟道姑赶来,那些碎片就自己烧了起来,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皇后身边的亲信女官青鸾在被抓捕前就服毒自尽,显然此事是早有预谋,皇兄的事一定和她们脱不开关系。” 沈逾白神色冷沉,“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们一定还在宫里,我已命人去排查所有宫殿和密室暗道。” 姜衔草点了点头,又问道: “宫外的情况如何?右相的府邸可都派人围住了?” 第148章 不想拉她下深渊,共沉沦 沈逾白答道: “已经派人严守起来了,但右相早就听到风声,根本就不在府内。留下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庶子和女眷,就连常年跟在右相身边的亲信都已经跑路了。” 姜衔草眸色冷沉,顿了顿道: “孙家是不是要反了?右相能掌控多少兵权?” “反是绝对要反的,这从他们暗中扶持天命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至于他能掌控多少兵权,这不好说。” 沈逾白低声道,“右相平时最擅长笼络人心,与他交好,被他掌握着把柄的武将不在少数,尤其是骠骑将军腾远山那一派的将士。 还有哪些支持他的世家,也与许多将门有裙带关系,这些人未必都会响应他,但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忠臣良将。 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可这次事发突然,仍旧诸多变故。 不过这些我都会想办法处理好。” 姜衔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 “那我能做些什么?” 她真正想问的是,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沈逾白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这具不属于她的男人的皮囊,看到她的本相。 那个倔强、坚强、不服输,为了达成一个目的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姑娘。 虽然是对姜家的仇恨推动着她走到今日的位置,可她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干净澄澈,让他只是看着就感到温暖。 可他也只能看着。 因为他是彻底堕入深渊的人,对于美好的东西,他抬头仰望就够了。 虽然他心里也一度对她生出过别样的情绪,想把她拉下深渊与他共沉沦,可他始终明白,她和他不一样,她还有退路。 “等到这些事结束,我会把除你母亲和沈听肆之外,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处理掉。” 沈逾白答非所问,声音冷清,“之后就算换不回来,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包括沈听肆。” 姜衔草怔住。 她没想到沈逾白会忽然说起这些。 “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沈逾白靠近了她些许,他眼底又泛出丝丝缕缕的血色,“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 其实,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当初选择和她“合作”,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然后从她这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所谓的双赢却会让她一起陷入泥潭。 他一直都是个冷心薄性的人,因为见识了太多丑恶和冷漠,压在身上的重担太多,为了他要守护的大局,之前的他不在乎她会因此遇到危险,在他看来这都是复仇的代价。 每个人做事都要付出代价,谁都不能在权力的斗争中安然无恙,没道理她就是那个例外。 但现在,他却想让她成为这个例外了。 他想让她全身而退。 “你已经见过了太后和皇上,现在我以命你协助皇城司在京城搜查天命阁邪祟的名义让你出宫,合情合理。” 沈逾白根本就不是用和她商量的语气,一锤定音道,“你出宫后会有人护着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母亲也会被人从王府带到那里和你汇合。” 姜衔草听着他独断的安排,脸色一点点沉下。 等到沈逾白说完,她才冷声道: “所以在你眼中,我即便变成了九皇子,也仍然是那个只能靠别人护着的弱者?” 第148章 不想拉她下深渊,共沉沦 沈逾白答道: “已经派人严守起来了,但右相早就听到风声,根本就不在府内。留下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庶子和女眷,就连常年跟在右相身边的亲信都已经跑路了。” 姜衔草眸色冷沉,顿了顿道: “孙家是不是要反了?右相能掌控多少兵权?” “反是绝对要反的,这从他们暗中扶持天命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至于他能掌控多少兵权,这不好说。” 沈逾白低声道,“右相平时最擅长笼络人心,与他交好,被他掌握着把柄的武将不在少数,尤其是骠骑将军腾远山那一派的将士。 还有哪些支持他的世家,也与许多将门有裙带关系,这些人未必都会响应他,但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忠臣良将。 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可这次事发突然,仍旧诸多变故。 不过这些我都会想办法处理好。” 姜衔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 “那我能做些什么?” 她真正想问的是,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沈逾白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这具不属于她的男人的皮囊,看到她的本相。 那个倔强、坚强、不服输,为了达成一个目的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姑娘。 虽然是对姜家的仇恨推动着她走到今日的位置,可她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干净澄澈,让他只是看着就感到温暖。 可他也只能看着。 因为他是彻底堕入深渊的人,对于美好的东西,他抬头仰望就够了。 虽然他心里也一度对她生出过别样的情绪,想把她拉下深渊与他共沉沦,可他始终明白,她和他不一样,她还有退路。 “等到这些事结束,我会把除你母亲和沈听肆之外,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处理掉。” 沈逾白答非所问,声音冷清,“之后就算换不回来,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包括沈听肆。” 姜衔草怔住。 她没想到沈逾白会忽然说起这些。 “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沈逾白靠近了她些许,他眼底又泛出丝丝缕缕的血色,“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 其实,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当初选择和她“合作”,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然后从她这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所谓的双赢却会让她一起陷入泥潭。 他一直都是个冷心薄性的人,因为见识了太多丑恶和冷漠,压在身上的重担太多,为了他要守护的大局,之前的他不在乎她会因此遇到危险,在他看来这都是复仇的代价。 每个人做事都要付出代价,谁都不能在权力的斗争中安然无恙,没道理她就是那个例外。 但现在,他却想让她成为这个例外了。 他想让她全身而退。 “你已经见过了太后和皇上,现在我以命你协助皇城司在京城搜查天命阁邪祟的名义让你出宫,合情合理。” 沈逾白根本就不是用和她商量的语气,一锤定音道,“你出宫后会有人护着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母亲也会被人从王府带到那里和你汇合。” 姜衔草听着他独断的安排,脸色一点点沉下。 等到沈逾白说完,她才冷声道: “所以在你眼中,我即便变成了九皇子,也仍然是那个只能靠别人护着的弱者?” 第149章 你的仇,我来报 沈逾白沉默了许久,才低笑了一声。 姜衔草瞬间愤怒起来,她以为他的笑意里充满了对她的轻视,却见他眉目少见的温柔,低声对她道: “我一直都叫你小九儿,可我心里很清楚,你就是你。” 姜衔草因为他这一瞬的温柔,有些茫然失措,也不大听得懂他的意思,却又好像从中明白了很多。 “在我眼里,你不是弱者。” 沈逾白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地说: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所谓强者,都要倚仗太多外力,比如说出身地位,甚至是与生俱来的性别。 有些人只是投胎的运气好,生来就有家财万贯,有显赫家世,这样的人活得好,能凌驾在芸芸众生之上,难道靠的是他们自身吗?” 姜衔草微微怔着,安静地听沈逾白说下去。 “皇亲贵胄里有多少资质平凡的庸人,权贵家里又有多少只会挥霍家产的败家子,但这些人仍然活得肆意妄为,其中以强凌弱的也大有人在,但难道这就能说明,那些被他们欺压,没有办法站在和他们同样的位置上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就真的弱于他们吗?” 沈逾白的语气冷沉而有力,“天道不公,让竖子站在高位,却让许多天资聪颖的人被他们踩在脚下,只因这些人的出身不够高贵。 就像许多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什么,可这世道就是束缚着她们,从她们幼时起就教用女德规训,不许她们像男子一样得到读书识字当家做主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形下,女子当然要弱于男子,可我却不觉得她们是弱者。 就譬如说你,你本来不受父家宠爱,备受轻视凌辱,沈听肆这个小混账可以因为他错信的几句话就轻易踩在你头上,那些人都看不起你,觉得你软弱可欺,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你若是没有强大的心性,你能在那样屈辱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直到被逼至绝境时也不肯向欺压你的人妥协吗? 能有这样强大心性的人,难道就不是强者?而沈听肆,他狂妄自大,看着强横彪悍无所畏惧,可他的心性受过什么磨练? 他所有的底气都来源于他的皇子身份,来自于皇兄和母后对他的宠爱,当他失去了这些与你转换身份的时候,他在姜家过得还没有你好。 而你有了他的底气之后,这个九王爷,你做得却远比他好。 要论天资,你不逊色于他;要论心性,你也胜过他,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我不仅没有看不起你,我还很欣赏你。” 沈逾白的话,让姜衔草心里很意外。 她没想到,她居然能从湛王殿下嘴里得到这样的夸奖。 要知道,这位殿下可是眼光极高,那么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能得他几句夸赞的可不多。 “既然如此,你为何让我走?”姜衔草问。 “因为这些事本来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沈逾白神色坚定,沉声道: “以前你跟我合作,是为了向姜家复仇。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至于孙家,还有你外祖家的仇,我来替你报。” 第149章 你的仇,我来报 沈逾白沉默了许久,才低笑了一声。 姜衔草瞬间愤怒起来,她以为他的笑意里充满了对她的轻视,却见他眉目少见的温柔,低声对她道: “我一直都叫你小九儿,可我心里很清楚,你就是你。” 姜衔草因为他这一瞬的温柔,有些茫然失措,也不大听得懂他的意思,却又好像从中明白了很多。 “在我眼里,你不是弱者。” 沈逾白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地说: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所谓强者,都要倚仗太多外力,比如说出身地位,甚至是与生俱来的性别。 有些人只是投胎的运气好,生来就有家财万贯,有显赫家世,这样的人活得好,能凌驾在芸芸众生之上,难道靠的是他们自身吗?” 姜衔草微微怔着,安静地听沈逾白说下去。 “皇亲贵胄里有多少资质平凡的庸人,权贵家里又有多少只会挥霍家产的败家子,但这些人仍然活得肆意妄为,其中以强凌弱的也大有人在,但难道这就能说明,那些被他们欺压,没有办法站在和他们同样的位置上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就真的弱于他们吗?” 沈逾白的语气冷沉而有力,“天道不公,让竖子站在高位,却让许多天资聪颖的人被他们踩在脚下,只因这些人的出身不够高贵。 就像许多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什么,可这世道就是束缚着她们,从她们幼时起就教用女德规训,不许她们像男子一样得到读书识字当家做主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形下,女子当然要弱于男子,可我却不觉得她们是弱者。 就譬如说你,你本来不受父家宠爱,备受轻视凌辱,沈听肆这个小混账可以因为他错信的几句话就轻易踩在你头上,那些人都看不起你,觉得你软弱可欺,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你若是没有强大的心性,你能在那样屈辱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直到被逼至绝境时也不肯向欺压你的人妥协吗? 能有这样强大心性的人,难道就不是强者?而沈听肆,他狂妄自大,看着强横彪悍无所畏惧,可他的心性受过什么磨练? 他所有的底气都来源于他的皇子身份,来自于皇兄和母后对他的宠爱,当他失去了这些与你转换身份的时候,他在姜家过得还没有你好。 而你有了他的底气之后,这个九王爷,你做得却远比他好。 要论天资,你不逊色于他;要论心性,你也胜过他,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我不仅没有看不起你,我还很欣赏你。” 沈逾白的话,让姜衔草心里很意外。 她没想到,她居然能从湛王殿下嘴里得到这样的夸奖。 要知道,这位殿下可是眼光极高,那么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能得他几句夸赞的可不多。 “既然如此,你为何让我走?”姜衔草问。 “因为这些事本来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沈逾白神色坚定,沉声道: “以前你跟我合作,是为了向姜家复仇。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至于孙家,还有你外祖家的仇,我来替你报。” 第150章 把噩梦还给他 姜衔草从来不觉得,她自己的仇可以让别人来报。 沈逾白也明白她的坚持,所以改口说她留在宫里也帮不上忙,需要她去诏狱一趟,帮他提审姜家众人,从他们口中获得天命阁的线索。 姜衔草一开始还疑心他只是想把她支开,但当她听到文宁候在昭狱里一直强撑着没有开口时,她忽然来了兴趣。 “好,就交给我。” 她答应了下来,下了决心,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她都要这个畜牲不如的混账亲口说出他的罪孽。 出宫后,姜衔草直奔着诏狱而去。 诏狱被沈逾白的亲信带重兵把守,姜衔草到了之后,也是出示了沈逾白给她的信物才被放进去。 姜家的男人和女眷被分别关押,文宁候姜怀忠被单独关在最里面的囚室。 狱卒带她先去了姜怀忠的囚室,隔着铁栏,她看到姜怀忠披头散发地跪坐在杂草堆上。 “侯爷,我来看您了。” 她微笑着开口,看着囚室里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憔悴狰狞如恶鬼的脸。 “你,你居然还敢来!” 姜怀忠满脸满身的伤痕,显然是被用过了刑,被折磨得口齿都不清楚了。 姜衔草看着他的惨样,畅快地笑道: “看来您在诏狱里吃了不少苦啊!” 听着她幸灾乐祸的口吻,姜怀忠猛地扑到铁栏前,被枷锁铐住的双手死死抓住铁栏,像是笼中困兽一样死死盯着姜衔草: “你这个不孝女,你和你那个贱人娘都不得好死!我之前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就该把你她都扔到最下贱的窑子里,让你一生出来就和她一起呗千人骑万人跨,你们只配被这么作贱……” 即便他口齿不清,可距离这么近,姜衔草还是听清了他的咒骂。她面无表情,对身后守着的狱卒道: “侯爷又开始发疯了,把他拖到刑室里,本王让他清醒清醒!” 狱卒把姜怀忠送入刑室,姜衔草望着挂了满墙的刑具,嘴角微扬,“侯爷在诏狱的这两日,应该都尝过这些东西的滋味了?” 其实她有些意外,姜怀忠的意志居然这么坚定,就这么硬挺着撑过了这两日的刑罚折磨,也不肯吐露天命阁的秘密。 就凭姜怀忠自私凉薄的本性,他就是那种自己淹死在水里就一定要找拉个替死鬼一起沉下去的人,他绝不会自己遭殃,成全别人。 所以他能为天命阁和孙家守着他所知的那些秘密,一定是因为天命阁通过某种方式许诺给了他一些好处,让他相信只要他不说,他就还有希望出去。 反过来推断,眼下这种情形,文宁候府被抄,全家老小都已经落入诏狱,孙家又和皇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们谋反的事对皇家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无需再要任何证据。 按理说孙家应该不会在乎姜怀忠出不出卖他们了才对,可他们还是要让姜怀忠为他们保守秘密—— 这就说明,姜怀忠知道的事,不仅是孙家操纵天命阁私下行谋反之事的证据,也还有一说出来就会斩断他们命脉,对孙家极其不利的证据。 她必须要撬开姜怀忠的嘴。 “侯爷已经品尝过的滋味,本王就不请您再尝一遍了。” 姜衔草命狱卒把她从宫外带来的东西拿进刑房,姜怀忠看到那是什么后,瞳孔放大,脸上流露出藏不住的惧意: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王刚才就说了,本王是要让您的脑子清醒一下。” 姜衔草把手中的熏香点燃,缓缓走近被锁住的姜怀忠身前,俯身在他耳边道: “你带给我和母亲的噩梦,我都还给你。” 第150章 把噩梦还给他 姜衔草从来不觉得,她自己的仇可以让别人来报。 沈逾白也明白她的坚持,所以改口说她留在宫里也帮不上忙,需要她去诏狱一趟,帮他提审姜家众人,从他们口中获得天命阁的线索。 姜衔草一开始还疑心他只是想把她支开,但当她听到文宁候在昭狱里一直强撑着没有开口时,她忽然来了兴趣。 “好,就交给我。” 她答应了下来,下了决心,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她都要这个畜牲不如的混账亲口说出他的罪孽。 出宫后,姜衔草直奔着诏狱而去。 诏狱被沈逾白的亲信带重兵把守,姜衔草到了之后,也是出示了沈逾白给她的信物才被放进去。 姜家的男人和女眷被分别关押,文宁候姜怀忠被单独关在最里面的囚室。 狱卒带她先去了姜怀忠的囚室,隔着铁栏,她看到姜怀忠披头散发地跪坐在杂草堆上。 “侯爷,我来看您了。” 她微笑着开口,看着囚室里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憔悴狰狞如恶鬼的脸。 “你,你居然还敢来!” 姜怀忠满脸满身的伤痕,显然是被用过了刑,被折磨得口齿都不清楚了。 姜衔草看着他的惨样,畅快地笑道: “看来您在诏狱里吃了不少苦啊!” 听着她幸灾乐祸的口吻,姜怀忠猛地扑到铁栏前,被枷锁铐住的双手死死抓住铁栏,像是笼中困兽一样死死盯着姜衔草: “你这个不孝女,你和你那个贱人娘都不得好死!我之前对你们还是太仁慈了,就该把你她都扔到最下贱的窑子里,让你一生出来就和她一起呗千人骑万人跨,你们只配被这么作贱……” 即便他口齿不清,可距离这么近,姜衔草还是听清了他的咒骂。她面无表情,对身后守着的狱卒道: “侯爷又开始发疯了,把他拖到刑室里,本王让他清醒清醒!” 狱卒把姜怀忠送入刑室,姜衔草望着挂了满墙的刑具,嘴角微扬,“侯爷在诏狱的这两日,应该都尝过这些东西的滋味了?” 其实她有些意外,姜怀忠的意志居然这么坚定,就这么硬挺着撑过了这两日的刑罚折磨,也不肯吐露天命阁的秘密。 就凭姜怀忠自私凉薄的本性,他就是那种自己淹死在水里就一定要找拉个替死鬼一起沉下去的人,他绝不会自己遭殃,成全别人。 所以他能为天命阁和孙家守着他所知的那些秘密,一定是因为天命阁通过某种方式许诺给了他一些好处,让他相信只要他不说,他就还有希望出去。 反过来推断,眼下这种情形,文宁候府被抄,全家老小都已经落入诏狱,孙家又和皇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们谋反的事对皇家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无需再要任何证据。 按理说孙家应该不会在乎姜怀忠出不出卖他们了才对,可他们还是要让姜怀忠为他们保守秘密—— 这就说明,姜怀忠知道的事,不仅是孙家操纵天命阁私下行谋反之事的证据,也还有一说出来就会斩断他们命脉,对孙家极其不利的证据。 她必须要撬开姜怀忠的嘴。 “侯爷已经品尝过的滋味,本王就不请您再尝一遍了。” 姜衔草命狱卒把她从宫外带来的东西拿进刑房,姜怀忠看到那是什么后,瞳孔放大,脸上流露出藏不住的惧意: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王刚才就说了,本王是要让您的脑子清醒一下。” 姜衔草把手中的熏香点燃,缓缓走近被锁住的姜怀忠身前,俯身在他耳边道: “你带给我和母亲的噩梦,我都还给你。” 第151章 你马上就不是男人了 姜衔草用她从舒蔺月那里学来的秘术,配上特制的迷幻香,亲手为姜怀忠打造了一场噩梦。 在那个梦里,姜怀忠代替她成为了一个从出生起就与母亲被迫分离,备受欺辱虐待的女孩,她把自己人生中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施加在了姜怀忠身上。 “这一次,你来替我承受。 滋味还好受吗?” 姜衔草凝视着姜怀忠,他陷在噩梦中不可自拔,脸上的神色痛苦不堪。 “你从生下来就是老侯爷的嫡子,在秦氏的纵容和宠爱下长大,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过惯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生活,而且发自内心地认为你生来就该高人一等。” 姜衔草微笑着说: “所以你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自己,在你眼里别人不过是只配被你利用的工具,你按照他们的价值给他们分类,然后居高临下地施舍给他们一点好处,以此笼络人心,方便你更好地操纵他们。 而我呢,我在你眼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我身上流着你的血。 在需要动用邪术的时刻,你可以利用我这个血亲来为你挡灾承担反噬的代价,这就是你留我一命,却一直把我踩在脚下,没给过我半分亲情的原因。 这么多年了,你明知道我身在何处,知道我过着怎样的日子,受着怎样的苦,可你一直冷眼旁观,不屑一顾。 直到秦氏她需要向子孙借寿,你才想起了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假惺惺地把我认回了侯府。” 说到这里,姜衔草停顿了片刻。 她想起当初她刚认亲回府时的心情,只觉得讽刺。 那时的她还以为,她真的要有亲人了。 侯府最吸引的她从来都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她盼望已久的亲情。 “姜怀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都一清二楚。 你那五个儿子受她蒙蔽,可凭你的眼力,你一直都把她的本性看得无比透彻,但你还是任由她骑在我头上,随意栽赃陷害我,你的五个儿子用各种出格的手段替她惩罚教训我,你也不拦着。 你就是故意的,你不想让我好过,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孩子,你恨她,你也恨我。” 姜衔草的声音陡然变冷: “她被你囚禁玷污,被你关在地牢不见天日,可她从未向你屈服。她才是真正的生来高贵,她拥有你永远都无法征服的傲骨!” 姜怀忠陷在栩栩如生的幻觉里,听着姜衔草的话,急火攻心之下吐出一口黑血。 姜衔草看着他嘴角的血迹,额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快要受不住了。 但她还是没有收手。 “这只是我受过的苦,你欠我母亲的,可还没还呢!” 下一瞬,姜怀忠眼前的幻觉骤然变化,他被数名面容丑陋猥琐的男子围上,这些人无视他的意愿,肆意地凌辱玷污他,就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意对待的物品。 在极度的受惊中,他神智不清地吼着: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男人!我是侯爷!” 姜衔草听到他在喊什么,笑了起来: “你如今已经是庶人了,还是一个被关进诏狱等待被审判的罪人,早就不是什么侯爷了。而且,你马上也不会是男人了。” 下一瞬,她对侯在刑房外的人道: “进来,给他上宫刑。” 第151章 你马上就不是男人了 姜衔草用她从舒蔺月那里学来的秘术,配上特制的迷幻香,亲手为姜怀忠打造了一场噩梦。 在那个梦里,姜怀忠代替她成为了一个从出生起就与母亲被迫分离,备受欺辱虐待的女孩,她把自己人生中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施加在了姜怀忠身上。 “这一次,你来替我承受。 滋味还好受吗?” 姜衔草凝视着姜怀忠,他陷在噩梦中不可自拔,脸上的神色痛苦不堪。 “你从生下来就是老侯爷的嫡子,在秦氏的纵容和宠爱下长大,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过惯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生活,而且发自内心地认为你生来就该高人一等。” 姜衔草微笑着说: “所以你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自己,在你眼里别人不过是只配被你利用的工具,你按照他们的价值给他们分类,然后居高临下地施舍给他们一点好处,以此笼络人心,方便你更好地操纵他们。 而我呢,我在你眼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我身上流着你的血。 在需要动用邪术的时刻,你可以利用我这个血亲来为你挡灾承担反噬的代价,这就是你留我一命,却一直把我踩在脚下,没给过我半分亲情的原因。 这么多年了,你明知道我身在何处,知道我过着怎样的日子,受着怎样的苦,可你一直冷眼旁观,不屑一顾。 直到秦氏她需要向子孙借寿,你才想起了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假惺惺地把我认回了侯府。” 说到这里,姜衔草停顿了片刻。 她想起当初她刚认亲回府时的心情,只觉得讽刺。 那时的她还以为,她真的要有亲人了。 侯府最吸引的她从来都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她盼望已久的亲情。 “姜怀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都一清二楚。 你那五个儿子受她蒙蔽,可凭你的眼力,你一直都把她的本性看得无比透彻,但你还是任由她骑在我头上,随意栽赃陷害我,你的五个儿子用各种出格的手段替她惩罚教训我,你也不拦着。 你就是故意的,你不想让我好过,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孩子,你恨她,你也恨我。” 姜衔草的声音陡然变冷: “她被你囚禁玷污,被你关在地牢不见天日,可她从未向你屈服。她才是真正的生来高贵,她拥有你永远都无法征服的傲骨!” 姜怀忠陷在栩栩如生的幻觉里,听着姜衔草的话,急火攻心之下吐出一口黑血。 姜衔草看着他嘴角的血迹,额头暴起的青筋,知道他快要受不住了。 但她还是没有收手。 “这只是我受过的苦,你欠我母亲的,可还没还呢!” 下一瞬,姜怀忠眼前的幻觉骤然变化,他被数名面容丑陋猥琐的男子围上,这些人无视他的意愿,肆意地凌辱玷污他,就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意对待的物品。 在极度的受惊中,他神智不清地吼着: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男人!我是侯爷!” 姜衔草听到他在喊什么,笑了起来: “你如今已经是庶人了,还是一个被关进诏狱等待被审判的罪人,早就不是什么侯爷了。而且,你马上也不会是男人了。” 下一瞬,她对侯在刑房外的人道: “进来,给他上宫刑。” 第152章 秘密 姜怀忠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就听见姜衔草说要对他用宫刑,惊骇至极。 “你,你这个疯子要做什么!” 姜衔草听着他的嘶喊,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吗,我要对你用宫刑啊。” “我可是你亲生父亲,你这么做就是弑父!不,你比弑父更不孝!你做了这种事,你就是畜牲不如!” 姜怀忠惊恐地大叫着,可刑房里却无人理睬他,拿着刑具的狱卒离他越来越近。 “有没有人啊!湛王呢?!他要知道什么,我都说!快拦下这个疯子!” 可无论他如何唾沫横飞地竭力朝刑房外喊叫,都无人理会。 狱卒把他捆在了刑架上,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姜怀忠一张狼狈的脸涨得通红,在看到那骇人的刑具对准了他的命根子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姜衔草道: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天命阁的秘密!快让他住手!” 姜衔草漫不经心地笑道: “什么秘密?天命阁现在已经没有秘密了,他们要谋反,背后是皇后太子和孙家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怀忠连忙道: “我真的知道,很重要的事!你和湛王一定非常感兴趣!但你要让湛王来,我要和他谈判!” 闻言,姜衔草却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就凭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去见湛王?你一个孙家的弃子,又能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真当我是傻子吗? 继续用刑,我今日就要让这个畜生尝一尝当太监的滋味!” 她故意装作一点都不相信姜怀忠还知道什么秘密,自己前来只是纯粹为了折磨他的样子,这种态度反而击垮了姜怀忠内心最后的防线。 在狱卒对着他的命根子要挥下第一刀时,他崩溃般颤抖着道,“我知道皇后和太子藏在了哪里!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 姜衔草顿住。 她紧盯着姜怀忠,眉头微皱,满脸的狐疑,“文宁候府被抄家的时候,皇上还好好的,皇后和太子也没失踪,之后你被押进诏狱,你怎么可能知道她们的藏身之处?姜怀忠,你真以为你随口编几句瞎话,就可以逃避刑罚了?” 说完她冷冷一笑,“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胡说八道的,我是要为我和娘亲报仇,让你这个人渣生不如死!” 为了吓唬姜怀忠,她直接从狱卒手里夺过刀子,高高挥起。 姜怀忠被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语速极快,“皇后和太子一定是在宫里莫名失踪的,你们怀疑她们是躲在了密道暗室里,但把坤宁宫搜遍了也找不到皇后,太子更是不知所踪!那是因为皇后早就让天命阁的阁主在宫里设了阵法,只有先破阵,你们才能找到她们!” 姜衔草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怀忠哑着嗓子道: “我没有骗你,不破阵法,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你也不要想着让湛王身边的那些玄学高人自己去破阵,天命阁阁主设下的阵法极其隐蔽,若是不知道其中窍门,你们绝对无法在几日内破解! 而现在孙家已经要举兵了,这种情形下你们还来得及慢慢耗吗?太子一日不死,孙家就可以师出有名!” 姜衔草沉默了半晌,才道: “所以,你知道破解阵法的办法?这么重要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告诉你?” 第152章 秘密 姜怀忠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就听见姜衔草说要对他用宫刑,惊骇至极。 “你,你这个疯子要做什么!” 姜衔草听着他的嘶喊,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吗,我要对你用宫刑啊。” “我可是你亲生父亲,你这么做就是弑父!不,你比弑父更不孝!你做了这种事,你就是畜牲不如!” 姜怀忠惊恐地大叫着,可刑房里却无人理睬他,拿着刑具的狱卒离他越来越近。 “有没有人啊!湛王呢?!他要知道什么,我都说!快拦下这个疯子!” 可无论他如何唾沫横飞地竭力朝刑房外喊叫,都无人理会。 狱卒把他捆在了刑架上,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姜怀忠一张狼狈的脸涨得通红,在看到那骇人的刑具对准了他的命根子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姜衔草道: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天命阁的秘密!快让他住手!” 姜衔草漫不经心地笑道: “什么秘密?天命阁现在已经没有秘密了,他们要谋反,背后是皇后太子和孙家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怀忠连忙道: “我真的知道,很重要的事!你和湛王一定非常感兴趣!但你要让湛王来,我要和他谈判!” 闻言,姜衔草却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就凭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去见湛王?你一个孙家的弃子,又能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真当我是傻子吗? 继续用刑,我今日就要让这个畜生尝一尝当太监的滋味!” 她故意装作一点都不相信姜怀忠还知道什么秘密,自己前来只是纯粹为了折磨他的样子,这种态度反而击垮了姜怀忠内心最后的防线。 在狱卒对着他的命根子要挥下第一刀时,他崩溃般颤抖着道,“我知道皇后和太子藏在了哪里!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们!” 姜衔草顿住。 她紧盯着姜怀忠,眉头微皱,满脸的狐疑,“文宁候府被抄家的时候,皇上还好好的,皇后和太子也没失踪,之后你被押进诏狱,你怎么可能知道她们的藏身之处?姜怀忠,你真以为你随口编几句瞎话,就可以逃避刑罚了?” 说完她冷冷一笑,“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胡说八道的,我是要为我和娘亲报仇,让你这个人渣生不如死!” 为了吓唬姜怀忠,她直接从狱卒手里夺过刀子,高高挥起。 姜怀忠被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语速极快,“皇后和太子一定是在宫里莫名失踪的,你们怀疑她们是躲在了密道暗室里,但把坤宁宫搜遍了也找不到皇后,太子更是不知所踪!那是因为皇后早就让天命阁的阁主在宫里设了阵法,只有先破阵,你们才能找到她们!” 姜衔草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怀忠哑着嗓子道: “我没有骗你,不破阵法,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你也不要想着让湛王身边的那些玄学高人自己去破阵,天命阁阁主设下的阵法极其隐蔽,若是不知道其中窍门,你们绝对无法在几日内破解! 而现在孙家已经要举兵了,这种情形下你们还来得及慢慢耗吗?太子一日不死,孙家就可以师出有名!” 姜衔草沉默了半晌,才道: “所以,你知道破解阵法的办法?这么重要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告诉你?” 第153章 索命 姜衔草一边说,一边又把玩着手里的刀,有好几次,她手中的刀尖险些划过姜怀忠最要命的地方。 姜怀忠看到她的举动惊出了满身的冷汗,连忙道,“我知道这些事,是因为皇后宫中有我安插的眼线!” 姜衔草听完都笑了,“哟,你还挺有本事,皇后宫中都能被安插进你的人?你有这儿手腕,怎么还沦落至此啊?” 姜怀忠被她嘲讽得脸色难看,心里咒骂道,还不都是因为没早点弄死你这个不孝女,但这话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然姜衔草手里的刀就真要落下来了。 “皇后的一个贴身宫女名唤碧莲,她是我的人。但这件事极其隐秘,就连皇后和天命阁都不知道。” 姜怀忠生怕姜衔草不信,将他是如何把碧莲送进宫里,成为皇后贴身宫女,这么多年来在暗中传递消息给他的事都告诉了姜衔草。 “因为这个碧茶是哑女,皇后反而对她放心,很多大事商谈时也不避着她。再加上她和皇后最信任的女官青鸾要好,她还真瞧见了那个藏在皇后宫里的阵法,并得知了开启阵法的关键。” 姜衔草听后,立刻道: “你把这个关键写下来,我留着你这条命根子,保你之后不死。” 姜怀忠却是摇头: “你说的话我不信,若是我告诉你了,你仍然对我下手,怎么办?我要见湛王。” “湛王没空见你。”姜衔草冷声道。 姜怀忠坚持道,“我一定要见到湛王,他一来了我就会说出破解阵法的办法!要是他不来,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他知道姜衔草恨他,怕的就是姜衔草通过威逼利诱从他嘴里套了话,转头又把他杀死。 那他就是赔了秘密又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他可不能便宜了这个不孝女。 至于姜衔草手里拿着刀要让他变成阉人,他心里当然是怕的,也绝不愿意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可他也很清楚,就是他现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姜衔草仍然可以对他用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 因为她就是这么恨他! “我要见湛王,湛王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要是现在就对我用刑,我更不会说了!”姜怀忠强硬道。 姜衔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嘴角微扬,“可以,我这就去给你请湛王殿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刑房。 舒蔺月就站在外面,看她出来了低声道,“他不肯说,你打算怎么做?” 知女莫若母,舒蔺月很清楚,姜衔草根本就不会进宫去请湛王过来,湛王此时也必须坐镇宫中,根本不能离开。 所以,事情是陷入了死局? 姜衔草却轻声道,“娘,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刑房里,姜怀忠等待着湛王的到来。 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这人身材高挑却枯瘦如老树,他掀开身上的斗篷,露出了天命阁阁主玄先生的脸。 姜怀忠无比震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先生没有理会他的话,他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一把攥住了姜怀忠的喉咙: “你向姜衔草出卖了天命阁,违背了你的诺言,我是来索你的命的。” 第153章 索命 姜衔草一边说,一边又把玩着手里的刀,有好几次,她手中的刀尖险些划过姜怀忠最要命的地方。 姜怀忠看到她的举动惊出了满身的冷汗,连忙道,“我知道这些事,是因为皇后宫中有我安插的眼线!” 姜衔草听完都笑了,“哟,你还挺有本事,皇后宫中都能被安插进你的人?你有这儿手腕,怎么还沦落至此啊?” 姜怀忠被她嘲讽得脸色难看,心里咒骂道,还不都是因为没早点弄死你这个不孝女,但这话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然姜衔草手里的刀就真要落下来了。 “皇后的一个贴身宫女名唤碧莲,她是我的人。但这件事极其隐秘,就连皇后和天命阁都不知道。” 姜怀忠生怕姜衔草不信,将他是如何把碧莲送进宫里,成为皇后贴身宫女,这么多年来在暗中传递消息给他的事都告诉了姜衔草。 “因为这个碧茶是哑女,皇后反而对她放心,很多大事商谈时也不避着她。再加上她和皇后最信任的女官青鸾要好,她还真瞧见了那个藏在皇后宫里的阵法,并得知了开启阵法的关键。” 姜衔草听后,立刻道: “你把这个关键写下来,我留着你这条命根子,保你之后不死。” 姜怀忠却是摇头: “你说的话我不信,若是我告诉你了,你仍然对我下手,怎么办?我要见湛王。” “湛王没空见你。”姜衔草冷声道。 姜怀忠坚持道,“我一定要见到湛王,他一来了我就会说出破解阵法的办法!要是他不来,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他知道姜衔草恨他,怕的就是姜衔草通过威逼利诱从他嘴里套了话,转头又把他杀死。 那他就是赔了秘密又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他可不能便宜了这个不孝女。 至于姜衔草手里拿着刀要让他变成阉人,他心里当然是怕的,也绝不愿意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可他也很清楚,就是他现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姜衔草仍然可以对他用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 因为她就是这么恨他! “我要见湛王,湛王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要是现在就对我用刑,我更不会说了!”姜怀忠强硬道。 姜衔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嘴角微扬,“可以,我这就去给你请湛王殿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刑房。 舒蔺月就站在外面,看她出来了低声道,“他不肯说,你打算怎么做?” 知女莫若母,舒蔺月很清楚,姜衔草根本就不会进宫去请湛王过来,湛王此时也必须坐镇宫中,根本不能离开。 所以,事情是陷入了死局? 姜衔草却轻声道,“娘,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刑房里,姜怀忠等待着湛王的到来。 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这人身材高挑却枯瘦如老树,他掀开身上的斗篷,露出了天命阁阁主玄先生的脸。 姜怀忠无比震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先生没有理会他的话,他伸出枯瘦却有力的手一把攥住了姜怀忠的喉咙: “你向姜衔草出卖了天命阁,违背了你的诺言,我是来索你的命的。” 第154章 往死里诈他 姜怀忠就如见鬼了一样,六神无主地辩解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对她说,我是不会背叛天命阁的……” 玄先生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尖锐沙哑的怪笑,“不会背叛天命阁?你早就背叛我们了,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姜怀忠知道这个面如恶鬼的男人嗜杀成性,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他连忙道: “即便是你也要听命于孙家,皇后娘娘说过不能杀我,否则……” “否则什么?” 玄先生枯瘦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喉咙,漆黑的指甲泛着莹莹绿光,犹如黑夜里的鬼火在闪烁,“杀了你灭口,你从她身边奸细那里探听到的秘密就不会被泄露了,一劳永逸。我今日来,正是奉了皇后之命。不然料理你这种丧家犬,还轮不到本座亲自来一趟。” 姜怀忠听到是皇后要杀他,彻底哑然。 “我本来可以直接用指甲划开你的喉咙,可让你死得这么轻易,实在太便宜你这个叛徒了。” 玄先生轻轻弯起手指,一枚黑色的针从他的指甲缝里滑出。 “这枚针专门用来惩治叛徒,我要把它刺入你的耳洞,贯穿你的脑袋……” 玄先生幽幽说着,就要把黑针刺入姜怀忠的耳洞。 姜怀忠惊恐地要大叫出声,却被玄先生的左手按着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和天命阁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 下一瞬,玄先生就要动手,一枚飞镖忽然打来,他手里的黑针掉落。 刑房的大门敞开,一个身影迅速朝他冲来,他神色微变,甩了一下身上的斗篷,一股迷雾散开,那道身影却不管不顾地冲入迷雾,凭着习武高手出众的听感与他交手,但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机会,动用邪术遁地而去。 等迷雾散去后,玄先生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姜怀忠惊魂未定地瘫软在刑架上。 听澜冷冷看着已经被吓傻的姜怀忠,转过身对刑房外道,“王爷,人还活着。” 姜衔草缓缓走入刑房,看着姜怀忠笑了笑,“看来孙家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要见湛王,只要他一来,我什么都说!”姜怀忠颤抖着道。 姜衔草却是露出遗憾的神情,“不是我不去请他来,是他在宫里实在脱不开身。不过这一夜,试图暗杀皇上的刺客就有三波在宫里露面,孙家又在谋划着闭宫篡位,他必须守在皇上身边,哪有空来诏狱见你这个囚犯呢?你要想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等。 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确定你还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姜怀忠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这里可是诏狱,只要你们多派几个高手贴身护着我,我就不会再出事!” 听澜闻言冷嗤了一声,心道就凭你,也值几个高手护着? 姜衔草却是微笑道: “这都无妨,问题是,那位天命阁的阁主刚才虽然没把黑针刺入你耳朵,让你七窍流血而死,但他的手上带毒,当他用手摸上你喉咙时,剧毒就已经入了你体内。这种毒至阴至狠,上一个中毒的人只苟延残喘了一个时辰就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中毒……” 姜怀忠虽然不敢相信,可他已经感觉到体内难受不已,尤其是咽喉处,仿佛有几百条毒蛇在里面蠕动,让他万分痛苦。 姜衔草命人拿了一面镜子来,用镜子照着姜怀忠的脖子。 看到喉咙上的黑手印,姜怀忠都吓傻了。 他虽然机关算尽对别人残忍无情,但他的本性却又贪生怕死,经过这么一吓,得知了自己命不久矣,他原本想要拿捏姜衔草的底气已经彻底散去。 “现在告诉我破解阵法的办法,我就让人给你解毒。” 姜衔草冷声道,“若是你不说,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地府去。” 第154章 往死里诈他 姜怀忠就如见鬼了一样,六神无主地辩解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对她说,我是不会背叛天命阁的……” 玄先生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尖锐沙哑的怪笑,“不会背叛天命阁?你早就背叛我们了,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姜怀忠知道这个面如恶鬼的男人嗜杀成性,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他连忙道: “即便是你也要听命于孙家,皇后娘娘说过不能杀我,否则……” “否则什么?” 玄先生枯瘦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喉咙,漆黑的指甲泛着莹莹绿光,犹如黑夜里的鬼火在闪烁,“杀了你灭口,你从她身边奸细那里探听到的秘密就不会被泄露了,一劳永逸。我今日来,正是奉了皇后之命。不然料理你这种丧家犬,还轮不到本座亲自来一趟。” 姜怀忠听到是皇后要杀他,彻底哑然。 “我本来可以直接用指甲划开你的喉咙,可让你死得这么轻易,实在太便宜你这个叛徒了。” 玄先生轻轻弯起手指,一枚黑色的针从他的指甲缝里滑出。 “这枚针专门用来惩治叛徒,我要把它刺入你的耳洞,贯穿你的脑袋……” 玄先生幽幽说着,就要把黑针刺入姜怀忠的耳洞。 姜怀忠惊恐地要大叫出声,却被玄先生的左手按着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和天命阁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 下一瞬,玄先生就要动手,一枚飞镖忽然打来,他手里的黑针掉落。 刑房的大门敞开,一个身影迅速朝他冲来,他神色微变,甩了一下身上的斗篷,一股迷雾散开,那道身影却不管不顾地冲入迷雾,凭着习武高手出众的听感与他交手,但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机会,动用邪术遁地而去。 等迷雾散去后,玄先生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姜怀忠惊魂未定地瘫软在刑架上。 听澜冷冷看着已经被吓傻的姜怀忠,转过身对刑房外道,“王爷,人还活着。” 姜衔草缓缓走入刑房,看着姜怀忠笑了笑,“看来孙家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要见湛王,只要他一来,我什么都说!”姜怀忠颤抖着道。 姜衔草却是露出遗憾的神情,“不是我不去请他来,是他在宫里实在脱不开身。不过这一夜,试图暗杀皇上的刺客就有三波在宫里露面,孙家又在谋划着闭宫篡位,他必须守在皇上身边,哪有空来诏狱见你这个囚犯呢?你要想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等。 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确定你还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姜怀忠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这里可是诏狱,只要你们多派几个高手贴身护着我,我就不会再出事!” 听澜闻言冷嗤了一声,心道就凭你,也值几个高手护着? 姜衔草却是微笑道: “这都无妨,问题是,那位天命阁的阁主刚才虽然没把黑针刺入你耳朵,让你七窍流血而死,但他的手上带毒,当他用手摸上你喉咙时,剧毒就已经入了你体内。这种毒至阴至狠,上一个中毒的人只苟延残喘了一个时辰就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中毒……” 姜怀忠虽然不敢相信,可他已经感觉到体内难受不已,尤其是咽喉处,仿佛有几百条毒蛇在里面蠕动,让他万分痛苦。 姜衔草命人拿了一面镜子来,用镜子照着姜怀忠的脖子。 看到喉咙上的黑手印,姜怀忠都吓傻了。 他虽然机关算尽对别人残忍无情,但他的本性却又贪生怕死,经过这么一吓,得知了自己命不久矣,他原本想要拿捏姜衔草的底气已经彻底散去。 “现在告诉我破解阵法的办法,我就让人给你解毒。” 姜衔草冷声道,“若是你不说,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地府去。” 第155章 佛像 姜怀忠最终还是开口了。 从他嘴里得到破解阵法的办法后,姜衔草和听澜离开了刑房。 “那个假扮玄先生的侍卫做得很好,记得给他赏银。”姜衔草吩咐道。 之前出现在刑房里的玄先生是她的人伪装的,就为了让姜怀忠开口。 什么黑手印剧毒,只是染了一点煤粉而已。 姜怀忠这一辈子都在欺骗利用别人,现在也轮到他自己被骗了。姜衔草很期待,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得知了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她亲自把破解阵法的消息带进了宫里,当面告诉了沈逾白。 沈逾白带着孟道姑和几位玄学高手去了坤宁宫,很快就破开了阵法,找到了被隐藏的密道入口。 三个时辰后,沈逾白的亲信找到了皇后和太子。 太子是在慈宁宫进入的密道。 原来不只坤宁宫有这条密道的入口,慈宁宫和东宫也分别都有入口,而且在入口处也设下了同样的阵法来掩人耳目。 这个阵法对人的作用就好比一叶障目,被遮蔽了双眼的玄学高手们都无法在段时间发现异样。 皇后和太子原本打算等待右相发动逼宫后,趁乱从密道走出,现在却落入了沈逾白手里,她们恨不得凌迟处死告密的人。 沈逾白看透了她们的心思,扬起嘴角道: “可惜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如今只是罪,你们已经无权处死任何人了。” 皇后死死盯着他,困兽犹斗: “你凭什么说本宫和太子是罪人?” 沈逾白挑眉道,“皇上中毒,右相在宫外已经不服懿旨要造反了,你们二位更是不顾皇上死活自己躲进密道,你们这还不是罪人,是什么?” 皇后冷笑道: “父亲根本不是要造反,真正要造反的是你!父亲他只是看明白了你的真面目,不愿被你控制,为了维护皇权不得不出此下策。至于本宫和太子,我们知道你给皇上下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们,所以才躲起来!只有母后她老眼昏花,才会被你这个大奸似忠妄图杀兄弑君的畜生蒙骗,还让你来坐镇皇宫——” 沈逾白毫不意外皇后会这么说,他只是轻轻一笑,根本就懒得在皇后面前自证什么,只是命身边的侍卫把皇后和太子一齐押到坤宁宫的佛殿。 碎了一地的佛像还没有被收走,沈逾白回过头望着皇后道: “我特意没让人打扫,就是在等你们来。” 皇后望着那一地碎片,目光闪烁了一瞬,“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要让本宫和太子做下人的活,来羞辱我们吗?” “当然不是了。” 沈逾白轻笑道,“嫂子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幼稚。请你和太子殿下来,只是觉得这尊碎了的佛像一定很特别,你作为它之前的主人,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皇后的眼神有些躲闪。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可从刚才走进这个地方开始,她的心情就莫名躁动不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这是邪术带来的反噬。 沈逾白轻声问: “这尊佛像为什么是红色的,这像血一样的颜色,是用什么染上的呢?” 第155章 佛像 姜怀忠最终还是开口了。 从他嘴里得到破解阵法的办法后,姜衔草和听澜离开了刑房。 “那个假扮玄先生的侍卫做得很好,记得给他赏银。”姜衔草吩咐道。 之前出现在刑房里的玄先生是她的人伪装的,就为了让姜怀忠开口。 什么黑手印剧毒,只是染了一点煤粉而已。 姜怀忠这一辈子都在欺骗利用别人,现在也轮到他自己被骗了。姜衔草很期待,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得知了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她亲自把破解阵法的消息带进了宫里,当面告诉了沈逾白。 沈逾白带着孟道姑和几位玄学高手去了坤宁宫,很快就破开了阵法,找到了被隐藏的密道入口。 三个时辰后,沈逾白的亲信找到了皇后和太子。 太子是在慈宁宫进入的密道。 原来不只坤宁宫有这条密道的入口,慈宁宫和东宫也分别都有入口,而且在入口处也设下了同样的阵法来掩人耳目。 这个阵法对人的作用就好比一叶障目,被遮蔽了双眼的玄学高手们都无法在段时间发现异样。 皇后和太子原本打算等待右相发动逼宫后,趁乱从密道走出,现在却落入了沈逾白手里,她们恨不得凌迟处死告密的人。 沈逾白看透了她们的心思,扬起嘴角道: “可惜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如今只是罪,你们已经无权处死任何人了。” 皇后死死盯着他,困兽犹斗: “你凭什么说本宫和太子是罪人?” 沈逾白挑眉道,“皇上中毒,右相在宫外已经不服懿旨要造反了,你们二位更是不顾皇上死活自己躲进密道,你们这还不是罪人,是什么?” 皇后冷笑道: “父亲根本不是要造反,真正要造反的是你!父亲他只是看明白了你的真面目,不愿被你控制,为了维护皇权不得不出此下策。至于本宫和太子,我们知道你给皇上下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们,所以才躲起来!只有母后她老眼昏花,才会被你这个大奸似忠妄图杀兄弑君的畜生蒙骗,还让你来坐镇皇宫——” 沈逾白毫不意外皇后会这么说,他只是轻轻一笑,根本就懒得在皇后面前自证什么,只是命身边的侍卫把皇后和太子一齐押到坤宁宫的佛殿。 碎了一地的佛像还没有被收走,沈逾白回过头望着皇后道: “我特意没让人打扫,就是在等你们来。” 皇后望着那一地碎片,目光闪烁了一瞬,“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要让本宫和太子做下人的活,来羞辱我们吗?” “当然不是了。” 沈逾白轻笑道,“嫂子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幼稚。请你和太子殿下来,只是觉得这尊碎了的佛像一定很特别,你作为它之前的主人,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皇后的眼神有些躲闪。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可从刚才走进这个地方开始,她的心情就莫名躁动不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这是邪术带来的反噬。 沈逾白轻声问: “这尊佛像为什么是红色的,这像血一样的颜色,是用什么染上的呢?” 第156章 皇后发疯 孙皇后嘴唇微微哆嗦着,她一看那满地的血红碎片,眼里就好像也被鲜血染红,出现了一阵阵幻觉。 她好像再次看见了那个被她视为一生宿敌的女人倒在血泊中,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犹如她永远都摆脱不掉的噩梦。 女人张开嘴,低声说道: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孙皇后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这个女人早就已经死了,天命阁答应过她会让这贱人魂飞魄散,永远都找不了她的麻烦。 可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捂住耳朵,露出恐惧不安的表情。 佛殿里的众人见到孙皇后异常的表现,都知道她这是心里有鬼。 只有太子还在嘴硬道: “沈逾白,你对我母后做了什么?你一定是对她用了邪术,餍了她的魂儿!” 沈逾白听后轻轻一笑,“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佛殿里,为何只有皇后娘娘露出这种表情?” 他说着又对孙皇后道: “皇后娘娘,你都看见谁了?除了被你指使天命阁害死的舒妃娘娘,还有谁?” 孙皇后脸色惨白,身体抖个不停。 即便太子用力搀扶着她,她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正如沈逾白所说,她不只看见了舒妃一人。 她还看见了枉死在天命阁杀手刀刃下的几十口舒家人,他们维持着死时的惨状,也和舒妃一样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血债血偿……” 这一句句凝聚着血海深仇的诅咒听在孙皇后耳里,无比真实。 她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都走开,你们都给本宫滚开!” 可是这些鬼魂仍在死缠着她,不停地在耳边向她索要报应: “你害死了我们全家,我们也要你全家的命。” “你不是想让你儿子登基当皇帝吗?放心,有我们在,他永远都坐不上那把龙椅。” “他会和你,还有其他的孙家人一起被刽子手砍下脑袋,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你这个毒妇还给皇上下咒,可惜他是真龙天子,他不会被你咒死。他会醒过来,亲手葬送你们母子,还有你的娘家,这就是你的报应。” 孙皇后在极度的惶恐之中,一把撸起袖子。 只见她白皙的胳膊上,居然有数道狰狞的伤痕。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被震惊了。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皇后从怀里掏出她提前藏好的刀刃,居然一刀划在自己的皮肤上,鲜血瞬间流出。 她却像没有痛觉一样,继续狠狠地割开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道: “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太子惊骇道,“母后,您清醒一点……” 沈逾白却是神情平静,似乎对皇后的疯癫举动毫不意外。 他望着地上的佛像碎片,皇后的血滴在上面,原本已经现出裂纹的碎片就像得到了滋养,竟然像活物一般缓缓闭合了裂纹,就连颜色都比之前更加鲜艳。 孟道姑在这时出手。 她摊开拂尘笼罩住孙皇后疯癫的面容,孙皇后发出痛叫,却动弹不得。 太子想要推开拂尘,却被殿上的侍卫按住。 “你们要对我母后做什么?!沈逾白,你居然敢对皇后下手!” 太后的声音在这时从殿外传来: “孙氏动用邪术暗害皇上,已经不是皇后了。” 第156章 皇后发疯 孙皇后嘴唇微微哆嗦着,她一看那满地的血红碎片,眼里就好像也被鲜血染红,出现了一阵阵幻觉。 她好像再次看见了那个被她视为一生宿敌的女人倒在血泊中,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犹如她永远都摆脱不掉的噩梦。 女人张开嘴,低声说道: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孙皇后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这个女人早就已经死了,天命阁答应过她会让这贱人魂飞魄散,永远都找不了她的麻烦。 可她还是忍不住闭上眼,捂住耳朵,露出恐惧不安的表情。 佛殿里的众人见到孙皇后异常的表现,都知道她这是心里有鬼。 只有太子还在嘴硬道: “沈逾白,你对我母后做了什么?你一定是对她用了邪术,餍了她的魂儿!” 沈逾白听后轻轻一笑,“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这么多人都在佛殿里,为何只有皇后娘娘露出这种表情?” 他说着又对孙皇后道: “皇后娘娘,你都看见谁了?除了被你指使天命阁害死的舒妃娘娘,还有谁?” 孙皇后脸色惨白,身体抖个不停。 即便太子用力搀扶着她,她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正如沈逾白所说,她不只看见了舒妃一人。 她还看见了枉死在天命阁杀手刀刃下的几十口舒家人,他们维持着死时的惨状,也和舒妃一样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血债血偿,你必遭报应。” “血债血偿……” 这一句句凝聚着血海深仇的诅咒听在孙皇后耳里,无比真实。 她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都走开,你们都给本宫滚开!” 可是这些鬼魂仍在死缠着她,不停地在耳边向她索要报应: “你害死了我们全家,我们也要你全家的命。” “你不是想让你儿子登基当皇帝吗?放心,有我们在,他永远都坐不上那把龙椅。” “他会和你,还有其他的孙家人一起被刽子手砍下脑袋,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你这个毒妇还给皇上下咒,可惜他是真龙天子,他不会被你咒死。他会醒过来,亲手葬送你们母子,还有你的娘家,这就是你的报应。” 孙皇后在极度的惶恐之中,一把撸起袖子。 只见她白皙的胳膊上,居然有数道狰狞的伤痕。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被震惊了。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皇后从怀里掏出她提前藏好的刀刃,居然一刀划在自己的皮肤上,鲜血瞬间流出。 她却像没有痛觉一样,继续狠狠地割开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道: “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太子惊骇道,“母后,您清醒一点……” 沈逾白却是神情平静,似乎对皇后的疯癫举动毫不意外。 他望着地上的佛像碎片,皇后的血滴在上面,原本已经现出裂纹的碎片就像得到了滋养,竟然像活物一般缓缓闭合了裂纹,就连颜色都比之前更加鲜艳。 孟道姑在这时出手。 她摊开拂尘笼罩住孙皇后疯癫的面容,孙皇后发出痛叫,却动弹不得。 太子想要推开拂尘,却被殿上的侍卫按住。 “你们要对我母后做什么?!沈逾白,你居然敢对皇后下手!” 太后的声音在这时从殿外传来: “孙氏动用邪术暗害皇上,已经不是皇后了。” 第157章 结局(1) 太子抬起头,没想到太后居然抛下了雍帝来了佛殿。 “皇祖母,您就这么相信沈逾白吗?” 他露出悲痛的表情,哑声道,“我母后她嫁给父皇这些年,一直贤良淑德,品行端庄,在您面前尽孝时也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处,您应该了解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沈逾白用邪术陷害她,您就连查明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她……” “真相?!你还敢在哀面前说这两个字!” 太后暴怒道,“真当哀家猜不到吗?你父皇根本就不是突发恶疾彩绘昏死过去,是你们容不下他,咒的他? 动用邪术的是孙氏,不是湛王!” 太子一脸不服,还打算再说什么,孙皇后却跪在地上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要你们死,我要把你们都处死!什么湛王,什么皇帝,谁挡了我孙家的路都不行!” “母后……” 太子眼睁睁看着孙皇后拿着刀子,狠戾地割下她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 她扔了刀子,用另一只手抓着这块肉,血淋淋地塞到地上佛像的碎片上,“吃,我的佛祖,快吃!吃饱了就好好帮我杀了那些挡路的人,我要他们死,一个不留!就连皇上也不留!” 太后毫不畏惧地走到孙皇后身前质问道: “你到底对皇上用了什么邪术,你想怎么取他的命?” 孙皇后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太后的脸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充满恨意的笑容: “我只是喂饱了佛祖,在他面前为皇上祈福,求佛祖赐福于皇上啊!” “赐福?”沈逾白低声道,“怎么个赐福法?” 他这么多年都没忘记舒妃,一直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心心念念的,那本宫就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和那个女人重逢啊。难道本宫做错了吗?” 太后抬起手,重重一耳光摔在孙皇后的脸上。 孙皇后瞪着她半晌,忽然发疯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还有你,还有你这个老虔婆,你们一起欺负我!本宫要你也去死,带着那个湛王一起,你们都去死,一个不留!” 侍卫们按住了孙皇后,她还在不断挣扎着,大叫着这些低贱的侍卫没有资格用手碰她。 太后再也忍无可忍,冷声道: “罪人孙氏已经疯癫,把她和太子一起看守起来,记得要严加看管,绝不能再给她们暗中用邪术的机会!” 她现在不杀孙氏,只因为留着孙氏还有用。 至于太子…… 陆太后望着太子,沉默了半晌后交代沈逾白: “把人看好了。” 这个意思,就是干脆把太子交给沈逾白来处置了。 太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后,“皇祖母,你不能把孤交给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孤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太后面无表情,“哀家没有盼着自家父皇死的亲孙子。” 说完,她甩袖而去。 沈逾白对太子微笑着,风度翩翩道: “刚好皇叔找你有点事,你一定要乖乖回答哦。” 太子的瞳孔紧缩。 他知道就凭沈逾白这个表情,他在对方那里绝不会得到任何优待,一定会生不如死…… 宫外的一处庄园里。 “皇后和太子已是弃子,就连孙家也不会再在她们投入人力了,告诉我们阁中在宫里的眼线,让他们给我盯紧了沈逾白和他旁边那个魂魄互换的女人。”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交代完了下属事情,等下属都退下了,他缓缓打开了房间内的暗格。 里面居然放着一颗头颅。 他露出温柔流连的神色,伸手轻轻抚摸着头颅,“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第157章 结局(1) 太子抬起头,没想到太后居然抛下了雍帝来了佛殿。 “皇祖母,您就这么相信沈逾白吗?” 他露出悲痛的表情,哑声道,“我母后她嫁给父皇这些年,一直贤良淑德,品行端庄,在您面前尽孝时也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处,您应该了解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沈逾白用邪术陷害她,您就连查明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她……” “真相?!你还敢在哀面前说这两个字!” 太后暴怒道,“真当哀家猜不到吗?你父皇根本就不是突发恶疾彩绘昏死过去,是你们容不下他,咒的他? 动用邪术的是孙氏,不是湛王!” 太子一脸不服,还打算再说什么,孙皇后却跪在地上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要你们死,我要把你们都处死!什么湛王,什么皇帝,谁挡了我孙家的路都不行!” “母后……” 太子眼睁睁看着孙皇后拿着刀子,狠戾地割下她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 她扔了刀子,用另一只手抓着这块肉,血淋淋地塞到地上佛像的碎片上,“吃,我的佛祖,快吃!吃饱了就好好帮我杀了那些挡路的人,我要他们死,一个不留!就连皇上也不留!” 太后毫不畏惧地走到孙皇后身前质问道: “你到底对皇上用了什么邪术,你想怎么取他的命?” 孙皇后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太后的脸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充满恨意的笑容: “我只是喂饱了佛祖,在他面前为皇上祈福,求佛祖赐福于皇上啊!” “赐福?”沈逾白低声道,“怎么个赐福法?” 他这么多年都没忘记舒妃,一直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心心念念的,那本宫就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和那个女人重逢啊。难道本宫做错了吗?” 太后抬起手,重重一耳光摔在孙皇后的脸上。 孙皇后瞪着她半晌,忽然发疯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还有你,还有你这个老虔婆,你们一起欺负我!本宫要你也去死,带着那个湛王一起,你们都去死,一个不留!” 侍卫们按住了孙皇后,她还在不断挣扎着,大叫着这些低贱的侍卫没有资格用手碰她。 太后再也忍无可忍,冷声道: “罪人孙氏已经疯癫,把她和太子一起看守起来,记得要严加看管,绝不能再给她们暗中用邪术的机会!” 她现在不杀孙氏,只因为留着孙氏还有用。 至于太子…… 陆太后望着太子,沉默了半晌后交代沈逾白: “把人看好了。” 这个意思,就是干脆把太子交给沈逾白来处置了。 太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后,“皇祖母,你不能把孤交给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孤可是您的亲孙子啊!” 太后面无表情,“哀家没有盼着自家父皇死的亲孙子。” 说完,她甩袖而去。 沈逾白对太子微笑着,风度翩翩道: “刚好皇叔找你有点事,你一定要乖乖回答哦。” 太子的瞳孔紧缩。 他知道就凭沈逾白这个表情,他在对方那里绝不会得到任何优待,一定会生不如死…… 宫外的一处庄园里。 “皇后和太子已是弃子,就连孙家也不会再在她们投入人力了,告诉我们阁中在宫里的眼线,让他们给我盯紧了沈逾白和他旁边那个魂魄互换的女人。”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交代完了下属事情,等下属都退下了,他缓缓打开了房间内的暗格。 里面居然放着一颗头颅。 他露出温柔流连的神色,伸手轻轻抚摸着头颅,“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第158章 结局(2) 姜衔草走出皇帝的寝宫,站在抄手回廊里眺望着远处层起彼伏的宫檐。 在这座寂静又辉煌的皇宫里,一切纷争终将落幕,她有种预感,她所等待的事很快就要有结局了。 几日后。 沈逾白布置在外的人抓住了混进京郊军营意图起兵的孙家子弟,与此同时,外逃至河南府的右相也被当地的军队抓获。 右相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自尽而亡。 皇宫内,陆太后以皇帝名义下了圣旨,太子被废,皇后被赐下白绫吊死在坤宁宫的佛殿里,死不瞑目。 她咽气的最后一刻,姜衔草和舒蔺月就站在她的面前。 舒蔺月看着这个害死了自己全家的女人,看着她憔悴苍白和惊恐狰狞的面容,看着她在痛苦中不甘死去—— “爹娘,姐姐,你们可以瞑目了。” 舒蔺月说完,一滴眼泪从她秀美的脸颊落下。 但当她望向姜衔草时,嘴角却扬起了笑意。 她把女儿拥入怀中,即便她的女儿现在还是男人的样子。 殿外,太后望着这一幕,眸光深沉。 但太后没有进去询问什么,她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雍帝还没醒来,太后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沈逾白处理完了孙家起兵的事进宫来见她,她垂着眼眸,面容隐在帷幕后,让他看不清神色: “还没抓到天命阁的阁主?” 沈逾白低声道: “儿臣已经命人竭力抓捕了,但他的修为深厚,脱身的法子层出不穷。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太后的声音变冷: “还需要时间?可你皇兄就快挺不下去了!究竟是你抓不到,还是你不想抓?!” 沈逾白顿住。 太后的态度更加冷硬,“所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孙家人也说的没错,你是真的想让他死。他死了,太子和孙家也倒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了!” 寝宫里还有许多宫人侍奉,听到太后的话,她们都吓得六神无主地慌忙跪下。 只有沈逾白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开口时也听不出愤怒和委屈,“在母后心里,儿臣就是这样的人吗?” 太后冷笑道: “别演了,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从小就天资极其出众,远胜过你皇兄,只不过他比你早出生,他就成了太子,而你却只能当一个王爷。但你又不甘心埋没了自己的天资,只当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十二岁时你就出宫入了军营,这么多年你在边疆付出了多少血汗为自己和大盛挣下了这赫赫战功,成了被所有人追捧敬畏的战神,却不幸被右相指使天命阁的人给你下了终身难解的奇毒,让你成了一个废人,你再也上不了战场,大盛的战场也不需要你了,你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沈逾白平静地听着太后对他的质问,这些话在外人眼里是往他心里捅的刀子,可他的神色却仍然从容,从容到令人敬佩。 “你还是不甘心,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甘心当一个废人只是在家享福呢?” 太后讽刺道,“上不了战场,被废了武功,但你还有头脑。带兵打仗对你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玩弄权术也只是轻而易举!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皇兄同意你执掌皇城司,京城里那么多权贵世家皇亲国戚都反对你,可你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让这些人都闭嘴了,你在玩弄权术这件事上也比你皇兄有本事得多啊!” 沈逾白缓缓道: “母后到底是想说什么?” 陆太后见他如此平静,怒气更甚,“你比你皇兄有能耐,也比他有野心,自然不服他了!没错,孙家是一直在图谋不轨,但你也存有二心。 你利用对付孙家这件事获得了你皇兄的全部信任,利用平叛奠定自己的地位,轻而易举就掌握了权势。 现在你皇兄躺在这儿人事不省,他还能活多久?哀家换句话问,你还打算让他活多久?” 沈逾白平静道: “儿臣会尽全力让皇兄醒来。” “你撒谎!” 陆太后站起来,一把掀开帷幕,露出她怒气沉沉的脸,“你早就不顾念什么君臣之义兄弟之情了,你只想把他取而代之!” 沈逾白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难毫不意外。 他这般冷静的态度反而让陆太后心里慌乱。 他难道已经做好完全准备了,连她这个母后公开与他撕破脸都不怕了? “母后,一个人永远都只相信她想相信的,你认定了我这么想,我也无法自证。” 他轻声道,“但儿臣不能因为您的误会,就不做正确的事。” 陆太后干脆亮出最后的杀手锏,“来人,把姜衔草和真正的九王爷带进来!” 一群侍卫押着姜衔草和沈听肆走了进来。 沈逾白看了姜衔草一眼,她的神情和他一样平静。 陆太后走到姜衔草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她根本就不是哀家的肆儿,你的皇侄!而哀家真正的孙儿却被困在她原来的女子之身里,在姜家备受虐待欺辱。一个罪臣之女居然敢霸占当朝王爷的身体,她罪该万死!” 沈逾白顿了顿道,“母后,您把她带过来,是想让儿臣做什么?” 陆太后盯着他,忽然阴狠一笑,“哀家这里有个把她的魂魄从肆儿身体里揪出来,然后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的办法,你只要按照哀家说的照做,哀家就信你。” 沈逾白看了一眼殿门外。 那里站满了亲近太后的禁军,虎视眈眈。 只要陆太后一声令下,他和姜衔草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沈听肆的嘴巴被堵着,他急切地看着陆太后想要开口为姜衔草求情,告诉她姜衔草也是迫不得已,可是陆太后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告诉我,你要不要处置这个假王爷?”陆太后逼问道。 沈逾白忽然笑了一下,“母后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儿臣是不可能对她下手的。” 姜衔草眸光微动,陆太后冷笑道: “你居然敢违背你母后的命令,还是你不想证明你对你皇兄的忠心?” 沈逾白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都不是。我这么做,只因为我要护着的人,不容任何人伤害。也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母后。” 下一刻,原本本分站着的姜衔草骤然出手。 她抛出藏在衣服里的血玉朝太后掷去,红光亮起,太后神情恍惚,一股黑烟从她身上窜出。 姜衔草盯着那试图逃出殿内的黑烟,冷声道,“玄先生,这一次你别想逃了。” 在沈逾白和姜衔草将计就计联手做局后,天命阁的阁主落网,雍帝中的邪术被解开,悠悠醒来。 被夺舍的太后也清醒了过来,最后查出她会被玄先生夺舍,是因为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女早就被玄先生杀害,这一年来陪在她身边的都是易容后的天命阁奸细。 因为遭遇了这一劫,太后苍老了许多,她从此在慈宁宫闭门不出,潜心礼佛,把宫里宫外辅佐皇帝的事务都交给了沈逾白全权处置。 姜怀忠在三日后被拖到菜市口处刑,秦老太太也被押了上去,在脑袋落地之前她都一直嚎叫着,说她是一品诰命侯夫人,可根本无人理会。 就连围观的平民百姓在听说了她动用邪术向子孙借寿的事后,都对她无比厌恶,不停地朝她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 姜怀忠则已经在诏狱里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了,脑袋落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放过我,我再也不做男人了,也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至于姜家的五位公子,除了被一辈子关在灵隐寺里当和尚苦修的姜锦真之外,其他四人都被流放到边疆充军。 他们离京前,姜衔草还去送了他们一程。 她微笑着问狼狈不堪的四人: “后悔吗?” 后悔当初那么对她了吗? 他们看着她,眼里有恨意,有惘然,有悔意,有对未来的恐惧,唯独没有愧意。 正如姜衔草早就料到的那样,他们就算后悔,也不是因为曾经对她不好而感到自责,他们只是后悔没在她最孤苦无助时直接弄死她,才会给她翻身报复的机会。 姜衔草笑了起来,“带着你们的悔恨,一辈子在边疆当苦力!愿你们尝遍人间疾苦,下世投胎为牛马,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愿!” 姜怀珠的魂魄被孟道姑从楚玉漱身上放了出来,然后送去了轮回路。 姜衔草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她知道,天道有轮回,人这一世做的恶,欠下的孽债,下一世都要还的。 姜怀珠的轮回路,怕是从此布满坎坷,甚至不会有再世为人的机会,但那也是姜怀珠应得的。 沈听肆问姜衔草: “我呢?” 姜衔草看着他,“你怎么了?” 沈听肆很平静地问她,“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姜衔草没有回答。 她只是转身离开,把沈听肆留在了身后。 沈听肆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如刀绞。 他明白了,她对他的惩罚是什么。 那就是永不回头再看他一眼。 半年后,舒蔺月找到了在不伤害两人魂魄的情况下,互换身体的办法。 姜衔草同意了换回去。 比起沈听肆这具男人的身体,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 而且现在的她,也不需要他的身份来作为支撑,就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变回女儿身后,姜衔草盛装打扮,在雍帝和沈逾白的支持下,以女子之身入宫接受封赏,成为了盛朝的第一位女官。 走出金銮殿时,她望着天边的朝霞,内心感慨万千。 她正出神间,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只见沈逾白身着朝服,正朝她走来。他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柔,仿佛所有的风霜都融化在了这一刻。 “衔草,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沈逾白轻声说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姜衔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她轻轻依偎在沈逾白的怀中,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安宁。 第158章 结局(2) 姜衔草走出皇帝的寝宫,站在抄手回廊里眺望着远处层起彼伏的宫檐。 在这座寂静又辉煌的皇宫里,一切纷争终将落幕,她有种预感,她所等待的事很快就要有结局了。 几日后。 沈逾白布置在外的人抓住了混进京郊军营意图起兵的孙家子弟,与此同时,外逃至河南府的右相也被当地的军队抓获。 右相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自尽而亡。 皇宫内,陆太后以皇帝名义下了圣旨,太子被废,皇后被赐下白绫吊死在坤宁宫的佛殿里,死不瞑目。 她咽气的最后一刻,姜衔草和舒蔺月就站在她的面前。 舒蔺月看着这个害死了自己全家的女人,看着她憔悴苍白和惊恐狰狞的面容,看着她在痛苦中不甘死去—— “爹娘,姐姐,你们可以瞑目了。” 舒蔺月说完,一滴眼泪从她秀美的脸颊落下。 但当她望向姜衔草时,嘴角却扬起了笑意。 她把女儿拥入怀中,即便她的女儿现在还是男人的样子。 殿外,太后望着这一幕,眸光深沉。 但太后没有进去询问什么,她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雍帝还没醒来,太后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沈逾白处理完了孙家起兵的事进宫来见她,她垂着眼眸,面容隐在帷幕后,让他看不清神色: “还没抓到天命阁的阁主?” 沈逾白低声道: “儿臣已经命人竭力抓捕了,但他的修为深厚,脱身的法子层出不穷。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太后的声音变冷: “还需要时间?可你皇兄就快挺不下去了!究竟是你抓不到,还是你不想抓?!” 沈逾白顿住。 太后的态度更加冷硬,“所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孙家人也说的没错,你是真的想让他死。他死了,太子和孙家也倒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了!” 寝宫里还有许多宫人侍奉,听到太后的话,她们都吓得六神无主地慌忙跪下。 只有沈逾白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开口时也听不出愤怒和委屈,“在母后心里,儿臣就是这样的人吗?” 太后冷笑道: “别演了,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从小就天资极其出众,远胜过你皇兄,只不过他比你早出生,他就成了太子,而你却只能当一个王爷。但你又不甘心埋没了自己的天资,只当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十二岁时你就出宫入了军营,这么多年你在边疆付出了多少血汗为自己和大盛挣下了这赫赫战功,成了被所有人追捧敬畏的战神,却不幸被右相指使天命阁的人给你下了终身难解的奇毒,让你成了一个废人,你再也上不了战场,大盛的战场也不需要你了,你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沈逾白平静地听着太后对他的质问,这些话在外人眼里是往他心里捅的刀子,可他的神色却仍然从容,从容到令人敬佩。 “你还是不甘心,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甘心当一个废人只是在家享福呢?” 太后讽刺道,“上不了战场,被废了武功,但你还有头脑。带兵打仗对你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玩弄权术也只是轻而易举!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皇兄同意你执掌皇城司,京城里那么多权贵世家皇亲国戚都反对你,可你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让这些人都闭嘴了,你在玩弄权术这件事上也比你皇兄有本事得多啊!” 沈逾白缓缓道: “母后到底是想说什么?” 陆太后见他如此平静,怒气更甚,“你比你皇兄有能耐,也比他有野心,自然不服他了!没错,孙家是一直在图谋不轨,但你也存有二心。 你利用对付孙家这件事获得了你皇兄的全部信任,利用平叛奠定自己的地位,轻而易举就掌握了权势。 现在你皇兄躺在这儿人事不省,他还能活多久?哀家换句话问,你还打算让他活多久?” 沈逾白平静道: “儿臣会尽全力让皇兄醒来。” “你撒谎!” 陆太后站起来,一把掀开帷幕,露出她怒气沉沉的脸,“你早就不顾念什么君臣之义兄弟之情了,你只想把他取而代之!” 沈逾白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难毫不意外。 他这般冷静的态度反而让陆太后心里慌乱。 他难道已经做好完全准备了,连她这个母后公开与他撕破脸都不怕了? “母后,一个人永远都只相信她想相信的,你认定了我这么想,我也无法自证。” 他轻声道,“但儿臣不能因为您的误会,就不做正确的事。” 陆太后干脆亮出最后的杀手锏,“来人,把姜衔草和真正的九王爷带进来!” 一群侍卫押着姜衔草和沈听肆走了进来。 沈逾白看了姜衔草一眼,她的神情和他一样平静。 陆太后走到姜衔草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她根本就不是哀家的肆儿,你的皇侄!而哀家真正的孙儿却被困在她原来的女子之身里,在姜家备受虐待欺辱。一个罪臣之女居然敢霸占当朝王爷的身体,她罪该万死!” 沈逾白顿了顿道,“母后,您把她带过来,是想让儿臣做什么?” 陆太后盯着他,忽然阴狠一笑,“哀家这里有个把她的魂魄从肆儿身体里揪出来,然后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的办法,你只要按照哀家说的照做,哀家就信你。” 沈逾白看了一眼殿门外。 那里站满了亲近太后的禁军,虎视眈眈。 只要陆太后一声令下,他和姜衔草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沈听肆的嘴巴被堵着,他急切地看着陆太后想要开口为姜衔草求情,告诉她姜衔草也是迫不得已,可是陆太后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告诉我,你要不要处置这个假王爷?”陆太后逼问道。 沈逾白忽然笑了一下,“母后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儿臣是不可能对她下手的。” 姜衔草眸光微动,陆太后冷笑道: “你居然敢违背你母后的命令,还是你不想证明你对你皇兄的忠心?” 沈逾白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都不是。我这么做,只因为我要护着的人,不容任何人伤害。也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母后。” 下一刻,原本本分站着的姜衔草骤然出手。 她抛出藏在衣服里的血玉朝太后掷去,红光亮起,太后神情恍惚,一股黑烟从她身上窜出。 姜衔草盯着那试图逃出殿内的黑烟,冷声道,“玄先生,这一次你别想逃了。” 在沈逾白和姜衔草将计就计联手做局后,天命阁的阁主落网,雍帝中的邪术被解开,悠悠醒来。 被夺舍的太后也清醒了过来,最后查出她会被玄先生夺舍,是因为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女早就被玄先生杀害,这一年来陪在她身边的都是易容后的天命阁奸细。 因为遭遇了这一劫,太后苍老了许多,她从此在慈宁宫闭门不出,潜心礼佛,把宫里宫外辅佐皇帝的事务都交给了沈逾白全权处置。 姜怀忠在三日后被拖到菜市口处刑,秦老太太也被押了上去,在脑袋落地之前她都一直嚎叫着,说她是一品诰命侯夫人,可根本无人理会。 就连围观的平民百姓在听说了她动用邪术向子孙借寿的事后,都对她无比厌恶,不停地朝她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 姜怀忠则已经在诏狱里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了,脑袋落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放过我,我再也不做男人了,也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至于姜家的五位公子,除了被一辈子关在灵隐寺里当和尚苦修的姜锦真之外,其他四人都被流放到边疆充军。 他们离京前,姜衔草还去送了他们一程。 她微笑着问狼狈不堪的四人: “后悔吗?” 后悔当初那么对她了吗? 他们看着她,眼里有恨意,有惘然,有悔意,有对未来的恐惧,唯独没有愧意。 正如姜衔草早就料到的那样,他们就算后悔,也不是因为曾经对她不好而感到自责,他们只是后悔没在她最孤苦无助时直接弄死她,才会给她翻身报复的机会。 姜衔草笑了起来,“带着你们的悔恨,一辈子在边疆当苦力!愿你们尝遍人间疾苦,下世投胎为牛马,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愿!” 姜怀珠的魂魄被孟道姑从楚玉漱身上放了出来,然后送去了轮回路。 姜衔草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她知道,天道有轮回,人这一世做的恶,欠下的孽债,下一世都要还的。 姜怀珠的轮回路,怕是从此布满坎坷,甚至不会有再世为人的机会,但那也是姜怀珠应得的。 沈听肆问姜衔草: “我呢?” 姜衔草看着他,“你怎么了?” 沈听肆很平静地问她,“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姜衔草没有回答。 她只是转身离开,把沈听肆留在了身后。 沈听肆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如刀绞。 他明白了,她对他的惩罚是什么。 那就是永不回头再看他一眼。 半年后,舒蔺月找到了在不伤害两人魂魄的情况下,互换身体的办法。 姜衔草同意了换回去。 比起沈听肆这具男人的身体,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 而且现在的她,也不需要他的身份来作为支撑,就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变回女儿身后,姜衔草盛装打扮,在雍帝和沈逾白的支持下,以女子之身入宫接受封赏,成为了盛朝的第一位女官。 走出金銮殿时,她望着天边的朝霞,内心感慨万千。 她正出神间,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只见沈逾白身着朝服,正朝她走来。他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柔,仿佛所有的风霜都融化在了这一刻。 “衔草,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沈逾白轻声说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姜衔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她轻轻依偎在沈逾白的怀中,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