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毒医:大将军的心尖宠》 第1章 砸穿越了 傍晚时分,整座城市才像活了一般,灯红酒绿,宋清欢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 刚迈进公寓,就嗅到空气中清甜的香水味,可这并不属于她。 主卧的门开着条缝,两个交叠的身影刺疼了她的眼,“白毅,你无耻!”宋清欢气红了眼,他们再过一月就要结婚了,而这里是他们的婚房,大大的喜字像是在嘲讽她一般,掉下半个角。 白毅缓缓从女子身上起来,光着身子走到她面前,“你不是明天才回来?”语气散漫,带着对她早归的埋怨。 白毅随意拿起桌上的香烟叼在嘴中,点燃,烟圈喷在她脸上。 宋清欢一把将他推开,想看清房中的女人,可白毅却瞬间变了脸, 一脚踢在她腿弯处,她跪着,那女人就赤条条坐在床上,挑衅的看着她,“欢欢,你回来了。”语气熟稔,带着未尽的情欲,眼角眉梢风情万种。 宋清欢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脏抽疼,一字一句,“王曼宁为什么?” 白毅走上前将王曼宁搂在怀里,“你太没情趣了,和你睡觉就像搂了个木头人。” 王曼宁低低笑起来,小粉拳捶在白毅结实的胸膛上,“坏蛋,怎么能这么说欢欢,她不过就是瘦了些,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宋清欢木然的站起身,一把扯着王曼宁的头发,“勾引闺蜜的男人,王曼宁,我真是瞎了眼。” 王曼宁扭动着身子,惊声尖叫,手不断拍打着,“你放开我,就你这样的飞机场,光着身子也没男人要!” “嘭——”一声巨响,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宋清欢的额头滑下,眼前一切变得鲜红而模糊。 她倒下去的时候,看见白毅手中碎掉的水晶花瓶,“毅哥,她是不是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宋清欢的意识逐渐模糊,脑中似被迷雾笼罩,双眼慢慢闭上。 “五姑娘,您快醒醒!”陌生女子的声音在她耳中盘旋。 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五姑娘,宛小娘难产了,眼见着人不行了。” 宋清欢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仍隐隐作疼的头,“你说什么?”却惊觉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丫鬟春杏瞧她这样,急的不行,扑通就跪下了,“五姑娘,奴婢知道您也才醒,可宛小娘真的等不了了,大夫人将咱们的院门锁了!”说完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 宋清欢以为自己在做梦,打量起四周,破旧的雕花木床,浅绿床幔还破了个洞,雕花窗格半开,园中蝉鸣吵的人心烦气躁。 “你刚叫我什么?”宋清欢哑着声问,不待春杏回答,一个个片断走马灯一般霸道的挤进她脑中,痛的她呼吸都停滞了半刻。 她竟然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她难以置信的使劲捏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嘶,疼,所以这不是梦! 而这个宋清欢是宋府最不受宠的女儿,平日里鹌鹑一样胆小的她,竟在听说要同顾家二公子定亲时悬梁自尽,快咽气时她成了她! 春杏见她发呆,急的扯着她就往外间跑,“五姑娘,再晚一刻,小娘就要死了!” 宋清欢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人就已经站在宛小娘屋中了。 宛小娘此刻惨白着张脸,眉头紧拧,身下洇开大片血迹,痛苦的呻吟,“救。。救我的孩子。” “小娘,姑娘醒了,您有救了。”春杏一把握上宛小娘的手,急切的望向宋清欢。 可是,她该去哪,一阵晕眩袭来,她木然的扒拉着墙角草蔓,那处有个小小狗洞!来不及多想,人就爬了出去,心中只一个念头,救小娘和弟弟! 雨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的,不过一会的功夫,绵密的雨丝就变的滂沱,乌云黑沉沉压在头顶。 宋清欢被无力感席卷,瘫软在地,脑中有个声音不断的说:宋清欢求你,救救我小娘! 她站起身,顶着铺天盖地的暴雨,在偌大的府院中狂奔,脚被尖锐的石子划破,血蜿蜒了一路。 “嘭——”她忽的撞进个温暖结实的怀里。 她抬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揽住他的男子。 男人个子很高,眉眼冷冽,五官隽秀,穿一袭湖蓝长衫,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求您,救救我小娘好不好?”她欲跪下,却被男人一把拉住。 他的声音冷清,“你是五姑娘?” 宋清欢拼命点头,“我小娘难产了,求您帮我寻个大夫。” 男人将手中油纸伞塞到她手中,“回去等我。” 宋清欢傻傻怔在原地,瞧着那男人飞快消失的背影,“多谢。” 她掉头往回跑,赤着的脚鲜血淋漓,衣衫湿透,形容狼狈,宋府此刻就像座空城,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宋清欢拼命的撞着院门,一下又一下,破旧的门扇终于吱呀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她顾不上肩膀上传来的剧痛,“春杏,我小娘如何了?” 春杏踉跄出屋,“五姑娘,小娘不行了,流了好多血。” “别怕,小娘会没事的,大夫很快就到,他。。会回来的?”宋清欢语无伦次,心里似被刀刮斧劈般的疼,她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情感,“既然这么舍不下,为何一死了之?”她低声呢喃。 “姑娘您快进来,都湿透了。”夏荷将呆愣愣的宋清欢拉到廊下,见她手中拿着把已经破掉的油纸伞,“姑娘,您可是不舒服?” 宋清欢瞧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摇了摇头,“我小娘会没事的?” 沉重又急切的脚步声停在院外,“大夫请来了,方便进来吗?”是方才那男人的声音。 秋菊赶忙迎了上去,见着大夫身旁还跟着产婆,开心的流下泪,“快进来,小娘就要撑不住了。” 大夫急急入了里屋,连行礼也顾不上。 产婆进去瞧了眼,大声吩咐,“快些准备热水,产妇已经脱力了!” 丫鬟们各自忙碌起来,宋清欢这才顺着墙壁滑到地上,眼神空洞,望着雨幕发呆。 男人走上前,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温声道,“五姑娘还是回屋去换身衣裳,你若病倒,她们怎么办?” 宋清欢抬头,正撞进他深若寒潭的眼中,只一眼,就沦陷。 “我在这守着,你且安心。”男人站的笔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她乖乖起身,“多谢!” 男人瞧着眼前模样狼狈,却倔强的不肯流泪的姑娘,叹了口气,她纤细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勒痕刺痛了他的眼,“张大夫医术高超,你放宽心。”直至她瘦削的背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第2章 以身相许 宋清欢潦草沐浴一番,由着冬梅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她自是不习惯的,可这时代的裙裳太繁琐,她不会穿。 冬梅又为她挽了个简单的飞云髻,小心的将条浅绿丝带系在她颈间,“五姑娘,您到底还病着。” 宋清欢向她投去个感激的微笑,抓过她手中的披风随意披上就出了屋。 那男人依言站在廊下,风吹起他的衣摆,墨发也有些凌乱,却难掩那出尘之姿,宋清欢看迷了眼,他大概就是小说中说的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男人见她走近,“你小娘不会死。”他的声音淡淡的,却一下安抚住了宋清欢惶乱的内心。 她俯身行了个闺阁礼,“多谢,不知公子姓谁名谁?” 男子勾了勾唇角,“你不识得我?” 宋清欢迷茫的盯着他,复又垂下头,“我若说好多事不记得了,公子可信?” 男子轻嗯了一声,“我叫顾南乔!” 丫鬟们闻言跪了一地,“见过顾将军。” 只宋清欢傻乎乎立在原地,脑子却在不停搜索原主记忆中有关顾南乔的资料。 忽的,宋清欢大叫一声,“啊老天,要不要这么狗血!” 顾南乔并没像其他人一样被她惊到,只静静注视着她,“记起来了?” 宋清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没。。没有。”打死她也不承认,他竟是她订婚对象的父亲! 顾南乔没再开口,就静静站在她身侧,满院的花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泥泞的脚印留在青石板路上,有一小串风铃在廊下叮咚作响。 “哇——”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打破这静谧的气氛。 “恭喜啊,生了个男孩。”产婆喜笑盈盈的抱着个奶娃娃出来。 顾南乔看一眼,冷声吩咐,“外头风大,先抱进去。” “哎,好,将军,老奴一时高兴将这事忘了。”产婆又抱着娃娃进去了,宋清欢甚至没看清他的模样。 “大胆,是谁将门砸坏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来,随后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带着一群仆从丫鬟冲到院中。 婆子指着廊下的宋清欢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要死就死个干净,真是丢了我宋府的脸!”完全没将她当作主子。 婆子又探头打量一眼,看见廊下站着的顾南乔,讥讽道,“呦,我道五姑娘为何不愿嫁,原是在外面养了野男人,竟还敢带来院子。”就势抡起蒲扇一般的手掌就向宋清欢的脸招呼过来。 “贱人生的小贱人!呸!”她口沫横飞,目中无人。 “嘭——”那婆子直直飞了出去,整个人趴在墙边一动不动。 “她是主你是仆,谁给你的胆子!”顾南乔背着手,一脸肃穆,他本就是将军,杀伐果决,身上气势自是常人无可比拟。 仆从丫鬟跪了一地,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还请大人饶了李婆子。” “去叫宋大人过来!”顾南乔不叫人起,谁也不敢动,他指着一个仆从,“你去!” 宋清欢往他身后略躲了躲,探出半个脑袋瞧趴在那一动不动的李婆子,唇边带着抹淡淡的笑。 顾南乔打眼就瞧见这丫头的小动作,不禁莞尔,“莫怕,她还没死。” 宋清欢点点头,“嗯,我不怕。”手指轻捻起他一小片衣衫,攥在手心,仿佛这样才令她觉得安全。 顾南乔没动,背脊笔直,低声问,“你可是真不愿同我家儿郎结亲?” “嗯。”宋清欢离的近,闻得到男人独有的气息和淡淡竹叶香,她深吸口气,“你救了我小娘,可我没银钱。” 顾南乔低笑,“无妨,当是我将军府的补偿。” 宋清欢认真的摇了摇头,“不行,救命之恩大过天。”她咬了咬唇,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她踮起脚尖,尽量凑到他耳侧,“要不我以身相许可好?” 顾南乔身形晃了晃,严肃的面上出现裂缝,嘴角扯了扯,“你可知我是谁?” 宋清欢半歪头,一副懵懂模样,“您是顾南乔,方才讲过了的。” 顾南乔按了按眉心,“我是顾惜玉的父亲!” 宋清欢又将他的衣角捏紧了几分,“我不嫌弃你。” 顾南乔怔忡了半晌,不待他开口,听得有人报,“宋大人来了。” 顾南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来人着一袭烟青长衫,头发被玉冠束起,眉头川字纹很深,皮肤略黑,身量比不得顾南乔,“见过顾将军。”他拱手。 宋大人瞧了瞧一院子的人,皱了皱眉,“宛小娘如何了?” 春杏肿着眼上前回话,“回老爷,小娘母子平安。” 宋大人闻言并没有多少表情,只冷淡的应了声,转而对着顾南乔笑的温和有礼,“不知顾将军亲自前来,宋某失礼了,请将军随宋某去前厅说话。” 顾南乔偏了偏头,看了眼将他衣裳抓的皱巴的宋清欢,“好,宋大人前面带路。” 顾南乔一动,就露出了身后躲着的宋清欢,宋大人拧着眉,厉声喝斥,“孽女,等下再同你算账!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宋清欢没出声,只一双眼盯着顾南乔的方向,他似有所感,微回了回头,“放心。”他低低说了两字,跟着宋木元离开了。 正厅里,丫鬟忙着上刚煮好的茶,摆上时令水果和新出的点心,宋木元将人让到主位,这才在顾南乔左侧坐下,“顾将军,我也不同你客套,方才您也瞧见小女了,上不得台面,不若换个人同顾二公子定亲,莫为此事让将军不快。” 顾南乔端起茶碗喝一口,并不言语,耳中却不断盘旋着五姑娘的那句,我以身相许可好? 宋木元弄不清顾南乔的心思,尴尬的也端起茶抿一口,复又开口,“将军您瞧,我这法子可行?” 顾南乔抬眼,“不知宋大人更瞧好哪个女儿?” 宋木元讪笑着,“哪个都比那上不得台面的强,将军觉得谁同二公子更合适?” 顾南乔弯了弯唇,“我儿什么德性宋大人当一清二楚,不怕将女儿嫁了去遭罪?” 宋木元摆摆手,“怎么会,将军自谦了!”他怎么可能放过同将军府联姻,好不容易搭到手的靠山,可得抓紧了,反正女儿他宋府多的是,没了五姑娘,还有四姑娘,三姑娘。。 第3章 亲事换人 顾南乔淡笑不语,只端着茶碗一口接一口喝着,桌上点心更是一块没动。 宋木元轻咳两声,厅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宋木元给站在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小跑着去后院寻夫人。 不大会的功夫,有个身形圆润的妇人就匆匆赶了来,临入门时,理了理衣裳,将滑落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这才一脸带笑的进来。 “顾将军,怎好劳您亲自来,这厢有礼了。”宋夫人俯了俯身。 “宋夫人莫如此客气,坐。”顾南乔淡淡的,从他脸上瞧不出一丝情绪。 宋木元同她对看一眼,“将军,清欢那丫头性子执拗,您莫放在心上,奴家在这向您赔不是了。” 顾南乔并不接话,只一双眼直直看着他二人,像是能洞察他们心中所想。 宋夫人在各府夫人中也算有头有脸的,面皮也厚,无视掉顾南乔的冷淡,满面春风,“将军,我宋府哪个女儿都是学过三从四德,谦卑有礼,若您不满意清欢,再选个适合二公子的。” 顾南乔这才将茶碗放在桌上,手指有节奏的叩着,“宋府这是铁了心要与我将军府联姻了?不若夫人说说,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惜玉?” 宋夫人拿帕轻擦了擦唇,“二姑娘宋清烟性子温顺,人也长的婉约大气,二公子性子跳脱,倒正好,将军觉着呢?” “宋夫人不觉得将女儿嫁过去受委屈,本将军也没什么意见。”他顿了顿,又道,“不知二姑娘自己可同意,莫再闹出个人命官司就好。” 宋夫人一僵,面色略带尴尬,“清欢从小性子倔,而且人还好好的,将军莫放在心上,这么好的亲事,二姑娘定是同意的。” “不然宋夫人将二姑娘唤出来问上一问,毕竟这样的事不好太过强求。”顾南乔声音不疾不徐,正襟危坐。 宋夫人有些为难,看向一旁面色阴沉的老爷,“这,是不是不大合适,自古儿女婚嫁都是父母做主。” 顾南乔抬手打断她的话,“叫来问问,我也好安心,惜玉是个不上进的,别委屈了宋家姑娘。” 宋夫人只好应下,“去,将二姑娘寻来。” 盏茶工夫,一女子娉婷而来,手中握着把团扇,轻轻遮了半张脸,动作优雅的俯了俯身,“见过将军,见过父亲,母亲。” 宋夫人笑眯眯一脸慈爱的看向她,“清烟啊,母亲且问你,你可愿嫁二公子?” 宋清烟握团扇的手一紧,虽立刻就松了开,顾南乔仍是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露出个了然的笑。 宋清烟咬着唇,面上绯红,“这原是五妹妹的婚事,烟儿若应了,五妹妹该不开心了。” 宋夫人咬了咬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遂狠狠瞪了宋清烟一眼,宋清烟吓的一个激灵,将头垂下去,“旦凭母亲做主。”她的声音很低,却难掩欣喜。 “将军您瞧,如今皆大欢喜,我这做母亲的就放心了。”宋夫人看着顾南乔,笑的得体。 顾南乔点点头,“好,既如此,我改日再携小儿前来叨扰!”他朝着宋木元拱拱手。 “将军,今儿个也晚了,您留下用顿饭,我这有昨日才寻得的梨花白,这是喜事,咱们喝一杯。”宋大人赶紧将人拦下,无论如何今夜也得让此事板上钉钉! 顾南乔微一顿,旋即又坐了回去,“宋大人如此盛情,本将军却之不恭,就不同你客套了。” 宋大人喜笑颜开,宋夫人赶忙起身,“那我先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将军爱吃的,您同我家老爷先叙叙话。” 走到宋清烟身边时,扯了扯她的袖子,“随我来。”宋清烟行了礼就出去了,顾南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 待到了离前厅很远的地方,宋夫人这才停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宋清烟,一巴掌直接扇在她脸上,“给脸不要脸,非得当着顾将军的面提那贱蹄子!” 宋清烟捂着脸,眼中带泪,“母亲教训的是,烟儿再也不敢了。” 宋夫人面目有些狰狞,戳着她的额头,“你不过就是姨娘生的庶出,能有机会嫁到将军府,该日日烧香拜佛才是,滚回去!” 宋清烟不言语,只嚅嚅称是,就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她唇边弯起个好看的弧度,“待我嫁过去,日后定要你们好看。” 宋木元同顾南乔,一个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一个是籍籍无名的文官,如何也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就安静的坐着喝茶,不时谦让几句。 顾南乔只觉有道灼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有些不自在的微抬了抬眼,园中海棠树后,一个娇小的人正探头探脑往他这处瞧,四目相对,宋清欢朝他露出个明媚的笑,左脸的酒窝晃的顾南乔头晕。 他偏过头,耳尖微红,喝了口半凉的茶,只觉这厅中还是闷热的紧,额上也出了层薄汗。 宋清欢就觉得顾南乔特别让人有安全感,她初来乍到,遇见的竟是他,而他救了她小娘,等于救了她的命,何况他长的可真好看,怎么也瞧不够。 宋清欢朝他招了招手,一阵风吹过,海棠花扑簌簌落在她身上,莹白如玉的面庞被太阳晒的有些红,两个眼睛弯成月牙,头发散开了,松松垂在腰间。 顾南乔低头以拳抵唇,轻咳两声,“这有些热,本将军可能出去转转?” 宋木元闻言起身,一脸谄笑,“自是可以,将军请便,可要我寻人给你带路?” 顾南乔摆手,“不必,本将在园中转转就好。” 宋木元哪有不应的,“宋某这里比不得将军府,您随意转转,待饭食好了,我让下人去寻您。”顾南乔轻嗯一声就出了前厅,缓步向海棠树走去。 “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小娘可安稳了?” 宋清欢四处瞧瞧,贼兮兮的模样让顾南乔忍俊不禁,“嗯,我小娘好着呢,已经睡下了。” 第4章 我只嫁你 顾南乔之前一直驻守边关,身旁多的是糙汉子,没同女子离的这般近,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宋清欢率先打破沉默,“顾南乔,我之前说的你可想过了?” 顾南乔别过头,一双眼不知该落到何处,“什么?” 宋清欢踮起脚,还够不到他的肩,“你低些。” 顾南乔只得弯了弯腰,见她凑到他耳边,温热带着点甜香的气喷洒在他耳中,“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顾南乔愣在原地,他以为这姑娘就是同他逗趣的,并未真的放在心上,“你。。我可是惜玉父亲,于礼不合!” 宋清欢依旧扒拉着他的肩膀,“我同他又没成婚,亲都没定,怎么就于礼不合了?”再说了,原主可是死的透透的了,她一个现代人,自然是觉得谁顺眼就挑谁,难不成让那个便宜爹反过来主宰她的命运。 她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很是苛刻,三从四德,温婉淑良,在家从夫,夫死从子。 每个女子从出生到死亡,不过就是从娘家府门进到夫家府门,四四方方的天地就是她们的一生,可她不愿意,她得在一切覆水难收前主动出击。 她不认识旁的人,这场跨越时空的相遇,就当是上天注定,她抬起手,轻轻的,用葱白手指描画他的眉眼,直到他的薄唇才堪堪停下,“娶我,不亏。” 顾南乔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而且她今年不过十五,而他已经二十九,即将而立。 不等他开口拒绝,听得她哀戚道,“就当救我一命,如果成亲后,你觉得我不好,就将我休了,我绝不纠缠半分。” 顾南乔看着眼中含泪的宋清欢,“在这个家好歹有你小娘,你可知被休的女子没人再娶?” 宋清欢将泪统统咽了回去,微笑着凝视他,“你助我脱离这个家,好不好?” 她长长的鸦羽上沾了一滴未落的泪,颤颤的轻晃,顾南乔伸出手指,泪落在他掌心,灼的他心抽痛,“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四岁,你若嫁给我,名声就全毁了。” 宋清欢粉红的唇忽然就贴上他的,旋即松开,涨红着脸,“你瞧,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你得对我负责。” 她绞着手指,虽说她是个现代人,虽说她有未婚夫,可那渣男竟在结婚前夕同她闺蜜睡一张床上了,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真诚不欺我! 宋清欢出神之际,顾南乔已直起身子,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蹙眉,“你这丫头,我都快同你父亲一般大了,你这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她一把攥上他的手指,“你好看,我不嫌弃。” 顾南乔只觉得她手心滚烫,仿佛顺着手指将他的心也一并灼烧了起来。 脚踮的有些酸,她矮下身子,脸贴在他手背上,轻轻低语,“顾南乔你好呀,我叫宋清欢!” “丫头你发热了?”顾南乔这时才发觉她整个都像烧起来了一样,巴掌大的小脸烧的绯红,眼尾也带着红晕,眼中水汽弥漫,“胡闹,快些回去,我寻大夫给你瞧瞧。” 宋清欢倔强的摇头,“你可能应我?求你了。”她尾音拖的有点长,带着她特有的绵软,“顾南乔,我只嫁你。” 她不叫他将军,只一味的唤他的名字,听得他心乱如麻,“乖,丫头,你先回去歇着。” 宋清欢烧的迷糊,抬起雾气升腾的眸子,“若可以,我真不想活着,不管在哪。”说完松开紧握的手,“顾南乔,再见!” 顾南乔看她脚步虚浮,晃晃悠悠的往偏院走,倔强的没回头看他一眼。 顾南乔嗅到一丝血腥味,低头,瞧见青草地上留下的一汪血迹,再看时,已没了她瘦削的身影,鲜血似红梅一般染在青石地面上。是了,他遇到她时,她赤着足,血被雨水冲的四下蜿蜒,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他竟将这事忘了。 有仆从过来唤他,“将军,可以用饭了,老爷他们在花厅等您!” 顾南乔只好跟着人走,一路上眉头都紧紧拧着,心中就似有什么在疯狂抓挠。 他自顾自的喝酒,并不多话,宋夫人同宋大人面面相觑,宋夫人小心开口,“顾将军,可是府中有人冲撞了您?” 顾南乔轻掀了掀眼皮,“不曾,食不言寝不语,宋夫人没学过?” 宋夫人面皮僵了僵,就觉得这将军出去转了一圈,整个人更冷漠了,对上他这无名火,宋夫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自是学过的,今日高兴,竟忘了,请将军见谅。” 宋大人扯了扯自己夫人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吃饭吃饭,将军喜欢就多喝些,后面备着好些的。” 顾南乔轻点点头,仰头灌下,“酒不错,宋大人费心。”他哑着嗓子,眼睛里带了点猩红,握着杯的手指节泛白,似是在隐忍什么。 宋大人同夫人只好默不作声,席间只余杯盏偶尔碰撞的声音,蝉鸣声叫的人心烦意乱,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喘不过气。 顾南乔在边境都是饮烈酒的,千杯不倒,今日不知为何,只饮了两壶就醉的迷糊,被下人扶着去了客房歇息,他刚挨到床上就睡过去了,他听到她说,“我只嫁你。”“求你了。” 顾南乔睁眼时,外面已经点起风灯,明月高悬,满地清辉,窗格开了条缝,吹进来的风也是烫的,他揉着疼痛的额头,“可有人在外面?” 有小厮赶紧推门进来,“将军您醒了?可是要喝水?” 顾南乔摇头,“什么时辰了?” “将军,已经亥时了,您再睡会?”小厮小心开口,打量着顾南乔的脸色。 他皱了皱眉,“已经这个时辰了,着人烧水,我要沐浴。” 小厮笑着应,“早就备下了,现在就让人送来。” 顾南乔半阖眸倚在浴桶中,也不知那丫头如今怎么样了,可还烧着,脚上的伤可有人发现,他重重叹口气,想着她白日里说的话,还有她转身绝决的背影,“你这丫头,何故来乱人心。” 第5章 将军发怒 顾南乔只觉眼皮发酸,紧紧闭了闭眼,有小手慢慢在他后背轻按着,“顾将军,奴来伺候您沐浴。”女子说着捧起水,在他前胸缓缓浇下,小手也滑过来。 顾南乔猛的睁开眼,瞧见一个穿水红纱裙的女子正半跪在他浴桶前,美目羞答答的盯在他脸上,唇红的刺眼。 “滚出去!”顾南乔将那女子一把推到地上,女子吃疼,嘤嘤啜泣,“将军,是奴弄痛你了吗?” 顾南乔沉着脸,将自己裹严实,这才起身,“你是谁?谁许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像结了冰一样,吓的那女子打了个冷颤。 “将。。将军,奴。。奴是宋家四姑娘。” “呵,这宋家有意思了,刚许了一个给我儿子,如今又送来一个,给我滚出去!”结实的木桶被他一掌下去,拍的四分五裂,水溅在四姑娘身上,吓的她不断的往后退。 待顾南乔将衣裳穿好,宋大人带着夫人也过来了,两人齐齐跪下,“还请将军饶恕,可是清怜哪里做的不好?”宋夫人有些不明白,这顾将军一直单身独过,没听说过他有个妾室通房的,自家姑娘怎么就入不得他的眼?将军又如何,不也是带着个拖油瓶,除了她宋家,谁家愿意将如花似玉的姑娘嫁他,若有一日他战死沙场,自家的姑娘就成了寡妇。 宋夫人越想越气,语气也有些不善,“将军,清怜可是个清白正经的姑娘,哪就入不了您的眼?莫说妾室,就是做个正妻也是当得的。” 顾南乔冷笑一声,“哦,正经姑娘随意进男子浴室?怕不是从前就做习惯了的!” 宋清怜身子一软,直接半坐在地,期期艾艾,“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怜儿,怜儿儒慕将军已久,不求做正妻,当个妾室通房都是可以的。”她爬过去,小手抓着顾南乔的衣角。 顾南乔厌恶的将人甩开,“滚远点,再动手动脚,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顾南乔冷冷看向瑟瑟发抖的宋大人,“本将军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宋大人应是清楚的?” 宋大人身子晃了晃,“求将军高抬贵手,宋某日后定好生管教。” 顾南乔一张脸阴沉的似乌云压顶,眸中滚动着滔天怒火,一脚踹在又爬向他的宋清怜身上,“两家婚事做罢!宋大人好自为知!” 不顾身后一众人的哭求,顾南乔转身大步离开,骑在马上,脸色也没半分缓和,对着赶来的暗卫道,“回府!” 暗卫默默骑马跟上,一路无言,快到将军府时听得顾南乔道,“墨白,你去瞧瞧那丫头好些了没。” 墨白应一声就打马飞奔,到了宋府时,他将马拴在一旁的巷子里,纵身一跃进了宛小娘的院。 宋清欢觉得自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浑身被灼的滚烫,脖颈上的疼痛一直提醒着她,她穿越了,她不是从前的宋清欢了,“狗男女,不得好死。”她梦呓般的喃喃,不小心碰到脚上的伤,疼的轻嘶,泪终是大颗颗的滑下。 宋清欢晕过去之前想,她死了,应当是没人为她伤心的,她那个妈妈打电话来只一件事:你弟弟要结婚了,赶紧给钱!家里房子要翻新了,给钱!是了,她的亲人也不会伤心,只会觉得少了个提款机。 “宋清欢我们真可怜。”说完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 这病来的汹涌,加之她受伤淋雨,伤口久久不愈,整个人瘦的脱了相,等她能勉强下地的时候,已经入了秋,前一日还是秋高气爽,这日她坐在窗前发呆,天空却忽然暗沉下来,大片的乌云翻滚着,大雨哗哗落下。 她伸出手接着雨水,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袖子就湿了大半,水珠窝在她的掌心晃悠,廊下被密集的雨遮蔽,青石的路面冲刷的纤尘不染。 “五姑娘,您怎么还坐在窗前,身子都没好齐。”春杏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边心疼的扶起宋清欢。 宋清欢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春杏,我只是躺着太闷了。” 春杏抹了把眼角,“五姑娘,您多保重身子,小娘日后还得倚仗您,哥儿的名字到现在也没起。” “宋大人没来瞧过?”宋清欢坐在床上,一张脸还没巴掌大。 “只来瞧过一眼,连个奶娘也没送过来,小娘身子也虚的很。” 宋清欢想了想,将压在枕下的一只镯子取出来,交到春杏手上,“杏,将这个卖了,给小娘买点有营养的。” 春杏死活不肯要,“五姑娘哪就用得上您典卖东西了,月例还够。” 宋清欢指了指她身上单薄的裙裳,“厚的裙裳都不曾给,这是想让咱们自生自灭,若命都没了,东西有何用?” 夏荷掀帘进来,接过宋清欢手中的东西,“五姑娘说的有理,得让小娘吃好些才能喂哥儿,姑娘莫担心,我去。” 宋清欢轻轻叹了口气,“让你们跟着我同小娘真是受苦了,瞧瞧哪个院子缺人的,你们就过去。” “不去,我们就守着姑娘和小娘,如今还有哥儿了。”冬梅直直跪下,给宋清欢磕了个头,语气坚定,“姑娘别赶我们走。” 宋清欢瞧着给她齐齐跪下的四个丫鬟,不禁红了眼,“树挪死,人挪活,你们不必守着我同小娘。” “五姑娘我们不走!求您留下我们。”四人齐齐磕头,嘭嘭直响。 宋清欢不忍心,只得下来将人扶起,“你们怎么这么实心眼,总不能抱在一起等死。” “五姑娘,小娘那离不了人,奴婢就先去了。”冬梅又磕了个头,转身就走。 “五姑娘,哥儿的衣裳还没洗,奴婢去洗。”秋菊也出去了。 夏荷缓缓起身,“五姑娘,我得趁早将东西卖了,才好天黑前赶回来。” 留下宋清欢同春杏大眼瞪小眼,春杏嘟起嘴,“反正我是打死也不会离开姑娘的。” 宋清欢捏了捏她圆乎乎的脸蛋,语气轻缓,“咱们都好好活着。” 第6章 比你爹小 顾南乔叫来墨白询问宋清欢的身体状况,眉头紧紧锁着,“我叫你传的话,可告诉她了?” 墨白点头,“回将军,属下都说了。” “如今她在宋府这境况,可有寻过你帮忙?”顾南乔的手一下下叩着桌面,脸色有点难看。 “属下也告诉过五姑娘身边的丫鬟如何给属下传信,可”墨白止了话头,抬头瞧了眼将军沉下的面色。 顾南乔重重叹口气,“这丫头好生倔强,宋木元可有去瞧过哥儿?” 墨白依旧摇头,欲言又止,“将军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别婆婆妈妈的。”顾南乔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桌子随他这随意的动作摇晃几下。 “五姑娘今日将最后一件首饰也典卖了,属下瞧着她们如今都还穿着夏日里的衣裳。”墨白都不敢再抬头看顾南乔。 “不是让你送银钱去了?” “五姑娘拒了,说说”墨白吞吞吐吐,顾南乔睨了他一眼,他垂下头,闭了眼,“五姑娘说,早死早投胎,让将军莫操闲心!” 顾南乔顿了顿,忽然大笑,“这丫头的性子倒是烈的很。”他笑了一会又吩咐道,“今夜我要见她,你去想法子。” 墨白有些为难的看向顾南乔,“五姑娘机灵的很,她若想出来谁也拦不住,可她要是不愿出,属下怕是难将人带出来。” 顾南乔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去忙,我再想想。” 墨白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将军,要不你亲去见见五姑娘。” 顾南乔阖上眼,并不作答,墨白轻轻叹了口气,替他将门合上,飞快的闪身上了屋顶。 五姑娘病了多久,自家将军就阴沉了多久,整个将军府人心惶惶,下人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旁人不知道,他是清楚将军心思的,从没见过将军对哪家姑娘这般上心,偏这宋家五姑娘性子倔强,死都不肯再请将军出手相帮,“唉,您说您当初直接应了人家姑娘,哪用得上犯场相思病。” “滚远点,以为老子听不见?”屋中响起杯盏碎裂的声音,墨白吓的一激灵,赶忙有多远滚多远。 是夜,宋府,墨白穿着黑色夜行衣,如入无人之地,熟悉的在小道上穿梭,“叩叩——”他轻敲敲偏门,发出鸟叫声。 夏荷耳尖,听见动静就蹑手蹑脚出来,“可是寻我家五姑娘?” 墨白听出是夏荷,“小荷,五姑娘歇了没?我家将军想见上一见,可方便?” 夏荷四下瞅瞅,轻声道,“没歇下呢,我去问问。” 墨白将人叫住,“小荷,你就说将军亲来了。” 夏荷进屋时看到五姑娘坐在窗边翻看着书卷,说要陪姑娘的春杏在一旁打着盹,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险险栽到地上。 “五姑娘,您可想出去转转?”夏荷试探的开口,一边瞧着五姑娘的脸色。 “不去。”宋清欢眼睛粘在书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姑娘~您好几日没出过屋了,奴婢陪您去消消食。”夏荷咬了咬唇,鼓足勇气再次开口。 “我今夜没吃东西。”宋清欢忽而抬起头,直直望着夏荷,“小荷,可是他让你来的?” 夏荷扑通跪在地上,“五姑娘莫恼,您身子还没大好,只是听墨白说将军亲来了,奴婢想着姑娘见见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擅做五姑娘的主。” 宋清欢怎么也习惯不了她们这动不动就跪就磕头的毛病,可也知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她们刻入骨子里的尊卑礼仪,“你起来,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个。” 宋清欢撑起窗格瞧了瞧,应是刚过亥时,可这时候没电视,没手机,一般都早早便歇下了,如她这般熬夜看书的极少,“带路,小声些。” 夏荷高兴的忙起身来扶她,她嗔她一眼,“你家姑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得上你这样扶。” 夏荷噗嗤笑出声,“五姑娘你真有趣。” 墨白带着人很快出了宋府,偏巷停了辆朴素的马车,挂着湖蓝的车帘,墨白轻声道,“五姑娘,我家将军在马车上等您,您放心说话,这里有我守着。” 宋清欢轻应一声,徐徐踩上马凳,掀开帘猫着腰坐进去。 顾南乔原是想扶她的,又觉唐突,手顿在半空,尴尬的不知往哪落,“丫头你来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宋清欢自顾自坐下,头轻倚着车壁,并不看他,“将军寻小女有何事?” 顾南乔低咳几声,缓声道,“还生气?” 宋清欢一双好看的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亮若繁星,她眨几下眼,长长的羽睫闪啊闪的,“将军说的什么话,小女这身份可担不起。” 顾南乔“丫头,我是怕毁了你名声,你原该有更好的归宿,我军中的好儿郎也多的很。” 宋清欢闻言,一双眼半眯,危险的打量他,“呵,将军是来给我介绍夫君的?那我可谢谢你了!”语毕,不等顾南乔反应,掀开车帘就欲走。 顾南乔顾不上想太多,一把将人拉回来,结果力道没掌握好,宋清欢直接跌坐在他腿上,他的唇好巧不巧贴上她的侧脸。 “呵,将军这是做什么?”怀中人并没有顾南乔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一脸揶揄。 顾南乔尴尬的将头偏去一边,耳根泛红,“别唤我将军,听得别扭。” “哦,那该唤您什么?叔伯?阿爹?”宋清欢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红透了的耳垂。 顾南乔一噎,“你叫我名字。” “不是说同我爹一个岁数,怎么好直呼将军大名,不妥不妥,于礼不合。” 顾南乔就势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捏一把,旋即自己愣住,“我比你爹小几岁!”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方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尴尬的抿紧唇。 宋清欢捧起他的脸,“顾南乔,你若不娶我,就别来招惹我,我怕习惯了你的存在,就再没勇气独自面对这一切。” 第7章 再也不见 顾南乔似是在下什么决定,从身后摸索了好一会,掏出个雕花红木盒子,递到宋清欢眼前。 宋清欢未没接,只安静的看着她,一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一字一句启唇,嗓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顾南乔,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顾南乔看向怀里的人,穿一袭单薄的青色百褶如意月裙,外罩菊纹小裳,虽破旧却涣洗的干净,带着点淡淡的梅香,墨发随意披散在腰间,不施粉黛,唇略苍白,浑身上下一件饰物也没有。 宋清欢欲起身,被顾南乔紧紧按在怀里,“不是施舍,只是同情你同你小娘的遭遇。” 宋清欢莞尔一笑,“如果我们挺不过去,那就是命,得认,如今在我看来,施舍与同情无甚区别,所以顾南乔,你别再来了。” 临下马车时,她忽而回头,“顾南乔,此一战凶险万分,你切记投之之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掏出几张泛黄的纸张,轻轻放在顾南乔身边的位置上,“顾南乔,这是我回报的救命之恩,至此,我们两清,再不相见!” 顾南乔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无法平静,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双眼定定看着她消失在角门处,思绪陷入混乱,耳边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再不相见! 他保持沉默,墨白也不敢询问,只默默立在车边,静谧的夜,难以平静的心,顾南乔双手微抖,拿起宋清欢留下的纸张:顾南乔,我知你要去边境了,这一战凶险万分,这些兵法不知对你否有所帮助,只略尽绵意,望君早归! 秀气的簪花小楷,每一行都标注详细,甚至写了宋清欢自己的见解,十张纸,密密麻麻,就仿佛她已预见了此战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墨迹有深有浅,显然不是一两日写成的,顾南乔知她们如今处境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都能想象得到她为了得到这些纸张,节省着每一个铜板。 顾南乔看了一眼雕花红木盒,那里面装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既然银钱她不肯收,这首饰也能抵得上半年家用,至少能撑到他回京城,然而她甚至连瞧都不曾瞧一眼。 他方才一直固执的让人坐在腿上,轻的甚至感觉不到重量,一张小脸可能还没他巴掌大,胸口被厚重的雾气笼罩,闷的他透不过气。 忽的他抓起红木盒,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墨白看着将军那克制又隐忍的模样,话到底咽回了肚中。 在宋清欢看来高的让她一生也出不去的府墙,顾南乔却轻巧的一跃而入,闪身进了她住的小屋。 宋清欢正托着腮发呆,旁的姨娘院子里早早就送去了银丝炭,只她们这里,冷的如坠冰窟,她仍是穿着方才见他的那一身裙裳,听见动静只微偏了偏头,“将军还有事?” 顾南乔坐在她对面,声音极沉,略带沙哑,“收下,好不好?”他将精致的盒子往她面前推推。 宋清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没任何起伏,“将军夜闯闺房就为这个?” “丫头你学过兵法?”顾南乔试探的开口,并不接她的话。 宋清欢继续看向窗外,顾南乔也看了一眼,除了黑就是黑,无边无际的,让人绝望,“没有,顾南乔,我是宋清欢也不是,那个就当是告别,你走。” 顾南乔心下一疼,目光中交织着隐忍、不舍,“丫头,我可能会死,你可有想过?” 宋清欢嘴角牵起抹苦笑,“我都死过一回了,可惜老天同我开了个玩笑,偏让我来了,偏让我遇到你了。” 顾南乔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不自觉的靠近宋清欢一些,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丫头,不管你是谁,只要是你就好。” 宋清欢的呼吸一滞,缓缓回头看着他贴近的脸,“顾南乔,你不怕吗?我不是从前的宋清欢了。” 顾南乔鼻尖贴上她的,“我知道。” 从前的五姑娘他是见过几回的,懦弱胆小,遇到危险只会躲起来哭,见了生人,连头也不敢抬,一双眼迷茫又空洞,当时他见她是厌恶的,这样的女子怎么在这种吃人一般的宅院里过活,等待她的结果显而易见。 但那日他见她在滂沱大雨中狂奔,为了自己的小娘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这吃人的虎穴,最快的分析利弊,她求了他,然他拒了她,如果她入了将军府,面对的也许比这宋府残忍百倍、千倍。 她纤长的鸦羽扫在他眼下,又酥又痒,烛火燃烬,屋中一片漆黑,只余浅浅清晖洒在两人身上,“顾南乔,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顾南乔一夜的隐忍克制在这一刻全部分崩离析,他用吻堵上她的唇,霸道的在她口中索取,舌狠狠卷上她的,许久,他才松开她,“我会活着回来。” 宋清欢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嗯,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顾南乔,再见!” 这是她第二次同他说再见,他总觉得这一次这话意味不明,一双眼直直注视着她,太黑了,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我的意思是再也不见!”她语气平淡,像在同他讨论今夜的天气。 顾南乔喉头滚了一下,心脏像被尖刀刺了个对穿,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停顿了几秒,“丫头你何意?” “我会嫁人,会平凡的过一生,我曾求过你,可惜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你没义务帮我,是我太渴望脱离这个家。”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屋中回荡,每一个字顾南乔都听得很清楚,可拼在一起,他却怎么也不想懂。 宋清欢继续望向窗外,尽管除了院中那棵枯树,什么也瞧不仔细,她仍看的认真,这黑漆漆的府宅,像张开的大口,随时都会将她吞吃入腹,尸骨无存,就像死去的宋清欢一样,没人记得,没人难过;也像自己一样,无人牵挂,无人依靠。 第8章 无可奈何 顾南乔从背后揽住她,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头,男人温暖的热意传来,宋清欢打了个冷战,他立时将她揽的更紧了些,“我虽是将军,可却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我不想你面对这些,可明白?” 宋清欢说不上她对顾南乔到底是何种感情,若说爱,时间的确太短了些,若说喜欢,他们互相了解的也太少,应该只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依赖,就像干涸的鱼需要池塘,迷路的船需要港湾。 宋清欢没挣扎,只安静的偎在他结实的胸膛里,顾南乔没看到,她眼里腾上的水汽和泛红的眼角,“如果可以,我不想遇见你,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来过,这样就不会遇见你。” 你向左,我向右,那个雨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相遇,那一天真的好冷,而他的怀抱真的好热,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就像她灰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顾南乔的脸贴上她有些冰凉的小脸,轻轻落下一吻,“对不起,你要好好活着。”说完松开双臂,没入晨曦微光里,直至再也看不到。 宋清欢听到夏荷她们打扫院子的动静,沙沙沙的带起一地落叶,她安静的爬上床,阖眸,“嗯,顾南乔,你也要好好活着。”然后安然睡去。 春杏来瞧了一眼,见她睡的沉,又悄悄退了出去,“五姑娘可能累着了,你们动静小些。” 除了得宠些的姨娘,其他姨娘院里的饭食都是大厨房送的,她们这处最偏,下人也慢待,饭到手上的时候已经凉透了,秋菊细心的将饭一一摆在炉上,好让五姑娘起身时吃一口热的,她们则各拿了个硬的咬不动的馒头小口吃着。 “夏姐姐,昨日那镯子典卖了多少钱?”春杏边吃边问,都舍不得夹一筷子咸菜。 夏荷将手指放在唇上,“嘘,轻些,小娘醒了,莫让她听了去,只够半月花销。” 冬梅正好掀帘出来,“小声些,小娘一直追问鸡蛋是哪来的。” 秋菊坐在门槛上,手冻的通红,哈口气继续埋头认真绣着手中的帕子。 “秋菊姐姐,你这几日到底在绣什么?”春杏努力将嘴里干硬的馒头咽了。 秋菊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流行这样式的帕子,夏荷再出门时,带着一并卖了,也好补贴些。” 夏荷点点头,“成,咱们这院里属你绣活精细,旁的事就交给我们,你只管忙这个。” 宋清欢已经醒了,正巧将她的话全部收入耳中,从前她是想走条捷径的,如今想来自己当初的想法真是幼稚又可笑,她不过一个文书府的庶女,还是最不得宠的那个,能给将军带来什么裨益,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也一样,利益为上,感情不过锦上添花。 “夏荷,你们进来。”她倚在老旧的木床边,慵懒的卷着自己的一绺头发把玩着。 夏荷她们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活计,“五姑娘您醒了?可饿了?炉上热着小米粥呢。” 宋清欢摇摇头,“我还不饿,你们几个吃了吗?” “姑娘,您昨夜就没用饭,这会怎么可能还不饿?”冬梅有些心疼的望向她。 宋清欢眼尖的瞧见春杏唇边沾着的碎屑,“你们又吃冷了的馒头,若你们病了,谁来照顾我同小娘还有哥儿?” 不等她们几个开口,宋清欢又道,“我小娘是不是还有个铺子?” “是,可生意一直都不好,伙计都跑光了,如今就一个打杂的。”春杏嘴快,夏荷拉都拉不住。 宋清欢沉思了一会,才又开口,“那铺子是售卖什么的?” “回五姑娘,就是个小食肆,比那街边小摊强上一些。”冬梅皱眉,“可富贵人家瞧不上,穷苦的都又觉着贵,所以生意一直就不温不火,后来掌勺的走了,每月赚的还不够发工钱的。” 宋清欢的手不自觉的在床沿轻叩,忽而顿住,苦笑,自己怎么将他这小动作学了来,摇摇头,“冬梅,我瞧你前几日做的梅花酪味道很是不错,今日你可能再给我做点来?” 冬梅的表情有些沮丧,“六小姐,梅花糕里要用牛乳,可那个。。都给小娘补身子了,也就半碗。” “糯米粉可有?”她们院中有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厨房,平日里就烧个水热个饭,真要起灶怕是难。 “咱们小厨房就有,那东西多。” “咱们这么下去也不行,夜里灯都不点,秋菊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今晚开始你来我屋里绣!”宋清欢语气和缓,可却带着不容置疑。 四个丫鬟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欣喜,五姑娘醒过来之后就同从前判若两人,再没见她哭过,也不会永远躲在她们身后,更不会见了人连头都不敢抬,整日缠着小娘要吃肉,小娘为了她,几乎将陪嫁来的首饰典卖了个干净。 秋菊瞧着这样的五姑娘,眼圈泛了红,如今她是她们的主心骨,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安心,总觉得有她在,她们做起事来心不慌。 “奴婢听五姑娘的。”秋菊半垂着头,不想叫姑娘瞧见她哭了。 “冬梅,去摘梅花,多采些颜色浓的。”既然她们不想她忧心,她便随了她们的情,面色平静的一一安排她们各自要做的事。 “姑娘那我呢?”春杏瞧她们一个个都被五姑娘安排的明明白白,独留她一人傻站着。 “你帮我端饭,我饿了。”宋清欢自己下了床,似笑非笑的看着春杏,“你说说你会什么?” 春杏含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奴婢。。奴婢会照顾五姑娘。” 宋清欢戳了戳她的脸蛋儿,“小可爱,一会你去拿些酒来,越烈越好,我教你做个了不得的东西。” 春杏点头如捣蒜,“好好,奴婢这就去。” 宋清欢慢慢梳理着长长的墨发,如果事与愿违,那上天一定另有安排,所有失去的,都会用另外的方式回来,相信自己,相信时间,静待花开,她得替死去的宋清欢守好她身边的人。 第9章 一世清欢 宋清欢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小米粥留着,夜里给小娘加一餐。”夏荷利索的将饭食收了,都默契的不开口。 冬梅采了一篮子梅花回来了,深的红浅的粉,香气染了一院,宛小娘抱着哥儿立在屋门口,浅笑盈盈打量着宋清欢,这还是她出了月子之后第一次出门。 “小娘,您怎么出来了?今日可是身子好些了?”宋清欢忙上去握住她的手,冰凉刺骨。 宛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松散的发,“欢儿别担心,我好多了。”瞧她捧着她的手哈着热气,眼中华光璀璨,再不似往日怯懦模样。 “小娘,今日天气好,没什么风,您在这坐一会,总躺着,人就软了。”宋清欢仔细将软垫铺好,“小娘你坐这,也让弟弟瞧瞧我长什么模样。”说完轻捏了捏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他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宋清欢,吐出个小奶泡。 宋清欢将他接过来,抱的生硬,动也不敢动,小家伙也不哭,歪头瞅她,忽而露出个笑,随之而来的就是温热的液体顺着宋清欢的裙裳流下,宋清欢僵直的站着,只偏了偏头,“小娘,他。。尿了。” 宛娘也不动,只望着她笑,温柔似水,眼里是宋清欢从未见过的宠溺和藏不住的欢喜,“童子尿金贵,欢儿命好。”宛娘打趣,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娘!”宋清欢跺跺脚,怀里的奶娃娃笑的咯咯的,右边脸颊也有个深深的酒窝,“小娘,弟弟也有酒窝,同我的是反的。”她稀奇的戳戳,奶娃娃一把握住她的手指,放在没牙的嘴里就咬。 “嗯,我的欢儿是个好看的,你弟弟是个男孩,随便长长就行。”宛娘不在意,一双眼粘在宋清欢脸上,怎么都瞧不够。 宋清欢小娘这也太随意了,不是都说这年代儿子才是宝,她怎么瞧着弟弟在小娘这不怎么受待见呢。 “小娘,我给弟弟起个名。”宋清欢亲了亲他胖嘟嘟的脸,奶娃娃不满的抓住她垂下的发丝,也想往嘴里放。 “好。”宛娘仿佛完全不在意宋木元的态度,来与不来,她都是这么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只对宋清欢格外的宠。 “宋清安,一世清欢,平安喜乐,小娘觉得可好?”宋清欢眼眶有些红,沾着水汽。 宛娘安静的望到她眼中,仿佛能洞察她内心所想,宋清欢心头咯噔一声,宛娘该不会是发觉了什么,虽说她同宋清欢性子完全相反,可这长相应是大差不差的。 “我竟没发现你眼下何时多了颗小痣,给小娘瞧瞧,还是红色的。”宋清欢愣在当场,是了,原主脸上没有痣的,她病一场之后,这痣突然就长出来了,与她从前一般无二。 宛娘的手轻柔柔的抚在她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我的欢儿真好看。”宛娘的瞳是茶色的,定定瞧着人的时候,就像两颗宝石,清澈如泉。 宋清欢贴着她的手,忽的泪如雨下,夏荷赶忙将清安接到怀里,“娘,娘,我定会守好你的。” 宛娘的手一下下温柔的拂着她的背,“只在咱们院里叫叫就行,出去可万不能如此唤我。” “嗯,女儿知道,不会给娘惹麻烦的。”她趴在宛娘的腿上,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母爱亲情。 冬梅擦了擦眼泪,“五姑娘,这些梅花要怎么办?” 宋清欢稳了稳心神,缓缓起身,“摘洗干净,分别煮水。” 厨房实在太小了,两个人都转不开身,索性今日天气好,她们将炉火搬出来,就在地当中忙活起来,“姑娘,这个煮好了。” 宋清欢伸长脖子看了看,“待温度将好就倒进粉中。” “怎么知道温度正合适呢?”冬梅瞧着那冒出的股股热气,不解的问。 “觉得不烫指尖就行。”宋清欢搬张凳子坐到炉边,鼻尖儿轻动,“好香,改日下雪,咱们也学文人雅士收点雪水存着。” 春杏眨着圆溜溜的眼,“五姑娘,雪也能吃吗?什么味道的?” 秋菊闻言抬起头,转了转酸疼的脖颈,“就知道吃。” 春杏嘟起嘴,拉了拉宋清欢的衣袖,“姑娘,你瞧,她们就知道欺负我。” “她们几人里属你最圆润。”宋清欢将指尖小心沾了沾煮了梅花的水,“冬梅可以了。” 直到将糯米团揉的光滑圆润,宋清欢才叫停,又上手搓成一粒粒黄豆大小,末了,洒了些冬日里剩下的桂花蜜,心中感慨,这年代东西货真价实,瞧蜜上还浮着几瓣桂花,红的圆子金的花蜜,香气扑鼻。 宋清欢舀一勺吹吹,这才送到宛娘嘴边,”娘,你尝尝。“ 宛娘张开嘴,笑眯了眼,“又软又滑,有梅香,也有桂花味。”见一贯胃口极差的宛娘一口气吃了半碗,几个都高兴的不行。 “冬梅,这个若拿去铺子里,能卖得出去吗?热的冷的都可以吃。”宋清欢直起身子,对今日这糯米圆子很满意。 “可以的,就是这价钱怎么定?” “巷口那家带肉的馄饨才十文钱,咱们这个就是图好看,卖不出价。”夏荷眼珠转了转,“姑娘,过几日有灯会,我出去支个摊儿,那些个大户小姐定是没见过这东西,指不定都要跟风来上一碗。” 宋清欢安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同赞成夏荷的意见,她从之前就发现这丫头的经商头脑不是一般的发达,账上半个铜板都给能你瞧个仔细,她出去典卖东西也总能比旁的人多卖上几文钱。 “夏荷,日后这些就不必同我商量了,你瞧着办,我们院里一应的花销入账都你负责。”宋清欢一锤定音,没一人反对。 夏荷也不扭捏,应下这差事,“日后谁娶了夏荷就是福气,她可是理家的一把好手。”宛娘在一旁打趣,羞的夏荷红了脸,“哎呀,小娘。” 院子不大,就四个贴身的丫鬟,可胜在情深意重,欢声笑语传了很远,她们住在宋府,却又似脱离宋府的存在。 第10章 夏荷出嫁 宋清欢同小桃忙到了后半夜,宛娘瞧着小厨房透出的微光,浅浅一笑,对着怀中的清安柔声道,“这个姐姐定能护好你。”旋即眼角滑下几颗泪,“欢儿来世定要投个好人家。” “夏荷,你进来。”宋清欢净了手,坐在窗前小榻上,夏荷掀了帘进来,“姑娘您叫我?” “夏荷,顾将军是明日出发吗?”夏荷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嗯,寅时就要在城门集合了,辰时出发。” 宋清欢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墨白同你讲的真是仔细。” 夏荷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五姑娘,您惯会取笑奴婢的。” 宋清欢却突然收起嬉笑模样,“夏荷,你可有想过以后?” 夏荷不解的望向她,摇了摇头。 “夏荷,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要抓得住才行,咱们总不能陷在这里一辈子,总要有人先出去。”宋清欢严肃的时候看起来很不一样,气势十足。 夏荷一下就明白她话中之意,眼里迅速涌上泪,“可我若出去了,你们怎么办?” “你若不出去,咱们才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懂吗?” 夏荷咬了咬唇,扑通跪下,“五姑娘什么也瞒不了您,墨白的确同我说想娶我,可我放心不下您同小娘还有哥。” “你应了,我需要有人在外面,而不是一起留在这等死,再来,明日一早你将我准备的东西带去给顾将军,旁的什么也莫提。”宋清欢指了指一旁盖的严实的竹筐。 夏荷起身,“好,我全听五姑娘的,我在外面传递消息也方便些。” “那家铺子交给你打理了,至于做什么营生,你自己拿主意。”宋清欢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去歇了,我也倦了。” 翌日,顾南乔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副将将兵士点齐,“此一去,凶险万分,还望尔等同我上下齐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上万人齐刷刷的应和,面上皆是坚定之色。 有小兵跑到顾南乔身旁,“禀将军,有人送东西来,说是宋府的。” 顾南乔本就难以平复的心,再一次汹涌翻腾,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将人带上来。” 夏荷将自己遮的严实,给顾南乔行了礼,这才开口道,“将军,这是我家姑娘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您可拿给随行军医瞧瞧。” 顾南乔半晌没开口,只定定看着那只大大的竹筐,“她可还有说其他?” 夏荷顿了顿,轻摇摇头,“没有,五姑娘说,该讲的她都说完了,顾将军珍重!” 顾南乔叹口气,“墨白我就留下了,你们的喜酒我赶不上了。”说完掏出个布袋递到夏荷手里,“算是本将军的随礼。” 说完低头吩咐身旁小兵,“去将崔军医唤来。”小兵领命而去,他这才又看向夏荷,“回去,照顾好她。” 夏荷望着慢慢离开的将士,轻轻叹口气,不知此一去,将军是否能平安归来,也不知她家姑娘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她愈加看不透,瞧将军方才的模样,明明就是有情,却为何不愿将她家姑娘娶回去。 军医歇脚时一脸兴奋的跑到将军马前,“顾将军,这是谁给您的?”举了举手中的小瓷瓶,“这可是好东西,将士们受伤再不担心感染了。” 顾南乔将手中小瓶打开,浓浓酒气扑鼻,他皱皱眉,“这是何物?” 崔军医小心将瓶子接过,又用塞子堵严实,这才开口,“纸上只说这叫酒精,可消毒防止伤口感染,比咱们那些个药粉好使,将军制这东西的人真是大才,她还将制法用法一并写了个仔细。” 顾南乔没开口,眼眸垂下,让人瞧不见他的情绪变化。 崔军医又从袖中掏出片薄纸,“顾将军,我瞧这个应是写给您的。” 顾南乔握了握手,小心接过,展开之后,上面仍是熟悉的簪花小楷,“铁骑飘扬出帝都,愿君归来事平安。 铁马踏破万里路,但愿归来仍笑颜。 出征去,平安回,故土依然待君归。” 顾南乔手紧了紧,“你会等我归吗?”他苦笑了笑,挥了挥手中马鞭,“出发!”纸条被他紧紧贴着胸口放置,似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梅香。 夏荷的卖身契是被握在宛小娘手中的,当年无论宋夫人如何威逼,她都没将这四个丫头的身契交出去,尽管那一次她被打到皮开肉绽,她就等着有一日这些丫头能嫁出宋府,再莫回来,“夏荷,去府衙消了奴籍,你日后就是良民,好好过日子,千万莫再回来。” 夏荷哭到泣不成声,当年小娘为护下身契,被打的丢了半条命,蜿蜒的血顺着床沿一直流到门边,“小娘您要保重身子,我会好好的。” 宛娘嘴角一直噙着温柔的笑意,“嗯。”说完将自己头上最后一支银簪别在夏荷发间。 夏荷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宋清欢这才上前给她手中递了张旧的发黄的纸,她摊开,那铺子的名俨然成了她的,“如此你说话才有分量,夏荷,我交待你的可都记牢了?” 夏荷重重点头,几不可察的瞧了清安一眼,“五姑娘放心,地方墨白已经寻到了。” 宋清欢将耳朵上唯一的耳坠褪下,“抱歉,我同小娘给不了你嫁妆,日后铺子若有收入,你留五成收益。” 夏荷拉着宋清欢的手,“五姑娘你要好好的,铺子的收益我只留三成,两成给哥儿,旁的应够你们嚼用。” 宋清欢凑近她耳畔,“宜早不宜迟,哥儿的事等不了了。” 夏荷重重点头,“我明白。” 宋清欢拍了拍她的肩,“麻烦你同墨白了,夫人那按捺不了太久。” 宛娘只安静的听着,并不搭话,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半垂着头,一下下逗弄怀里的清安,轻轻说,“日后你喝不了娘的奶了。” 夏荷在宋府眼中只是卑贱的奴婢,故而没有红绸没有鞭炮,只有三个小丫鬟舍不依依将她送至角门处,瞧着她水红裙角消失在街角。 第11章 我要学毒 表面看似平静的宋府,实则内里暗波翻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上演着不同的戏码,无外乎就是那些个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男人,丑态毕露。 宛小娘抱着宋清安神态自若的坐在窗边,如今天气愈发凉了,宋清欢打帘进来,“小娘,我想同您商量件事。” 宋清欢稳了稳心神,看着窗边独坐的宛小娘,心情有些复杂,她总觉得小娘似是知道些什么,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意味不明。 宛小娘温柔的看着她,指了指对面位置,“坐下说。”怀里的宋清安含着手指吃的正起劲。 宋清欢接过弟弟,戳戳他圆嘟嘟的小脸,他马上握上宋清欢的手指继续啃咬,“小娘,宋木元只来过两次,连屋都不曾进,你可想过清安的将来?” 宋清欢瞧宛小娘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叹口气,“我们吃苦无所谓,可清安太小,我舍不得。” 宛小娘虽只着一袭洗的发白的素色罗裙,却难掩倾城之姿,闻言只淡淡笑了笑,眸中波澜不惊,说出口的话却令宋清欢愣在当场,“若留在宋府,清安会死。” 她示意宋清欢看桌上摆着的米粥,继续淡淡道,“这粥里加了断肠草,虽不致当场毙命,然长期服用,我同清安一个也活不了。” 宋清欢长吸口气,“您可信我?” 宛小娘淡淡扫了她一眼,唇角含笑,“自是信的,你将他送走,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宋清欢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纤细的似一阵风就能吹跑,性子温顺,处事淡然,仿佛什么事也不能影响到她,对于宋木元冷淡的态度完全不放在心上,争宠在她这不存在,就像园中角落里默默盛开的野花,吹不倒,春又生,可偏是这样的女子,却只闻闻就知吃食里被人加了毒药。 “你可是好奇我为何能分辨出有毒?”宛小娘似知宋清欢心中所想,“我是药王谷中出来的。”剩下的她没再说,宋清欢也没继续追问。 “今夜您陪我演场大戏,可好?”宋清欢努力将手指抽出来,怀里的宋清安撇了撇嘴,正欲哭,宋清欢赶忙从袖中掏出个长条状的东西放到他嘴里,宋清安转着圆溜溜的眼,啃咬的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宛小娘安静的看着姐弟俩的互动,缓声开口,“你想学医吗?” 宋清欢的眼睛粘在宋清安的脸上,摇了摇头,“比起学医,我更想学毒。” 宛小娘平静的面上露出讶异,难以置信的再次询问,“你确定?” “嗯,都说医者仁心,而我不想当滥好人!”凑巧此时起了凉风,卷起满地落叶。 宛小娘轻轻笑了起来,“你如今这性子倒真像我女儿了。” 宋清欢也只是回了个清浅的笑,宛小娘果真猜到了,这在她意料之中,同聪明人一起,有时只一个眼神就能猜透对方心思,“那您会教我吗?” 宛小娘抬眼瞧着窗外的树出神,“他会娶你吗?” 没头没尾的话,宋清欢却明白她说的他是谁,这几个月宛小娘给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母爱亲情,有些事她也不想瞒着她,狡黠一笑,“带兵打仗还要讲究策略,逃,就按兵不动;近,就欲拒还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若一味往上贴,他可未必会将你真的放在心上。” 宛小娘认真的看了看她,忽而笑的开怀,吓的宋清安嘴里的磨牙棒掉到地上,他哇的哭出了声,“清安乖,姐姐这还有好些。”又给了他一根,他立刻安静下来,圆圆的眼里却是一滴泪也没有的,“你这小东西,心眼还不少。” “欢欢你打哪来?你的这些东西,不管从前还是如今,都是没听过的,慧极必伤,你要学会隐藏锋芒。”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是懂的,可是小娘,如果人家欺上门,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您放心,我不会冒然出手。” 宛小娘拉开小几下的柜子,摸索几下,才从暗格取出几本发黄破旧的书,一眼就知这书被翻过无数回,“你先看看,不懂的就背下来,下毒不像学医,无需什么技巧。”她莞尔一笑,“最多就是量掌握不好,那人直接暴毙。” 宋清欢瞧她轻描淡定的模样,笑了,“我晓得了,小娘你这可有让人全身发痒,大夫又瞧不出的药?” 宛小娘闻言挑了挑眉,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记得下手轻些,她现在还不能死,我要的东西还没寻到。” 说完不知从哪取出个檀木匣子推到宋清欢眼前,“待你将这些都认全了,我再教你炮制之法。”宛小娘一双眼亮如星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清欢,“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惜这宋府还真不配我动手,就由你练练手。” 宋清欢眼角抽了抽,是真的看不透面前这女子的心思,她说让她练手,就好像宋府这一大家子百号人就是实验用的小白鼠。 宛小娘睨她一眼,“宋木元不过小小文官,却住着这么大的府邸,郊外还有庄子,你就没想过原因?凭他那点微薄月例,可做不到。” 宛小娘接过她怀里的宋清安,“他书房有间暗室,证据总是握在自己手上保险些,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用处,日后说不定能救命。” 宋清欢怔忡,她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她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宛小娘此人不简单,甚至还很神秘,她说的每个字都别有深意,原谅她此刻内存不足,得回去清理一下磁盘才行。 刚出屋子,一股寒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她抱了抱肩,秋菊从屋里出来,将手上拿着的银鼠皮妆缎披风披在宋清欢身上,“五姑娘,天寒,您日后出门多穿些。” 宋清欢的手攥着厚实软和的披风,头垂着,秋菊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有些慌乱的搓了搓双手,“他有心了。”宋清欢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第12章 送走清安 秋菊忐忑的跟了进来,站在墙角,不敢抬头瞧宋清欢,两只手紧张的握的死紧。 宋清欢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慢啜着,并不开口,不觉间,雨已渐大,乌云黑压压一片,不过才未时,天色就已昏沉下来,屋中并没燃灯,两人一坐一站,安静的落针可闻。 还是秋菊忍不住,扑通跪下,“奴婢瞧着天越发冷了,五姑娘连件厚实的衣裳也没有,这这才收下了。” 宋清欢抿了口茶,轻轻嗯了一声,哗哗的雨声将她的声音掩盖了去,“还送了什么?” “银钱”秋菊不敢再说话,身上穿着新制的青色夹袄。 “秋菊,我喜欢与我一条心的人,卖身契还你,你去寻夏荷。”她轻轻将茶碗放在矮几上。 秋菊惊的愣在当场,只怔怔望着坐在暗处的宋清欢,眼泪从脸颊上缓缓滑落,“五姑娘,大夫人断了咱们的用度,昨儿个连例银都扣下了。” 宋清欢轻轻叹口气,“你起来,我并没埋怨你,秋菊,你帮我安好清安。” 秋菊有些不解,“五姑娘这是何意?” 宋清欢点燃了面前的蜡烛,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她脸上,秋菊总觉得五姑娘长的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具体是哪,她也说不上来,通身的气质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趁着雨大,收拾收拾出府,夜里会有人带你去,辛苦你。” 秋菊想跪下磕头行礼,却听得宋清欢有些不悦的道,“我还你卖身契,你为我做事,公平交易,就别耽搁时间了。” 秋菊也不再扭捏,干脆的转身,“奴婢死也会护好哥儿。” 宋清欢手中捧着书,眼睛却不知盯在何处,她揉了揉眼睛,茶碗中的水已经凉透了,她就着喝了一口,冷的打了个寒颤。 门帘被人掀起,春杏穿着浅绿的夹袄手里端着一小碟点心,见宋清欢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迅速将点心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这是夏荷姐姐送进来的,姑娘尝尝。” 没叫宋清欢失望,夏荷雷厉风行,不过成婚第三日就将铺子迅速整改,昨日开业,名字是宋清欢依照现代蛋糕店起的,所遇皆甜!店外扯着红绸,上书:生活就是用一两分的甜,去冲淡八九分的苦!据说迅速火爆京城,不过半日功夫就卖的渣都不剩,以至于今日才送来让宋清欢尝尝。 她纤白手指捻起粉色点心放嘴里,入口即化,梅香弥漫,“杏,你同夏荷说,牛乳加少了,奶香味不够。” 春杏认真的点头,“好的姑娘,奴婢记下了。” 宋清欢托着腮,笑眯眯打量她,“这衣裳很衬我家春杏,将来不知便宜了谁去。” 春杏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之后,立刻红了脸,“奴婢才不要嫁人,我要守着姑娘。” “跟着我当一辈子老姑娘?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春杏咬了咬唇,“五姑娘去哪,奴婢就去哪。”说完掀开帘就跑了出去,“五姑娘最坏,总是打趣奴婢。”气哼哼的模样落在宋清欢眼里,只觉得这丫头单纯又可爱。 如今天气凉了,饭食到她们这院已经凉透,糙米粥,素包子,几碟素菜,宋清欢拿着筷戳几下,宛小娘淡淡道,“撤下去,我和欢还没活够。” 春杏虽不解,仍旧听话的将饭食收走,她一脚才踏出屋,就听宋清欢道,“今夜这饭食你们不许吃,也别倒了,留着我有用。” 宛小娘哄着怀里的宋清安,今夜这奶娃娃安静的出奇,一直睡着,见宋清欢狐疑的看着自己,宛小娘将宋清安塞到她怀里,“天亮前他不会醒,别担心,不会影响他身子。” 见她仍安静坐着,宛小娘白了她一眼,“自古医毒不分家,端瞧你如何用,我还能害自己的孩儿不成。” 宋清欢这才浅浅一笑,“小娘,你很不舍?” 宛小娘端起茶汤抿一口,“你同我都有要做的事,不该将清安扯进来,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放开手脚。” 宋清欢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宋府要乱了。” 子时,万籁俱寂,好些个院子早早熄了灯,月亮被厚重的云层盖住,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站在宋清欢窗前,轻声道,“五姑娘,都准备好了。” 宋清欢俯身亲了亲熟睡中的宋清安,“安安,你要好好长大,姐姐会去寻你的。” 她闭了闭眼,万分不舍的将怀里的宋清安交给窗外的人,“仔细着些。” 黑影只朝着她恭敬一礼,又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宋清欢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口抽疼,不等她将这些情绪消化,门外就已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婆子咋咋呼呼的声音,“给我将门撞开,一屋子不要脸的货色。” 宋清欢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几个粗壮的婆子直接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冬梅迎出来,“哎呀,怎么就摔了?快让我瞧瞧,可摔坏了。”关切的将一个婆子扶起来,那婆子被摔掉了两颗牙,捂着嘴,血从指缝间渗出。 “你们是故意的!”李婆子指着冬梅,气的浑身颤抖,她们用了十足十的劲,谁知院门根本没落栓,就拿了根细细的树枝敷衍的别着,像是故意等她们来一般。 “李婆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回院门坏了,一直没人来修,就这么放着了。”冬梅说完还抹了抹眼角,“奴婢日日守在这,生怕有贼人闯进来伤了我家小娘和五姑娘。” 李婆子的手指都快戳到冬梅眼睛里了,“放你娘的屁,你骂谁是贼呢!我们可是奉大夫人的命,快些将哥儿带出来。” 说完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直直冲宛小娘的屋子去,路过冬梅还狠狠撞了她肩膀一下,冬梅就势倒在地上。 “宛小娘,将哥儿交出来,您倒是说说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李婆子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朝屋里高声喊着,“这可是大夫人吩咐的,您快些的。” 第13章 有辱斯文 宛小娘屋里没点灯,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婆子又扬声喊了几句,门仍是紧紧闭着。 李婆子指挥身边两个粗使婆子,“你们俩进去将宛小娘请出来,夫人同老爷还在正厅等着呢。” 那两婆子也不嫌冷,往上撸了撸袖管,作势就要撞门。 “你们闯一个试试。”宋清欢倚在门边,一双眼淡淡扫过她们,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语气却似含了碎冰。 李婆子傲慢的扬了扬下巴,“哥儿就是个野种!不知是宛小娘同哪个男人苟和生下的,今夜她们是活不了了,老奴奉劝五姑娘,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呵,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哥儿不是宋木元的种?”宋清欢朝李婆的方向走了几步。 李婆子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上一回顾将军那一脚,差点去了她半条命,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你想做什么?而且你怎可直呼老爷名讳,简直大逆不道!” “啪——啪——”宋清欢扬手给了李婆子两耳瓜子,“那你又是如何唤我的?规矩呢?” 李婆子懵了,捂着脸好半天不言语,就有那不长眼的,冲到宋清欢面前,手里还拿着麻绳,“老爷和大夫人的话五姑娘都不听了,那就莫怪奴才们不客气了。” 李婆子这时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打我,给我砸,将宛小娘那个贱人给我拉出来!” 宛小娘这院点不起风灯,平日里黑洞洞的,可今夜这些人一个个手举火把,显然是早有准备,宋清欢心中冷笑,有个小厮路过她时,她升出脚,那小厮被绊了这么一下,手里的火把竟直直朝着宛小娘的屋中扔去。 北风呼啸,穿堂而过,不过盏茶功夫,火光冲天,院中一片混乱,李婆子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切忘了下一步动作,还是身边的小厮拉了她一把,“走水了,快些叫人。” 动静太大,旁的院子纷纷燃起了风灯,派了丫鬟前来打探消息,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宋清欢这才瞪大了眼,眼里含着泪,叫的撕心裂肺,“快救火啊,我小娘和弟弟还在屋里!”手颤巍巍的指着李婆子,“你这婆子真是恶毒,明目张胆的来我们院里放火,可是我爹吩咐的?” 宋清欢说着就要往宛小娘屋中冲,嘴里叫着,“小娘,小娘。” 冬梅和春杏将她死死拦住,“五姑娘,火太大了,您不能进去啊!” 水一桶桶泼上去,然今夜正好吹的北风,火被风裹挟着,直冲天际,“你们杀了我小娘!”宋清欢冲到李婆面前拳打脚踢,像疯了一样撕扯着她本就不多的头发,“我跟你拼了!” 李婆子被她压在身下,一时动弹不得,“你们。。咳,是死人嘛,快将人拉开,哎哟,我的头发。” 宋清欢被婆子们扯开,手里还攥着一大把花白的头发,一双眼猩红,“还我小娘,你个恶奴。” 火势太大,惊动了等在前厅的宋大人和宋夫人,两个人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双双赶来,宋大人瞧着眼前一切,厉声喝斥,“让你们带个人过去,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一句也没问宛小娘,仿佛她死与不死都同他毫无关系。 见宋清欢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模样,宋夫人皱眉,“五姑娘,不是我说你,咱们宋府好歹也是文香门第,瞧瞧你这副鬼样子,传出去其他的姑娘怎么嫁得出去。” 宋夫人给贴身伺候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走到宋清欢面前就是一巴掌,“再打,让五姑娘长点子教训!”宋清欢嘴角渗出血,胳膊被婆子们掐的生疼。 她直直瞪着宋夫人,“您为何叫人杀我小娘,事情都没查清,就要杀人灭口,夫人可是心虚?” “浑说什么,五姑娘是疯了吗?”那婆子一脚踹在宋清欢肚子上,“夫人是您的嫡母,您怎么敢这么同她讲话?” 春杏和冬梅被五花大绑扔在她面前,宋夫人嘴角勾起个得逞的笑,“以下犯上,这种人发卖了也没人收,直接杖毙了!” 小厮们拿着碗口粗的棍棒就朝着二人身上招呼,她们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后背很快见了血。 宋清欢低头狠狠咬在婆子手上,婆子吃疼松了手,谁也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到宋夫人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尖锐的匕首,一下架在宋夫人脖颈上,“放开她们,不然我就杀了她!” 宋夫人吓的两股颤颤,仍故作平静的吩咐,“给本夫人往死里打,她不敢动手”话都没说完,匕首就将她的脖颈划开一道口子,血汩汩流出,宋夫人只觉一阵刺痛,吓的惊叫。 “松开!”宋木元黑着张脸,冲着宋清欢吼道,“不孝的东西,她可是你嫡母!” “啊,老爷救我!”匕首又刺入一分,宋清欢冷冷直视着宋木元,一字一句,“将我小娘救出来,不然就以命抵命!”她的额角刚才不知被谁砸破了,血糊了一脸,眼神狠厉,像来索命的罗刹,她又看向那些小厮,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扔了手里棍棒。 宋夫人已经不敢再乱动了,轻声抚慰,“欢儿,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我同老爷不过是想查清楚哥儿是不是宋家的血脉。” “你可闭上臭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她凑到宋夫人耳畔低低的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尝尝这个中滋味。” 宋夫人不知怎的只觉心中发寒,额上冒出冷汗,抖着声问,“小贱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木元你真是眼瞎心盲,救出我小娘,不然今夜的事我定闹的满城皆知!”宋清欢将匕首又往里送了几分,宋夫人脸色惨白,唇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宋木元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宋清欢,“我可是你爹,你竟直呼我姓名,宋府不幸,有辱斯文啊!” 第14章 回不去了 宋清欢微躬身,捡起脚边石头朝宋木元砸过去,正中脑门,“你若斯文,斯文听到都该哭了!在朝中没本事就算了,在家中还被个无知妇人骗的团团转,愚昧无知!” 宋木元捂着出血的额头,震惊的看向这个平日里见到他头都不敢抬的女儿,“你大胆!” 宋清欢一脸嘲讽,“都说男人最高兴的莫过三件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我这个当女儿的今夜帮你实现一件可好?”她的手上染满了宋夫人的血,鲜红的颜色刺的众人眼睛生疼,害怕的倒退几步。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进去救人!”宋木元气的面色铁青,可眼睛却不敢再看宋清欢。 不多时,就有人将宛小娘抬了出来,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烧焦了个奶娃娃。 “老爷,她只是被烟呛的晕了,人还活着。”有小厮上前小声耳语。 “去,将府医请过来。”宋木元只淡淡扫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宛小娘一眼,脸上并无焦急担忧之色。 府医小跑着来了,搭了搭宛小娘的脉,又瞧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回老爷,宛小娘没大事,明日就会醒了,只是。。。只是哥儿没气了。” 宋木元闻言讥讽的看向地上紧紧闭着眼的宛小娘,“死就死了,这孩子不定是谁的!真是丢我宋家脸面。” 宋清欢乐了,“我就没见你这样的人,喜欢什么不好,喜欢给自己找绿帽子戴,也是,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佩服!”说完冲着宋木元抱了抱拳,匕首插在宋夫人脖颈上晃了晃,她马上又握住,“不好意思,一时忘了,弄疼你了?” 宋木元嘴角抽了抽,指着地上的冬梅和春杏,“将她们松开。” “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夫人?”宋木元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仍是按捺住怒气,温声问道。 宋清欢拍了拍宋夫人惨白的脸,“不然夫人自己说说,您觉得我该不该放了你?” 宋夫人眼皮跳了跳,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脖颈处已经痛的麻木,“我。。日后再不来这院寻事,你。。放了我。。。” 宋清欢轻笑一声,“只是这样?那还是同归于尽!” 宋夫人吓的险些跪了,而且她想入厕,听得宋清欢阴森森的开口,“而且哥儿死了,只是不寻事就能将你做的事掩过去?” 宋夫人涕泪横流,妆容花了,露出脸上的黑痣,还有松垮的眼皮,嘴边法令纹深的能夹死苍蝇,“我。。没让他们杀哥儿,可我,我能给你们补偿,求你,放了我。” 宋清欢嘴中啧啧,讥俏的看着宋木元,“你是瞎还是口味重,竟为了这么个女人杀了自己的儿子,弟弟会一直瞧着你的,日后走夜路时小心些。” 宋木元只觉的后背冷汗涔涔,总觉得有什么趴在他肩膀上,嘴唇不自觉哆嗦起来。 宋清欢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身后,一脸忧伤,“哥儿,这就是父亲,你瞧仔细了,你若喜欢父亲,就留在他身边!”说完抹了抹眼角,血糊了一脸,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宋木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院子的,夜黑风高,没人注意到他裤管中流出的温热液体,一群人就跟后面真有鬼追似的,瞬间跑的不见了踪影。 宋清欢这才脱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血腥味熏的她直皱眉,“小娘,戏收场了,醒醒。” 宛小娘这才缓缓睁开眼,极其优雅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将怀中抱着的木头娃娃扔在地上,抱怨道,“熏的我眼睛疼,还府医呢,连真假也分不出来。” 宋清欢撇撇嘴,瞧着地上那眼球突出,咧个黑乎乎大嘴的木偶,“整个这么吓人的,就不怕他们瞧出端倪。” 宛小娘不在意的摆摆手,“那府医就是个江湖游医,头疼脑热的他看的,其余的怕是连脉搏都摸不着。” 看了眼宋清欢的惨样,叹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吗?” 宋清欢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头晕的站不起来,“咱们院可以平静一阵了。”说完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春杏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跟冬梅将宋清欢扶进屋中,宛小娘拿热帕子轻轻替她将血渍擦去,“你明知他不是你弟弟,还这么拼命。” 宋清欢此时却陷入梦魇,她瞧见一个同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女子朝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我要走了,从前是我不懂事,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求你,替我护好她们。” “宋清欢!”可惜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她残留的那些的情绪全部消失,若这个时代的宋清欢完完全全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宛小娘本以为她额头的伤只是皮外伤,谁知她竟发起了高热,嘴里一直呓语,不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眼角缓缓滑下泪来,“宋清欢,你走了,我就回不去了。” 宛小娘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起多年前那个算命瞎子同她讲过的话,他说人都有三魂七魄,可她女儿少了一魂,时机一到,魂归故里,她不解,可那瞎子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日后她总会明白,“我的欢欢真的回来了。”她呢喃。 她烧了整整三日,期间什么药也喂不进去,宛小娘就静静守在她身边,滴米未进,只一个劲儿的重复着,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春杏胆子小,吓的只敢在门外徘徊,拉着从屋中走出的冬梅,低声问道,“小娘该不会真的中邪了?” 冬梅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正经书不看,整日就瞧那些个话本子,我瞧你才是魔怔了,去打水,给姑娘换凉帕子。” 宋清欢只觉像被扔进了火里一般,从前的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又逐渐模糊,梦里,顾南乔身着铠甲,一双眸幽深似潭,唇轻启,“丫头,别怕。” 第15章 言多必失 春杏掀开帘,瞧见宋清欢今日气色好了许多,有些忐忑的端着铜盆进来,欲言又止。 宋清欢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好笑,存了逗她的心思,也并不开口,只小口喝着苦苦的汤汁子。 春杏将铜盆放下,咬着指尖,“五姑娘,秋菊姐姐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您才将她赶出去了?” 宋清欢睨她一眼,将喝光了的碗放在小几上,擦了擦唇角,“你从哪里瞧出我将她赶出去了?” 春杏认真的想了想,“秋菊姐姐走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 宋清欢朝她招招手,又将她沾着馒头渣的小绿袄拍干净,“杏,如果有人给了你银钱,你敢收吗?” 春杏拼命摇头,“没五姑娘吩咐自是不敢的。” 宋清欢低低笑了起来,又咳几声才开口,“可她却敢,这份子泼辣果敢你们比不了。” “可。。可五姑娘您不是说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 宋清欢将春杏拉到床边坐下,“傻杏,天大地大命最大,若命都要没了,所谓的气节何用之有?” 冬梅刚安置好小娘,也走了进来,将她们的话尽收耳中,笑着也坐在床边,“秋菊胆大心细,眼瞧着大夫人扣住咱们的份例迟迟不送,这才接了送来的银钱,给每人做了身冬衣,剩下的仔细入了账,交在我这了。” 宋清欢轻叹口气,“我如今做的事也许会脱离宋府,也许会万劫不复,你们若害怕,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春杏也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握住宋清欢有些冰凉的手,“奴婢瞧着上次的事解气极了,奴婢不怕,跟定五姑娘了!” 冬梅并没有马上表忠心,而是认真打量了会宋清欢的神色,这才斟酌开门,“五姑娘,您可信任奴婢们?” 宋清欢似笑非笑的望向她,许久郑重点了点头,“自是信的。” 冬梅直接就跪下了,“我冬梅誓死跟随五姑娘,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宋清欢淡淡道,“哪就用得上发如此毒誓,只是日后少不得请冬梅护我小娘周全。” 冬梅闻言一个激灵,“五姑娘此言何意?” 宋清欢淡笑不语,示意春杏将她扶起来。 冬梅神经紧绷,盏茶的时间才从袖口掏出封信笺,双手呈上,“五姑娘既然猜出来了,奴婢也不瞒着,还请五姑娘救救顾将军。” 宋清欢将信拿在手里,展开,足有一刻的时间,“杏,拿纸笔来。”春杏乖巧的应下,很快将东西拿来,五姑娘的墨砚是市面上价格最便宜的,这样的天气里,只能边磨边用温水搅着,可这依然挡不住她这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临了她嘟起嘴轻吹了吹,让墨迹干的快一些,这才递到冬梅手上,“冬梅,再给你主子带句话。” 冬梅回头看她,就瞧她一脸算计,眼睛亮的吓人,心猛的一缩,总觉得自家主子可能掉到什么陷阱里了,“五姑娘请讲。” “帮是不可能白帮的,就同他讲之前的话还做数,否则下一回遇见这种事,莫再来寻我。”说完她拿起枕边的书,“出去。”声音很平静,就仿佛方才含着算计和俏皮的人不是她一般。 春杏就乖乖倚在床边的矮凳上绣花,边绣边嘀咕,“既不肯娶我家姑娘,干嘛有事就寻来,哼。” 宋清欢拿书轻轻敲了敲她,“这院里四人属你最笨,偏你废话也最多,言多必失的道理还有我教?” 春杏不满的揉着额头,“本来就是,再说了,姑娘你明明就能全身而退,为何非要伤了自己?” 宋清欢一双眼看向屋外黑洞洞的院落,苦笑,“是啊,可若非如此,那木偶可是瞒不住的,死遁哪就这么容易了。” “姑娘。”春杏贼兮兮的贴近宋清欢,“听说大夫人那夜回去就病倒了,全身发痒,如今听说全身流脓,束手无策。” 宋清欢的眼睛已经粘在书上了,听她说,也只是笑了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宋夫人那院已经连着好几日鸡飞狗跳了,她将药碗猛猛摔在地上,“肯定是那小贱人,李婆子你给我滚进来!” 李婆子脸上拴着灰色粗布帕,在离宋夫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夫人,唤老奴何事?” 宋夫人气的咬牙,“你也觉我这病会传染?” 李婆子摇摇头,头垂的更低了些,“夫人您误会了,只是老奴这脸。。。”说完将帕子往下拉了拉,密密麻麻的疙瘩流着血水,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下的毒!去找人寻她过来!”宋夫人气的攥紧布单。 小丫鬟虽领了命,可停在宋清欢院门前迟迟不敢敲门,那一夜的事她们都是瞧了个仔细的,像五姑娘这样不要命的闺阁小姐,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老爷被吓的如今还起不了床,上朝都连告了好几日假了,夫人更不必说,周身流脓发臭,脾气更甚从前。 终是伸出冻的红紫的手轻敲了敲,“奴婢是夫人院里的,想请五姑娘过去一趟。” 冬梅来开的门,面色冰冷,“这么晚了,夫人寻我家五姑娘有何事?” 小丫鬟几欲恳求的道,“好姐姐你莫为难我成吗?真是夫人唤姑娘过去的,具体的事我一个当奴婢的也不清楚。” “冬梅,让她候一会,我换身衣裳就随她去。”宋清欢声音淡淡的,叫人辨不出喜怒。 她凭由春杏替她梳妆换衣,心中冷笑,她病这一场,也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撕破脸皮的事迟了早了都会发生,看着大夫人如今是按捺不住了,遂紧了紧袖口,“杏,你留下守着小娘,我带冬梅一起去。” 第16章 谈谈条件 冬梅手上提着盏昏黄的灯笼,穿过长长回廓,夜色深沉,灯笼也只是能照得见脚前一小片空地,月亮躲在云层中迟迟不肯露头。 初冬的夜已经很冷了,水塘里都结了层薄薄的冰,除了她们细微的脚步声,再没其他动静。 到了大夫人装饰豪华的院里,也不等下人回禀,宋清欢直接掀开帘,自顾自进去,寻了张铺了软垫的红木椅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吹开上面的浮沫,浅抿一口。 宋夫人攥着手里的帕子,气的面色涨红,“我好歹是你嫡母,你见了我连礼都不行?” 宋清欢又喝一口,这才满足的半眯起眼,“哦,那我倒想问问哪家的嫡母会给女儿饭食里下毒的?” 这是开门见山,一点脸皮也不留的意思了,宋夫人气笑了,“你有证据?” 宋清欢又捻起块煎的酥脆的点心放在嘴中,“那夫人兴师动众的半夜唤我来又是所为何事?” 不等宋夫人开口,她指挥丫鬟,“去,换壶茶来,这个不热了。” 宋夫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挥手不耐烦的让一屋子人全出去,只留了李婆子和冬梅,“小贱人,给我解药,否则我让你们娘儿俩在这宋府活不下去!” 宋清欢转了转脖颈,嗤笑一声,“尽管放马过来,可是觉得身子不够痒?我不介意再帮帮您!”一双眼似笑非笑的在李婆子被遮的严实的脸上打量。 李婆子后退几步,惊的身子抖几下,却也是不敢嚣张,实在是这几日,这脸又痛又痒,抓不得碰不得,吃不下,睡不着。 “你承认了?”宋夫人一双眼锐利的在她脸上打量。 “嗯,是又如何?”宋清欢摊开手,“不若宋夫人将收集到的证据拿出来瞧上一瞧。” 宋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颤着声指着宋清欢,“早知不该让你活着,你个贱人生的小贱人,说不好你都不是老爷的种!” 宋清欢起身,用手帕裹了裹手,“啪——”的招呼在了宋夫人扭曲了的脸上,嫌弃的皱皱眉,“脸皮子真厚,打的手生疼。” 宋夫人捂着脸,眼睛瞪的像铜铃,“你。。你个小贱人敢打我!” “别废话,有事说事,没事我走,耽误时间。”宋清欢将方才的手帕直接丢到火盆里。 宋夫人气的鼻孔喷气,李婆子在她身后扯了一把,“夫人先莫恼,要了解药才是正事,只要她们还留在宋府,捏扁搓圆还不都由您说了算。” 宋夫人这才安静下来,一双眼仍死死锁在宋清欢脸上,“说说你的条件,要怎么才肯交出来。” 宋清欢又缓缓坐下,掐下花瓶里开的正浓的一朵别在耳后,“冬梅,我这样好看吗?” 书里形容的花面秀颜,俏皮灵动,应当就是讲的她家五姑娘,她由衷赞叹,“人比花娇。” 宋清欢笑的眉目舒朗,捏了捏冬梅的脸蛋,“这小嘴甜的嘞。” 宋夫人恼怒的猛拍扶手,“上这串门子来了?赶紧说,说了滚。” 宋清欢葱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夫人可懂?” 宋夫人正欲开口,宋清欢抬手打断,“我们只想安稳度日,该我们的一个子不能少,夫人也切莫再动手脚,否则,我保证,您的下场会很惨。” “行,我应了,明日就着人将东西银钱一并送去,可解药?” “明日若分文不少,自会送来。”宋清欢懒洋洋起身,“夫人这屋里的茶不错。”说完领着冬梅扬长而去。 “李婆子你瞧瞧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当初就该一条绳的直接吊死!也省的今日受这气!”宋夫人将桌子拍的啪啪响。 “哎哟我的夫人,您可小点声,这若让那位晓得了,不定怎么闹呢,明明算好了是个意外,谁晓得没死了,还变了个性子,真是奇怪。”李婆子一边替宋夫人顺着气,一边盘算着小九九。 宋夫人有些嫌弃的躲了躲,“从前她藏的深,以为是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谁知反头就成了狼,给我等着,日后有她好受的。” 李婆子讪讪的将手缩回袖中,“夫人,老奴这个。。不传染的。” 宋夫人揉着眉心,“行了,你先下去,我头疼,要歇着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可宋清欢却睡的出奇的好,第二日神清气爽,用饭时还嘴角噙笑,“小娘,今日的饭食如何?” 宛小娘将剥了皮的蛋放在她手心,“毒是没再加了,就是这味道一般。” 宛小娘喝一口白米粥,抬起头看进她眼睛,“你有解药?” 宋清欢不在意的耸耸肩,老实回答,“没有,拖她几天的法子倒是有。” 宛小娘戳戳她额头,“你呀,如此她就更记恨你了。” 宋清欢夹了块萝卜条放嘴里,咬得咯吱响,含糊不清的道,“薄荷汁子抹几日也能缓解,再说了,做与不做她都不会念我的好,让她再感受几日生不如死,嘿嘿。” 宛小娘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挥手让她们出去,“谁告诉你薄荷能缓解?” 宋清欢夹菜的手一顿,讪笑着打巴虎眼,“薄荷清凉止痒,黄口小儿都知道的常识。” 宛小娘没好气的将她的手一把拍开,“你又偷我的书瞧了!”是肯定,而不是在询问她。 宋清欢一点一点挪到她身旁坐下,给她勺里夹根青瓜条,“小娘,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就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宛小娘半眯着眼,一双眸里含着狐疑和打量,终是叹口气,“从前我给的书全记牢了?” 宋清欢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该怎么告诉自家小娘,她穿越而来,没有别的金手指,就只带个脑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呵。。呵呵,小娘,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这一发热,将隐藏技能烧出来了?” 第17章 双手奉上 顾南乔这一边战事陷入胶着,我军只十万战士,而敌方生生多出了六万,京城原该一月前就到的粮草冬衣一应物资也迟迟未达,使得他们这方很是被动。 天又暗沉下来,乌云密布,厚重的压的人透不过气,边境的冬总是比京城的冬来的早一些,他这走神间,漫天雪花就似撒开的羽毛,簌簌落下,将灰突突的山笼上一层银白,北风似刀,打在人脸上生疼。 小兵疾速向他这处跑来,气喘吁吁,眉毛上糊了一层银色的雪花,“将。。军。。有您的信。” 顾南乔接过,急急展开,熟悉的字体,令他心动的香味,“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他一一细细瞧过,生怕漏掉一字,最后的最后,她又写了一行小字,“将军如今被忌惮,莫逞一时之勇,置之死地而后生。切记!切记!切记!”接连三个感叹,顾南乔猛的将信笺握紧,“非得用此法不可吗丫头?”他瞧着树上一只雀儿奋力拍打着翅膀,勾唇,“我信你。” 他走下高高城墙,就看到墨青候在那,见到他,行了一礼,这才凑近他耳侧道,“五姑娘说不能白帮,之前的话还做数,让你好自为之,否则下次,就别寻她相帮了。” 顾南乔开怀大笑,这几月的郁气一扫而光,“好个宋清欢,在这等着本将军呢,告诉她,若我能活着回去,双手奉上!” 墨青挠挠头,对自家将军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不解,还是乖乖的去传信,宋家五姑娘那么个冰雪聪明的人,应当是会明白将军意思的。 宋清欢这一头却是顾不上他们如何想的,瞧着一院子物什,陷入沉思,“欠了这么些个东西,小娘你就从来没讨要过?” 宛小娘斜斜倚在门框上,“不曾,这宋府再怎么也不能将我生生饿死。” 宋清欢揉了揉眉心,“冬梅,春杏你们仔细点点,都入个账,再让他们签字画押,日后别说是咱们贪了去,一百张嘴也讲不清了。” 管事的婆子讪笑着上前,“五姑娘说的这是哪的话,这么多人瞧着呢,怎么就能说是你们偷的。” 宋清欢斜睨她一眼,她赶忙把手从她的袖子上拿开,“宋府从上到下都是睁眼瞎,还是画个押的让人放心。” 婆子还能说什么,乖乖的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才哆嗦着签字画押,牙齿都冻的发抖。 宛小娘只轻捻了捻布料,“嗯,还成,没加不该加的,做几身衣裳。”说完施施然掀帘回屋,“蜜饯给我留着点,别都一个人吃了。” 宋清欢眼角抽了抽,对着偷笑的春杏瞪眼,“还笑,这么多东西抓紧收拾,眼见着要落雪了。” “可是五姑娘,那耳房连门也没有。。万一招个贼来。”春杏瞧着那破破烂烂,风一大就要倒的偏房,一脸担忧。 “有小娘在,贼进不来。”宋清欢搂紧手中的汤婆子,笑的两眼弯成月牙儿,“防火防盗防小娘!嘿嘿,找人来,抓紧收拾。”说完打帘也进去了,只留下两脸懵逼的二人。 将将把东西全部搬进去,雪就突如其来的落下了,压的院里的青松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宋清欢握着书,两眼却一直望着窗外白雪出神,冬风入帘雪皑皑,美人如画香幽幽,桌几上新送来的风灯只轻轻摇晃几下,灯芯发出噼叭一声,窗格上映下她清瘦的身影。 “冬梅,他可还好?”宋清欢托着腮,眼睛依旧紧盯着窗外。 “信带到了,将军只说双手奉上,奴婢不懂何意,五姑娘可知?”冬梅瞧着姑娘愈加白皙的小脸,有些埋怨起自家主子有眼无珠,明明心里记挂着紧,却嘴硬的不肯承认,那有本事就别寻五姑娘相助,偏还离不开。 宋清欢撑着头,似笑非笑瞧着神游天外的冬梅,“你说他为什么早早将你安在这院里?”之前顾南乔又不晓得她会穿越而来,只能说这院中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或者换个说法,就是这院里有他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得小心护着。 冬梅摇头,“奴婢真不知道,都是主子下了命令,我们执行就好。” 宋清欢捻起块酸梅子放在嘴里含着,“希望他能不那么一根筋,不管有什么抱负,都得有命才成。” 冬梅半垂着头,她虽是顾将军安排进来的暗卫,可通过这几月的接触,对这个焕然一新的五姑娘不得不刮目相看,她熟读兵书,并能有独特见解,况其过目不忘的本事,真的令人大开眼界,她可得替将军将人看紧了,别被旁的人娶了去,那可就真欲哭无泪了。 “大夫人那屋今夜没闹?” “我方才去瞧了一眼,安静的很,早早就熄了灯了。”冬梅笑,“怕是这几日折腾的够呛。” “冬梅,你瞧过上吊的人脖颈间的痕迹是怎么样的吗?”宋清欢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让冬梅恍了恍神。 宋清欢摸了摸光滑脖颈,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呵,怕不是先下药,后才吊上去,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冬梅点头,“若真是上吊自尽,首先。。那眼珠子该是突出来的,舌头也该。。。” 春杏打帘进来,一脸惊恐,“冬梅,大半夜的,你同姑娘讲这么恐怖的事做什么?” 宋清欢同冬梅对望一眼,忽而大笑,无奈摇摇头,“让你先去歇了,怎的这会子又来了?” 春杏一边瞪着冬梅,一边将蛋羹放在宋清欢面前,“奴婢瞧姑娘今夜用的少,怕您饿着了。” 冬梅叹了口气,“姑娘,这事可难查。” 宋清欢也不愿拂了春杏的好意,舀起一勺放嘴里,“总会有蛛丝马迹,反正不急于一时,且替我盯仔细了。” 春杏跺跺脚,掐一把冬梅的胳膊,“好好的姑娘都被你教成什么了,如今倒学起那衙门老爷断起案了!” 第18章 不作不死 宋清欢同冬梅相视一笑,并不接春杏的话,她是这院中最单纯善良的丫头,没那些个玲珑心思,只一味实心眼的对五姑娘和小娘好,宋清欢想护住春杏的这份纯真,故而那些个腌臜的上不得台面的事,都不会同她讲,可是人活在这世上,哪可能事事光明磊落,别人打一巴掌,将脸凑上去再迎一巴掌的事,她宋清欢可做不到。铢锱必较,睚眦必报!才是她如今活命的信条! 她纤细的手指捻着书页,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就翻看了小半本,伸了伸胳膊,“行了,都莫守着我了,全去歇了,过几日还有得闹的。”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我就睡小榻上守着姑娘。”春杏利索的替她铺好床,固执的站着。 “行行,想守就守着。”宋清欢无奈摇摇头,“冬梅你去歇了,别管她。” 春杏趴在小榻上,眼睛亮晶晶的,“姑娘,从前也不见你同先生学过写字啊,如今这字怎么就这么好看,你真厉害。” 宋清欢眨了眨眼,存了心逗她,“你家姑娘鬼上身了也不一定。” 春杏哇的就叫出声,又赶忙捂上嘴,蹭的蹿上宋清欢的床,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姑娘。。你又。。又吓我。” 宋清欢就势搂上火炉子一般的春杏,满意的弯了弯唇,“原来这就是暖床丫鬟,真好。” 春杏咬着唇,感觉自己又被姑娘给诓骗了,“姑娘,暖床丫鬟不是这么用的?” 可宋清欢早已呼吸绵长,陷入梦乡,春杏觉得五姑娘就像自家姐姐,有她在,她就什么也不怕,管它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闯就完了。 翌日,宋清欢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李婆子那驴一般的吼声就在小院回荡,“一院子不要脸的贱人,框着大夫人拿了东西,却不给解药,瞧老奴今日怎么收拾你们!” 宋清欢复又躺平,“唉,不作不死,好好的一大清早的来讨打!” 她慢吞吞将衣裳穿好,懒懒倚在门边,抱着臂打量口沫横飞的李婆子,她脸上的疙瘩倒是不流血水了,可却全部破开,一阵风吹来,臭味熏的人睁不开眼。 “鬼吼什么?药不是昨日就给了?”宋清欢打了个哈欠,将春桃手里的兔毛披风系好,“您这老脸是不想要了?” 李婆子僵了僵,看一眼漫不经心的宋清欢,气不打一处来,前几日挨的打早忘到脑后,“小贱人。”她刻意扬高声音,“你给我们夫人下毒,说给了东西就给解药的!结果夫人痛的晕过去好几回了!” 宋清欢眼皮都没掀一下,只伸出手挥了挥,捏着鼻子,“臭死了,谁将恭桶搬我这了?” 李婆子冲过来就要扇宋清欢,嘴里不干不净,嚣张的要命,“小贱蹄子,瞧我撕了你这张臭嘴!” “扑通——”李婆子一脸见鬼的表情,可她确实就是给五姑娘跪了,而且用不上力,根本起不了身。 宛小娘头伸出些来瞧这一院的热闹,“欢欢,我头疼,你快些将人打发了。”说完大力将窗格阖上。 宋清欢眼角抽了抽,不知自家小娘又给这老婆子下了什么毒,方才那几根银针细的几乎瞧不见,冲着李婆子的腿弯就扎了过去,她不禁想起之前看过的电视剧,有句特经典的台词: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想至此,不禁笑出了声,气的李婆子捏紧衣角。 “赶紧回去,天寒地冻的,再喝两日药就好了,瞧你们猴急的样。”宋清欢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李婆子气的咬牙切齿,“你们这样,老奴可以报官的!” 宋清欢迈到屋内的脚一顿,回头,“快去报,谁不去谁就是龟孙子!”还特别贴心的补了一句,“记得嘱咐大夫人,将证据带齐些!” 几个丫鬟来搀扶李婆子,半拖半拉的将她带回宋夫人的院中,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夫人,您瞧她们如今嚣张成什么样了?老奴不过就是要个解药,才说话,就被打了。” 宋夫人痛的面目狰狞,一茶碗砸在她头上,“没用的东西,我叫你好生去要解药,你偏闹的人尽皆知,是觉得我如今不够丢脸的?” 李婆子捂着被砸破的脑袋不敢吱声,“是老奴会错了意,以为。。以为。。只要将解药带回来就好,可那小贱蹄子说夫人还得再喝两日药。”小心抬眼打量宋夫人脸色。 宋夫人也用青色锦帕遮了脸,只露出一双气的猩红的眼,“眼见着到年节了,我这脸如何见得了人?得把这小贱蹄子嫁出去,不然我的命尽早交待在她手上!”阴毒的一笑。 李婆子又往她身边爬了几步,“夫人,老奴瞧表少爷就不错,您看要老奴提前准备着吗?” 宋夫人眼睛亮了亮,低声耳语,“上回的药不行,这回你去寻个更厉害些的,一闻就控制不了那种,我瞧这小贱蹄子这回还能不能跑得掉。” 李婆子得意的拿着宋夫人赏的一大袋子银钱,笑的不怀好意,“敢打我,这可是五姑娘您自找的,这回子要让所有人瞧见你是如何放荡不堪的!” 冬梅无语的抬头望望阴沉的天气,在心中为这李婆子点了排蜡,“您老且活且珍惜,唉,不作不死。” 这边厢冬梅方将此事禀报给宋清欢,她歪着头,出口的话将冬梅劈的外焦里嫩,“表少爷好看吗?”摩挲着下巴,冬梅瞧着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五姑娘!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 宋清欢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若比你家将军好看,我倒可以半推半就。”她身体里虽然装个二十五的灵魂,可实际不过十五,如花似玉的年龄,可不就该喜欢那翩翩少年郎!啧,宽肩窄腰大长腿,配上剥了壳似的光滑皮肤,谁能拒绝得了啊! 第19章 以身犯险 京城传来边境战报,据说我军以一敌百,虽伤亡不少,仍大获全胜,拿下被占三座城池,敌军降,不日抵达京城签署停战相关事宜,唯一不好的消息大概就是顾南乔以身犯险,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已于三日前被马车送回,朝堂间一时众说纷纭。 宋清欢是第一时间收到这消息的,只看了眼,就放在烛上燃了个干净,“还好是个并不迂腐的,懂得转圜,一切尚可补救。” 回头冲着冬梅吩咐,“盯紧些四姨娘那里,眼见年节近了,府中人多眼杂,她可不是个安稳的主。” 宛小娘吃的头都不抬,脸颊上也有了些肉,看起来气色好极了,随手丢给冬梅个纸包,“必要时用上。”吝啬的再懒多说一字。 宋清欢见她们出去,也缓缓坐下,端起半温的粥喝一口,夹心,并不吃,只定定瞧着。 宛小娘一筷子敲她手上,“用饭便用饭,少想些有的没的。” 她吃痛回神,有些埋怨的看向宛小娘,“书房我遣冬梅去过两回,寻不到你说的暗室。” 宛小娘慢条斯理夹起青瓜放嘴里,“大夫人名唤王如眉,乃江南首富王家长女,为何会甘愿将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嫁与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宋木元?既是首富,与其接触的人龙混杂,当中不乏外邦之人。”点到即止,宛小娘说完就将碗放下,自顾自打帘出去溜达。 宋清欢咬着筷,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索性丢了筷,“杏,通知一声今日我要见见夏荷。” “好嘞,奴婢做完手头事马上去。”春杏应的干脆,麻利的将耳房的一应物什擦个干净。 约摸一个时辰,夏荷由墨白护着到了宋府,见了宋清欢就要跪,被她伸手拦住,“以后别来这些虚的,坐。” 夏荷不扭捏,大方坐下,墨白欲出去候着,被宋清欢叫住,“我这里没那些子规矩,你也坐,我有事交待。” 夏荷掏出账本,宋清欢略翻了翻就放下了,“你做事,我放心,明面上依旧照老的记账,私下里用我教的方法记,好做到心中有数。” 她纤细手指轻叩着桌面,“夏荷,近来生意是不是少了许多?” 夏荷吃惊的看向宋清欢,“五姑娘真是料事如神,那些个糕点被旁人学了去,在咱们附近开了不少铺子,我只能干瞧着,毕竟能做出来也是人家本事。” 宋清欢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打量焦急的夏荷,浅啜一口茶才开口,“马上年节了,好些个讲究的府宅都不愿人云亦云,咱们推出个独家定制,一个款式只出一个。”说完递上一叠子纸,“你且瞧瞧,不懂的现在问。” 夏荷越看眼睛越亮,兴奋的抖着手里的纸张,“五姑娘您这都是怎么研究出来的,这个旁人很难学去,就是这奶油的制法有些子麻烦。” “你去雇些个臂力大的短工,工钱别小气,待打发久了,你们也能掌握技巧了,并不难,就是费些时间,门外的红绸换个字。” 夏荷只一个劲的点头,捧着那叠纸宝贝似的看了又看,“姑娘你这脑子咋长的,这点子当真雪中送炭。” 宋清欢递给墨白一瓶药,见墨白一脸不解,叹了口气,“你家将军这几日就该到了?洒上,别问为什么,总之我不会害他就是。” 墨白将小瓷瓶塞到怀里,郑重其事抱拳行礼,“属下在这替将军谢过五姑娘。” 临走时夏荷将分好的三十两放在桌上,宋清欢只留了五两,“剩下你带走,如果我同小娘一样多了许多银钱,交待不过去,就当我继续投资了。” “成,五姑娘何时缺银钱了,就带话同我讲一声,千万莫亏了自己个。” “墨白,我托你收的那些个药材可有收齐?”说话间,宋清欢已经捧起本书看着。 “收齐了,只是”墨白挠挠头,“府医说好些都是有毒的,不知五姑娘要这些何用?” 宋清欢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开口,倒是一旁的夏荷一巴掌呼在他头上,“五姑娘说要,自是有她的用处,问这么多做什么?” 墨白被打也不恼,憨傻的笑笑,“是属下逾矩了,五姑娘莫怪。” 宋清欢不在意的摆摆手,“在我这里没那些规矩,你们先去忙。” 墨白顿了顿才又开口,“五姑娘,您明明可以离开宋府的,为何要一直留在这受这闲气?” 宋清欢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与人斗其乐无穷,仇没报如何能心甘情愿离开。” 墨白不是很明白,却被夏荷拖着离开了,夏荷戳着他的脑门训斥,“就你话多,就你问题多,谁让你主子不肯娶我家姑娘,有他后悔的时候!” 宋清欢听了一耳朵,淡笑不语,那书里似有无穷宝藏,只粘上就挪不开眼,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雪是晌午的时候落下的,飞飞扬扬的肆意飘洒,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发现宛小娘不知何时来的,正倚在门边瞧她,“我的书是不够你瞧的了,那翻页的速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宛小娘将手中熬的正好的燕窝推到她面前,“补补身子,瞧你那脸色还不如我。” 宋清欢满脸嫌弃,“小娘,这燕窝其实就是燕子的唾沫,要不您喝了?” 宛小娘白她一眼,命令道,“喝了,里面还加了我不少好药材。” 宋清欢只好捏着鼻子,眼一闭,直接咽了,临了干呕几声,“我喝了唾沫诶!” 宛小娘直勾勾的盯着她,红唇轻启,“那些个草药你如何会炮制的?” 宋清欢摸摸鼻尖,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去,听得宛小娘幽幽道,“别说在书中现学的,我不傻,人家辨别都要费个几年功夫,再别说炮制的丝毫不差。” 宋清欢长吁口气,“小娘,你明知道我不是从前的宋清欢了。” 第20章 亲戚登门 年节将近,换新符挂灯笼,鸡鸭鱼跟不要钱似的一筐筐抬进府,宋夫人虽仍遮着脸,气色却是好了不少,喜气盈盈的瞧着各房管事送来的账册,该说不说,她虽为人刻薄跋扈了些,可管理营生真是一把好手,不愧是首富家的长女。 有些子不在京城的亲戚也继续驾着马车赶过来了,带着自家未成亲的哥儿姐儿的,希望能攀上门好亲事,她们虽不缺银钱,可在这年代,商人是最让人瞧不上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压根都不拿正眼看他们。 王家老爷,也就是宋大夫人的爹,除却正室,有五个妾室,三个通房,孩子多的直接在家办了个学堂,倒是也没耽搁学业,包括家中未出阁的女子都是才华绯然,妆妆上清丽脱俗,再观自家姨娘们生的姐姐们,一个个穿金戴银,恨不能将所有首饰全部插头上,叮铛作响,脂粉味熏的宋清欢连打好几个喷嚏。 宋夫人只敢拿眼悄悄瞪她,面上却仍是一派和煦,“快来坐,不过两年不见,哥儿姐儿的一个赛一个俊俏。”手指指了指她们,“这是我家不成气的姐儿们,我家的书儿读书尚未归家。” 传说中赛天仙的嫡姐宋清若今日也终于露了面,着一袭浅粉百蝶裙,外罩银狐披风,肤若凝脂,眼含秋水,未语还休,她只上前盈盈一礼,浅笑彦彦,“若儿见过各位姨母,弟弟妹妹。” 宋夫人父亲大姨娘所生的庶女同宋夫人一个年龄,看起来却年轻不少,着宝蓝华服,头上只插一根白玉簪子,奢华又低调,“若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知可许了人家?” 宋夫人不悦的瞥她一眼,“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来求娶我家若儿的人,怎么也得排到城门口了,但可心的却不曾有。” 她也不恼,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宋清欢眼尖发现她耳上坠着的东珠耳环,闪着淡淡的光泽,不懂的人会以为只是普通珠子,可她却知道,这一颗就价值不菲,而且大平朝并不产此物。 “姐姐该高兴才是,日后若儿定能嫁得高门大户,瞧这长相我就稀罕的紧。”说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塞到宋清若手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儿且拿着玩儿。” 宋清若虚虚一礼,瞧不上多待见,可礼数周到,叫人挑不出错处,“多谢姨母。” 也分别给她们送了礼物,单看盒子就粗糙的多,礼物也定是不用心的,宋清欢倒无所谓,可观几个姐姐的脸色就有些五彩纷呈,宋清怜咬着唇,不悦嫉妒全部写在眼中。 宋清怜乃是四姨娘所出,不知何故,宋木元一共抬了四房姨娘,除了宛小娘,无人生下儿子,并且生了一个女儿之后都是元气大伤,再难有孕,想都知道这是宋大夫人从中做梗,可宋木元却听之任之,装聋作哑,只一心培养长子宋清书,宋清欢这才不得以用死遁之法送走弟弟宋清安,不求来日大富大贵,但求一世喜乐。 宋清烟紧紧攥着盒子,一双眼却紧紧粘在宋清若手上,目露凶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宋清若按在地上摩擦,她同顾二公子婚事告吹之后,就再没出过门子,瞧着人也清瘦了不少,脂粉也盖不住满脸憔悴。 三姨娘所生的宋清雨倒面色如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双眼不笑的时候也弯着,瞧着倒是低眉顺眼,一副善良好欺的模样。 宋大夫人只拿眼扫了她们一圈,冷笑,“怎么瞧着姐儿们对礼物不太满意的样子,可是觉得姨母厚此薄彼?” 宋大夫人一语双关,若答是,就是嫉妒宋清若,若说不是,又是真嫌礼物轻了些,一时间花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宋大夫人一双眼瞅着宋清烟,“烟儿可是恼恨同顾二公子的事?你放心,你的事儿母亲我上着心的,明日于家公子会登门,到时候你偷偷瞧上一眼,看合不合眼缘。” 心事被当众道破,宋清烟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可面上又不能显,含着泪,虚虚一俯,“女儿多谢母亲。”于家公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日日流连在歌坊酒肆,他爹虽在兵部任职,可到底也是个排不上名号的官职,瞧她那手中快要被扯个洞的锦帕,也知她此时恨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无可奈何。 宋清怜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半步,只求嫡母能别注意到自己,可偏宋大夫人今日跟中了邪似的,完全不顾及自家姑娘的脸面,“怜儿啊,顾将军可有给你写信?走了这么些个时日,应是牵念的紧。” 宋清怜跟她的名字一般,柔弱可怜,双眼带泪,声音轻颤,“母亲就莫打趣怜儿了。” 宋大夫人却一拍桌子,“说的什么话,顾大将军可是同你有了肌肤之亲,他再不愿,也得负起责任,否则皇上那里我也敢闹上一闹的!” 宋清欢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还皇上呢,您怕不是挨不到那门就会被人打了出来,大脸猫给你的脸吗?真将自己当成一品诰命夫人了,冬梅不着痕迹扯了扯她袖口,“五姑娘您收敛着些。” 宋大夫人给了宋清欢个大大的白眼,又想起今日自己的谋划,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朝着李婆子暗暗使了个眼色。 “哥儿姐儿的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是倦了,都各自回屋拾掇一番,一会该用饭了,老奴遣人送你们过去可好?”李婆子满脸堆笑,就是那一脸的疤痕,让人看了有些膈应。 看得出王家这些哥儿姐儿的教养的很好,虽心中嫌弃,面上却依旧谦恭得体,叫人寻不到一丝错处。 冬梅贴在宋清欢耳边低语,“那个穿银灰大氅的哥儿就是表少爷。” 宋清欢抬眼望去,他此时也正望过来,冲着宋清欢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个浅笑,自认潇洒的打开手中折扇,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看起来十足十中二青年! 第21章 险险中招 宋清欢眼角抽了抽,拉着冬梅转身就走,觉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暗啐,“晦气。” 冬梅暗自窃喜,还好,五姑娘眼界高,不会被年轻公子哥轻易迷了眼,她家主子还有机会。 话说这表少爷其实生的唇红齿白,长身玉立,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那副做派让宋清欢这二十五的灵魂发自内心的反感,这孩子搁现代就是个学生,都该称她一声阿姨的。 没好气的回头白了一眼冬梅,“你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气冲冲的往院中走。 “五妹妹这是忽着回去换漂亮衣裳啊?”宋清烟拦下她,一双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让人不舒服。 “见过二姐姐。”宋清欢不欲同她打交道,想绕开了走,偏她挡着道。 “五妹妹不喜顾二公子,倒是瞧上母亲家的表少爷了,这眼光属实差了些。”宋清烟想看看宋清欢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不愿放了同将军府联姻的机会。 “好狗不挡道,二姐姐没听过?”宋清欢有些恼,主要是不喜她脸上的脂粉味,熏的头晕。 宋清烟面色一僵,似是没想到她出言不逊,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五妹妹,姐姐只是同你闲话家常,怎的就出口伤人?家教礼法呢?” 宋清欢一把推开她,“被狗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气的宋清烟原地跺脚,将手里的绢帕一把扔在地上,还踩几下。 冬梅瞧自家姑娘一副被狗撵的样子,笑着问,“五姑娘跑什么?二姑娘又不是您的对手,何故给自己多树个敌人。” 宋清欢只斜睨她一眼,“你闻不见她身上那股子味?这样,你回去再闻两下,保管你夜里睡在谁身边都不知道。” 冬梅面色涨红,也不敢多话,跟在宋清欢身后一溜烟的回了宛小娘的院。 “杏,我同冬梅要沐浴!”宋清欢将身上披风直接挂在院里,转头叮嘱冬梅,“这身衣裳都别穿了,先放院里去去味。” 宛小娘抬头就瞧见宋清欢眼角染上红晕,双颊带着绯色,轻笑,“欢欢着道了。” 宋清欢打帘进去,并不理会宛小娘的戏谑,“杏,快着些。”只觉周身燥热,不知那宋清烟用了什么香熏的衣裳,只闻了这一会,就中了招,方才同她站的近的姐姐们也并不见异样,可知定是有意接近自己的。 宛小娘只站在门口,和缓的道,“帐中香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多加了味西域的香料,迷幻的效果竟强了这许多,齐家这庶女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小娘,可有解药?”宋清欢人泡在浴桶了,可仍是头脑发晕,顾南乔的脸一直在眼前晃。 “你将我屋中的书瞧了个遍,自己解,哪就用得上我出手。”宛小娘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宋清欢气个半死,“小娘!” 宛小娘又坐在廊下继续炮制草药,“舌下含黄莲,万毒不侵身。” “呵,你是我亲娘吗?苦成那个样子,莫说毒了,估计啥也侵不了。”桶中水渐凉,宋清欢这才觉得舒服些。 “轻易就让人算计了去,可见学的也不精,清心丸做来是让你观赏的?”宛小娘将手里草药一股脑丢在地上,“说你聪明,你倒笨的可以。” 宋清欢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研制的那清心丸,放了十五种草药,其中不乏毒草,只是互相中和,倒可解百毒,她赶忙含一颗在舌下,又苦又涩的滋味在口腔中弥漫开,“冬梅,你洗好了没?过来。” 冬梅到底是习武之人,方才的不舒服一下就过去了,听见宋清欢唤她,打帘进来,“吃了。” 冬梅不做他想,直接放嘴里咬开,苦的直咂嘴,“五姑娘,咳,你给奴婢喂的什么?” “不许吐,吞了。”宋清欢想也不能只自己受罪,日后还是得研究些不这么苦的,又咽了咽苦涩的汁子,脑中一片清明。 不多时宋大夫人就派人来请,说是饭已摆好,请五姑娘速去,各房的姨娘去偏厅。 “小娘,要不我将冬梅给你?”宋清欢到底是不放心宛小娘,虽见过她出手,可到如今也摸不清她的底,心里没着没落的。 宛小娘今日穿一袭烟青棉裙,袖口领口镶白色兔毛,手里捧个汤婆子,瞧着弱柳扶风,不堪一击,“顾好你自个,春杏咱们走。” 宋清欢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拿自家这小娘一点办法也没有,总是安然若素的模样,仿佛置身世外的高人一样,看不破,猜不透。 男女三岁不同席,可今日不知是宋大夫人有意,还是因见了亲人高兴,只分了左右桌,并没有什么挡开,“都是年龄相当的哥儿姐儿的,平日里见不着,今天就好好述述话。” 宋夫人笑的春暖花开,脸上褶子遮都遮不住,连日的折磨,眼袋也出来了,雀斑更明显了些,看起来倒像她那个庶妹的娘,偏生穿一件浅紫金纹云裳,外罩桃红夹袄,整个人看起来艳俗臃肿。 反观王家庶女,豆绿色长裙,月白披风,一张脸完全瞧不出年龄,只薄薄上一层脂粉,两腮扑淡淡胭脂,竟是一件金首饰也没佩戴。 有道灼人视线一直停留在宋清欢身上,她侧了侧身,仍是避不开,遂直直看回去,直看得那表少爷面红耳赤,不得不收回视线,只盯着桌几上的菜瞧,仿佛能盯个洞出来。 “呵,小样,同阿姨玩欲擒故纵。”宋清欢在心里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自顾自吃心,并不理会宋清烟投来的目光。 不管宋清怜夹什么,都会被宋清烟有意无意的碰落在桌上,瞧着将自己婚事弄黄的宋清怜,宋清烟就来气,“四妹妹可是伤到手了,怎的夹什么掉什么?多失礼啊。”朝着众姐妹行了一礼,“我这位四妹妹平日就怕生的紧,还请各位姐姐妹妹见谅。” 第22章 明争暗斗 席间明争暗斗,你来我往间,一句话恨不能拐十八个弯,不是暗比首饰,就是显摆衣料华贵,再不就是寻常女儿家说的那些子胭脂水粉的,宋清欢也搭不上话,索性饭食味道不错,吃的倒也尽兴。 冬梅瞧自家五姑娘几乎就没放过筷子,无语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谁同她搭话,她都淡淡回一句,礼貌又疏离,渐渐的那些个姐儿的就不再理她了。 宋清欢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的原则,自顾自吃的欢,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夜里可有好戏瞧,可不得养精蓄锐。 有几个姐儿掩嘴,偷偷指着宋清欢,“那个就是上吊也不肯嫁顾二公子的妹妹?” “可不是,听说吊的舌头都伸出来,竟还能活。” “都说五姑娘死里逃生变了个性子,该不会真的鬼上身了?” 这些个窃窃私语,完全撼动不了坐在那不动如山的宋清欢,她喝了杯茶,对着那些个姐姐们盈盈一笑,“姐姐们想听故事吗?” 也不等人家开口,她自己就讲起来了,不时配合着肢体动作,吓的桌上的姐儿们一个个花颜失色,险险维持不住淑女形象,末了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我同你们讲,自从我弟弟死了之后,每夜子时都能听见他唤我。”她将胳膊打直,吐出舌头,“姐姐,陪我玩,清安一个人好孤单。” “啊——”一个姐儿终是受不了,扔了手里筷子就往园子里跑,接二连三跑了好几个,凳子被带倒一片。 宋大夫人咬牙瞪向宋清欢,她却无所谓的耸耸肩,“原就是同姐姐们讲个故事的,谁晓得一个个胆子这么小。” 冬梅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这才没笑出声来,可肩膀抖的厉害,眼泪都出来了,五姑娘当真古灵精怪,瞧她讲的绘声绘色的,这些子很少出门的闺阁小姐,可不就吓破了胆子。 宋大夫人笑的勉强,“吃饱了就去园里逛逛,虽说冬日里不如夏日风景好,可新移来的红梅倒是惹人的紧。” 宋清欢便也放下筷,带着冬梅往园子去,那些姐儿一瞧见她来,都退避三舍,宋清欢倒也清静,独自打量满园红梅,深浅不一的红,倒是为这银白园子凭添几分妩媚。 有哥儿提议,“如此美景,配上好看的姐姐们,不若咱们来吟诗作对,倒也美哉!” 没人反对,皆跃跃欲试,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大出风头。 “哈哈,倒叫本世子赶上这桩子趣事了,不知本世子可有兴参加?”一男子缓步而来,明黄绣暗金纹长衫,外罩青色大氅,一头墨发用白玉冠束起,桃花眼好看的半眯起。 宋夫人赶忙迎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哎呀呀,难怪一早喜鹊叫个不停,原是世子登门了!宋府真是蓬荜生辉!” “他谁呀?”宋清欢一双眼不善的瞧着进来的男子,问身旁的冬梅。 “当今圣上有两个弟弟,他乃靖安王的长子,上官朗,此人就是个笑面虎,心思难测,阴晴不定。” 宋清欢死死盯着他,这是她至死也忘不了的一张脸,那个用花瓶将她头打爆的渣男白毅!这世子长的与他一般无二,连鼻尖小痣的位置都一样。 上官朗似察觉到目光,转头,宋清欢却已将视线挪开,只留给他个背影。 “哎呀,世子若能参加,可叫我们这家子哥儿姐儿的受教了!”宋大夫人简直就差趴在地上当凳子让世子坐了。 上官朗爽快大笑,“都别拘着了,本世子同宋清书乃是好友,你们也等于是本世子的弟弟妹妹。” 宋大人闻讯也慌张赶来,“世子您怎么不着人提前通知下官呢,瞧这都将您慢待了去,快,吩咐厨房重新准备上一桌席面,挑世子爱吃的上。”下人们都忙了起来,这么冷的天,硬是跑出了一身汗。 上官朗摆摆手,“宋大人别客气,今日本王是听说宋府热闹,来凑上一凑,莫嫌本世子不请自来就好。”说完直直坐下,“诗词什么的本世子也略有研究,玩起来。” 宋清若原本清冷的脸,一下染上女儿的娇羞,一双眼不时瞄向上官朗,欲语还休,眉目含情。 上官朗这时又开口,“宋大人的嫡女最是才华斐然,在京城可是有名的才女,不知今日可有新的诗作?” 宋清若正正神色,端端一礼,笑的很是得体,“小女宋清若见过上官世子,世子谬赞,小女之才同您可比不了。” 宋清欢简直没眼看,可好戏尚未开锣,她肯定是走不了的,只得耐了性子看他们在那互夸,眼尖的谁人瞧不出郎有情妾有意,偏生在那装作不熟识,生生让人能将去年的饭都吐个干净。 “好,本世子便不托大了,先来一首。”上官朗总觉树下背影莫名熟悉,可又的确是没见过,“红梅含笑露园开,晓寒尤胜压枝低,一杯未尽今日吟,倩影更胜园中梅。” 宋清欢在心里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道你这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也能称做诗,不禁感慨还好自己当年发奋读书,背了不少名家诗词,世子的这首简直让人家棺材板板都要压不住了,直接爬出来给他几大板。 世子开口哪有人不叫好的,都自称自己才学不佳,不敢在世子面前卖弄,只作个对子传个花,倒也热闹。 宋清若的眼睛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宋清欢,眉头轻拧,略有不悦,观这园中,只余背影的可不就只她一人,世子方才的诗该不会是因她而生的,紧了紧手里的帕子,“世子这诗当真是好,小女能问问是因何而发的吗?” 上官朗温和一笑,“不过是瞧着园中红梅艳,哥儿姐儿倩,这才有感而发,若儿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宋清若自是不可能说的,只浅笑,“这诗若儿喜欢的紧,不知世子可否写下来送于若儿?张于房中,也好日日瞧着。” 得,这是明确告诉大家世子是她的,谁也不许抢的,明晃晃的宣告,偏说的含蓄委婉。 第23章 来吧演戏 宋清欢自问穿越来了此处之后一直修心养性,再大的事也影响不到她的心情,可今日面对同白毅一般无二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撕烂那张伪善面目,好不容易蓄起的指甲被生生掐断,竟也不觉得疼。 冬梅扯过她的手,已是一片夺目鲜红,宋清欢就像不知疼一般,紧紧咬着唇,血自嘴边蜿蜒,小脸惨白,“五姑娘可是识得世子?” 宋清欢回了回神,冷笑,“不识,冬梅咱们走。” “五妹妹竟也在这,让姐姐好找呢。”宋清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堪堪拦住去路,一双眼笑的弯起,偏着头,“妹妹,大家伙都在园子里,你若一人离开了,显得我宋家没待客之道。” 宋清欢一双眼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我自问从未寻过姐姐麻烦,为何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寻晦气?” 宋清烟一时竟被她周身杀气吓住了,愣在当场,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双眼迅速泛上水汽,就似宋清欢说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 “姐妹相处哪有个不磕碰的,快撒手,莫叫旁人看了笑话去。”四姨娘李文烟适时出现,解了这尴尬气氛。 李文烟乃四姑娘宋清怜的小娘,长的端庄大气,眉眼间皆是笑意,却偏生是这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人给原主下了药,伙同大夫人将尚有气息的宋清欢吊在梁上,装作自杀假象,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使得顾南乔被迫同宋清怜有了肌肤接触,虽然那个在宋清欢眼里什么也不是,可这时代的女子哪怕同男子牵下小手,也会红了脸,让人家负责。 宋清欢并不开口,目光扫过四姨娘身后的自家小娘,她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冷眼旁观,若此时她手中抓把瓜子,十足十看戏的架势。 “小娘是从哪里瞧出我同姐姐有龃龉的?”宋清欢后退半步,离摇摇欲坠的宋清烟远些。 四姨娘面色一僵,似是没想到如今的宋清欢就是个刺猬,谁惹扎谁,一改往日怯懦模样,眼神冰凉,不带半分感情。 她欲握宋清欢的手,“哎呀,五姑娘可是伤着了,可得仔细着些,姑娘家的手最是受不得伤。” 宋清欢迅速将手缩回袖中,“不过擦破点皮,想回去上点药,奈何姐姐不依不饶,不肯放我离开。” 宋清欢声音不算小,正够园中人听得清楚,上官朗闻声也回头看来,宋清烟一张脸涨的通红,双手不停绞着帕子,“我。。我不知妹妹伤到了,只是瞧妹妹一个人,想来同你讲讲话,解解闷。” 宋清欢举起手,月白袖口被血浸染,“姐姐是瞎吗?” 宋清烟抚着胸口,一脸受伤,“妹妹,我。。我没注意到,只是想同你说说体己话。” “我同姐姐有什么可说的?一年也见不着几回,没必要装姊妹情深,若无事请姐姐让开路。”宋清欢的语气染上不悦,怒气全部撒在宋清烟身上。 四姨娘的手紧了紧,却终是寻不到理由再近宋清欢的身,气的暗咬了咬牙。 二姨娘此时凑巧过来,见状,秀脸一沉,声调拔高,“呦,如今五姑娘在这家里说话倒是愈加不顾忌了,我家烟儿一片好心喂了狗,不过姊妹间说话,倒被五姑娘奚落至此。”说完快走几步,牵起宋清烟的手轻声安慰。 一时间宋清欢成了众矢之的,进退两难,索性抚着头,紧紧挨在冬梅身侧,“冬梅,咳,我头好晕。”冬梅就见上一秒嘴角血已干涸的自家姑娘,此时那血喷涌而出,很是吓人,然后眼一闭,直接晕死了过去。 冬梅手足无措,扶着自家姑娘,眼睛却看向宛小娘,却见她唇边带着抹戏谑的笑,“欢欢,我就说你身子没好利索,你偏不听,非得强撑着来参加,这可怎么办?呜呜,可怜我母女在这宋府不受待见,竟是连请个大夫都不能。” 冬梅目瞪口呆,只得配合着这二人突如其来的戏精上身,“五姑娘,您快醒醒啊,呜呜,您这一病,如今连药也是喝不起的了,可如何是好?” 春杏根本瞧不出她们在演戏,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哭嗝,“五姑娘。。嗝,您。。身子弱嗝,偏得来吹场风,嗝,哇——” 冬梅心道好家伙,您这哭的情真意切的,今日这场子宴席算是没法好好收场了,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听的宋清欢眼角不自觉的跳了又跳。 宋木元黑着张脸,可因着世子在,他不好苛责,只得缓下声,“快寻府医瞧瞧,你说你身子没好,怎的还来这吹冷风。” 宛小娘突然跪下来,朝着宋木元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求老爷开恩,放过我们母女俩,我们只想在宋府安稳度日,哥儿已死,妾如今只想守着欢欢一人,您就为她请一回大夫!”言辞恳切,字字泣血,闻者落泪。 宋木元额上青筋暴起,袖中的手握的死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去,请大夫来给五姑娘瞧瞧,开些个好药,价钱不论,日后谁若再寻宛小娘晦气,莫怪我不客气!” 宛小娘扶着宋清欢期期艾艾的走了,一园子的人鸦雀无声,大夫人气的恨不能当场去世,五姑娘气她的时候身子着呢,说个话的工夫就能口吐鲜血,气息奄奄?摆明了闹一场,这是打她这个正头夫人的脸呢,偏老爷瞧不出,这番敲打的话不就是说给她听的! 到了屋中,宛小娘瞧宋清欢还双眼紧闭,没好气的在她腰间掐一把,“行了,快把口脂吐出来,吓死个人。” 宋清欢长吁口气,悠悠转醒,咂巴几下嘴,“小娘,这回可不是口脂。”从袖中掏出个红色小包,“瞧见没,花里提炼的汁,咬一下就喷血,味道也很是不错。” 冬梅一脸生无可恋,“五姑娘,求您下次演戏前提前同奴婢说一声,我这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第24章 戏精上身 冬梅说罢又给一旁没回过神的春杏倒杯水,“还哭,瞧不出五姑娘是装的?”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笨死了,就知道哭。” 宛小娘边给宋清欢包扎手,边道,“别说,今日可多亏这丫头了,哭的那叫个凄惨,不知道的以为你家五姑娘一命呜呼了。”说完使劲的捏了把宋清欢的伤,疼的她倒吸口凉气。 “小娘,你是瞧我伤的不重?”她抽回自己的手,气鼓鼓的盘膝而坐。 “成日里老气横秋的,这才有点子小姑娘模样了。”宛小娘净了手,喝了杯半凉的茶,“药下了?” “您都瞧见了,还问。”十指连心,宋清欢这时才觉手指一抽一抽的疼。 “得嘞,我去歇会,晚上好看戏。”宛小娘拍拍裙裳,到了门口又不确定的问,“你那药不会立时发作?莫睡过了,戏都被旁人瞧了去。” 宋清欢闭了闭眼,对这平时看起来温柔,实则很不靠谱的小娘很无语,“放心,照您那方子下的量,掌灯的时候有您瞧的!” 宛小娘的背影竟叫人瞧出几分欢喜来,“春杏别忘了叫我起身。” 冬梅长呼出口气,“五姑娘,您日后提前同奴婢讲一声,今日吓死我了。” 宋清欢白了她一眼,“都是临场发挥,若提前预知了,春杏指定哭不出来,气氛渲染就不到位。” 春杏不解,“可五姑娘您今日为何来这一出啊?” 宋清欢躺在床上,“熏香不成,换了旁的药,可着劲的往我这蹭,我这是炸了她们老窝了,一个个的排着队给我下药。” 冬梅噗嗤笑出声,“哪个敢当面给大夫人难堪,偏你让她下不来台,不针对你针对谁?” 别看宋木元话说的好听,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大夫是不可能请的,只让府医来瞧了一眼,宛小娘随便给她来了一针,那脉象就虚浮杂乱,“五姑娘这身子是伤到了根本啊,得补,得大补!”人参、鹿茸跟不要钱似的往方子上写,反正不管五姑娘什么病,补总是没错的。 宛小娘嚼着人参须子,“哎哟喂,可沾了你的光了,这要是一个人全部吃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正巧新药里缺这几味,倒省了银钱。”也不等宋清欢开口,拎着药袋子就走。 宋清欢手指颤抖,指着宛小娘,“冬梅你瞧,这是亲娘能做出来的事吗?好歹分我一根参也行啊!” 冬梅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偷着乐,并不接话,任宋清欢气的在床上打滚,清冷冷的五姑娘也有如此孩子心性的一面,当真可爱俏皮的紧,应该让主子看看。 宋清欢闹累了,侧躺着望向窗外,冬日里天黑的早,已经开始陆续掌灯了,昏昏黄黄的灯明明灭灭的摇晃着,她叹口气,“冬梅,你主子何时到?” 冬梅被她拉着躺在外侧,“最晚后日,姑娘到时可要去瞧瞧?” 宋清欢摇摇头,“如今恨不能有八百双眼睛盯着,此时去不妥,且看着,你记得提醒墨白,接到人那药就洒下去。” 冬梅轻轻应一声,拉了拉她的袖子,“五姑娘,其实将军面冷心热,对您也上着心的,您可万不能弃了他。” 宋清欢闻言好笑的看她一眼,“你从哪里瞧出你家姑娘我要放弃了,我的字典里可没这词。” 冬梅拍拍胸脯,“这就好,这就好,嘿嘿,若姑娘日后嫁出将军府,我也能回去了,还不用同姑娘分开。”自顾自说着,笑的眼睛眯成条缝。 宋清欢就势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冬梅痒的连连求饶,“好姑娘奴婢再也不说了。”二人打闹间,听得春杏在外面扬高了声,“三姑娘怎的有空来五姑娘这了,可是有事?” 宋清欢同冬梅竖起耳朵,一个字也没听见,“呵,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会是她。”宋清欢朝冬梅努努嘴,示意她去迎,“我瞧瞧这位姐姐来是想做什么。” 宋清雨打帘进来,对于盘膝坐在床上,气色还不错的宋清欢一点也不惊讶,“五妹妹可是好些了?”她不动声色的坐在窗边软榻上,接过春杏倒的茶,“多谢。” 宋清欢也不说话,两人只安静坐着,气氛倒也和谐,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面忽然就乱了起来,李婆子依旧扯着驴一般的嗓门吼着,“哎呀,这都叫什么事!五姑娘怎的就做出这档子事,宋府颜面何在!”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西角门偏僻的院落而去。 宋清欢同宋清雨对望一眼,相视而笑,她继续看书,她继续啜茶,顺手拿过春杏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穿针引线,香炉中飘出浅浅梅香,四下飘散,默契的仿佛她同宋清雨从前就熟识一般。 待李婆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宋清欢已经翻看完了两本书,而宋清雨手中的帕子已然绣出几朵红梅,她缓缓走到宋清欢的床前,只一眼,宋清欢就乖乖放下手中书,闭目躺平,气息微弱。 李婆子带着十几个丫鬟冲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宋清雨拿帕轻拭了拭眼角,“可是母亲担心五妹妹的病,让您来瞧瞧的?”宋清雨的声音如雨后新竹,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李婆子僵住,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三。。三姑娘一直在五姑娘这屋?” 宋清雨轻点了点头,“嗯,晌午时瞧着五妹妹脸色很差,我不放心,就一直守着了。” 李婆子那脸红了白,白了红,终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冲着身后丫鬟大喊,“傻站着做什么,都随我去大夫人那。”帘子被她甩的掉下半个角。 院中又恢复平静,能听得见雪落下的声音,宋清欢轻抬抬眼皮,“走了?” “嗯,瞧那脸色,应该不会回来了。”宋清雨依旧清清淡淡的坐在她床边。 “多谢姐姐,不过,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午餐,三姐姐需要妹妹我做什么,不妨直说!”宋清欢索性挑开天窗说亮话,懒的弯弯绕绕的废话一箩筐。 第25章 夜探书房 宋清雨并不像那几个姐姐矫揉造作,闻言只是笑笑,“我就喜欢五妹妹直言直语的性子,那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还请五妹妹救我一救!” 宋清欢挑眉,一双眼打量着宋清雨的面色,“哦?我竟不知三姐姐如此看重我,如何救?” 宋清雨轻轻叹口气,忽的拉过她的手,“五妹妹,你也知道咱们的婚事自个做不得主,可我真的不想给世子当妾。”她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心,“今日在园子里妹妹应是瞧出来了,世子有意纳大姐姐为侧妃,爹同大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帮大姐姐固宠,可我宁可寻个普通点的人家。” 宋清欢对她的示好并不排斥,只任她牵着自己的手,“难道大姐姐不是去做世子正妃的?” 宋清雨摇摇头,“宋府可配不上,当个侧妃都是莫大荣幸了,我知五妹妹胸有沟壑,算姐姐欠你个人情。” “姐姐可有中意之人?” “尚无,只是并不想同大姐姐共处一个屋檐,不想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其实大姐姐并不是好相与的,不似她面上那般温婉。” 宋清欢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床沿,“我就不问三姐姐为何偏生寻上我了,只问若事成,三姐姐这人情要如何还?如若有人平白无故帮我,我是不信的。” 宋清雨听她说完莞尔一笑,一双眼不似来时空洞无神,她凑到宋清欢耳边低语几句,“不知姐姐这筹码可值得五妹妹出手相助?况且是与不是,妹妹一探便知。” 宋清欢笑的见牙不见眼,轻轻拍了拍宋清雨的手背,“今夜前院会很不平静,我且探探,若姐姐所说非虚,妹妹定竭力相助。” 宋清雨也不客套,点头,“行,我得上前院瞧瞧去,不能让戏太早散了场,妹妹也抓紧时间。” 宋清欢见人走了,这才唤冬梅进屋,“冬梅,换衣裳,咱们再去宋大人书房走一趟。” 冬梅不多问,同宋清欢换上玄色夜行衣,两人相视一笑,“瞧瞧我如今有没有点暗卫的样子?” 冬梅笑,点头,“像。” 宋木元的书房并不大,装饰的也很朴素,面上同别家府邸的书房并无不同,宋清欢手指轻轻划过里侧暗格,旁的书都随她的动作朝一侧倒去,唯一本纹丝不动,她朝左转两下,朝右转三下,好端端的墙面忽然出现一道雕花暗门,“冬梅走。” 暗室中墙壁中嵌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故而一点不影响视线,竟比外间还瞧的仔细些,“这么多珠子,啧啧,暴殄天物啊。” 暗室正中有个铜制柜子,上面的锁有点像宋清欢之前研究过的鲁班锁,虽繁锁,却有着自己的规律,那时候她休息没事做的时候,竟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了。 她将发间插着的簪子拔下来,耳朵贴在锁上面,一点点拨弄,冬梅几乎屏着气,眼睛四下打量,生怕有人进来。 “咔——咔嗒”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宋清欢朝冬梅使个眼色,两人各自站开,果见柜子缓缓弹开,里面飞出十几支尖锐箭矢,箭尖泛着黝黑的光,显然是淬了毒的。 冬梅又小心丢几颗石子进去,直至柜中再无动静,她俩才蹲下,里面是数不清的银票,下面的檀木盒里装满了书信,有些甚至不是汉文,“五姑娘,这要一窝端了,宋大人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就见宋清欢不知从哪拿出笔墨纸砚,一屁股坐在地上,“快,将信全展开,你忘了你家姑娘的本事了?” 宋清欢一目十行,虽不明白信中含意,照猫画虎的本事却是不在话下,估摸着一个时辰,就将这些书信复原了个十乘十,顺手摸了几张银票子塞到怀中,“冬梅,原样恢复,咱们走。” 冬梅只看过五姑娘平日看书的模样,不知她竟还能双手并用,将这数百书信一一照搬,“别发呆了,赶紧的啊。” 冬梅这才回过神,将信和银票依次放好,“好了,五姑娘。” 宋清欢又将打开的锁复原,这才拍了拍胸脯,“嘿,正愁着新货上市的银钱,这不就来了。”边晃头,边哼唧,“财神来到我家门,娃娃来点灯,嘿嘿。” 冬梅瞧她这灵动的小模样,不禁莞尔,再次唾弃自家主子有眼无珠,五姑娘简直浑身是宝,不行,她必须得想法子将五姑娘同自家主子绑在一起,不能便宜了旁人。 临出书房时,冬梅瞧见宋清欢往桌案上摆放的墨砚中加了点粉末,她嘿嘿直乐,并不解释,“不知前院的戏散场了没,可惜了没瞧着热闹,唉。” 前院确实乱成一锅粥,宋清怜衣衫不整,跪在那里抽抽噎噎,四姨娘面色阴沉,一语不发,只死死盯着一旁几乎裸着上身的表少爷张望斌,“姨母,是她勾引的我!” 宋清怜就只是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张望斌气的面色铁青,明明说好今夜的会是五妹妹,黑灯瞎火的,再加上药性,他根本没细看,谁晓得被人撞破时,身下的人却是宋清怜。 宋大夫人险险咬碎了后槽牙,“斌儿,如今木已成舟,怜儿就是你的人了,这是抵赖不了的事。”说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庶妹,“妹妹,斌儿是你的长子,你不说些什么?” 王如画只是抚了抚鬓角碎发,眼尾扫过跪在地上啜泣的宋清怜,轻皱了皱眉,“斌儿做下此等事,自是要负责的,可白日里听姐姐说,怜儿同顾将军也有些不清不楚,这样的女子” 张望斌看了眼自家母亲,梗着脖子,“这种随便能同男子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我是断然不会娶的,谁知是不是她给我下的药。” 宋木元忍无可忍,使劲拍了拍桌子,“放肆,我宋府女儿岂容你在些栽赃,怜儿同顾将军的事不过捕风捉影,当不得真,你做下此等事,这么多人都瞧见了,还想抵赖不成?” 第26章 瞒天过海 张望斌脸色很难看,见自家母亲并无不悦,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讪讪闭了嘴,由着宋木元在那发威。 最后,王如画起身拍板,“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儿做的不对,咱们坐下好生商量,择个好日子将怜儿抬进门,宋家的姑娘当个正妻自是绰绰有余的,姐夫您瞧这样可行?”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木元虽怒火中烧,事已至此,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只得点头,将脸扭去一边,并不看地上跪着的宋清怜。 原是要她同将军府绑死在一处的,结果闹出这档子上不得台面的事,哪有脸再提,江南张家虽非首富,但几乎垄断了锦缎一行,商号更是遍布大平朝各个角落,张望斌再不才,考取不了功名,日后家大业大,也是不愁吃穿。 宋大夫人此时才开口,“既如此,恰逢年节,不若就来个双喜临门,妹妹看可好?” 王如画身子一僵,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姐姐,“姐姐,为何这么着急?” 宋大夫人端起茶抿一口,悠悠开口,“我家四姑娘可是清白身子给了你家儿郎,万一那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是不是?” 王如画也是常在外面行走的,自家姐姐咽下的那一句,她自是明白何意,马上换了笑脸,“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就双喜临门,来年咱们几家子官运亨通,财运滚滚!” 张望斌只气的将衣裳往上扯了扯,由着小厮给自己裹上大氅,狠狠瞪了宋清怜一眼,扬长而去,“既然母亲同姨母定好了,我便先行回去了,天寒地冻,身子抗不住。” 宋清怜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一下,就这么被定下了日后一生的命运,她心中其实是爱慕顾南乔的,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当将军府的正头夫人,如今嫁去江南张家,好歹是正妻之位,再不用仰人鼻息,倒也乐得自在,却没想过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夫君的爱怜,这一生将会是多么的悲惨。 宋清雨只默默看着这一切,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心中感慨自己站队及时,没有瞧走眼,就是不知道这五妹妹要用什么法子帮自己脱身,今天晚了,也不便打扰,宋清雨清楚,只要五妹妹今夜寻到了她要寻的东西,就一定会守诺。 再说宋清欢这边,两人跟小贼的似的回屋换衣,又在墙角捣鼓半晌,才将书信藏了进去,临了,宋清欢递给冬梅两封信,“拿给你主子瞧瞧,我总得这里面有猫腻,可我看不明白。” 冬梅将信藏在怀里,继续添土,“五姑娘你可太厉害了,对了姑娘,您可能描摹他人笔迹?”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真当我是万能的,能学个五六分就不错了。” 冬梅挠挠头,“那姑娘双手同时落笔也是厉害的,嘿嘿。” “今夜就将信送过去,顺便瞧瞧墨白有没有听我的,不论他状况如何,那药必须要洒!”语气中是不可置疑,眼神也锐利,吓的冬梅咽了咽口水,“我晓得了,现在就去。” 顾南乔表面上伤的严重,实则全部避开要害,只是看起来鲜血淋漓,没一处好皮肉,墨白颤抖着不忍将药粉洒下,顾南乔轻掀了掀眼皮,“那丫头给的?” 墨白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可。。可五姑娘她如今学毒,属下怕。。。” “既是她交待的,就洒,别婆婆妈妈的。”顾南乔闭上眼,不再多说。 冬梅此时正巧进来,看到顾南乔的状况也吓了一跳,待问过府医这才放下心,“主子,五姑娘叫属下来看看。” 顾南乔没睁眼,轻笑,“你这就被发现了?不知是你笨,还是她太聪明。” 冬梅垂下头,嘟哝,“五姑娘怕不是第一日就瞧出来了,是主子您有眼无珠。” 顾南乔低斥,“如今你倒训起我来了。” “不敢,对了,五姑娘说这几封书信有猫腻,让拿来您瞧瞧。”冬梅双手将书信奉上。 顾南乔接过看了看,眉头却拧的越来越紧,“从哪来的?” “宋大人书房的暗室,这些全是五姑娘临时描摹下来的,并未打草惊蛇。” 顾南乔挑挑眉,“噢,这丫头竟还藏着这本事。” 冬梅盯着脚尖,似要盯出个洞来,低声的嘟囔,“姑娘本事就多了去了,错过这个,有您后悔的。” 顾南乔一茶杯扔过去,冬梅牢牢接住,“嘿嘿,五姑娘那还需要属下,属下就先走了,姑娘说了那药必须洒,方能瞒天过海,叫什么。。。对了,苦肉计。” “行了你且守好她。”顾南乔夺过墨白手中的瓷瓶,一股脑的洒在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就是有些酥麻之感,血流的速度也明显缓了,只是那血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恐怖又诡异。 府医瞠目结舌,“这这这,瓶子能给老朽瞧瞧吗?五姑娘这明显是想让将军的伤看起来更严重些,可又伤不到将军的身子。” 顾南乔将瓶子抛给府医,“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您老研究去。” 待人都离开,他才吩咐墨白将随身的荷包拿来,小心的取出张被血浸了半边的纸条,展开,“伤重交权,休生养息,是为上策。”不舍的又看了几遍,这才将纸条放在烛上燃了。 “墨白,墨青,咱们有多久没去钓鱼打猎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将军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为哪般,墨青试探开口,“战事起就再不曾打过猎,大概有五年了。” 顾南乔靠在床头,觉得身上的疼痛几乎消失,“是啊,五年了,是时候歇歇了,你们出去,别守着我了。” 墨白咬了咬牙,壮着胆跪下,“将军,您可想见见五姑娘?听闻最近宋府正在为各位没婚配的姐儿寻人家呢,您就一点不着急?” 顾南乔淡淡扫了墨白一眼,“她若不想嫁,谁也强迫不得,用不着咱们操这份闲心!且做好你自己的事。” 第27章 我心悦你 墨白轻轻叹口气,不敢多说,只得默默退了出来,帮顾南乔将门带好,跃上屋顶,墨青坐在那一动不动,银白的雪覆了一身,远看跟五姑娘院里堆的那个雪人一样。 “主子不是说天冷就别守夜了?瞧你这一身的雪。”墨白熟稔的替他掸掸肩上的雪花,“你如果病了,主子该怎么办,墨蓝出任务也还没回京城。” 墨青仍是一动未动,淡淡道,“主子提早一日回了京,那些人肯定是按捺不住,我得守着。” 墨白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一根筋的,也不再开口,只陪着他安静坐着,他们几乎从不碰酒,是怕遇见突发状况时头脑不清醒,故而这么冷的天也只能硬扛着。 墨白不知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塞到墨青手里,“尝尝,五姑娘做的。” 墨青将油纸包中包裹的东西拿出来,咬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是肉干?同行军时吃的又不一样。” “五姑娘说这个叫香辣牛肉干,方便保存,又有嚼劲,加了十足十的料,你吃了身子也能暖和些。” 顾南乔自幼习武,自是将他二人的话全部听在耳中,不自觉握紧了手,给暗卫就是牛肉干,给自己一包毒药,这种区别对待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墨白,滚进来!”顾南乔气的声音有些颤抖。 墨白赶忙从房顶跃下,推门进来,瞧见自家将军目光不善的打量着他,不禁后退几步,“主。。主子,有何事?” 顾南乔平复了下心神,这才开口,“带她来见我。” 墨白怔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略带迟疑,“可。。主子,五姑娘说。。您若不应,再莫寻她。”说完又往后退了半步。 顾南乔暗自吸了口气,尽量放缓了语调,“就说,我用了她的药,晕死过去了!” 墨白一贯雷厉风行,循规蹈矩的将军,竟然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可五姑娘又岂是这么容易骗的,但自家主子的命令也不能违逆,只得挠着头出去了。 墨青抱臂看着他,打趣道,“任重道远,兄弟保重。”说完阖眸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 墨白认命的朝宋府的方向行去,一路上也没想出个好的法子,只得决定实话实说,他深知自己肯定是骗不了五姑娘的,索性卖了将军算了。 还是像从前一样对了暗号,墨白站在窗前许久,也难以启齿,还是宋清欢打破了沉默,“可是他要见我?我猜猜,该不会是要你告诉我,用了药他浑身难受?” 墨白“咳咳,就知道骗不了五姑娘,将军要属下告诉您,他晕死过去了。” 宋清欢低低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幼稚,你且等我会。” 盏茶的工夫,宋清欢披着玄色大氅出来了,头上戴着兜帽,轻声道,“走,天亮前得回来。” 墨白带着她左拐右绕的,不多时就到了将军府,雪越发大了,门口的石狮子雪白雪白的,青松被雪压的弯了腰。 宋清欢踩在青石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吱咯声,路过厚厚的积雪时,她还蹦两下,雪染白了她玄色衣摆,墨白只觉得五姑娘可爱的紧,同在宋府时判若两人,“五姑娘那处亮灯的就是将军的屋了,属下就不进去了,稍候送您回去。” 宋清欢点点头,手里却攥了个结实的雪球,“辛苦你,明日我要去铺子里,你帮我想个法子。” “好,夏荷也正想让您瞧瞧那蛋糕行不行,门口红绸的字还没落,全等着您去呢。” 宋清欢直接推门而入,屋里地龙烧的旺,一冷一热,让她打了个寒颤,抖了抖大氅上的雪,她自顾自坐在桌几前,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慢慢吹着浅浅抿一口,并不看床上闭眼假寐的顾南乔。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南乔终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只一眼就发现她比几月前更加出挑,一双灵动的眼此时正盯着桌上琉璃灯盏,华光在她眼中流转,唇边牵着笑,“顾大将军舍得睁眼了?”她的声音淡淡的如雪初融。 顾南乔尴尬的咳几声,却不知要说什么,只一双眼定格在她脸上,挪不开,“听说宋府在为未婚女儿寻儿郎?” “嗯,若有瞧的顺眼的会尽快将亲事定下。”她又捻起桌上蜜饯放嘴里,顿时弯了眼,又塞一块进嘴里,酸甜适当,很合她心意。 “知你喜欢,带了好些回来,一会全都拿走。”顾南乔瞧她这模样,心跳的飞快。 “好,瞧顾大将军不像有事的模样,我这就先走了,不耽误将军休息。” 顾南乔急的直接从床上一跃而下,扯住她的胳膊,这一动牵到了伤口,原本已经不出血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他闷哼一声,“别。。别走。” 宋清欢清澈的眸定在他苍白的脸上,将人扶到床上重新躺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个,你倒是将苦肉计用在了我身上。”将他绷开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又仔细的替他将绷带一一换好,最后系了个蝴蝶结,满意的点点头,“好看。”眼睛弯如月牙,酒窝就似印在了顾南乔心里。 她又往他脖颈塞了个什么,冷的顾南乔一个激灵,“这是你诓骗我的惩罚。”冲着顾南乔吐了吐舌,俏皮的模样引的顾南乔笑出了声,“你这调皮的丫头。” 宋清欢却突然一脸严肃望向他,“我当你是心悦的男子,你却当我是后辈一般看待,看起来的确是我自作多情了,顾将军珍重!” 顾南乔拉着她的手不肯撒开,“说的什么胡话,你这一晚上都唤我什么?” 宋清欢转身看向他,“顾南乔你可知我心悦你?”轻飘飘的声音却仿佛重重落在他心尖的大锤,他不禁湿了眼眶。 第28章 无可替代 顾南乔没说话,一双眼中满是复杂,他身上有这时代男子的所有特征,一腔热血,忠君爱国,注重礼仪,刻板固执。 他觉得眼前宋清欢几乎同他儿子一个岁数,在内心里不自觉将她当成小辈,却又有个声音不断叫嚣,不能松开她,否则她真的再也不会回头了。 然人总是心口不一的,尤其是他这种将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如今他功高盖主,被主上忌惮,虽用了苦肉计,却不知何时才有起复之日,若真将宋清欢娶进将军府,才真是害苦了她,她这如花般的年纪,该有更适合的儿郎,凭她这份聪明,定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思及此,顾南乔松开了手,眼睛却不敢再看她,“丫头,我之前说过,你同我儿一个岁数,娶不得,你若想脱离那个家,我会尽心为你挑选个好儿郎。” 宋清欢静静站着,并不言语,眼中渐渐黯淡下去,她缓缓掏出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在桌上,又依次放了几个瓷瓶,声音轻轻柔柔,就似羽毛拂过,“顾将军雪中送炭,小女感激不尽,这些还你,多谢往日照拂。”说完朝着顾南乔盈盈一礼,脸上带着客套而疏离的笑,“告辞!”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悠悠道,“以前多有打扰,以后再也不会了,顾将军珍重!”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顾南乔只觉得心似缺了一块,痛的无法呼吸,他想,这伤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墨白,送我回去。”宋清欢神色如常,墨白也并不多问,只静静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到了宋府,她忽而回头,冲墨白露出个笑,“以后该我的银钱,分两成去将军府,两清才好,你回,今夜多谢。”墨白瞧着她的背影,竟看出几分落寞和失望。 宋清欢默默走在宋府的青石路面上,雪洒了一身,也全然不觉,放在心底,再不甘也只能如此,她尽了所有努力,先离开的人总是先说喜欢的那个,心好疼,就只能收回来了。 茫茫夜色就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到底何处才是她的终点,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挣扎颠沛,他的再一次拒绝,带走了宋清欢心中最后一抹光,待这场雪停,也就无需任何人撑伞了。 回了屋,她换了身上衣裳,捡起桌上小山一般的草药机械的分捡,被荆刺破了手指也毫无所觉,直到天光大亮,春杏打帘进来的时候瞧见自家五姑娘倚窗而立,桌上是归置齐整的各类草药。 “姑娘。”春杏从没见过宋清欢如此绝望的模样,她只轻轻转了转头,“嗯,洗漱,今日我要出去一趟。” 春杏听着她毫无起伏的声音,鼻子一酸,眼眶一湿,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给不了姑娘任何安慰,只乖乖应了声好。 给她抹手油时瞧见雪白手指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春杏心疼落泪,轻轻地替她吹着气,安静的不开口。 宋清欢想,她并不埋怨顾南乔,甚至理解他的苦衷,也尊重他的选择,只是有些失望,在这讲究门弟的年代,她就像个选择题,一眼就知是错的那个选项,是被丢在雨里的花,是被丢在路边的狗,始于她,终于他的故事终究要翻篇了。 饭桌上,宛小娘就似洞察了一切,默不作声,只留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音,“欢欢,一切顺其自然,才不会辛苦。” 宋清欢没抬头,眼尾的红晕却出卖了她,可她的声音却依旧平淡似水,“我求的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得,宁不嫁。” 宛小娘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几乎就是妄想,哪就这么容易,一开始也许是爱的,可久了,什么都淡了,包括心。” “小娘,你想离开宋府吗?你知道,我能做到。”她依旧捧着空了的碗没放下。 “那信你是能看懂的?小娘你不是大平朝的人对吗?”宛小娘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嗯,详细的我如今无法告知,我不离开,我要看着宋府一点点从有到无。” 谁都没再开口,宛小娘转身出去,坐在廊下又开始熬那些个苦药汁子。 见宋清欢欲出门,也只交待一句天冷路滑,万事小心,头都没抬。 宋清欢闻着弥漫在院中浓苦的草药味,深吸口气,感觉阵阵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刺穿了每一寸皮肉,鲜血淋漓,再难愈合,握着冬梅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冬梅看到她苍白着张脸,眼神中带了几分迷茫,反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安慰。 宋清欢到铺中时,夏荷正四下忙活,新定制的玻璃柜子到了,摆在临街的位置,里面放着今日新出的糕点,被小花灯照着,让人食指大动。 瞧见她来,夏荷并没太大反应,只眼神对视,将宋清欢带去了里间,“五姑娘您可来了,瞧瞧铺中还有哪里需要改改?” 宋清欢开门见山,“今日蛋糕可做出来了?拿来我瞧瞧。” 不一会,夏荷身后跟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捧着她新教的奶油蛋糕,上面描摹着红梅,她用手指沾一下放嘴里含着,“嗯,糖少了些,打发的就没那么白,如今是冬日还好存放,到了夏日会很快融了。” 又捻起一小块蛋糕放嘴中,“出师了,今日就可以宣传出去,接受自带画卷定制,一款一个,绝无重复,夏荷拿红绸和笔墨来。” 夏荷同冬梅歪头瞧着红绸上那流畅飞扬的行书,嘴中啧啧,“五姑娘您还会写行书?” 宋清欢只专注的写字,淡笑不语,半晌让人将红绸展开,那年轻师傅轻轻念出了声:将最甜的给你,你对我来说是偏爱,是唯一,是无可替代! 第29章 意外之喜 宋清欢着人将红绸挂出去,并且在柜台上摆上精致小碟,里面放着小块蛋糕和叉子,方便客人试吃,柜台边摆着她设计的各种图案的蛋糕盒,言明若一次定购两个以上者,可送货上门,损坏包赔。 一时间,新客老客将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也有那大户人家的立马就落了定,付了订金,“稍候我会着人送来画卷,当真能按自己喜欢的定点心?” 夏荷喜笑盈盈,“那是自然,王管事常来,今日我做主再给您多送包新出的杯子蛋糕,您老美美嘴。” 王管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我吃过了,哪家也没你家的松软,可记得要按时送来王府。” “自然,王管事放心!王管事美滋滋的走了,这下子又可以讨得赏钱了,毕竟权贵人家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出新裁。 “夏荷,这管事是哪个府上的?”宋清欢瞧那管事走远了才低声问道。 “他是和硕王府上的管事,八面玲珑,为人圆滑,很得亲王器重,若是能接下他家日常点心单子,姑娘只管躺着数钱就好。” 宋清欢轻拍了夏荷一下,“瞧你这贪财样,你且留意着些其他铺子,待这里安稳了,咱们再做些旁的。” 夏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一直留意着的,就是如今银钱略有不足,可能要过些时日。”她踌躇了会才开口,“姑娘,将军府有送银钱过来,可要收?” 宋清欢摇头,“不收,你虽嫁给了墨白,可亲兄弟也明算账,银钱好算,人情难还,懂吗?” “嗯,那就依姑娘的意思。” “夏荷你可知城中哪家卖脂粉的铺子最齐全?” 夏荷眨眨眼,瞧着自家粉黛不施的姑娘,有些诧异,“姑娘你是转了性子了?” 宋清欢轻嗤,“不管哪个朝代,女子的钱总是好赚些,趁着今日出来,我想先看看,再决定咱们下一步如何走。” 夏荷不好意思的咬咬唇,“东边那条街几乎全是售卖女子首饰衣物和脂粉的,姑娘若有空,可去转上一转。” 宋清欢抬脚就走,“不管订单有多少,也要注意质量,做不过来就不接,宁可少赚,莫砸招牌。” 宋清欢带着冬梅缓步走在长街上,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逛街,街两旁店铺林立,古香古色的,因着快到年节,灯笼整齐的挂满八街九巷,好些个店铺已经换上了新的对联和桃符,孩童们手举糖人开心的跟着爹娘,铺子小摊前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宋清欢也挑了个两个糖人,塞一个到冬梅手里,边吃边转,东街不远,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果见马车云集,姑娘小姐的带着面纱,相伴着或逛成衣铺,或选买首饰,有一家甚是热闹,牌匾上写着香飘十里,该是夏荷说的那间脂粉铺子了。 铺子共两层,一迈进去香气扑面,却并不刺鼻,墙壁全被格柜代替,摆着林林总总的香膏,脂粉,头油,琳琅满目,柜上都摆着可供试用的,盖子半开,有姑娘往手背上涂抹着,一一比较,倒有些像现代的商场,服务贴心周到。 见她们来,伙计热情但并不令人反感,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商品摆放的位置,就又去招呼新的客人了。 宋清欢对这些并不十分感兴趣,只在售卖香膏的柜台上停留了一会,便了然于胸,随便挑了两盒胭脂就离开了。 这个年代姑娘家沐浴,讲究的会用花瓣配皂角,可那玩意洗了头发,又干又毛,须得抹头油,但她又不喜头油的粘腻,“冬梅,你可知哪里有卖制造皂角原料的地方?” 冬梅想了想,指了指一处偏僻的地方,“那里有,只不过零零总总的,也不专门卖。” 店铺不大,人也不多,只有几家手工作坊来批发的多一些,宋清欢意外发现角落里放着落了灰的椰子油,开心的眼睛亮了亮,“请问这个如何卖?” 店中人手不多,掌柜闻声小跑着过来,“这个啊,是外邦才有的,这里没人认,只得放此处落灰了,姑娘若要,一两全拿去。” 宋清欢弯唇,笑眯眯的对着掌柜道,“我全要了,您能帮我再订些吗?我可以给你订金。”又指了指一旁玫瑰油,“这些也全要,可能帮我送去西街上的那家甜品铺?” 掌柜的喜笑颜开,“外邦的船一般一月来一次,停五日,姑娘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这些全帮我送过去。” “好嘞,马上就送。”瞧着宋清欢出手大方,掌柜的开心的皱纹都多出几条。 出了店铺,冬梅这才开口,“姑娘您要这么多要做什么?若卖不出去,可就全亏在手上了。” 宋清欢的眼睛却四下搜寻,“自有妙用,冬梅,哪家馆子最有名?今日咱们就在外面吃了。” “一品墨客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了,据说那里的菜旁的馆子都没有,只是进店之前须得赋诗一首,通过的才能进去。”冬梅从前没来宋府前,因着任务,对京城很是熟悉,大到酒楼,小到深巷,没她不知道的。 “哦,这倒有趣,咱们今日也去风雅一回。”宋清欢面上遮着浅蓝面纱,有些不习惯,但这时代女子是不可轻易抛头露面的,她也只好入乡随俗。 “啊,五姑娘您还会作诗?”冬梅虽见识过宋清欢那些个本事,却从没见她看过一本诗集册子,整日里研究的都是毒虫毒草的 宋清欢在她额上轻弹,“小瞧你家姑娘不是,我可浑身是宝呢,走着。” 两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到了一品墨客,门口果然停了许多车马,十几个人围在店门口有说有笑,“我说张兄你到底行不行啊?哥几个可就等着你做了好诗进去大吃一顿的。” “男人怎可说不行,哥几个且等着。”男人说完就拿起笔挥墨。 第30章 海棠未雨 宋清欢瞧着雪白宣纸上那狗爬一样的字,暗暗摇了摇头,且不说诗如何,都说字如其人,想来今日他们是无法得偿所愿了,果见一斯文男子走出来,只拿起纸看了一眼,就恭身一礼,“诸位还请回。” 男人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道,“我都来了五六回了,每回都说依景做首诗即可,我好歹也是考上过秀才的人,怎的就入不得你们的眼?” “实在不好意思,多有得罪,这是小店的规矩,还望公子莫为难在下。”男子一副儒雅模样,说出的话也礼貌,可却不容置疑。 “算了张哥,这酒楼可是和硕王世子的,不可在此闹事。”有人扯了扯那男人灰色的衣袖,“快些走,咱们不过平头百姓,惹不起这些个皇亲贵胄。” 男人被人半拖半拽的走了,还不甘的又回头瞪了那男子一眼。 宋清欢看热闹看的正专心,忽闻一道男声传来,“这位姑娘可是来小店用餐的,小店的规矩姑娘可知?” 宋清欢这才看向这锦袍男子,轻点头,“嗯,方才知道了。” 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姑娘请!” 宋清欢在雕花暗纹红木桌前站定,拿起笔,歪头沉思半晌,漂亮的簪花小楷跃于雪白宣纸上: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男子见她写完了,拿起来展开,不禁念出了声,抚掌,“姑娘才华斐然,在下佩服,不知姑娘可将此诗赠于小店?当然,下面会属姑娘的小字,不知意下如何?” 宋清欢却转身问冬梅,“我的小字是什么?” 冬梅“不知” 那男子怔忡,半晌笑道,“姑娘如此才华,不若现起一个可好?” 宋清欢想着这也不是自己写的诗啊,全是上学那会儿被逼无奈背的,幸好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好意思属自己的名字,“海棠未雨。” 男子愣了愣,旋即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这小字不知可有出处?” 宋清欢已经缓缓往店中走去,闻言只淡淡回,“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心染红尘,一半诗意若从容。” 店中装饰奢华,却又很低调,瞧那梁下悬着的琉璃灯盏就知这酒楼主人非富即贵,一水的雕花红木桌椅,虽是大堂,却并不似其他酒楼那般吵闹,跑堂小厮也穿牙白短衫,干净利落,墙角边摆着时令花草,幽幽檀香弥漫。 “姑娘今日这诗当属上乘,随在下去楼上包厢。”男子温和一笑,带着她们往楼上走,期间并不多话,只简单介绍了一下楼中规矩和招牌菜式。 包厢不大,可容五六好友相聚,临窗是张软榻,铺着湖蓝锦被,床几上摆着檀木小几,绞丝缕空香炉正冒着淡淡轻烟,一只红泥茶壶,并四只白玉小杯,窗外碧阑干低接轩窗,结了冰的湖尽收眼底,楼下人声嘈杂,喧闹非凡,楼中曲调清幽,香气袅袅。 待她二人坐定,有小伙计拿着菜单过来,她们不问,他也不开口介绍,只安静候在一旁,让宋清欢对这酒楼好感倍增。 宋清欢一一扫过那些菜名,最后点了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蟹黄豆腐,并一盅排骨汤,“先这些。”小二点头应是,转身就出去了,还替她们将门轻轻阖上,宋清欢这才将脸上的面纱取下,长吸口气,“憋死我了。” 冬梅嗔怪道,“这么薄的面纱哪就这么夸张了,姑娘怎的一道青菜也不点?” 宋清欢已经斜坐在小榻上,轻轻将茶放在泥壶中,瞧水沸腾,升起袅袅热气,“在家还没吃够?” 冬梅一噎,五姑娘说的倒也是,之前大夫人刻意打压,她们全年见不着半丝荤腥,每日里的桌上摆的就是青色,菜就那么几种,反复的上,看了就没胃口。 “瞧着这酒楼主人定是不缺钱的,待客的茶竟是龙井。”她慢慢斟一杯,又给冬梅推过去一杯,“还是新茶,口感绵软,带着清香,你也尝尝。” 冬梅喝一口就放下了,嘿嘿直乐,“奴婢喝不出什么不同,反正都是茶,味道大差不差。” 宋清欢白她一眼,“家里的全是茶沫子,喝一口全是渣。”瞧着杯中起伏的绿色茶叶慢慢舒展开,宋清欢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些。 “反正不如姑娘你煮的奶茶好喝,甜丝丝的带着奶香味。”冬梅不满的撇撇嘴。 “牛乳也不是每日都能送的,我倒惯的你嘴刁起来了。”宋清欢的观念里并无奴婢主子一说,只将她们当成家人,当成姐妹,她们在她面前也渐渐放松下来,没外人的时候甚至会一同躺在床上谈天说地,嬉笑打闹,有时相拥着就睡过去了。 小二轻叩门,得了应允才鱼贯而入,将菜一一摆好,又放了两碟精致点心,半垂着头恭敬的道,“这是掌柜送给姑娘的,姑娘慢用。”说完又都安静的退出包厢,再无多话。 宋清欢一看那碟中点心就乐了,“嘿,咱家的点心。” 冬梅伸长了脖子一瞧也乐了,“可不是嘛,来这也能吃到自家点心。”她们的点心上刻意拓了个遇字,是宋清欢找人专程刻了模子,秀气小楷,旁人轻易模仿不了。 冬梅吃的头也不抬,“少吃些饭,多用菜,又没人同你抢。”宋清欢将鱼腹上的肉夹到她碗中。 她每道菜吃了几口就放了筷,端起半温的汤喝几口,“冬梅,你的手艺也很好,有想过今后也开个酒楼吗?” 冬梅被汤呛到,瞪大了眼睛,“姑娘,这怎么可能,就我这种身份。”又压低了声音,“再说我可是暗卫,是签了死契的。” 宋清欢没再说,她知道凡是签了死契的,想要真的脱身重返自由身是很难的,再者这年代对女子有着诸多规矩教条,她回不去了,就只能顺应,唯独婚事,她必须得自己做主,若真寻不到,便远离喧嚣,买住小院,关门独过,也好过同众多女子抢一个男子,日日为了争宠手段用尽。 第31章 匆匆一瞥 上官枂今日无事,乘了马车携几个书院好友来了一品墨客,方一进门,掌柜就迎了出来,“世子,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还要二楼那间包厢?” 上官枂笑着应是,同好友说笑着上楼,不时问掌柜几句,温和有礼,完全没有皇家子弟的嚣张跋扈,“世子,今日得了首不错的诗,您可要一观?” 上官枂已经坐下,闻言笑着道,“拿来我瞧瞧,能让文掌柜夸赞的可不多。” 文轩谦虚一礼,“在诗词这上面,还是世子更胜一筹,只是今日这诗乃一位姑娘所作,文某人当真是开了眼的。” “哦,取来看看,京中不乏才女,能让文掌柜开眼的真没几个。”开口的正是于家那位浪荡公子哥于宁,他虽说话散漫,可此时面上却没半分传说中放浪模样。 文轩将袖中的宣纸展开,“世子请看。” 上官枂看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当真不错,你们也瞧瞧,这诗意境甚好,写诗之人心胸定也是豁达,我倒不知京中竟有如此女子。” 于宁也点头连连称赞,“不知是谁家姑娘,于某倒想见上一见,可惜京中女子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参加宴席之时也是扭扭捏捏,矫揉造作之辈。” 文轩凑近上官枂,“世子,那姑娘如今就在旁边的包厢,可想见见?” 上官枂却指着宣纸最下面的小字问,“这是那姑娘的小字?倒是别致。” 文轩低低笑出声,“这姑娘好像并没小字,取自: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心染红尘,一半诗意若从容!” 上官枂怔忡,半晌才轻摆摆手,“姑娘家清誉重要,见就不必了,这诗找人裱好挂在店里,对了,可有问过那位姑娘的意见?” 文轩点头,“问过了的,那姑娘说能瞧上眼,可随意。” 上官枂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同三两好友相谈甚欢,这边厢宋清欢同冬梅吃饱喝足迈出包厢,付了银钱就离开了。 上官枂正坐在窗边小几上煮茶,瞧见宋清欢纤细背影,穿一袭浅紫云纹素裙,外罩同色兔毛大氅,头发松散披在腰间,不知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说了什么,她回头,盈盈一笑,眸中似有万千星子闪烁,她半弯身任由那丫鬟将面纱替她系在面上,两人这才缓缓离开。 于宁见他出神,也伸出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世子您瞧什么这么认真,茶都煮沸了。” 上官枂这才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瞧京都如今百姓康乐,心中欢喜。” 于宁却叹口气,“听闻顾大将军受了重伤,你可有去探望?”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公子也开口,“不知圣上如何想的,真的当朝收了顾大将军交上来的兵符,这大平若无顾大将军,能安稳几时呢?” 说话的乃户部尚书嫡子高平,同世子在一个学院读过书,也算是知交好友,故而说话也并不避讳。 上官枂将茶一一推到他们面前,这才开口,“如今那位忌惮的紧,你们私下里还是少谈论这些,莫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听说外邦不日将入京,还带了个公主前来和亲,以示诚意,不知会选哪位皇子。” 于宁摆摆手,吊儿郎当的半倚在小榻上,“反正总归不是咱们就行了,理那么多做甚,反正我这名声定是安不到我头上的。” 高平拍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说,京中哪个闺秀皆是闻你色变,你如今十八了,连个妻妾都无。” 于宁无所谓的抿口茶,“我爹倒是妻妾成群,家里成日里鸡飞狗跳的,有何好?再说了,世子都尚未婚配,咱们急个什么劲。” 上官枂好脾气的又给他们添上茶,“我的婚事自个做不得主,便顺其自然。” 一红衣公子突然跃到窗台上,斜斜倚着,似笑非笑望着他们三人,“来吃饭也不叫上我。”说完拿过上官枂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上官枂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优雅烫洗,“倒是想叫你,可上哪寻你,成日里见不到个影子。” 上官风这才踩着小榻进来,歪歪半躺在小榻上,“我本就是无所事事的,家中自有大哥,我只管玩乐就是。”狐狸眼挑了挑,“听说醉云楼新来了个姑娘,清丽脱俗,今夜我请客。” 于宁也挑了挑眉,嬉笑道,“行啊,有人请客我自是不会拒绝的,世子可要一同?” 高平白他一眼,替上官枂开了口,“如今这景况,世子能去那种地方?再说他素日里也讨厌吵闹,你们可别教唆了。” 上官风捏起块点心扔嘴里,“这点心不错,不似之前吃过的那么甜腻,没压了花原本的香气。” 上官枂又将碟点心往他那推了推,“嗯,长街上新开的铺子,名字倒是别致,叫所遇皆甜,点心别致,口味也不错,我叫文掌柜订了些。” 上官风又捏一口放嘴里,“可是长街最角的那一家,之前一直要死不活的,后来换了个女掌柜,生意一下就好起来了,我刚路过瞧见红绸上的字又换过了。” 思忖许久,上官风缓缓道,“好像写着将最甜的给你,你对我来说是偏爱,是唯一,是不可替代。” 于宁嗤笑,“噱头倒是玩的花,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通不通。” 上官钥却沉默了,不可替代吗?不知日后他能不能遇见那个唯一不可替代的人,或者接受命运,等待指婚,当他父王期盼中的那个人,走他父王早早为他铺好的路,一生无波无澜,无爱无忧。 上官风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放心,外邦那公主可不会许给你,我瞧着几位皇子倒是摩拳擦掌的,不知谁能争得到,太子之位迟迟未立,又将顾将军的兵权收了去,可笑。” 上官枂呵斥,“你可小点声,那位岁数大了,疑神疑鬼,莫在此时叫人拿了错处去,都安生些。” 第32章 手工香皂 小厨房被几番改造,已经勉强可以开灶,简单的饭食可以凑合,太复杂的依旧由大厨房统一送过来。 冬梅瞧着宋清欢那满脸黑灰,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五姑娘,还是我来,瞧您都糊成花猫了。” “行,你来瞧着火候,太大了不行,再小些。”宋清欢不停搅拌着大铁锅中的液体,直至浓稠,又将火苗压小了些,手依旧不停的搅动着,渐渐的火熄了,锅中透明液体凉了些,她又指挥着春杏和冬梅将液体小心灌入模具中,使劲扣压,待完全凉透才小心取出。 冬梅瞧着圆圆的透明皂角中隐约带着几片花瓣,淡淡花香裹着椰油的香味,“姑娘这是什么?同咱们沐浴用的皂角不同。” 宋清欢捏着发酸的胳膊,昂起下巴,“这叫手工香皂,自是市面上那些子皂角比不得的,今夜咱们先试用一下,瞧瞧效果如何。” 宛小娘闻言抬起头,“瞧着倒是不错,就是这模子有些粗糙了些。”起身过来拿了一块握在手心,“这块归我了。” “冬梅,京城有好点的木匠吗?我画图,你拿去让他照原样做。”她买回来的这些模具都一个样子,方方正正,中规中矩,就显不出她的精油皂的别致了。 “有的,之前有替将军府打过桌子椅子的,奴婢瞧那匠人手艺精湛,价格也不贵。”冬梅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院中气氛却突然安静下来,宋清欢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以为让自己忙起来就会将这事忘记,却只是在听见他的名字时,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疼的她呼吸都停滞了一刻,眼眶瞬间泛起红晕,她迅速别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嗯,我去画图,你明日出去先订一批回来。” 春杏戳了戳冬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么蠢笨的人都瞧出来的,你还非提。” 冬梅扣着模具里的皂角,“一时嘴快,将这事忘了个干净。”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嘴,“让你把不住门,该打。” 宛小娘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关了房门,感情这事她早就看开了,心如死水,再难起一丝涟漪,可宋清欢初尝情滋味,就被拒之千里,旁人多说无益,只有心里真的放下,她才能彻底走出来。 宋清欢用背抵着门,眼泪大滴滑下,若说爱,确实谈不上,可顾南乔带给她的那份安稳却是旁人比不上的,她想同他相守到白头,坐看云卷云舒,日出月落,然这年代的男子是不可能只娶一妻的,尤其位高权重者更甚,何况她这出身,当个妾室都是高攀了,他对她应该是心动的,但她却深知,她宋清欢不是顾南乔唯一的选择,那不如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宋清欢连喝了三杯凉透了的茶,这才堪堪缓下了心神,拿起笔,想着自己从前买过的精油皂的样子一一在纸上描摹,形状各异,底部雕暗花,这个时候是没有食用色素的,只能依靠熬煮花汁上色,但也称得上纯植物,不担心过敏什么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海棠未雨。 直画到掌灯时分,春杏说要开饭了,宋清欢才停了笔,手酸的几乎抬不起来,“嗯,摆饭。”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忧。 春杏半垂着头将饭菜一一摆上,这才小心开口,“五姑娘,听说四姑娘同张家公子的亲事订下了。” 宋清欢轻应一声,“再没旁的事传出来?” 春杏想了想,“听说昨日老爷同大夫人吵的很厉害,摔了好些子东西。”又贴到宋清欢耳边低低道,“听丫鬟们说大夫人骂老爷不行,老爷气的砸了好几个名贵花瓶。” 宋清欢这才低低笑出了声,一双眼挑了挑,“杏,平日里你多听着些,如今我同冬梅都忙,顾不上。” 春杏点头如小鸡啄米,“姑娘放心去忙正事,奴婢现在同她们都混熟了,打听个事不在话下。” 宋清欢捏了捏她的脸蛋,“下去吃饭,不用候着了。” 宛小娘只瞧了她一眼就低头吃饭,“你这是打算帮三姑娘了?” “嗯,互惠互利,两不相欠。”说完扭身取出几封信,“小娘,我想这个对你有用。” 宛小娘接过看几眼,忽就变了脸色,“他暗室中发现的?” 宋清欢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只寻到这些,我都依样描了来。” 宛小娘的手紧了几分,信都皱巴了,“好,真好,今夜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许出来,可记下了?” “嗯,好。”宋清欢给宛小娘夹了筷红烧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宛小娘再不似往日那般慢吞吞,扒拉了半碗米饭就起身离开,只一味交待她不许迈出院门一步,宋清欢自是乖巧应下。 宋清欢知道自家小娘身上有许多的秘密,包括她的身世,宛小娘不是大平朝的人,她能看得懂信上内容,更是验证了宋清欢的猜测,小娘是外邦之人,不知何故流落至此,嫁了这么个渣男,却甘心窝在这吃人的宅院十几年,定是有不得不做的事。 沐浴之后,宋清欢抚着自己光滑发亮的墨发,很是满意,问一旁候着的冬梅,“这手工皂如何?” 冬梅伸出手,“姑娘您瞧,奴婢觉得皮肤都滑嫩了不少呢。” 头发再不似往日毛躁,也就无须抹那些子油腻呛人的头油,淡淡玫瑰香飘的屋中哪哪都是,“还可以做出许多的香味,待春天了,咱们多采些花回来。” 冬梅咬着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五姑娘,你可是同将军拌嘴了?” 咔喳,桃木梳忽然就断了几个齿,卡在墨发间,气氛安静了许久,才听宋清欢淡淡回了她,“你家将军不愿娶我,所以我同他再无可能。” 第33章 书房起火 今日逛街也是真的累着了,加之回来之后忙活了一通,宋清欢早早就歇下了,并不知宛小娘是何时出去的。 宋清欢睡的迷糊间,只听得外面乱了起来,“走水了,赶紧的。”她走到窗前,将窗格推开条缝,瞧着火起的方向似是宋木元书房的方向,便又回到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有人轻轻自墙上跃下,虽落下的声音很轻,依旧没逃过宋清欢的耳朵,听着声音直直朝着宛小娘的屋走去,她这才安心睡去。 翌日,宛小娘一切如常,同往日一样给她剥好鸡蛋,吃的慢条斯理,“听说宋清若同世子的婚事要定下了,你若有要做的,需尽早准备起来了。” 宋清欢只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嗯,女儿晓得,小娘,我制的那皂角好用吗?” 宛小娘的手顿了顿,“好用,味道也好。”她抬眼打量了眼宋清欢,“你给他下什么药了?” 宋清欢用纸包裹了两块皂角,“试个手,看起来效果还行。”并没正面回答宛小娘的问题,宛小娘也不再问。 宋清欢到三姨娘院里的时候,她们也方用过饭,碗碟都没来及收,只一眼就被她瞧出了端倪,“见过小娘,我来找三姐姐说说话。” 三姨娘是个如水一般的女子,说起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她高兴的迎上前,“欢儿来了,我家的雨儿定是高兴的,快进来,外面冷。”说话的语气也是软软绵绵的。 宋清雨的屋同她的差不多大小,也没什么多余摆设,只在桌案上摆了瓶自己插的花,浅蓝的帐幔随风轻摆,“五妹妹过来坐,也尝尝姐姐煮的茶。” 宋清欢将手里拿着的皂角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妹妹自己做着玩儿的,姐姐看好不好用,若是喜欢,过几日我再遣人送几块来。” 宋清雨爱不释手,反反复复放在鼻下轻嗅,“真好闻,比外头买来的味道好太多了,多谢妹妹还想着我。” 宋清欢端起茶浅抿一口,拧了拧眉,“看来送到这处的茶也是旧的。” 宋清雨也抿一口,低笑,“除了大姐姐那,其余的无甚区别了。” “姐姐,你可是真不愿嫁世子?”宋清欢的一双眼就好似能看透人心,说话也直接了当。 宋清雨又喝了一口茶,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几上,“嗯,我不愿!”语气坚定,神情也前所未有的果决。 宋清欢将白色瓷瓶推到她面前,“若信我,就服下,若担心,便做罢。” 个人有个人缘法,没谁能替谁做决定,尤其是这种关乎女人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如果宋清雨犹豫了,宋清欢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毕竟谁都得有独自面对的果敢,不能一味依靠旁的人,就像她从前站在十字路口,人潮汹涌,也依旧得盯着红绿灯决定前进还是止步。 宋清雨一句多余的也没问,直接将瓷瓶中的药倒在嘴里,用茶顺了顺,这才缓声开口,“多谢五妹妹。” 宋清欢有些动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姐姐放心,这药并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只是会出红疹,暂时无法见人。” 宋清雨反握住她的手,三姨娘此时凑巧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点心,定定的看着她们,又看了眼桌上空了的瓷瓶,“雨儿你可是想清楚了?也许日后连这样的亲事也寻不着了?可会后悔?” 宋清雨苦笑,“小娘,您希望我过的像你一般?” 三姨娘的脸白了白,将手中端着的小碟轻轻放下,“我这一生就这样了,自是希望你能活出自己的天地。” 她挨着宋清欢坐下,“五姑娘你是个有本事的,若日后有用得上我们母女俩的地方,尽可开口,我虽人微言轻,到底在这宋府十几载,有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事还是清楚的。” 宋清欢笑的眉眼弯弯,捻起桌上点心放嘴里,“小娘,隔几日送来的补汤就莫再喝了。” 三姨娘身子僵了僵,旋即也笑开了,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听欢儿的。” 宋清雨是子时发热的,整个人烧的滚烫,三姨娘也只派人同宋木元讲了一声,并没想着他真的会寻大夫来瞧,毕竟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对宋府对宋木元这个人早就死了心,不过一心守着女儿过活。 天将亮时,宋清雨雪白的肌肤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吓的府医用厚厚的布巾掩了口鼻,“三姑娘这病来的着,万不可着凉,就将养着。”逃也似的回去给宋木元禀报,却是打死也不肯再来三姨娘这院。 宋木元只觉连日来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先是四姑娘出了那档子丢人的事,再就是他的书房莫名其妙着了火,正预备着世子同大姑娘的事,想着将三姑娘一同抬过去,就不必浪费银钱办两次,结果三姑娘又病倒了,听府医的意思这病会传染,没三两月好不了,气的摔了手中茶盏。 宋大夫人听见动静也只是掀了掀眼皮,阴阳怪气的道,“老爷如今脾气倒是更大了。”不动声色的往他身下瞄了一眼,“呵,老爷今年三十有五,我瞧着您还是莫讳疾忌医的好。” 宋木元只觉所有的血都涌到头顶,起身直接给了宋大夫人一巴掌,眼神狠厉,“管好你这张破嘴,以为你做的那些子上不台面的事我不知道?若不是念在当年给我安静的待着!” 宋大夫人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木元,“宋木元,你竟敢打我!当年若不是我家相助,你如今连个叫花子也不如!”啐一口在他脸上,“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敢打我,这些年花了我王家多少的银钱,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吗?” 宋木元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缓了语气,“眉儿,你也知道男人最在意什么,若真有这毛病,传出去对谁也不好。”叹口气,搂过臃肿的宋大夫人,“眉儿,眉儿,你得体谅为夫。”听他唤自己名字,宋大夫人的火气一下就消了个干净。 第34章 庄周梦蝶 宋大夫人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连她自己乍一听到,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她抬起头,看了看阴沉四方的天,心莫名揪起,掐指算算,她嫁给宋木元将近二十年,如花似玉的年龄就接管起了一大家子的事,彼时至少眼前这男人还爱她,可渐渐的,他的心就不只在她一人这里了。 “老爷,您还年轻,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还是悄悄寻个大夫来瞧瞧,莫拖着了。”宋大夫人轻轻抚着老爷的后背,初时见他的心动害羞早就被岁月磨平。 宋木元咬了咬牙,“好,听夫人的。”这种病是个男人就难以启齿,他妾室不少,从前也是时常能任性缠绵一夜的,那一晚却不知为何,搂着宋大夫人,完全没了反应,宋大夫人使出浑身解数,最后恼羞成怒,也依旧没能成得了事。 见宋木元出去,李婆子这才将凉帕子替宋大夫人轻轻敷在脸上,“夫人您莫真的同老爷生气,这么些年也就哥儿一个男娃,日后这家业不还都是您的。” 李婆子是随宋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几乎所有腌臜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有她一份,都是同一个染缸出来的,谁也不比谁清白,谁也不比谁无辜。 宋大夫人一双眼哪还有方才的温和,恶狠狠的道,“确定那贱人的孩子死透了?” 李婆子笑,“府医说死的透透的了,他是王家带来的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大夫人冷笑,“想取代我家哥儿的,都该死,抬这么多妾室有什么用,肚子都不争气。” 李婆子劝慰道,“夫人您岁数也不大,说不准还能再生个哥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尚书夫人又怀上了,她今年得四十有二了,要不要老奴替您去寻寻那药,听说很是灵验。” 宋大夫人这会子气也消了,听了李婆子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有这等子事?你且去寻来,就算生不了哥儿,再生个姐儿的也是好的。” 宋清欢专程去看了眼宋清雨,见她并不耽误用饭,心也终于放回肚中,“还是注意着些,发物就别吃了,另外也千万别出去吹风,如今府中都传你这病传染,倒正合了咱们的心意。” 宋清雨低低笑着,“嗯,最近我这耳根子格外清静,从前那些个探头探脑的全都不敢来了。” 宋清欢也笑,就势躺在她身边,“阿姐,你有想过日后寻个什么样的归宿吗?” 宋清雨对她这称呼很是受用,挨着她躺下,“我想寻个一心对我好的,最好一个妾室也不抬的,穷些,家世差些都不怕。” 宋清雨戳戳她,“我瞧着你近来气色不好,人又瘦了些,可是有心事?” “握不住的就得及时放手,除了装作若无其事,谁又能给咱们庇佑呢,活的太清醒,本来就是件悲伤的事,不如万事都糊涂些。” 宋清雨握上她的手,二人一时无语,静静盯着床幔发呆,“妹妹,我担心好了之后爹还是会将我许给世子,毕竟这病不可能一辈子拖着。” “呵,他如今都自顾不暇了,我还能让宋府再热闹些,反正近年节了,干脆闹他个鸡犬不宁好了!咱们也好乐呵乐呵。” “你呀,调皮,那姐姐就等着瞧大戏了。”扬了扬枕边的书,“妹妹送来的这些书我喜欢的紧,这些故事你都是打哪听来的?” 宋清欢调皮的吐吐舌,“梦见的,哈哈,阿姐你别捏我啊,痒。” 三姨娘在外间听得清楚,抹了抹泛红的眼角,在这样的宅院里,如她们这般存着几分姐妹情谊的真的少之又少,多的是算计阴私,但愿她们这份情能久些再久些。 宋清欢听着宋清雨柔柔的读书声,渐渐阖上了眼,从前的事她再也没梦到过,感觉那些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就如庄周梦蝶,既然穿越而来,便自有她存在的道理。 宋清雨轻拍她的后背,瞧她睡熟了,这才将手轻轻收回,替她掖掖被角,嗅着她身上浅浅梅香,唇边弯起个好看的弧,她叫她阿姐,她就得护着她。 第二日,她们是被三姨娘唤醒的,“欢儿,听说世子来了,前院正热闹着,我怕” 宋清欢揉了揉惺忪的眼,迷迷糊糊的任丫鬟替自己更衣,“小娘别怕,阿姐如今这样暂时安全,我且去瞧瞧。”她的身量同宋清雨所差不多,只是她更清瘦些,衣裳就显得有长,倒显出几分清丽脱俗。 三姨娘欲给她上妆,被她挡了,“又不是我嫁人,小娘将我画的那么好看做什么,到时候大夫人又该瞧我不顺眼了。” 三姨娘轻戳戳她额头,“你呀,皮猴子一样的。”说完捻起块点心放在她嘴里,“先垫垫肚子,都去巴结世子了,定没人顾得上你。” 宋清欢叼着点心,含糊不清,“不来也顾不上我,我就去瞧个热闹,小娘,那补汤不许再喝了。” 待宋清欢走远,宋清雨才低低开口询问,“小娘您是知道那补汤里加了什么?” “嗯,大夫人善妒,不愿我们再怀上老爷的孩子。”三姨娘神色淡淡,就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身子早就伤了,如今喝与不喝也没什么差别了,欢儿一片好心,我就随了她的意思。” “小娘,我日后若嫁人,你可想同我离开这宋府?” 三姨娘温柔的摸摸宋清雨的头,“傻丫头,谁家嫁人还带自家小娘一起的,别担心我。” 宋清雨抱着膝,“不,五妹妹定有法子的,我信她!” 前院积雪早就打扫的干净,青石缝里连丝痕迹都没有,廊下换了排整齐的火红灯笼,连光秃秃的枝丫上都悬着小花灯,瞧着倒是有些过年的喜庆模样了。 第35章 再次相遇 宋清欢站在偏门一角,并没靠近,只远远瞧着,今日的宋清若着一袭水红流彩暗云锦长裙,外罩软毛狐皮大氅,惊鸿髻上簪金镶玉凤蝶展翅步摇,略施粉黛,红唇微启,眉目含情,好一副红梅美人图。 上官朗带着一贯温和的笑,眉目舒朗,暗金云纹大氅衬的他更俊俏几分,瞧见候在园中的宋清若,笑的更是春暖花开,“这么冷的天,若儿怎么不在屋里等,可仔细着身子,女儿家本就体弱。” 将手里暗金手炉塞到宋清若手中,“拿着,瞧这小手冻的。”虚虚揽着宋清若就往花厅走,不知何故上官朗忽的顿了顿,微扭了扭头,就瞧见拱门处的宋清欢。 四目相对,上官朗只觉她莫名熟悉,可她看他的目光却含着碎冰,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恨,旋即挑了挑眼尾,俏皮灵动,花面秀颜,尤其左边脸颊上深深的酒窝,更是让上官朗挪不开眼。 “世子您在瞧什么?”宋清若见人没跟上来,转了身轻声的询问。 上官朗回过神,笑着大步朝她走去,“只是觉得园中的红梅开得更艳了些。” 宋清若也朝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浅笑盈盈与上官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看去,小鸟依人般,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 宋清欢准备往后院去,一个不留神撞在一人身上,她还没开口,那人温润的声音已经传了来,“是我没注意,姑娘没事?” 宋清欢忙不迭的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是我走的太急了些。”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里,男子着一袭月白锦袍,温润如玉,貌比潘安,正满含笑意的望着她,“原是宋府姑娘。” 宋清欢不解,她同他也不过第一次相见,不知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缘自何处,遂拉开了些距离,盈盈一礼,“我就不扰公子了,告辞。” 男人低低的道,“不知在下可能问问姑娘名讳?我倒是很喜欢姑娘的诗。” 宋清欢脚步一顿,忽的回头望着他,“你见过我?” “嗯,不过瞧的并不仔细,可姑娘的诗倒让在下很是欣赏。” 宋清欢半眯起眼,努力回想,依旧没这人的半分印象,冷了脸道,“公子来做客,我们自是欢迎的,可如此冒失便当不得君子之风,还请公子自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枂碰了一鼻子灰,也并不气馁,“我叫上官枂。”可是佳人已远,他的声音在园中久久回荡。 不过一段小插曲,宋清欢并未放在心上,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宛小娘依旧神色淡淡的捡摘草药,“一大早的疯哪去了,饭都不吃。” 她不恼,笑嘻嘻的坐到宛小娘身边,“小娘,宋大人以后再也不能有子嗣了,嘿嘿,原本我还拿不准那两味的量,果真实践出真知啊!” 宛小娘闻言又气又好笑,沾了药汁子的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爹下那种药,不怕坏了名声。” “药制出来了,总得有试验的人不是?反正他也没甚用处。”宋清欢捡起地上的草药一一分捡。 宛小娘拍她的手,“滚一边去,整日里摸的都是有毒的,别将我这些草药污了去。” 宋清欢讪讪收回手,嘟个嘴,“爹不疼,娘不爱,我还真是个小可怜啊!”弓着腰,叹口气,将宛小娘逗的直乐。 “五姑娘,五姑娘!”冬梅气喘吁吁跑进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怎么了?我爹死了?”宛小娘就势将手里一把草药全扔在她头上,“浑说什么,青天白日的,口无遮拦的!” 冬梅直翻白眼,“姑娘您可盼点好,若老爷现在死了,您三年都嫁不了人!”唉,冬梅在心里叹了口气,再过三年,她家主子岂不是更老了,那时候五姑娘万一变心了可怎么办,她可真是为自家固执的主子操碎了心。 冬梅从背包取下个大大的包裹,“都被五姑娘给带偏了,您瞧,这模具可还满意?” 宋清欢取出一只细细打量,模具边缘打磨齐整,一根毛刺也没有,底部刻的字也同她的笔迹有六分相似,盒盖上雕的花鸟虫鱼更是栩栩如生,“不错,日后就全在他家做。” 冬梅抽了抽鼻子,一脸惊讶,“啊,这足有三十个还不够您用的?五姑娘这海棠未雨是何意?您不会是准备再开家铺子?” 宋清欢对上冬梅这一连串的提问,简直不知该先回答哪个,“现在够用,以后就不好说了,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从前也这样?” 冬梅马上住了嘴,有些委屈的望着宋清欢,“奴婢不懂才问问,觉得新奇嘛,从前都没见过。” 宛小娘被难得的太阳晒的眯了眼,“欢欢这是准备赚大钱独过?” 宋清欢得意的昂着小下巴,“日后去江南买处宅子,专门雇些个年轻俊俏的后生侍候着咱们娘俩,闲时下下棋,品品茶,啧,简直不要太美噢!” “五姑娘,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那我家将军怎么办?”冬梅简直就是脱口而出,焦急的握紧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宋清欢直接绑了扔去将军府。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冬梅直觉自己又说错话了,扑通就跪下了,“对不起五姑娘,是奴婢失言了,您莫往心里去,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情急。” 良久,宋清欢才抬头看了看慢慢阴沉下来的天,努力将眼泪咽回肚中,黑压压的乌云仿佛能将她吞噬,支离破碎的思念被风吹的七零八落,“你起来,我不怪你,人总是要慢慢长大,然后往前走,不回头。” 曾拼了命的想逃离这虎穴一般的宋府,顾南乔就像最后的救命稻草,就那么出现在她生命中,她想同他看一场风花雪月,然他却拒之千里,怕相思,已相思,一念起一念灭。 第36章 各怀心思 宋清欢半倚在小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看毒经,听得外面有陌生丫鬟的声音,“春杏姐姐,大夫人说晌午时要五姑娘去前厅用饭,还请姐姐同五姑娘说一声。” “大夫人可有说何事?”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今日两位世子都来了,其他院的姑娘们也都通知过了的。”丫鬟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春杏打帘进来,瞧着自家不上心的五姑娘,叹口气,“五姑娘您可都听见了?奴婢给您更衣?” 宋清欢依旧懒洋洋的,“好,那老婆子不知又要耍什么妖蛾子了,简单些就好。” 春杏无法,只得替宋清欢简单挽了个发髻,头上只簪绞丝梅花钗,浅紫罗裙,外罩同色披风,临走时不知她又往袖中塞了什么,“五姑娘你拿了何物?” “杏,你就别跟去了,留下陪小娘。” 出门前宛小娘交待,“下行轻点,别全玩死了。” “晓得了。”宋清欢带着冬梅缓步朝前厅去,路过三姨娘院时还进去瞧了瞧宋清雨,见她并无大碍,又交待几句。 “妹妹,听说今日世子来了?万一母亲在席间提起这事怎么办?”宋清雨忐忑不已。 “阿姐将心放在肚里,我自有打算,您该吃吃,该睡睡。”宋清欢朝着宋清雨挑了挑眉,转身就出了屋。 期间遇上宋清烟,避她如蛇蝎,一双眼恨不能翻到天上去,“竟也请了这个小贱人,哪来的脸。”二姨娘扯了她一把,她这才住了嘴。 宋清欢置若罔闻,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让她提不起兴趣,“冬梅,除了上官朗,还有哪个世子?” 冬梅低声凑她耳边道,“当今圣上有两个弟弟,另一个是和硕亲王,他的儿子唤上官枂,奴婢瞧见他今日也来了,还有于家那位嫡子也来了。” 宋清欢轻点了点头,并没放在心上,到了花厅,人几乎到齐,她跟在诸位姐姐身后,曲膝行礼,一一落座。 旁的大户人家恨不能将女儿藏到出嫁那日才露脸,偏这宋府完全不避讳,上赶着的让女儿们抛头露面,宋清欢倒也理解她这便宜爹的心思,如今他不过就是正九品宣议郎,指望着女儿被哪个世家大户瞧上,父凭女贵呢。 她的席位被排在最末,倒也乐得清闲,可宋大夫人显然不准备放过她,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不断扫过她,若眼神能杀人,宋清欢估计早死了八百十回了,她托着腮,冲着宋大夫人挑挑眉,又暗指了指自己的脸,宋大夫人气结,快速将头偏去一侧,不敢再看她。 冬梅偷乐,瞧瞧,如今五姑娘在宋大夫人那里就跟瘟神似的,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惹这祖宗。 上官枂却是将这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失笑,有些好奇宋家这位姑娘行事作风,不免多看了几眼,宋清欢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直看得上官枂面红耳赤这才做罢。 于宁坐在上官枂身侧,瞧他这样,不解的问,“可是地龙烧的太热了?世子脸怎的红成这样?” 宋清欢同没人事一样,捻起桌上蜜饯放嘴里,轻拧了拧眉,想起在将军府那夜吃过的,他说带回一大包,是专为她买的吗?可惜一气之下忘了拿上了。 菜陆续上桌,宋大人笑的和煦,带着点谄媚,“两位世子和于公子同来,真是我宋某人的福分,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喝下。 上官朗只轻举了举杯,浅抿一口就放下,“宋大人客气。”目光平静,并没看对面的宋清若。 上官枂连杯也没举,“还请宋大人见谅,本世子不宜饮酒。” 不等宋木元开口,一旁的于宁豪气的端起酒杯,“钥世子不便饮酒,就由我代劳了,宋大人当是不会介意的。”说完直接喝个底朝天,根本无需宋木元的意见。 宋木元讪讪的,“于公子说的哪里话,既然枂世子不便饮酒,就以茶代替,身子为重。” 上官枂轻颔首,并不开口。 他这态度倒叫宋清欢高看他几分,再观上官朗,虽装作同宋清若不甚熟识,但宋清若那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模样,只要不瞎,就都能看得出来。 “不知我家厨子做的菜可能合世子口味,都动筷。”宋大夫人今日着宝蓝夹棉长服,更显身形臃肿,眼角皱纹三斤脂粉也遮不住,观她下首坐着的庶妹王如画,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宋清欢只觉辣眼睛的很,赶紧避开视线,不忍直视,只一味夹着桌上的菜,一时无言。 洒过三寻,话头才引上正题,“朗世子,您同小女的婚期落了定,可我那不争气的三女儿病了,不便相见,您瞧这” 上官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原也是为了进世子府陪伴若儿的,待病好了再抬进府也是一样的。” 宋清欢心中冷笑,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如同衣裳,喜欢了穿一下,不喜就扔一边,没人问过宋清雨的意愿,可能在宋木元眼中,女儿不过就是他攀高枝的工具,至于嫁过去会落个什么样的悲惨下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宋清欢心中有气,眼神自也不善,沉着脸打量上官朗,真想上去将他踩在脚底,让他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上官枂半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瞄着她,瞧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欢喜。 王如画带来的哥儿姐儿的也在列,从宋清欢入了屋,张望斌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脸上也带上不甘,结果从始至终宋清欢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气的他连喝好几杯酒,脸也涨的通红,完全无视坐他对面的宋清怜。 气氛微妙,各怀心思,上官枂嘴边噙着抹笑意,“宋大人,年节时皇家会燃烟火,我想请宋大人阖家前去一观,不知您意下如何?”宋木元哪有不应的,暗戳戳思忖世子莫不是瞧上他家哪位姑娘了。 第37章 反将一军 上官朗有些诧异的看向上官枂,在他印象中,这个弟弟从不喜欢热闹,更不会主动邀人,他今日的表现倒叫他猜不透了,难不成也是看上了宋府的财力? “枂弟今日怎么有如此好的兴致,我瞧你平日也不喜凑热闹。”上官朗不动声色,端起杯抿一口,看了看对面隽秀的宋清若,又瞄了眼上官枂,见他眼神都没往这处投一个,稍安了安心。 上官枂笑的温和,“我确实不喜走动,只是年节到底不同,听闻今年烟火更胜往年,一时兴起,朗哥若觉不妥,我将方才的话收回就好。” “枂弟难得有此兴致,只是,到时若儿可能不便坐在和硕王那边,毕竟她同我已经定了婚事。” 上官枂朝着上官朗抱拳,“是弟弟思虑不周,倒没想到这层,还请朗哥见谅!” 宋大人哪会让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忙起身打圆场,“到时就由宋某的夫人带着若儿和烟儿同朗世子坐一处,宋某带其余哥儿姐儿的同枂世子一处,如此两厢欢喜,您们瞧这样可行?” 上官朗转着手上的扳指,“宋大人思虑周到,本世子自是没意见。” 上官枂亦是应和赞成,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宋木元这才悄悄抹了把额角吓出来的冷汗。 宋清欢面上不显,心中冷嗤,对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有些不耐烦,但又碍于未散席,不好轻易离开,只得转动着手中竹筷,玩的正高兴,筷子直直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弹在宋清怜脸上,雪白娇嫩的面皮上立刻出现一道浅浅红痕,宋清怜原本正思忖该如何按母亲之前交待的寻事,宋清欢就给了她个理由。 “四姐姐抱歉,妹妹不是有心的。”宋清欢起身朝着宋清怜盈盈一礼,“疼吗?要不要寻府医来瞧瞧?” 宋清怜没出声,眼中却立时泛上水汽,轻轻拿帕遮了脸。 宋清欢我擦,至于么,只是根筷子,又不是铁板,她走到宋清怜面前,关心的拉开她的手,“让妹妹瞧瞧。” 宋清怜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妹妹别伤我,姐姐不是有意抢张家哥儿的。” 宋清欢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四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不过是担心你。” 宋清怜泪盈于睫,弱弱开口,“五妹妹,姐姐知你心中有气,私下里如何寻我麻烦都是可以的,只是今日这场合,还求妹妹给姐姐点脸。”说完就要给宋清欢跪下。 宋清欢心道,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惹事,可人家偏就不放过她。 “扑通——”在所有人没回神的时候,宋清欢直直朝着宋清怜跪下了,头磕的嘭嘭直响,听得冬梅的心一抽一抽的,“四姐姐,是妹妹的错,求您大人有大谅,您这样母亲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求您”语带哽咽,“妹妹可不敢怪姐姐,嘤嘤嘤” 宋清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瞠目结舌,原本对好的戏,竟不知该如何唱下去,不安的看了眼上座的宋夫人,宋夫人气的面色阴沉,冲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可根本不等她开口,听得地上的宋清欢期期艾艾,“莫说姐姐瞧上了张家哥儿,就是李家哥儿,王家哥儿,只要姐姐喜欢的,妹妹都双手奉上,只求这顿板子能下的轻些。” 上官枂眼角抽了抽,轻按了按眉心,瞧着这丫头不知是真怕还是假怕,在那里瑟瑟发抖,好不可怜,不过什么叫双手奉,这不就是明晃晃打宋清怜的脸了,说她抢自家姊妹的姻缘,而且还不止抢了一次,这若传了出去,四姑娘的名声是肯定坏了的。 宋清怜是听命行事,哪料得宋清欢直打的她措手不及,连连摆手,“不不五妹妹,姐姐没这个意思,你你先起来。”走到宋清欢身前,奈何怎么也扶不起来。 宋清欢颤抖着抬起头,原本光洁如玉的额上已是鲜红一片,泪如雨下,眼睛通红,她挪几步,猛的抱上宋清怜的大腿,“求四姐姐同母亲说说好话,饶了妹妹这一回,我真的不想再挨板子了。” 宋大夫人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双眼猩红,袖中的手握的死紧,连指甲断开也毫无所察,她什么时候让人打她板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明明是这小贱人给她下了毒,可偏生她拿不到证据,“五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何时叫人打过你,都是我宋府姑娘,我这当母亲的心疼还来不及。” 宋清欢听到她的声音,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她咬了咬唇,闭闭眼,豁出去一般,将袖管掀开,露出一小截藕臂,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青红痕迹,深浅不一。 冬梅小跑几步,将她的袖子放下来,抱着宋清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的五姑娘,莫再哭了,别又惹的大夫人不高兴,您这浑身的伤呜呜。”哭到泣不成声,语不成调。 上官枂分辨不出真假,只沉了脸道,“没想到宋府规矩如此之严,将好好的姑娘打成这样,若真留了疤痕,日后如何见得了人,本世子不知是该夸你宋家治家有道,还是太过暴虐。” 宋清欢软软倚在冬梅怀里,只敢小声抽噎,瘦削的肩膀轻轻抖动,“求母亲饶过女儿这一回,真的再不敢了。” 宋大夫人气怒交加,有口难辩,竟直直晕死了过去,花厅里一时间乱作一团,冬梅扶着自家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那背影看着忧伤又落寞。 “这宋家简直不成体统,怎么忍心将个好好的姑娘打成那样,世子您刚瞧见没,全是鞭痕。”于宁嫉恶如仇,狠狠瞪了宋木元一眼,“这种人家以后还是少来,晦气!” 宋木元按着心口,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哪里就看不出来,是自家夫人要做妖,反被五姑娘将了一军。 第38章 五体投地 上官枂甩袖欲走,听得宋木元在身后急急喊,“枂世子您听下官解释,这事情并不是您瞧见的这样?” 上官枂微回身,“哦,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宋大人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微顿了顿又道,“听说宋大人欲同于尚书家结亲,本世子瞧着不妥,于公子觉着呢?” 于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宋家姑娘谁爱娶谁娶,我可不稀罕,宋大人可是要说是我爹点头了的,那就让我爹娶了!他妾室多,不差这一个!”说完直接就走,一点脸面不留。 宋木元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骤停了几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的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转头看向上官朗,他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淡漠的喝着茶,而宋清烟则一脸迷醉的盯着上官朗,目不转睛,无视一旁宋清若的眼神警告。 宋清若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盈盈一礼,柔声细语,“让世子见笑了,若儿在这替她们赔不是了,世子可想去园中转转?” 上官朗没动,只掀了掀眼皮,“你母亲晕过去了,若儿不用跟去瞧瞧?” 宋清若眼神猛的一缩,她怎么将这事给忘了,万一世子觉得她不孝,到时真就百口莫辩了,“母亲那里自有府医,若儿晚些会去侍奉,只求世子莫被今日的事扰了心情。” 上官朗冲着她露出个宽慰的笑,“无妨,若儿先去瞧瞧母亲,如果真的说起来,本世子在宋家也不算是客。” 宋清若的脸染上绯红,嗔怪的瞪了上官朗一眼,“朗哥哥。” 上官朗大笑,这才站起身,“好了,去看看你母亲,本世子在园中等你,放心,我不走。” 宋清若闻言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临了又瞪了宋清烟一眼,她却置若罔闻,一双美目随上官朗的动作流转,长长的鸦羽不时忽闪几下,雪白的小脸带着可疑的红云。 冬梅一路扶着宋清欢,凄凄惨惨回了自己的院,遇见的下人皆目露同情,指指点点,宋清欢以帕掩面,却露出鲜血淋漓的额头,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五姑娘您这是怎么弄的?伤的这样重,快让奴婢瞧瞧!”春杏喳喳呼呼的破了音。 宋清欢不着痕迹的向后看了一眼,见冬梅点头,这才一屁股坐在廊下,“杏,快给我端杯水来,渴死我了。” 春杏都不知眼泪是该落下来还是该收回去,呆呆的站着,宛小娘将杯茶塞到宋清欢手中,“喝。”语气不善。 宋清欢也顾不上,一连喝了三杯这才长长呼出口气,“艾玛,演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累死个人。” “五姑娘您那伤是怎么变出来的?”冬梅如今都见怪不怪了,还能很默契的配合宋清欢将戏演的再逼真一些。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画的!嘘,有人来了。” 说完有气无力的倚在廊柱上,眼睛半阖,宛小娘顿时红了眼眶,低声的安慰,“欢儿乖,小娘给你抹点药就不痛了。” 宋木元记不得自己多久没踏入这个院子了,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宛小娘,软下声调,“宛娘。” 宛小娘仿佛这时候才看到他来,赶忙起身,双眼通红,盈盈一礼,温声软语,“妾身见过老爷。”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听得宋木元腿都软了软。 宋清欢暗暗在心中给她娘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自己下回是不是也同小娘学学,可一想到面对顾南乔说出这番话,不禁打了个寒战,到时顾南乔没吐,她自己可能就先吐了。 宋木元并没多少耐心,只一恍神,就正了神色,眼神狠厉的看向宋清欢,“说说到底要如何才能安分些?眼见着年节近了,能不能别闹了?” 宋清欢悠悠睁开眼,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的倚在冬梅身上,“行啊,那宋大人管好您的夫人,让她少来寻我们的晦气。” 宋木元的唇抖了又抖,“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女儿,简直家门不幸啊!” “父慈子才孝,宋大人杀自己儿子的时候可心软过?”宋清欢抬眼对上宋木元,眸中划过凛冽寒意,“宋大人您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清安可是看着您的,就不怕有报应?” 宋木元不自觉的退后两步,眼睛四下乱瞟,“你少在这胡言乱语,哥儿的死就是个意外,同我有何关系?” 宋清欢忽然起身,“少废话,回去管好你夫人,再挑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宋木元一张脸涨的通红,“宛娘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女儿?你倒是说说哥儿到底是谁的?” 宛小娘拍了拍裙裳上的褶皱,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老爷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哥儿是谁的,您不清楚?如今他死了,您就不怕?”说完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全然没了往日温婉恭顺的模样,纤纤手指挑起宋木元的下巴,他不得不正视着宛小娘,“放心,你不会死,我得让你活着,但是你那好夫人就不一定了,看我心情。” 宋清欢对宛小娘简直佩服的无体投地,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宋大人若还想维持面上的父慈子孝,就管教好身边的人,我,早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宋清欢了!” 宋木元又惊又怕,总觉得有些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逃也似的出了院子,听得宋清欢软软的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言尽于此,宋大人好自为知!” 宋木元心中恐惧已达顶点,他不知道宋清欢知道了什么,只觉头皮发麻,背脊被冷汗浸透,他坚信那些证据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况且书信中非中原文字,可此时他犹豫了,脚步踉跄往书房跑,好几次险险跌倒,平日里自持稳重的宋大人此时此刻气急败坏,遑恐不安,这么冷的天,愣是吓出了一头的汗。 第39章 难得清静 书房外虽莫名起了火,但好在只是少了几分文书,宋木元也顾不上此时是白日,阖上门,匆匆进了暗室。 他打开铜柜,待将所有书信一一翻看清点,这才脱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死丫头装神弄鬼,想诓骗我,哪这么容易。”空气中扬起淡淡粉尘,宋木元不耐烦的伸手挥了挥,并未放在心上。 他重新整理好心情,这才满脸堆笑的寻到在园中赏景的上官朗,意外的是上官枂竟也没走,正与上官朗对弈,“枂弟可是要输了。” 上官枂唇边一直挂着抹浅浅的笑,捻起枚白子落下,“朗哥这棋艺更甚从前,我甘拜下风。” 上官朗吃了他三枚白子,胜败已分,“承让,不过各有所长罢了。” 宋木元见两人收了手,这才巴巴上前,“园里冷,两位世子进正厅喝茶,今日新寻的点心,味道很是不错。” “好,宋大人请。”上官枂起身,上官朗只得跟上。 喝了两盏茶,听得上官朗幽幽道,“宋大人如今还是正九品,这么些年也不见升一升。” 宋木元有些尴尬,只赔着笑,“下官不才,只求个安稳。” 上官朗斜睨他一眼,“本世子同若儿的婚事已定,不想旁的人拿她的家世说三道四,本世子瞧着礼部那倒有个闲差空着,就是不知宋大人可能看得眼?” 宋木元有些激动,起身朝着上官朗就是一礼,“承蒙世子看重,下官自是瞧得上的,多谢世子!” 上官枂充耳不闻,神色淡淡,在外人眼中他从来都是这个模样,对朝堂之事从不上心,醉心诗词歌赋,闲散时同好友游山玩水,喝茶钓鱼,故而上官朗对他并不过多避讳。 宋木元又看了看天色,笑眯眯的道,“午饭有些个不愉快,世子定是没吃好,眼瞧着要酉时了,留下用个晚饭可好?下官这有上好的女儿红。” 上官朗看看上官枂,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遂也点了点头,“宋大人如此热情相邀,本世子就不同你客套了。” 晚间菜式丰盛,只唤了宋清若和宋清烟一同用饭,宋大夫人起不了身,借故推辞,至于宋清欢,宋木元巴不得她永远别出那个院子,有她的地方就没一刻的宁静! 宋清欢斜倚在床头,吃着春杏给她炖的燕窝莲子羹,美滋滋的翻看着新得的书册,宛小娘坐在床尾,手里的腰封绣了一大半,春杏半趴在床沿,“五姑娘,您怎么瞧个医书都能笑出声?就这么有趣?” 宋清欢看的头也不抬,“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不懂。” 宛小娘用脚尖踢踢她,“你白日装在身上的是什么?” 宋清欢将嘴里的最后一口羹咽了,又拿起春杏端过来的水漱漱口,这才开口,“书上说那个叫醉胧,也不知我的用量对不对。” “量都不清楚就敢炮制了?”宛小娘将腰封展开给她看,“喜欢吗?” “嗯,小娘绣的都喜欢。” 宛小娘这才将腰封放下,懒懒在她身边躺下,揉了揉眼睛,“许久没绣了,手都生了,还是炮制药材适合我。” 宋清欢见她躺下了,将手中的书顺手塞到枕下,乖乖躺在她身边,紧紧贴着她,“娘,你想清安吗?要不要改日去看看他。” 宛小娘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他好着就行,看就不用了,谁知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同我说说那醉胧。” 说起这个宋清欢就不困了,两眼亮晶晶,“初时就觉得这名字好听,中此毒者会不断昏睡,噩梦连连,精神不济,嘿嘿,若量大些”她戳戳宛小娘,一脸你懂的表情。 “你用谁身上了?大夫人?” 宋清欢在宛小娘脸上使劲亲一口,被宛小娘嫌弃的推开,“宾果,娘就是聪明,谁叫她日日寻我晦气。” 宛小娘准备下床回自己屋,被宋清欢一把搂住,“娘,别走。”往她怀里拱拱,脸蛋还蹭蹭她的,像只撒娇的猫儿。 “多大了还撒娇,不害臊。”话是这么说,宛小娘一脸慈爱的搂过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多会宋清欢就睡着了,呼吸绵长,嘴里还低喃,“娘亲好香。” 春杏就趴在那傻乐,“小娘,我觉得五姑娘比从前可爱多了,本事也大,真厉害,都没人敢来寻咱们的麻烦了。” 宛小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杏过来。” 春杏比宋清欢还小两岁,是宛小娘在路边捡到的,领回宋府的时候气息奄奄,她用了好些药才险险捡回条命,于她而言,春杏也像她的女儿,陪着她渡过了无数绝望的夜,那时的宋清欢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成日里嫌弃饭食太差,缠着她要肉吃,她不忍心,几乎将陪嫁过来的首饰典卖了个精光,被人欺负也只怯懦的躲在她们身后,受了委屈就躲在角落里哭。 宛小娘想至此,又看了看身旁已经熟睡的宋清欢,轻轻笑出了声,“是啊,她很厉害,会护着咱们了。” 顾南乔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自从他带伤上朝交了兵符,圣上的面色就好了许多,也不再明里暗里打压将军府,倒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封他当了辅国大将军,可明眼人都知这是明升暗降,不过是个闲职,意味着他可能永远也上不了战场,领不了兵,而他曾带领的镇西军被分散到各个军营,聚首不知何日。 “墨青。”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手中的信放在烛上燃了。 “将军。”墨青从外面闪身进来。 “那些伤亡士兵的抚恤金可有交到他们亲人手中?” “全部发下去了,是属下亲自盯着派发的,将军放心。” “她。。最近如何了?”顾南乔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墨青好半晌没开口,思忖了许久才小心的道,“今日两位世子都去了宋府,晚饭也是在那用的,听说五姑娘又受伤了,就是不知严不严重,听说上官朗欲纳大姑娘为侧妃。” 第40章 就看一眼 顾南乔沉吟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墨青出去,自己盯着琉璃灯出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宋清欢的脸,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就像刻进心里了一般,挥之不散。 顾南乔翻身下床,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又麻又痒,就像他此刻的内心,换了身玄色的长衫,又洗了把脸,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见她了,可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思念,“就看一眼,只看一眼。”他宽慰自己。 墨青只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八街九巷,很快到了宋府,顾南乔负手看着宋府的牌匾,内心挣扎,脚步怎么也迈不开,他想转身就走,可却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主子,进去看一眼。”眼见着已到子时,墨青小声劝道。 最终顾南乔还是跃过高高墙头,几个闪身到了宋清欢居住的院子,冬梅是第一时间冲出来的,见是他,安静的行了一礼,“主子。” 顾南乔轻抬了抬手,“听闻她受伤了,可还好?” 冬梅摇头,“打从将军府回来就很不好,整日里也说不了几句话,饭也用得少了,属下有些害怕。” 顾南乔静默许久,“我想见见她,现在可方便?” 冬梅指了指自己的屋子,“主子先去那等会。” 冬梅进去的时候,宛小娘她们已经睡熟了,宋清欢拧着眉,似睡的很不舒服,冬梅悄悄凑到她耳畔,“姑娘,醒醒。” 宋清欢惊醒,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冬梅大半夜的是想将你家姑娘吓死?” 冬梅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娘小声些,有人想见见您,您能不能” 宋清欢静静看了她一会,轻叹口气,悄悄下了床,穿戴齐整随冬梅出了屋,刚阖上门,宛小娘就睁开了眼,“唉,剪不断理还乱,但愿你莫像我一般真心错付。” 冬梅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姑娘,将军在那等您。” 宋清欢打帘进去,就见顾南乔不停的在屋中踱步,背在身后的手紧张的张合,听见动静转过身,对上宋清欢清澈却冰凉的眸,一时手足无措,好半天也没寻到自己的声音。 “说好了不再见,将军为何又来了?”她的声音淡淡的,再没了初见时的俏皮,那时候她的声音真好听,软软的柔柔的,凑到他耳边,“我以身相许可好?” 见他发呆,宋清欢又走近一步,直直望着他,“顾大将军今夜前来到底何事?” “丫头,你可还好?”顾南乔不敢看她的眼睛,将头扭去一边。 宋清欢自顾自坐下,斟了杯茶,又给顾南乔倒一杯,“将军请坐,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将军莫嫌弃。” 气氛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院中青松落雪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顾南乔坐的笔直,他能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抬眼看去,宋清欢的脸掩在阴影之下,平静无波,眸中少了些神彩,“势者,因利而制权,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顾将军可趁此机会休生养息,只要不忘初心,总有重返那日。”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顾南乔端起茶抿一口,满口茶渣,味道寡淡,“改日我让人送些新茶过来。” “我们如今这处境不能过于张扬,将军的好意小女心领了,有些事须得我独自面对,就不劳将军挂怀了。” “丫头,我有我的不得已,还请你谅解,我真的没想过伤你。”顾南乔看着她愈加秀丽的模样,有些恍神,明明那么普通的裙裳,穿在她身上却衬得她清丽脱俗,眉眼精致,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一想到她日后可能会嫁给别人,他的心就似被刀狠狠刺穿了一般。 “我知道了,若无旁事,将军就请回。”宋清欢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心却不受控的一阵阵抽疼。 顾南乔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将宋清欢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嗅着她身上浅浅花香,有泪自脸颊上滑落,泪落在宋清欢的脸上,烫的她忘了呼吸,“顾南乔。”她低低的叫他。 “嗯。”她的身体有些凉,顾南乔用大氅将人裹紧了些。 “不爱我就放了我,我也会努力将你忘掉,顾南乔。”她安静的偎在他怀里,感受着男人温暖的胸膛,和那颗飞快跳动的心。 天边已透出浅薄的光,顾南乔这才不舍的松开手,瞧着怀中固执不肯落下泪的宋清欢,终是长叹口气,“好,我放了你。” 宋清欢并不多做纠缠,迅速撤离他温暖怀抱,“自今日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顾南乔,你说遗憾和后悔哪个更让人难过呢?”语毕走的干脆利落,除了染在他身上的浅浅花香,什么也没留下。 “冬梅,日后守好门,若再放不相干的人进来,你就走!我宋清欢无需任何人怜悯!”冬梅盯着脚尖,一声不吭,觉得五姑娘通身气势堪比她主子。 这一次宋清欢没哭,一滴泪也没流,她在心里说瞧,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心死在漫漫雪夜,他留在晨曦微光,长大总是瞬间,回头看,终不似少年。 宛小娘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静静听着她细微的动静,她没哭是很好,可只有心死的人才流不出泪,她不知该如何劝慰,一如她当年的义无反顾,以及如今的心如死灰。 “小娘,信我,我们会越来越好。”宋清欢倚在门边,有雪顺着门缝飘进来,落在她烟青长裙上,就似盛开了银色的花。 顾南乔不知站了多久,双腿麻木了也不愿回屋,她的香气染在了他心里,怎么也散不去,在宋清欢之前,他的想法很简单,娶妻生子,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同千千万万的平常夫妻一样画上个句号。 爱,于他这种随时会丢了性命的人就是奢望,可她出现了,出现在他古井无波的生命中,有那么一刻,他想冲回去告诉她,为了她,他愿付出性命!可惜他不能,他的任性会将她从一个深渊带入另一个深渊,直至万劫不复。 第41章 左右为难 顾南乔长年带领的镇西军长年驻守边关,他一年回京述职一次,若遇战事,年回不来也是常事,性命是他最不看重的东西,因为上了战场生死难料,今夜还一起喝酒的同袍,明日就是黄土一杯。 他信奉将士流血不流泪,操练的时候他同士兵一样往死里练,厮杀的时候除去他指挥的不论,大部分时间都是同士兵并肩作战,不知痛似的冲杀。 可当今圣上却觉得自己和镇西军功高盖主,百姓只知顾大将军,不知他这位君王的伟绩,明里暗里希望他交出兵符,就如最近这场战事,天寒地冻的将士穿着单薄秋裳,喝着能数得清米粒的稀粥,依旧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为的就是保一方平安。 大平朝如今的太平,是无数将士的尸山血海叠出来的,最初知道自己被算计的时候,他满心愤怒不甘,替自己和镇西军不值,看着一个个将士倒下,无数的将士替上,无怨无悔,他最终选择妥协,用了宋清欢的法子。 镇西军被分散了,可顾南乔却坚信只要初心不改,就终有重聚的一日,在这一点上,他信宋清欢,她的身上就似有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想要信任。 顾南乔深知自己是个有今日无来日的将军,春天也许还在同妻儿踏青,冬日妻儿就会收到他战死的抵报,和尸骨无存的棺材,他能留下的就是浸透了鲜血的铠甲,那是他的荣光,也是最后的归宿,所以他怎么能,怎么舍得,将那么好的宋清欢拉到这深渊中,他爱她,所以他不能娶她! 顾惜玉带着一身酒气的走近他,“父亲,我回来了。” 顾南乔淡淡应了一声,依旧站在落满了雪的树下,背脊笔直,眉头紧拧,袖中的手早就洇开鲜血,“回去歇着。” 顾惜玉此刻身上没有半点外界传言的纨绔模样,他正了神色走到顾南乔面前,“父亲,我敬重您,也尊重您所有的选择,可您就是为旁人想的太多,从不考虑自己,她很好,配得上您这一身琤琤铁骨!” 顾南乔看着同他几乎一般高的顾惜玉,沙哑开口,“可觉得委屈?毕竟你在京中名声很不好,而且日后可能也没机会入仕。” 顾惜玉唇边带上讥俏的笑,“父亲,您可会觉得后悔?牺牲了那么多,最终落了这么个结局。” 顾南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怕身死亦不悔,可我到底拖累了你,如今不能再多拖累一个。” 见他要走,顾惜玉叫住他,“父亲,说不定她心甘情愿呢,有些人错过了就回不了头了。” 顾南乔摆了摆手,“我累了,回去歇了,你也回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顾惜玉握了握拳,“墨青。” 墨青静立不语,不论顾惜玉问什么,他都只是摇头,最后见顾惜玉急了,才说了一句,“宋家五姑娘很好。” 顾惜玉摩挲着下巴,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如此更要替父亲将人留下了。”说完潇洒的甩着衣袖走了,酒气熏的墨青头晕。 夏荷兴奋的打帘进来,礼都忘了行,拉着宋清欢的手,“姑娘你那皂角卖疯了,铺子里催了不知多少回,咱们下一步要如何做?” 宋清欢还穿着单薄的中衣,被她这一吵,倒是清醒不少,风从帘缝中钻进来,冷的她一个激灵,“怎么说你如今也是个掌柜了,怎么还如此沉不住气,物以希为贵,若不压着些,就同市面上那些普通皂角没什么区别了。” 夏荷沉思了许久,暗暗消化着宋清欢教她的生意经,“姑娘有一事我还是不大明白,咱们不该趁着正紧俏时多赚些银钱吗?为何要五天才上新一次?” 宋清欢用被子将自己裹的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面,“其实日的根本瞧不出咱们这精油皂同市面上皂角的区别,只是人啊都喜欢跟风,并不因是咱们的货好,等哪家的闺阁小姐用得好了,那时候才正式推出,懂了吗?” “姑娘咱们不自己开个铺子售卖?”夏荷懂了,就是得让那些姑娘小姐觉得自家的皂无可替代,真正认可的时候才大量售卖,而且新品一月一出,五姑娘说这叫饥饿营销,总之,跟着姑娘能赚大钱就是,旁的她也不钻牛角钻,不懂就问。 “开,我瞧你寻的那铺子就不错,接受独家订制,时间上却是咱们拿捏,喜欢什么味道,也可以自己提供精油香膏,价钱就得往上提提,最终所有皂的背面都得印上咱们的店名。”宋清欢想了又想,“冬梅,你进来,我有事问你。” 冬梅半垂着头就进来了,瞧着没什么精气神,“五姑娘,奴婢在。” 宋清欢像看不到她的小心思似的,只问她,“冬梅,如果我们自己开铺,店里所售的货品能申请专利吗?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的货品旁的人不得私自仿造。” 冬梅想了想才道,“有是有的,只是那惩罚很轻,因为这种不好判定,没衙门愿意接这样的民间纷争,不过就是打几个板子或是罚些个银钱的。” 宋清欢啃着手指,“别急,容我好好想想。” 夏荷瞧她将新留的指甲啃的参差不齐,想也没想的拍开她的手,“姑娘,您教我记账的数字如果印在皂角上,能不能子作用?” “那个也就记账方便,很容易就仿了去,冬梅,那咱们的店铺名能在衙门记录吗?” 冬梅依旧摇头,“除非是皇商,否则不,有个人能做到,就是不知姑娘能不能拉下脸面去求求他?” “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宋清欢白她一眼,“还是说你真的想回去,我不拦着你!” 冬梅直接就给跪了,哭唧唧的,“姑娘我不走,打死也不走,这事儿您去求求世子,肯定能行。” “上官朗?让我求他,我不如直接死了算了。”说完重重躺下,气的翻了个身。 “奴婢说的是上官枂,和硕亲王的儿子,您上回见过的。” 第42章 恃宠而骄 宋清欢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哦,就是前日同来的那个?你具体说说。” 冬梅绞着手指,脚尖点地,支支吾吾开口,“说可以,可五姑娘能不能应奴婢一件事?” 宋清欢挑了挑秀眉,“夏荷你瞧瞧,我是不是将她们惯坏了,如今都敢同我谈条件了。” 夏荷掩唇轻笑,“五姑娘对下人们好,自是会恃宠生骄,不如听听冬梅的条件。”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说来听听。” 冬梅红着眼圈,“五姑娘是奴婢的错,还请您千万别赶奴婢走,以后奴婢定同您一心。” “别奴婢奴婢的,好好说话,看你表现!”宋清欢叹口气,“冬梅,既然他不肯娶我,见面对彼此都是折磨,你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往后莫再犯了。” 冬梅拼命点头,眼泪飞溅,“五姑娘说的是,绝不会有下次。” 冬梅拿袖子使劲抹了抹眼角,这才开口道,“圣上共有两个弟弟,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感情甚好,原本两位亲王该去封地的,可圣上仍让他们留在了京城,靖安亲王的嫡子就是上官朗,还有个庶子上官风,而和硕亲王只有一个嫡子,就是上官枂,还有个郡主上官兰,只是听闻身体极差,几乎从不出门。” 宋清欢拼命的消化这些消息,她穿越来之后虽然大致了解了一些这时代的情况,但具体的她却是一概不清楚,整日里窝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与嫡母斗,与众位姐儿斗,还得想法赚钱,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的天地不该只是宋府,日后还是得寻机会多看看外面广阔天地才好。 “我总不能日日守在亲王府,怎么才能见到这位世子呢?” 冬梅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姑娘,上回咱们去的一品墨客您可还记得?那就是世子的产业,掌柜是他的人,若姑娘再做上几首好诗,还愁见不到人?” 夏荷睁大了眼,插嘴道,“五姑娘还会写诗?” 宋清欢拿脚尖踢了踢她,“小看你家姑娘了不是,冬梅你这法子好,今日便去试试!” 打开衣柜翻了半天,“唉,女人的衣橱里总是缺件衣裳。” 夏荷偷乐,“五姑娘如今也知装扮自个了,我瞧着西街成衣铺子上了好些新货,不如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姑娘喜欢的。” “也行,早饭也在外面吃了。”宋清欢忙不迭的唤春杏给她随意换了件,“哎呀,别挽这么复杂的,扯的头皮生疼。” 春杏只得依了她,最后有些不安的询问,“五姑娘,您出门子不用问过大夫人吗?” 宋清欢闻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不必,她如今自顾不暇,嘿嘿,这会子说不定还没起身呢,咱们走。”说完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同宛小娘讲了一声就离开了宋府。 宋府上到管家,下到小厮,见了她皆退避三舍,竟无一人敢拦,她就这么明晃晃的出了门,眼神都不曾多给一个,那些人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五姑娘您可真厉害,那张管事从前都是用鼻孔看人的,见了您跟鹌鹑似的,哈哈,真解气。”夏荷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不惹事,不怕事,人惹犯我,我必十倍奉还!”宋清欢得瑟的轻一甩帕,眼尾上挑,给夏荷抛了个媚眼。 夏荷呛的连连咳嗽,“哎呀五姑娘别叫人瞧了去,您这都是跟谁学的。” “嘿嘿,春香楼的姐姐们都这样,看一眼就学会了,还用人教!”说完轻轻捶了夏荷一下,“死鬼~” 夏荷、冬梅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宋清欢才不会告诉她们,这都是她从电视里学来的,瞧她们惊吓的那样,就觉得有趣极了。 三人也没坐马车,溜溜达达的沿着小巷往长街而去,雪一直没停,地上的积雪有几寸厚,踩上去咯吱作响,宋清欢又倒回来踩了踩,反复几回,玩的不亦乐乎,屋顶上顾南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边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哎呀,姑娘您靴子都湿了。”冬梅嘟哝,瞧她裙摆沾了满满的雪花,拎起来抖了抖。 “听着这声音心情都好上不少,今天咱们回去再堆个雪人。”宋清欢轻轻跳几下,“瞧,像不像兔子?” 夏荷静静看着,觉得这样的五姑娘鲜活又俏皮,真希望她永远都是这副模样,莫为世事烦扰,可惜人活着,就注定不停奔波,只要有想守护的人,就得拼尽全力,谁又能一辈子纯真的只当孩子呢。 顾南乔一直看着她走远了,才收回视线,他希望他爱的姑娘能一辈子保持这份不易的童真,哪怕最终她不属于他,只是可惜心事能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自己,许久之后的某一天,他才发现他的心并不似想象的那般坚韧不摧。 一品墨客依旧食客众多,单看侧门的马车就知道,小伙计拿着上好的草料,细心的给每匹马喂食,服务贴心又周到。 文轩远远就瞧见宋清欢了,早早迎了出来,“姑娘好,文某有些期待您的新作。”礼貌又不风骨,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宋清欢亦笑着打了招呼,转头低声对夏荷道,“学学人家的待客之道,日后少不得打交道的。” 夏荷也笑着应下,“全听姑娘的。” “今日也是应景赋诗?” 文轩笑答,“姑娘尽可随心。” 宋清欢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个小小条件,放心,定不会为难你。” 文轩思忖了一会就点了头,“好。” 宋清欢看他几乎想也不想就应下,心中了然,看来这文掌柜对上官枂极重要,并不似表面的悠闲。 宋清欢四下打量,别的店铺酒楼,早早就挂上了红艳艳的灯笼,独一品墨客梁下悬着镂空走马灯,夜里燃起来的时候定别具一格,她有点想看看夜里的一品墨客和这京城到底是何模样。 “出郭四十里,孟冬天尚和。 风生帆力健,木落月明多。 小市人声散,长桥炬火过。” 宋清欢笑望着文轩,“我想见见诗中人,不知文掌柜可做得了主?” 第43章 签订协议 文轩一时没反应过来,将她的诗反复回味,抚掌,“若是平时定是不行的,可今日冲着姑娘这诗,文某应下了,还请入内稍候。”文轩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终是带上了几分温和。 夏荷同冬梅一脸懵的跟着自家姑娘进了包厢,“姑娘什么叫诗中人?”冬梅最耐不住性子。 宋清欢淡笑不语,一双眼弯似新月,熟稔的捻茶煮水,红泥小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清新茶香轻轻飘散。 不多时,就有人在外轻轻叩了两下门,“姑娘,您要见的人到了,可以进来吗?” 宋清欢端着茶轻轻撇去浮沫,“嗯,进来。” 今日的上官枂着一袭湖蓝金纹长衫,衣襟袖口镶玄色狐毛,下摆用银丝绣着云纹,墨发用根玉簪挽起,眼里含着浅浅笑意,“五姑娘,又见面了。” 宋清欢指了指对面位置,“世子请坐。” 上官枂就喜欢她这不拘礼数的样子,撩开衣摆坐了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拎起个杯子仔细烫煮,待杯凉了,才缓缓斟上杯煮好的茶,宋清欢挑了挑眉,呦,看起来这个世子还有洁癖啊,喝个茶都这么讲究,那定是不愿同她共进餐的,索性开门见山,“小女有一事想请世子相帮,不过,不会让世子白白辛苦。” 上官枂没抬头,浅啜口茶,“嗯,说说看。” “不瞒世子,小女想开家皂角铺子,可这皂角又同市面上的不同,乃我独制,不愿旁的人仿了去,不知世子可有好的法子?” 上官枂又啜了口茶这才将杯放下,“事我是可以办到的,但我想先听听五姑娘开的条件。” 宋清欢心道真是个老狐狸,这是不见猎物不撒鹰啊,不过他开口自称我,倒是让宋清欢很是欣赏,“世子爽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她捏起块桌上的点心举到上官枂眼前,“这是我的铺子制的,若世子帮我这个忙,以后新的点心先供一品墨客,价钱上也可商量,如何?” 上官枂从她手中取下点心,直接放在嘴里,“甜而不腻,里面竟还夹着馅,心思不可谓不妙。” 宋清欢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叫奶油泡芙,是新研制的,今日也不过才出,文掌柜竟就买到了,不过数量应是不多的。” 上官枂略抬头就看见她那双华光璀璨的眸,有些别扭的垂下眼,“嗯,听说只够五碟,若我应下姑娘的条件,每日的点心能供足吗?” “可以,并且新出的都先供一品墨客,价格也低于市面价,世子觉得我这诚心可行?”宋清欢神态自若,举止大方,同京城里闺阁女子不同,每个动作都透着优雅,一双眸更是亮的惊人。 上官枂以拳抵唇,脸颊有些发烫,他想可能是因为才喝了热茶的缘故,“既然五姑娘这么诚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姑娘那皂角可能送我一块?” “行啊,承蒙世子不弃。”说完就从广袖中掏出几个精致纸盒递给上官枂,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讨要似的。 上官枂接过,纸盒上的画都不同,看着象马,又跟他印象中的有些差别,“这,画的是马?” 宋清欢噗嗤笑出声,“世子应是没见过的,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画的动漫,嘿嘿,预备推出的是十二生肖款,往后还有别的,不过暂时保密。” 宋清欢朝他眨眨眼,长长的羽睫轻闪,“世子可得保密呦,只能你一人用。” 上官枂轻咳,“好。” 宋清欢想了想又道,“虽说我相信世子的为人,但是,有些事儿还是白纸黑字的好,相互都有保障”见上官枂捏着精油皂发愣,她歪了歪头,“世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当然了,协议可以由世子定。” 上官枂将精油皂放在袖袋里,“你既然寻来,定是准备好了的,给文掌柜打打眼就好。” 宋清欢展颜,脸颊上的酒窝就似春日里漾开的涟漪,晃的人不禁失神,两颗小虎牙俏皮可爱,“不打无准备之战,我觉得世子心胸如此豁达,定是不会拒绝我的提议,所以昨夜就将协议写好了的。” 文轩就守在门外,听见世子唤他,他仍是客气的叩了门,得了应允才走进来,“世子。” “这是五姑娘写的,你掌掌眼,毕竟日后这些事还需你做。” 宋清欢赶忙将手中的纸展开递给文轩,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虽见过两次了,仍是让他眼前一亮,他仔细看了许久,抱拳一礼,“五姑娘仔细,写的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那现在就盖私印?” 宋清欢不自觉的咬着手指,“我没私印,不然”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见她毫不犹豫的将手指咬破,然后将带血的手指按在宣纸上写着她名字的那处,“这样可以吗?” 文轩怔忡,闺秀他见得多了,这样的真是头一回见,人家姑娘稍蹭破点皮就恨不能抹上所有去疤去痕的药,举着手指哭上个半日,他看看那鲜红指印,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宋清欢,哑然失笑,“自是可以。” “一式两份,喏,这个是给你的。”她将属于自己的那张递给夏荷,“夏掌柜可得收好了。” 夏荷涨红了脸,轻声嗔怪,“五姑娘,您又打趣我。”说完还轻拍了拍宋清欢的肩膀。 上官枂瞧着她同下人们的相处,对她的兴趣更浓几分,却不知当一个男子对女子产生兴趣的时候,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再莫说这场单相思,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 见事情定下,宋清欢偏头问文轩,“上回吃的蟹黄包子味道不错,今日还有吗?” “有,五姑娘还需要些什么?” “会做香辣蟹吗?”想起从前跟同事吃过的那家店,辣的过瘾,麻的够味,大汗淋漓,却又欲罢不能,她就忍不住咂嘴。 文轩有些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虚心请教,“不知可有做法?蟹是新鲜的,就是我从没听说过这道菜。“ 第44章 朋友之间 宋清欢也不藏私,反正她现在也没打算开酒楼,银钱不够,人手不足,也没有个靠山,若有人寻事,以她的身份压不住。 “喏,看看能不能做,若是为难就算了。” 文轩接过,上面配料做法火候都写的一清二楚,如果真的好吃,这张单子可算是独家秘方,五姑娘竟然这样就给了一品墨客,思及此文轩斟酌开口,“五姑娘当知这算秘方了,就这么给我了?” 宋清欢不在意的摆摆手,“朋友之间不必客气,送你了。” 听到这个词,上官枂有些吃惊,但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不似方才公事公办的模样,“你可知这能赚多少钱?” “我只是馋了,若世子心下不忍,日后我来一品墨客吃饭,能不能免了那规矩。”吃顿饭还得绞尽脑汁作诗,真是有些费脑子。 上官枂一怔,忽而开怀大笑,“文掌柜可记下了?日后五姑娘再来吃饭,直接迎进来就是,你交待下去。” 文轩都不记得世子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人前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笑,那笑也从不达眼底,待人温和有礼,却又带着几分疏离,“好,我现在就去,世子和五姑娘稍候。” 宋清欢不解的望向上官枂,“世子不走?” 上官枂又重新斟了杯茶,闻言挑了挑眉,“怎么公事办完了,连饭都不让吃一口就赶人了?” 宋清欢语噎,好半天才讪讪道,“我瞧世子喝个茶都那么仔细,定是不愿同外人一起用饭的。” “不,我愿意。”上官枂端起茶喝一口,说的理直气壮。 宋清欢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你在我吃的不痛快,而且吃蟹肯定是没什么形象的,他在就不能大快朵颐,转念一想,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自己吃的高兴就行,“好,既然世子不在意,那便一起。” “哦,那也带上我可好?”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自窗边传来。 上官枂却是头也不抬,淡淡道,“哪都有你,靖安王府是不管你的饭食?” 上官风翻窗而入,依旧是一袭红衫,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是啊,我都几日没回去了。”说完拿过宋清欢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宋清欢的手就顿在半空,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举着,瞧着来人,咽了咽口水,帅,简直帅爆了,桃花眼,高鼻梁,清俊中带着几分邪气,她竟生生从一个男人脸上看出了妖媚!比当红小生也不遑多让。 上官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姓谁名谁?我瞧着眼生的紧。” 宋清欢晃晃头,眼睛依旧盯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宋清欢。” 上官风挑挑眉,“海棠未雨?” 宋清欢傻呼呼的抬眼望向他,眼睛里含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倒让上官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随便起着玩儿的,我不知自己的小字是什么。” “未雨就很好听,配得上姑娘脱尘超俗的容貌。” 宋清欢捧着脸,一脸花痴样,话也脱口而出,“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帅,太帅了。” 上官风端着杯的手晃了晃,他这是被个姑娘给调戏了?顿觉面皮发烫,心如擂鼓。 上官枂此时才轻咳几声,目光不善的看了眼斜倚着的上官风,“坐端正些。”一贯温润的声音里竟夹了些莫名的怒气。 上官风赶忙起身,挺直背脊,“姑娘谬赞,上官风不敢当。” “叫我清欢。”宋清欢依旧笑眯眯的望着他,看到他那红到滴血的耳垂,心中好笑,原本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他这种的,面上放荡不羁,实则单纯内敛,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恰好此时文轩带着伙计进来了,看到上官风也完全没有惊讶之色,“五姑娘尝尝可是那个味儿?”旁边还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青衣,头发利落的束起,一脸谦恭模样。 宋清欢也不扭捏,拿起筷子夹起咬一口,麻辣鲜香,带着蟹肉的清甜,“嗯就是这个味儿好次诶,都。。来尝尝。”她吃的头也不抬,口齿不清的招呼众人,顺手拿了个蟹钳,不等文轩有下一步动作,直接放嘴里,嘎嘣一声咬开,眯起眼大力一吸,满口生香。 冬梅简直没眼看,戳了戳宋清欢,“五姑娘这是外面,注意些。” 宋清欢不耐烦的抖了抖肩膀,“吃饭狗都不打扰,你同夏荷也去吃,别唠叨。” 夏荷掩嘴轻笑,扯着冬梅走到一侧小桌坐下,“姑娘一直就是这性子,你快莫讨嫌了,吃你的饭。” 上官风有样学样,直接下手,吃的满嘴流油,“枂哥,这是新推出的菜?好吃过瘾。”猛吸几口气,辣的灌几口茶。 再观上官枂,由着伙计用工具将蟹肉一一挑拣出来,放在他面前白玉小碟中,他夹起来放一小块在嘴中轻嚼,斯文优雅。 宋清欢撇嘴,“这样吃螃蟹简直就是对螃蟹的不尊重。”说完照着手里的蟹腿又是嘎嘣一声。 “清欢说的对,吃螃蟹就得上手,再配着汤汁,简直绝了。”上官风叫起她的名字顺溜的很,上官枂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嘴,“嘿嘿,吃饭吃饭。” 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了,那青衣男子才上前一礼,“见过世子,见过姑娘,在下是一品墨客的厨子,不知姑娘觉得这味道可还行?” 宋清欢叼着个蟹黄包,拼命点头,“嗯,就是这个味儿,您这手艺可太专业了。”说完朝他伸出个大拇指,“赞!” 青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谢姑娘赏识,那在下就不打扰您用饭了。” 上官风见她吃的香,也捏了只包子放嘴里,“旁的姑娘吃饭恨不得数着米粒,你这哎哎,我不说了,给我留一只。” 上官风眼瞧着她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气的放下手中筷子,“没你这么玩的,一盘才六个,你一个人吃了四只。” 上官枂已经坐在窗边软榻上重新煮茶了,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将手里的杯子递到宋清欢面前,“喝杯茶解解腻。” 第45章 世间万象 宋清欢不作他想,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朝着上官风吐了吐舌,“下回我请你吃烤肉,管够!” 上官风的眼睛亮了亮,旋即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淡了淡神色,“比今日这个还好吃?” 宋清欢白他一眼,“独家配方,试试就知。” 上官风深吸口气,“不知改日到底是哪一日?” 宋清欢失笑,遇到个同自己一样的吃货,倒也不错,“年节里挑一日天气好的时候。”四下看了看,“这里不行,郊外才好。” 上官风思忖,扯了扯上官枂的袖子,“枂哥,将你郊外的庄子借我一日行不行?” 上官枂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扯回来,还轻轻抚了抚上面并不明显的褶皱,看向宋清欢,“定好时间,我遣人去接你,只是庄子有些远,宋大人会让你出来吗?” 宋清欢冷笑,面上依旧淡淡,“我爹很开明,定会同意。”不同意就给他下个毒,睡上个三天三夜的,她暗暗在心中唾弃。 “好,定了日子告诉我一声。”上官枂将她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收在眼底,面上却神色不变。 上官风急了,“清欢是请我的!请我!枂哥你怎么不说来接我一起。” 上官枂慢悠悠的道,“那庄子你知道位置,自己去就行。” 上官风被噎的说不出话,“行行,您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些。”冲着宋清欢眨了眨眼,“我要如何寻你?” 宋清欢想都不想的道,“寻我就去所遇皆甜,留字条带口信都行。” 上官风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她,“那铺子竟是你的?” “嗯,但如今交给夏荷打理了。”她指了指站在身侧的夏荷。 宋清欢起身告辞,“今日出来的有些久了,得回了,还是要多谢世子。”朝着上官枂屈膝一礼。 “我送你回去。”上官枂淡淡开口,仿佛是极平常的事。 上官风却是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官枂,可他却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多谢世子好意,我走回去,顺便消消食。” 到了楼下时,宋清欢坚持付了银钱,“还是两清的好,这顿原也是我提议吃的。”文轩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对着上官枂道,“世子您瞧,这?” 上官枂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收下,她既不愿欠人情,咱们也莫让她为难。” 上官风追上宋清欢一行,“清欢,听说你铺中今日推了新品,可惜我去晚了,没买着,明日能不能给我留一盒?” 宋清欢戴着面纱,缓缓侧了侧头,“瞧你这馋样,不用等明天,现在去。” 上官风背着手,风吹起他火红的衣摆,发出沙沙声,他倒退着,一双眼盯着宋清欢,“可是你亲手做?” “嗯,不过价钱嘛”宋清欢似笑非笑看向他,冲着他挑了挑秀眉,“得贵上一些,可愿意?” 上官风直接扔给她块玉佩,“这个够不够?小爷我没银钱了。” 宋清欢将玉佩塞到他手里,“那就先欠着。”开玩笑,她就是再不懂,瞧那上面的龙纹,也知这玉佩不是一般人能戴的,“好生收着,莫是给了我,就是个天大的麻烦。” 上官风一脸嘲讽,“也是,不光是麻烦还是悲哀。” 两人一个粉衣罗裙,一个红衫华服,言笑晏晏,引得好多人纷纷驻足,宋清欢虽遮的只余一双眼在外,可仍难掩绝尘之姿,上官风原就长的风流倜傥,长身玉立衬着娇俏纤细,出奇的般配。 顾南乔喝着茶,却是品不出一点味道,对面副将说了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一双眼紧紧盯着出尘的两人,苦涩酸疼在心中翻江倒海,感觉即将决堤。 副将见他眉头越拧越紧,有些担心,“将军,可是身子没好利落?” 顾南乔看着她们消失在东巷口,撕心裂肺的疼席卷而来,他捂着心口,血自唇边缓缓渗出,“无妨,只是累着了。”声音沙哑,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失落,“你且先盯着,来日方长,得慢慢谋划才是。” “是,属下明白,将军早些回去歇着。”副将抱拳,闪身离开。 顾南乔一动不动的坐着,手里的茶早已凉透,一双眼仍死死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想起那夜她问他的话:遗憾和后悔哪个更让人难过? 他猛的起身,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碎的四分五裂,就像他的心,碎的捡不起来,他想同她说,哪个都让他难过,难过的恨不能立刻将她拥在怀里,难过的想将她藏起来,只能他一人瞧。 墨青将银钱递到掌柜手中,“抱歉,这个是赔偿。” 掌柜笑眯眯的接过,“没关系,小的瞧那位大人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歇下。” 墨青扶着顾南乔,却被他大力拂开,“我想一人走走。” 墨青看着他颓然的背影,叹口气,“您这又是何苦呢?”直接将人家姑娘娶回将军府,也好过大冷的守在屋顶上一站一整夜,明明爱的死去活来了,还偏生嘴硬的死不承认,冬梅说的对,主子就是有眼无珠! 已是申时三刻,来买点心的人渐渐少了,零星的有给自家孩儿顺带买几块的,然后匆匆往家赶,脸上喜笑盈盈,所以人的快乐并不同银钱多少决定,而是有一盏为你亮着的灯,有飞扑到怀里的孩儿,有虚寒问暖的爱人。 宋清欢手上沾着雪白的面粉,静静的看着世间万象,夜并没有因为黑沉安静下来,反而人声喧哗,花灯闪烁,同游的友人,相携的眷侣,嬉笑的孩童 她收回目光,继续着手中的活计,冬梅边打发着手中的蛋清,边盯着街角那抹熟悉身影,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见宋清欢看过来,勉强挤出个笑,“五姑娘您瞧这样可以了吗?” 宋清欢安静的看了她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冬梅看她这样,就觉得心慌气短,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感觉,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为何这样看奴婢? 第46章 离经叛道 宋清欢用手感受了一下铁炉的温度,将点心一一放入,要想点心烤的刚好,就需得精准掌握火候,大了小了都不行,所以还得有个专门盯着灶火的伙计。 瞧着板上剩余的面团,宋清欢尝试着做个新奇的,夏荷守在一边,看的目不转睛,就觉得五姑娘自打醒了之后就变的很厉害,不知是她从前有心藏拙,还是悟透人心,反正现在就是怎么看怎么好。 夏荷见她动作纯熟,轻声开口问出心中疑虑,“姑娘,今日你作的那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我们讲讲,也好涨点子见识。” 宋清欢手下动作不停,“世子叫什么?” 夏荷不解,仍是回答的干脆,“上官枂啊。” “木落月明多,木和月组合在一起,不正是他的名。”说完用沾着面粉的手捏了把夏荷的脸蛋,“别只顾着赚钱,以后生意上的事少不得你出面,谈吐间还是得有些涵养才好。” 夏荷使劲点头,“有在看的,而且还有在练字,就是怎么也比不得姑娘的字。” “勤能补拙,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回把你的字带来我瞧瞧。”宋清欢往面饼上放了肉片、蔬菜等物,可惜这时代没洋葱,味道终究是差了些。 夏荷有些不好意思,“墨白说我那一手字像狗爬的,还是别污了姑娘的眼。” 宋清欢笑,“他倒是敢讲实话,也不怕夜里不让他进屋睡。” 夏荷捶了宋清欢一下,脸颊上爬上红云,“哎呀姑娘你个尚未成亲的,怎好说出这种话来。” 宋清欢用手指挑起夏荷的下巴,“我家夏荷害羞的样子真好看,来给我笑一个。” 几人说笑打闹,上官风只安静的听着看着,瞧着灶台里跳跃的火苗,和冒着热气的铁炉,莫名觉得冰凉的心有些温暖起来,店中只放三两桌几,铺着湖蓝镶白边的桌布,摆放的灯盏造型独特,只需坐着,就能让人心安。 点心一一端上来,上官风面上又恢复了放荡不羁的模样,“呦,清欢竟还真会,倒是我小看你了。”说完捻起块点心塞嘴里,烫的直吸气,“这是什么?从没见过。” 宋清欢也坐下,边吃边回答,“披萨,可惜没有洋葱,不然那滋味。”半眯起眼,一副馋猫样。 上官风也抓起块嚼着,“宫中有,可惜味道呛鼻,并不得各位娘娘喜爱,你若要,改日我给带你带些过来。” 宋清欢虽厌恶上官朗,对他这个庶弟倒是并不讨厌,毕竟吃货哪有坏心眼,也不同他客气,“好啊,咱们去庄子上烤肉那天也带些,到时包管你恨不能将舌头也嚼了。” 夏荷吃的头也不抬,“姑娘,这个也放在店里卖,肯定赚钱!” 瞧她吃着也不忘赚钱的事,宋清欢无奈摇摇头,“行,一会我将方子写下来,你们琢磨一下,价钱你瞧着定就行,不必问我。” 冬梅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么冷的天,主子就那么站在街角一动不动,瞧他穿的也不厚,也不知身子能不能抗得住,眼角不自觉的一直往那处飘。 宋清欢自是早看到了,并不戳破,跟没事人一般,同上官风相谈甚欢,发现他们竟出奇的合拍,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第一次让她有了些归属感,若在她生活的年代,早相约去酒来一杯了,可惜这年代这种想法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一般,上官风头也没抬,“改日换上男装,同我去饮一杯可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不造作的性子。”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拍拍自己的脑门,“裙装实在麻烦了些,改日我请你去春香楼喝酒!” 上官风嘴里的点心直接掉在桌上,半张着嘴,“你不是,那春香楼哪是你这种大家闺秀能去的地。”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以为你同旁人不一样,原来思想也这么古板,我一直想去看看那花魁姐姐的样貌。”半撑着头,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嘿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冬梅突然扬高了声音,“五姑娘!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不合礼数,简直简直”她都能想象到若自家主子知道五姑娘去了那种地方,该气成什么样,也可能冲进去大杀四方。 宋清欢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小样,以为谁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她偏就要磨磨她这性子,虽然她是很维护自己,但终究顾南乔才是她的主子,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历史的长河自有它的轨道,她无力更改,虽有前卫的思想,但已经处于这个时代了,就得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可有些事她能选择不随波逐流,尽可能的护好她想护的人。 见她有些出神,上官风伸出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太晚了,你该回去了,宋木元可不是个包容的人,可用我送你?” 宋清欢摇摇头,微笑着道了谢,“不用,宋府如今还真没有能为难我的人,放心。” 上官风还是不放心,招了招手,有人就赶着马车过来了,“送这位姑娘回去,送到巷口,不然对她名声有影响。” 那人恭敬的弯腰,“公子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细心的放下马凳,“姑娘请。” 宋清欢摸了摸马头,乌黑发亮的皮毛,打着响鼻的马儿竟然乖巧的低下头,任她抚摸,“真乖。”上官风望向她,见她笑的两眼弯弯,眉目间尽是宠爱之色。 “会骑马吗?” 宋清欢以前很喜欢骑马的,周末有空都会有马场骑几圈,不过都是那种身量矮小,性子温顺的马匹,“应该算会。” 上官风挑眉,“什么叫应该,枂哥庄子外面有个跑马场,那日去试试,不过这匹对于你来说太高了,到时我为你挑个乖巧的。” 宋清欢高兴的应下,“那我就不同你客气,很期待那日快些到来,我就先回了,你也赶紧回,天冷。”又掀开车帘冲他使劲挥了挥手。 第47章 怒劈府门 上官风负手看着马车消失在尽头,这才缓步往亲王府走,明明很熟悉的路,今夜却觉得很陌生,抬眼望去,长的看不到尽头,想到每日低眉顺目的小娘,想到不怀好意的兄长,想到见了他就沉着脸的父亲,还有那一府腌臜真想不管不顾,将一切抛下,逃到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日日买醉,放浪不堪,不过就是他逃避现实的假象。 宋府大门前已经掌了灯,守夜小厮哈着气,坐在避风的地方闲聊着,那车夫在离宋府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就停下了,“姑娘,小的就将您送到这了。” 宋清欢下了马车,诚心道谢,“多谢,回去也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她带上兜帽,领着冬梅大摇大摆的往宋府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看的冬梅眼角直抽,她也有样学样,挺直了腰板。 小厮见她回来了,点头哈腰,“五姑娘回来的晚了,正门已关,还请您走侧门。” 宋清欢冷冷看向他们,淡淡道,“开门!我不走偏门。” 那几个小厮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不屑,有个胆大的上前几步,“五姑娘没有过了戍时还开正门的道理,也请您别为难我们,还请五姑娘走侧门。”面上一派恭敬,可说出的话却很是嘲讽。 “那要是我爹突然暴病死了呢?也从偏门抬出来?”宋清欢拢了拢大氅,半步不退。 小厮一噎,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怎么能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再说了哪个清白的姑娘这么晚才归家的!” “嘭——”说话的小厮飞出去,重重砸在大门上,脸朝下趴着,半天起不来。 “我是主,你是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同我讲话?”能动手绝不哔哔是宋清欢的处事原则。 又有两个身量高点的小厮上前,“虽说我们是下人,但都是随夫人一同来宋府的,规矩是大夫人定下的,没人可违背!” “掌嘴!”宋清欢扫了冬梅一眼,冬梅会意,也不废话,上去就左右开弓,她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出手自比旁人重,盏茶的工夫就将那两个小厮打的面目全非,眼睛挤成一条缝,血从他们嘴角缓缓流下。 “今日大夫人是身子舒服了?又叫人来寻事,好得很!”宋清欢站在台阶之上,明明那么瘦小的人,通身气势却让小厮不禁骇然,哆嗦着不敢再开口,“开门,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次!” 小厮们没一个上前,宋大夫人早早就交待今日让他们守好大门,不管五姑娘几时回来,都是走不得正门的,他们跟的久了,知道大夫人这是有心落五姑娘的脸,偏门一般都是下人出入的,况且宋府从来没有主人回来晚就不能走正门的规矩。 对峙间,宋清欢依旧站得笔直,自上而下的睥睨着他们,“当真不开?” “还请五姑娘走偏门!”几个小厮齐齐跪下,脸上却没一点恭敬之色。 宋清欢长长吁出口气,转了转脖子,正当众人以为她会做什么的时候,她直接从偏门进了府,下人们长长呼出口气,相互看看,“哼,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还想同大夫人斗,简直不自量力。” 没一会,她又出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两把砍柴火用的斧子,一路拖着,缓缓走到大门前,递给冬梅一把,“劈!”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斧子一下下砍在大门上,红漆随她的动作掉落,大门发出剧烈的嘭嘭声,一声接着一声,就像劈在众人心里,欲上前阻拦,听得她阴恻恻的道,“若有人拦,我也是敢劈的,你们大可一试!” “轰——”半边的门重重倒下,被劈的面目全非,木屑四溅,她扔了手中斧子,揉揉手腕,“冬梅走,回府!”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跨过门槛,甩了甩大氅,别提多霸气了。 宋大夫人早就听见动静了,带着一众婆子丫鬟赶来,见到门被劈的七零八落,尖锐的怒斥,都破了音,“大胆,简直目中无人,给我半五姑娘绑了,是当我宋府没人了?” 朝着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又对李婆子道,“去取鞭子来,今夜好叫五姑娘知道知道宋府家法的厉害!” 宋清欢却似笑非笑的直直盯着宋大夫人,“夫人今日倒是醒了,身子可爽利些了?” 宋大夫人瞳孔猛缩,很快又正了神色,“我不信五姑娘会真的关心我的,少在这拖延时间,还不快过去将人绑了!” 顾南乔站在屋顶上目睹这一切,“呵,真是个烈性子。” “主子,她们人多,五姑娘会不会吃亏,要不属下去帮忙?”墨青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的,瞧着五姑娘那风一吹就能倒的小身板,冬梅虽说有功夫在身,但奈不住她们人多势众。 “不用,且瞧着。”顾南乔背着手,唇边却一直挂着笑。 婆子们手里拿着粗麻绳,还有人拿来了厚厚的木板,搬了长凳,一副要将她现在就打死的架势。 宋清欢无奈的摇摇头,仔细将身上厚实的大氅解下来,交到冬梅手上,“这可是小娘新给我做的,小心着些,别弄脏了。” 冬梅低低的道,“五姑娘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然就先低头认个错?” 宋清欢一个眼刀子扫过来,“这一次低了头,下一次呢?她们只会变本加厉,懂吗?” 她朝着几个婆子挑了挑手指,“尽管放马过来!”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她之前做的事,都踌躇着不敢上前,胆小的身体都开始抖起来了。 “我养你们就是白吃饭的?给我上!”宋夫人一脸阴毒,声音大的能将人耳朵震聋。 宋清欢将长长裙摆掀起,挽了个结,脚尖点地,“来,一起上,解决完了我好回去睡觉。” 宋清欢心道姑奶奶我好歹也是练了十年散打的,再是花拳绣腿也比这些个整日里待在宅院大门都少出的婆子强!想至此,突然就有点兴奋了怎么办! 第48章 你逃不掉 婆子们在宋大夫人的威压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左右看看,她们至少六七个人,对付这么个瘦的能鸡崽子一样的五姑娘当是不在话下,遂都挺直了老腰,“老奴们好叫五姑娘知道,这家是咱们夫人说了算,您还是乖乖就范的好,还能少吃些苦头。” 宋清欢挑衅的看着宋大夫人,“哦,原来这宋府全归大夫人了,啧啧,宋大人原是个吃软饭的,真是涨见识了。” “别废话,给我绑了往死里打!”宋大夫人头有些晕,不想让宋清欢看出来,倚在李婆子身上,手握的死紧。 “嘭嘭嘭——”拳拳到肉,婆子们一个个喊的跟杀猪似的,惊的旁边两家也亮起了灯,有小厮偷偷过来看宋府是个什么情况。 就见一个娇小瘦削的姑娘坐在个婆子身上,挥着小小的拳头,朝着她的肉脸一下下砸着,两个眼睛早就乌青一片,其余几个也好不到哪去,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着。 宋清欢打累了,这才扬了扬手,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洒,无人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小厮们手里的板子也应声落在地上,一个个半张着嘴。 宛小娘倚在阴影处,手里握把炒好的黄豆,嘎嘣嘎嘣吃的高兴,不时偏头对身旁呆若木鸡的春杏说几句话,“啧啧,太暴力了,以后都要嫁不出去了。”眼尖的发现宋清欢的小动作,赶忙拿了帕子掩了自己和春杏的口鼻,“死丫头,就不怕将亲娘一并毒倒了。” “扑通——扑通——”下人们跪了一地,软着身子,“饶命五姑娘饶命。” 宋清欢调整了个姿势,依旧坐在那恶婆子身上,还顺手掐一把,“别说肉挺多,坐着怪舒服的。”婆子气息奄奄,被掐这一下,也只轻轻哼了一声,感觉自己浑身的老骨头都已经散了架。 “母亲!还要继续吗?再打下去天都亮了,女儿累了,想睡觉。”宋清欢可怜巴巴的望着气的浑身发抖的宋大夫人,满眼无辜,纯真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你你简直贱人教出来的,就是下贱!”宋夫人全身的力道全部压在李婆子身上,李婆子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颤,可又不敢将夫人摔了,只得咬牙强撑着。 “啪啪——”宋夫人直接挨了两巴掌,两眼一翻直接向一侧倒去,将李婆子也压在了身下。 “唉,说到底母亲就是个商户女,到底是少了些大门大户礼仪家教,好好的怎么就出言伤人呢,女儿的这一颗心啊,都碎成渣了。” 拿过冬梅手上的大氅披上,温柔的吩咐道,“快些将母亲送回去,记得叫府医来瞧瞧,明日就是年节了,可千万别病倒了。” 方才跟着宋大夫人来的下人婆子没一人动弹,软软的半趴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麻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清欢说完就直接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这么冷的天全睡在院里,可别冻死了,可怜啊!” 宛小娘眼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还好我掩的快,不然连我也倒了,你下回用毒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宋清欢吃疼,“娘!都说不是毒,我的醉胧,可惜了了!” 宛小娘回头看了看昏睡了一院子的人,按按眉心,“醉胧用多了也是会死人的,再说你那量用的对吗?也给我一包” 冬梅拉着呆愣愣的春杏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娘俩一路唠唠叨叨,不禁劳莞尔,五姑娘真是让人处处有惊喜啊,虽说没内功,可她方才的招式诡异,身形灵活,日后出门子倒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了。 “冬梅姐姐,姑娘是被鬼上身了?她。。她。。”春杏目露惊恐,今夜虽说很解气,但是一人打六个,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冬梅没好气的拍了把她的后脑勺,“胡说八道什么,小心五姑娘听着。” “欢欢,从前你不是同小娘咱们要低调些?你近来做的这些是不是太张扬了?” “可以低调,可以谦让,可不能失了风骨,让人看低了去,那偏门就是下人和牛马走的,摆明了打我的脸,为何还惯着她这臭毛病。”宋清欢说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一副累极的模样,“小娘陪我睡,女儿今夜可是挨了欺负了,呜呜。” 宛小娘直接回自己屋,将门重重阖上,走的干脆利索,宋清欢都有些恍神,“冬梅,小娘好狠的心” 冬梅一言不发,默默替她净了脸,“五姑娘早些歇下,都已经丑时了。” 宋清欢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屋子缺乏同情心的人。”可怜的将手伸出,“你瞧,人家的手都红了。” 冬梅看着她的手确实有些红肿,有些地方还被磨破了皮,心疼的拿来药油给她轻轻按揉,“劈门那种粗活,以后就交给奴婢。” “生命在于运动,活动了一下感觉通体舒畅,嘿嘿,感觉倍爽。”说完就闭上眼睛,这副身子确实差了些,不过打了几个人,就累的一动不想动。 顾南乔低低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对身边墨青道,“回。” 墨青几不可察的揉了揉冻僵的腿,暗自腹诽,今日可算能早些回去歇下了,趴了好几日墙头,真是吃不消了,男人一旦陷入情网,简直就不可理喻,他这个单身狗表示很不理解。 屋中黑了灯,没人看到宋清欢眉眼带笑的模样,“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顾南乔,你逃不掉的。” 翌日,宋清欢直睡到天光大亮,照理说今日是年节,府中应当是热闹喧嚣的,不该是这么冷冷清清,安静的好似整座宋府空无一人,她伸个大大的懒腰,昨夜的疲累一扫而光,“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 “别鬼吼鬼叫的,赶紧起身了。”宛小娘没好气的在外间喝斥。 第49章 南疆蛊毒 这些都不能影响宋清欢的快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嗅着身上梨花香,满意的晃晃头,一脸得瑟,“杏,这味道好闻吗?唉,该说不说,你家姑娘我真是厉害啊。” 春杏点头附和,“好闻的,姑娘这皂做的可真精致,瞧着都想咬一口,前院那么安静,五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瞧什么?她一时半会可死不了的。”指挥着春杏给她擦头发,“昨日买的衣裳送来了吗?” “送来了,多谢五姑娘,还想着给奴婢买新衣裳。”春杏开心的嘴都合不拢。 “原本可以买更好的,但财不外露,还是低调点的好。”春杏闻言嘴角抽了抽,暗戳戳的想,五姑娘您这样还叫低调,今天京城到处都在说宋府五姑娘昨夜的壮举,羞的宋老爷门都不敢出,可是那只留半扇的门边趴满了前来打探小道消息的各府下人。 宋清欢今日着一袭水红绣枝堆花襦裙,外罩月白洒金对襟小袄,出门时披上月白镶红领大氅,衬的她肌若凝脂,眉目如画,端的是一副温婉大气模样。 宛小娘今日也换了宋清欢新置的桃红撒花裙,外面是玉色披风,两个丫鬟扎着双丫髻,身着石榴红锦缎袄裙,跟年画上走下来的胖娃娃一般喜庆。 冬梅做为暗卫,从没穿过这样亮丽的衣裳,对头上两个丸子也很是嫌弃,可是她不敢说,她怕五姑娘直接给她洒一把毒粉。 “冬梅,三姐姐如何了?”宋清欢小口吃着饭,手里握着宛小娘给她剥好的鸡蛋。 “疹子下去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听说老爷要她必须参加明日的焰火之邀。” 宋清欢咽下最后一口,缓缓起身,手里捧着汤婆子,“将我送她的礼带上,咱们去瞧瞧。” 宛小娘此时却开了口,“我瞧着二姑娘有些不对,你留意着些,没中毒的迹象,倒有些像南疆的蛊,欢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四姨娘不是个安分的。” 宋清欢面容平静,闻言淡淡一笑,“前几日我就发现二姐姐眼神有些涣散,就是不知四姨娘要做什么,就先别打草惊蛇了。”想了一会儿又道,“反正只要不招惹到咱们身上,就听之任之好了。” “你自己小心些就是,该带在身上的都别少了,莫叫旁人轻易算计了去。”宛小娘也起身,“明日我打算出府去看看清安。” 宋清欢看宛小娘神色如常,说的云淡风轻,知道这宋府压根关不住她,而且她身上是有功夫的,不比冬梅差,遂也并不是很担心,只轻应了一声,就带着冬梅出了院。 三姨娘见她来,高兴的迎出来,宋清欢示意冬梅将年礼一一放下,“小娘,这是我的心意,你可莫拒绝,在我心中,你跟我娘一样重要的。” 三姨娘听她这么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连连点头,眼角有些红,握着她的手,“好,欢儿有心,小娘都记着呢,快进去同雨儿说话。” 宋清雨靠坐在窗边,面色苍白,但精神头很足,见她来,浅笑盈盈,“妹妹来了,快坐,我昨日寻人买了些好茶,就等你来尝呢。” 宋清欢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茶抿一口,“嗯,比府里的好上太多了,阿姐,听说爹让你也去?” “嗯,还给我送来好些衣裳首饰。”宋清雨指着床上放着的一堆东西,轻轻叹了口气,“终是逃不掉吗?” 宋清欢眨眨眼,“阿姐发热这么严重,如何参加啊?爹就不怕传出去,说宋府苛待生病的女儿。” 宋清雨怔忡,“妹妹这是何意?” 宋清欢将一只瓷瓶轻轻推到她手边,“阿姐你快躺着休息,可不敢吹风。” 宋清雨莞尔一笑,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妹妹说的是,倒是阿姐任性了。” 见宋清雨烧的面色绯红,她这才嘱咐道,“去前院同爹说一声,顺便让府医来瞧瞧,阿姐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些,得好生将养着。” 宋清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妹妹的这份心,姐姐记下了,日后结草衔环也定报这份恩情。” “阿姐,我定会为你寻个如意郎君,日后再生几个胖娃娃,我阿姐这么温柔的女子,谁娶了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宋清雨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轻斥,“说的什么浑话,也不害臊。”心中却对宋清欢说的话充满向往,她没有五妹妹的远大志向,她所求的不过就是赶紧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宋府,找一个同心的夫君,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再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阿姐好生休息,我去前院瞧瞧母亲,听说她又病了呢,真是让人担心啊。”宋清欢冲着宋清雨调皮的眨眨眼。 宋清雨摇头,拍着她的手背,“调皮的丫头,今日可动静小些,昨夜我都怕你将这宋府直接拆了去。” “钝刀子杀人才更疼,这宋府得好好的,阿姐说是不是?”宋清欢已经起身,眸中再无方才的温柔,“这么利索就死了,倒便宜了他了。”说完带着冬梅就往前院去。 宋清雨愣了半晌,才失笑出声,“我就是缺了你这份魄力,不过阿姐再懦弱,也想当你的支柱。” “雨儿,小娘想清楚了,你若嫁人,我愿意离开宋府,欢儿说的对,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身,我不想耗死在这。”三姨娘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到时雨儿可莫嫌弃小娘才好。” 宋清雨开心的半撑起身,脸烧的更红了,可她却感觉不到身子有任何一丝异样,“小娘这么想就对了,五妹妹说行,就一定可以。” 府医捂着口鼻,略略看了一下就开了药方,“三姑娘这是没好利落,又反复了,好生歇着莫乱动。” 三姨娘虽不懂药理,却知道这药方上开的全是大补的,医不好人,也吃不死的方子,无功无过罢了,“多谢,辛苦您老跑这一趟。” 第50章 指桑骂槐 主院正厅里摆了几张红木大桌,王家来的哥儿姐儿的已经接位置一一落座,三两凑在一处窃窃私语,下人们在厨房和正厅间小跑忙碌,只是主座只坐着脸色阴沉的宋木元,并不见宋大夫人的影子。 见她进来,几乎所有人同时噤了声,眼睛偷偷瞄着,她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施施然落座,身边分别坐着二姑娘宋清烟,四姑娘宋清怜,还有王家的几个年龄相当的姐儿。 宛小娘同几个姨娘坐在邻桌,人家都交头接耳,独她一脸淡然,唇边带笑,一张脸美的惊心动魄,与这厅中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就似看不见那些人不屑的,嘲讽的目光,端着茶小指微翘,动作优雅又从容,宋木元看了她许多次,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 宋清烟见她就那么坐下了,也不同她们打招呼,阴阳怪气道,“五妹妹如今是越发目中无人了,瞧瞧那眼睛都长到头顶了。”掩着嘴低笑,同旁边王家姐儿说道,“五妹妹昨夜的壮举姐姐可听说了?你说谁家闺阁姑娘同我家妹妹一样,简直有伤风化。” 王家姐只看了宋清欢一眼,未置一辞,神色淡淡,倒叫宋清烟有些下不来台,尴尬的轻咳几声,“五妹妹不是姐姐说你,瞧你将母亲又气病了,好好的年夜饭被你折腾的喜庆不起来。” 宋清怜半垂着头,谁也瞧不出她的情绪,置身事外的坐着,跟谁也不说话,一副小可怜样。 宋清欢端起面前的茶浅啜一口,就像没听见宋清烟的挑衅一般,手指捻起块点心放嘴里,又轻轻吐在帕子里,秀眉拧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不知是谁选的。” 宋清烟一把握紧手里的帕子,扬了声音,“五妹妹这是指桑骂槐呢?东西都是经了母亲眼的。” 宋清欢轻掀掀眼皮,“谁应就是骂谁,二姐姐找什么不好,非要找骂。” 宋木元见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气的猛一拍桌,“大过年的,还不给我闭嘴!不怕旁人笑话了去。” 宋清烟愤愤的瞪了宋清欢一眼,宋清欢却轻拧了拧眉,她分明在她身上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可她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遂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宋木元脸色不太好,举起面前酒杯,“今日是大年,宋某敬大家,希望来年各伴哥儿姐儿都能觅得良人。” 姐儿们的杯中是甜酒,哥儿们的杯中是女儿红,所有人闻言都一饮而尽,眼中有讥俏,有不屑,有疑虑。 王如画先开了口,“姐夫,这样重要的日子,姐姐不来吗?”声音温柔如水,仿佛是真的不知宋大夫人出了何事。 宋木元握杯的手抖了抖,“她身子不舒服,我早前去瞧过,人还睡着,咱们先用着。” 王如画没再问,只冲着大家遥遥举了举杯,“今日诸位都要尽兴,都莫愣着了,动筷,天冷菜容易凉。” 宋清欢瞧她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有些嘲讽,虽说王如画的夫君早些年去世了,可到底还有三个孩子,张家明面上是她把持,实则权力仍牢牢握在她那个婆婆手中,瞧她今日端的这架势,难不成是想同自家姐姐共侍一夫。 宋清欢想至此,眼珠子转了转,结果看见宛小娘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心中的念头瞬间偃旗息鼓,只低头吃菜,年夜饭没有平时食不言的规矩,又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一边吃着饭一边喝着酒,低低的轻声说笑,气氛倒也轻松。 宋清欢眼尖的瞧见王如画朝上首的宋木元遥遥敬了杯酒,宋木元虽面色平静,可那微微上挑的唇角却出卖了他,宋清欢顿时觉得一阵恶心,眼前的菜也不香了,眼睛瞟向邻桌的宛小娘。 宛小娘轻轻落了筷,意味不明的看了宋清欢一眼,忽的嘴边就牵起抹讥俏的笑,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只是那笑让人看起来怎么都不舒服。 宋清烟也看见了,“五妹妹同小娘的关系真好,让姐姐好生羡慕,只是不知妹妹同五姨娘又在谋划着什么?” 宋清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不是男子,姐姐为何一直如此关注我?倒叫妹妹心下不安,姐姐若有这闲心,不妨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妹妹瞧着那于家公子对姐姐不甚上心,简直是有眼无珠。” 说完气愤的轻拍下桌子,一副替宋清烟打抱不平的样子,“不过就是个放浪的公子哥,竟瞧不上我家这如花似玉的二姐姐,妹妹真替姐姐生气。” 冬梅在一旁笑的肩膀抖动,宋清烟的一张脸简直堪比调色盘,青了白,白了红,嘴唇哆嗦着,愣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颤抖着手指着宋清欢,你了半天,转身跑了。 宋清欢抹了抹眼角,一脸委屈,“二姐姐怎的就听不出好赖话,我还想着替姐姐出个头,定让那于公子后悔才好,唉,怎么就走了呢。” 一桌子坐的姐儿眼角同时跳了跳,瞧着宋清欢当面说起谎还脸不红心不跳,明明将宋清烟讥讽的下不来台,偏还做出一副关心模样,一脸的纯真无害,要不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大家还真就被她骗了。 宋木元按了按眉心,却不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惹上宋清欢,一脸慈和,“烟儿打小就爱使小性子,大家不必在意,吃饭吃饭。” 二姨娘白了宛小娘一眼,“五姨娘,瞧你教出来的什么玩意?” 宛小娘轻轻用帕擦了擦唇角,淡淡道,“我可教不出玩意,姐姐可比妹妹厉害多了。”说完起身朝着宋木元屈膝一礼,“老爷,妾身不大舒服,就先回院了。” 不等宋木元同意,大摇大摆的走了,到了宋清欢面前还不忘说一句,“欢儿,你身子还弱着,若吃饱了也早些回去歇着,穿厚些,别着了凉。”带着春杏扬长而去。 众人的脸色相当精彩,五姑娘一人力战六个身体强壮的婆子,不知五姨娘这句身子弱是从何而来。 第51章 宛娘离开 宛小娘方才回院,宋清欢打着脚就回来了,娘俩默契的坐在屋中炮制药材,气氛静谧,不时传出低语笑声,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春杏早早歇下了,冬梅站在院中,定定看着屋顶上的两个男子,无奈的轻叹口气。 “小娘!”宋清欢忽然扔了手中草药,将专心的宛小娘吓的一个激灵,没好气的在她腰间掐一把,“死丫头,咋咋呼呼的,能不能有点姑娘模样。” 宛小娘这一下掐的可不轻,宋清欢却也顾不得疼,“我终于想起来二姐姐身上那味道到底是什么了。” 宛小娘头也没抬,“落回,不能离开身上有母蛊之人,凡中此蛊者,情难自控。” 宋清欢泄了气,轻揉着腰间被掐疼的地方,“您既知道就早些告诉我,害得我想了半日。” “我也是闻到情花的味道才想起来。” “可,二姐姐即使做了世子的妾室,对四姨娘有什么好处呢?” “不知,只要不算计在你身上就好。”宛小娘扔了手中药草,打了个哈欠,“困了,我回去歇了,你也早点休息。”戳了戳她光滑的额头,“不过十五的年纪,操着五十的心,不嫌累的慌。” 宋清欢净了手,坐在窗前,看着泥壶咕噜咕噜翻腾,丢一撮茶叶进去,“冬梅,你是准备将屋顶盯出个洞来不成?回去歇了,闲事莫理。”她的声音柔柔的,还带着几分慵懒,却让冬梅心中一惊,五姑娘的感觉实在过于灵敏,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主子这几夜都守在这。 宋清欢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茶,“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回去,你也瞧见我的本事了,你不必守着我的。” 冬梅在院中跪下,“五姑娘,奴婢会一直守着您,既然姑娘心中自有打算,奴婢这就回去歇着了,姑娘也早些休息。” 宋清欢托腮看着对面不请自来的男人,小壶里的水沸了又滚,她一双眼直直凝视着他,不闪不避,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将手边冒着热气的茶往他面前推推,“将军请,可是冻坏了?” 宋清欢的尾音带着淡淡笑意,声音清冽,可惜少了昔日的俏皮,“将军征战沙场,自是吃得苦的,倒是小女瞎担心了。” 顾南乔一双眼灼灼盯着她,面容紧绷,眼眸漆黑深邃,带着隐忍的克制,他轻轻开口,“丫头,别同我这么疏离。” 宋清欢懒散的半托着腮,目光扫过他,“说好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将军为何屡屡违诺?”自嘲一笑,“还是将军觉得小女身份低微,和该抱紧你这个靠山?” 顾南乔将杯中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不愿将你从一个深渊带到另一个深渊。” 宋清欢低低笑出了声,“将军这理由冠冕堂皇,如果这样能让您心安,小女承您的情。” 顾南乔忽的凑近她,瞧着那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额头抵上她的,冰凌凌的声线似被蒙上一层雾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宋清欢也没闪躲,可她那双冰冷且疏离的眼,让顾南乔觉得如坠冰窟,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心,他曾经的信念,固执慢慢土崩瓦解,意识恍惚间,听她淡淡道,“你曾是我身处深渊之时唯一的光,可惜又是你亲手将这光灭了,既然没有可失去的,何惧跃的更深些,我会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爬上来,直到前程万里。” 顾南乔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他小心翼翼的轻轻抚过她精致的眉眼,就仿佛眼前的是件绝世珍宝,动作大点就会在他面前碎掉,他的吻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丫头,我后悔了。” 宋清欢将他推开,半倚在小榻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顾将军我可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或者再说的明白一些,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将军可能做得到?” 顾南乔怔忡,今日之前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理智告诉他,离她远些,可脚步却不自觉的一次又一次走近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真令人向往,可他真的能做到吗?万一有一日,深情不再,只余责任,他害怕看到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害怕爱人最终变怨侣,“我不知道。” 宋清欢朝着他懒懒挥了挥手,“将军慢走不送,天寒地冻,各自珍重!” 顾南乔看她缓缓往床边走,边走边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军那么注意礼数,当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是不妥,我乏了,将军请回。” 顾南乔叹口气,走到她身边,见她已经轻轻阖上了眸,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扫下片阴影,替她掖了掖被角,哑然失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兵法运用的极好,却终是你更胜一筹。” 宋清欢翻个身,背对着他,语气依旧淡淡,“我不想放弃你,可惜你没坚定的选择我,所以顾南乔,这次换我不要你了。” 她调整了呼吸,平复了情绪,真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了,一夜无梦,连顾南乔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心里还是失望的,到了最后,他也没说出那句能安她心的话。 宋清欢想,顾南乔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喜欢,是她一个人满心欢喜说着我愿意,这场爱情本就不公平,等到他能正视,等到她足够强大,那个时候是不是就能并肩,可惜谁又会义无反顾的一直等在原地呢? 宛小娘早早起身离开了宋府,走的无声无息,谁也没惊动,可宋清欢知道她这一走,再不会回来,她在宋府寻到了她要的东西,而她背负的重担却是一句不曾提起,从今日起,她又是一个人了,就像从前的那些岁月,不会有人伫立风中等在廊下,也不会有盏属于为她而燃起的灯。 她突然闯入这个时代,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寻到些许亲情温暖,却要再一次要独自面对这无边深渊,黑的让人窒息,寻不到来时的路,也不知哪里将是她最后的归属。 第52章 烟花易逝 年前第二日就是京中焰火燃放的日子,天还亮着,长街之上就已人头攒动,官衙早早就派出人维护秩序,车马皆停在长街角一处空地上,避免发生危险。 宋府因得了和硕亲王府的邀约,会有专门清出来的路让他们行走,皇家贵胄观看烟火的地方早早搭起了棉帐,里面燃着火炉,上好的银丝炭竟是一点烟也不见。 宋府共出了两辆车马,因为宋大夫人起不了身的缘故,宋木元拍板由其庶妹领着宋清若同宋清烟共乘一辆,另一辆则是宋清欢同宋清怜,宋木元则骑着马,不远不近跟着。 宋清怜因在宋清欢这里吃了哑巴亏,并不与她亲近,缩在马车一角半垂着头,谁也瞧不出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宋清欢心中烦闷,她想起那晚宛小娘的欲言又止,和最终挺直的背脊,其实离开于她而言就是解脱,然而小娘一走,她就没家了,心中没着没落。 宋清怜不时偷瞄向面色不虞的宋清欢,心中忐忑,手里的帕子被攥成一团,就仿佛此刻车中坐着的不是自家姊妹,而是洪水猛兽。 宋清欢慢慢阖上眼,淡淡道,“今夜你安分些,我自不会为难。” 宋清怜轻轻应了一声,额上出了些细密的汗珠,她在心里长长呼出口气,不自觉的往里面又缩了缩。 她们到的时候和硕亲王也到了,笑眯眯的挺着个肚子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倒是很好相于,宋清欢却清楚最难打交道的其实就是笑面虎,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扑过来咬你一口,措不及防,一一行礼之后就落了座,她选了个最不打眼的位置坐下,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使劲掐着虎口,些许的疼痛让她稍稍平静一些。 春杏留在家中并未出来,冬梅只能随着下人站在外侧,不得入内,亲王府自有端茶倒水的丫鬟忙碌,身侧的矮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刻一换,宋木元同和硕亲王搭不上话,半躬着腰坐在他左侧的位置,怎么看怎么没出息。 焰火是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升到空中的,绚丽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炸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即使中途落了雪,也完全没影响百姓们高涨的热情,有姑娘家对着这漫天烟花许起愿来,孰不知烟花易逝,心愿难了。 姹紫嫣红照亮了漆黑的雪夜,宋清欢在那群人中看见了宛小娘,她身旁还站着个男壮的男子,戴着兜帽,所以看不清面容,可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宋清安,小小的人伸胳膊蹬腿,没一刻安分,宛小娘的眼睛却直直看着她这个方向,宋清欢分明看见了她唇边那抹笑意,像是在同她告别,又像是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说。 宋清欢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因着礼数她无法起身,贪恋的看着宛小娘,这是她来到这里,唯一给了她温暖的女子,让她感受到了上一世不曾感受过的亲情惦念,宛小娘似是朝她挥了挥手,可惜很快被人潮湮没。 顾南乔的棉帐就在和硕亲王的对面,一整晚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宋清欢,此时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烟花,伴着尖锐的鸣叫声,人群喧嚣,然宋清欢却恍若未见,一双眼不知看着哪里,京城人潮拥挤,她却孤独的成了一道风景,明明骄傲如她,坚强如她,此刻却哭的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顾南乔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而且越握越紧,疼痛蔓延至全身。 烟花散尽,宋清欢也已将所有情绪藏起,若无其事的曲膝行礼告辞,夜很静也很黑,而她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没人在意她那通红的眼,和唇边因为克制而被咬出的血渍,她随众人坐上自家马车,听着马蹄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 待到回了宋府,四周已是银装素裹,青松被压弯了腰,园中红梅开的艳丽夺目,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变,却又仿佛已经面目全非。 宋清欢在回院的半路上被三姨娘贴身丫鬟拦了去路,小丫头行色匆匆,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四下环顾一圈又匆匆离去。 宋清欢却变了脸,也不知冬梅随着下人几时才能回府,她拎着厚重的大氅,雪已经几寸厚,踩上去的时候很费力,待到了前院的时候已经一额头的汗。 主厅左侧的偏房里传出痛苦的闷哼声,还有板子重重打在身上的声音,一声声都打在宋清欢心里,她踢开挡着她的几个婆子,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眼前一幕让她睚眦欲裂,春杏趴在长条凳上,四五个婆子按着她,两个粗壮小厮拿着手掌宽的板子一下下打在她身上,血顺着长凳蜿蜒到门边,春杏早已气息奄奄,身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寸好皮肉,可她却咬紧了唇,任上坐面色阴毒的宋大夫人如何追问,也不吐一个字。 见宋清欢闯入,宋大夫人只不屑的轻掀了掀了眼皮,继续对着春杏追问,“说,宛小娘那下贱玩意到底去了何处?你若招了,本夫人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你自个好好斟酌。” 明明那么胆小懦弱的春杏,此刻却咬紧了牙,有血自她口中缓缓流出,愣是不发一语,连叫痛的声音都没有,疼的浑身战栗。 宋清欢冲上去趴到春杏背上,怕压疼了她,只轻轻俯着,“既然五姑娘心疼奴婢,给我一起打!”板子落在她背上,发出嘭嘭的闷响,“五。。姑。。。娘。。求你。。让开” 宋清欢双眼猩红,板子再次落下来的时候,将那两个小厮踢飞出去,两个飞出老远,又重重摔下,“反了!五姑娘反了!人呢,都死了?给我进来打!生死不论!” 更多的人涌了进来,手里都拿着家伙事,一个个目露凶光,有些甚至是生脸孔,朝着宋清欢狞笑着,这群人里站着宋木元,见宋清欢看过来,他的目光闪躲,神情却带着丝兴灾乐祸。 第53章 死而无憾 宋清欢看到宋木元那令人作呕的脸,还有那不易察觉的狠戾,心下了然,宛小娘定是用什么威胁了他,所以才能安然离开,可她却没想过她走之后的后果,此刻她有些埋怨起宛小娘,为何不将春杏一并带走,生生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宋清欢缓缓起身,抹了抹唇边血渍,朝着上坐的宋大夫人露出个笑,“春杏就是个奴婢,母亲何苦为难她,您若有要问的,女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管母亲满意!”说完回头看了眼宋木元,果见他瞬间变了脸色。 宋木元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手里握着的长鞭直直朝着宋清欢扑去,她听到风声,侧头握住,长鞭上的倒刺刺入她的皮肉,鲜血染红了长鞭,“宋大人这是想杀人灭口?如果我死了,你的那些信明日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宋清欢转向宋大夫人,“看起来我们很快要多个母亲了,不过母亲也不必担心,毕竟是您的庶妹,断不会抢了您的宠爱去,还多个人陪您说话解闷。” 宋大夫人蹭的站起身,“浑说什么,什么庶妹,什么多个母亲!你给我将话讲清楚了。” 宋清欢摇了摇头,一脸戏谑,“您放了春杏,女儿什么都说!”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根鞭子,像不知疼一样,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宋木元不及发声,就见宋清欢从怀里慢慢掏出个浅粉绣荷花的肚兜,拎在两指间,“母亲您瞧这个可眼熟?” 宋大夫人的瞳孔瞬间猛缩,王如画只比她小一个月,从小就深得父亲喜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喜画荷花,所以她所有的衣裳上都绣着荷,包括平日里用的帕子都不放过,她讨厌她矫揉造作的模样,总是在无人的地方欺负她,可是王如画却从不在意,一直同她维持着面上平和。 想远了,宋大夫人勉强将自己的思绪拉回,颤抖着身子,连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宋木元!你不要脸!下贱!” 宋木元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可并没同往日一般上前解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偏你心眼小,不让旁的姨娘生儿子,再说我同画儿也算惺惺相惜。” 宋大夫人如雷灌顶,直直坐在凳子上,眼睛死死盯在宋木元脸上,呼吸急促,捂着心口,“你。。怎么能将如此下作的事讲的理直气壮,你。。你。。可对得起我?” 宋木元冷笑,不屑的上下打量她几眼,“瞧瞧你如今是什么模样?年后我便要升至正七品,少不得同各家往来,你这如何拿得出手?这不是损了我宋府颜面!” 宋清欢将春杏小心的从凳子上扶下,解下大氅裹住她被打的几乎裸露的身子,“母亲可想了解其中细节?不若女儿全部写下来呈给您,如何?” 宋清欢慢慢起身,一脸肃杀,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意,“至于我小娘去了何处,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夫君,我倒还想问问宋大人,是不是将我小娘灭了口?不然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是如何无声无息消失的?” 她步步紧逼,吓的宋木元踉跄后退,“你。。。你们给我拦下她,都是死的吗?宋清欢你同宛娘一样,都是个下贱坯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惊的众人一时忘了动作,“按说作为女儿我当孝顺父亲,可如你这般的禽兽,真不配我喊你,如果可以,弑父我也是能做得的。”她前进,宋木元就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逆女,弑父按律当斩!你是不想活了?”宋木元承认他害怕眼前这个女儿,她的一双眼就似带着无穷的杀意,她说她要弑父,他信! 宋清欢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一直活在深渊,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何惧,可我很高兴死的时候能带上你!带上你们全部!”她沾满血的手一一指向众人,却笑的明媚张扬,“宋木元你不让我好过,我去地狱也会拖上你!” 带着倒刺的鞭子又一次抽到宋清欢瘦削的背上,带出一块血肉,她却依旧紧紧盯着宋木元,低低的道,“你私通敌国,这事若传扬出去,猜猜,先死的会是谁?”她看了看宋木元软的几乎快要站不住的腿,“咱们谈个条件,你对外说小娘因病亡故,日后也莫再寻我麻烦,你的事,我便当不知道。” 宋木元觉得有尖锐的东西刺入他小腹,他抖着看下去,就见宋清欢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根簪子,簪子的前端已经没入他腹中几寸,“或者,今夜一起死,我保证全部人都下去陪你!” 宋木元抖如筛糠,语不成调,“都都退下给我滚!”哆嗦着冲着宋清欢连连点头,“我应,我全应,我保证这宋府日后再无人能为难你!” 宋清欢将簪子一点一点拔出来,又拿起宋木元的衣角缓缓擦拭,直到簪子亮的晃眼才停下动作,“一言为定!” 她走去春杏身边,努力将人背在身上,宋木元这才觉得能好好喘口气,方才宋清欢身上那巨大的威压和杀气,让他觉得自己今夜是真的要死了,他瘫软在地,小腹处的血仍汩汩冒着。 宋大夫人早就气的背过气,由着几个婆子抬回了主屋。 宋清欢就那么背着春杏,一步一个血印,“杏儿,你别睡,我给我唱歌听好不好?” 春杏轻轻应一声,忍了一晚上的泪到底落了下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春杏的手软软的垂下,气息全无,可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这一生有这么好的主子护她,死而无憾,只可惜她再没法陪在五姑娘身边了,她该有多孤单啊! 宋清欢就像不知道一样,重重踩在雪上,“杏别怕,我在,我会护着你。” 白雪落红梅,歌声回荡在宋府久久不散。 第54章 危在旦夕 冬梅被几十个壮汉挡在府外,很是一番激烈打斗之后才勉强翻墙入了府,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雪白的路面一路蜿蜒,她疯了一般往前跑,宋清欢脸上带笑,依旧反复哼唱着春杏最喜欢的那首歌,可惜听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五姑娘,我。。我来背。。”冬梅哽咽,心疼的想抱抱此时的宋清欢。 宋清欢微转了转头,冲着她粲然一笑,“我还没背过杏呢,这丫头可真重,以后可盯着些,这么胖怎么嫁人。”说完温柔的将春杏往上推了推,“杏,我没弄痛你?你忍着点,屋里有药的。” 冬梅忍着泪,轻轻托着春杏不断下滑的身体,缓缓行走在黎明前的黑夜。 这不可抗拒的命运,始料未及的穿越,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那么不合逻辑,却又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她遇到了给了她亲情的宛小娘,遇到了妹妹一般纯真的春杏,遇到了始终护她左右的冬梅,她们都那么善良,然事情仍不可控地滑向悲剧,密密麻麻的像一张大网,每个人皆在其中,如果注定无法幸免,那就拉着所有的人堕入深渊,谁也别想逃脱。 宋清欢冷静的让冬梅害怕,她用热帕子将春杏的身子清理干净,又温柔的帮她换上她最喜欢的新裙,小心的替她清洗了被血浸透了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瞧,我的春杏多好看啊!” 冬梅接住一头栽下的宋清欢,这才发现她的衣裙被血紧紧黏进皮肉里,她无法想象,伤的这么重是如何回来的,固执的不许她插手,就那么一步一步的亲自将春杏带回来了,就像她从前对她们的保证:我会护好你们,我会挡在你们前面,我会当你们的避风港。 天才方亮,三姨娘不管不顾的就来了,打了帘就看到床边那一盆盆血水,冬梅拿着帕替她擦着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血,宋清欢面色惨白,唇也白的吓人,一动不动趴在床上,血将她身下的被褥浸透,药粉洒上去,马上就会冲散,几八个小瓷瓶歪歪斜斜的扔在地上。 “去,马上去府外请大夫!城中最好的全给我请回来!”三姨娘朝着贴身丫鬟吩咐,想了想又掏出钱袋子,“这时候医馆应是没开门,去家中,拖也给我将人拖来!” 一把拉起地上的冬梅,“你有功夫对不对?跟着去,快点!” 冬梅愣愣的点头,僵着身子随人走了,手上衣裳上沾的全是五姑娘的血。 守门小厮没一人敢出面阻拦,只看着冬梅那满身血迹和杀气,就吓的连连后退,管事的躲在耳房不敢出来。 最终丫鬟们去请大夫,冬梅策马来了将军府,她重重跪倒在主屋外,“求主子救救五姑娘,她快撑不住了!” 门几乎是瞬间就打开了,顾南乔衣裳都没系好,“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冬梅摇头,“没时间解释了,带着张大夫快些去!姑娘姑娘。。流了好多血,我害怕。” 张大夫几乎是被拎着就到了宋府,连正门也不曾入,直接翻墙到了宋清欢的院子,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大夫被赶出来了,都摇着头,“这姑娘怕是没救了!” “出了这么多血,老夫瞧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掀开帘,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三姨娘抖着手,不停往伤口上洒着金创药,“欢儿,你别吓小娘。” 顾南乔什么也顾不上,将张大夫扯到床前,“救她!” 张大夫哆嗦着摸上她微弱到几乎快要找不到的脉搏,抖着回,“将。。将军。。姑娘怕是不成了。” “不可能,将所有的药全给我用上!快点!”顾南乔坐到床头,握着宋清欢冰凉刺骨的手,“丫头,我来了,你要坚持住。”他缓缓凑到她耳畔,“丫头,我还没娶你,你怎么能死?” 顾南乔感觉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丫头,我是顾南乔,你是不是听见了?” 宋清欢只觉得自己陷入一片黑暗,有什么扯着她的腿不停下坠,黑的令人窒息,冷的让人战栗,“我是顾南乔。”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不断在她周围响起,“唔,顾南乔。”她低喃,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束光,那么微弱,却又给绝望中的她带来无限希望。 “将这院子给我围了,谁来也不许进!” “是,将军。” 三姨娘也被送回了自己院子,急的不停踱步,双手合十,不断的祈祷,哪怕有一个路过的神仙听见也好,救救五姑娘,她那么好,还那么年轻。 “顾南乔” “嗯,我在,别怕。” “用针。。伤。。缝。。”顾南乔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企图让她暖和些,转头问张大夫,“她这话你可听明白了?” 张大夫一脸见鬼的神情,连连摆手,“老夫没给人缝合过啊,不妥不妥,先不说行不行,疼都疼死的。。” 顾南乔沉了脸,嗓间似含了碎冰,“救她,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冬梅呆愣愣的捧上一只瓷瓶,“张大夫您瞧瞧这个,是姑娘自己炮制的,说是可以暂时麻痹,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张大夫接过,拔了塞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眼睛忽就亮了,“这。。这是麻沸散?早就失传了的。” “别废话,赶紧。”顾南乔再一次发了怒,冬梅却看到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嘴唇哆嗦着,即使面对敌方的千军万马,也毫不动容的顾南乔,此刻却害怕的几乎要瘫软下去,可他不能倒,他得守着他的小丫头。 张大夫咬了咬牙,将半瓶麻沸散倒在伤口上,仔细清理了嵌在皮肉中的倒刺,“畜牲啊,竟用如此手段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穿针引线,目光专注,冲着姑娘失传的药方,他豁出去了。 冬梅扭过头,不忍直视,她当暗卫的时间不短了,腥风血雨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她能面不改色的将人刺个对穿,对喷涌而出的鲜血视而不见,然而当这一切落在宋清欢身上,她只恨不能亲自替她受着。 第55章 忠心护主 宋木元听说这事,吓的屁滚尿流,他竟不知自家五姑娘何时攀上了顾大将军,虽说他如今领了个闲职,困守京中,可镇国大将军啊,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此刻,他心中计较的仍是利益,至于宋清欢的死活,他轻按了按小腹,那里的疼痛提醒他,这个女儿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赶到宋清欢院子的时候,将军府的府兵已将这处围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他满脸堆笑,“宋某听闻将军亲临,想进去见上一见。” “将军说了谁也不许进去!”府兵面无表情,手里的长剑出了鞘,“擅闯者杀!” 宋木元腿软,依旧不死心的朝着院里大声喊,“顾大将军,宋某不知您亲临,还请您莫怪!” “咚——”一只白瓷瓶直直砸到他头上,力道之大,瞬间见了血,“聒噪,再有人来打扰,给我杀了!”顾南乔的声音中裹挟着无尽的怒火,“宋木元信不信本将军一把火烧了这宋府,滚!” 宋木元捂着额头,有血渗出,他疼的龇牙咧嘴,嘴里还不停的嘀咕,“我来瞧瞧自己的女儿也不行,这里可不是将军府,耍的哪门子威风。” “刷——”长剑出鞘,全部齐齐对准他的咽喉,他吓的两股颤颤,忙不迭的求饶,“我走,我这就走,求军爷手下留情。” 墨青不屑的看他一眼,“日后离五姑娘的院子远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我记下了,再不来了再不来了。” “唉,五姑娘怎么遇上个这样的爹。” “青哥,里面这姑娘可是将军的心上人?” “闭嘴,是活够了,敢打听将军的事!” 府兵们闭了嘴,一个个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心中却都暗戳戳的想着,将军府要有女主子了,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将军如此紧张过哪个女子,平时遇见了那些搭讪的,正眼都是不会给一个的,那有了女主子,是不是很快就有小主子,心思渐渐飘远,一发不可收拾。 顾南乔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盘膝坐在床上,温柔的让她半趴在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丫头,别怕,我一直守着你。” 这边张大夫已经缝合完毕了,皱着眉四下打量,“这里太阴太潮,不利于姑娘伤口恢复,而且这房中也太冷了,炭也熏人。”又往小院看了看,眉头拧的更紧,“连个能好好熬药的地都没有,这宋大人简直不是个东西。” 顾南乔低声开口,“她如今这样可能挪动?会不会牵扯到伤口?” 张大夫抚了抚半白的短须,“不要有大动作,当不会将线扯开,需得背着才好,姑娘的手也伤的不轻,唉。” “将军春杏死了,如今尸体还放在那屋,您看?”冬梅眼中泛着泪花,几近哽咽。 “带着墨青他们,寻个上好棺材,将人好生葬了。”顾南乔将宋清欢轻轻托到背上,“她如此看重春杏,就将她葬去将军府那片地里,日后她若想她了,也方便去瞧瞧。” 冬梅的动作一滞,有些不可置信,“将军,那里可是埋着弟兄们” “忠心护主,同他们有何不同?葬在一处,也不孤单。” “好,属下这便去,属下在这替五姑娘多谢主子!”冬梅利落转身,怕将军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将军府主院,顾南乔将人小心放在榻上,又吩咐人将被褥铺的再软和些,屋中有地龙,倒是不担心她会冻着,见她仍紧闭双眼,有些担忧的问,“她几时会醒?” 府医此时才从外面赶回来,一回来就来了主院,瞧见榻上气息微弱的宋清欢,“将军,她就是上回赠药的那位?” 顾南乔斜睨他一眼,“你上前来瞧瞧,看她几时能醒?” 府医替她搭了脉,对着张大夫一礼,“张大夫这一手医术当真是精湛,老朽佩服。” 又对着顾南乔恭敬道,“姑娘只是失血过多,可这伤口处理的极好,应是没性命之忧,只是今夜定是会烧起来的,将军也莫过于担心。” 顾南乔不安的在房中踱步,“张大夫今夜您也留在府中,再瞧瞧她那包裹里还有些什么能用上的药。” 张大夫早就忍不住了,听到将军这么说,赶忙去解那只冬梅收拾的包裹,一模一样的白瓷瓶,数了数能有三十只,张大夫想闻闻,却被府医制止,“张大夫,咳,这姑娘用得一手好毒,我劝您莫轻易打开。” 张大夫半张着嘴,却又不舍得将手中瓷瓶放下,“这这这,老夫白日里瞧着她竟炮制出了麻沸散,想着。。都瞧瞧,说不准还有什么失传的也不一定。” 是大夫就没不爱药的,尤其他们这种痴迷在其中不可自拔的,府医闻言眼睛亮的吓人,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些,“什么,真是麻沸散,可还有剩下的,给我也瞧瞧!”两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头,头挨头的凑在一处,对桌上摆着的瓷瓶又爱又怕,“要不打开试试?” “如果全是毒呢?” “无妨,那姑娘既能炮制,就定有解药。” “万一是让人立刻就死的怎么办?” 顾南乔气的抬高声音,“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吼完又小心转头看了眼榻上的宋清欢,压住怒气,“我瞧她开始发热了,你们不去熬药? 府医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张老哥,咱们下去斟酌药方,您瞧的仔细,由你来开。” 宋清欢原本惨白的面色此刻被烧的绯红,连脖颈也通红,烫的吓人,顾南乔只一遍遍拧着手里的凉帕子敷在她额上,低低唤着她,“丫头,别怕,有我在。” 宋清欢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翻烤,烫的她拧起秀眉,手指不自觉的想要去扯衣襟,顾南乔握上她没受伤的手,“别乱动,喝了药就好了,乖。”见她没再继续挣扎,这才小心将冷帕子斜搭在她额上。 第56章 别讨厌我 黑乎乎的药汤子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那浓的化不开的苦味在房中弥漫开来,宋清欢轻咛一声,嘴却是紧紧的抿着,任丫鬟如何也喂不进去,衣襟处很快洇湿一片。 “这可不行,药须得喝下去,不然这伤口也容易化脓,瞧这会烧的更厉害了。”张大夫也有些头痛,按着眉心,急得在廊下直转圈。 顾南乔用手背探了探她的体温,比方才更烫了,因着背上的伤,只能趴着,身下垫着软枕,气息奄奄,却是一滴汗也没有。 顾南乔端起桌上的药碗,喝一口到嘴中,贴到宋清欢唇边,将药一点点渡到她口中,她嫌弃的咬着牙,顾南乔只得用舌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不断重复,直至药一滴不剩,他的口中满是苦涩药味,可却觉得心中甜蜜。 府医同张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盯着自己的脚尖,更遑论刚赶回来的暗卫们,皆抬头看天,虽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一个个的就是看的很认真。 后半夜又喂了一回药,天边透出点微光的时候,宋清欢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墨发被汗浸透,紧紧贴在额上,人还没醒,昏昏沉沉的说着胡话,“小娘,别走。” “杏,对不起,我没护好你。” “顾南乔,我疼。” “顾南乔,我讨厌你。” 宋清欢此时半趴在顾南乔怀中,他替她将散下的墨发轻轻抚去一边,心疼的搂了搂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别讨厌我,清欢我后悔了,我错了。” 宋清欢烧的迷糊,一声不断低唤他的名字,听得顾南乔的心一片柔软,“清欢,清欢,我是顾南乔,你要坚强,我一直在。” 几日过去,上官风一直没等到宋清欢的消息,有些坐不住,寻到了铺子里,夏荷双眼红肿,神情落寞,见他来,勉强挤出个笑容,“见过公子,您今日想买些什么?” 上官风挥挥手,“你家五姑娘近日有没有来过?说好了要一起去烤肉的,怎么就没了消息?” 夏荷神情一滞,将人迎到里间,这才低低开口,声音中满是化不开的哀伤,“前日里春杏死了,她是五姑娘贴身婢女,五姑娘为护她受了些伤。” 上官风急了,拉着夏荷,“带我去见她,伤的哪了?可严重?” 夏荷将袖子轻轻抽回,对着上官风又是一礼,“公子还是莫问了,待姑娘好了,我定带消息给您。” 上官风哪里会听,说着就要往外冲,嘴里喊着,“小爷我好歹也是亲王庶子,区区一个宋府能拦得住我?我得去瞧瞧!” 夏荷无法,扑通给上官风跪下了,“公子求您别去,五姑娘如今还没醒,您若真冲去了,姑娘的名声可怎么办?” 上官风重重坐下,气的灌了两杯茶,“是我冲动了,你起来,可叫大夫去瞧过了?” 夏荷点点头,眼眶又红了,“公子放心,已经没性命之忧了,只是那伤得慢慢将养着。” 上官风的拳慢慢松开,调整了一下情绪,“好,我知道了,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去一品墨客让人带信给我。” “好,夏荷记得了,公子有心。” 见上官风走远了,夏荷这才拎起厨房刚炖好的汤,坐上门外停着的马车,“走,墨白,姑娘今日如何了?可醒了?” 墨白赶着车,轻轻叹了口气,“烧是退了,可人一直不清醒,将军府有厨子,这大冷的天,你就别日日跑了。” “墨白,如果没有五姑娘,可能我也落得春杏那样的下场,如果可以,我恨不能日日守着姑娘。”夏荷掩面,失声痛哭。 她们这样从小被爹娘卖去各府为奴为婢的人,命从来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主家一个不高兴就能随意将她们打杀了去,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谁也不会记得她们,谁也不会在意她们,可五姑娘却给了她们好好活着的希望,让她们觉得生活有盼头。 “知道了,那便尽咱们的绵薄之力,五姑娘知道咱们都惦记着她,会醒的。”墨白不知怎么劝慰,说的话干巴巴的,他听着夏荷低低啜泣声,也红了眼眶。 顾南乔就在榻边和衣而眠,哪怕宋清欢轻哼一声,他都能立刻翻身而起,几宿熬下来,双眼猩红,神情憔悴,衣冠不整。 宋清欢觉得呼吸间都是疼痛,每一次的喘气都要用尽全身力气,身子不由的蜷缩,“水,喝水。” 顾南乔箭一般冲到桌边端起凉好的茶,轻轻送到她唇边,因为她是半趴着的,半杯水都流了出来,顾南乔用袖子一点点擦着,“慢些喝,还有好多。” 宋清欢缓缓睁开眼,眼皮又沉又重,低哑着道,“杏,我饿了。” 顾南乔握上她的手,激动的浑身不自觉颤抖,“清欢,你醒了,可是饿了?厨房有熬好的粥,对了,还有汤,你现在可要吃?” 宋清欢轻侧头,看到眼前放大的脸,胡子拉碴,双眼红肿,头发乱似鸟窝,哪还有半分将军模样,她低低笑出声,又轻嘶,“顾南乔。”声音里是方醒的沙哑,还有努力忍痛的压抑。 “嗯,清欢,我在。”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脸上,“现在要吃东西吗?”声音温柔的似一池春水。 宋清欢眨眨眼,“顾南乔,我没有在做梦?”她的手指一点点抚过他脸颊,“顾南乔,我饿了。” “外面谁在?去叫人将饭食端上来!”外面不知是谁值守,干脆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了。 “顾南乔,你刚唤我什么?”她的手指停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清欢。”顾南乔轻轻吻了吻她纤细的手指。 “顾南乔,你变丑了,啊,好疼。”她紧紧咬着唇。 顾南乔低低笑着,灼热的唇覆上她的,用舌尖一点点撬开她紧阖的贝齿,“别伤了自己,乖。” 宋清欢长长的睫毛扫在他脸上,满脸不可置信,“顾南乔你要不要脸,占我便宜!” 第57章 岁月静好 顾南乔的一双眼就似黏在了宋清欢身上,替她轻轻侧了身,用勺小心将粥一点点送到她唇边,“不烫了,我试过了。” 宋清欢将粥一点点咽下,一小碗粥见了底,顾南乔的眼中这才有了笑意,“真乖,晚上想吃什么?发物不行,厨房里一直炖着鸡汤,张大夫说那个可以喝些。” 宋清欢疼的皱紧眉,拉着顾南乔的手,“春杏呢?她的伤可好些了?” 顾南乔将人轻轻搂在怀里,尽量不碰到她后背伤口,“清欢,我叫人将她好生安葬了,待你身子好了,我陪你去看她。” 宋清欢安静的听着,一语不发,顾南乔反握住她的手,“别难过,下辈子她定能投个好人家。” 宋清欢隐忍着的泪终究滂沱,顾南乔就抱着她,任她的泪将衣衫浸湿,骄傲的不肯落一滴泪的丫头,终究在他面前释放了所有压抑在心中的痛苦。 待她哭累了,顾南乔微微低头看着她,“清欢,我后悔了,你可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宋清欢抽了抽鼻子,葱白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容不下旁的女子。” 顾南乔轻咬了咬她雪白皓腕,“不会有别的女子,只有你。” 宋清欢恹恹趴在他怀里,“顾南乔,你安排冬梅守在我小娘身边,是想寻什么?” 顾南乔身子明显僵了僵,随后失笑,“是了,我忘了你是多聪明的丫头,怎会猜不到。”他将人往上抱了抱,才又开口,“天下并不止大平,关外有强壮的游牧民族,还有两个不容忽视的国家,一个是此次败了的毓凉国,一个是虎视眈眈的平齐国,毓凉国上一任国主死的不明不白,而他唯一的女儿在那场内战中消失无踪。” 宋清欢微微挺了挺背,“这与我小娘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想说她就是那个消失的公主?” 顾南乔点头又摇头,“只是猜测,毓凉国历代公主皆医毒双绝,据说每一位背部都有个红色印记,状似传说中的情花,当然那印记并不会时时显现,具体的我确也不清楚。” 宋清欢的手指不自觉的在顾南乔掌心轻叩,他嘴边噙起抹笑,可能连宋清欢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将顾南乔这动作学了个十成十的,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仅凭这点确实太牵强了些,顾将军应不是为了护我小娘,您是要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南乔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唤我什么?”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而且很重要。”顾南乔固执的不肯再开口,一双眼直直望向她眼中。 “顾南乔!”她猛的起身,却扯疼了背上的伤口,疼的泪花在眼中不断打着转。 顾南乔轻叹口气,认命的将人重又拉回怀里,“你轻些,你知道背上的伤口有多深吗?你差点就活不了了。” 宋清欢漫不经心的,“死了倒也干净,不用每日面对腌臜,也不用辛苦度日,更不用。。见到你!” 顾南乔轻轻捧起她的小脸,热气洒在她鼻中,“我不许你死,若你死了,我会随你一起,说到做到!” 宋清欢噗嗤笑出声,“你多大了,怎么说出的话同孩子一般,这是打算与我同生共死?” “嗯,不负天下,不负你。” 宋清欢看着一脸严肃的顾南乔,也渐渐收了笑意,“顾南乔,你与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能会很难,你可想好了?” 顾南乔要说什么,却被她的手捂了嘴,“宋府我得回去,我有仇没报,春杏不能白死了。” 顾南乔点点头,听她接着道,“你寻的东西也许在我手里,可东西在宋府,所以我得回去,我难过,就不能让他们好过,你能等我吗?即使这条路布满荆棘?” “我等你,不管将来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我同你一起面对。” 宋清欢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是有些头晕,声音低低的,“顾南乔,你若选择了我,就不许反悔了,否则,我会恨你的。” 顾南乔看着她渐渐阖上的眼,轻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额头,“一诺千金。” 顾南乔背靠着床头,宋清欢趴在他怀里,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鼻中萦绕着她身上浅浅花香,梦中全是她一颦一笑,他觉得如今这日子大抵就是书中所描述的岁月静好,唇边不自觉挂上一抹浅笑。 宋清欢在将军府将养了二十几日才能下地走动,不过顾南乔不许她去院里吹风,每日只能被人扶着在屋里慢慢踱步,每每走不了几步,就会被顾南乔一把带到怀里,“我抱着你走也是一样的。” 宋清欢只觉得这男人如今黏人的紧,除去非得上朝的时间不论,其余的时间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生怕她磕了碰了,下床穿鞋都不假他人之手,小丫鬟们在一旁捂嘴偷乐,他却浑不在意。 “张大夫说了多走动身子才好得快,你抱着我不作数的。”宋清欢嗔怪的瞪他一眼,“顾南乔,你放我下来。” 顾南乔用狐毛大氅将人裹严实,“乖,今日带你出去透透气。” 宋清欢被裹的只余个小脑袋露在外面,无奈的任由他紧紧抱着,一双眼四下打量这偌大的府院,一脸嫌弃,“到底是行军打仗的将军,这么大的院里只种松树,连朵花都瞧不着。” “以后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种什么,我从前驻守边关,极少回京城,回将军府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我想想看,海棠定是要种的,还有桃花,嗯,梅花,还有还有” “好,全依你。” 宋清欢觉得这一句全依你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比起那些我爱你,更令人心动,其中的宠溺和包容让她那颗空落落的心立时被塞的满满的,她抬起头打量这高大坚毅的男人,“顾南乔,你会重返战场的。” 顾南乔低头吻了吻她红润润的唇,眉目带笑,“嗯,我信你。” 第58章 阴谋阳谋 顾南乔带宋清欢去了郊外,那里有处地方埋葬着出任务时死去的暗卫,高矮不一的土丘,夹杂着呜呜咽咽的风声,似在诉说着他们生前的故事,每个坟墓前都放着新鲜果蔬,清扫的纤尘不染,周边种满了苍劲的翠竹。 顾南乔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连土还没干透的坟墓前,宋清欢安静的点了香,盯着那香一直燃到尽头,“杏,希望来世你能投个爱你疼你的好人家,如果可以,咱们再别相遇。” 顾南乔看着她瘦削却挺直的背脊,小跑着追上她,轻轻牵起她的手,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她的脸上却再没了那日灵动俏皮模样,“顾南乔,如果我做了什么,你会觉得我心思歹毒吗?” 顾南乔将她扳正,强行让她同自己对视,温暖的手掌怜惜的抚过她的脸颊,他的手因长年握兵器,生了茧子,有些粗砺,“不管你做什么,只需记得一件事,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他望着她,感到自己被她眼泪浸湿的掌心有些泛疼,一路疼到心底深处,他将人揽在怀里,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我在,我一直在,别怕。” 许久宋清欢抬起头望向他,鼻尖泛红,一脸哀伤,却带着坚韧的倔强,“有你我不怕!” 两人缓步走在山间小道上,顾南乔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厚实的大氅裹住娇小瘦削的宋清欢,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明明弱不禁风,却目光坚定,不管前路有多坎坷,他信她能陪着自己风雨无阻。 瞧着主屋内几乎堆了半张榻的包裹,宋清欢不禁眼角抽了抽,“顾南乔,你这是打算将半个将军府都搬去宋府?” 顾南乔坐着喝茶,闻言只淡淡笑着,一脸惬意,“若可以,我想将自己也包进去,让你一并带走。” 他朝着屋外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就有三个丫鬟进来,朝着他们二人齐齐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将军,见过五姑娘。” “只冬梅一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她们身上都是有功夫的,带着,我也好放心。”顾南乔抬手让人起来,“名字你来取,她们的身契也交由你。” 宋清欢知道顾南乔的用心良苦,没有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好。”思忖许久才又开口,“就分别唤半夏,沉香,白术,冬梅的名已经唤顺口,就不改了。” 三个丫鬟重又跪下,“奴婢们多谢五姑娘赐名。” 顾南乔让人出去了,才对着宋清欢道,“放心,宋木元那里什么也不敢问,这些下人都是过了明面的。” 宋清欢在他对面坐下,夺过他手上的茶杯浅啜一口,“无妨,想来如今他早就自顾不暇了,这等小事他可顾不上。” 顾南乔又往杯中续了茶水,“别总喝凉的,你如今身子尚未好透。” “将军,府医求见。”外面有人轻轻传报了一声。 顾南乔笑着看向宋清欢,“估计是来寻你的,可要见见?” “见,约莫是为了那些药而来的。” 府医进来先是恭敬一礼,然后目光灼灼看着宋清欢,“五姑娘老夫听说您今日就要回府了,我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宋清欢托着腮,懒洋洋的,“您老是为了我那些子药粉来的,不瞒您说,那些全是毒,你若想要,就留下。” 府医僵了僵,讪笑着,老脸有点红,“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只是老夫听张大夫说您会炮制麻沸散,不知老夫能不能有幸瞧瞧方子。” 宋清欢笑的两眼弯弯,一脸戏谑,“什么麻沸散,不过是炮制弹指醉时量用错了。” 府医眼角抽搐,不确定的开口询问,“就是传闻中那个一闻就倒的弹指醉?” 宋清欢轻点了点头,“书上学来终觉浅,我这炮制之法功力尚浅,当不得您老夸赞,更莫说指点,不过。。”她卖了关子,尾音拖的老长,顾南乔见她这调皮样,不自觉的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她就势握上他的手指,笑嘻嘻的开口,“不过醉胧的药方我倒是可以给您,嘿嘿,如今宋府大夫人应当再没浅眠的毛病了。” 府医语噎,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那个一旦用量不对,会使人死在睡梦中。” 宋清欢挑了挑秀眉,“有时活着比死还要痛苦,是不是?她若死了,宋府可少了许多热闹。” 顾南乔掩唇轻笑,“你这丫头,调皮的紧。” “可若撑握的好,对付几百敌军当不在话下。”说完直直走去书案前,奋笔疾书,然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到府医眼前,“这药方您老斟酌着用,自古医毒不分家,若哪日你家将军不好好休息,就给他下一些。” 府医捧着药方,就如同捧着件绝世之宝,笑的褶子都叠在一起,“多谢五姑娘赠药方,老夫现在就回去研究一下,将军确实歇的不安稳,我得赶紧回去斟酌一下。”说完乐颠颠的转头就走,根本不看顾南乔黑沉的脸色。 宋清欢坐在顾南乔腿上,捧着他阴沉的脸,“如果他用量不对,我有解药,放心。” 顾南乔“你是打算将这一身毒术传于我府中大夫不成?” “只要能赢,法子并不重要,阳谋阴谋都是谋略,顾南乔,我知道你想堂堂正正重返战场,可你正直,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样,你的镇西军还在等着你,军心若散了,满盘皆输,到时一切覆水难收。” 宋清欢这番话,顾南乔无法反驳,他虽长年领军打仗,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朝堂之上水有多深,那些对着他恭敬拍马的人,可能转脸就有一百种阴私的法子对付他,对付只想保家卫国的镇西军,为了他们,他也不能退。“嗯,我知晓了。” “不管我要对宋府的人做什么,希望你都莫要插手,那些个人还不配脏了你的手,应我行吗?” “只要不再发生上次危及性命之事,我保证不会出手。” 第59章 徐徐图之 “清欢,用了晚饭再回去,你可会下棋?”顾南乔的下巴搁在宋清欢肩上,眼中满是不舍。 宋清欢心下好笑,却也依了他,“将军可是要同我来一局?输了可不许恼!” 顾南乔挑了挑眉,“哦,我的小丫头如此自信,那就让我见识一下。” 很快有人取来了棋盘,棋子晶莹饱满,入手生温,“莫论输赢,将军这棋具倒是价值不菲。” “若喜欢就拿去,府里还喜什么,一并带走。” 宋清欢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最喜欢你。” 顾南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明明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将军,这会子却面红耳赤,局促的手腿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你先下。” 宋清欢也不戳破,轻轻咬了咬他似快滴血的耳垂,然后迅速的从他腿上滑下,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今日天气好,咱们去园里下,多晒太阳补钙!” 顾南乔哪有不依,“好,全依你。” 丫鬟们贴心的往石凳上铺了厚实的软垫,旁边摆上小炉,茶叶的清香浅浅飘散。 第一局由宋清欢执黑先落,顾南乔不知她棋艺如何,存着让她的心,故而走的很是保守,宋清欢头也未抬,只淡淡道,“顾南乔用心些,别让着我。” 不论顾南乔如何步步紧逼,她都下的不疾不徐,她的下的同时,也在观察顾南乔下棋的路数,不愧是大平朝的将军,步步为营,气势凛冽,却又不时会挖几个陷阱。 宋清欢总是能巧妙的避开他那些不易察觉的陷阱,稳扎稳打,暗卫小厮围成一圈,心中都有些惊叹,从前没战事的时候,下棋是他们最好的消遣,可诺大军营就无一人能赢得了将军。 宋清欢纤细手指捻起颗白子,笑眯眯的望向顾南乔,“承让。” 顾南乔原本那些个心思全部散了,抬头看了眉眼弯弯的宋清欢,勾唇,“竟是我小瞧了你,再来。” 第二局仍是宋清欢先落,同第一局的稳扎稳打不同,这一次换成宋清欢步步紧逼,几息间棋盘之上白子所剩寥寥,“嘻嘻,还来吗?将军会不会恼羞成怒,插剑相向。”宋清欢作出一副可怜模样,引得众人捂嘴偷乐。 顾南乔用手指轻弹她脑门,“说的什么浑话,我好久没遇上对手了,如此倒也酣畅,再来。” 宋清欢莞尔,“顾南乔,这一局你可要瞧仔细了,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一局她既没守也没攻,而是连环陷阱,几乎每两步就有个陷阱,一开始顾南乔还能避得开,可随着陷阱越来越隐秘,他竟接连失了四子,暗卫们也不自觉替将军捏了把冷汗。 真作假时假亦真,反复多次,小小棋盘就如同小型战场,战意缭绕,白子慢慢变少,直至最后一颗被围在中央再也动弹不得。 三局三输,这是顾南乔始料未及的结果,“丫头,那些兵书你都是打哪看来的,我自问看过的不少,你给的那些我却是从未见过。” 宋清欢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浅浅抿一口,“很早之前看过的,好些记得都不是很清楚了,待回去我将记得住的全部写下来送你。” 墨青原本抱着瞧好戏的态度,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五姑娘来,从前只以为她聪明有些子小手段,生意上也有些头脑,都说观棋能知其人品性,可五姑娘今日露的一手,却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宋清欢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顾南乔,我和你说过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若不改改那直爽的性子,日后定会吃大亏,我倒不是说让你左右逢源,但至少现在如今别给自己树敌,有些事得徐徐图之,过早站队并不是明智之举。” 顾南乔心中大惊,虽面上不显,可声音中明显带上几分试探,“朝中之事你知道多少?” 宋清欢撇嘴,又叼了块点心在嘴里,“我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朝堂的事同我有何关系,你可太抬举我了。” 她打量一圈四周,用眼神询问顾南乔,见他会意点头,这才放心的再次开口,“说句大不敬的,那三位皇子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将军倒是要防着些世子” “当朝共有两位世子,不知五姑娘说的是?”墨青到底没忍住,插了句嘴,说完见自家主子一个眼刀子扫过来,马上嚅嚅闭上了嘴。 宋清欢赞赏的看了墨青一眼,“会动脑子,不一味听令行事,将军调教的好。” 顾南乔将宋清欢带去了书房,书房很大,顾南乔轻推柜门,隐在后面的暗室露了出来,“清欢随我进来。” 宋清欢却有些踌躇,“如果我小娘真是你说的那个身份,那么我进这是否不大合适?” 顾南乔却将她一把抱起,“我顾南乔的女人,定是心有大义。”说完爽朗大笑。 宋清欢弯起眼,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尤其这个还是自己心悦之人,搂住他的脖子,红唇贴上他的,在她想放开的时候,他却按住她的头,霸道不容拒绝的在她口中疯狂侵占,纠缠不休,直吻的怀里的人气息不稳,这才不舍的松开,瞧着她面上的绯红,和眼中波光潋滟,舌尖再次探入,这回只温柔卷起她的舌轻吮,很快放开。 宋清欢被放下来,手指轻轻抚过冰凉坚硬的墙壁,又用指节敲了敲,仍是有些不确定的问,“这墙可是玄铁打造?” “嗯,从前在边关时从敌营中搜出的,因为数量极少,便秘密运回来打造了这间暗室。” “玄铁坚硬,水火不侵,此处倒算安全,玄铁可还有剩余,无需多,我为你打造一把独一无二的锁头,双管齐下,安全无虞。” 顾南乔满眼的骄傲,“还剩下一些,可还有你不会的?” 宋清欢没好气白他一眼,“真当我是全能的不成,不过就是比旁人多看了些书罢了。” 第60章 分析局势 暗室中还藏着间不大的小屋,若真有人闯进来,避得开那些陷阱,也未必能够寻到这里,顾南乔将上面的黑布一一掀开,竟是各国舆图,大大小小足有十数。 上面许多地名标注都是用的繁体字,有些看起来形似甲骨文,她努力回想着曾在图书馆中看过的那些历史古籍。因着她对这些颇感兴趣,也没考虑过将来如何就业的问题,故而考大学时报考了历史系,喜欢的书籍更是五花八门,其中就包括这些生涩难懂的古代文字。 “这字看起来倒有些像甲骨文,只是落笔又稍有不同。”图纸已经发皱泛黄,显然是被翻看过许多遍。 “这张图是在敌方探子身上发现的,奈何对方是死士,未经审问就咬舌自尽了。”顾南乔盯着墙上的舆图出神,“这些字都是半猜半蒙,无法真的确定。” 宋清欢歪着头一一看过去,最后转身看向顾南乔,“你若放心,能让我将这些字描摹下来回去研究一下吗?” 顾南乔轻点了点头,“自是可以,可要我去寻府中先生?” 却见宋清欢已经取过一旁的笔墨纸砚,盘膝而坐,自顾自的描开了,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图,继续埋头,一刻不到的时间,竟将图描摹的有九分相似,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她咬着笔头,眉头轻蹙,“这图我好像在哪见过。” 墨迹染在她雪白小脸上,她却浑然不觉,独自想的认真,顾南乔好笑的从袖中掏出方蓝色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想不起就不想了,你且带回去瞧瞧,只是要应我,不可太费神,如今我上不了战场,这个暂时不急。” “不,宋木元暗室中有幅一模一样的,而且看起来比你这个要新的多,上回太匆忙,只随意瞧了一眼,我得再去一趟。”宋清欢见墨渍已干,轻轻卷好放在袖中。 顾南乔摇头,无奈的叹口气,“你专注的时候倒是比我还要认真,同我讲讲如今的形势你是如何看的?” 宋清欢就着他手里的杯子浅抿一口,她指了指上空,“如今那位年岁大了,猜忌心愈发重,杯弓蛇影,瞧谁都是要抢那位置的,偏生大皇子生性懦弱,容易被旁人几句话就带偏了去,而二皇子虽野心大,可其母家不够强大,给不了他多少助力,再来是三皇子,乃珍贵妃所出,珍贵妃的母家就无需我说了,将军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顾南乔眼睛越来越亮,一把将宋清欢揽在怀中,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瞧着欢儿倒可以当我的军师了!” 宋清欢推了推他,没推开,只得软下声调,“你弄疼我了。” 顾南乔赶忙将人松开,一脸紧张,“是背上伤又痛了?对不起,我莽撞了。”说完又用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满脸疼惜。 “上回宋木元与人在暗室中密谈,恰好被我听了一耳朵,一人是靖安亲王世子上官朗,另一个戴着兜帽,瞧不清脸,只记得他说话的声音暗沉沙哑,顾南乔你得当心,他们这谋划中句句不离你,你得先同镇西军断了所有联系。” 若是顾南乔一旦同违逆扯上关系,肯定是死罪,更遑论他曾经带领过的镇西军,如今被分散至各处,处理起来更是轻而易举,他们就是看中这点,才如此肆无忌惮,甚至于明目张胆。 “我只是不大明白,宋木元如今不过七品官职,为何却深得世子信任?” 顾南乔将人拉到腿上坐好,这才缓声开口,“宋木元的正妻乃江南首富王家嫡长女,当年光是嫁妆就是满满三船,更莫论这些年明里暗里生意上的分成,我得到的消息说他们将私盐贩卖到了关外,你可知这其中的利润有多诱人?” 宋清欢这才将其中利害梳理清楚,“所以上官朗愿娶宋家大姑娘也是为了其身后的财力支持,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边是丞相之女,一边又是富可敌国的王家。”说到这,她的眼睛忽而睁的圆圆的,声音也扬高了些,“那个戴兜帽的该不会是…?” 顾南乔笑着点点头,“嗯,是丞相左钰,早年间他的嗓子曾受过伤,也是为救当今圣上落了病根,所以这些年他几乎把持半个朝堂,呼风唤雨,左右逢源。” 宋清欢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面轻叩,见顾南乔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脸不解,“我脸上有花?” 顾南乔笑而不答,腾出只手也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叩,宋清欢失笑出声,撒娇般的往他怀里拱拱,“不许笑!”猫一样的在他怀中蹭了蹭。 顾南乔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墨发,“你如何看上官枂此人?” 宋清欢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将军想听关于哪方面?若是做为男子,他当得上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是夫君的上好人选,若是做为生意人,他心思巧妙,用人不疑,是赚钱的一把好手。” 顾南乔轻捏了把她的腰,“那日你知我在?” “嗯,身上的味道可骗不得人。”她得意的晃几下脑袋,“我这鼻子灵着呢,不说百里,十里之内的我皆能辩的清楚。” 趴在他怀里使劲嗅嗅,又凑到他脖颈间,鼻尖有些凉,浅浅的呼吸落在他身上,又酥又痒,顾南乔只觉小腹一片火热,不受控的闷哼一声,“别闹,乖。” 宋清欢自是立刻发现了他身子的变化,乖乖坐定,一动不敢动,脸上慢慢爬上红晕,吱唔着道,“我给你配的雪松皂可是一直在用?” 顾南乔哑着嗓子,低咳几声,“嗯,每日都有用。”别扭的偏过头,不敢看宋清欢,喉间不自觉的滚动,小腹处却是愈加滚烫,灼的他几乎无法克制,他猛的将人放去一边软凳上坐下,尴尬的背对着她。 宋清欢见他这样,有什么在心中猛的炸开,脑中清明一片,她捧着脸蹲在他面前,抬起头,一双眼清澈如玉,“顾惜玉不是你儿子!”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第61章 阴阳玉佩 顾南乔猛的抬起头,直直撞进她眼中,那双眼就似能看透人心,清澈的让人无法说谎,他只得又挪了挪位置。 可宋清欢却不依不饶,他挪她也挪,美目流转,唇边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连眉眼间也全是笑意,“顾南乔,你身边从未有过女人。” 顾南乔闭了闭眼,轻轻点了头,“嗯,没有。” 她将脸放在他腿上,侧着头瞧他,“我真开心,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不管身还是心。” 天色渐晚,两人才从书房走出来,顾南乔看着又开始落雪的天,皱了皱眉,“今日天气不好,不然明日再回去?” 宋清欢坐在桌前,往嘴里放了块排骨,“今日落雪,明日太冷,后日呢又得寻什么理由?” 顾南乔哑然失笑,给她夹了筷子青菜,“好好,依你,一会我亲自送你回去。” 宋清欢却一脸嫌弃的将菜一一夹出,仍是固执的只吃肉菜,“吃了十几年青菜,都快要成兔子了,别听府医说的什么营养均衡,没有科学依据,不靠谱!” 府医此时恰巧走过来,一只脚已经迈了进来,另一只在外面,不知该迈还是该收,墨青忍笑不语。 “咳,五姑娘身子方才好转,油腻之物还是少吃。”在府里,只要将军回来,都是同他一起用饭的,从不拘泥于上下尊卑。 宋清欢放下筷,眼里立时水汽弥漫,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南乔,“您瞧,饭都不让我好好吃了,我现在就走了。”轻轻叹了口气,“唉,整日粗茶淡饭,了此残生算了。” 顾南乔将人扯到身边坐下,眉目间全是笑意,“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还能管得了你,别理他。”说完给她夹了个丸子,“乖乖吃饭,别叫我担心。” 宋清欢冲着府医挑挑眉,哪有半分方才可怜模样,“吃饭可不能生气,会消化不良,您老还是专心吃饭,都快将我瞪出个洞了。” 吃饱喝足,她懒懒趴在桌上,看着顾南乔同府医在屋中来回溜达,嘴中啧啧,“饭后百步走,明天就会死,啧啧。” 府医的脚僵在半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呸呸,童言无忌!” 顾南乔笑着将人拉起来,“吃那么多,起来活动一下。”宋清欢就势攀到他身上,跟只没骨头的猫似的,“好,听你的。” 府医长长叹口气,摇着头直接走了,“汝子不可教,气死老夫了,你们随意,我走了!” “哈哈哈,那么大岁数了,气性倒不小,要不改日吃饭我给他下个暂时禁言的毒算了。”顾南乔一脸宠溺,将人又往上抱了抱,“好。” 府医原也没走远,闻言一个趔趄,还好墨青在旁扶了一把,“您老还是别听下去了,我怕您没命看到明日的太阳。” 马车里,顾南乔固执的让人一直坐在腿上,手紧紧箍着她的纤腰,下巴搁在她的锁骨处,“真舍不得放你回去,想日日都能瞧着你。” 他的吻自她雪白脖颈一直吻到胸口,却忽的停住,“等我,我定会娶你。” 宋清欢凑到他脖颈处,小嘴猛的一吸,一朵红梅就印在他麦色皮肤上,“盖章了,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一人的。” 感受着脖间微疼,听着她霸道的话,顾南乔的神情更柔和几分,满心满喜快要溢出来,到底没舍得用力,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她,一对雪白玉兔瞬间染上浅粉,替她理好衣襟,“欢儿,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你如今不是一个人。” 宋清欢懒懒倚在他怀里,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眼中迷离,软软应了声,“再不会了,我应你。” 她的声音就似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听得顾南乔心中酥麻,宋府已经到了,他却不舍得将人松开,脸埋在她胸前,使劲嗅了嗅,从袖中掏出个小坠替她系在颈间,又取出自己颈间的小坠,“这乃阴阳玉佩,是顾家传家宝,只赠正妻。” 宋清欢轻轻摸着雕刻着复杂纹路的玉坠,爱不释手,“我定好生保管,只要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 宋清欢搂着他的脖颈,温柔的吻过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他薄薄的唇,顾南乔感觉到她略有凉意的唇最后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之上,一颗心跳的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转身跃下马车,身形灵活,墨青都没来得及将马凳放下,她朝着他笑的明媚,冲他挥挥手,带着四个丫鬟头也不回的入了宋府。 他的马车停在巷子口,是个能看得见她,又不会被门房瞧见的位置,小厮们见她回来,一个个低头俯首,大门快速的被从里面打开,“五姑娘您回来了,天冷,您慢着些。” 宋清欢目不斜视,隐约有撕打叫喊的声音自前院传出,她的唇弯成个好看的弧度,冬梅小跑几步到她身边,“奴婢听声音像是大夫人的,可要奴婢去瞧瞧?” 宋清欢摇头,捏了捏她有些圆润的脸蛋,“不用去,大夫人清醒的日子不多了,日后疯癫皆是常事,你得习惯才好。”说完抖了抖火红大氅上沾着的雪花,“走,回家!” 三个新来的丫鬟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喜,这样的五姑娘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呢,而且听冬梅说,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会拼尽全力以死相护,难怪将军那么个冷清冷性的人会爱的死去活来。 院还是那个院,屋还是那个屋,只是少了廊下浅笑盈盈的宛小娘,还有那个咋咋呼呼的春杏,宋清欢驻立良久,眼角泛红,“除了我这屋,剩下的全推了重建,你们两人一间,若有危险,保命第一。” 她转头看向三个新来的,“我这院没有那些子破规矩,只要同我一心即可,我不要你们以命相护,只要你们好好活着陪在我身边,可明白了?” 包括冬梅在内,四人齐齐给她跪下,心甘情愿的给她郑重磕了三个响头,“奴婢们记下了!” 第62章 撕破脸皮 宋木元昨夜就知晓宋清欢回府的消息,一早就在院外徘徊,有心想问顾大将军同她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私心里盼着最好是木已成舟,却唯独没想过自家女儿的名声。 沉香守在门口,不行礼亦不去通传,面色冰冷,眼神锐利,腰间隐约露出的短剑让宋木元有些发怵,心中再恼,也只得按捺住,赔着笑道,“和硕王世子遣人来寻过两回,五姑娘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沉香淡淡扫他一眼,并不开口,左手缓缓滑向腰间,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宋木元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两步,“不急,不急,我等着便是。” 虽说已是初春,可春寒料峭,风到底是凉的,宋木元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眼睛偷瞄向长得有些英气的沉香,见她连个眼神也不曾给自己,心中郁结。 宋清欢其实已经醒了,窝在软榻上捧着本书看的专注,半夏替她随意挽了个发,又为她披上披风,并不多话,只静静站在一边守着。 两刻之后,宋清欢才长长伸了个懒腰,“半夏,请宋大人进来,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半夏得了吩咐打帘出去,给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这才淡淡道,“我家姑娘醒了,宋大人请。” 宋木元正了正衣冠,挺直背脊,背着手做足了父亲的架势,小厮方替他掀了帘,就听宋清欢在屋中冷冷道,“宋大人如今愈加不懂礼数了,女儿的闺房竟带外男随便入?”看了眼半垂着头却没退半步的小厮的淡淡吩咐,“冬梅,我瞧他的手是不想要了,你帮帮他。” 冬梅唰的抽出腰间短剑,小厮吓的脸色惨白,扑通就跪下了,“五姑娘,是小的逾矩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我是个心眼小的,没什么容人之量。”宋清欢也不看面色铁青的宋木元,只淡淡扫过冬梅。 这小厮跟在宋木元身边十几载,狐假虎威惯了的,宋清欢记得很清楚,那夜打杀春杏的人里就有他,“发什么愣,动手。” 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小厮呆呆的看着自己右手掉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白术不用吩咐,直接将人拖了出去,冬梅和沉香将屋中迅速整理干净,又替宋清欢重新燃上白梨香,又将窗格打开些,好让血腥味散的快些。 宋清欢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我以为这手是钢筋铁骨,不过如此。” 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宋木元一般,“宋大人怎么还站着?快坐。” 宋木元握了握发着抖的手,后背已被汗浸湿,哆嗦的没敢坐在她对面,寻了张凳坐下,“你身子可好些了?我瞧你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宋清欢今日着一袭素白云缎裙,鬓边簪一朵白花,衬的那张小脸愈加的清丽出尘,“虽说死的是姨娘,可府中竟是一点消息也不曾放出?宋大人是想好了要同我站在对立面了?” 宋木元的嘴张了合,合了张,被宋清欢抬手打断,“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若非要撕破脸,我奉陪就是!或者宋大人发个丧报,这事且先按下不提,选择权这回交在你手中。” 宋木元气的咬着后槽牙,宛娘手里握着他同关外书信,扬言要让他身败名裂,他无法只得任人离开宋府,这宋清欢定是知道当中内幕,却仍是做出一副守孝模样,况且他打算不日就要将王如画娶进府中,抬为正妻,若此时发丧报,至少还要等上三月。 “欢儿,你知道爹要迎娶王家庶女入府为平妻,若此时发丧报,是不是不妥?”屋里有点冷,宋木元将自己的披风又拢严了些。 宋清欢看着屋外,手指在桌面轻轻叩着,声音很小,却一下下的都敲在宋木元心里,他的身子不由的轻颤,“或者晚几日再报?” “冬梅,发丧,走正门!”宋清欢站起身,拿过一旁月白兔毛披风,慢慢系着,“既然宋大人要美人不要脸面,那我成全你。” 宋木元急的也起了身,扯着宋清欢的胳膊,说的话也不过脑子,“欢儿,你知我知的事情,何必非要闹成这样,何况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天,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是不是?” 宋清欢大力将宋木元的手拂开,嫌弃的拍了拍被他抓过的地方,神情淡漠,“我院中死了两个人,这事不能就这样轻易揭过,冬梅,半夏拿着备好的纸钱,记得走正门!” 两个丫鬟臂上挽着大大的竹篮,明显是早有准备,“是,奴婢现在就去。”招了招手,不知从哪冒出十几个男子,抬着两具红木雕花棺椁,朝着宋清欢行一礼,安静的朝着正门的方向而去。 宋木元急的直转圈,恳求道,”欢儿,哪个府上死了姨娘也不会如此大动静,不过一副薄棺悄悄从偏门抬出去了事,你这样闹,让其她姐姐们日后如何嫁人?“ 宋清欢在白术的搀扶下缓步走到门边,“她们与我有何干系?我先前给过你机会了,二十几日你却迟迟不发丧报,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打帘出去,背影决绝,背脊挺的笔直,伤口仍被扯的生疼,她却生生忍着,步履缓慢而坚定。 棺木放在正门处,已经引得许多人围观,纷纷交头接耳,纸钱扬的满天,香炉升腾着清烟,淡淡檀香飘出很远。 宋清欢苍白着一张脸,白衣素服,不施粉黛,眼中含着细碎的泪花,“宋府草菅人命,迟迟不肯发丧,我今日就为小娘讨个公道!”说完朝着棺木直直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待起身时,雪白的额上青紫一片,“小娘,春杏一路好走。” “棺起!”唢呐声声,伴着几人压抑啜泣,有好些妇人已经抹起了眼泪,“宋大人平日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竟也是个畜牲。” “可不,这样的人竟还升了官,真是天道不公。” “我听说这位姨娘可不是病死的,是被生生打死的,瞧见另外个棺材没,她贴身的丫鬟忠心护主,也被直接打杀了去。” 第63章 宛若新生 这是宋清欢想要的结果,蚍蜉撼树虽难了些,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总能为这些生活在最低层的人寻到些公正,宛小娘离开了宋府,可能也离开了大平,宛若新生,从前的一切就埋葬在此,天大地大,总会活出片生天。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明明晴朗的天,硬是飘起了小雪,宋清欢想到那个叽叽喳喳的春杏,想到那夜鲜血淋漓的一幕,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夏荷同墨白守在街角,看着这样的五姑娘全都红了眼眶,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往上扬着纸钱。 顾南乔下了朝就听闻此事,他站在人群之中,心如刀绞,虽早知她此举的目的,可宋清欢那么爱惜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如她平素表现的那样的冷静,他全部感同身受。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宋清欢微微偏了偏头,冲着他努力的堆出个笑,泪却是沾在脸颊上,她朝着顾南乔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他上前。 上官朗坐在马车里,一张脸阴沉的吓人,虽说他与宋清若的婚期已定,可宋府出了这档子上不得台面的事,即使婚事照旧,仍觉的像吞了只苍蝇,他目光狠厉的追随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宋清欢,对着马车外的人低声吩咐,“五姑娘留着就是大患,不管用什么方法,除了她,记得做的干净些。” “是,主子放心。”几个人影迅速消失不见。 顾南乔勾了勾唇,对着身边的墨青吩咐,“叫人跟上去,先莫打草惊蛇。” 墨蓝已悄悄回了京城,查出了三皇子不少的事,背后竟全有上官朗手笔,一桩桩一件件,都昭示着京城要乱了,宋清欢要他按兵不动,他现在倒是全明白了。 没人知道两具棺材中并无尸体,一切按照规矩流程,地方是宋清欢选的,绕开了宋家祖坟,选了处地势高,花繁叶茂的位置,这处早早就挖好了坑,将人埋了,又立了墓碑,宋清欢带着一众丫鬟下跪磕头,“杏,过奈何桥时多喝碗汤,这一世的事全忘了。” 宋清欢被丫鬟们扶着站起,嘴中轻轻哼唱着春杏生前最爱的歌谣,那曾经也是宋清欢上一世在孤儿院时最爱的一首,夜里睡不着时,就自己唱给自己听。 回去的时候顾南乔的马车早早等在林子外面,朴素的引不起人怀疑,她打帘进去,就被揽入个温暖的怀抱,好闻的雪松香钻入鼻尖。 她乖乖窝在他怀里,马车缓缓行驶,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脸挨着她的,“今日上朝,从不理事的和硕王参了宋木元一本,他这官位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宋清欢往他怀里使劲拱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暂时丢不了,上官朗不日就要迎娶宋清若了。”她抬起头冲着顾南乔眨眨眼,“将军你帮我个忙。” 顾南乔捏了把她的脸蛋,“夫人吩咐,我定好好完成。” 宋清欢低低笑出声,搂住他的脖子,“今夜帮我将宋清烟悄悄带去靖安王府,这对你应是不难?” 顾南乔似笑非笑望着她,也不正面回答,“欢儿若想来将军府,正大光明进来就是,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全给你,如何?” 宋清欢羞恼,轻轻咬了他滚动的喉结,“贫嘴。” 顾南乔贴在她耳畔,克制的低语,“别时时刻刻挑战我的底线。”他的声音原就清冽,如今带上磁性的沙哑,宋清欢只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许久,顾南乔才将那灼人的感觉强压了下去,亲了亲她略显苍白的唇,“定好了时间同墨青讲一声。” 宋清欢软软倚在他怀里,“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上官朗坐上那位置,他若上位,你同镇西军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放心,我亦留了后手。”顾南乔将人往一边抱了抱,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 宋清欢抬眸,手指轻轻抚过他长了短短胡碴的下巴,“将军身子抱恙,不便见人。” 顾南乔略有不解,见她俏皮的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今日将军受了风寒,高热不退,难以下地。” 唇覆上他的,有什么直接滑入顾南乔嘴中,不待细想她话中的意思,药丸就已化开,甜丝丝的不带一点苦味。 顾南乔什么也没多问,眼中漾开笑意,俯身吻上她的唇,没了往日霸道侵占,温柔缱绻,手不自觉的滑入她的衣襟,却很快抽出,头偏去一侧,耳尖红的滴血,“是我唐突了,抱歉。” 宋清欢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思想都很保守,他们死守最后底线,想到这,她挣脱开他的怀抱,不想让他太过难受,“顾南乔,你也不问问我给你吃了什么?万一是毒药呢。” 顾南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嗓音依旧有些哑,“你若真要我的命,给你就是。” 宋清欢认真的摇了摇头,“即使有一日你不爱了,我也不想你死。”见顾南乔没开口,她又道,“这些年圣上就没给你赐过婚?虽说你明面上有个儿子,但为了掣肘你,这不失为好方法。” 顾南乔有些不自在,目光闪躲,宋清欢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同自己正视,“呦,看你这样子,还真有?” 顾南乔宠溺的亲了亲她的手,“我若真说了,你会生气吗?” “看情况,你且先说来听听。” 顾南乔低咳一声,“是有意将三公主许给我,我只说公主身娇肉贵,我就是个带兵打仗的糙汉,怕是会负了三公主的一片心。” “圣上就应了?”宋清欢才不信,连她都觉得这理由漏洞百出,既能坐上那位置,就不是普通人,脑子都要比寻常人多上一个。 顾南乔声音更小了,“自是不信的,三公主如今。。还没嫁人。” 宋清欢挑挑眉,旋即松开了手,正当顾南乔预备哄她几句时,听得她阴恻恻的道,“我这倒有个好借口,不若就说将军无法人道可好?”转过头对着顾南乔莞尔一笑。 第64章 颠覆三观 顾南乔被呛的咳嗽不止,“说的什么胡话,你。。要不要现在试试!”说完一双眼危险的打量宋清欢,“我能不能人道你不清楚?” 宋清欢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我还真不知道,顾南乔你可是打算献身?”她摩挲着下巴,笑的不怀好意,“不然就在此处,多刺激啊。” 顾南乔,“”生平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这种也就是在军营中熄了灯将士们私下里会说的荤话,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开这样的玩笑,她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宋清欢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指尖捏上他的下巴,脸凑近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灼热的唇,“南乔,我愿意的。”声音软软绵绵带着蛊惑,媚眼如丝,唇角上扬。 顾南乔不安的将脸偏去一旁,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咬着牙一字一顿,“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宋清欢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你害羞的样,弄的好像我是那调戏良家女子的浪荡子一般。” 顾南乔却突然凝视着她,虽面色绯红,“你方才唤我南乔?” “嗯,怎么你不喜欢?” 顾南乔将她一把拉到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我喜欢听你这样唤我。”将她的身子扳正,一脸严肃,“方才同我讲的话,不许在外人面前说,可明白?” 宋清欢故作不知,歪着头,“什么话?” 顾南乔捏着她的脸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明知故问!”那么亲密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当然只能讲给他一人听,他虽没见过胆大如宋清欢这般的女子,可心中的欢喜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疼疼,知道了。”宋清欢捂着脸,小嘴嘟起,“就不能温柔些。” 顾南乔怔忡,看着被自己捏的红了一片的脸,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从前没同女子接触过,不知女子皮肤竟如此娇嫩。”他将脸凑到她手边,“要不你捏回来,解解气可好?” 宋清欢鼻中轻哼,唧亲在他脸上,“南乔,方才我没同你说笑,你若真不想娶,那个法子能让你全身而退,虽说咳,对你的名声是有些影响的,但我不介意的。” 顾南乔开怀大笑,摇摇头,“古灵精怪的,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与旁人不同,名声于我何用,全依你就好。” 宋清欢沉吟,半晌开口,“只需将下给宋大人那个断子绝孙丸改改就行。”说完竟认真斟酌起药方来,完全没注意到顾南乔黑沉下来的脸。 “断。。断。。子。。绝孙。。咳。”顾南乔气的语无伦次。 宋清欢不耐的蹙眉,挥了挥手,“别吵,我研究一下那药方中哪味药要下得少些。”眼珠子乱转,“还得先找个人试验一下。” 顾南乔“这药是你炮制的?” “嗯,那是自然,不知量对不对,就先给宋木元用了,瞧着效果还行。”宋清欢一脸骄傲,下巴抬了抬,“也不知宋夫人那庶妹是怎么看对眼的,你说他们在床上要唔” 顾南乔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用吻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直吻的她气息不稳,这才将人放开,“可记得自己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家,怎么讲话如此无所顾忌。” 宋清欢不满的噘嘴,“我还想着爬房顶瞧瞧的,可惜墙太高了,爬不上去。” 顾南乔见她一脸惋惜的模样,气笑了,戳着她的额头,“我都不知要说你什么好,不许看!小心污了眼睛!” “好好,我不看行了!以后只看你!”宋清欢将他的手扒拉开,气呼呼的坐去一边。 “将军,宋府到了。”车夫在外面低声回禀。 “现在回去?还是晚些?”顾南乔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气冲冲的扯出来,直接跳下车,“再见!” 顾南乔无奈的摇摇头,见她冲着自己挥了挥小粉拳,拎起裙角迈进门槛,几个丫鬟捂嘴偷乐,也不敢看他,低着头也进了宋府。 墨青此时也回来了,看着将军那一脸的无奈,低低笑出声,很快就板起脸,“将军,他们寻了十人,三日后动手。” 顾南乔沉下脸,“回去说,安排人守好她。” 路过前院,就听见里面喊叫声不断,大夫人叉着腰站在地当中,“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将主意打在我夫君身上,姨娘养的下贱玩意!看我不撕了你的脸。”旁边的王如画脸上被抓的全是血痕,不断闪躲。 “还敢躲,从前在家就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打死你打死你!”大夫人身形愈加肥硕了,追着王如画满园子跑,累的直喘粗气。 宋清欢索性站在一边看起热闹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瓜子,边嗑边同身旁小丫鬟点评,“母亲连自己也一并骂进去了,这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啧。” 宋大夫人打累了,弓着腰,大口喘气,“你个不要脸的,明日我就叫人回去传信,贱人!” 宋清若嫌弃的站在廊柱边,秀眉轻蹙,脸上的厌恶藏都藏不住,手紧紧扯着裙角,难以置信母亲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如果被世子瞧见,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宋清若给身边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走到宋大夫人身边,架起人就走,任凭大夫人如何挣扎就是不撒手,“大夫人您该歇下了,药也熬好了。” 宋清欢凑到冬梅耳边低语,“我今早交给你的药再去给母亲下一些,瞧她如今这么痛苦,我心下不忍。” 半夏眼角抽了抽,明明就是下毒,被五姑娘说的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担忧的神色,简直让她更喜欢了。 冬梅得令兔子一样消失不见,宋清欢这才对三人道,“走,没好戏可瞧了,母亲得睡个几日才能醒了。” 三人皆面带笑意,跟在宋清欢身后,白术没忍住问了一句,“姑娘,日后大夫人会变成何模样?” 宋清欢不在意的摆摆手,“疯婆子!哈哈哈!” 第65章 将军有病 宋清欢刚喝了一盏茶,冬梅就回来了,小脸吹的红扑扑的,“姑娘,奴婢亲眼瞧着大夫人将那药喝下去才回来的。” 宋清欢点了点头,“冬梅你去同墨青讲一声,今夜亥时。”冬梅不明白什么意思,可仍是马上就出去了。 沉香低低开口问,“姑娘,依您的本事,明明可以让那宋大夫人死的悄无声息的,为何?” 宋清欢在壶中投了几朵干花,盯着冒出来的水汽,轻笑,“有时活着可比死痛苦多了,我得让她活着看看曾经属于她的一切是怎么土崩瓦解的。” 宋清欢在小几下摸索了一会,掏出几只小瓷瓶,一一递到她们三人手上,“若遇危险即刻就用上,有时手段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见她们三人发呆,她又笑着道,“放心,解药我早给你们服下了。” 半夏率先跪下,捧着瓷瓶,“奴婢多谢姑娘相护。” “以后没外人时,别动不动就下跪,我见不得这个。” “这个算起来也不算毒,就是弹指散,一次对付十余不在话下,放心用,我这多着。”托着腮笑的明媚又张扬。 三人互相看看,这东西她们是听说过的,去关外出任务时,有好几个兄弟都是折在了这上面,因为此毒无色无味,简直避无可避,这么珍贵的东西,五姑娘说给就给,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宋清欢指着沉香腰的短剑,“你们全使剑?我也想要一把防身。” 沉香将剑抽出递到宋清欢手中,“姑娘无需会,奴婢们死也会护您性命无虞!” 宋清欢将剑拿在手上,淡淡扫了眼沉香,“我说过了,春杏一人的死就够了,你们的生命就一次,在我眼中都很重要,既然他将你们给了我,日后你们的性命也是我的责任。” 沉香接过剑,却见宋清欢已经展开宣纸,“沉香,你将剑法使几招让我瞧瞧,我觉得你这剑还是有些不方便。” 沉香不多问,只安静的使着剑,身法灵活,剑气凌厉,瞧得出她的功夫不低,宋清欢不时抬眼看看,复又低下头描画。 足足一个时辰,就见她在那一会冥思苦想,一会低头奋笔,地上揉成团的纸足有十数,“好了,沉香你们过来瞧瞧。” 沉香三人凑上前,就见纸上画着几把造型独特的剑,有直有弯,两侧带着沟壑倒刺,白术指着那处问,“姑娘这是什么?剑不都该是平滑的?” 宋清欢挑挑眉,“血槽,再来周围还有倒刺,剑入肉,定叫那人痛不欲生,立时没了战斗能力,怎么样,将军府可有能人可以打造?” 白术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这个长条的也是剑?奴婢闻所未闻,还请姑娘解惑。” 宋清欢露出一口小白牙,“嘿嘿,这是我从前在电视。。咳,反正见过,软剑,平时缠在腰间同腰封一般,旁人看不出是武器。” 半夏兴奋的捧起纸看了又看,指着一把双刃剑,“姑娘,我是用双剑的,我喜欢这个,若打造出来了,可能将这个送奴婢?” “那半夏就麻烦你跑一趟将军府。”指了指最下面的九把短刃,“这个是送将军的,平时放在靴中或者袖中极方便。” 半夏的头都快点掉了,“不麻烦不麻烦的,奴婢这就去。” “等等。”宋清欢又从暗格中取出瓶药,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这是将军的药,至于。。他吃不吃,你就告诉他,有病要吃药。” 半夏挠挠头,听话的将药接过来,小声嘀咕,“我瞧着将军身子好着呢。” “不,他有病,你快点去。”宋清欢笑的两眼弯弯,端起茶正欲喝,被白术一把夺下,“姑娘,将军说您不能喝凉茶。” 宋清欢就势在她腰间掐一把,“你如今可是我的人!”可仍是依着她换了热的茶水过来。 “姑娘,奴婢瞧着白日里将军的身体还挺好的,您可真厉害,一下就发现他生病了。”白术是几人里话最多的,平时出任务,大伙都嫌弃她话多,退避三舍,如今好了,五姑娘好像挺喜欢她。 宋清欢侧着头看她,“你家姑娘的本事就大了,将军那是隐疾,不便同外人道,嘿嘿。” 沉香看她这副不怀好意的样子,额角跳了跳,总觉得自家主子这次是栽在五姑娘手里了,她虽少言,性子也淡,可私心里是很喜欢五姑娘这性格,不像大宅中那些闺秀扭捏造作。 将军府气氛就不大妙了,顾南乔左手拿着瓷瓶,右手举着宣纸,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咬着牙在屋中踱步,“她还让你带什么话了?” 半夏垂着头,不敢看顾南乔,“五姑娘五姑娘说将军有病要吃药。” 顾南乔气的重重坐下,将手中瓷瓶举的高高的,到底没舍得摔在地上,长叹口气,猛灌几口凉透的茶,才觉得心中怒气散了些,挥了挥手,“这些我会令人尽早打造出来,回去告诉她,这药我吃!!” 半夏连连应是,兔子一般跑了,墨青看了眼将军因为发热而涨红的脸,低声提醒,“将军,您如今还病着,是不是该休息一下。” “滚!全给老子滚出去!”顾南乔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闭着眼,“你这狠心的丫头。”说完拿过瓷瓶仰头服下。 府医将墨青拉去一旁,“你说五姑娘好端端的干嘛让将军生病?老夫瞧着将军虽发热,可身体无异,瞧还能吼的那么大声。” “这个您老只能去问五姑娘了,属下听令行事。”墨青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抽出来。 府医翻了个白眼,“我是活够了才去寻那个死丫头,说一句话就能让人少活十年。”说完背着手气冲冲的走了。 墨青憋笑,见墨蓝走过来,马上板了脸,“主子这会心情。。不大好,你若有要禀的事,还是等等。” 墨蓝皱起眉,“白日回来的时候还笑眯眯的,这会子怎么了。” 墨青耸耸肩,“不知,你可以自己进去问问。” 第66章 木已成舟 一大早的,白术急匆匆的打帘冲进来,“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宋府出大事了?” 宋清欢捂着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白术急的直晃她的身子,“姑娘,前院乱成一锅粥了,您别睡了!” 宋清欢困的迷糊,不耐烦的问,“怎么了,我爹又死了?” 白术,“姑娘,您这怎么说话的,盼点好的行不行?” 站在屋外的沉香额角直突突,每次同她禀报急事,她总会问一句,是不是我爹死了? 宋清欢重新躺回去,使劲摆摆手,“旁的事我没兴趣,困死了,你出去,我要睡觉!” 白术拉着她的胳膊,固执的不肯撒手,“姑娘您给宋老爷一个干脆得了,省的日日惦记。” 宋清欢被她逗的噗嗤笑出声,只得随着她力道坐起身,捏着她肉乎乎的脸蛋,“贫嘴,可是二姑娘的事闹开了?” 白术的眼睛一下瞪的圆溜溜的,“姑娘您还会算卦?可真是神了!” 冬梅和半夏端饭进来,冬梅扫了眼白术,“你那脑子就生了一半,姑娘逗你的也信了。” 宋清欢白了冬梅一眼,“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半夏只默默摆饭,一句不多说,“姑娘洗漱一下用饭。” 宋清欢将白术拿过的水红对襟百蝶裙扔在一边,指着件月白素裳,“今日还穿这件。” 宋清欢慢吞吞的吃着早饭,看的白术急的直搓手,又不敢催,鼻尖上落了细密的汗,“你自己先去瞧热闹去,别在这转圈,看的我头晕。”她又咬一口包子,“呸呸,这包子你们可有人吃了?” 半夏摇头,“还不曾,大厨房刚送来的,奴婢就先端到姑娘这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都别声张,安静点将包子处理了,这种低级的蒙汗药,呵。”宋清欢又走到桌前,闻了闻茶水,直接全部倒在地上,“水可有人喝过了?” 沉香打帘进来,“奴婢一早喝了一碗。” 宋清欢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她不会搭脉,鼻尖凑到沉香身上使劲嗅嗅了,一脸嘲讽,“咱们被人盯上了,且按兵不动瞧瞧。”说完走去暗格从瓶中取了几颗深紫药丸,“一人一颗。”也不多解释,自己率先吞了颗。 半夏有些犹豫,“姑娘。。。药丸奴婢见得也不少,可这颜色的” 宋清欢轻睨她一眼,“那你别吃,正好合了人家的意,当个谁家的暖床丫鬟也不错。” 半夏闻言嚼也不嚼直接咽了,“不,奴婢只是觉得这药丸颜色很是鲜艳,觉得稀奇才问问的。” 宋清欢拿过一旁的鸦青披风系在身上,懒洋洋的道,“若是咱们连用饭带饮茶,这药戍时发作,还挺耐得住性子,沉香且守好院子,你俩同我去瞧个热闹。” 路过还没谢的梅花时,折一朵插在鬓间,素裙白花,更衬的宋清欢俏丽绝色,宋木元如今瞧见她就觉得胸闷气短,只装看不见,任她在一旁落坐,端起茶小口抿着,那姿态看在外人眼中,十足十温婉端庄大家小姐模样。 宋清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狰狞,眸中闪过狠戾,紧咬着唇,盯着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宋清烟,再委屈的看几眼上坐的上官朗,不哭不闹。 上官朗面色不大好,茶喝了半杯才沉沉开口,“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烟儿就先入亲王府,日后同若儿也能做个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再无过多解释。 宋清若调整了一下情绪,柔柔开口,“二妹妹既然入了世子的眼,我也是没意见的,日后你我姐妹二人好生伺候着世子,倒也不孤单。” 上官朗赞赏的看了宋清若一眼,对她的大气得体很是满意,“若儿放心,本世子定一碗水端平,不会亏待了你去。” 宋清若微微起身行了一礼,“小女全听世子的。” 宋清欢看的无趣,朝冬梅招招手,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冬梅会意,悄悄离开了正厅。 二姨娘却有些坐不住了,绞着手里的帕子,“老爷,虽说烟儿只是个庶女,可好歹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不能就如此随意的一顶轿子抬了去,论才论貌,烟儿在京中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上官朗只淡淡扫了宋木元一眼,“听二姨娘的意思,倒是觉得烟儿适合当本世子的正妃?” 二姨娘语噎,还想开口,被宋木元一个警告的眼神吓的闭上了嘴,“世子莫恼,女人家的头发长见识短,还是按咱们之前说好的,下官一切听从世子安排。” 上官朗轻颔首,“今夜抬进亲王府,本世子也不想怠慢了烟儿,就当个贵妾。” 二姨娘气的咬紧牙关,却到底不敢再开口,胸膛起伏不定,说的好听是贵妾,可那照样是个妾,就是比奴婢高上一些罢了,真不知道平日里心比天高的女儿是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如果嫁给尚书府公子,好歹是正妻,出去名头上都高人一头,想至此,二姨娘上前狠狠掐了一把宋清烟,“不知羞耻的东西,从前我算是全都白教了。” 宋清烟此刻脑子还是懵的,身下传来的阵阵疼痛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事,可她想不明白,明明早早在自己屋中歇下了,为何睁眼就睡在了世子床榻上,而且世子对她真算不得温柔,甚至有些暴力,弄的她周身青紫,没剩下几块好皮肉,她将衣襟又往上拢了拢。 “全部都是些不要脸的下贱玩意,得不了老爷的宠,就将主意打在我女儿身上,看我今日不弄死你们!”宋大夫人披头散发,衣裳上的盘扣都扣错了位置,口沫横飞,一脚将宋清烟踹倒,手扯上她的头发,嘴中骂骂咧咧,“贱蹄子,小娘养的玩意儿,老娘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学什么不好,竟学着人家爬床!一屋子男盗女娼,我呸!” 宋清欢捻起块点心放在嘴中,眼尾挑了挑,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冲着悄悄进来的冬梅竖了竖大拇指。 第67章 朝三暮四 见母亲这般疯癫的就冲进来不管不顾,宋清若寒了脸,见上官朗也是阴沉着脸,双眼气愤的有些猩红,“宋大夫人这是生病了?身旁就没个看顾的人?” 宋木元也没想到夫人会突然冲到这,明明一早就给她服了安神汤,想着将此事悄悄按下,待人进了亲王府,一切成定局,再闹也是枉然。 宋木元怒斥,“外面谁在,还不将夫人带回去休息!” 几个婆子这时才小跑着过来,吓的连连求饶,“老爷饶命,世子饶命,方才瞧见夫人还在房中睡的好好的,转眼就不见了。” 宋木元按了按眉心,示意人将宋大夫人拖走,宋大夫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着,“我同女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是我们娘俩眼瞎,选的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我呸!” 上官朗气的抓住扶手,手指泛白,“大胆,本世子乃皇家子弟,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岂容得你一介夫人在此说三道四!” 宋大夫人面目狰狞,眼神空洞,她缓缓将头转向上官朗,目光阴毒,露齿一笑,“你个狗男人,下作玩意儿,乱吠什么!” 上官朗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总觉得今日的宋大夫人哪里不对劲,宋清欢笑的肩膀直抖,轻轻抬手理了理鬓角碎发,一枚细细银针没入宋大夫人后脖颈。 宋大夫人瞪着眼,猛的站起身,冲到上官朗面前,使劲的扑打,嘴里骂骂咧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朝三暮四,娶了姐姐睡妹妹,下流无耻!”说完低头直接在上官朗手背上狠咬一口,力道之大,留下五个深深的带血牙印,“呸,狗东西。”这一口直接啐在上官朗脸上。 宋大夫人被上官朗的侍卫一脚踢飞出去,趴在院子里依旧破口大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亲王府也没个好东西,满府的腌臜玩意,脏,真脏!”说完使劲往地上吐着口水,还不停揉搓自己的双臂,仿佛被什么恶心到了。 上官朗面色铁青,宋木元吓的令人用破布堵了宋大夫人的嘴,“下官的夫人神智不清,已经寻了好些个大夫进府瞧过了,可这病就是没有起色,世子万莫同个疯子斤斤计较。”说完扑通就跪下了。 满屋子的人看老爷这样,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宋清欢不想太扎眼,只得跪在门边,“世子消消气,下官的夫人是疯了,她说的话当不得真,求您看在若儿的面子上饶过她。” 宋清若跪着到了上官朗身边,捉住他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朗哥哥,母亲生病有一段日子了,怕影响了咱们婚事才不敢对外说,您看在若儿面子上,莫同她计较了好不好?” 宋清欢在心里给她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姑娘你还没嫁过去就如此卑躬屈膝,往后的日子别说得到尊重了,那脸面怕不是人人都能踩上几脚。 上官朗见宋清若这般,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旋即将人扶起来,温柔的替她将脸上的泪一一拭去,“若儿说的对,本世子怎会同个生病的人一般见识,再哭下去,本世子都要心疼了。” 宋清欢做个干呕的动作,半夏戳了戳她,憋着笑,“五姑娘人多眼杂,您收敛些。” 宋大夫人被人一路拖着,那腿还四下乱蹬,嘴里唔唔的,眼睛瞪的铜铃一般。 “宋大人,本世子瞧着夫人这病的不轻,还是早些送去庄子上养着,毕竟日后两府少不得走动,其中利害无需本世子再多说了!”上官朗语气和缓,宋木元却是惊出了一脑门的汗,“是是,世子说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一会就派人将这事处理好,多谢世子体谅。” 宋清欢揉着膝盖,同身旁三个丫鬟抱怨,“早知就不来这一趟了,谁家看个戏还得跪着看的。”捏了把白术的脸,“都怨你,哪有热闹往哪凑。” 白术笑嘻嘻的挽上宋清欢的胳膊,“哎呀,都是奴婢的错,等回去了奴婢给姑娘揉揉腿,姑娘就莫同奴婢计较了。”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就你嘴甜会哄人,赶紧走,瞧见他们那虚伪的嘴脸就恶心。” “五姑娘,五姑娘,小的是公子派来的。”宋清欢听见声音,回头见墙头上趴着个小厮打扮的人,“公子要我问问姑娘几时去烤肉?” 宋清欢眼角抽了抽,轻声道,“过几日,最近府上事多,抽不开身。” 半夏皱眉,“姑娘,他口中的公子是何人?” 宋清欢唇边勾起个好看的弧度,朝着前院努努嘴,“那个狗男人的庶弟。” 冬梅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这不是在咱们院,您说话小声些,别叫有心人听了去。” “知道了知道了,冬梅你如今越发的唠叨了,瞧日后谁敢娶你。”宋清欢往前走几步,又回过头,“冬梅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冬梅老实的摇摇头,“没有,姑娘为何这么问?” 宋清欢叹口气,“想将你嫁出去,这样耳根子就能清静了。” 冬梅涨红了脸,气的跺了跺脚,“五姑娘!奴婢再不理您了!” 半夏和白术笑的不行,一左一右挽着宋清欢,“五姑娘可见过墨青?” 宋清欢轻点头,看白术贼兮兮的贴到她耳边,“奴婢瞧着冬梅姐姐心悦他呢,有一回墨青出任务受伤,冬梅姐姐还偷偷掉泪了,奴婢可全都瞧仔细了。” 冬梅捂着脸,直接跑开了,“同五姑娘浑说什么,白术你给我等着。” 白术撇撇嘴,小嘴叭叭的不停,“冬梅姐姐害羞了,可见奴婢说中了她的心思。” 宋清欢半眯着眼打量她们二人,直盯的她们后背发凉,寒毛直竖,半夏嗑巴开口,“姑。。姑娘。。为。。为何这样看奴婢?” “嘿嘿,我在想谁比较适合你俩,到时候将军府就有得热闹了。” 半夏同白术对望一眼,全都红了脸,小声的道,“五姑娘惯会打趣奴婢们,奴婢们要守着您的,不嫁人!” 宋清欢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到时候你们再一人生几个胖娃娃,将军府都不够住的。” 第68章 多管闲事 第一场春雨无声无息的落下,又轻又密,洗去了冬日残迹,宋清欢盯着烟雾一般迷蒙的雨丝出神,伸出手去接了几滴,湿润的泥土味钻入鼻尖,心也跟着欢快明朗起来。 半夏端着晚饭进来,替她将窗格阖上,“虽说已入春,可晚间风还是凉的,姑娘别总坐着吹风。” 宋清欢看今夜的饭食异常丰盛,油汪汪的红烧肉、卤蹄膀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她凑近些,鼻尖轻轻动了动,脸上带上讥俏的笑,“这还当真是无孔不入,好的很。” 沉香脚步轻缓进了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来人了,奴婢听着声音不下十个。” 宋清欢用筷子戳戳那些菜,“都坐下,吃饱了才有力气。” 白术压低了声问,“直接吃没事吗?姑娘不是说这里面下了药?” 宋清欢已经率先夹了块红烧肉,扒拉几口米饭,“小儿科,放心。” 待几人吃饱喝足,有丫鬟将碗碟一一收走,宋清欢边打哈欠边往床上爬,“沉香,需要我出手吗?” 沉香摇了摇头,“姑娘休息,奴婢几人就够了。” 宋清欢将锦被拉到下巴,眨巴着眼睛,“人家好怕怕,你们要保护好我。” 沉香,“”面对装柔弱的五姑娘,最好的方式就是视而不见,她行了个礼直接打帘守在了廊下。 宋清欢委屈的指着沉香的背影抱怨,“半夏你瞧,她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害怕不是再正常不过?” 半夏努力憋着笑,“姑娘说的是,沉香一直就这寡淡性子,对谁都板着张脸,奴婢瞧她才是那个嫁不出去的。” 沉香用剑敲了敲窗棂,“出来。” 半夏朝宋清欢眨眨眼,替她熄了灯,轻轻的将门掩上,站到廊下阴影处,脸上再没半分温柔模样,眼神锐利的四下打量,手放在腰间,“她们俩呢?” 沉香朝耳房方向指指,一语不发。 听着屋顶上细微的脚步声,沉香心中默默细数,脸色微变,“至少二十人。” 半夏挺直背脊,“这是打算一个不留。” 墨青带着人埋伏在另一侧,看着对面的人一个个安静趴在屋顶上,像是在等待什么,迟迟没有动作,“他们这是在等人?”墨蓝蓄势待发,对他们这行为颇为不解。 墨青摇头,“难不成他们还留有后手?” 本着五姑娘教的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两方人就那么静静趴着,黑夜黑衣,又因着这场不间歇的细密春雨,不知内情的人,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发现他们的存在。 等了约莫一刻钟,对面的人还是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舒缓下来,墨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身旁的墨青,没忍住脱口而出,“他们这是睡着了?” 墨青凝神倾听,神情略有些古怪,扯了扯嘴角,示意身旁几个暗卫,“你们悄悄潜上去看看。” 几个黑影身形矫健,半点动静也没就攀上了屋顶,盏茶功夫就又回到墨青身边,神色各异,“他们全睡着了,属下瞧了瞧,不像是装的。” 正屋的门此时开了,宋清欢手里举着盏风灯,沉香迅速护在她身前,“五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危险!” 宋清欢将挡在面前的人轻轻推开,“半夏掌灯,我瞧瞧这新药威力如何?” 半夏眼角抽了抽,依言听话的将廊下的灯一一点起,雨仍淅淅沥沥的下着,宋清欢撑着伞指了指屋顶,“沉香,麻烦你带我上去。” 沉香不知宋清欢又做了什么,一时间没有动作,墨青此时也带着人悄无声息的落在院中,“见过五姑娘。” 宋清欢扫视一圈,“这是把将军府一半的暗卫全派出来了?”揉了揉眉心,“小题大做,你们将军如今身子可好些了?”言语间全是戏谑的笑意。 “不好,一点也不好。”顾南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面色不虞,一双眼危险的打量着她,“都说了这种事情自有我来解决。” 宋清欢挑挑眉,嘴角上扬,“别人有不如自己有,哪能一味的只依赖旁人,遇事时总要有些自保之力才好。” 顾南乔也不反驳,揽住她的腰,跃上屋顶,宋清欢站稳之后,一一探过那二十几人的鼻息,顿时垮了脸,“又失败了,他们只是睡着了!可惜了可惜了。” 顾南乔揉了揉额角,示意暗卫将人带走,将宋清欢稳稳放在院中,转身要走,宋清欢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望着他,“这就走?今夜我可是被吓到了,你都不说安慰一下。” 顾南乔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模样,心中生不起一丝厌烦,反而觉得可爱的不行,却仍是板着脸,“我瞧你如今本事大的很,既帮不上忙,自是要回府的。” 宋清欢憋笑,扯着他的衣摆左右晃了晃,温声软语的哄着,“知道你在,我才心安,不然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就是有所依仗罢了,别生气了。” 顾南乔被哄的心花怒放,可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又抹不开面,仍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冷着声,“本将军倒是忘了五姑娘用得一手好毒,倒是我们多管闲事了!” 宋清欢松了他的衣角,贴心的替他抚平上面的褶皱,屈膝一礼,”小女多谢诸位相助,请慢走!这情小女记在心中。” 说完转身进了屋,一众人被晾在外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悄悄看向顾南乔。 顾南乔见她真的生气了,顿时慌乱起来,轻咳两声,“将人全带去地牢,做的干净些,留意着别让人自尽。” 墨青挥手,院中的人瞬间消失的无声无息,连同着屋顶上的二十几人也迅速的不见了踪影。 顾南乔掀帘进去,就见她托腮安静坐在窗前,烛火映衬的她的眉眼愈加精致。 顾南乔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低声软语的哄着,“抱歉,是我太过着急,不该乱发脾气。” 第69章 并肩同行 宋清欢转头看向顾南乔,清风般的眸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轻飘飘的声音,顺着屋外微凉的春风与细雨,一齐钻进顾南乔耳中,“我不愿做依附任何人的菟丝花,只愿成为参天的树,和你并肩同行,与你一起面对风雨,而不是时刻被你护在树荫之下。” 顾南乔双眼定定看着她,在这之前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尽自己所能护她周全,从未想过让她与自己并肩阻挡风雨,他舍不得,他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无法平静,“我只想用尽全力护你周全,却忘了你原也不是笼中的金丝雀,倒是我狭隘了。” “南乔你要记得,任何时候我们都是彼此的依靠,而不是拖累,如果爱情一开始就不公平,就走不到最后。”她站起身,轻轻拥抱住顾南乔,“我想铮铮,我想昂扬,而不是偏于一隅磨光所有斗志,我也想成为你坚实的依仗!” 顾南乔回抱住她,呼吸落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瘦弱娇柔的姑娘,此刻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好,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我们一起披荆斩棘。” 宋清欢踮起脚尖,轻柔的吻上他,她独有的气息弥漫在他舌尖,纷纷扬扬的一直飘到他心里,“南乔,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希望与你一起并肩作战,而不是如今夜这般。” 顾南乔不动,唇角边染上浅浅笑意,“好。”他的手指抚过她花一般的容颜,鼻尖轻轻贴上她的,“你这么好,私心里真想将你藏起来,只能我一人看,可同时又很骄傲,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么好的女子是我顾南乔的!” 宋清欢展颜,双眸灿灿如星,“你若负我,我便不给你解药!” 顾南乔愣了愣,忽而开怀大笑,爱怜的轻弹弹她的额头,“你个破坏气氛的丫头,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倒先提起来了。” 宋清欢冲着他调皮的眨眨眼,“将军这几日睡的可好?” 瞧她那一脸揶揄的俏皮模样,顾南乔无奈的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就不担心真将我吃出什么毛病来,毕竟你炮制药材看起来并不靠谱,今夜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清欢懒懒枕在他腿上,略带委屈的道,“原是要炮制悲酥清风,只是想想那么一大群杀手泪如雨下的模样,就觉得有趣。”轻轻叹了口气,“谁知他们只是睡着了。” 顾南乔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墨发,“需要的一应药草我都派人给你寻来,我也想看看那药的效果。” 宋清欢正欲起身,却被顾南乔紧紧按住,“乖乖睡,这些事改日再说。” 宋清欢拍拍自己身边位置,“我冷!来给我暖床。” 顾南乔眉眼间全是宠溺,乖乖躺在她身边,“我心甘情愿为你暖一世的床。” 宋清欢八爪鱼一般攀在他怀里,吸取着男人身上的温暖,“你吃了我的药,如今什么也做不得,安全的很。”呼吸渐渐绵长,小脸紧紧贴着顾南乔的脖颈。 顾南乔失笑,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扰了她,僵着身子直到天边透出微光,这才不舍的将睡的毫无形象的人放在床上,她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只依稀听见她在唤他的名字。 雨一直下着,天也阴深,宋清欢直睡的腹中空空,这才不舍的睁开眼,摸了摸身旁早已凉透的位置,弯唇。 白术半个脑袋探到屋中,发现她醒了,马上一蹦一跳小跑到她床边,“姑娘您可真能睡,再不醒,就该直接用晚饭了。” 宋清欢伸出只手捏了捏她明显圆润了的脸蛋,“你又胖了,日后嫁人你夫君该抱不动了。” 白术也不躲,红着脸贴在她手背上,“姑娘不嫌弃奴婢就好,奴婢想一辈子都陪在姑娘身边。” 宋清欢揉了揉她的发顶,“好,所以今后你更要爱惜自己的性命,不论何时都要记得今日的话。” 白术抬头,泪眼迷蒙,“姑娘很像奴婢的姐姐,可惜那时我还小,守不住她。” 宋清欢半撑起头,温柔的拍拍她,“往事已矣,人活着总要向前看,无人之时,你就唤我声姐姐。” 白术抹了抹泪,拼命点头,“清欢姐姐。” 半夏打帘进来,看见这一幕竟不忍打扰,只静静看着,心跟着柔软起来,她们是孤儿,有幸被将军救下,虽不曾苛待过她们,可却没有哪一刻像今日这般让她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了家,这种归属感令她也不禁红了眼眶。 宋清欢朝半夏招了招手,“以后若没外人在,就别奴婢奴婢的了,听着别扭,轻松些相处。” “好,全听姑娘的。”半夏替她拿了素白裙裳,“今日还穿这身?” 宋清欢点点头,盯着铜镜,“在我心里春杏就像我的家人,如今你们也是,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沉香倚在门廊下,无波的眸中闪过一丝温柔,唇边也勾起个浅浅的笑,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听过家这个词了,可这话是五姑娘说的,她信她是真将她们当做了家人,为这样好的人死了也甘愿。 冬梅风一样冲进来,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姑娘,今日不是老爷死了,他命人要将大夫人带去庄子上,前面正闹的厉害。” 宋清欢好笑的看着她,“把气喘匀了再说话,宋木元可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留着他有大用。” 冬梅又喝了一盏茶,这才扶着腰继续说,“好些个婆子小厮都抓不住大夫人,她又将庶妹折腾了一通,奴婢觉着好玩。” 半夏温柔的替宋清欢挽了个简单发髻,插了根素色银簪,“姑娘,我听说世子府今日要设家宴,您这装扮会不会太素了些?” 宋清欢挑眉,漫不经心的,“奔为妾,连宴都放在晚间,真真是见不得人。” 白术笑的呲出口小白牙,“姐姐您穿这身去世子府,老爷怕是又要气的跳脚了。” 第70章 春寒料峭 酉时三刻,宋府热闹起来,丫鬟们小跑着通知各房姑娘出发的时间,宋清欢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浑不在意,面对着一床榻的华美衣裳看都懒的看上一眼。 白术拿着衣裳一一在她身上比对,“姐姐,你皮肤白皙穿红色好看,再配上将军送的红宝石头面,定能艳压群芳。” 宋清欢睨她一眼,“又不是我成亲,换一件。” 白术眨眨眼,觉得很有道理,拿起另一件浅粉百蝶缕空锦裙,“如今京中正时兴这个,配上绞丝百蝶步摇也是美的。” 宋清欢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春寒料峭,我身子弱,还是寻件厚实点的。” 半夏憋笑,拿起压在下面的青色烟罗对襟洒花裙,“姑娘穿这件,端庄素净。” 宋清欢点头,懒懒的任她们折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佩戴饰物,“叮当作响的,做起什么事都不方便。” 丫鬟们拗不过她,只得替她系上同色织锦披风,白术撇嘴,“明明我家姐姐最好看,偏生打扮的这般素净。” 宋清欢捏一把她的脸蛋,“低调些,咱们本就不受待见,干嘛非得压其他姐姐一头,平白惹人嫌。” 冬梅兴冲冲跑回来,两颊红扑扑的,“姑娘,先说好,不是宋老爷死了,而是大公子回来了,堵着不让人将宋大夫人送走。” 宋清欢挑挑眉,宋木元只得这一个儿子,宝贝的什么似的,可偏生舍得将人送去那么远的地方游历求学,颇有几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倒叫她高看几分。 宋清欢慢吞吞的带着三个丫鬟往前院而去,沉香留守家中,以防有变,白术着急,“姑娘,您快些走啊,到时马车上都没您位置了。” 宋清欢依旧闲庭信步,不时掐朵花儿放在手心中把玩,“火烧屁股了?没位置正好不去了,省的去瞧那些让人作呕的脸。” 宋清雨恰好从西侧院走过来,脸上遮着深紫面纱,只留一双水汪汪的眼在外面,“妹妹,你小声些,莫叫旁的人听了去。” 宋清欢笑嘻嘻的牵上她的手,“阿姐,您今日可真漂亮,身子可舒服些了?” 宋清雨嗔她一眼,“我是怎么回事,妹妹还不清楚?听说大哥儿回来了?” 见宋清欢踮起脚尖奋力的够着墙边探出头的榆叶梅,好笑的扯了把她,”你呀,对什么都不上心,将军之前将你接去府中养病,可有说何时娶你过门?“ 宋清欢将摘下的花顺手别在宋清雨鬓间,闻言轻皱了皱眉,“阿姐身上这香味倒与我的有些相似。” 宋清雨的身子明显僵了僵,很快调整了情绪,温柔一笑,“我一直用着你送的皂角。”抬起胳膊轻闻了闻,“有丝玫瑰香,又不浓烈。” 宋清欢看她一眼,淡笑不语,牵着的手却是不着痕迹的松了开来,“我给姐姐的是梅花皂。” 冬梅看着宋清欢平静的眸中划过的那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小跑着到她身边,低低开口,“姑娘可是觉着什么不对之处?” 宋清欢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嗯,留意着些。” 宋清雨心中一咯噔,快走几步同宋清欢并肩,试探着开口,“妹妹怎的不高兴了?” 宋清欢似笑非笑望着她,旋即牵起她的手,“阿姐的手有些凉,可是穿少了?”说完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在她身上。 正门处站着个面色冷肃的白衣少年朗,意气风发,背脊挺直,正同宋木元对峙,半步不退,“母亲只是病了,为何要送去庄子?那里太过潮湿,不利养病,儿子不同意!” 宋木元沉下脸,“这是为父的决定,况你母亲这病不见半分好转,闹的我在朝中都抬不起头,书儿,你将来也是要入仕为官的,名声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了。” 宋清书冷笑,一只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若儿子出人头地是要母亲付出这般代价,我倒情愿做一辈子学问,我瞧谁敢将母亲送走!”嗓间含着隐忍的怒气。 宋木元见人越围越多,只得暂时妥协,“书儿,且让你母亲在家中好生休养,眼瞧去亲王府的时间要迟了,夜里回来咱们再行商讨此事可好?” 宋清书直接跃到马上,身形灵活,倒不见半分书生气,“如风替我守好母亲。” 那个叫如风的小厮恭敬朝他一礼,“公子放心,小的谨遵公子吩咐。“言罢,宋清书竟直接扬鞭而去,看都没看宋木元一眼。 宋木元尴尬的轻咳几声,回头一一打量过身后的人,皱着眉,一脸不耐,指着宋清欢,“就算再不愿意,你也是我宋府女儿,出去代表的也是我宋府脸面,瞧瞧你穿的这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府有丧事。” 宋清欢轻掏了掏耳朵,闲闲从站在身旁的宋清若头上拨下根彩蝶金步摇插到自己发间,“冬梅,这个好看吗?” 又冲着气的绞紧帕子的宋清若露齿一笑,“妹妹只是瞧着姐姐头上插的首饰太多,替姐姐减轻些负担,大姐姐当不会生妹妹的气!” 宋清若见好些个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得体一笑,又从发间拨下根珍珠玉簪温柔替宋清欢插在另一侧,“是姐姐想的不周到,竟不知妹妹连件首饰也无,早知昨日就派人送过去了。” 宋清欢笑的两眼弯弯,拉着宋清若的手,“大姐姐您真是人美心善。”说完不着痕迹的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胳膊,眼巴巴望着宋清若。 宋清若咬牙,赌气的从雪白皓腕上脱下只绞丝金镯,故意扬高了声调,“我瞧将军对妹妹很是另眼相看,不曾送妹妹些什么?竟让妹妹如此寒酸的参宴。” 宋清欢摸着腕间的金镯,爱不释手,对她的嘲讽浑不在意,摆了摆手,“他又不是我爹,干嘛平白无故送东西,倒是姐姐得了不少世子的好东西!也是,日后姐姐可是世子侧!咳咳咳……” 第71章 厚此薄彼 宋清若气的险险背过气去,她虽与上官朗婚期已定,说到底如今仍是待嫁之身,宋清欢这番话引的不少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面上露出不屑之色,“这宋家大小姐从前看着挺端庄的一个人,竟也做出私相授受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不,她外祖家听说是江南首富,眼皮子竟也如此浅。” “嫡庶的待遇当真是天差地别,瞧那五姑娘花容月貌的一个可人儿,穿着也太朴素了。” “快别说了,一个庶出,亲娘又被害死了,能活着已经不容易。” 宋木元的脸白了红,红了白,气的指着宋清欢,“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早知不该带你。” 宋清欢仍拨动着腕间金镯,闻言抬头,一脸诧异,眼中立时泛起水汽,嘴唇哆嗦着,“父亲就如此不待见女儿?全府姐姐都得了主院赏赐,偏我没有,如此厚此薄彼,女儿就不去惹人嫌了!”说完泪大颗颗落下,委屈的转身就欲走。 百姓们指指点点,面带嘲讽,难听的话一浪接一浪,宋木元闭了闭眼,缓了语气,“近来事多,是为父的错,赶紧上马车,待回来定将你那份补上。” 宋清欢抽抽噎噎的被丫鬟们扶着上了车,瘦削的背影弱不禁风,围观人群唏嘘,“没娘的孩子像棵草,可怜啊可怜。” 只有宋清雨同宋清欢上了同一辆马车,宋清怜却是打死也不肯同乘一车,宋木元无法,只得将她安排在宋清若的马车上。 这样的场合,姨娘们自是不能列席的,宋大夫人病的严重,她的庶妹因还没过门,身份尴尬,也无法抛头露面,故而宋木元孤身一人骑在马上,几分尴尬,几分恼怒,却是有苦难言。 “五妹妹,怎的不见你身边的冬梅?”宋清雨状似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宋清欢轻轻闭着眼,淡淡回,“她回去替我拿厚衣裳了,稍候就来。” 宋清雨轻拍她的手背,“五妹妹的身子不好,不该将披风给姐姐的,你穿着就是。” 宋清欢倚在白术肩头,“姐姐穿着,你如今受不得风。” 一路再无话,宋清雨心中忐忑,因为心虚,终究没再张口,只将帘打起条缝,不知在看些什么。 宋府在东街不算繁华的地段,靖安亲王府在南街,路程不算短,摇摇晃晃间,宋清欢竟真的睡了过去,半夏摇头,替她盖了张薄毯。 迷糊间听得白术轻声唤她,“姑娘,亲王府到了,你快醒醒神儿。” 宋清欢伸了个懒腰,眸中含着迷蒙水气,见宋清雨率先下了车,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困死人了。” 握着半夏和白术的手踩着马凳缓缓下来,府门外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管家热情的招呼着,“宋大人来了,快请进。”宋木元乐呵呵的随管家入了府。 过了照壁,男女就要分开,男宾随小厮入左侧游廊,女客则随丫鬟们迈上右边小道,曲径通幽,花香扑鼻,间或有清脆鸟鸣声传来,待到坐定,这才发现池中的水竟是引的温泉,里面红色锦鲤游的欢快,不时溅起几粒水珠。 宋清欢穿越而来之后,从没参加过正式宴会,那些个大家小姐自是一个也不认得,又因宋木元不过区区七品官职,自不受待见,她们三两成群,或坐亭中低语,或坐池边浅笑,几乎无人同她们搭话。 宋清欢乐得清闲,可见宋清若却面色不虞,捏着帕子独自坐着,面前的茶水端也不曾端一下,见她瞪自己,宋清欢冲着她遥遥举了举手中杯子,浅抿一口,“雨前龙井,不错。”捻起块桌上的点心放嘴里,顿时弯了眉眼,又悄悄捏一块塞到白术嘴里,“在亲王府还能吃到自家店铺的点心。” 白术捂着嘴,两颊鼓鼓,一双眼四下乱转,“姑娘好吃。” 宋清欢没好气白她一眼,“我可不好吃。” 白术嘿嘿一笑,狗腿的凑上前,“姑娘这点心铺子已经扩大了三倍不止,奴婢前日出去,瞧着那队伍排得老长。” 宋清欢没出声,眼睛却看向前呼后拥的女子身上,身形婀娜,略施粉黛,鹅蛋脸悬胆鼻,花瓣唇微启,一双眼温柔似水,着流彩暗花月华锦裙,刺绣花纹随她的动作闪着异彩。 “纤纤你可来了,好久未见了。” “纤纤今日穿的这可是月华锦?听说圣上才赐下去两匹,丞相大人可真是疼您。” 方才还安静的园子因着这女子的到来一下就热闹起来,蝴蝶一样的姑娘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对着每个人都是温婉的笑着,不见一丝不耐。 半夏见她看的认真,低头附在她耳边低低道,“这就是左丞相的女儿左纤纤,也是上官朗日后的正妃人选。” 宋清欢了然,旋即收回目光,又捏块点心塞半夏口中,“尝尝这曲奇饼,半月前才推出的。”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竟还有水果的味道。”半夏眼睛亮了亮。 “外邦的船上有卖这种晾晒过的果干,试着加进去,味道出奇的好,看来日后销路不用愁了。” 半夏却凝神,半晌才开口,“姑娘,您可是觉得三姑娘不妥?” 宋清欢冷笑一声,清冷的眸染上酸楚,闭了闭眼,“随她,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偏要寻旁门左道,不可救药,是我瞎了眼。” 半夏见人越聚越多,不着痕迹的往宋清欢面前挡了挡,不再言语,耳朵却竖的老高,眼睛也不时往四处打量,往日里瞧着没心没肺的白术,面上虽仍带笑,眼神也锐利起来。 宋清欢在白术腰间轻掐一把,“那夜的人可是上官朗派来的?瞧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还敢在自己府上动手不成。” 二人没开口,默认了宋清欢的想法,却仍是保持着高度警觉,宋清欢手指抚过腰间系着的银色腰封,唇边勾起抹浅笑,“咱们先按兵不动,瞧瞧他能做什么,我倒不介意让这亲王府再热闹上一些。” 第72章 一言难尽 虽说今日大摆宴席,不过只是世子抬了贵妾,可朝中大臣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一个个谄笑表忠心,生怕会被旁人排挤了去,送的礼更是一个赶一个的贵重,不一会偏房就已经堆的满满当当。 顾南乔身子抱恙,可耐不住亲王府连下五张贴,只得耐着性子由墨青扶着,“主子,五姑娘也来了,”说完在顾南乔手心塞了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她让冬梅来传信,让您今夜小心着些。” 顾南乔轻应一声,抬抬手,药丸就进了嘴中,皱皱眉,“这丫头炮制的药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墨青掩唇,“属下们已经吃了,就不知这药的效果”不由想起那夜被带回地牢的二十几人,睡了一天一夜,醒了之后根本来不及自尽,就哭的停不下来,几十个大男人就那么潸然泪下,那场景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靖安王见顾南乔来了,快步到了他面前,笑的春风和煦,“顾大将军来了,下人们可有慢待,本王瞧着您面色不好,快来屋中坐,别吹了风。”朝人招了招手,“快带将军过去,病了这些时日也不见好,可要本王宣御医来瞧瞧?” 顾南乔道了谢,虚弱的道,“多谢靖安王,本将军这病不打紧,就是得慢慢将养着,就不劳烦太医了。” 靖安王看着他半弓的身子,一脸不屑,转脸又去同丞相寒暄,二人对视,露出会心一笑,同身边的朝臣继续客套。 顾南乔在厅中坐定,“她可安全?” 墨青点点头,“属下派了五人隐在暗处,瞧着五姑娘今日将软剑也带上了,应是万无一失,主子放心。” 顾南乔摸了摸放在袖中的瓷瓶,哑然失笑,“如今本将军倒需她护着了。” 宋清欢这一边也已入了花厅,按自家父亲的官职,她们只被排在后面,左纤纤却握着宋清若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温柔的吩咐,“日后我同宋姑娘要一同侍候世子,有这样的机会当是要好好亲近亲近的,宋姑娘就坐在这。” 丫鬟们唯命是从,对着左纤纤很是恭敬,俨然是对待当家主母的态度,“世子吩咐了,要奴婢们今日全听左姑娘的,您若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奴婢们就是。” 左纤纤笑的温柔,声音和缓,“替我多谢世子,你们就候在一边,我有需要自会寻你们。” 宋清若所有的不甘全都写在脸上,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唇咬的发白,不情不愿坐在左纤纤右侧位置,“多谢左姑娘。” “咱们日后就是一家人,宋大姑娘可别同我如此生分。”左纤纤气质脱尘,面上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倒是比宋清若看上去大气稳重许多。 宋清欢看着她们明里暗里的过招,觉得有趣,不时捏一块蜜饯放嘴里,托着腮,“到底是正妃人选,瞧瞧人家那模样,生生将大姐姐压了一头。” 半夏俯身耳语,“将军来了,姑娘可还有要交待的事?” 宋清欢侧头看她,似笑非笑,“他安全着呢,就是名声嘛可能会点小损失,不过不算大事,嘿嘿。” 半夏瞧她那一脸的不怀好意,替自家主子捏了把冷汗,遂站直了身子,安静的站在宋清欢身后。 旁边不知哪家的姑娘忽然开口,声音还不算小,“这是宋家五姑娘,可是在家中连饭都没用,就留着肚子来亲王府好大吃一顿?也是,亲王府的厨子都是圣上送的御厨,手艺自是常人不能比的。” 宋清欢手里还捏着蜜饯,抬眼看了看说话的女子,重又低下头不矛理会,倒弄的那姑娘一脸尴尬,愤愤的甩了甩帕子,“瞧着宋家五姑娘从坐到园子那会嘴就没停下来过,可是在家中被苛待,没见过这些稀罕玩意,听说今日的点心全是在所遇皆甜购得,早在五日前就定下的。” 见宋清欢泰然自若的模样,她不着痕迹的朝一边看了看,正想开口,却见宋清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术,你听到有苍蝇在叫吗?嗡嗡嗡的吵的我脑子疼,你去帮我捉了,莫扰了姐姐们清静。” 那女子猛的起身,指着宋清欢,杏眼圆睁,“你骂谁是苍蝇呢?不过就是个小娘养的,竟敢出口伤人,到底是没受过正规教习。” 宋清欢慢慢抿口茶,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淡淡道,“我瞧你也好不到哪去,吵吵闹闹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模样,小心日后嫁不出去!”说完又剥了颗葡萄放在嘴里。 “我爹可是正六品太史令,你竟敢这么同我说话,是活够了?”那女子又上前几步,咄咄逼人。 “哦,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是郡主,难不成要我下跪道歉不成?”宋清欢讥俏看她一眼,神态慵懒。 “呵,就算你跪下,我都未必会原谅你,我可是李家嫡出的女儿,你这样的连给我提鞋也不配,就是你小娘来了,也就配给我端茶倒水。” “啪——”没人看到宋清欢是怎么出手的,她甩了甩手腕,嫌弃的接过半夏递过来的帕子仔细擦拭手指,动作优雅,不疾不徐,“三斤粉也遮不住你那一脸的斑,丑不是你的错,可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啧啧谁家嫡女用的还是这种廉价水粉。” 李太史的女儿捂着脸,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到地上了,“你。。你个贱人竟敢打我?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打回去。” 宋清欢无奈的叹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还真是” 三个粗壮婆子和四个丫鬟将宋清欢围在中间,有个婆子狐假虎威的翻着死鱼眼,“快跪下来给我家姑娘道歉,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可莫怪奴婢们手下不留情了。” 从始至终,左纤纤就像没事人一般,安静的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品茶,不时与身边的几位姑娘说笑几句,对这边的闹具恍若未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第73章 痛哭流涕 宋清欢淡淡扫了一圈,心中了然,唇边挂上抹讥俏的笑,眨巴着眼睛望着李家嫡女,“你确定要将此事闹大?”那声音柔的简直让在场的女眷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李生香咬了咬唇,眼睛不时往左纤纤身上瞄,发现她连个眼神也不曾给自己,暗跺了跺脚,“给我打,有事自有我担着,不过是个小娘养的贱丫头。” 围着宋清欢的婆子、丫鬟却扑通跪倒了一片,一个个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不像参加宴席的,倒像是来哭丧的,花厅中的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宋清欢轻蹙眉,“我并未责怪你们,何苦一个个哭成这样,都快些起来,莫惊动了贵客。” “呜呜,呜呜嗝”婆子慌忙捂上自己的嘴,可仍是不自觉的连连打着哭嗝,一个字也讲不清楚。 宋清欢甩了甩手中帕子,咬着唇看向李生香,“好姐姐是妹妹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快些叫她们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她们,嘤嘤嘤,妹妹可担不起这罪名。” 李生香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动作,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鬼上身一般的下人,“你。。。你们。。这是全疯了?等回去的,我定将你们全部发卖了去。” 下人们哭的更加伤心,摇着头扯着李生香的裙摆,“呜呜呜嗝,呜呜”李生香被扯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脸上的脂粉被泪冲出一道道白痕,密密麻麻的雀斑显于人前,“哇,卖了你们,呜呜” 半夏和白术憋笑,将自家看起来已经吓傻的五姑娘扶到座位上,递上杯热茶,“姑娘喝点茶压压惊,您别怕,这么些人看着呢,没人会真的怪您。” 宋清欢神情呆滞,眼尾泛红,扯着哭腔,“半夏,我怕,她。。。她们是不是魔怔了?”说完趴到半夏怀中,身子微微发着抖。 白术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这才没笑出声,温柔的替宋清欢顺着背,“姑娘别怕,一会大夫就来了,您身子还没大好,可不敢哭。” 这里的动静太大,靖安王想装作不知也不行了,他本以为只是女儿家的拌嘴,如今听到下人回禀,眉头紧锁,“去叫府医瞧上一瞧,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下人领命小跑着去请府医。 顾南乔端着茶半垂着头,没人看见他唇边的那好看的弧度,他轻摇了摇头,不发一语,倒是一旁的墨蓝有些沉不住气,扯了扯墨青,“可是五姑娘手笔?” 墨青瞪他一眼,“别乱说话,人多口杂,说不好真是中邪了。”他特意扬高了几分声音,正厅中的官员交头接耳起来,“是李大人家中的下人?” “听说是,一个个哭的停不下来,今日可是喜宴,这下子可将亲王府得罪了个干净。” “李大人正在升职的节骨眼上,我看这下可悬喽。” 李怀南抹了把额角上的汗,对着一旁站着的小厮吩咐,“去悄悄看上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花厅这边老大夫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满脸凝重,一一搭脉,“老夫瞧着脉象没什么问题,开上几副安神的药也就好了。” 李生香却不满的一脚踢在府医身上,哭的鼻涕泡泡都出来了,“呜呜,庸医,呸呜呜” 府医本就年纪大了,再加上是半蹲着,被李生香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倒在地,趴着好半天没能起来,还是身边的药童赶紧将人架着这才扶起来,府医揉着腰,气的破口大骂,“李大人真是好家教,教出这么个不讲理的东西,这病恕老夫看不了,告辞!”说完扬长而去。 宋清欢趴在半夏怀里笑的肩膀抖动,可在外人看来她这是吓的不轻,“瞧瞧将人吓成什么样了,这李生香也真是蛮横,不就是同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定了亲,这还没嫁过去呢,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宋家五姑娘也太经不起风浪了,这么点小事瞧给吓的,外间传言的果然没说错。” “宋家同来的姑娘竟没一人相帮,这五姑娘属实是有些可怜,听说亲娘是被大夫人生生打死的,她日后可怎么活啊。” 风向渐渐变了,比起嘲讽,更多的是同情宋清欢,然后就是斥责宋府苛待庶女,虐杀姨娘,姐妹情凉薄,反正并未达到预料中的结果。 左纤纤仿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花厅中的闹剧,皱了皱眉,满脸关切的由着丫鬟扶着走到李生香面前,温柔的问道,“李姑娘快些起身,地上凉,赶紧去换件衣裳,瞧这妆都花了。” 李生香的脸上沾满鼻涕眼泪,不住的摇头,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宋清欢,“呜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这群人被靖安王府的府兵拖了下去,又有下人们迅速整理了花厅,燃上檀香,开了窗格,“再有一刻宴席就开始,各位姑娘们还请移步流清阁。” 宋清欢双目通红,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起了身,脚步虚浮,小声啜泣着,“半夏,她们应该没事,瞧那样子好吓人,嘤嘤嘤。” 宋清雨放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却并未像在府中那般与宋清欢并肩同行,甚至刻意拉开了些距离,离着宋清若不远不近的几步。 宋清若不着痕迹的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你都是怎么办事的?瞧瞧如今这闹的,倒对咱们不利了,你求我的事可还想成?” 宋清雨抬头,眼中已蓄满了泪,“大姐姐,妹妹全是按照您说的去办的,谁知这李家下人竟出了这种状况,妹妹也是冤枉。” 宋清若瞪她一眼,“一会的事你上着点心,该做的我全做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说完不耐烦的甩了甩帕子,快走几步,跟在左纤纤身后。 宋清雨半垂着头,慢慢跟在人群之后,好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的抬起头,目光坚定,低声问身旁贴身丫鬟,“他可来了,你瞧仔细没?” “来了的,姑娘安心。” 第74章 骄傲自大 流清阁中一水雕花矮几,座位中间全都隔开几步距离,窗下放着流彩花瓶,里面插着时兴鲜花,香炉中升腾着袅袅清烟,淡淡松香让人莫名放松下来,墙壁之上最显眼的莫过一把古琴,镂空包边,琴身雕着复杂花纹,又似神秘文字,通身碧绿,隐约可见金光一闪而过。 宋清欢似着魔一般,朝着那琴琴直直而去,被半夏和白术用力拉住,才堪堪在离琴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一双眼却定定望着那古琴,“碧灵森立,芳草萋萋,生生不息,庇佑万灵”神情肃穆专注,似进入了一方天地,对身边嚣嚷恍若未闻。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半夏没见过宋清欢露出过这种骇人的神情,焦急的低声唤着。 宋清欢猛的一激灵,似如梦初醒,不解的看向二人,“我怎么了?为何来了这?” 白术一脸后怕,拉着宋清欢往她的席位而去,“姑娘您没事?方才您那神情真的吓坏奴婢了。” 宋清欢又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古琴,“不知,总觉得见过那把琴,你们方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白术搓了搓胳膊,带着哭腔,“姑娘您别吓奴婢,又无人抚那琴,怎会发出声音。” 宋清欢面色有些苍白,缓缓坐在长毛软垫上,晃了晃头,“无事。”她方才一入阁中就听见一阵悠扬曲调,像是在召唤她一般,着了魔的想将那琴取下来,揉了揉疼痛非常的额头,接过半夏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眼中血丝渐渐褪去。 亲王府中的膳食自是色香味俱全,宋清欢却毫无胃口,只一一尝过就放了筷,额上布满细碎汗珠,又吞了一粒清心丸,仍觉得打不起精神。 “姑娘你可是不舒服?奴婢瞧您脸色不大好。”半夏一直留意着她,看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心中着急。 宋清欢示意半夏俯下身,“半夏,我可能中招了,清心丸都起不了作用,去寻将军,问问我让找的东西可带来了?” 半夏匆匆离开,宋清欢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睛却忍不住的瞄向那把古琴,闭上眼,似有万千野兽在面前疾驰狂奔,尘土飞扬,带着悲切的哀嚎。 顾南乔听了墨青的话,面露担忧,“她确定现在要?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东西可是剧毒,还没炮制不可入药。” 墨青也有些担心,仍是低声回道,“半夏只说姑娘入了流清阁就似走火入魔了一般,如今只说要那样东西。” 顾南乔从袖中掏出个包裹严实的盒子递到墨青手中,“她有分寸,拿去给她,让人小心护着。” 宋清欢身子疲软,力道几乎全部放在白术身上,白术在她身侧站的笔直,“姑娘您身子怎么这么凉?” 宋清欢抬眸看了她一眼,“宋清雨给我下了毒,我竟毫无所察,是我过于自负大意了。”说完嘲讽一笑,“我这轻易就相信人的毛病就是原罪!” 半夏悄悄蹲在她身边,将手中盒子交到宋清欢手中,“姑娘,您瞧着不大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宋清欢摇头,“她们今日的目标是你家主子,应是怕我坏事,我竟不知她们是何时下的毒。” 宋清欢小心将盒子打开,取出段赤红的植株咬下一小段,里面的汁液竟是黑色的,半夏大惊,险此惊呼出声,“姑娘,这可是有毒?” 宋清欢匆匆起身,“半夏,我想入厕。” 半夏同白术会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扶她起了身,脚步轻缓,只有她俩知道宋清欢几乎是才转过身,鲜血就从口中喷出,咬着牙尽量挺起背脊才没让人瞧出端倪。 寻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宋清欢瘫软在地,背靠着墙壁,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小娘,您准备看热闹看到女儿死?” 宛娘从树上轻轻跃下,嘲讽的看向狼狈的宋清欢,“轻易就让人下了毒,日后出去别说是我女儿。”话是这么说,人却蹲在宋清欢面前,从袖中取出布袋,打开,上面全是粗细不一的银针,选了几根一一扎进宋清欢穴位处。 约莫一刻取下宋清欢头顶银针,那针的前端已经发黑,“三虫三草,还好量用的不大,不然你早就死透了。” 宋清欢的眼睫轻颤了颤,“既然抛下我了,就该远走高飞,何苦还守在我身边。” 宛娘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拔针,并不接她的话,“瞧你如今真是胆儿肥了,见血封喉不经炮制敢直接就吃!” 宋清欢又接连吐出好几口血,直到血中再无黑色,宛娘这才长吁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同你父亲一样全是疯子!” 宋清欢鸦羽轻闪,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我就说宋木元那样的肯定不可能是我父亲。” 宛娘气的一巴掌拍在她额上,“若不是京中还有未完之事,今日没我你就真的死了,早同你讲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就是你骄傲自大的后果!” 宋清欢并没反驳,自嘲笑了笑,轻轻拉过宛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娘,我好想你,我知道错了,日后做事定当心。” 宛娘泪目,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覆在她耳边低语,“娘要做的事很危险,如今不能同你说,你乖乖留在京城,不可轻信任何人。” 宋清欢倚在宛娘怀中,乖巧的像只撒娇的猫,“娘,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今日的教训我记下了。” 宛娘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扔给她本书,“你父亲写的,带回去好好看看,五日之后我就走了。” “娘,那把古琴是你的。”语气淡淡,仿佛她们正在讨论今日的膳食好不好吃。 “嗯,看今日这情景,它倒是更认你,有空了记得将它拿回去。”宛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慕容清欢,日后万事多留个心眼,信错了人可能会万劫不复!切记,娘走了。” 第75章 牢记于心 白术同半夏站的有些远,且要帮宋清欢把风,并没听到她与宛娘都说了什么,看到宛娘轻轻松松离开了亲王府,这才赶到宋清欢身边。 “姑娘,您可好些了?”半夏握着她的手,仍觉得冰凉刺骨。 白术眼睛红肿,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直接将宋清欢揽在怀里,手还不停的替她揉搓着后背,“姐姐,你别死,这样有没有暖和一些?” 宋清欢伸出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傻丫头别哭,我不会死。” 白术被人拎起来,直接扔去了一边,她气的回头,看到来人,马上半垂下头,自觉的乖乖站去一边。 顾南乔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裳将人裹住,墨青将手里的包裹递到半夏手里,“这是刚给五姑娘买的衣裳,一会帮忙换上。” 宋清欢安静的半趴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洌的雪松味,眉眼带笑,“南乔,我太自负了。” 顾南乔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那刺目血迹,后怕的身体轻颤,“欢儿别怕,我在的。” 宋清欢卸了全身防备,软软的任他打横抱起,“可要回去?” “这药量不足以要了我的命,她们的后手是你,若今日咱们走了,日后不知他们还会想出什么法子对付咱们。” 顾南乔不再劝,只将人抱去偏房,“去帮她换身衣裳,重新上个妆,别叫人瞧出端倪。” 顾南乔亲自守在门外,面色阴沉,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晚些将人全部扔到亲王府。”墨青朝身后使个眼色,有几道黑影无声无息离开。 宋清欢被半夏和白术扶着出来,因着上了些胭脂,倒看不出病态,只是神情却仍难掩憔悴,“南乔,可能帮我拿回那把琴?” 顾南乔收了周身戾气,轻轻勾了勾唇,“夫人请求,为夫定竭尽全力,放心,我会亲自替你取回。” 宋清欢牵上他的手,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你要当心,别同我一般掉以轻心。” 一直见宋清欢的身影消失不见,顾南乔这才收回目光,扶着院墙,长长呼出口气,“墨青,我差点就失去她了。” 墨青也是惊魂未定,上前来扶着顾南乔,“主子,五姑娘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夜里您去再去瞧瞧她。” “趁着今夜乱,将琴取走,书房中的东西先别拿了,怕他会起疑。” 墨青第一次见顾南乔如此手足无措,从前在战场上撕杀眼都不眨一下的将军,今天却红了眼,乱了心。 宋清欢若无其事的坐下,菜已经全部收了下去,矮几上摆上了水果、点心和茶水,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宋清雨,她却眼神闪躲,神情慌张,不停的绞着帕子,唇更是白的吓人。 宋清欢心中冷笑,暗骂自己真是眼瞎心盲,从内心深处真的是将宋清雨当成了姐姐,满腔真心为她谋算,谁知正是这份真心,生生成了插在她背后的刀,这背叛如同当头一棒,说不难过是假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血的教训,牢记于心! 宋清若见宋清欢竟毫发无损的回来,并且言笑晏晏的同身旁两个丫鬟低语,气的面目扭曲,狠狠瞪了眼不敢抬头的宋清雨,见左纤纤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只得按捺住满心恼怒,端正了身子。 “今日靖安王府请了戏班子,这会子人已经到了,还请姑娘们移步到正厅。”有嬷嬷亲自前来相请,宋清欢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应是快要落雨了。 大厅中央搭了戏台子,中间每几步就隔着绣花屏风,左侧是男宾,右侧是女宾,互不相扰,倒也规矩。 冬梅此时脚步匆匆的回来,手中拿着夹棉锦缎大氅,固执的亲自替宋清欢系好,眼睛有些红,一看就知是哭过了,末了又将汤婆子塞到宋清欢手中,“夜里风大,姑娘还是仔细着些身子。” 宋清欢点点头,并不挑破,“好,听你的。” 三人站在宋清欢身后,脸色都有些不好,浑身的杀气怎么也藏不住,“你们若还这样就回去,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三人这才回过神,连连应是,白术赶忙站到她左侧,“姑娘喝茶。”宋清欢瞥她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就你会来事。” 白术笑嘻嘻的也不躲,“姑娘最会疼人,奴婢们知错了。” 一声锣鼓起,台上咿咿呀呀的腔调儿将大家的视线全部转移,悠扬婉转,字正腔圆,宋清欢手指不自觉在桌上轻叩,想起自己从前也算是个戏迷,总是追着赶场,白毅就很不耐烦,每一次都是沉着脸,如今想来,她与白毅竟没一点相同爱好,默契就更是没有,就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她偏爱辣,他却更爱清淡。 宋清欢勉强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看了眼屏风那边,隐隐约约的瞧不真切,可熟悉的雪松香萦绕鼻尖,想到顾南乔,她不禁柔了眉眼,这个固执到有些偏执的男人,如今会为了她妥协,会尊重她的感受,她喜欢的他学着适应,她不喜欢的他就摒弃,这才是爱情正确的打开方式。 一曲终,宋清雨匆匆起了身,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朝东面院子走去,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梨香,“这是打算桃代李僵,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冬梅俯下身,“姑娘,可要奴婢跟上去?” 宋清欢点点头,“去,动静闹的大些。”朝着半夏招招手,“张大夫可在马车里了?” “在,府中暗卫守着的,姑娘放心。” 男宾席也有了动静,“顾将军饶了小的,小的一时手抖,您先去后院换身衣裳可好?” 顾南乔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好,你前面带路。” 宋清欢面色如常,听得津津有味,看到高兴处,还会低低笑出声,“改日咱们也去听戏,不知城中哪个戏楼子最有名?” 白术高兴的道,“东街有家戏楼子,常是人满为患,里面的角名动京城,好像叫白生生,今日倒没瞧见。” 第76章 好自为之 大约过了两刻,客院方向就传来嘈杂的声音,朝臣的家眷们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嘴上说着不知发生了何事,脸上却都带着对八卦的浓浓好奇之色,拎着裙角跑的飞快。 宋清欢这才闲闲起身,还不忘抚平衣裳上的褶皱,“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三人跟在她身后皆兴奋的搓着手手,“姑娘,咱快些走,一会都瞧不到热闹了!”白术兴奋的脸颊红通通。 半夏拧了她一把,“急什么,跟好姑娘,那热闹一时半会可散不了的。” 白术委屈的嘟起嘴,慢下脚步,“姑娘,奴婢就是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 宋清欢好笑的看她一眼,安抚的揉揉她的发,“你先去,慢些跑。”话音才落,白术已经跑的不见了影。 冬梅摇头,“姑娘你也太惯着她了。” 宋清欢白她一眼,“你跑的少了?最没规矩的就是你。” 冬梅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瞪了眼看笑话的半夏,“奴婢之前也不是这性子,跟着姑娘久了,看热闹都成习惯了。” 宋清欢到的时候,宋清雨已经被拖了出来,身上裹着锦被,头发凌乱,一双眼哭的通红,“有。。有人害我,父亲你要为雨儿做主。” 宋木元的一张脸黑的似要滴出墨来,嘴巴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地上光着上身的男子,双眼喷火,双手紧握成拳。 顾南乔不动声色的站在宋清欢身后,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没来得及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我知你想护她” 宋清欢自嘲一笑,不在意的微摆摆手,“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 顾南乔松了口气,“你别怨怪我就好,这男人唤上官明,乃是靖安亲王外室所出,两年前外室身故,才被接入府中。” 宋清欢弯了弯唇,袖中的手指勾上顾南乔的,“这下亲王府要热闹了,一府收了我宋家三个姑娘。” 顾南乔脸有些红,这小动作却令他心中欢喜不已,轻咳几声,不舍的握了握她的手,眉头轻轻拧起,“可是很不舒服,手为何如此凉?” 不等二人再开口,就见宋清雨疯了一般跪爬到顾南乔身边,扯上他的衣摆,“顾将军救我!哪怕入将军府为奴为婢,我都愿意的,明明,明明。。。。” 顾南乔沉下脸,声音似能滴水成冰,“宋三姑娘请自重!本将军同你并不熟识!” 宋清欢心中冷笑,明明什么,明明床上同她睡在一处的该是顾南乔?枉她滥好心苦苦相帮,宋清雨却背后给了她致命一击,什么不在乎家世背景,只求平凡过一生,不过都是蒙骗她的假象,宋清雨真正想嫁的是顾南乔! 靖安王也黑沉着一张脸,气的上前猛踢地上跪着的上官明,“孽子,当初本王就不应软了心接你回府,该让你死在外面才是!” 上官风挑挑眉,看向一脸淡然的宋清欢,她几不可察的冲他露出个狡黠的笑,上官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旋即笑开了,好看的桃花眼灿灿如星。 她俩这小动作没能逃得过上官枂的眼,他微蹙眉,眼睛瞥向泰然自若的宋清欢,往她身边挪了几步,“这事你知道。” 宋清欢满眼无辜,“枂世子可别红口白牙污蔑人,流言猛如虎,世子可是心悦我家三姐姐?这情况。。恕我帮不了您!”她耸了耸肩,朝着上官枂眨眨眼。 上官枂气笑了,“你从哪瞧出我心悦三姑娘?” “那这满院子的人,为何您盯上我了?想将这污水泼我身上,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世子难道不知?”宋清欢往顾南乔身边挪了几步,“顾将军可是看见的,我是最后一个来的,何况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将那么个大男人扛到我三姐姐榻上?” 顾南乔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以拳抵唇,“本将军倒可为五姑娘作证,世子当真是怀疑错人了。” 上官枂,“”他压根也没有那个意思,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莫名觉得心塞,转身直接走去上官朗身边,眉头却是再不曾舒展开。 靖安亲王今天丢脸丢大了,这会儿已经气的浑身颤抖,还得强颜欢笑朝着众人挥手,“都是犬子不知分寸,我靖安王府定八抬大轿娶宋家三姑娘进门,诸位还请回前厅。” 宋清雨求救般的看向宋清欢,扯住她的裙角,语带恳求,“妹妹妹妹,求你,救救阿姐!我错了。” 宋清欢蹲下,拿出帕替她仔细擦拭脸颊沾着的泪,唇边带笑,凑近她的耳畔低语,“你伙同大姐姐害我的时候,可有顾念过往日情谊?没有底限的良善就是愚蠢,三姐姐好自为之!”又替她将散下的墨发别在耳后,“三姐姐日后好歹是正妻,总好过当人妾室是不是?” 一旁的宋清若本就气的不轻,听到这话更是直接沉了脸,“五妹妹这话是何意?” 宋清欢起身,“京中都说大姐姐知书达礼,瞧您这样是不希望自家妹妹当正头夫人?日后你们可是妯娌,如此这般可会让人寒心呢!” 宋清若原就觉得宋清欢指桑骂槐,结果她问一句,她却直接给她扣了个妒忌的帽子,“五妹妹!你这意思是说我是妾室?” 宋清欢被她突然扬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怯懦的往丫鬟们身后躲了躲,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颤抖,“我何时说过这话?若是大姐姐瞧我不顺眼,我回去就给您磕头道歉行不行?”她泪眼汪汪的看了圈四周,压低声音道,“大姐姐这么多人瞧着,求您高抬贵手,回去之后是打是骂全凭您好不好?” 就这么大个院,声音再低依然被周遭的闺阁小姐和夫人听了去,一个个面露鄙夷,“我还当从前的都是传言,今日一见这宋府果然是苛待庶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涨见识了。” “自己当侧妃,就不许自家妹妹当正头夫人,这是哪门子的理!” 宋清欢委屈巴巴的绞着手指,瘦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 第77章 琴随心动 三个丫鬟敢怒不敢言,扶着宋清欢,抽噎着道,“五姑娘您别哭了,仔细着些身子,回去之后若大姑娘不肯消气,奴婢们愿陪您一起挨板子。” 也不等宋清若开口解释,盈盈一礼,扶着宋清欢离开了,“五姑娘别怕,奴婢们挡在您前面,上回的伤还没好,唉!”白术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够满院夫人小姐听个清楚。 顾南乔偏过头,实在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咱们回府,本将乏了。” “亲王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厮吓的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靖安王气的面色铁青,一脚将那报信小厮踢飞出去,“什么叫亲王不好了!本王瞧你们一个个的是活够了!” 小厮被踢的好半天起不了身,还是管家上前来,哆嗦着道,“禀王爷,门口多了许多尸体,挡了路” 靖安王皱起眉,厉声喝斥,“那么多府兵都是白吃饭的?尸体难道会平白无故的自己冒出来?给本王查!” 府兵跪了一排,磕头请罪,“还请王爷息怒,那些子尸体突然从天而降,我们追出去,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宋清欢还想将剩下那场戏看完的,这下子是彻底看不成了,女眷们吓的一个个花容失色,扯着自家老爷,“咱们快些回府!今日的事当真晦气,别不是真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古人对于鬼神简直到了敬畏的程度,前有太史令家仆痛哭流涕,后有靖王府天降尸体,邪门简直太邪门了,可是那些尸体正好堵住路口,一时间乱成一团。 宋清欢看了一眼,就被冬梅捂上了眼睛,“姑娘别看,小心夜里做噩梦!”宋清欢眼角抽了抽,放尸体就好好放,偏给那些子尸体全部戴上青面獠牙的铜面具,她倒是不害怕,就是其他的夫人小姐们肯定是夜不安寝了。 回了自己的屋,宋清欢强撑的一口气彻底散了,猛的喷出口血,捂着胸口好半晌说不出话,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吓的几个丫鬟手足无措,“姑娘您怎么了?方才不是已经好了?”白术抽噎,紧紧握着宋清欢的手。 半夏扶着人躺下,拿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清理干净血渍,“姑娘可要喝口水?” 宋清欢摇头,只觉得身体里有无数针在扎,痛的她蜷缩起身子,额上的汗大滴大滴的滑落,“娘,我疼。”她低低呢喃。 有人从身后揽住她,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味道,让宋清欢一下子放松下来,血顺着顾南乔的手背一路流下,将她搂得更紧些,“欢儿,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宋清欢虚弱摇摇头,府医没好气的捏着她的手腕,盏茶时间忽而瞪大了双眼,也顾不上将军还在场,喝斥道,“你这死丫头是不是疯了!以毒攻毒也不能直接将那见血封喉直接吞了啊!” 宋清欢无力的给了他个白眼,虚弱开口,“毒早解了,就是后劲儿有点大,歇几天就好了!” 府医气的原地转几个圈,“放屁,你当是喝酒呢,还后劲,气死老朽了,简直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顾南乔斜睨他一眼,“你若没办法就回去!在此处吵的欢儿无法安静。” 府医一噎,老脸涨红,“将军,老朽一时气愤,情况确实是五姑娘说的这样,可” 宋清欢摆摆手,“我那披风上原也有毒,若是三姐姐没存了害我的心,就不会起效,我只是闻见她身上味道不对,谁知竟让她们先下手为强了。” 顾南乔朝外低唤一声,“墨蓝,琴拿进来给五姑娘。” 墨蓝闻声进屋,怀中抱着的正是靖安王府墙壁上挂着的那把通体碧绿的古琴,“属下见过五姑娘!” 宋清欢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琴,胸口郁结,哇的又吐出口血,血溅在面前的琴上,肉眼可见的渗入了琴身,琴音铮铮,似万千野兽狂奔哀嚎,她捂着心口,泪滴滴滑落,嘴中喃喃,“碧灵森立,芳草萋萋,生生不息,庇佑万灵。” 顾南乔拧眉,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这是传说中那把号令百兽的碧灵琴,此琴出自药王谷,后来不知为何被靖安王府收藏,寻了京中有名乐师,却是一个音也弹奏不出。” “五姑娘。。。姑娘。。脖颈上那是什么?”白术惊呼出声,却马上又捂上自己的嘴巴。 顾南乔低头,就看到宋清欢雪白脖颈上开出一朵艳红的花,花蕊闪着金芒,“情花!” “呵,顾大将军挺有见识,竟连此花也识得,倒是我小瞧你了!”窗棂边传来道戏谑的女声。 众人震惊回头望去,就见宛娘慵懒的坐着,手里端着茶杯,“这琴认你为主了,琴随心动,你自己慢慢领悟。”见顾南乔看自己,挑了挑眉,“顾大将军定是猜到我的身份了,我就是毓凉国失踪的那个公主呼烈宛玉。”说完扔给顾南乔个匣子,“你想要的全在这,算是你救我和我女儿的回报。” 宋清欢倚在顾南乔肩头,“娘,你又偷我东西!” 宛娘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这玩意你又看不懂,留着就是祸患。”手指轻搭了搭她的脉,“嗯,命大着且死不了呢。” 宛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顾南乔,“这丫头就是你命中的变数,你可千万莫负了她。”揉了揉宋清欢的脑袋,“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了,你乖乖的,若事成,我定回来接你走!” 宋清欢看着她,满脸不舍,“娘,您要保重,我父亲” 宛娘打断她,“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你同他一样就是个疯子,谁知在哪处游荡寻药,日后有缘自会相见,我走了,珍重!” 瞧宛娘头也不回的离开,宋清欢这才不舍的收回目光,“南乔,这琴你先带回将军府,宋府可不安全。” “好,我先替你收着。”顾南乔将人小心放在床上,替她掖了掖了被角,“你安心睡,我就在这守着。” 第78章 没有解药 宋清欢沉沉睡去,梦里的一幕幕流星般飞速掠过,似曾相识,又似笼了层轻纱,伸出手,什么也握不住,只那琴发出阵阵悲鸣声,令人心神俱伤。 顾南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见着她脖颈上的情花印记一点点浅淡,直至不见,他轻轻躺在她身边,打开宛娘给的盒子,里面放着厚厚一叠书信,还有一张地图,顾南乔略略扫过,眉头越拧越紧,偏头看了看身边睡的并不踏实的人,心疼的将人揽在怀中,“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以命相护。” “顾南乔,躲开!”宋清欢忽的坐起身,人却分明还没醒,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小心,箭有毒。” 顾南乔不敢贸然将她唤醒,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唤着,“欢儿不怕,我在的。” 宋清欢缓缓睁开眼,一脸后怕,紧紧反抱住顾南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南乔南乔,别死,我只剩下你了。” 密集而热烈的吻落在宋清欢面颊上,她任他霸道的索取,感受着他身体的灼热,半晌他松开她,“我不会死,丫头你何时才给我解药?”气的咬了咬牙,“就不担心我真出什么毛病!” 宋清欢迷茫的看向他,唇被他吻的有点肿,“解药还没治出来。” 顾南乔,“没解药就敢直接给我吃。。。!” 宋清欢,“事出紧急,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说完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反正一时半会咱们也没法子成亲,这样旁的女子也会歇了勾搭你的心思。” 顾南乔气的将她推开,重重躺在床上,“我即使不死在战场之上,也会死在你手中,奇奇怪怪的药吃了一次又一次。” 宋清欢笑嘻嘻的枕在他胳膊上,小脸使劲的蹭蹭他,讨好的道,“你瞧那悲酥清风失败了一次就成功了,解药我肯定能想方子来的。” 顾南乔难以置信的半撑起身子,“你。。你的意思手上没有现成的解药方子?” 宋清欢诚实的点头,眼中满是纯真,“嗯,那药是我独家配方,世间头一份,哪来的解药。” 顾南乔气笑了,好半天说不出话,点点头,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到底是我顾南乔的女人,就是霸气!” 宋清欢双眸璀璨如星,吻了吻他的下巴,“南乔,你要对我有信心,我能炮制出断子绝孙丹,就能制出多子多孙丸,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放心!”郑重其事的朝他拍着胸脯保证。 顾南乔阖眸,薄唇紧抿,“睡觉!”嗓音有隐忍着的恼怒。 宋清欢讪讪的往他脸上凑,顾南乔却将头扭去一边,气的胸脯起伏不停,宋清欢却又在他心上补了一刀,“别担心,你若是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顾南乔,“闭嘴!” “好嘛好嘛,我睡觉。”可怜巴巴的扯了扯他的衣摆,顾南乔直接背过身去,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宋清欢身子疲软,不一会就睡过去了,听着耳边她绵长的呼吸,顾南乔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心大,也不说再哄哄他,竟真就睡着了,关键她睡觉真不是一般的不老实,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修长玉腿搭在他腰间。 再睁开眼时,屋中一片寂静,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她翻身,看到身旁的男人,怔忡,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南乔,你怎么在这?” 顾南乔冷哼一声,翻身下床,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宋清欢呆愣愣的盘膝坐在床上,挠了挠头,对顾南乔的无名之火表示相当不理解,“白术,我要洗漱。” 白术笑盈盈的走进来,“姐姐可要沐浴?水我早早给你烧好了。” 宋清欢点点头,“也行,你家主子为何一大早就生气了?” 白术笑的前仰后合,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将军有起床气,姑娘别放在心上,哈哈哈。” 宋清欢给了她个暴粟,“笑的都能看见嗓子眼了!快去准备,我要沐浴!” 沉香抬头望天,这才将笑意忍了回去,虽说她们昨夜没有贴身伺候,可都是有功夫,耳力自是比旁人好,为了帮将军躲开赐婚,五姑娘给他吃断子绝孙丸的事她们是知晓的,可这五姑娘也太坑人了,竟然没解药就敢给将军吃!看着主子阴沉似乌云压顶的面色,明知不厚道,她们四个仍是憋笑憋到肚子痛。 宋清欢坐在妆台前发呆,由着半夏为她挽发,铜镜里映出她愈加绝世的容颜,她凑近几分,“半夏,我眼下的红痣是不是更明显了?” 半夏也凑近仔细看了看,点头,“嗯,颜色愈加红了。”顿了顿开口问道,“姑娘,您脖颈上那印记?” 宋清欢也是满脸困惑,歪了歪头,摸着雪白脖颈,猜测道,“这印记会不会只有危及性命时才会出现?也不对啊,那在靖安王府时就该出现了。” 半夏也不解,“确实,当时在王府情况才紧急,奴婢也没瞧见印记出现。” 不等二人讨论出个结果,听得冬梅在外面道,“五姑娘,三姨娘来了,您可要见见?” 宋清欢手指缠着发丝把玩,“迟早要见,躲不开的,请她进来。” 三姨娘打帘进来,见宋清欢盘膝坐在软榻上,掰茶煮水滤沫,动作优雅一气喝成,“快请三姨娘坐。” 三姨娘听她如此唤自己,瞳孔猛缩,心下一紧,“欢。。欢儿,为何同小娘如此生分了?” 宋清欢没抬头,淡淡道,“本就不该亲近的,是我贪心了,还请三姨娘别计较我从前的不懂事。” 三姨娘扑到她面前,“欢儿,是你阿姐头脑发热被人蛊惑,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救救她好不好?” 宋清欢轻轻抽回手,冲着三姨娘温柔一笑,“若不是念在您从前救过我的情分上,三姐姐怕是活不到今日了!她差点要了我的命!您还希望我如何救她?” 第79章 乐不可支 宋清欢趴在雕花木床上,雪白手指不停的翻着书页,两个脚丫在半空晃啊晃的,白术不时给她嘴里放个蜜饯,别提多惬意了。 阳光透过缕空窗格照在她如玉般的面颊上,眼下红色泪痣愈加明显,更衬得宋清欢多出几分娇媚,明明看的是毒草集,她却笑的乐不可支,白术没忍住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宋清欢脸上的酒窝。 宋清欢白她一眼,“难得休息,你为何不出府?整日里守在我身边也不嫌闷的慌。” 白术嘟个小嘴,一脸委屈,“我瞧着她们都出府了,怕你一人无聊,再说我也不知去哪。”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宋清欢轻叹口气,示意她坐在床边,“我从前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被送去了孤儿院,就是你们说的托孤所,我那时性子木讷胆怯,总是会躲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可是有一日听说竟然有人愿意收养我,我高兴的一夜没睡着,初时那女人对我特别温柔,每夜讲故事哄我入睡,给我买漂亮衣裙,渐渐的我愿意对她敞开心怀了,会腻着她叫娘,可惜好景不长,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宝宝,对我就不再那么上心。”她接过白术递来的茶一饮而尽,再提往事,发现好像已经没有那么介怀了。 “然后呢?”白术睁着圆溜溜的眼,满脸希冀的看着宋清欢。 “然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围在弟弟身边,没人注意我已经一日不曾吃过东西,随着弟弟逐渐长大,迎接我的就是谩骂忽视,弟弟上学堂的时候我得割麦子,每夜等所有人睡了,才能抓紧写功课,睡不过两个时辰就得起床给他们一家子准备早饭,再后来我能赚钱了,养母就以各种借口要钱,说若是没她,我连个家也没有,可是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宋清欢怜惜的摸了摸白术,自嘲一笑,“有些人只会不停的要求你做这做那,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以家人的名义残忍的伤害你,而你却无法摆脱。”她在心中想,死了于她何尝不是种解脱,不然那种让人窒息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白术见她发呆出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心垫垫。” 宋清欢摇头,继续盯着面前的书,“从前那本毒经竟然还有下册,难怪我炮制的药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嘿嘿。” 白术急切的问道,“姑娘这书上可有写你说的那断子绝孙丸的解药?” 宋清欢挑眉,坏兮兮的盯着白术,“没有,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得我亲自研制。” 白术瞬间垮了脸,小声嘀咕,“我瞧主子是好不了了,您炮制的药没一次靠谱的。” 宋清欢掐了掐她嫩的出水的脸蛋,“敢质疑你家姑娘!要不要试试悲酥清风的威力?” 白术头都快摇掉了,惊恐的往后退,“姐姐我错了,我不要试!你饶了奴婢。” 宋清欢继续翻看眼前的书,不知看到了什么,笑的在床上打了个滚,两眼亮的灼人,“哈哈,舞莲散,我今日就试着炮制出来,白术。。。”她抬头,眼前哪还有白术的影子, 听得白术在院外扬高了声道,“姑娘,我想起有要买的东西,就先不陪您了。” 宋清欢,“我没说要拿你试药啊!回来!”清灵灵的声音在院中久久回荡不散。 “姑娘可是饿了?我亲自伺候您可好?” 宋清欢抬头,看到上官风斜倚在小榻上,一双桃花眼盛满星光,正满脸带笑的望着她,“说好了年节里烤肉,如今春天都到了,啧啧,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清欢心中暗叹一声:妖孽啊!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宋府事多,一时脱不开身。” 上官风给自己倒了杯茶,几滴水沾在红润的唇瓣上,邪肆一笑,“宋府三个姑娘都要入靖安王府了,你这可真是大手笔,如今我那好父亲气的都顾不上我了。”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腹,“瞧我都瘦了,唉。” 宋清欢扔给他颗蜜饯,“我今日都没吃饭,你寻错人了。”说完自己也捻起块放嘴里,不再看上官风,盯着眼前的书,笑的明媚。 “我瞧院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心还真大,就不怕有人来寻晦气。”上官风无聊的在房中转一圈,又躺回小榻上,半阖着眸,“不过倒也悠闲,耳根子可算清静些了。”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白梨香,不知不觉间,上官风难得的放下了所有防备,沉沉睡着了,没有噩梦缠身,不必时刻警惕。 宋清欢轻轻翻动着书页,也不打扰他,瞧他那眼下青黑,不知几日未曾睡过个好觉了。 看着书册上她亲爹那一手我行我素的行书,抚额,拿出一沓宣纸,认真抄写,夕阳西斜,屋内光线渐渐暗下去,上官风依旧呼吸绵长,不时打个小呼噜,春日的风柔柔带进几片树叶,满室静谧。 冬梅三人有说有笑的迈进院子,瞧见屋中并未点灯,好奇的打帘进来,宋清欢示意她们安静些,随着她们出了屋,轻轻掩上房门。 “姑娘,他他他!怎么在咱们这里睡着了?”冬梅真想将人直接丢出去,万一主子看见,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 “有买吃的吗?饿死我了。”宋清欢在她们手中拎着的纸包里不停探看,鼻尖轻动,模样娇憨。 白术一人搬着张大大的桌子往院中一摆,“姑娘,点了灯在这吃!我给你买了烧鸡,夏荷亲自给您烤了饼,我可一块也没偷吃哦!”她一边念叨,一边麻利的将吃食摆在桌上。 “你给自己买什么了?”宋清欢见白术买的全部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明明每月拿到手的就那么几两例银。 “哎呀,跟着姑娘什么也不缺,浪费那个银钱做什么?姑娘别愣着了,这些冷了就不好吃了。”白术笑的两眼弯弯,烛火映照在她圆嘟嘟的脸颊上。 第80章 指手画脚 上官风倚在门框边看着这温馨一幕,唇边不自觉染上温柔笑意,自他记事起,这样的温情惬意从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无视、冷淡、嘲讽是他对家的所有印象。 “你醒了,过来吃东西。”宋清欢招呼着,手里抓着只鸡腿啃得高兴,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失大家闺秀风范。 上官风也不矫情,收起脸上温柔,吊儿郎当的坐下,上手扯下块鸡胸肉嚼起来,“不如一品墨客的好吃。” 白术上手就预抢,“挑三拣四的还是别吃了,本来也不是买给你的!” 上官风将胳膊举的高高的,看着白术气的杏眼圆瞪,莫名觉得心情好多了,“抢到就还你!”说完还冲着白术抛了个媚眼。 白术又羞又恼,两颊涨红,“姐姐你瞧他欺负我!”原地跺跺脚。 宋清欢好笑的看她一眼,继续大快朵颐,不置一词,半夏等人也是头都没抬。 打打闹闹间,桌上东西吃的七七八八,宋清欢摸了摸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嗝,“撑死我了,要不要随我去看看热闹,也好消消食。” 冬梅凑上前,八卦之心又开始熊熊燃烧,“今儿个要折腾谁?要不要奴婢先去准备准备?” 宋清欢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想不想看新母亲跳舞?嘿嘿,那场景想想就觉得有趣极了。” 沉香看着宋清欢一脸的不怀好意,默默在心中给大夫人的庶妹点了根长长的蜡,不过她到底也是好奇的,不知宋清欢又炮制出了什么新玩意。 上官风没皮没脸的跟上去,“难得来一回,我也瞧瞧你平日里是如何打发这无聊时光的。” 正厅内,宋清书正同宋木元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宋清书并没因为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而让步,“父亲想娶平妻,儿子管不着您的私事,可若想送走母亲,就看看今日谁能出得了宋府这门!” 宋木元的手高高抬起,却又重重拍在桌上,额上青筋爆起,“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瞧瞧你母亲如今成何模样了,留在府中只会丢人现眼。” 宋清书冷笑一声,“父亲用母亲银钱的时候可有觉得丢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子事旁人都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儿子劝父亲好自为之。” 上官风啧啧称奇,赞了句,“宋家大公子倒当真是高风亮节,同宋大人一点也不像。” 宋清欢淡淡道,“歹竹出不了好笋,就大夫人那样的品性,养不出性情高洁的孩子。” 半夏赞同点头,“大夫人跋扈霸道可是京中有名的,大哥儿耳濡目染,好不了。” 上官风挑眉,“靖安亲王也不是什么好人,照你们这样讲,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清欢盯着他半晌,一本正经的开口,“嗯,你不是个东西。” 上官风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总觉得她在骂自己,可又没法反驳,他是个大活人,确实不是东西。 冬梅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马上又捂上自己的嘴,“我不是有心的,姑娘抱歉。” 王如画扭着腰肢款款而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行了礼之后才开口,“哎呀老爷,书哥儿才回家,且让孩子休息几日再提这事也不急,干嘛惹的哥儿不高兴。” 王如画拉着宋清书的胳膊,“书儿啊,我是你姨母,就算入了府,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去,长姐的病确实需要静养,并不是我想越过她去,这点你且安心。” 宋清书淡淡扫她一眼,嘲讽不屑全都写在脸上,不着痕迹将她的手拂开,“不劳姨母挂心,这是我同父亲的事。”意思就是你一个外人没资格管宋家的事。 王如画身子僵了僵,旋即笑的愈加温柔,施施然坐在宋木元身侧位置,“老爷,书儿还小,有些事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实属正常,您别生气,我专程给您熬了参茶,喝了消消气。” 宋清书猛的站起身,将椅子一并带倒,“无耻!还没嫁过来就堂而皇之的以正头夫人的名义照顾起我父亲来了!” 王如画轻轻瞥他一眼,并不恼怒,“我同你父亲的事无需你们这些小辈同意,不过是尊重你们提前告知一声罢了,书哥儿可是准备做你父亲的主了?” 宋木元猛的拍桌,力道之大,宋清欢都替他觉得手疼,“混账玩意,滚回你屋子里反省去,这宋府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啧啧啧,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古人诚不欺我啊。”说完宋清欢轻轻扬袖,粉末纷纷扬扬朝着宋木元和王如画飘去。 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上座你侬我侬的二人,期间宋木元还将唇凑到王如画唇上轻啄,属实有些辣眼睛。 “姑娘,您这次的药靠谱不?”冬梅有些耐不住性子,眼睛都盯酸了,药还没起效。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家姑娘何时不靠谱了?我的药天上地下独一份。” 沉香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在宋清欢耳中无比讽刺,又有些难以置信,她回头瞪着沉香,“沉香,你刚才笑了?” 沉香一脸严肃摇摇头,惜字如金,“没有。” “开始了,这跳的是什么啊?”白术扯了扯宋清欢,一双眼瞪的溜圆。 只见方才还正襟危坐的两人,此刻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王如画更是不停扭动着已经不怎么纤细的腰肢,媚眼如丝,“老爷~”声音都似带着钩,拐了几十个弯。 宋木元眉头紧拧,四下打量,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摇摆,好些个下人已经张大了嘴,一脸见鬼的表情定定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这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老爷这是鬼上身了?” “你们快瞧那王夫人,羞死人了。” “快看快看,王夫人脱衣裳了,这简直有伤风化!” 交头接耳的声音也没能影响正跳的欢快的两人,“老爷,我怎么停不下来,救我。”王如画的声音尖利起来,脚下却似生风一般,不停的原地转圈。 第81章 荤素不忌 上官风不禁抚掌大笑,“妙啊,清欢这药当真独特。”眼巴巴的看着宋清欢,笑的动人心魄,“这药还有剩下的吗?也送我一份玩玩。” 宋清欢本想拒绝的,可对上他那双充满期盼又无比诱惑的眼睛,没出息的咽咽口水,塞给他个小瓷瓶,“一次一半,可不敢用多了,会死人的。” 上官风挑了挑眼尾,坏笑,凑到宋清欢身边,“你说若是在大哥大婚那日用上,会不会很热闹?” 宋清欢半眯起眼,摩挲着下巴,思忖着开口,“倒省了舞娘了,那这点子可不够,我今夜再给你炮制几瓶出来。”笑的两眼弯弯,神情纯真无害。 上官风连连点头,宝贝似的将瓷瓶塞到怀中,“真是期待那日。”二人相视一笑。 半夏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世子迟早会被自家姑娘给玩坏了,但想想世子跳舞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心中突然就充满了期待。 回院的路上,上官风提议,“时辰尚早,听曲去吗?” 宋清欢脚步顿住,冲着上官风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上官风顿时往后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嘛?我同你说,那里不适合姑娘家去。” 宋清欢不搭他的话茬,朝冬梅招手,“前几日做的男装一人一身,咱们去听曲。”说完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宋清欢着一袭宝蓝云纹长衫,墨发只用根玉簪束起,小脸白皙,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啪的将手中折扇打开,朝着上官风眨眨眼,“风兄,还请前面带路。”端得俨然一副风流不羁翩翩公子模样,眼下红色泪痣衬的她倒比上官风多出几分邪魅。 “你清欢,咱们换个地方听曲也是一样的,春香楼不是你这样的姑娘家可以去的地方。”上官风抚额,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干嘛提议去听曲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宋清欢领着同样兴奋的冬梅已经朝前走了,“风兄跟上!今夜不醉不归,小爷也瞧瞧那花魁娘子是何模样。”摇着折扇,将世家公子浪荡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长街上人头攒动,有姑娘家团扇掩面,一双眼却是不断的偷瞄着宋清欢,她也不介意,朝着人家抛个媚眼,嘴唇嘟起冲着姑娘家送上飞吻,姑娘们登时羞红了脸,眼睛却依旧黏在她身上。 上官风长长叹口气,无语望天,半垂着头跟在她身后,有宋清欢在,倒是不再有那么多爱慕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了,感觉无比轻松。 春香楼亮若白昼,男子们大摇大摆的搂着心仪的姑娘打闹嬉笑,廊下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五彩花灯随风飘摇。 “哎哟,这不是风大公子嘛,好久没来了,今儿个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老鸨扭着肥腰,甩着手里的帕子凑到上官风身前,粗壮的手指还顺便掐了把上官风的脸蛋,“今夜双双姑娘登台,公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宋清欢看着滑向上官风屁股的那只胖手,眼角跳了跳,不自觉的离上官风远了几步,嫌弃的以扇掩鼻,“当真是荤素不忌,啧啧,这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上官风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还不进去,留这喝风?” “呦,这公子眼生,可是头一回来,快请快请,哎呀,这小公子长的真是水灵。”说完在宋清欢屁股上轻拍一把,“小公子这手感当真不错。” 宋清欢一脸黑线,冬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公子快进去。”她当暗卫出任务,这样的地方可没少来,所以见怪不怪,看着宋清欢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笑的更是无所顾忌。 上官风已经率先迈步进去了,宋清欢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扑面而来的脂粉气熏的她连打好几个喷嚏。 她才走几步,就有姑娘缠上来,挽着她的胳膊,“哎呀,这位小公子长的比咱们还漂亮呢。”说完红艳艳的唇就贴在她脸上,不过盏茶时间,宋清欢的脸上就印满了各色唇印。 上官风歪歪斜斜的倚在桌边,瞧她这副模样,心中好笑,“宋兄倒是比我这常客要受欢迎。” 宋清欢在他身边坐下,端起杯一饮而尽,连喝三杯,这才觉得心绪平静下来,“从前没来过,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上官风挑眉,一脸揶揄,“宋兄这意思还打算常来?” 宋清欢心中冷哼:姐去夜店的时候可能你还玩泥巴呢,这种场合小意思,真以为姐没见过世面呢,拍了把上官风的肩,“今夜我请了!风兄尽兴!” 老鸨带着莺莺燕燕的姑娘们过来,穿着轻薄,雪白玉腿在纱裙下若隐若现,酥胸半露,宋清欢搂过两个,喜欢的不得了,“这两个姐姐长的好生漂亮,今夜就留下来陪我。”说完唧唧各亲一口。 “公子你好坏。”姑娘的小粉拳轻轻捶在她身上,唇又凑近她,“公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上官风眼皮跳了跳,头偏去一边,不忍再看,随意指了两个姑娘,又扔给老鸨几块银子,“这些全留下了,再上些好酒好菜。” 老鸨喜笑颜开,屁颠颠颠的走了,不时掂几下手中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上官风轻咳几声,“你注意些,这酒后劲大的很,你” 宋清欢抬手打断他,“风兄出来玩就莫说这些败兴的话,瞧这位姐姐的皮肤多水嫩。”葱白手指轻轻扫过姑娘的眉眼,吻了吻姑娘的额头,邪肆一笑,“姐姐。”声音轻柔,叫的人心头荡漾。 上官风揉了揉眉心,瞧她比自己还要熟稔的模样,想要劝阻的话哽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的,只得端起酒杯同她的轻碰了碰。 她们玩的猜拳游戏宋清欢怎么也学不会,提议玩个新式的,“姐姐,你瞧,这是石头剪刀布,我教你。”搂着人家姑娘的腰手把手的教,偏生小手还不安分的四下游移,引的几个姑娘娇声连连。 第82章 放飞自我 冬梅抚额,管又管不得,说又说不得,只好任由宋清欢放飞自我,在那同姑娘们笑作一团,桌上的酒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了底,“再上几壶。”宋清欢豪爽的丢给小二几块银子,“也给姐姐们上些点心水果。” “公子,您带奴家走,以后奴家定好好伺候您。”姑娘半趴在宋清欢怀中,柔声细语的撒着娇,手指在她胸口不断画着圈。 宋清欢一把捏上她柔嫩小手,轻轻抚摸,“乖,我日后定常来看你,我那爹是个色胚,我可不忍心让姐姐随我回去受苦。” 姑娘嘤嘤咛咛,将剥好的葡萄放在她嘴中,“那公子不能骗奴家,得常来陪人家。” 宋清欢就势往人家唇边凑,被上官风眼疾手快一把挡下,“你喝多了,要不今日先到这,我送你回去。” 宋清欢不满的拍开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早知今日就不带你来了!影响我同姐姐们培养感情。” 上官风他倒成了多余的那个了,什么叫不带他来,这不是本末倒置了,看宋清欢今日这样子,怕是日后真会成了这春香楼的常客了,想到这,上官风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冬梅忽然睁大了眼,身子也绷的笔直,宋清欢发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忽就沉了脸。 顾南乔与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正凑在一起不知聊些什么,不时大笑碰杯,旁边坐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今日顾南乔穿一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鸦青长袍,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养白了些,愈加俊朗,加上通身凛然气势,引得那些姑娘们频频往他口中塞着剥好皮的水果,他来者不拒,不时低头说笑两句,引得姑娘们红着脸娇嗔。 冬梅感觉到自家五姑娘身上迸射出的凛冽杀意,还有那瞬间就结了冰的眸子,不禁为自家主子捏了把冷汗,她往宋清欢面前挡了挡,低声道,“姑娘别多心,主子可能是有正事要谈,此处人多,好掩人口实。” 宋清欢斜睨她一眼,只这一眼,冬梅就觉得周身快要冷的结冰,背脊冷汗涔涔,结巴着继续为顾南乔开脱,“主子从前偶尔也会来此处谈事,即使被人瞧见,也只会以为” 宋清欢抬手打断她的话,唇边挂上抹意味不明的笑,旋即收回目光,“无妨,男未婚女未嫁,大家都是自由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来的,端起酒杯连饮三杯,抹了抹唇角,恢复嬉笑模样。 果然男人就没一个靠谱的,在她面前装的那是个端方伟岸的英雄形象,私底下竟也会笑的那么猥琐,对,就是猥琐!路边的野花就是比家花香,狗男人,大猪蹄子,暗暗在心中骂了他千八百回,仍觉不解气,握杯的手紧了又紧,指甲嵌入皮肉都毫无所觉。 冬梅频频朝顾南乔看去,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顾南乔这才似有所感,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冬梅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停的朝顾南乔使眼色,示意他看身边的人。 顾南乔身子明显僵了僵,笑容停在脸上,尴尬的将头扭去一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有种偷情被抓包的感觉,惶恐不安的偷偷瞄向宋清欢。 宋清欢半撑着头,并未看他,一双眼迷离,两颊陀红,似醉非醉,绝世容颜更多出些风情娇媚,懒洋洋的像只倦懒的小野猫,只见她用纤细手指挑起眼前姑娘的下巴,唇凑近,眼中波光潋滟。 顾南乔握了握拳,不知同身旁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旋即起身,缓缓走到她们身边,上官风挑眉看了眼顾南乔,又打量一下周身泛着杀气的宋清欢,了然一笑,“顾兄今日怎么有闲心来这了,可是也为了双双姑娘首次登台?相请不如偶遇,快请坐。” 顾南乔在宋清欢面前坐下,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违心的问上官风,“这位公子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 上官风端着酒杯笑的意味不明,浅抿一口,却怎么也不开口,气氛尴尬的冬梅都想挖个坑直接将自己埋了。 厅中突然暗下来,只高台亮起风灯,明明灭灭间,一身姿窈窕,面掩轻纱的女子攀着细绳悠悠荡在半空,随着她旋转的动作,雪白的大腿露出一半,男人们兴奋的鼓掌哄笑,一时间热闹非凡,不时有人往台上扔着银票,银锭,宝石,“双双”“双双”呼喝声此起彼伏。 宋清欢也凑热闹,往台上扔了不少银子,还打着口哨,声音绵绵软软,带着蛊惑,“姐姐。”双双朝他这方向看了一眼,忽然笑了,那笑容似春日里绽开的花朵,美的不可方物。 宋清欢眨着雾气腾腾的眼,长长的睫羽忽闪着,一副着迷的模样,说出的话劈的几人外焦里嫩,“姐姐快看看我,我做你的入幕之宾可够格?”言罢美目流转,双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比心,姐姐我爱你。” 顾南乔 上官风疯了疯了,这丫头肯定是疯了,玩的比他还要花,这要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哪家的浪荡公子哥。 冬梅完了完了,姑娘被主子气的失去理智了,主子彻底完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顾南乔忍无可忍,一把将宋清欢拉起来,“我送你回去。”朝着上官风轻颔首,上官风笑的不怀好意,只冲着顾南乔遥遥举杯,“慢走。” 微风不燥,夜色正好,宋清欢被顾南乔霸道的抱在怀里,并不挣扎,墨发散开长长垂下,眼若繁星,肌若莹玉,目光就如同深邃的夜空一般,让人一眼望不穿。 顾南乔眉眼间带着不安,努力的在心中措辞,想等着她开口,哪怕训斥责怪他都统统接受,然而怀里的人就那么安静的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面上无波无澜,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只有那清浅带着酒味的呼吸掠过他耳畔。 第83章 事出反常 顾南乔就那么抱着宋清欢缓步走在长街之上,已近亥时,几乎再无行人,风灯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远处深巷里传来打更的邦邦声。 冬梅半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心里嘀咕,五姑娘如此安静,倒让人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南乔低头看向她,嘴唇蠕动,对上她明净如止水的眸子,轻轻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欢儿,对不起”出声的力气和勇气消失殆尽,将未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宋清欢拍了拍他,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小跑着到路边,搂着树吐了个昏天暗地,边吐边哼唧,“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呕,狗男人。” 顾南乔轻拍她的后背,却被她野蛮的一把推倒在地,“呸,狗男人,大猪蹄子,呕。。。。” 冬梅知道这种情况下是不能笑的,可她就是没忍住,被顾南乔一记眼刀子吓的直接打起了嗝。 顾南乔索性坐在她身边,熏天酒气也没让他皱一下眉头,大脑中一片空白,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一颗心如坠冰窟。 宋清欢走的摇摇晃晃,顾南乔就背着手不远不近的跟着,好几次眼见着她要摔倒了,他欲扶,却被她愤恨的眼神吓的缩回手。 墨青压低了声音询问冬梅,“五姑娘怎么去了春香楼?你也不劝着些,主子这下可说不清楚了。” 冬梅狠狠瞪了眼墨青,没好气的怼道,“姑娘说的对,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怎么不劝劝主子,有了姑娘还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墨青挠挠头,“他们约主子,也不好正大光明来将军府,只那处安全,有人问起来,只当主子是去喝了场花酒。” 冬梅突然停下,在墨青脚背上狠狠踩了踩,“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从前倒不知道你也会笑。。对,笑的那么猥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墨青僵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欢儿,太晚了,你该回府歇着了。”顾南乔低低的在她身后提醒道。 宋清欢脚步停住,回头冲着他挑眉一笑,“扑通——”水花飞溅,人就直接从桥上一跃入了护城河,冒了几个泡泡,水面恢复平静。 顾南乔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跟着跳到河中,焦急的四下找寻,“欢儿,你在哪?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墨青和冬梅被眼前这情况惊懵了,好半天回不过神,呆愣愣的看着顾南乔一次次扎入水中,又一次次焦急的呼喊。 远处,宋清欢忽的窜出来,嘴里吐出口水,长长吁口气,自言自语道,“白术,今夜的水有些凉啊!” 顾南乔几下游去她身边,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身子还因为害怕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抖起来,带着几分哽咽,“你做什么?” 宋清欢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顾南乔,“沐浴啊,你要不要脸了,偷看姑娘家洗澡。” 顾南乔心口一滞,一贯冷峻的脸上染上愠怒,“可知道一年有多少人命丧于这护城河,这样的玩笑能开吗?” 宋清欢定定看着他,一双眼似淬了寒冰,“顾大将军,我说过让你暂避锋芒,为何私下还要见镇西军?连我都能瞧得出你们的打算,若有心之人以此要挟,你是顺从还是反抗?顺从就是你为鱼肉,他人为刀俎,反抗就是你与镇西军全军覆灭!”她凑到顾南乔耳畔,冷冰冰的道,“他们如今背后策划的可是谋反,违逆之罪你担得起吗?” 顾南乔愣住,好半晌才想起两人还在河中,一语不发的将宋清欢带到岸上,眉头紧拧,“我知道,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若无镇西军,京城告急,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能孤注一掷。” 宋清欢气笑了,指着他浑身颤抖,“宁做太平犬,不当乱世人的道理我也懂,暗中施压如果有用,那位就不会时至今日,边关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还死不松口,你一腔热血,保家卫国,死不足惜!可三十万镇西军的命呢?他们身后的家人呢?你承担得起吗?” 宋清欢知道他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一个血印厮杀出来的人,见过太多伤亡,见过太多绝望,也有太多不甘,处在太平盛世中的人对他们评头论足,指手划脚,殊不知那条步满荆棘的路有多难走,或者知道,只是不亲身亲历就无法感同身受,三十万镇西军想用自己鲜活的命继续为他们保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安喜乐,他们却在背后谋划着一场走向死亡的阴谋。 宋清欢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为将者有五危:有勇无谋,贪生怕死,急躁易怒,过于自尊自爱,过于爱民如子,这些倾向,在对敌之时可能为敌所用、所困、所攻、所杀!你仔细想想,自己占了几条?” 顾南乔眉头紧蹙,湿衣贴在身上滴滴哒哒往下流着水珠,固执的不看宋清欢,双手紧握成拳,“如果能以我与三十万镇西军的命换百姓长安太平,我愿一试!” 宋清欢眼睫垂下,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在心底翻滚,也因着他这句话热血沸腾,汹涌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所有的话堵在喉间再难开口。 宋清欢转身,拎起湿透了的裙角,一步一步消失在顾南乔的视线中,顾南乔凝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情绪翻涌,喉头滚了滚,终是闭了闭眼,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待宋清欢回到屋中,外面已然天光大亮,望着焦急为她忙碌的几人,抬前看向窗边,她生在和平年代,并不知战争的残酷,所以无法真切体会顾南乔不惜付出性命的家国大义,但只要想到他可能会死在边关,再也回不来,心就似被撕裂,疼的难以用言语表达。 宋清欢捂着胸口,缓缓的顺着床边滑坐到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如果他战死了,她留下的意义又是什么,爱上顾南乔,她就没法再爱其他人,不知归期,亦无来路! 第84章 历历在目 雨从清晨就开始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没个停歇,屋檐下挂着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青石路面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安静的院子凭添几分寂寥。 冬梅压低了声音问半夏,“五姑娘还没醒?身子可有异样?” 半夏轻摇了摇头,面上染上担忧,“一直睡着,我去瞧了好几次了,也不发热。”看了看天色,“都酉时了,要不要叫姑娘起来用饭?” 沉香在一旁低低开口,“瞧着姑娘心情不好,让她睡,饿了自然就醒了。” 白术坐在廊下托腮发呆,怔愣愣的看着雨帘神游天外,阴沉沉的天很快黑了下来,半夏掌了两盏灯,大厨房送来的饭一直温在小灶上,几人都有些担忧的看向屋内。 屋中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宋清欢紧紧拽着衣角,蜷缩在床边,双眸紧闭,眉头皱成一团,额头上覆了层细密的汗珠,梦中的事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熊熊烈火中,她看见宛娘用瘦削的背脊挡下掉落的木梁,身下的两个孩子睁着惊恐的眼:娘亲,我怕。 宛娘的血一滴滴滑下,满眼温柔:乖,娘亲定不会让你们有事。 眼睁睁看着宛娘将两个孩子塞到高大男子手中:带她们走,越远越好。 那男子双眼猩红,嘶哑开口:公主,您也同属下一起离开。 宛娘唇角上扬,眼神异常坚定:不,我若走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孩子,答应我护好她们! 小小的人再回头,只见宛娘已经被冲天火海吞噬:娘亲! 宋清欢猛的坐起身,眼底仍充满了未散去的恐惧,大口喘着气,瞳孔紧缩,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周围只有雨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梦中一切历历在目,“娘。”她抱着膝,泪大颗颗滑下。 半夏几人听见动静慌忙进屋,掌灯之后才发现宋清欢缩在床尾,衣衫被汗浸湿,眼中满是警惕和茫然。 “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我们啊。”白术想拉她的手,却被她侧了侧身子躲开了。 白术的手顿在了半空,呆呆望着她,“姑娘,我是白术啊,你不认得我了?” 宋清欢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双手紧紧攥着,呼吸急促,只觉那把火灼在她的五脏六腑,疼痛难耐,木梁重重砸落的声音一直在耳中回响,她捂住心口,仿佛有某种强烈的情感即将破土而出,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这汹涌又陌生的情绪中。 半夏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却被她一把推开,神情戒备,挥舞着双手,“走开,别杀我娘亲。” 守在屋外的沉香听得动静不对,也打帘进来,“姑娘脖颈上的印记又出现了。” 几人同时望向宋清欢,眼睁睁看着脖颈处血红的花就似活了般,慢慢游移。 “啊——”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院落。 宋清欢疯了一般撕扯着身上的衣裳,“娘,我疼。” 沉香上前一把按住宋清欢拼命抓挠向后背的手,那处已经鲜血淋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老孙!” 半夏这才如梦初醒般拔腿就往外冲,“守好姑娘,我去去就回。” 将军府,半夏甚至来不及回禀,拎着已经睡下的府医老孙就融入浓浓雨夜中,“松。。松开。。!死人了急成这样!”老孙被扯着后脖领子,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半夏拎着人进来的时候,宋清欢仍在不停的挣扎,血染红了她雪白的中衣,发丝凌乱,双目猩红,“疼,你们走开,走开!”她撕心裂肺的叫喊,指甲缝被染成红色。 孙府医吓的面色惨白,一把按上她的脉,眉头拧成川字,花白的胡须微抖,“毒明明解了,为何散至四肢百骸了?”老孙在屋中不停的踱步,嘴中不停的自言自语,“不可能,若是平常人早就死透了。” 冬梅咬着牙,气的扯住老孙的衣襟,“浑说什么,呸呸,姑娘才不会死,你到底会不会治病?” 老孙也顾不得同她计较,“快,快去将张大夫请过来。” 张大夫来的时候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衣裳松散的勉强披在身上,头发如同鸟窝一般,看到屋中情况,惊的上前搭脉,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好半晌才抬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屋中的人,“她把毒全吸收了?这不可能啊,老夫行医几十载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还能活着的人。” 顾南乔在宫中耽搁了时辰,回府听说这事,衣裳都没来得换,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宋府,几个闪身就到了宋清欢住的屋子。 冬梅几个按住不停挣扎的宋清欢,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扯开,血红的情花开在白皙的背脊之上,妖媚又诡异。 顾南乔嘴唇哆嗦着,想要去抱宋清欢,却被她疏离愤恨的眼神惊住,“她这是怎么了?” 老孙摇头,“将军,老朽同张大夫都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之前五姑娘体内的毒明明解了的,不知为何突然就” “欢儿,我是顾南乔,你看看我!”顾南乔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 “走开!我不认识你们!”宋清欢的声音已经破碎的如落地琉璃,“走开。。走开。。。你们都是坏人。”她挣脱开禁锢,缩到床尾,模样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顾南乔眼眶泛红,温声软语的,“欢儿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顾南乔试图将人拉到怀里,她却拼命的挣扎,血在身下缓缓漫开。 “主子,试试这个。”墨青从窗口跃入,怀里抱着古琴。 宋清欢的眼眸突然就亮了,伸开手臂,“给我,这是我的。” 顾南乔将琴放在她面前,见她挺直背脊,眼神柔和,沾了血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声音如泣如诉,悠扬婉转。 白术捂着头疼的在地上打滚,“疼,呜呜,姐姐回来。” 宋清欢手指未停,琴声越来越急促,铮铮之声似万千铁蹄行来,窗棂上不知何时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鸟,安静的似真的在侧耳聆听。 第85章 自作自受 一曲毕,鸟儿振翅,却并未离开,叽叽喳喳的在屋中盘旋,白术怔怔的坐在地上,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宋清欢,“长姐。” 宋清欢偏头看她,唇角上扬,“我找到你了,清平。”她朝白术招手,“到长姐这来。” 白术乖乖的走到宋清欢床前,歪着头,眼中有迷茫、有困惑,脑中迷雾在渐渐散去,迟疑的又叫了一声,“长姐?” 宋清欢一把将白术抱住,低声啜泣,“对不起对不起清平,当年我太小了,没看住你。” 白术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有泪自她眼中慢慢滑下,“长姐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就是想让你暖和点,可林子太大了,我找不回来了。” 顾南乔皱眉,努力回想自己捡到白术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雨夜,当时的白术只有四岁,倒在林中奄奄一息,他们行军恰巧路过此处,白术这才得已捡回条命,醒了却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说姐姐生病了在等她,可他们在林子里寻了几日也没寻到她口中的人,只得做罢。后来他将白术交给墨青,教她武功,日后好有自保之力,再之后就似命运使然,白术到了宋清欢身边。 “欢儿,你还记得我吗?”顾南乔有些不确定的斟酌开口,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 宋清欢抬头斜睨他一眼,“问的什么废话,顾大将军可是失忆了?” 顾南乔,“” 墨青憋笑憋的很辛苦,肩膀微微抖动,再看身旁几个皆是眉眼带笑,半垂着头,主子这就叫自作自受,该! 老孙往前凑了凑,“五姑娘让老朽再搭搭脉可好?” 宋清欢将胳膊伸到他面前,老孙仔细把过,又示意张大夫再把一次脉,“如何?” 张大夫一脸见鬼了的神情,惊疑不定的开口,“全。。。全被身体吸收了,咳咳,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宋清欢给了他们俩个大大的白眼,“大惊小怪,我娘都说了我不会死。”仰头看着盘旋在头顶的鸟群,“吵死了,安静些!” 那群鸟就像听懂了一样,马上乖乖的落在她床边,歪着头,睁着小小的鸟眼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的,就是没声音。 宋清欢摆摆手,不在意的道,“这里不能住,但是可以跟他走。”指了指怔忡的顾南乔。 这下子一屋子人全都呆若木鸡,好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墨青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五姑娘,您您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 宋清欢轻抚着白术的头发,点点头,“嗯,我家阿妹应当也能听懂,是不是?” 白术低低应了一声,一动不动的趴在宋清欢怀里,像只乖巧的猫。 顾南乔看的牙痒痒,真想像平日一般将人拎起来扔到地上,可是知道了白术的身份,他不敢,他太清楚宋清欢的性子了,她护短,何况眼前这姑娘还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顾南乔掩唇低咳,听得宋清欢淡淡道,“将军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府休息。” 顾南乔一记眼刀子扫过众人,大家会意,安静的退出房间,包括白术。 顾南乔慢慢挪到床边,见她没反应,又小心坐下牵起她的手,“欢儿,我错了。” 宋清欢将手抽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顾大将军一腔热血,忠君爱国,何错之有?” 顾南乔固执的将她的手再次放在唇边亲了亲,“欢儿,我护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大平朝的百姓,国安家才安。” “他可同意你带领镇西军去增援边关?”宋清欢头也未抬的问。 顾南乔一脸担忧的重重摇了摇头,“他不同意重整镇西军,且说我身子尚未好利落,还需在京中好好调养,边关的事并不急于一时。” 宋清欢浅淡一笑,再次将手抽回,“将军回,我想沐浴歇下了。”说完轻轻拍了拍顾南乔的肩膀,“你的事日后我绝不再插手,放心。” 顾南乔嗅到丝淡的几乎不易察觉的香气,转瞬即逝,他并未放在心上,只长长叹口气,“欢儿,就别同我闹脾气了,你的话我会好好思量斟酌,不会意气用事,原谅我,可好?” 宋清欢挑眉,嘴角勾起,忽的凑近他,“将军。”尾音拖的长长的,似带着诱人的钩子,顾南乔正欲吻下,她却将人一把推开,面容平静,“太晚了,您该回去了!” 顾南乔,“宋清欢你耍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宋清欢却自顾自的下了床,赤着双足站在地上,“半夏我要沐浴!” “好的姑娘,热水已经给您早早备下了。”半夏应了一声,嘴角上扬,朝着墨青挥挥拳,无声的道:滚! 墨青“你们误会了,我们去那真的什么事也没做!” 冬梅经过墨青身边时,狠狠撞了撞他的肩膀,“要是真做了什么,你同主子还能好好站在这?”说完不屑的瞪他一眼。 墨青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是被主子给坑惨了,主子喝酒,他趴屋顶,能做什么,只看了一眼双双姑娘也是错吗?他想不通,非常想不通,气愤的使劲挠了挠头,不着痕迹的白了眼被赶出来的顾南乔。 主仆二人尴尬的站在廊下,互望一眼,又默契的别过头,身影没入夜色中,空气中只留下两声无奈的叹息。 “半夏,你们帮我瞧瞧后背的印记可还在?”宋清欢看着桶中赤红的水,按了按眉心。 “在,颜色更浓了。”半夏伸出手想摸摸,又怕弄疼了宋清欢。 宋清欢扭头,铜镜里五瓣的情花清晰可见,“这个以后不会一直留在我背上了?” 冬梅野蛮的拉过一整晚都呆愣愣的白术,使劲扯她的衣裳,“给我看看,你有没有这印记。” 只一眼,冬梅就惊呼出声,“白术背上也有,等等,好像同姑娘的又不大一样,姑娘您快来瞧瞧。” 宋清欢凑上去,果见白术背上也有情花印记,仔细数了数,“我这花是五瓣的,她背上的只有四瓣。” 第86章 不讲武德 待全部整理好,天边已经透出微光,白术坚持守在宋清欢身边,怎么也不肯回屋休息。 宋清欢好脾气的将白术拉到身边,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我知你当年肯定不是故意抛下我不管的,所以别再自责了,既然上天安排我们再次相遇,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白术哇的哭出了声,身子在宋清欢怀里颤抖,“长姐,你那时烧的那么厉害,我以为你死了,可是别的事我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宋清欢想白术这情况大概就是现世说的创伤性应激障碍,在受到伤害或刺激之后,大脑会自发的回避那些不好的记忆,强迫自己将一切抹除,可能是昨夜的琴声激发了她内心深处埋藏着的往事,可那时白术才四岁,这么多年了,仍对她这个姐姐念念不忘,几乎成了她的心魔。 两人沉沉睡去,才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半夏就匆匆进来,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姑娘,醒醒,将军府派人来接您了。” 宋清欢困的东倒西歪,“可有说什么事?” “说是将军昨夜回府就病倒了,来势汹汹,孙府医束手无策,想叫姑娘去瞧一眼。” 宋清欢闭着眼,唇边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朝着半夏的方向摆摆手,“不打紧的,你同孙府医说就在屋中熬药,药味越重越好,这几日太医一定会到将军府。” 半夏似懂非懂,仍是一字不落的回了等在外面的墨青,“五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半夏忙活开了,“你缺根筋啊,姑娘的意思就是说造成将军病重的假象。” 墨青挠挠头,还想开口再问,被沉香一记眼刀子吓的噤了声,小声嘟囔,“我脑子好着呢。”沉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别吵着姑娘休息。” 这一脚踢的不轻,墨青回到将军府还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又将宋清欢的话复述一遍,顾南乔气的咬紧后槽牙,“宋清欢又给我下毒了!”想到昨夜闻到那若有似无的香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奈何身子绵软,发着高热,身上还起了可疑的红色疹子,不然他定亲自去找那死丫头算算这笔账。 孙府医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轻咳几声掩饰,“老夫这就去开药,将军病重,切莫动怒。”老腿跑的飞快,堪堪躲过了砸向他的茶杯。 顾南乔知道没有兵符没有圣旨,若私自去了边关,等同谋逆,别说他了,三十万镇西军估计全都人头不保,可想到这几日传到他手中的战报,似热锅上的蚂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宋清欢到底是怎么一眼就发现与他见面的就是镇西军中的人。 果真就像宋清欢说的那样,根本不用等第二日,宫中两位太医未时就拎个大大的药箱来了将军府,说圣上很是担心顾南乔的身体,派他二人前来诊脉,还带来了好些名贵的药材,孙府医心中冷笑,说是来探望,不如说是前来一探虚实,兵符已经上交了,圣上竟还如此忌惮顾南乔,怎么能不让心中只有家国大义的将士心寒。 两位太医轮流把脉,面色沉重,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空气中浓苦的药味熏的两人直接退出了主屋。 孙府医迎上前,温和的问询,“将军这病两位可有好的法子医治?老夫如今拿不准方子,想同两位太医商讨一下。” 两位太医拱手,“敢问将军这病可传染?我们毕竟是日日要给圣上请脉的,出不得岔子。” 孙府医心中鄙夷,仍是恭敬的回以一礼,“将军只是旧疾未愈,又受了风寒,二位放心,这病不会传染。” 两人皆是松了口气,抹了抹额角的汗,笑眯眯的道,“麻烦您好生照顾将军,我们就回去复命了。” 待两人上了马车,墨青这才闪身出来,“连个药方都没开,至少装个样子也好,真被五姑娘说中了,啧啧。” 孙府医没好气的道,“那死丫头的毒怪异的很,脉象虚浮,可身子又无大碍,他们整日闷在宫中,能瞧出个什么来。” 墨青挑挑眉,“您老走南闯北,不也啥都没瞧出来。” 老孙一巴掌呼他头上,转身气冲冲的走了,“同那死丫头一般毒舌,气死老夫了。” 墨青揉揉头,听得顾南乔在屋中唤他,小跑着进去,“主子,可是有事吩咐?” 顾南乔半眯着眼打量墨青,好半晌才开口,“她没再说别的?” 墨青努力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属下去的时候姑娘还在睡,只交待了这几句。” 顾南乔咬了咬牙,“让她醒了来我这。” 墨青一脸为难,看了看顾南乔身边并没硬物,这才壮着胆子开口,“五姑娘怕是不会来,您。。好端端的干嘛约人去春香楼。” 顾南乔听着他话中竟还带着几分埋怨,恼怒的喝斥,“你到底是谁的人?何况我去春香楼做什么,你还不清楚?” 墨青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属下。。属下就是觉得五姑娘说的在理,而且属下只是趴在屋顶,不知将军做了什么。” “墨青!我看你还是回暗卫营重新练过比较好!”顾南乔四下看看,气的将软枕甩出去。 墨青将软枕替顾南乔重新放好,“五姑娘说了气大伤身,您如今这病可不敢动怒,也不能轻易出屋走动,将军还请保重。”说完不等顾南乔开口,一溜烟的跑了,到了屋外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觉得自己突然间就硬气起来了,这个发现让他骄傲的不行。 顾南乔,“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惊的树上的鸟纷纷拍翅鸣叫,“吵死了!”鸟鸣之声顿时更大了。 顾南乔气的用被子将自己捂严实,咬牙切齿,“死丫头,我迟早死在你手上!一言不合就下毒,简直不讲武德。”他心里苦,但他就是不说,握着被角的手指节泛白。 墨蓝贴在窗边偷听,墨青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猥琐,“小心主子连你一起罚。” 第87章 舍生取义 宋清欢她们再次睡下,这一睡就睡到天擦黑,其间无一人敢来打扰,整个院子黑乎乎,安静的不像话。 白术睁开眼,仍觉得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在梦中,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宋清欢,低低的唤着,“长姐。” “嗯。”宋清欢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叫了一声,她这才费力的睁开眼,“清平,饿不饿?” 白术点点头,“饿。”说完蹭了蹭宋清欢的脸,像只在撒娇的小猫,“长姐,我真怕一睁眼发现一切就是个梦,就如同过去的所有岁月,我不停的梦见你躺在山洞里,可就是摸不到你,长姐长姐,你别再离开平儿了。” 宋清欢宠溺的任她在怀中撒娇,“嗯,长姐会一直陪在平儿身边,只是咱俩的身份暂时不可暴露,娘要做的事应当很重要,咱们不能成为她的拖累。” 白术使劲点了点头,“我懂的,可是长姐,娘亲为何认不出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是因为我吃的太胖了?” 宋清欢噗嗤笑出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我觉得娘早就知道你在将军府了,为了你的安全才没相认。”说到这,宋清欢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想到宛娘几次看向白术的眼神都透着浓的化不开的爱意,如同看她的时候一般无二,有句话格外让她在意,为什么说她是顾南乔的变数? 宋清欢晃了晃头,将这些乱成一团麻的思绪暂时抛开,笑着对白术道,“今夜带你出去吃可好?” 白术眼睛亮了亮,一脸期待,捏着她的衣角,“好,长姐我想吃鱼,还想吃云片糕。” 本打算穿男装出去的,可白术长胖了,冬梅的那身她穿不上,气的嘟起嘴,“长姐还说我不胖,瞧瞧,这衣裳扣子都系不上。” 几人憋笑,半夏劝慰道,“你还在长身子,以后就会瘦下来了,再说我们也没男装。” 宋清欢掩唇,牵过白术的手,“吃了饭咱们去逛逛,都买上几身,以后出门也方便些。” 冬梅兴奋的冲进来,“宋大人气的吐血了,哈哈,躺在大门口跟死狗一样。” 宋清欢“你如今说话愈加无所顾忌了。”一脸好奇的接着道,“快仔细说说,好让我高兴高兴。” 冬梅 半夏 “边走边说,心情好了能多吃几碗的。”宋清欢招呼着众人跟上,看到沉香不动,“走啊,站在那一动不动,远看还以为是棵树。” 沉香,“姑娘,平时不都是我守家吗?” 宋清欢摆手,“这么个破院子不用守,重要的全搬去你主子那了,何况嘿嘿。”她一脸坏笑,得意的昂了昂小下巴,“我全都下毒了,保证来两个死一双。”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术哆嗦着开口,“可。。可那些东西我们都摸过。” “那点子毒对你们没什么影响。”宋清欢边走边小声嘟哝,“嘿嘿,你们都不知吃过多少我炮制的新毒了,如今看起来还很正常嘛。” 白术“长姐你在我们身上试毒了?” 宋清欢点头又摇头,“别说的这么吓人,这叫实验,吃着吃着就适应了。” 半夏无语的看了看黑乎乎的天,有点像她此刻的心情,拜托,她不想适应好不好,哪个好人家服毒像吃糖豆一样。 待几人坐上马车,宋清欢语重心长的劝慰,“我同你们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大千世界无毒不有,你们每天服一点,慢慢的就会形成抗毒体质。” 沉香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宋清欢,满脸写着你就在那忽悠的表情,“姑娘我们可谢谢你了。” 宋清欢不在意的摆手,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同我客气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沉香干脆闭上眼,抱臂假寐,完全不想再同宋清欢多说一句。 半夏长长呼出口气,伸出自己的胳膊,“姑娘,保险起见,您还是给我把把脉,万一我突然死了,谁来护您?” 宋清欢羞怯的冲着半夏笑了笑,眨着灵动的眼,“不好意思,我不会把脉。” 半夏无语,“姑娘!那您平日里到底是辨别别人有没有中毒生病的?” 宋清欢,“医术讲的不过就是望闻问切。”她骄傲的伸出两根纤细手指,“你家姑娘我会闻问两种呢!”定定望着半夏,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冬梅没好气的压下她伸到眼前的手指,“姑娘最厉害,反正我跟着您的时间最久,不知吞下多少毒,现在蚊子咬我一口就直接死了。” 宋清欢却突然认真起来,秀眉紧拧,手指互相绞着,“嗯,冬梅说的有理,我新炮制的毒说不准真能防蚊虫鼠蚁,眼见着天就热了,可以放在铺子里售卖。” 手指捏着枚颜色诡异的药丸放到冬梅嘴边,眼巴巴的望着她,“你会吃的对不对?你信任我的对不对?” 冬梅,“”她能说她不信宋清欢这不靠谱的毒术吗?她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凭由药丸在嘴中化开,咂巴几下嘴,“别说,姑娘您制的药丸味道还挺不错,甜滋滋的。” 半夏伸出手摸了摸冬梅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发热啊,怎么脑子烧坏了。” 冬梅给了半夏个大大的白眼,“我这叫舍生取义,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宋清欢拼命点头,“对,一字不差,冬梅真聪明。”说完用袖子使劲抹了抹冬梅的鼻子,讪笑着往白术身边挪了又挪。 冬梅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子一直流到唇边,伸出手抹了一把,鲜红的血惊的她猛的跳起来,忘了自己还坐在马车里,脑袋重重撞在车顶上,疼的她瞬间泪如雨下,尖声问,“姑娘!你刚给我吃的是什么?” 宋清欢又掏出块帕子替她擦了擦鼻血,“别怕,一会给你上些补血的饭食,没事的,相信我!” 宋清欢掰着手指给她细数,“牵机、天仙子、鹅儿花、日灿红,对了,还加了根百年山参的须呢,你瞧用的全是好东西。” 沉香冷哼,“别的我不知道,但那牵机可是剧毒之物。” 第88章 酣畅淋漓 几人说笑打闹间,马车已经到了一品墨客,宋清欢扶着白术的手缓缓下了车,文轩早早就迎了出来,见到她微微一笑,拱手作楫,“姑娘可是许久不曾来了,快请。” 宋清欢也朝着他虚虚一礼,“文掌柜客气,这时辰可还有包间?” 文轩点头,亲自带着她往二楼走,“之前姑娘坐的那间世子让一直给您留着,所以日后您何时来都行。” 落了座,文轩只闲谈几句就退了出去,白术四处打量,好奇的不得了,“长姐,这里好漂亮,听说这里的饭菜味道京中无人能及。” 宋清欢坐在小榻上煮茶,“在外面人多眼杂,你还是换个称呼。” 白术乖乖坐在她身边,“一时高兴忘记了,姑娘我来煮茶。” 宋清欢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淡笑道,“无妨,点心少吃些,留着肚子尝尝一品墨客的招牌菜。” 说话间,小二已经将菜一一端上来,守着规矩半垂着头站在一边,见宋清欢已无其他吩咐,便安静退出去,轻轻将门合上。 白术指着中间正冒着热气的铜盆惊奇的道,“螃蟹还能这样吃?之前在将军府都是蒸着吃的。” 冬梅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表情,拿起个螃蟹腿直接放在嘴里咬开,浓烈热辣的汤汁在嘴中漫开,又不会压了蟹肉的鲜美,满足的长叹一声,“土包子,这可是姑娘给的菜谱。” 因着没外人,主仆几人吃的酣畅淋漓,白术一不小心又吃多了,噘着嘴,“都不说劝我少吃些,瞧我这肚子圆滚滚的。”说完又不解气的使劲拍拍。 宋清欢好笑,递给她杯茶,“又没人强迫你,自己嘴馋吃的停不下来,这会子又开始埋怨起别人了。” 白术喝茶同冬梅一样,仰头灌下,豪爽的让外人瞧了还以为喝的是酒,“姑娘炮制个让人躺着都能瘦的药就好了,到时肯定风靡京城。” 宋清欢煮茶的手顿了顿,思忖半晌,“倒是真可以,可那是毒,你愿意试试吗?” 白术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姑娘我就这么一说,您可别往心里去。”说完偷偷瞄了眼脸色不怎么太好的冬梅。 冬梅就像炸了毛的猫,“姑娘,您刚在马车上到底给我吃的什么?” 宋清欢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还没想好名字,我瞧着除了流鼻血好像也没其他用了。” 冬梅,“”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清欢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茶壶中的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冬梅这诗如何?” 冬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诗是讲梅花的,可惜我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 宋清欢浅笑盈盈偏头望向她,“你是第一个吃这药的,就叫香如故!” 冬梅抚掌,发出的声音却再不似从前那般清脆响亮,变的低沉暗哑,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姑娘!啾啾” 宋清欢,“好端端的怎么还学起鸟鸣了?” 半夏几人也不解,凑到冬梅面前,扒拉开她紧紧捂着嘴的手,“冬梅,你怎么了?” “啾五姑娘!啾啾那个药!”冬梅又气又恼,满面涨红,冲到宋清欢面前。 宋清欢搂着白术笑倒在小榻上,“姑娘这药,哈哈哈,还能发出鸟鸣声,笑死我了。” 沉香本来安静的坐在一边看她们几人嬉笑打闹,此时也忍不住嗤笑出声,“我就说五姑娘不靠谱,偏你还敢直接吞。” 冬梅气的原地跳脚,“嘎,沉香,嘎嘎”包厢中再次发出惊天怒喝,“五姑娘!嘎!” 宋清欢捂着肚子,整个人已经笑软在小榻上,“冬梅,哈哈,抱歉哈哈哈,我不知这药会是这个效果。” 上官风推门而入,见到包厢中的情景,挑了挑眉,吊儿郎当的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戳了戳沉香,“她们这是中邪了?” 沉香不耐烦的往一边挪了挪,“你瞎啊。” 上官风宋清欢身边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脾气也大的很,他讪讪的问宋清欢,“你瞧瞧你,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啧啧。”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请自来,还好意思说三道四,没将你撵出去就不错了。” 上官枂一只脚已经迈进来,闻言赶忙用手指叩了叩门,“请问我能进来吗?” 宋清欢略略扫了他一眼,收了笑意,淡淡道,“枂世子请。” 上官枂在她对面坐下,两根手指捻起茶杯自顾自的烫煮,斟了杯茶放在鼻下轻嗅,浅抿一口,“方才在外面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也说给我们听听。” 宋清欢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眼角抽了抽,“不过是女儿家打闹玩乐的,可不敢说与世子听。” 上官枂的手僵在半空,抬眼看向她,“你同我好歹也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何故讲话如此疏离?” 瞧着宋清欢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上官枂心中莫名就堵的厉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小女同世子一直银货两讫,又无旁的交情,讲话自是要注意礼数的。”她总觉得这上官枂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儒雅温和,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上官枂这种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宋清欢起身,朝着上官枂盈盈一礼,面上带着礼貌客套的笑,“晚了,我们就先行离开了,世子请自便。” 上官枂拧了拧眉,捏上她的广袖,“过几日有灯会,你可会去?”说完又觉得不妥,可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只得硬着头皮道,“之前毓凉国的公主随使团来京都,可因事耽搁在半路,昨日才到,圣上着礼部官员办场花灯会。”从怀里掏出张烫金贴子递到宋清欢手中。 第89章 盘龙错节 上官风瞧宋清欢那一脸的嫌弃之色,心下好笑,“你就拿着,普通百姓后日可是没资格参加的,说的好听是花灯会,其实不过就是为毓凉国和亲公主选个心宜之人。” 宋清欢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次拒绝,只得不甘不愿的接过上官枂手中的贴子,盈盈一礼,再次告辞,上官枂没理由再留她,只得点头同意。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上官风打趣道,“从没见过枂哥对谁这么上心,可惜人家姑娘不领情。”想到那日在春香楼宋清欢与顾南乔之间的互动,更觉得上官枂这是一厢情愿,日后定会为情所因,遂又旁敲侧击道,“枂哥,宋家五姑娘确实很不一般,可身份摆在这里,你与她” 上官枂神色淡淡,只是手紧紧握着茶盏,“我知道。” 见他如此,上官风也不再劝,每个人这一生都会面临许多选择,不甘放弃或是志在必得都不过一念之间,至于前路是鲜花满地还是荆棘密布,自己选的哭着也得走完。 上官枂沉默寡言,上官风觉得无趣,陪他坐了两盏茶就起身告辞了,“枂哥您再坐会,有人约我去春香楼,我就先走了。”说完从窗口一跃而下,红色衣袂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上官枂又重新煮了壶茶,听得有人叩门,“进。” 文轩进来,恭敬的行了一礼,将手中账册放在上官枂面前,“世子,这是铺中近三个月的账,您瞧瞧可有缺漏。” 上官枂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端起杯盏浅抿一口,淡淡道,“宋家五姑娘赠的那方子可赚了不少,遣人将所得的三成给她,别说咱们一品墨客白占了人家便宜。” 文轩闻言就笑开了,自己端起茶也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属下已经派人送过几回了,五姑娘全都拒了,那些银钱属下做主投在她名下的五个铺子中了。” 上官枂平淡的面色带着丝诧异,“五间?她之前不就在东街开了点心铺子和皂角铺子,剩下三间是何时的事?” 文轩略凑近些,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她又收了东街上的杂货铺子、药材铺子、还有一间才盘下来,正在重新修缮,还没打听到是要做什么的。” 见上官枂皱眉,文轩接着回,“明面上都不是五姑娘的名义,可要属下派人去查查是何人暗中帮她?” 上官枂思忖良久才道,“去查,她这是准备将东街所有铺子都接手?呵,有意思。” 文轩内心里其实是很佩服宋清欢的,平日很少出门,却不声不响的将生意扩大,东街如今一共有十八家铺面,短短时间,她已经悄无声息拿下五家,而且每家生意都红火到让旁人眼红的地步,偏偏无人敢上门寻衅闹事,这就值得回味了,京城中各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铺面生意,关系网盘龙错节,她能在旋涡中站稳脚跟实属不易。 见文轩久久不语,上官枂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回神,“怎么?很难查?” 文轩摇头,决定帮宋清欢一把,“世子,夏掌柜每月会按时送来红利,虽说您不差这些,可这明摆着是想寻您当靠山,再说五姑娘的那些生意同咱们的并不冲突,您看这事” 上官枂眼中满是笑意,把玩着手中白玉杯盏,“呵,她倒将主意早早打到我身上了,怕不是旁人以为那些铺子全是和硕亲王府的,这才风平浪静,真是好盘算。” 文轩见上官枂脸上并无不悦之色,笑着点头附和,“世子说的是,我倒还没想这么深,偏五姑娘蕙质兰心,那咱们帮吗?” “你看着办,仔细着些别被她又坑了还不自知。”上官枂起身,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忙,我就先走了。” 文轩轻轻呼出口气,这才下楼到了里院的一间偏房,夏荷等在那里,一脸忧色,“文掌柜怎么去那么久?世子可应下了?” 文轩笑着道,“我就说你怎么会想的如此深远,原是有五姑娘在背后出谋划策,你们呀,竟让世子吃了个暗亏,还无话可说,真不知是该夸五姑娘胆大,还是说你们虎口拔牙。“ 夏荷闻言这才笑嘻嘻的将一卷宣纸放在桌上,“这是五姑娘送文掌柜的谢礼,姑娘说您不爱金银俗物,这个定是喜欢的。” 文轩微蹙眉,他替和硕亲王府办事,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不算秘密,送礼来巴结示好的更是不厌其烦,世子从来都是拒之千里,他亦从不曾收过分毫。 夏荷将东西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是五姑娘亲手誊抄的,文掌柜看看再决定收还是拒绝。” 文轩将桌上订的齐整的宣纸打开,一页页认真翻看,越看眼睛越亮,“诗册!全是五姑娘写的?” 夏荷点头又摇头,“五姑娘只说这是从前看来的,并不全是她写的,姑娘要我带句话给您。” 文轩看的入迷,不在意的道,“说来听听。” 夏荷悄悄瞄了眼手心,可惜这小动作没有逃过文轩的眼,他拿书卷轻敲了敲夏荷的额头,“五姑娘让你好好识文断字,你倒好,学会这种小伎俩搪塞她了。” 夏荷吐吐舌,“能识字算账已经不易,姑娘教的那些个诗啊词啊的,我实在是领会不了。” 文轩摇头,无奈的问,“说说,她带什么话。”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夏荷索性将手伸到文轩眼前,“念起来怪费劲的,文掌柜自己瞧。” 文轩低头,看到那上面写的歪七扭八的一行小字: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 文轩又默念几遍,爽朗大笑,“五姑娘真是妙人,得,这忙我既帮了,定相帮到底,回去告诉五姑娘,这礼我收了!” 夏荷有些踌躇,看了一眼文轩,又半垂着头绞着手指,许久咬了咬唇开口,“姑娘说若今日这事成,有句话带给世子,若没成,就做罢。”文轩不开口,等着她的下文,夏荷磕磕巴巴的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第90章 骑虎难下 文轩回味好几遍,忽的睁大眼,一贯温和的脸带上几分急切,“五姑娘可还有说别的?” 夏荷不解的皱眉,“姑娘说如果您懂了,世子也就明白了。”说完忽然笑起来,只是这笑落在文轩眼中,就有点不怀好意。 文轩一改往日温吞,急急追问,“你一下讲完,别吊人胃口,五姑娘肯定还有下文。” 夏荷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家姑娘说若世子想知道下文,签了契书之后定双手奉上。” 文轩越来越糊涂了,“之前不是已经签过了?” 夏荷摇头,笑意却越来越深,长长感叹一声,“说到这,才觉得我家姑娘当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嘿嘿,姑娘的意思是她不出面,但要让人知道这些铺子有世子参与其中,红利从两成调成三成,文掌柜有我家姑娘在,这生意只赚不亏。” 文轩愣了愣,旋即失笑,搓着手掌,“五姑娘好算计,明明坑了把世子,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还是小瞧了她,你回,我知道怎么做了。” 夏荷屈膝一礼,推开半掩的门出去,门外等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夏荷猫腰进去,“五姑娘,等急了。” 宋清欢正捧着本书看的认真,头也未抬,“成了?” 夏荷点头,笑的两个眼睛弯成个月牙,“姑娘怎么知道世子一定会答应此事?” 宋清欢捏起块蜜饯放嘴里,马车缓缓行在长街之上,赶车的是墨白,她也就不用顾忌,笑着捏了捏夏荷的脸,“他如今骑虎难下,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既收了我的菜谱,便同咱们是一体,由不得他不答应。” 夏荷眨着眼睛消化这些话,“所以姑娘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世子了?菜谱也不是白送的?” 宋清欢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你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世子多聪明,一品墨客启用那张菜谱,就是共赢的开始,他现在再拒绝,是不是晚了?” 夏荷恍然大悟,连连应是,“姑娘您这脑子到底咋长的?心眼子也多,世子明知是火坑还不得不跳。” 宋清欢弹了弹她的脑门,“怎么说话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模样出现的。” 夏荷挠挠头,表示自己并不懂,可这也不影响她对宋清欢言听计从,“不明白,反正一切听姑娘的就对了。” 宋清欢又问车外的墨白,“墨白,你要你收的东西可有安排人手去办?” 墨白应一声,低低回道,“安排了三十个人去郊外庄子上了,谈了一部分,已经付了定金,可是姑娘您收那些做什么用?” 宋清欢没正面回答,“收的越多越好,银钱上不是问题,派人替我守好了,到时有大用的。” 事情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讲,何况还是瞒着顾南乔的,墨白也就不再多打听,“姑娘放心,派去的都是自己人,将军也不知道。” 马车停下,宋清欢跳下来,挑了挑眉,看向一旁坐立难安的墨白,“你到底算谁的人?这是两边不得罪?” 墨白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头,“我自然是姑娘的人,可是将军说今夜若不将你带来,就要把我们全部送回暗卫营。” 夏荷掀开帘,帮腔道,“姑娘您同将军情投意合,就别再置气了,何况咳,我如今肚中已有身孕,万一墨白被送走了,这” 宋清欢叹口气,“你再费神带带半夏,我怕她一下接手不了。” 夏荷却笑了,“姑娘可小瞧半夏了,我看着她比我还灵光,您教的记账法子,她三日就掌握了,而且还很笃定世子这事一定能成。” 宋清欢朝他们摆摆手,“晚了,你们先回,我自己进去。” 府兵见是宋清欢来,二话不说将门打开,恭敬的行礼,“属下见过五姑娘!” 宋清欢,“你们何时成我属下了?” “将军说了,只要五姑娘有令,属下们无有不从。” 宋清欢满脸黑线,不欲多说,沿着青石小路一路往主屋去,廊下的琉璃灯盏全部亮着,显然是算准了她一定会来,天渐渐热起来,池中的鱼不时跃出水面,又啪一声落回去,几片粉红的桃花瓣落在她的裙裳上。 主屋的光透过门缝钻出来,迎面而来的还有浓苦的药味,宋清欢抽了抽鼻子,嫌弃的拿出帕子系在脸上,这才推开门缓步而入。 顾南乔半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本兵书看的认真,听见声音,抬头就看到宋清欢这一副嫌弃的样子,直接气笑了,“吩咐人做的好事,你倒嫌弃上了,我日日都是歇在这,这药味都渗到骨头里了。” 宋清欢撇撇嘴,并没接话,自顾自坐下,端起半杯凉透的茶就喝,还是觉得口渴,可壶中已经没有水了,“墨青。” 墨青闪身进来,“五姑娘。” “将军可是病着,怎么连水也不曾备下?”顾南乔见她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心情莫名就好了不少,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墨青看了眼没出息的主子,小心开口道,“主子说想喝您煮的茶,不许属下们” “啪——”一本书直直砸在墨青脑门上。 “闭嘴,滚出去!”顾南乔的脸涨红,看不出是气的还是烧的。 “墨青,你帮我取些牛乳来,再拿点蜜糖。”宋清欢将兵书捡起来,轻轻放在桌上,手托着腮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南乔,“将军这么晚唤小女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煮茶?” 顾南乔忍着怒气,朝她招招手,“过来。” 宋清欢摇头拒绝,“不行,将军重病在身,极易传染,小女身子不好,可不敢离的太近。” 顾南乔气的语噎,听得她在那继续捅刀子,“不然叫春香楼的姑娘来陪您饮茶下棋,也好打发时间。” 顾南乔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宋清欢,“咳。。你胡说什么。” 宋清欢不再看他,快速翻看桌上顾南乔的那本兵书。 第91章 非他不可 墨青将东西放下一溜烟的跑了,屋中那压抑的让人几乎窒息的气氛让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偏五姑娘泰然若素,安安稳稳的坐在桌边看书,没瞧见主子的脸已经黑的快要滴墨了。 宋清欢将茶一点点掰开投入紫泥壶中,待水沸腾又将牛乳一点点加进去,最后是蜜糖,漂亮的手指握着木勺轻轻搅动,又将刚在园中摘来的几朵桃花丢进去,浓郁甜香的味道盖住了屋里的苦药味。 她斟了两杯放在一旁慢慢凉着,又拿过兵书继续翻看,将床上躺着的顾南乔气个半死,沉着声开口,“你是专程来气我的?” 宋清欢不解的望向他,“不是您叫我来的?难道是墨白自作主张?那您休息,我就先回了,可不敢扰了将军养病。”做势就要走。 “回来!”顾南乔压低了声音,气的按了按眉心,放软了语气,“是我想你了。” 墨蓝趴在屋顶,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天啦噜,他听见了什么,固执冷淡的主子竟然会说情话了,而且还带着撒娇的语气,天呐,那他会不会被灭口! 宋清欢转身,抬眸打量他,只觉得一颗心跳的飞快,她暗暗呼出好几口气,才朝着床榻走去。 顾南乔一把将人拉过来,就像是怕她逃跑,双臂紧紧箍住宋清欢纤细的腰肢,脸埋在她雪白脖颈上,声音有些哑,带着不均匀的呼吸,低低沉沉的,“欢儿,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 顾南乔滚烫的唇落在她身上,缓慢又温柔,一寸一寸烧进宋清欢心里,男人身上的药味雪松香霸道的冲入鼻腔,弥漫在口中,手落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想你了。” 宋清欢垂眸能看得到他浓黑的睫翼轻轻忽闪,薄唇因着方才的吻更加红润,脸上带着些乞求,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缱绻爱意。 宋清欢的心忽然就软的一塌糊涂,捧起顾南乔的脸,温柔的吻似春日的碧波,一路蜿蜒,泛起阵阵涟漪,顾南乔的心再一次被点燃,想娶她,要娶她,这念头在疯狂的蔓延,“嫁给我。”他疯狂的反客为主,唇舌在她口中游走纠缠,想将她融入骨血,永不分离。 直到宋清欢被吻的气息不稳,娇羞的推开他,他这才将人揽到怀里,听得她绵软软的道,“好。” 顾南乔紧紧拥住她柔软的身体,头埋在她的锁骨处,被巨大的欣喜笼罩,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宋清欢温柔抚摸着他有些凌乱的发,这一刻她确定这男人是真的爱她,也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这一生非他不可!若没了他,她的生命中不会再有阳光,如果上战场保家卫国是他的执念,那她就陪着他,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宋清欢枕在他的胳膊上沉沉睡去,唇边带着浅笑,顾南乔一遍遍温柔的吻过她的眉眼,拥有她就似拥有了全世界,前路再艰辛,只要有她同行,死又何惧! 翌日,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没有尴尬,只有无尽的眷恋和坚定,“南乔,我饿了。”她往他怀里轻轻拱了拱,嗓间带着惺忪的慵懒。 顾南乔听着她这娇软的撒娇,心软的一塌糊涂,吻了吻她的唇,“嗯,想吃什么吩咐膳房去做。” 宋清欢懒懒的趴在他怀里,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斜斜照在她莹润如玉的脸庞上,就似春日里盛开的花,娇艳欲滴。 “真不想回宋府了。”她伸个懒腰,又环住顾南乔的腰,“干脆一把毒粉全毒死算了。” 顾南乔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我会尽快娶你过门,再忍耐些时日。” 宋清欢捻起他的一缕墨发在指间把玩,“你若开口,就宋木元那样的,没有不应的,恐怕巴不得我今日就入将军府。” 她歪头,一脸好奇,“前日宋木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在门口就吐血昏倒了?” 顾南乔轻笑一声,“宋清书状告他抛弃发妻,枉顾人伦理法,不配为官,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估计他是受不了打击才吐血的。” 想了想接着又道,“宋家这大公子也是个人物,敢状告亲爹的可真不多见。” 宋清欢鄙夷,漫不经心的道,“我将话放这,歹竹出不了好笋,人心最是经不住考量,宋府落败是迟早的事。” 顾南乔之前对宋府的事情并没过多关注,不过是因为宋清欢,这才让人多注意了些,而且她在宋府就是只刺猬,谁惹刺谁,何况还有一手毒术,虽说是半路出家,虽说不怎么靠谱,好歹是有些自保之力,想到这,顾南乔的脸沉了沉,“欢儿,可想到药方了?” 宋清欢猛的翻身下床,洗漱穿衣挽发,动作一气呵成,看的顾南乔目瞪口呆,“我想起今日还有事要办,饭就留着改日再来吃。”朝他摆了摆手。 顾南乔气笑了,几步到了她身边,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一提这事你就跑,这是真打算让我这一辈子断子绝孙?” 宋清欢眨着水汪汪的眼,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怎么将人想的这么不堪,我真的有在努力,信我!” 顾南乔冷哼一声,顺手在她腰间拧一把,“不是炮制让人跳舞的毒,就是炮制让人鸟鸣的毒,几时有空炮制解药?” 宋清欢将脸埋在他胸口,嗲声嗲气的,“哎呀,人家还小,玩心有些重,您都同我爹一个岁数了,理应让着些人家。” 顾南乔看着她这造作的模样,觉得可爱的不行,无奈的摇摇头,宠溺的认可,“你说的都对,是我小心眼了。” 宋清欢忽就抬起头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这时提出娶我正是好机会,你瞧如今你无法人道,圣上肯定是不会将公主赐婚给你,别家也不会同意自家姑娘嫁过来守活寡,可宋大人就不一样了,哪怕明知前面是深渊,只要对宋府好的事,他根本不在乎。” 捅心窝子的话一句接一句,偏她还不自知,越说越兴奋,根本没注意到顾南乔那张阴沉的脸。 第92章 暗流汹涌 宋清欢陪着顾南乔吃了顿丰盛的早饭,见他胃口并不大好,宋清欢有些担心,转身问一旁的孙府医,“他身子并无大碍,可是还服用了什么药?吃的也太少了些。” 孙府医捧着粥碗呼噜噜的喝完,这才一抹嘴,没好气道,“是药三分毒,何况你直接给他下了毒,脉象虽无异,可到底还是有些影响。” 宋清欢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讪笑着看向面色不虞的顾南乔,“南乔,我那些药,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毒。”说完两个指尖比划,“就这么一丢丢毒性。” 见顾南乔不理会她,佯佯起身,垂头丧气道,“这么不待见我,我以后都不来了。”她在心中默念着一二三,可顾南乔从始至终也没开口叫住她,这下子她心中的小火苗瞬间被燃成熊熊烈火,拎起裙袂走的飞快。 拒绝了将军府马车相送,一路溜达去了东街铺子,远远看着夏荷在那忙的热火朝天,没上前打扰,新收下的铺子快要修葺完成了,想着还缺些什么,就听得有道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五姑娘今日兴致不错。” 宋清欢惊愕回头,见上官枂眼含笑意望着她,“你说的条件我应下了,那下文可能告知于我?” 宋清欢扭过头盯着修葺中的铺子出神,“世子出门带了几个暗卫?” 上官枂不解,仍是老实作答,“三个,怎么?” 宋清欢鼻尖轻动,不咸不淡的道,“世子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这般堂而皇之打招呼,是否不妥?你身后跟着的岂止三人。” 上官枂轻蹙眉,不着痕迹的朝身后看了看,“我在一品墨客等你,商讨一下合作事宜。” 宋清欢摇头,“既然世子并无异议,就由夏掌柜和文掌柜接洽。”说完将一只小瓷瓶塞到上官枂手中,“若信我就吃了,处理一下跟在你身后的尾巴。” 她不解释,上官枂亦没多问,轻声道了谢,转身离开,朝着某个方向做了个手势,然后缓缓坐进马车,将帘掀开条缝,见宋清欢依旧站在原地,连个眼神也不曾给他。上官枂轻叹口气,“回府。” 再说上官枂回到和硕亲王府就着人唤来府医,将瓷瓶递过去,“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何物?” 府医闻了闻,又倒出一颗在手心,指尖捏起一小块放在嘴里,“禀世子,这药丸里面放置的药材很多,一时无法分辨,但应当是解毒之用。”皱了皱眉,急切道,“世子中毒了?可能让老夫把把脉?” 上官枂有些吃惊,不动声色的将手伸过去,府医面色越来越凝重,几盏茶的时间才谨慎开口,声音压的很低,“世子,您中毒了,只是老夫不知是何毒。” 上官枂勾唇,“她都不曾替本世子把过脉就知我中毒了,就是不知她身上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我。” 说完拿过府医手中的药,不顾阻拦直接放一颗在嘴里,苦涩的药味在口中漫开,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不会害我,放心。” 待人全出去,上官枂坐到桌案后,凝眉细思,和硕亲王府就她母亲一个当家主母,母亲过世后,父亲没再续娶,小妹从小身子羸弱,几乎从没出过门,按说家宅应当很干净,那这毒又是何人所下?他猛的站起身,心中突然就不安起来,“锦安。” “世子。”锦安从窗口跃入,无声无息。 上官枂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负着手在书房中不停踱步,“去查查府中所有你觉得可疑的人,动静小点,别打草惊蛇。” 黑衣人安静的退下,上官枂仍是无法平心静气,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脸上一派肃穆。 “锦乐,你去看看方才那姑娘还在不在,就说我有急事需她相帮,看她何时有空。” 上官枂安排完就拿起书,心绪难平,眼睛虽盯在书上,却久久不曾翻页。 “世子。”锦乐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进。”上官枂将书放在桌上,抬眼看他。 锦乐挠挠头,“那位姑娘说今晚她会来王府,希望你能将不相干的人摒退,别给她惹上杀身之祸。” 上官枂思忖,旋即笑开了,挥挥手,“按她说的去办,今夜将晖月院无需人留守。” 和硕亲王府看起来平静如初,实则内里已然暗流汹涌,和硕亲王听着上官枂的话,冷笑一声,“因着他疑心,你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曾有,还是要赶尽杀绝吗?樱儿一个女子能影响到他什么?” 上官枂将宋清欢的那两句话一五一十说与和硕亲王听,“小妹若是身子无恙也该嫁为人妇了,以咱们的家世,是不可能低嫁的,他想的不可谓不多。” “那宋家五姑娘可信吗?宋木元如今与靖安亲王府是一个阵线,毕竟要将三个女儿全嫁过去,要不要再查查?” 上官枂轻轻转动扳指,半眯着眼,“父王放心,儿子会谨慎,只是她都没把脉就知我中毒了,小妹的病说不定她真能看,别的儿子需再斟酌一二。” 和硕亲王点点头,又沉沉叹口气,“当年他不同意我带你们去封地,也是担心不将咱们放在眼皮子底下会出乱子,枂儿,你可有想过若是边关破,京城乃至整个大平会面临什么?” “父王,如今咱们除了按兵不动,别无他法,靖安亲王府那边未必会一直忍耐,明日花灯会您多当心。” 锦安速度很快就回来了,欲行礼却被和硕亲王制止,“说说查出什么了?” 锦安抱拳,“回亲王、世子,属下赶去的时候膳房里负责的嬷嬷已经上吊了,属下又查了她住的屋子,一无所获。” 上官枂冷笑,“看来府中眼线不少,短短时间就已经知道了,速度这么快就毁了证据,这是担心咱们查出来什么。” 他看向和硕亲王,却见自家父王跟没事人一样慢悠悠的啜着茶,翘着二郎腿,“那姑娘是怎么告诉你的?万事皆从急中错,沉住气!” 第93章 明月郡主 是夜,春雨绵绵细如丝,微风吹过池水荡点涟漪,宋清欢随着暗卫进入和硕亲王府,园子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一不显示着府中显贵。曲径通幽,长长的回廊每五步就挂着盏琉璃宫灯。 宋清欢只四下打量一圈就收回目光,安静跟在暗卫身后,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今夜着一袭玄色男装,墨发高高束在头顶,倒显出几分飒爽英姿来。 晖月院中安静的只闻雨珠落在地上的声音,六角雕花的门廊下挂着几串紫色风铃,随风轻摆,发出叮铛脆响,院中栽满桂花树,宋清欢秀眉紧拧,小声开口询问,“郡主喜爱桂花?” 锦安不明所以,仍是老实回答,“王妃活着的时候喜爱桂花,后来。。郡主想念母妃,王爷就将树全部移来了郡主的院子,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全部挪走,以后亲王府最好别栽这种香气太过浓烈的花。”见上官枂迎面过来,她又接着道,“花香浓烈别的气息就不好分辨了。” 和硕亲王背手站在暗处,将宋清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朝着暗处招招手,“听这姑娘的,安静些。” 上官枂的妹妹名唤上官樱,是圣上亲封的明月郡主,她住的屋子比宋清欢的大了不止两倍,名贵字画摆件更是数不胜数,最显眼的莫过于摆在窗口处的红珊瑚,至少两米高,造型奇特,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园中桂花已经香的让人头晕,偏屋中花瓶中还插着桂花,暗金镂空香炉袅袅升腾着清烟。 “花拿走,把香也灭了。”宋清欢掏出方帕子掩住口鼻,拧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见上官枂站在一旁,没好气的扔给他一方丝帕,“系在脸上。” 上官枂接住丝帕,有些怔忡,不明所以的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让你系就系,别废话,我可没时间同你解释。”说完,宋清欢朝着里面走去。 春末夏初,屋子里已经不算凉爽了,偏这里门窗紧闭,长长的帐蔓将床榻围的密不透风,宋清欢上前就将窗格推开,清凉的风瞬间缓解了头晕的感觉。 有个穿碧绿衣裳的丫鬟上前阻拦,“虽说您是世子请来的,可未经同意直接开窗,是不是太无礼了?郡主身子孱弱,大夫说不宜吹风受凉。” 宋清欢鼻尖轻动,冷哼一声,对着紧随其后进来的上官枂道,“我是不是说过不相干的人一个不留?” “她是小妹贴身大丫鬟,我想着留下她也好打个下手,小妹的日常起居全经由她手,你询问起来也方便些。” “不需要问,让她出去!”宋清欢见那丫鬟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惶,更加没有耐心,“要是质疑我,我现在就走,原就是请我来瞧病的,结果还得同你们一一解释。”说完自顾自坐下,一副你若不听我的,我就不看了的表情。 上官枂失笑,温柔的道,“好,倒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等等。”宋清欢一把扯过那丫鬟,“手里握着什么?” 丫鬟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你到底是谁?我可是郡主贴身的丫鬟,你怎敢如此无礼。 宋清欢抬起脚直接踢在丫鬟腿上,丫鬟重重跪倒在地,想揉揉险些摔碎的膝盖,手不自觉的松开,一只白瓷瓶咕噜噜的滚到宋清欢脚边,她弯腰捡起,拔开木塞闻了闻,“啥玩意臭死了,制毒能不能专业点,味道这么难闻,是怕别人闻不出来啊!” 丫鬟,“” 锦安,“” 上官枂,“”轻咳两声,“这是毒?” 宋清欢点点头,旋即一脸嫌弃,“我说干嘛用那么呛人的熏香,原是为了遮掩这味道。”缓缓蹲下身,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个满脸惶恐的丫鬟,“你要不要试试?” 丫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小少年,“不不不这这这是太医开给郡主的药,不是毒。” 宋清欢用指甲捏药粉,动作轻柔一点点涂在丫鬟的脖颈处,“乖,别动,你伺候郡主这么辛苦,用些好药也是应该的。” 丫鬟已经吓傻了,任凭宋清欢将那剩下的半瓶药粉全部涂在她身上,一刻的时间,她原本雪白的脖颈上就长满了紫色斑块,像是受伤后留下的淤青,“郡主身上可是常有这种淤痕?” 和硕亲王没忍住掀开珠帘进来,“对,太医说小女皮肤脆弱,随便一点小磕碰就会留下痕迹,已经很注意了,可隔三差五的,她身上还是会有这种痕迹。” 宋清欢打眼望去,所有家具几乎全部被包上厚厚的锦垫,不可谓不仔细了,“给郡主换个院子,这里她不能住了。” 和硕亲王哪有不依,招呼着下人,“搬去王妃的梨落院,那里日日有人清扫,将郡主贴身之物全部带上。” 小厮丫鬟忙碌起来,在搬珊瑚摆件的时候,宋清欢抬手阻止,“这个留下。”看向一旁的和硕亲王,“王爷,请问这个是何人所赠?” 和硕亲王拧眉,双拳紧握,“是小女生辰时圣上所赐。” 宋清欢了然点头,轻笑一声,“既是圣上所赐之物,不好轻易挪动,就留在这里。” 和硕亲王心思缜密,头脑灵活,历经夺嫡还能活到如今,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下就听明白了宋清欢的弦外之音,“对,别搬动了,万一磕碰了就不好了,毕竟是御赐之物!” 梨落院虽久未有人居住,清扫的却是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码放齐整,就仿佛这里的女主人只是出了远门,妆台上的梳子都摆在王妃生前最顺手的位置。 进了内室,明月郡主虚弱的躺在软榻上,勉强睁开眼,朝着宋清欢露出个微笑,“劳烦姑娘了。” 宋清欢见她瘦的整个人都脱了像,一双眼就显得出奇的大,脖颈手臂处布满青色痕迹,脸颊上带着异样的绯红,握上她的手,也是烫的不正常。上官樱见她不似太医那般号脉,觉得好奇,“不用先号脉?” 第94章 不会把脉 宋清欢朝上官樱眨眨眼,凑到她脖颈处又轻嗅了嗅,低声耳语,“嘿嘿,告诉你个秘密,我不会把脉。” 上官樱,“”但她可是大哥特意请来的,肯定有过人之处,连太医都不曾发现的事,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被她瞧出了诸多端倪,上官樱自小就没出过王府,身边除了丫鬟就是嬷嬷,没见过除了父王和大哥之外的旁人,更别说好友了,见宋清欢对她如此亲昵,莫名就安下心来。 等了足有一刻钟,宋清欢才直起身子,“世子可信我?” 上官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床榻上的上官樱,见她拉着宋清欢的手不肯松开,轻闭了闭眼,“信。” 宋清欢轻笑,“我知你并不十分信任我,但郡主的病我能治,从今日起王府中所有带香味的花全部移走,郡主的房间保持通风。”她看向一直捉住她的手不放的上官樱,软下声调,“郡主可是不喜吃肉食?” 上官樱点头,“姐姐,你叫我樱儿,我一吃荤腥之物就觉得恶心难耐,每日用过饭需得喝碗梅子汤。” “好,樱儿你既叫我姐姐,可愿听我的?”见上官樱乖巧点头,一脸期盼,突然就想了自己的妹妹,心更是软了几分,“以后荤素搭配,梅子汤不能再饮,已经伤到了脾胃,好在还能调理过来。”上官樱这毛病若是放在现代也是没法根治的,一开始只是花粉过敏,但有人利用这点长期少量的给她下了慢性毒,以至诱发了她哮喘,为掩人耳目,才弄的她浑身淤青,好转移上官枂他们的关注点。 “那小妹这毒可能解?”上官枂见她都不用把脉就将症状说个七七八八,虽心中好奇,仍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可以,但是我有条件的。”宋清欢朝他挑挑眉,柔声道,“先替樱儿换床薄的锦被来,日后不能捂着,以少出汗为宜。” 上官樱定定的凝视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宋清欢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七日会来一次。” 上官樱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姐姐不能骗樱儿。” 宋清欢一再保证,她这才乖乖的睡去,最后不忘补上一句,“姐姐我算着日子的,七日后一定要来啊。” 坐在花厅,宋清欢端起茶水浅抿一口,“噗——”的全部喷了出来,示意和硕亲王和上官枂将茶放下,“别喝。” “王府的用水都是从何处来的?”宋清欢含了颗清心丹,这才开口询问已经傻掉的二人。 “府中有水井的,因怕有人钻空子,专门派人守着的。”上官枂将已经喝了茶轻轻吐在帕子上。 和硕亲王已经喝了半盏了,在那咳个不停,当着宋清欢的面又不好意思抠嗓子眼,憋的脸色通红。 “无事,这水再饮个十年八年也死不了。”宋清欢一脸揶揄,“只会让你们的内力渐渐消散。” 和硕亲王,“”听我说我谢谢你,他四岁习武,现如今四十有二,这要是被散了内力,遇到危险再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上官枂掩唇,眼中笑意藏也藏不住,“那日后府中用水要怎么办?这种事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查。” 宋清欢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你傻呀,换个地方重新挖口井就好了,难道臣子家打水井还得写折子上奏?”一脸都是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表情。 暗处的护卫们面面相觑,这姑娘可太敢说话了,一晚上不知训斥了世子几次了,偏世子好脾气的由着她,敢骂世子傻的,满京城数数,独她一人。 和硕亲王难得见自家儿子吃瘪,有些幸灾乐祸,刚想喝口茶,想到宋清欢的话,赶忙将杯盏放在桌上,“万一再被人继续下毒呢?” 宋清欢眼角使劲抽了抽,心想这到底是亲父子,冒出来的傻气都快将她给淹了,都发生这种情况了,还不赶紧揪出内鬼,等着别人继续下毒吗? 看着宋清欢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和硕亲王瞬间就凌乱了,一时间思绪混乱,“姑娘觉得该如何预防?” 宋清欢抚额,没好气的道,“不捉内鬼吗?哦,经过今夜这事,估计都被灭口了,听说过白矾吗?” 上官枂皱眉,好半晌才道,“不知,从未听过。” 宋清欢贼兮兮的一笑,“东街那间杂货铺子有卖,井里隔段时间放一些,可以净化解毒。” 上官枂失笑,“对,那铺子里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宋清欢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那铺子明面上可是世子的,你怎么问我?”她确定了,这世子真的是脑子缺根筋。 上官枂噎住,轻咳几声掩饰尴尬,“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说说条件。” “我要和宋府断绝关系!”见他们怔住,半天回不过神,又补一句,“就是被从族谱上除名那种,干干净净,再无瓜葛!” 她要是与顾南乔成婚,宋府日后少不得打着将军府的名义行事,背后又有靖安亲王府这个靠山,还不得在京中横着走了,再者宋府也没她需要的东西了,她自己也不是不能脱离宋府,只是名声上肯定多少会受些影响,如今有和硕亲王府这根大腿伸出来,不抱白不抱。 “要是为难就算了,旁的我暂时也不需要。”说完站起身,“告辞。” 和硕亲王喊住她,“想好了?宋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宋大人好歹也是六品官职,你若离开宋府,日后嫁人都没个好的倚仗。” 宋清欢莞尔一笑,双眸灿灿如星,晃的上官枂心头微荡,“宋府不拖累我都是好的,说什么倚仗,我可不稀罕。” 和硕亲王点头,沉思半刻郑重开口,“要不是你,我们可能至死都不知缘由,不如待你脱离宋府,本王收你为义女。” “不行!”上官枂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旋即发现自己失态了,“我的意思是王府如今动荡不安,没得再将五姑娘拉进这旋涡。” 第95章 心中无你 和硕亲王暗挑了挑眉,看向上官枂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了然的弯了弯唇,“枂儿考虑的周到,是本王想的简单了,这事日后再说。” 宋清欢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七日后我再来瞧郡主,太晚了,我就先告辞了。”将几个小瓷瓶一一放在桌上,“你们一日两粒,郡主身子虚,每日分两次服用,一次半粒。” 和硕亲王有些踌躇的开口,“小女同我们中的毒并不一样,这药对她有效果吗?” 宋清欢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花厅,闻言只是淡淡道,“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和硕亲王,“”简直就是歪理,偏她理不直气还壮,再说什么叫死马。。。啊呸呸呸!和硕亲王气的险些吐出口老血,可宋清欢已经扬长而去,“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父子二人对望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和硕亲王语重心长,拍了拍上官枂的肩,“是个心思玲珑的,可惜心中无你。” 上官枂没说话,胸口憋的难受,喉间似被什么堵住,看着宋清欢消失的方向出神,久久不曾挪动。 再说宋清欢,到了王府门口就不许暗卫再护送了,“你们回。” 锦安不放心,“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人回去不安全,还是让我们送你。” 宋清欢又打了个哈欠,“你们跟着我,我才会有性命之忧,我才救了王爷,你们不会这么快就要杀人灭口!” 锦安,“” 宋清欢大步离开,背对着他们挥挥手,“我鼻子灵着呢,别想偷偷跟着,不然直接给你们洒把毒粉!” 锦安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巷口,看着身后七八个兄弟,摇摇头,“回去。” 锦平不死心,“她一个姑娘家也没内力,万一遇到危险,咱们也难辞其咎,真不跟吗?” 锦安扫了他一眼,“你要试试姑娘的毒尽管跟着,我们先回去了。” 锦平看了眼宋清欢的方向,转身跟上锦安,“她是怎么知道咱们在的?” “去问五姑娘,我哪知道。” “她真会毒术?” “去问五姑娘。”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已经亥时,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墨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墨青,府里这时候还有吃的吗?我饿了。”宋清欢捂着闹意见的肚子,半垂着头,脚尖不时踢着碎石。 “有的,灶上一直给姑娘留着汤的。” 宋清欢张望了一眼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街,双腿疲软,无精打采的,“走回去至少得半个时辰,也不说赶个马车来。” 墨青指了指身后牵着的马,“属下出来的急,姑娘会骑马吗?” 宋清欢眼睛亮了亮,连连点头,“会,算会。” 墨青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好不容易骑到马背上,宋清欢还有些小激动,摸了摸骏马的脑袋,贴上它的耳朵,“慢些跑,我这小身板可不经摔。” 骏马打了个响鼻,蹭了蹭她贴过来的脸,“黑蛋,出发!”马儿嗒嗒小跑起来。 留下墨青一脸黑线,瞧着那匹周身雪白没一丝杂毛的骏马,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将军的踏雪,怎么就叫黑蛋了,关键踏雪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瞧跑的那叫个欢脱。 墨青脚尖点地,认命的跟上去,宋清欢已经到了将军府,“黑蛋你能不能低点,我下不去!”府兵们半张着嘴,看着将军的踏雪乖乖的半跪在地,由着宋清欢跳下来,揉了揉它的鬃毛,“明天见黑蛋,今晚多谢你了。”踏雪打个响鼻,不舍的在她手心蹭了又蹭。 宋清欢见几个府兵原地发呆,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怎么将军不让我进吗?” 府兵这才回过神,赶忙将门推开,“五姑娘快请进。”踏雪仍在原地死活不肯走,宋清欢朝它挥挥手,“黑蛋乖,我明天去看你。”踏雪这才跟着墨青恋恋不舍的回马厩。 主屋的灯已经熄了,宋清欢怕扰了顾南乔休息,悄悄的进了膳房,将正在打盹的婆子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吵到您了,我来找点吃。” 婆子见是她,揉了揉眼睛,“姑娘灶上有汤,还有今日新蒸好的包子,老奴这就拿给你。”乐颠颠的去给她准备吃食,没问她为何这个点来将军府,也不问她为何晚归。 宋清欢半撑着头,看着为她忙活的婆子,还有灶上冒着热气的汤水,莫名红了眼眶,有人为你留盏灯,有人问你粥可温,看似简单平凡的幸福,却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暖。 她大口吃着东西,婆子就满脸慈爱的瞅着她,“姑娘饿坏了,多吃些,今日新采买了葡萄,知道姑娘喜欢,将军吩咐全在井里冰着。” 宋清欢不着痕迹的用袖子轻拭了拭眼角,笑着回她,“嗯,我就白日在府里吃了一顿,忙忘了。”婆子转身又给她盛了碗排骨汤,“再饿也慢些吃,仔细着胃。” 吃饱喝足,宋清欢蹑手蹑脚的进了主屋,见顾南乔睡的沉,她就爬到窗边的软榻上躺下,轻轻呼出口气,累的眼皮直打架,搂过一旁的锦被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翌日天阴沉沉的,雨点零零星星的往下落,宋清欢睁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宋清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顾南乔半撑着头正认真翻看着面前的书,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撇撇嘴,“昨天太晚了,以后不来了。” 见人真要走,顾南乔按了按眉心,“脾气愈发大了,我又没说什么,回来!” 宋清欢停住,回头满脸委屈,一双眼水汽弥漫,“明明就是你瞧我不顺眼,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如今倒还恶人先告状了。” 顾南乔起身下床,将人带到软榻边坐下,“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第96章 嘴硬心软 宋清欢也并没真的恼他,见他态度缓和下来,笑眯眯的捧着他的脸轻声软语的哄着,“那解药成亲之前我定能炮制出来,你得对我有信心。”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滚烫的唇,“今夜的花灯会你可同意我去?” 顾南乔被她哄的无法,轻咳一声,“可会有危险?要不要给你多派几个人跟着?” 宋清欢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将心放回肚子里,我会仔细着不让人算计了去。”略一思忖才又开口,“我想看看毓凉国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公主是何模样,和亲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她却以生病为由迟迟不到,好一招欲擒故纵。” 顾南乔握住她不怎么安分的小手,“还不给我安分些?”宋清欢眉眼带笑拼命的往他怀里蹭,气的顾南乔将人往外推了推,“说事就好好说,别同我在这嬉皮笑脸的。” 宋清欢佯佯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里,“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怜我如花年纪,竟被人厌弃至此。” 顾南乔额角直突突,被下的手握紧,咬着后槽牙,字几乎是一个一个迸出来的,“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自己不清楚?还在这给我四下点火,是怕我死的不够快!” 宋清欢抬起头,双眼似有浮翠流丹掠过,“你饿不饿?” 顾南乔说的哪跟哪,完全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无力的摆摆手,“我不饿,你先去吃。” “摆进来,我陪将军用饭。”她自顾自的吃起来,一碗汤很快见了底,左右手各拿只包子吃的津津有味,“真不吃吗?” 顾南乔傲娇的将头撇去一边,用沉默代替回答,顾惜玉突然就闯了进来,同宋清欢大眼瞪小眼,“你是?”顾惜玉一身酒气,熏的宋清欢打了个喷嚏。 宋清欢耸耸肩,将嘴里的包子全部咽了,指着床榻上正生气的顾南乔道,“若他娶我,我就是你娘!若不娶,我就不知是谁的娘了。” 顾惜玉,“”好有道理,但不多,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姑娘觉得心累,“父亲,今夜花灯会也给府里下了贴子,我要去吗?” 顾南乔略有些尴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闷闷道,“我身子不好去不了,这帖子明显就是下给你的,你注意些!” 顾惜玉大喇喇坐下,拿只空碗给自己舀了勺汤,含糊不清的应下,桌子中央摆着盘色泽诱人的卤鹌鹑蛋,新奇的用筷子敲了敲,“这是什么?” 宋清欢头也没抬,“蛋!” 顾惜玉那个气呀,险些将嘴里刚喝进去的汤喷出来,“我还能不知这是蛋!只是不知还能这么做。” 说话间鹌鹑蛋只剩下小小一只,在碟里滚来滚去,宋清欢和顾惜玉对视,硝烟顿起,顾惜玉眼疾手快下筷去抢,结果蛋滑开了,被一只纤纤玉手捏入,直接放在嘴里,末了,宋清欢还朝着顾惜玉挑衅的抬抬下巴,“还能直接下手抓?你有没有点武德了!” 宋清欢细细咀嚼,又慢吞吞的喝下口汤,“我是女子不用讲武德,你吃饭不用手难道还用脚?” 顾惜玉,“”暗戳戳看了眼床上沉默着的顾南乔,心中腹诽,还好自己当初没同意娶她,不然如今气的下不来床的人岂不就换成他了,京中都在说宋府五姑娘怯懦胆小,真想将那些传流言的人全拎来将军府瞧瞧,哪一点能与眼前这姑娘沾上边的! 墨青和墨蓝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孙府医看到宋清欢在,干脆就没到主屋用饭,不上赶着白来淘这份闲气。 丫鬟们收了碗碟,又给宋清欢上了冰镇过的葡萄,婆子笑眯眯的,“姑娘快尝尝,不过可不敢贪凉,仔细着身子。” 宋清欢朝着婆子灿然一笑,“好,我晓得了。”说完捻起颗放嘴里,吃着嘴还不停,“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顾惜玉重复两次,觉得很是绕口,想吃颗葡萄,宋清欢护食一般的将白玉碟拢在怀里,“想吃自己拿去,这是我的!” 顾惜玉,“好好,全是你的,我不吃了!”一甩衣袖愤愤然离开,“多大了还护食,羞不羞!” 宋清欢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小我骄傲!”得意的晃几下头,“我饱了,先回去了,衣裳都没准备。”朝着顾南乔的后背拱了拱手,“将军好生将养,属下先告辞了!” 软枕擦着耳朵落在地上,宋清欢吐吐舌,“顾南乔小心眼!”欢快的笑声惹的一众下人全都停了手中动作,看着她风一样的从眼前跑过,带起一地花瓣。 “主子,今夜要属下去护着五姑娘吗?”墨青嘴角上扬,看的顾南乔火冒三丈,“不必!她本事大着。”墨青瘪瘪嘴,心想着主子在五姑娘的事上总是嘴硬心软,非得逞一时之勇,最后还不得巴巴凑上去哄着。 果然他的脚才迈出屋子,就听见顾南乔长长叹口气,“多带几个人去护着,今夜安生不了。” 墨青的声音里都带着难掩的笑意,“是,属下领命,这就去安排。” 墨蓝凑上来,“将来五姑娘嫁过来,会不会同大公子打起来?” 墨青没好气白他一眼,“你怎么现在这么八卦了,主子要你做的事都办好了?” 墨白急匆匆跑来,一脑门的汗,“将军可醒了?有桩重要的事得将军拿主意!” “醒着呢,在自己屋。”墨青皱了皱眉头,心中划过丝不好的预感,不等他开口询问,墨白已经跑的不见了人影。 顾南乔刚喝了半碗粥,就见墨白冲进来,半跪着焦急开口,“主子,圣上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说要将三公主赐婚给您!” 他们心中都有数,这赐婚圣旨一旦接下,将军就是驸马,永远不能入仕,不可再上战场,至于兵权则会牢牢把握在圣上手中,再由着他将这当成恩赐,分散派给他的心腹,战无不胜的镇西军会永永远远湮灭在大平朝! “更衣,我要入宫面见圣上!” 第97章 不分彼此 宋清欢回宋府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她伸个大大的懒腰,跑去屋外瞧她们几人都在做什么。 冬梅倚在廊下打着盹,沉香照旧抱臂面无表情的守着院子,半夏则在一旁小几上扒拉着算盘珠子,白术托着腮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燕子。 见她自己跑出来了,白术赶忙上前几步,“长姐。。不是姑娘,您怎么也不唤我们一声,自个就跑出来了?” 宋清欢揉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髻,不在意的摆摆手,“我来看看你们都在忙什么,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们全都不在。” 半夏迎着笑脸上前,“夏荷躲懒,只说身子重看不了这些账目,就全派人给我送来了。” 宋清欢无奈摇头,安慰半夏,“她如今才四个月身孕就会拿乔了,日后少不得你多费心,不过能者多劳,我瞧你处理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的很。” 半夏嗔怪的道,“姑娘日后如果我接了那摊子,您身边就少个伺候的人了。” 宋清欢坐在廊下,接过白术递来的茶抿一口,“日后你们都要嫁人的,迟早的事,就当提前习惯了。” 半夏小脸绯红,娇嗔道,“姑娘你又拿我们打趣。” 冬梅拍拍屁股上的灰,粗声粗气的道,“反正奴婢不嫁人,一直保护姑娘就是。” 宋清欢睨她一眼,“那为何还同墨青闹别扭?若真对他无意,管他去春香楼是喝酒还是寻姑娘,同你有什么关系?” 冬梅的脸一下就像煮熟的虾子,“姑娘我那是替您打抱不平,啾~” 宋清欢,“这药的后劲是不是太大了些?” 冬梅又羞又恼的看了眼宋清欢,苦着张脸抱怨,“不时会出几句怪声儿,奴婢这几日都不敢随便开口讲话。”想到昨日墨青来寻她,结果愣是被她的蛙叫声惊的直接落荒而逃,连自己是来传什么话的都忘了,害的冬梅全身无力,无从解释,沦为笑柄。 宋清欢憋笑憋的肩膀快脱臼了,岔开话题道,“今晚花灯会沉香和白术与我同去,半夏你去铺子里盯着。” 冬梅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明明从前姑娘去哪都会带上她的,现在有了新欢,就马上抛弃她这个旧好了,啊呸呸,不是,是抛弃她这个旧仆了,嘴比脑子快的出口道,“姑娘她们都有事忙,那奴婢呢?呱呱” 宋清欢,“”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好久才摆了摆手,“你哈哈我有重要的事安排,你且过来点。” 冬梅最近被几人笑话的脸皮堪比城墙,怒瞪着想笑不敢笑的几个,“想笑就笑,小心别憋出毛病来。” 乖乖俯下身子,宋清欢凑近她耳畔低语几句,“能做到?只要这事一成,咱们脱离宋府指日可待!” 冬梅郑重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脯,“嘎嘎,姑娘放心!”都没人笑呢,她就原地跺跺脚,一溜烟跑没影了。 半夏有些担忧的道,“姑娘,若是离开了宋府,只怕您同将军的婚事就更难成了,您可想好了退路?” 宋清欢冷哼一声,“只怕那位巴不得给你家主子寻个没有强大靠山的姻缘,但这话他肯定是不能亲自说出口的,咱们现在缺的就是个机会,而那位巴不得有谁将台阶递到他脚下,且看着。” 半夏点头,不等她开口,就见宋清欢将一张薄薄的纸递到她手里,“这是你的身契,收好了。” 半夏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清欢,却并没接那张身契,“姑娘!奴婢们签的可是死契!您。。这是。。打算让奴婢恢复自由身?” 宋清欢摆摆手,懒懒的趴在白术腿上,“嗯,你们几人的身契都在我手上了,日后你们不再是奴籍了。” 沉香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们不是单纯的奴婢,而是签了死契的暗卫,生是将军府的人,死却是无名之辈,何况她们一无家人,二无牵绊,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恢复自由身。 就像是猜到了她们心中所想一般,宋清欢被白术梳发梳的很是舒服的半眯着眼,”天大地大,任尔驰骋,若不想离开,也可留下继续为我办事,但我不再是主,你们也不再是仆。”宋清欢知道只凭一人之力,是扭转不了这朝代陋习,她也没想着改变,只做她力得能及的事,毕竟一个时代的变迁,背后是残酷的战争,和累累的白骨,她自认自己可成不了救世英雄,不过就是堪堪护好身旁值得守护之人,不求无愧于天,但求无愧于心! 半夏眼上泛起泪花,紧紧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哽咽着跪下给宋清欢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半夏定替姑娘守好铺子。” 宋清欢莞尔,也没拦着她,“我要做的事还多着,这才哪跟哪。”顿了顿又道,“东街上的铺子沽一家收一家,银钱上你看着拿主意。” 半夏惊愕抬头,沉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姑娘,东街一共十八间铺子,先不论大小,就那位置价格也是惊人,确定要全拿下?” 宋清欢一脸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神情,“对!在铺子全部拿到手之前说别的还尚早,且替我留意着,至于挂谁名下,自有人同你交待,可比守着我忙多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的!既然姑娘已有打算,我按吩咐办事便是!”半夏不再犹豫,响亮亮的回答,眼中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不不,我可不需要只听吩咐办事的人,你得有自己的主见,也得要有独当一面的魄力,亦得学会临危不乱,走一步算三步谋十步!” 宋清欢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沉香,“你可想过日后要做什么?仗剑江湖?亦或是驰骋沙场?” 沉香摇头,依旧寥寥数语,“不,我要留在姑娘身边。”阖眸假寐,抱紧怀中宋清欢为她打造的剑。 “好,但今日起你与我不再是主仆关系。”说完不由分说的将身契塞在沉香手心里,“你这沉稳的性子倒更像是我姐姐,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沉香心中早已泪如泉涌,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缓缓点了点头,嘴角上扬。 第98章 惊涛骇浪 看着站在眼前从头黑到尾只余一双眼露在外的冬梅,宋清欢只觉头顶一群乌鸦缓缓飞过,她气不打一处来,“今夜花灯会他也会去,你穿成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冬梅认真的摇头,“姑娘您不是说做什么都得有专业精神吗?我想当你故事里的零零捌!” 宋清欢被她说懵圈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与她们讲过电影里零零柒的剧情,当时还一脸感慨的说要是她们几个生于现代,估计电影里说的就是她们的故事了,结果冬梅自己脑洞大开,衍生了个零零捌,宋清欢无话可说,“嗯,你做的很棒!” 冬梅闻言笑的呲出口小白牙,又想到宋清欢根本看不到,遂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姑娘放心,我定帮将东西您拿回来!” 宋清欢见她将本就平坦的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眼角抽了又抽,没好气的把她的手扯下来,“本来胸就小,再拍就没了!” 冬梅,“”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事!这不是往她心口捅刀子吗? “以后出嫁了,你夫君可能误以为摸的是自己的胸膛!”得,小刀子一把接一把,还专往心窝子里捅,冬梅觉得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药石无医的那种。 白术笑的浑身颤抖,宋清欢没好气的捏了把她胖嘟嘟的脸蛋,“别乱动了,盘扣都被你崩开好几颗了,半夏,这衣裳不是新制的,为何又小了?” 白术,“”心痛难忍,再也笑不出来了,长姐就这么丝毫不留情的、猝不及防的也给了她一刀! 半夏忍笑忍到肚子痛,无奈的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可能是成衣铺子里尺寸量错了。”说完摊开手心,里面安静的躺着四颗包边盘扣,“已经挪到衣裳最外边了,还是系不上。” 白术,“”得又一把刀扔在她心尖尖上,刀刀致命,她直接躺在床上耍起赖,“你们全都笑话我,我不去了,不去了!”说完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宋清欢也不管她,由着半夏替她更衣挽发,末了半夏多了句嘴,“姑娘您怎么又清减了些?瞧这衣裳都大了。” 白术,“” 宋清欢好言好语的哄着白术,最后故意拉下脸,“你再这样真不带你去了!咱们走!” 白术闻言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宋清欢的云袖,撒娇道,“长姐,平儿错了,你别不理平儿。” 宋清欢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温柔的牵过她的手,“能吃是福,你如今还没及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走,长姐带你多买几身漂亮裙裳。” 白术眼睛亮晶晶的,攀上宋清欢的手臂,“平儿喜欢的长姐都给买吗?平儿喜欢红色的。” 宋清欢宠溺的任她扯着自己,“嗯,平儿看上的全买。”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院门大开,廊下风灯摇摇欲坠,几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安静的跃到院中,不知在翻找什么,盏茶的工夫,有个黑衣人举着自己的左手,不停的在地上翻滚,“头儿,我的手,啊——” 十几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又倒下几个,全是入了宋清欢屋子里翻看东西的黑衣人,躺在地上翻滚,面目狰狞,手肉眼可见的变红变肿,亮到发光。 “头,呱呱,太奸诈了,呱,有毒,呱——”黑衣人捂上自己的嘴,满眼惊恐。 那个被叫头的连连后退,招招手,“带上他们先撤,回去看主子怎么安排,啾啾——” 黑衣人,“” 暗处按兵不动的墨青等人,“”五姑娘这毒就离了个大谱,是该说她玩心重,还是该说她无厘头,您要么将人直接毒死,要么将人迷晕,弄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等于直接给了他们背后主子一记响亮的耳瓜子啊! 墨蓝扯了扯墨青,“这咱们还动手吗?” 墨青没好气的给他个眼刀子,“你有解药?反正我是不敢抓他们,你行你上!” 墨蓝,“又不是我下的毒,你朝着我发什么火,再说五姑娘的解药谁敢吃?再吃成主子那样”他马上将嘴死死捂住,一溜烟跑了。 宋清欢这边正逛的高兴,白术买了五六套合身的裙裳,也开心的不得了,都将在屋里下毒的事抛诸脑后了,谁都不知这将会引发多大的一场惊涛骇浪,以至后来每当想起这事,几人皆笑到无法控制。 花灯会定在申时开始,夏初天黑的晚,天没黑透,花灯就不那么夺人眼球,故而大臣们的家眷难得的成群逛街,享受买买买的乐趣,东街一下就喧嚣热闹起来,连药材铺子都排起了长队。 白术不解,拉了拉宋清欢的衣角,低声问,“长姐,逛街怎么还逛到药材铺子去了?” 宋清欢挑挑眉,“忘了前几日我说要炮制个防蚊虫的事了?一经推出,立刻售空,今夜赏花灯总不好一直抓挠被叮咬的地方。” 白术开心的抚掌,“毒药都能被人哄抢成这样,我长姐实在是太牛皮了!”掰着手指细算,“这一晚上得进多少银钱啊!” 宋清欢,“”这怎么听都不像夸她的话啊!她抚额,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她们灌输太多现代的词汇了,日后她真得多加注意才好。 “咳,你小点声,这么多人,小心被有心人之人听了去。”沉香扯了把就差原地起舞的白术一把。 白术马上紧紧捂上自己的嘴,一双灵动的眼可怜巴巴的望向宋清欢,“一时嘴快,长姐饶命。” 宋清欢浑身无力,自己教的,哭着也得听完啊,甩了甩袖,不发一语的朝花灯会的方向而去,白术冲着沉香吐吐舌,朝着宋清欢的方向跑去,沉香觉得白术要是有尾巴,此刻肯定都快要摇掉了。 长街两侧站满了护卫的禁卫军,围观的百姓踮着脚尖拼命的朝里张望,只要不过界,禁卫军也不拦着,拱桥上挤满各种小摊,一时间热闹非常。 第99章 风情万种 戌时一过,天就慢慢黑了下来,夏日的风吹在平静的湖面上,微波荡漾,带来一丝清凉,烛光掩映在水面上,似碎金点点。 今日的灯会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才能参加,一个个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好不惹眼,这会全都恭敬的站立两旁,双手叠放在小腹处,默不作声,端的一副世家闺秀知书达礼模样。 宋清欢不得不再次提醒白术,“今夜这花灯会同平日里的不同,咱们都低调些,切莫出风头。” 白术拼命的点头,眼睛却是怎么也不够用的,“我晓得了,长姐。” 沉香一双眼锐利的观察四周,俯身对宋清欢道,“暗处不知有多少影卫,主子没来,姑娘还需多加注意。” 宋清欢点点头,拉着白术又往后挪了几步,不等她们再多说,听得一道公鸭嗓大声道,“皇上、皇后驾到!” 宋清欢随着人群齐齐跪地,她悄悄抬眼打量这位传闻中的皇上,身着一袭明黄龙袍,半白头发用金冠束起,面目威严,却难掩憔悴,眼皮重重垂下,看起来多了几分凉薄,身侧的皇后也差一袭明黄凤袍,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将将四十,神态自若,举止大方,金色步摇在她走动间竟纹丝不动,给人一种高贵而不失亲切之感。 皇上抬手,“都平身,朕今日同皇后与民同乐,就别讲究这些个俗礼了。” 宋清欢心中腹诽,这都跪了半天了,您老才想起来让人平身,什么与民同乐说的比唱的好听好听,您的民可全在桥那头被禁卫军拦着进不来呢。 又一声唱喝,这下子是今夜的主角登场了,“毓凉国依莲公主到!”环佩叮铛,异香扑鼻,宋清欢抬眼望去,见一着碧绿轻纱长裙的女子步履轻盈袅袅而来,腕间带着金灿灿的铃铛,随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微厚,却更添几分妩媚,皮肤不似京中女子白皙,带着点小麦色,笑起来更是风情万种,媚眼如丝。 宋清欢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几步,有些懊恼的扯了扯衣摆,今夜她也穿了件水绿色夏锦月裙,面上系着同色面纱,露出的一双眼秋水盈盈,眉似远山含翠,京中如今盛行鹅黄银丝双面绣锦裙,她以为自己已经穿的很低调了,没想到竟与毓凉国公主撞了衫。 她想回马车上重新换过一件来,奈何车马全部停在长街另一侧,不知撞上了谁,她连忙回首表示歉意,却看到上官风挑着眉一瞬不瞬的打量她,“清欢穿着倒比那劳什子公主好看。” 宋清欢面上笑嘻嘻,心中妈妈批,撞衫啊,尤其还是同今日的主角,社死有没有,她压低了声问,“可有地方让我换件裙裳?” 上官风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朝着白术抛个媚眼,“我瞧白术姑娘可是又圆润了。” 白术,“”险些没绷住直接上去将这人的嘴撕裂开,还是沉香将她死死按住,这才免了上官风的血光之灾。 上官风戳了戳白术气的鼓起的面颊,她噗的一声喷了上官风满脸口水,昂着双下巴,一脸有本事你打我啊的欠揍表情。 上官风失笑,指了指一边帐篷,解释道,“好些个朝臣年事已高,又不好拂了皇上面子,人是来了,却是走不了几步的,所以每家都会搭个帐篷得已歇脚。” 宋清欢感激的向上官风行一礼,带着白术和沉香急匆匆的去帐中换裙裳,白术今夜选的衣裳全部是深深浅浅的红,宋清欢无法,只得选了件最不打眼的水红洒花烟罗裙,却衬的她愈加肤若凝脂,唇若樱桃,“长姐你真好看。”白术一脸迷醉,宋清欢嗔她一眼,“你可小声点,别叫人听了去。” 守在帐外的上官风却是心下一惊,面上不显,低低的道,“若换好了就快些出来,一会我老子要过来了!” 宋清欢掀帘出来,着实将上官风惊艳到了,不住啧舌,“清欢这样都叫我有了想娶妻的念头了!” 白术在上官风脚上踩过去,还暗自使力捻了捻,鼻中冷哼,“不自量力,我长姐可是”沉香一把捂上她的嘴,她后面的话统统咽回到肚中。 偏上官风不肯罢休,贱兮兮的晃着手中折扇,“哦,你是清欢的妹妹?那你说说你长姐是什么?” 白术瞪她,却再不敢多说一句,求救似的看向宋清欢,见她并无不愉,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你就别逗她了,既然知道了,当知守口如瓶的道理,日后你用的皂角,我分文不取。” 上官风收了折扇,“当真?那我就不客气了!”走了几步又回头交待,“我偏爱竹香,你记得同他们交待清楚。” 宋清欢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瞧您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竟喜欢如此清雅高洁的香气,倒令人大开眼界。” 上官风也不在意,无所谓的摆摆手,“什么模样不过都是外人想看到的罢了,若他们愿意,装一辈子也无不可。” 上官枂同上官朗陪在皇上左右,上官枂早早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宋清欢,眼里是掩也掩不去的笑意,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上官朗打趣道,“枂弟可是瞧上哪家姑娘了,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皇叔父您快瞧瞧他一双眼都恨不能飞出去了。” 皇上闻言笑眯眯的回头打量上官枂,上官枂有些窘迫的垂下头,“没有的事,朗哥惯会打趣的,皇叔父莫听他乱说。” 皇上拍拍他的手,“若不是朗儿说起,朕都快要忘了你今年二十了,是早该赐婚了,同皇叔父说说瞧上哪家姑娘了,也让朕长长眼。” 上官枂郑重行礼,“皇叔父说笑了,枂儿只是瞧大平朝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康,不由的心中感慨,欢喜之愉不免多看了几眼,倒叫朗哥打趣上了。” 上官朗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宋清欢一行,心中虽不喜,却仍是被她绝世之姿惊了惊,旋即笑道,“那今夜枂弟得好好看上一看,挑个合眼的,皇叔父也好为你赐婚。” 第100章 六月飞雪 因圣上亲临,这场花灯会礼部格外上心,每一盏灯都制作的精致非凡,造型别具一格,一来是为毓凉国公主择选夫婿,二是借着这由头给京中尚未婚配的大臣儿女们一个相看机会,故而少了许多平日的繁琐规矩。 皇上只略略看了一会就说倦了,同皇后一起去皇帐中品茶休息。 这下子平日里很少出门的闺阁小姐顿时就放松下来,三两相伴猜灯谜、赏花灯,公子哥们则是吟诗作对,品茗对弈,气氛一时倒也惬意融洽。 上官风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京中认识的人多,有他跟着,宋清欢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们,我身上都快被盯出几百个窟窿了。” 上官风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完啪的打开折扇,冲着一边的姑娘们抛个媚眼,笑的妖媚又邪肆。 虽说上官风只是庶子,可名头摆在那,好些个在家中并不受宠的闺阁小姐还是心甘情愿想嫁去亲王府,怎么说也算是皇亲贵胄,说出去身份都高人一等,便都含嗔带怯的看一眼上官风,又羞答答的垂下头,可看宋清欢的眼神就不友善了,恶狠狠的恨不得能将宋清欢瞪出个窟窿才做罢。 白术没好气的一胳膊肘捅上官风的肚子上,“滚远点,招蜂引蝶的,我们都没法好好瞧花灯了。” 上官风没忍住捏了把白术肉嘟嘟的脸蛋,嗯,滑滑的软软的,手感很不错,还想再捏,被白术张开嘴使劲咬了一口,“登徒子,呸,不要脸!” 上官风痛的直吸气,却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跟在她们身后,“今夜我要当护花使者,可不敢乱跑。”说完不着痕迹的朝上官枂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瞪自己,马上正了正神色,“你又不认识旁的人,有我在总是好一些。” 宋清欢懒的与他多说,慢悠悠的欣赏着花灯,一个团扇掩面的姑娘忽就挡在她面前,语气不善,“呦,今儿个圣上不是只请了四品以上官员家眷来参加,你怎么也来了?”看了眼上官风,更是不屑的道,“原来是攀上靖安亲王府家的庶公子了,倒是好手段。” 宋清欢淡淡瞥她一眼,“要是我没记错,李姑娘的父亲也不过是个正六品,怎的也敢在这大放厥词,脸呢?” 李生香语噎,握着团扇的手有些抖,“你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在这质疑我,我可是左相府千金邀请来的。” 宋清欢长长哦一声,扒拉开她不欲理会,偏李生香非得追上来,不死心的道,“走什么,五姑娘可是觉得心虚了?”她故意扬高了声音,还好死不死的拽着宋清欢的云袖。 宋清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微一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低语,“上一回的事李姑娘可是忘了?要不要我帮李姑娘再长一次教训?” 李生香瞪圆了眼,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你。。我就说上回捣鬼的肯定是你!不行,今日你得同我讲讲清楚!” 宋清欢挑眉,一把将自己的云袖扯回,淡淡道,“不作不死,好端端的非得送上门找虐,那我今日就成全你。” 李生香不明所以,只是对上宋清欢那凉的透骨的眼神,就不由的后退两步,哆嗦着开口,“你。。你想做什么?我。。。我可告诉你,我。。我下个月就要。。同户部尚书之子成亲了,你。。你。。找。。死!” 宋清欢忽而笑了,那笑就似春日里百花盛开,也似柳条轻拂过水面,眸中盛满了璀璨星子,“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可是李姑娘对我不依不饶。”说罢抬起双臂,“瞧,我可什么也没做!”云袖滑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皓腕,沉香上前一步,将她的云袖理好,“李姑娘烦请您将路让开。”嗓间含着警告,眼神冷漠,将李生香吓的背脊发凉。 “我。。我就是不让呢?今日圣上也在,你们敢在这动手吗?”李生香说完还挺了挺胸,据傲的盯着宋清欢。 宋清欢小退几步,朝着李生香屈膝一礼,“小女在此同李姑娘道歉了,是小女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 宋清欢语带委屈,眼中含泪,削瘦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好些人已经围了上来,纷纷指责李生香,“我说李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是,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明明就是你挡路在前。” “户部尚书家娶这么个媳妇,可真是要气的列祖列宗棺材板板都压不住了。” 李生香听着这些一边倒的议论之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宋清欢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惯会装这一副楚楚可怜的狐狸精模样,他们眼瞎看不出来,我可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呸,小娘养的玩意儿,今日你若不给我下跪道歉,这事就没完!” 户部尚书府大公子高令随着几个兄弟恰好逛到此处,好奇的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这一眼,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气的拂袖扭头就走,“我要退婚!” 李生香也听见了,急的想追上去,奈何人已经越聚越多,她的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更加口不择言,“你故意将他引来的是不是?看我今日不打死你个贱蹄子!”挥舞着双手朝宋清欢的脸颊招呼过来。 宋清欢胆怯后退,面纱被一把扯落在地,她惊惶抬头,大颗的泪顺着雪白面颊滑落,长长的睫羽轻晃,唇被咬的发白,“我。。不是。。我没有。。我都不识得高尚书家的公子。”软软糯糯的嗓音含着哽咽。 上官风轻挑了挑眉,看向一旁泰然不动的沉香,沉香恶狠狠瞪他一眼,无声的道,闭嘴看戏! 上官风,“”他可一句也没说,真是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 白术踩在他脚背上,假装四下张望,“少多管闲事!敢坏了我长姐的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她接着蹦了句从宋清欢那里学来的国粹,上官风听不懂,可直觉告诉他那肯定不是好话,只得讪讪闭上根本就没机会张开的嘴。 第101章 市井泼妇 一边是咄咄逼人丑态毕露的李生香,一边是楚楚可怜绝世出尘的宋清欢,众人的天平不可控的偏了又偏,指责之声渐大,李生香气的双眼猩红,原地跳脚,哪有半分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模样。 李生香嘴里骂骂咧咧,手也不安分的往宋清欢的脸上抓去,“抓烂你这张勾引人的狐媚子脸,看你日后还如何见人!” 左纤纤坐在高台上,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唇边挂起抹不易察觉的笑,“这李家大姑娘当真是豁得出去脸,嬷嬷倒是会选人。” 一边站着的嬷嬷闻言上前两步,给左纤纤又倒了盏热茶,“顾大将军哪是她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可以肖想的,就得让她长点子教训。” 左纤纤淡淡扫了嬷嬷一眼,“人多眼杂,嬷嬷还是小心祸从口出。” 嬷嬷马上跪下认错,“姑娘教训的是,是老奴一时嘴快,还请姑娘莫与老奴计较。” 左纤纤微一抬手,“我倒看看这宋家五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竟引得顾南乔一再出手相帮。” 李生香哪知自己被人利用了,此刻她就似市井泼妇,叉着腰,口沫横飞,“仗着长了张好看的脸就不将我放在眼中,今儿个我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李生香原地转起了圈,手中罗帕轻轻甩出,扭腰摆胯,媚态横生,眼波流转间还不忘朝着众公子哥频频抛着媚眼,莲步轻移,挑起个尚未回神的公子哥下巴,粲然一笑,羞的那公子哥恨不能当场找块豆腐撞死,抖着声音道,“你你们可都瞧见了,是李家大姑娘轻薄的我,我可不担这责任的!” 众人哄堂大笑,兵部尚书长子于宁笑的最大声,捂着肚子直喊痛,“李兄,不然你就从了,姓氏都一样,说不定就是上天指派的姻缘!” 那被调戏的公子乃是吏部尚书长子李成茂,闻言脸色可真相当精彩了,“放屁,白给你你要不要?” 于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晃着折扇,“人家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我可消受不起,李兄自个留着!” 李成茂气不过,一把将李生香推开,嫌弃的连连后退,“简直恬不知耻,就你这样的,高兄不知怎么就瞎了眼要娶你过门!” 宋清欢斜倚在白术身上,眼睫轻颤,一副受惊模样,“李大姑娘这是又中邪了?” 白术重重点头,一本成经的胡说八道,“姑娘您日后见了李家大姑娘还是躲着走,她可是邪门的紧,别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说完母鸡护崽似的将宋清欢半护在怀里,“姑娘别怕,奴婢们会保护您的。”沉香抱臂挡在宋清欢面前,面色不虞。 上官风看的眼角直抽抽,用折扇掩面低笑,白术恶狠狠的瞪向他,“再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球踩!” 宋清欢,“你们还不给我小声些!”气的捏了把白术圆滚滚的腰,一刀子捅到白术心尖儿,“嗯,肉还真是不少。” 白术,“长姐!”她捂着心口,一副受伤的模样。 上官风看着白术这奶凶的模样,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胖丫头还挺凶,小心日后没人娶。” 白术泪眼婆娑的看向他,委屈的嘟起嘴,长长的鸦羽上沾着颗未及落下的泪,看的上官风心头一紧,马上软下声哄道,“你瞧年画上的胖娃娃看着多喜庆,都争抢着挂在门上呢,胖是福气。” 白术直接气炸,“我去你喵个福气!这福气白给你要不要?”暗下狠心,从明日起一定要开展酝酿已久的减肥计划,脸圆的连酒窝都看不出来了,同长姐一点都不像了。 宋清欢抚额,“当着外人的面不许说这些浑话,还不给我安静点。”瞄了眼看戏的众人,又往高台上看一眼,“沉香,左相府的女儿同你家主子可相识?” 沉香的心猛的抽紧,她又不擅撒谎,只得将嘴巴紧紧闭着,目不斜视,腰板挺的笔直,看她这样,宋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一屁股烂桃花,全都将账算在我头上了。” 白术又咬了一口上官风蠢蠢欲动的手,拿眼瞪他,两颊气的鼓鼓的,上官风瞧她这副可爱到不行的模样,不知是不是中邪了,俯下身子,以扇遮挡,唧亲在白术的脸蛋上。 亲完,两人四目相对,全都懵了,好半晌上官风才低低开口,拉着白术的袖子轻晃了晃,“嘘,别喊,我错了,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白术含着泡眼泪,捂着发烫的脸颊,“长姐,他亲我!” 宋清欢,“” 上官风,“” 宋清欢也顾不得看戏了,拎起上官风的耳朵就往人少的地方去,“你平时不着调也就算了,竟将主意打在我阿妹身上了,行啊,姐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我是病猫了!”说完野蛮的往上官风嘴里塞了颗药丸。 上官风干呕了半天,奈何那药丸入口即化,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也于事无补,“姑奶奶,我错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宋清欢安抚的摸了摸白术的脑袋,闻言头也没回,“毒药。”忽然扬起抹笑,接了一句,“让你不举的那种,若不信,你今夜大可一试。”领着白术和沉香继续赏灯猜谜,上官风气的给了自己好几个耳瓜子。 “长姐。”白术轻轻拉了拉宋清欢的云袖,“那李姑娘还在跳舞呢?不用管吗?” 宋清欢如梦初醒,拍了把自己的脑门,“我擦,光顾着教训上官风,竟将她给忘了。” 脚下生风,跑的飞快,等到了刚才的地方,围观众人好些都散了,李生香墨发凌乱,脚步踉跄,唇边隐有血渍,抱着婆子粗壮的腰大口喘着气,手上动作却停不下来,“救。。救我,我停不下来了。” 宋清欢戳了戳沉香,“去,给她解了,别让人瞧出来。” 沉香无语的看了眼躲在她身后的两人,认命的抖了抖与她并不相衬的罗帕,“你也有解药,为何非要我来?” 宋清欢躲在沉香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药太多,分不清了。” 沉香,“”就离了个大谱,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看个花灯会带十几种毒在身上,这下更好了,连解药也分不清了! 第102章 毫无防备 毒解了,李生香精疲力尽,脑袋重重磕在青石路面上晕死过去,咚的一声听得白术都跟着脑袋痛了起来,她唏嘘,“嘶,疼。” 沉香没好气的道,“要不你也跟着摔一回。” 白术,“”撇撇嘴表示不满,却并不敢开口反驳。 宋清欢这才从沉香身后走出来,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我瞧李姑娘这一下摔的可不轻,回府之后赶紧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别摔出个好歹来。” 那个婆子感激了看了眼宋清欢,朝着她屈膝行礼,“老奴替我家大姑娘谢过姑娘了。” 沉香眼角抽了抽,真想冲上去扯着她的衣领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好心的姑娘可是害你家姑娘的原凶!她的内心咆哮着,余光睨了眼宋清欢,见她就似看懂了一般,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满脸都透露着你是不是也想试试这毒的神情。 沉香低咳几声,不着痕迹的往白术身后挪了几步,她还没活够,不想不明不白就死了啊啊啊!何况五姑娘连自己用的是什么毒药都分不清楚。 看沉香这个怂样,宋清欢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走,咱们继续去赏花灯。” 沉香长长嘘出口气,就见不远处的拱桥上站着不少公子小姐,其中最打眼的莫过于毓凉国依莲公主,微风吹起了她轻薄的衣摆,露出半截玉腿,诱惑至极,不知听到了什么,她笑的明媚又张扬,倒是比京中那些个闺秀多出几分豪爽。 宋清欢见依莲公主的一双眼就似黏在了上官枂的脸上,身子更是几乎倚在了他身上,正浅笑盈盈的冲着上官枂说着什么,上官枂的脸上是惯有的云淡风轻,笑容疏离而客套。 这样的闲事,宋清欢原是不打算理会的,走了几步她却突然停下,长长叹口气,眼睛四下观察,瞧见湖边站着两个女子,正对着湖中花灯许愿,“沉香你可知她们是谁?” 沉香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沉吟了一会道,“那个鹅黄裙裳的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李烟萝,另一位是刑部侍郎家的嫡女萧云。” 宋清欢摩挲着下巴,好半晌才开口道,“该推谁下去更合适?” 沉香,“姑娘,这不好?” “沉香,一会等有人落水,你想办法让上官枂也掉到湖里。” 沉香不知宋清欢打的什么主意,要知道两人同时落水,上官枂肯定是会救那位姑娘的,救是情理之中,可这一救两人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世子就要对那姑娘负起责任,但见自家姑娘一脸的不容置疑,沉香只得点头应下。 宋清欢缓步走到湖边,白术手中的一枚小石子正中李烟萝小腿,她本就在专心阖眸许愿,猝不及防之下膝盖一软直接跌入湖中,那边的沉香也立刻出手,上官枂毫无防备,扑通一声也掉到湖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烟萝大声呼救,上官枂莫名其妙,但瞧着李烟萝似乎并不会水,只得奋力游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大约感觉到有活命的希望了,李烟萝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攀上上官枂的脖颈,夏季的衣衫本就单薄,加上又落了水,两个几乎贴的密不透风。 待上官枂将李烟萝救上岸,李烟萝仍是一脸惶恐,忘了将手松开,头紧紧埋在上官枂的怀里,身体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官枂一脸不悦的看向在一旁看戏的宋清欢,眉头紧锁,宋清欢没事人一样朝他耸耸肩,气的上官枂险将一口银牙咬碎。 人越围越多,上官枂只得将身上的外裳盖在李烟萝身上,轻声道,“本世子会对你负责,姑娘且放心。” 李烟萝抬眸,就撞进了上官枂温柔又深邃的眸中,羞怯的低低应了一声,“烟萝多谢世子相救。” 皇上同皇后也听闻了此事,派公公来唤二人去问话,临走之时,上官枂回头瞪了眼宋清欢,虚空暗指了指她,拂袖而去。 宋清欢丝毫没被这个插曲影响到心情,拿着糖人递给沉香和白术,白术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吃不吃,我要开始减肥了!” 宋清欢嘎嘣咬下一块,含糊的道,“这是今天的,明天再减,不打紧的。” 白术认真想了想,觉得长姐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喜笑颜开的接过糖人,“长姐说的对,这是今日吃的,不做数的。” 沉香举着糖人,一脸的无语,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亲姐妹! 上官风不知打哪冒了出来,一脸苦瓜相,“好端端的干嘛把枂哥推下湖去?这下好了,皇上刚给他和吏部尚书家的嫡女赐婚了!” 宋清欢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你是瞎啊还是瞎啊!瞧不到那依莲公主看上世子了?若他真娶了和亲公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还用我说?” 上官风恍然大悟,追在她身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别不理我啊,同我讲讲嘛,我脑子没你的好使。” 宋清欢不厌其烦,没好气的道,“依莲公主身上的香有问题,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你的世子哥哥就该中招了。” 和硕亲王那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是断然养不出胸无大志的儿子的,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卧薪尝胆二十年,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入不了仕途,只当个闲散王爷了此一生,至于他们图谋的是什么,最终能不能登顶,就不是宋清欢可以插手的事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帮他拦下今夜一劫。 顾惜玉同几个公子哥有说有笑的迎面而来,宋清欢只淡淡扫他一眼,就擦肩而过,顾惜玉握紧手中多出的瓷瓶,嬉笑着走远了。 上官风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说说你同顾大将军到底是何关系?我听说之前与你定亲的原该是呱呱呱——!” 上官风,“呱呱,不是,沉香你给我喂了什么?啾——” “让你闭嘴的药!”沉香面无表情,白术则笑的前仰后合,“你完了,长姐这毒还没炮制出解药呢,哈哈哈——” 第103章 要命一条 圣旨是第二日散朝后下的,和硕亲王府同吏部尚书家各一份,谁也不落下,上官枂三月后迎娶吏部尚书之女李烟萝为世子妃,成亲之后分府别住,并破格提拔上官枂为正五品礼部郎中,不过就是个闲散官职,一没实权,二没人脉,彰显皇家对和硕亲王府的看重。 随着这几道圣旨传出的还有个惊天消息:顾南乔顾大将军因在战场上受伤中毒不举,无法人道,日后子嗣堪忧!这消息一经传出,京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走卒小贩都如遭雷劈,久久无法回神,上官枂的这档子事就显的微不足道,才不过一日功夫就没人再提及了。 宋清欢听着墨青的回禀,忍笑忍的很辛苦,“好,我知道了,你先回。” 墨青挠挠头,“主子气的摔了一屋子东西,好几天不曾出来了,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 宋清欢摇头,“这会子去就是撞在枪口上,我还没活够,可不想找死,再说了这是他亲口跟圣上承认的,干嘛还闹脾气?” 墨青无语的看了眼宋清欢,干脆一屁股坐在廊下大倒苦水,“前日圣上说要将三公主赐婚给主子,主子也是无法才入宫面见圣上,后来太医院的太医几乎轮流给主子把了脉,确认无疑,消息虽是主子让我们放出去的,但事关男人脸面”想到顾南乔阴沉的似乌云压顶的脸色,墨青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两日将军府更是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恨不能连呼吸都轻些再轻些。 宋清欢翻晒着满院的毒草毒虫,忍笑,“他若真成了驸马,别说拿回兵符了,就是想重上战场都再无可能,三十万镇西军就会永远成为传说。” 墨蓝跟着来的,听到这也忍不住从屋顶探出身子,“可是姑娘,这样主子就能拿回兵符重上战场了?” 宋清欢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蝎子直直朝墨蓝扔过去,“人吓人,吓死人,下次你能不能提前讲一声!” 墨蓝,“姑娘我是暗卫啊,动静太大,我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宋清欢招呼着冬梅重新上了茶,她端起抿一口,悠悠道,“暂时拿不回来,但是,契机一到,非他莫属!” 墨蓝不明所以,“契机何时才到?”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天机不可泄露,反正如今解药没有,要命一条,你们就这么回他。” 墨青同墨蓝互望一眼,索性什么也不问了,喝着香喷喷的奶茶,闻着满院奇奇怪怪的药味,太阳斜斜照在廊下,难得享受了一回惬意时光,两人竟就放下所有戒备打起了盹。 宋清欢翻看着冬梅递来的书册,吩咐道,“安静些,让他们歇会。” 冬梅挨着她坐下,低声道,“柜子下果然还有暗格,这本是不是姑娘一直要寻的毒经下册?” 宋清欢轻点头,“嗯,我就是觉得奇怪,娘亲之前肯定是发现了的,为何没将这书一并带走?” 冬梅又小心从怀里掏出一沓信笺,“我也不会描,就一股脑全拿出来了,照您吩咐将暗格毁了。” 宋清欢眼角抽了又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得,你可真是我的好冬梅,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宋清欢戳了戳打盹的二人,“去屋顶睡,我这安生不了了。” 墨青揉揉惺忪的眼,不好意思的道,“姑娘抱歉,属下失礼了。” 宋清欢摆摆手,“无妨,我这没那些规矩。”扬了扬手里的信笺,又瞪了眼冬梅,“帮我把药草都搬到屋顶上晒着去!” 冬梅苦着张脸,小声道,“我怕这些有用,烧了可惜。”又在怀里掏了半天,“喏,这些也给您带出来了。” 宋清欢,“”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浑身无力,“全部交给墨白,他知道用在哪。” 墨青和墨蓝直接跃上屋顶,就见宋木元铁青着脸,身后跟着一大群家丁,气势汹汹的朝着宋清欢的院子而来。 院门歪歪斜斜的挂着,根本不必落锁,宋木元率先就冲进来,见她坐在廊下悠闲的看书品茶,一把将她手里的茶盏拿过来,重重摔在地上,开门见山的道,“东西是你拿走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清欢轻掀眼皮,不咸不淡的道,“带这么多人来,是想青天白日就痛下杀手?” 宋木元双目猩红,厉声喝斥,“就算打死你,也不会有人质疑一句,不过就是妾室所生的下贱玩意。” 宋清欢也不恼,依旧坐在廊下不曾挪动半分,“宋大人的意思是靖安王府的世子眼瞎,竟抬了府中下贱货色当贵妾?啧,不知这话传到世子耳中宋大人可担待的起。” 宋木元怒目圆瞪,“放屁,老子说的是你,你扯到你二姐姐身上做什么?东西还来我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二姨娘何时成了正妻了?我竟不知还有此事,宋大人倒是同我讲讲。”说完挑衅的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宋大人想要可以,但我应我几个条件。” 宋木元气的目眦欲裂,“给你点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给我往死里打,你还配同我讲条件?” 墨蓝这暴脾气啊,立时就忍不住的想要出手,被宋清欢淡淡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听得她漫不经心的道,“行啊,那就一起上,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只是这后果由宋大人你一力承担就行。” 她朝着那些手里拿着棍棒鞭子的家丁小厮挑挑眉,“呦,熟人不少,正好今日都凑齐了。”指向几个面色惶恐的人,“杀春杏的时候你们几人可没少出力,今日我就亲手送你们一起躺板板!有人陪着上路,黄泉也不孤单。”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背发凉,“愣着干什么?都是吃白饭的,你们给我一起上,这院里的人一个不留!”宋木元气的理智全无,声音也愈加尖锐起来,额上青筋暴起。 “咱们要不要帮忙?”墨蓝看着宋清欢那单薄的身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行你上。”墨青看的津津有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第104章 大饱眼福 宋清欢缓缓站起身,那动作要多优雅有多优雅,纤手轻轻将鬓间散下的碎发别在耳后,另一只手则摸向腰间银色腰封。 墨青兴奋的搓着手手,“哇塞,我还从没见过姑娘出手,今日可以大饱眼福了!” 墨蓝瞪他一眼,“都是从哪学来的怪腔调?” 墨青一脸你简直就是个土包子的表情,“自然是跟姑娘学的,她会的新鲜词可多着呢。” 上回用带倒刺鞭子抽宋清欢的几个壮汉率先冲了出来,这一回鞭子是朝着宋清欢的脸上直接招呼过来的,几人才一近身,就被宋清欢手里的银色软剑弹在面门上,出神间,她拨下发间的簪子狠狠刺入一人的腿上,再用力划拉,鲜血立刻从伤口处喷出,壮汉惨叫出声,她却将簪拔出,扎向那人握鞭的右手,血冒出来了,却不再是鲜红色。 墨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真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又不靠谱的五姑娘? 宋清欢手中的软剑就似游蛇,她虽无内力,可这不妨碍她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能力啊,十几年的散打也不是花架子,沉香抱臂,看着她用自己教的招式放倒一个再放倒一个,放倒不停放倒玩的不亦乐乎,手里的软剑闪着寒芒,每一招都似在翩翩起舞,墨发长长垂在腰间,脸上身上全部沾满血迹,如盛开在阳光下的带刺玫瑰,美的惊人动魄,却又凌厉的让人不敢靠近。 最后她用簪子抵在宋木元喉间,“宋大人现在可愿平心静气坐下来听听我的条件?” 宋木元看着躺了一地的哀嚎声不断的壮汉,还有那蜿蜒开的紫黑的鲜血,哆嗦着声音都快飘起来了,“好。。好。。为父。。为父都答应。” 宋清欢摇头,“你可不配当我父亲,我唤你一声宋大人,日后你就唤我声五姑娘!” 宋清欢放开他,宋木元闻着一院子浓烈的血腥味,抱着树吐了个昏天暗地,身子瘫软怎么也起不了身,索性一屁股坐下,“五姑娘您说说。。说说。。条件,只要。。只要下官力所能及的,都。。都行。” 宋清欢接过白术递来的湿帕擦拭着手上的血渍,动作缓慢,神情专注,唇边甚至带着抹淡淡的笑,含着几分不经意的傲然与娇媚,“我要嫁于顾南乔为妻,如今将军的情况,此事当不难。”她突然抬头看向吓傻了的宋木元,“宋大人做不到?” 宋木元无力的摆手,“做得到。。做得到的!明日上朝我就回禀此事,五姑娘放心。” 宋清欢眼睫垂下,声音平淡,“再来,我要同宋府断绝关系,从族谱上除名那种,至于名头,宋大人看着编。” 宋木元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清欢,“你是疯了吗?宋府虽非高门大户,但好歹是书香门第,你若脱离宋府,名声不要了?” 宋清欢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书香门第听见宋大人这么说都该哭了,宋府怕是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是脏的。”她突然快走几步,在宋木元身边蹲下,将宋木元吓的险些仰倒,她低低耳语,“你明知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就别在这恶心人了,今日你若说办不到,命就留下,正好宋府也许久不曾开席了。” 宋木元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你。。你到底是知道了,我替他养了这么久的女儿,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宋清欢直直望进他眼里,就似窥见了他的心,“毓凉国的叛徒,留你一条狗命你就该千恩万谢这不杀之恩,哪来的脸要报答!”宋木元痛呼出声,簪子已经深深插入他的右胸,宋清欢指了指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下一回刺的就是这里,宋大人想好了再回答。” 宋木元顾不得疼痛,点头如小鸡啄米,“能。。下官能做到!求。。求五姑娘手下留情。” 墨青快把眼珠子揉出来了,还是难以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墨蓝,快掐我一把,这不是做梦?” 墨蓝毫不犹豫的拧在墨青的大腿上,疼的他差点就蹦起来,脏话脱口而出,“我草,你丫真下手啊?” 墨蓝,“”听不懂,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估计是骂他的,“不是你让我掐的?” 宋清欢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没好气的回头朝他俩的方向瞪一眼,无声的道,“闭嘴!” 宋清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再次检讨一遍,决定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是少说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瞧瞧孩子们全长歪了啊! 宋木元同那些壮汉几乎是一路爬着出了宋清欢的院子,那几个打杀春杏的直接就死在了半路,她虽是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无法动辄取人性命,可有时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况且他们的手上还欠着春杏一条无辜的性命,以命偿命,但愿春杏可以瞑目! 墨青、墨蓝跳下来,见宋清欢依旧坐在廊下,眉眼清淡,就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只是在享受这夏日里的阳光微风,冬梅几人很快将院落打扫齐整,也陪着宋清欢坐在廊下,浅笑低语,泥炉上的茶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茶香袅袅。 墨蓝吞了吞口水,茶也喝的漫不经心,眼睛不时瞟向宋清欢,她月白裙裳上的血渍已经干透,就像树上枯萎了的梅花,她恍若未觉,“回去,你们今日在这待的够久了。” 墨青拉起还欲开口的墨蓝,抱拳,“属下告退。” 宋清欢摆摆手,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去烧热水,我要沐浴。”嫌弃的扯了扯衣裳,“一会将这身衣裳烧了,脏!” 白术答的干脆,一蹦一跳的往小厨房跳去,沉香依旧波澜不惊,“姑娘这赐婚圣旨估计会来的很快,您连嫁衣还没绣呢。” 宋清欢弯唇,“我不会刺绣,随便买一件凑合凑合就好。” 沉香,“成亲乃是大事,怎么能凑合?” 第105章 言出必行 宋清欢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爬上床榻美滋滋睡了两个时辰,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廊下风灯已经燃起,想到方才梦中的场景,宋清欢觉得今日给宋木元的教训还是轻了点。 听到动静,白术打帘进来,“长姐,宋木元同大哥儿动手了,到底将大夫人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还说这几日就要将大夫人的庶妹迎娶进宋府为平妻。” 宋清欢朝她招招手,“过来。”白术就乖乖的小跑到床榻边,睁着双亮晶晶的眼,“长姐,咱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了是不是?” 宋清欢摸着她顺滑的墨发点头,“嗯,平儿很开心?” 白术点点头,一脸希冀,“自然是开心的,将军府没这么多的破事,长姐也能轻快些。” 宋清欢弯了弯唇,轻轻叹口气,“只怕日后有咱们头疼的时候,平儿,你可还记得从前的事?” 白术摇头,“除了长姐什么也记不清了,长姐可是记起什么了?” 宋清欢没说话,窗棂突然被掀开,跳进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血腥味扑面而来,白术惊的险些叫出声,被宋清欢一把捂上了嘴,“嘘,去将痕迹处理干净,同她们几人讲一声。” 白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宋清欢,见宋清欢朝她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宋清欢盘膝坐在床榻上,屋中没点灯,只有廊下风灯投射进的昏黄光影,她在枕下摸索,丢给黑衣人一瓶药,“自己涂上。” 黑衣人没开口,安静的房中响起衣裳撕裂的声音,药香混着梨香很快将淡淡血腥味掩盖了去,男子嘶哑开口,“多谢。” 宋清欢摆手,指了指房梁,“上去,有人来了。”说完下床将窗边蜡烛点燃,又挑了些香放在香炉中,悠然的煮茶,顺手将小榻上的书捧在手里。 很快,屋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冬梅打帘进来,“姑娘,来了好些禁卫军,说是抓捕要犯,非要进屋搜查。” 宋清欢头都未抬,“让他们进来搜!” 冬梅踌躇的往梁上看一眼,犹豫道,“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若是不让进,反而会让他们起疑。” 冬梅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跟着定了定,打帘出去,很快传来说话声,“官爷请进,只是我们五姑娘在里面,还请官爷们顾着些我家姑娘的名声。” 男人的声音洪厚,带着几分不耐烦,“我们跟着血迹一路到了这,旁的院子已经搜过了,偏你们事多!让开!” 说完野蛮的打帘进来,宋清欢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眼睛依旧盯在手中的书册上,领头的见到她顿时僵了僵,“是你?” 宋清欢抬头,一脸不解,“你识得我?” 男子后退半步,“我乃户部尚书府长子高令,多有得罪,请姑娘行个方便。” 宋清欢想了想,才知眼前这看起来眉目俊朗的男子就是同那李生香定亲的高令,听说他们的婚事第二日就已经告吹了,李生香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能挽回,高令更是对李生香心生厌恶,想看都懒的再看一眼,送去的聘礼都没要,全当是给李家的补偿。 宋清欢朝着高令轻颔首,声音平淡,“请便。” 高令看她面对着一群禁军面不改色的平静模样,心中泛起涟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昏黄的烛火照在她精致的面庞上,眉眼间透出几分慵懒。 宋清欢的屋子并不大,只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白梨的香气弥漫在高令的鼻腔中,他的心跳有那么一刻突然就快了起来,他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多有打扰。” 宋清欢朝着他露出个浅淡的微笑,“无妨,高公子慢走。”她的声音软绵绵的,高令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烫的厉害,仓促抱拳就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刻,沉香敲了敲窗棂,宋清欢这才淡淡道,“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男子从梁上跃下,宋清欢示意他坐在对面,将手边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什么也没问,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 男子喝了两盏茶,沉吟着开口,“姑娘就不问问我是谁?” 宋清欢摇头,“与我无关,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男子,“”好有道理,让他一时无法反驳,“不知我身份就敢出手相救,姑娘好胆量。” 宋清欢翻书的速度让男子心惊,“我可不白帮,日后你帮我完成件事就好。”顿了顿又接着道,“放心,此事定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男子失笑,一把拉开蒙着脸的面巾,“五姑娘可是一早就猜到我身份了?” 宋清欢抬眼看他一眼,“文掌柜专往我这破落院子来,不也是吃定了我会帮你。” 文轩语噎,朝着宋清欢抱了抱拳,“文某就知道瞒不过五姑娘,这情文某记下了,日后不管五姑娘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竭力相助。” “白术,摆饭,我饿了。”宋清欢吩咐一句,“留下用饭,估计府外还有埋伏。” 文轩也不客套,只是略有不解,“照理说禁卫军不可能发现不了房梁上藏了人,方才在其他院,他们恨不能连地砖都撬开了翻找。” 白术和冬梅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宋清欢拿起筷就吃,“逃过一劫就好,文掌柜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就别刨根问底了,谁还没点秘密了。” 文轩也拿起筷子大口扒拉着米饭,“是我一时糊涂了,别说忙活了这一通,还真饿了。” 一时无言,待到两人吃饱,宋清欢突然开口,“宫中可是要乱了?旁人我管不着,别牵连将军府就好。” 文轩诧异,端茶的手顿在半空,“大皇子密谋,我不过是帮他添些个东西罢了。”文轩吃惊的是宋清欢开口竟不是帮宋府撇清关系,而是毫无关联的将军府,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宋清欢摆手,“皇家的事我不想知道,只要不与顾南乔扯上关系就好,不然我现在就将你交出去!”说完冲着文轩露齿一笑,“言出必行!” 第106章 身娇体弱 文轩抚额,旋即失笑,“放心,世子并无要将顾将军拖入浑水的打算,况且世子也知当日五姑娘相帮一事,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五姑娘如此聪慧,不会看不出世子的心思。” 宋清欢清澈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聪明人很多,不缺我一个,人生难得糊涂,文掌柜觉得可对?” 文轩点头,看见一旁放置的棋盘,“来一局?” 宋清欢笑着应下,对弈间夜已深沉,晚风带来丝丝清凉,文轩拧眉,下的很是严谨,手中白棋迟迟未落,抬眼看着一脸平静的宋清欢,他扔了手中棋子,“我又输了,五姑娘这棋艺当真变化多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宋清欢不置可否,低声问守夜的沉香,“府外的人可走了?” “没有,附近至少还余二十人守着。” 半夏急匆匆回来,见到屋中坐着的文轩,面上也没多少惊讶,“姑娘,铺子已经照您说的修葺好了,哪日开张?” 宋清欢随手拿过她手中账册一目十行,看的文轩瞠目结舌,“你翻看这么快,可瞧仔细了?” “嗯。”宋清欢指出几处地方,“这,还有这,你再仔细算算,几两银子说多不多,也顶得上普通人家几月花销了。”敲了敲半夏的额头,“忙易生乱,还不给我打起精神,这处的三两五钱去哪了?” 半夏嘿嘿傻乐,挨着宋清欢坐下,文轩瞥了一眼,是他看不懂的记账法子,但那标注分明比他们的要简洁清晰的多,“这记账法子也是五姑娘教的?” 半夏白他一眼,“想学?身契交到姑娘手中就教你。” 文轩,“”他不明白怎么问上一句就得卖身了,得亏他没说想学,不然他还知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活着走出这个院了。 文轩摆手,“没有,我就是问一句,哪家都有自己记账的法子,肯定是不能教于外人的。” 宋清欢看着账本,头也没抬的接了一句,“那文掌柜入赘当内人好了。” 文轩,“这。。不好,我对五姑娘可不敢有那心思。” 宋清欢一账本敲他头上,“你是出门忘了将脑子带出来。”指了指一旁专心致志的半夏,“瞧她能不能入了文掌柜的眼?” 文轩满面涨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还是半夏抬头斜睨他一眼,“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我才不稀罕。” 宋清欢抚额,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这才出去几天,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了!” 文轩羞窘的半晌不敢抬头,眼睛盯着地面,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屋中一时静的只有半夏扒拉算盘珠子的声音,偏她还专往文轩心上捅着小刀子,“瞧文掌柜这文弱模样,怕是都经不起我一巴掌。” 文轩欲哭无泪,偏又羞的不敢反驳,只拿眼偷偷瞄着面容白皙,清丽隽秀的半夏,“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球踩!” 宋清欢,“”一晚上眼角抽搐个不停,结果白术冲进来,兴冲冲的问,“要抠谁眼珠子,我可拿手了!”说完还往上撸了撸袖管。 宋清欢朝着文轩眨眨眼,又摊了摊手,“没办法,如今我不是她们的主子了,可管不了了,一个个在放飞自我的路上越走越远。” 文轩听不太明白,却仍是低低开口,“你将她们送给别人了?” 白术一巴掌就呼在他后脑勺上,“放屁,长。。姑娘是将身契全还给我们了,你这人怎么一开口就将天聊死了,没事赶紧滚,耽误我家姑娘休息。” “哈哈,看来胖丫头不光对我一人凶啊!”几人抬头,就见上官风一脸嬉笑的斜倚在窗棂边,左边眼眶肿起来,青紫一片,他努努嘴,“她打的,问都不问直接出手。” 沉香淡淡道,“半夜入姑娘的院非奸即盗!” 文轩,“” 上官风,“”好有道理但不多,“咳,浑说什么,我就是路过来瞧瞧的。” 宋清欢,“瞧你入的这么轻松,府外的人可是撤了?” 上官风看向面色通红的文轩,“行了,别看他了,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世子派你来接应的?” 上官风挑眉,“你全招了?” 白术嘴快道,“他都准备入赘了,可不得积极表现啊!” 上官风险些被口茶呛死,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胖丫头你知不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 白术对这称呼很是不满,扯着上官风的耳朵,“文掌柜会嫁给半夏姐姐,你当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再敢叫我胖丫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挥了挥小粉拳,那可爱奶凶的模样落在上官风眼里,怎么看怎么喜欢。 半夏面无表情起身,抱着账本,扔下句,“身娇体弱的我可瞧不上,没得日后遇到危险还得我保护他。” 身娇体弱的文轩,“”怀疑自己今夜可能不仅仅是胳膊受了伤,应当还有严重的内伤,口中涌上一股腥甜,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喷出口老血。 上官风却握住白术的小粉拳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白术的注意力被半夏她们吸引,一时间竟忘了将手抽回,然后沉香的拳头就重重落在上官风的右眼眶上。 白术抚掌,“哇,这下对称了,沉香姐姐真厉害。” 上官风只觉浑身无力,又想起自己今夜前来的目的,不好意思的开口询问,“清欢,你有解药吗?” 宋清欢不解的望着他,“什么解药?莫名其妙的。” 上官风将头偏去一边,压低了声,“就是看花灯那夜那个药”声音低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没有!”宋清欢回答的斩钉截铁,上官风最后的希望也化为了泡沫,碎的捡都捡不起来。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了逐客令,“我困了,你们赶紧走!” 根本不等两人有什么回应,沉香跳进来,一手拎起一个,野蛮的将人丢出院子,“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第107章 赐婚圣旨 赐婚圣旨比宋清欢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快的让人以为顾南乔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宋木元带着一众家眷恭敬跪地,听传旨公公那公鸭嗓高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一族灭敌有功,居功显赫,朕心甚慰,宋府宋木元之女宋清欢娴熟大方、温良端庄、品貌出众,与镇国大将军顾南乔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朕特此赐婚,于七日后完婚。” 宋木元双手接旨,“多谢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之后,肉疼的塞给公公满满一袋子银钱,那公公放在手中掂几下,喜笑颜开,“杂家在这恭喜宋大人了!”说完领着宫人们扬长而去。 宋木元欲将明黄圣旨供于祠堂,回头看见宋清欢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快走几步到她身边,“成婚日子迫在眉睫,总不好现在就说要断绝关系,待你成亲之后,这事下官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宋清欢笑眯眯的扬高声道,“那女儿在此就多谢父亲的三十台嫁妆了!”说完屈膝一礼,恭顺乖巧。 宋木元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是为父应该做的!”虚扶了扶宋清欢,气的双手紧握成拳,“我何时说了要给三十台?” 宋清欢莞尔,“再加十台?不好,还是多留些给大姐姐,眼见她就要嫁去亲王府为侧妃了,虽说我是将军府正妻,但大姐姐的嫁妆也总不好低过我。” 宋木元,“”背着手怒气冲冲的去库房盘点他的那些子存货,就算日后宋清欢要同宋府断绝关系,她也只是她单方向的想法,脱离一个家族哪就是她想的那般简单,怎么做,如何做,都由他这个宋府当家人说了算,她嫁去将军府对宋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说顾南乔身子抱恙就与他这个当父亲的无关了。 宋清欢恣意的在园中慢慢踱步,因为坑了宋木元一笔,心情那叫个舒畅,不时掐几朵开得正艳的花簪在白术头上,远远看去,还以为白术那脑袋就是个插花用的花瓶。 宋清若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拦入她的去路,“五妹妹还高兴呢?圣旨一下,连带着我们宋府都成了京中笑柄,五妹妹这该是有多想攀高枝,连顾将军身有缺陷都毫不在意。”说完团扇掩面,眼中满是讥讽,身后跟着的下人也不加掩饰的带着几分轻蔑。 白术气的脸蛋儿通红,被宋清欢一把拉到身后,浅笑盈盈的给宋清若行了个规矩的闺阁礼,“大姐姐教训的是,可能是圣上眼拙,觉得只有这不得宠的庶女才能配得上顾大将军。” 宋清若气的一把将团扇扔在地上,“你浑说什么,我何时说圣上眼瞎了?” 宋清欢挑眉,“我也没说过这话啊,大姐姐怎的红口白牙乱攀咬人呢,这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岂不会说咱们宋府不知好歹?” 宋清若气的一张精致的脸顿时红白交加,手指险些快戳到宋清欢眼睛里去了,“简直不可理喻!我们走!”说完一甩罗帕,愤然离去。 宋清欢在她身后软糯糯的道,“等大姐姐成亲那日,妹妹我定送份让您终生难忘的大礼!妹妹在这谢过大姐姐的吉言了!”这下子宋清若脚步更快了,还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嘴里一直低低咒骂着。 白术撇个嘴,满脸不高兴,“她这么欺负您,您还谢她!真是气死我了!” 宋清欢拍拍白术的脑袋,“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被人瞧了笑话去,日子长着,看谁能笑着走到最后,何况我又没吃亏,白得了宋府这么多抬嫁妆,转头卖了,咱们不就又多了一大笔银钱,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同钱过不去啊,你说是不是?” 白术顿时就被哄高兴了,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不是可以给我买好多漂亮裙裳,还有点心。” 宋清欢无奈摇头,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是谁说从今日起减肥的?睡到叫都叫不醒,从前训练的时候没挨过罚?” 白术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脸蛋儿凑到宋清欢胳膊上蹭蹭,“她们嫌我话多、吃的多、经常飞一半就掉下来,所以出任务的时候没人愿意同我搭伴,墨青就常罚我扎马步,拎着装满水的桶子跑圈。” 暗处的墨青,“”完了,怎么好好的赏花还和未来将军夫人告上黑状了,想到宋清欢那一手不靠谱的毒术,他为自己默默点了排蜡,以后在将军府的日子可能不会舒坦了。 听得宋清欢安慰的道,“没事,等嫁过去,长姐替你出气,我整人的法子多着呢!” 白术高兴的围着宋清欢身边转着圈圈,“有姐姐就是好,以后再没人敢欺负我了。” 墨青,“”默默的去宋清欢院里将嫁衣交到冬梅手上,一言不发蔫头耷拉的转身就走,任冬梅在身后怎么喊,也充耳不闻。 白术像只蜜蜂似的在宋清欢身边转来转去,小嘴叭叭的就没个停下的时候,宋清欢也不嫌烦,耐心的听她说这说那,都没法想象过去的那十年,四岁的她是怎么一点一点熬过来的,想到这,宋清欢就觉得心疼的不得了。 不知撞在了谁的身上,白术惊惶的就要跪下道歉,被宋清欢一把拉住,“见过二姨娘!见过二姐姐!” 二姨娘鼻中轻哼,尖酸的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啊!”又刻意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道,“你嫁他同嫁个公公有何区别?哈哈,攀高枝也得看你配不配!” 宋清烟面色略显憔悴,故而妆上的很浓,宋清欢在心里默数了数,头上至少插了八支簪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世子府出来的,见宋清欢看过来,她据傲的昂起头,斜着眼打量她,“姐姐好心劝你一句,妹妹嫁过去之后还是少出门,那些流言蜚语都能将你淹死!中毒不举,于那宫中的咳,没两样,妹妹你说是?” 宋清欢点头赞成,“二姐姐说的是,妹妹记住了。” 第108章 深不可测 宋清烟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处使,咬了咬唇,“咱们都是一府出去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日后可得低调做人,莫叫人提起说咱们宋府没有礼数规矩!” “二姐姐说的是,到底是嫁给了世子,说话都不一样了呢,妹妹日后可得同二姐姐多学学礼法女德!”最后四字,被宋清欢咬的极重,气的宋清烟险些背过气去。 要说不敢出门,宋清烟要说她是第二,都没人敢争第一,爬床才好不容易爬了个贵妾的位置,被京中闺秀们所不耻,更是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三日回门那天硬生生被围观的百姓吓的退回了亲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不知吹的哪阵风,竟然敢回宋府了,回就回,偏大言不惭的教训起宋清欢来了。 “凭你也配讽刺我?嬷嬷给我掌嘴!”宋清烟扶着二姨娘,嗓音气的都快飘了。 嬷嬷上前两步,手是举起来了,却迟迟不敢落下,“烟夫人,五姑娘马上要嫁到将军府了,这不合规矩?” 宋清烟听到这称呼更是气到发抖,却又无从反驳,嫁给世子除去正侧妃,管你什么贵妾侍妾贱妾通通称某夫人,何况上官朗虽是世子,在朝中连个一官半职也不曾有,顾南乔如今虽被架空,可却是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宋清烟还真没这个资格打宋清欢。 “你也说她是马上嫁,说到底就是还没嫁,我教训自己的妹妹不可以?” 嬷嬷点头,“烟夫人说的是,姐姐教训妹妹自是应该的。”说完那蒲扇一样的巴掌就朝着宋清欢招呼过来。 宋清欢不闪不避,背脊挺直,目光灼灼看着宋清烟,“今日这一巴掌下去,姐姐可想过后果?” 宋清烟不屑冷哼,“顾将军身子抱恙,你连个一儿半女都生不了,嫁过去也是个空架子罢了!给我打!愣着干什么!” “啪——啪——”嬷嬷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清欢,“以下犯上,打得就是你个不守规矩的奴婢!”白术一脚踹在她腿弯处,嬷嬷重重跪倒在地。 宋清欢上前两步捏住宋清烟的下巴,嘴贴在她耳侧,“我能让你悄无声息的爬上世子的床,也能让你爬上旁人的床,不知世子介不介意来顶绿帽子?” 宋清烟整个人僵在那里,好半天都无法回神,宋清欢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二姐姐好自为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不是我的作风!” 宋清欢揉着手腕同白术抱怨,“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脸皮真厚,打的手生疼,脸上那粉得扑了两斤!“两人说说笑笑走远了,宋清烟目露恐惧,明明日头正好,她却觉得周身发寒,宋清欢的话她深信不疑,她睡梦中莫名其妙就爬了世子的床,说出来连自家小娘也不信,如今得知真相,她更觉宋清欢深不可测,这样的人如果成不了朋友,也万不可成为敌人。 嬷嬷的脸不过一会的工夫就像被蜂子蛰了一般,两颊肿到透亮,眼睛被挤成两道缝,疼的几乎无法开口,“烟夫人,呱呱呱——老奴,呱——”嬷嬷迅速捂上自己的嘴,想到府中这几日怪事频发,暗卫府兵开口全是动物鸣叫,世子也被传染,好几日不曾踏出书房半步,一屋摆件被砸的没几件完整的。 宋清烟哪还顾得上她,同二姨娘匆匆告辞就回了世子府,坐到马车上,还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嘴里呢喃,“太可怕了,我得离她远些。” 宋清欢回屋就见到床榻上摆着的大红喜服,冬梅蹲在地上喜滋滋的欣赏着,见她进来,高兴的跳起来,“姑娘,将军给您送喜服来了,瞧瞧这绣功,怕是早早就已经备下了的。” 在几人期盼的眼神中,宋清欢只得由着她们替自己换上喜服,火红云锦描金花草纹样对襟蜀纱嫁衣,外罩极柔极薄绯色鲛纱,流云纱苏绣腰封恰到好处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逶迤拖曳的裙摆用金线绣着大朵海棠,走动间翩跹若仙,不过才在屋中转了两圈,她就被头上几斤重的金冠压的脖颈疼,嫁衣虽用料上乘轻薄,但里三层外三层硬生生将她捂出一脑门的汗来。 “赶紧帮我换了!我要喘不上气了!”宋清欢此时无比想念现代的婚纱,简约大气,露出半个背脊,不过也只能想想,要是她真穿出去了,不得成了人们口中的伤风败俗,有失体统,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沉甸甸的喜服和金冠取下,她长长嘘出口气,穿着自己设计的家居服,死活不愿再套外裳,“就咱们几人,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活活热死啊!我要空调!我要可乐!救命啊!”直直躺在床榻上。 几人正在收拾大婚当天要用的一应物什,就见宋清欢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定定看着她们,直看得几人心里发毛,才听她问,“避暑是不是该有冰盆?” 冬梅点头,“是啊,那东西金贵,尤其是夏日里简直卖出天价,何况您又不受待见,自然是没给咱们这屋送的。” 宋清欢,“冬梅我可真谢谢你了,以后这样的大实话就不用再说了。”没好气的白了冬梅一眼,“你就是个直女,放在现代也很难嫁得出去!” 冬梅,“”这年头讲个实话都要被鄙视吗?昨儿个说她是飞机场,今日又说她是直女,虽然不太懂这奇奇怪怪的词,但从五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 宋清欢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许久她突然跳起来就往屋外跑,“你们别跟着,我要去趟将军府!” 沉香将她拦腰扛回屋里,直接扔在床榻上,指着她的脚,“姑娘就这么出门?” 宋清欢低头才发现自己光着双脚丫,身上也只着了浅蓝云锦中衣,揉了揉被摔痛的屁股,“沉香你能不能温柔点?我的腰都快被你摔断了!”沉香不理她,打帘直接出去了。 第109章 保持低调 等几人帮宋清欢将衣裳换好,她已经将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重新审视了一遍,“冬梅,京城中一般有资格售卖冰块的铺子是不是靠山都很不一般?” 冬梅想了想了点点头,“嗯,寻常的商户人家除非皇商,一般的还真不敢私售,就我知道的几家建得起冰窖的不是亲王,就是候爷,还需得在朝中有人递得上话,才不至让人轻易觊觎,就宫中用的全是靖安亲王府御供。” 宋清欢沉吟,看起来这朝代对制冰管理还是相当严格的,虽比不上对盐类的把控,也八九不离十,若是将这法子给了将军府名下的铺子,不是好事,反而会被无端迁怒,他如今已经被架空,最好暂时保持低调,少出风头。 “墨青今日可在?”宋清欢喝了两盏凉透的茶,也已经想好该同谁合作了。 冬梅摇头,“来送了喜服拔腿就走,喊都喊不住,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 宋清欢试探着朝屋顶上轻唤一声,“今日谁在?” 墨蓝笑眯眯的从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五姑娘属下在。” 宋清欢边走边道,“我有事出府一趟,不相信府中小厮,你可会赶马车?” “会的,保证赶的稳稳的,五姑娘放心。”墨蓝一脸狗腿样,“五姑娘日后您有事都吩咐属下,保证比墨青强!” 宋清欢好笑,睨他一眼,“好,以后你别嫌我麻烦就好。” “怎么会!以后属下该称您一声将军夫人了!嘿嘿。” 宋清欢,“我可听说你在背后逢人就讲我不靠谱的很。” 墨蓝挠挠头,见宋清欢一脸揶揄,嬉皮笑脸的道,“五姑娘您那些个毒确实不怎么靠谱,靖安亲王府最近都乱作一团了,府里不是蛙叫就是鸟鸣,朗世子在府里摔东西,闹的鸡飞狗跳的。” 宋清欢倒是没听说,想来那些人肯定是来过她这院子了,不然怎么会染上毒粉,还贴心的带回去让上官朗感受了一把,倒省了她费事了,“可惜了,没有狗吠声,不然这香如故就完美了!” 墨蓝,“不是五姑娘您这关注点为什么总是跟我们不一样呢?属下是说靖安亲王府已经乱了。” “他们乱他们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的屋子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进的!好奇心害死猫,手贱怪谁啊!” 说话间到了宋府正门,小厮满脸堆笑迎上来,“五姑娘可是要出府?需要小的帮您赶马车吗?” 宋清欢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用,我怕你直接将车赶到沟里去,我还没活够呢!” 小厮的笑僵在脸上,被怼的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墨蓝驾着马车离开。 “哈哈哈,姑娘您说话可太直接了,气死人不偿命的!”墨蓝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大呼过瘾。 “他们都是大夫人陪嫁过来的,谁知都安了什么心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清欢又在心里仔细盘算了几遍。 马车停在和硕亲王府侧门的小巷中,墨蓝有些不解,“五姑娘您今日来给郡主瞧病,干嘛不走正门?” 宋清欢还在想事,被他这一句打断了思绪,“以后也记得要同他们这样的皇亲国戚保持些距离,别哪天无端安个罪名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咱们。” 侧门也有人把守,见到宋清欢府兵很是恭敬的请她进去,“墨蓝你守在外面,我一会就出来了。” 和硕亲王有午休的习惯,宋清欢就没让人打扰,安静的来了梨落院,上官樱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扒拉着手指,“一二三今日是第七天了,嬷嬷,你说姐姐会来吗?她不会骗樱儿?” 嬷嬷抬头就看见了宋清欢,今日她没穿男装,一袭淡蓝罗裙,墨发用根玉簪简单束起,粉黛不施,清丽脱俗,“骗人的是小狗,姐姐可不会骗樱儿。” 上官樱蹭的就坐起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伸开双臂,“姐姐,我从早上睁眼就盼你来呢!” 宋清欢温柔的抱了抱她,她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已经淡去了不少,脖颈处青紫褪去,她顺手摸了把上官樱的后背,上官樱痒的直躲,“姐姐,嘻嘻,痒。” 宋清欢回头,“嬷嬷,不知樱儿可还有单薄些的裙裳?她穿的有点多,后背全是汗,这样可不利于她恢复。” 嬷嬷点头,一脸担忧,“老奴是怕郡主受不了凉,这才给她加了件小裳,冰盆都没敢用。” 宋清欢道,“无妨,如果太热,她身上会发痒,抓挠之下会出更多红疹,何况她如今寒的只是脾胃,吃食上多注意些就是。” 嬷嬷应是,马上帮上官樱脱了小裳,又拿了件织锦薄裙替她换上,上官樱开心的眯起眼,“终于凉快些了,姐姐快来坐。”拍了拍自己软榻边的位置,“姐姐,我以后好了也不能种花了吗?” 宋清欢摸摸她的头,“只要不是香气浓烈的还是可以栽种的,梅花,梨花,海棠都可,这样樱儿的园子里四季都有花开。” 上官樱乖乖的点头,亲昵的躺在宋清欢腿上,“姐姐我真想快些好起来,我也想跟她们一样泛舟踏青,想去放纸鸢。” 宋清欢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听到她说的这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心愿鼻子发酸,这些平常女儿家几乎玩腻味的东西,却是上官樱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过照她如今恢复的速度,来年夏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樱儿,你再忍一年,待到明年姐姐带你去游湖放花灯。” “好,樱儿听姐姐的话,那姐姐能不能时常来看看我,樱儿在这府上连个能说悄悄话的人也没有。” 上官枂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上官樱说的话,眼眶泛红,看来自己对这个妹妹还是关心太少,最主要母妃亡故之后,父王将府中丫鬟都遣散了大半,他一个大男人,又没法时时刻刻陪在小妹身边。 “姐姐,大哥要成亲了,你说大嫂会喜欢樱儿吗?”上官樱有些担心自己这病怏怏的身子不讨喜,宋清欢笑道,“我们都喜欢樱儿的。” 第110章 千里之外 上官枂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这才轻轻叩响房门,嬷嬷上前开门,见是世子,恭敬行礼,“老奴见过世子。”上官枂轻抬手,示意嬷嬷起身。 宋清欢同上官樱同时看向他,一个绝世出尘,一个俏皮灵动,两人的眼睛却都是清澈若山涧清泉,上官樱高兴的唤,“大哥,姐姐来看我了,还说明年要带我去游湖放花灯。” 上官枂朝着宋清欢轻颔首,柔声道,“到时大哥亲手给你制花灯,就做成樱儿喜欢的样子。” 上官樱却有些犹豫起来,小声嘟哝,“到时大哥已经成婚了开府别住了,大嫂会不高兴。” 上官枂叹口气,在软榻边的小凳上坐下,温柔的摸了摸上官樱的脑袋,“大哥还是会常来看你,我想着给你选几个年龄相仿的丫鬟贴身侍候,樱儿觉得可好?” 上官樱却看向宋清欢,拉着她的衣摆问,“姐姐你帮我长长眼好不好?”经历上回的事,她是真的怕了,都不敢想若是没有宋清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或者她现在已经死了,还未盛开就已枯萎。 “好,姐姐应你。”宋清欢微笑着摸摸上官樱已经长了些肉的脸颊,“下回姐姐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上官樱因为盼着宋清欢来,早上本就起的早,说了这一会子话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宋清欢就同她告辞,并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随着上官枂出了梨落院。 “随我来书房!”上官枂负手大步往前走,压根不给宋清欢开口拒绝的机会,正好她找他也有事,也没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 书房的门刚一阖上,上官枂忽然转身将她抵在墙上,眼中情绪复杂,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你是真心想嫁顾南乔的?” 宋清欢歪头打量他,浅笑盈盈,“嗯,如果我不愿意可没人能强求于我,世子为何这么问?” 上官枂苦笑,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明知我心中的想法,却佯装不知,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宋清欢轻轻推开他,自己则坐在窗边软榻上,“感情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对世子无意,就不该让你抱有希望,不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宋清欢指指对面位置,“世子坐,我今日来另有他事同您商量,你要走的这条路很艰辛,人情打理少不得银钱开路,咱们只谈生意不讲感情。”说着将一张纸递到上官枂面前,“世子先看看可有兴趣,一家独大的事靖安亲王府做的够久了,是时候有人来分一杯羹了。” 上官枂眉头就没松开过,将手中纸展开,脸色晦暗不明,“你确定这个可行?若真这么简单,这么多年宫中就不会只他供冰。” 宋清欢自顾自斟杯茶,“一试便知真假,多说无益。” “锦安。”上官枂将手中纸折好,轻声唤道。 锦安进来,见到宋清欢明显一愣,“世子。” “库房里是不是还剩下些盐硝?你帮我取来,顺便拿一大一小大只盆过来。” 锦安领命去了,书房中一时安静下来,还是上官枂开口,“花灯会的事多谢!只是我同李家姑娘并无感情” 宋清欢低眉浅笑,“您的婚事原就自己做不得主,至少李家姑娘不是谁的棋子,您说呢?” 上官枂点头,仍觉心中郁气难消,“这生意你自己就可以做,成本也不高,为何想起同我合作?” “因为太招人嫉妒,顾南乔又为那位忌惮,将军府风雨飘摇,我们不好过于高调。”宋清欢撑着头,一脸认真。 上官枂笑了,“文轩同我讲了,既然有些事你已然猜到,就不怕受我连累?再来,你想如何分成?” “怕啊,所以才要您出面,这生意确实无需大成本,可光是建冰窖我就做不到,更别说还要成日里担心被人觊觎陷害,不瞒您说,我也很缺银钱,如今天越来越热了,这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了。”宋清欢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我只要您所得的两成,另外我铺中所需的冰提供。” 上官枂皱眉,有些迟疑的问,“你可知这是暴利,你的要求就这么点?” 宋清欢微点头,眼中满是狡黠,“盐硝虽不受管控,但若大量购入肯定得需要人手,我没那本事,可您一定能办到,如果非要说条件,我只希望世子守口如瓶,别说这法子是我出的。” 锦安取了东西回来了,“世子,这要怎么弄?” 宋清欢起身将盐硝放在大盆中,小盆里倒了井水,接下来不用她再说,锦安激动的蹲在地上,戳了戳小盆里的冰,“这么简单?”干脆也不起身了,围着冰开心的合不拢嘴。 上官枂,“”辛苦培养出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暗卫,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破了防,越看他越觉得很不顺眼,“你从来没见过冰盆?” 锦安头也没抬的回道,“见过,可自己制的第一次见啊!这也太神奇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的抬头,“姑娘,这没下毒?” 宋清欢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毒药又不是糖粉,没事洒点玩?” 锦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瞧您给靖安亲王府的暗卫下的毒就怪有趣的,不知” “没有!”宋清欢毫不犹豫的拒绝,“炮制那些药可花了我不少银钱呢,是给你随便玩的?” 锦平从梁上偷偷探出半个脑袋,“五姑娘您那毒不伤人,但是伤面子啊,我给您钱,你卖我一包行不行?” 锦平突然开口,将宋清欢吓一跳,没好气道,“十两半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锦平,“”他们当暗卫的一月就四两月银,得存三个月才能得半包,那他得喝西北风去了。 上官枂抚额,“你们今日是闲的没事做了?” 锦安老实点头,不时用手指戳戳盆里的冰,“嗯,您交待的事都办完了。”后知后觉的发现世子这是嫌他们碍眼,赶他们走呢! 第111章 流水无情 见上官枂没什么不悦,剩下几个暗卫也经不住好奇,纷纷现了身,围在水盆边试了一次又一次,兴奋的在那窃窃私语,“这也太神奇了!” “可不,从前冰到了府上都快融化一半了,这下好了。” “锦乐,你再去拿些盐硝来,我还没试过。” 上官枂,“”简直气到语噎,偏宋清欢在,他也不好发火,只得坐着喝茶,眼不见为净。 宋清欢也蹲到他们身边,“去盛点凉好的水来,我给你们做个好吃的,厨房有蜜糖什么的吗?” 锦平拼命点头,“有桂花、桃花、梨花,还有王爷冬日里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全给您拿来!” “行,全拿来,别忘了将碗也带来。”宋清欢蹲在冰盆边,觉得凉快的不得了,全都忘了身后的上官枂。 等东西全部备齐,就见宋清欢用勺将冰刮成冰渣,小心盛在玉碗里,再淋上蜜,金的粉的红的看的人食欲大动,“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也端着碗蹲着跟暗卫们一起吃起来,凉爽的冰配上甜香的蜜,顿觉暑意消散了大半,她含着刨冰,“好吃,下回水里直接淋上牛乳,就是雪糕了。”咂巴几下嘴,一副馋猫样,逗的暗卫们忍俊不禁。 上官枂黑着张脸,顿觉手中热茶也不香了,宋清欢忽然就往他面前放了碗刨冰,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世子尝尝,这可是我新开铺子要推出的东西,倒给你们提前尝了鲜。” 上官枂别扭的舀一勺放嘴里,眼睛亮了亮,仍是嘴硬道,“味道还不错。” 宋清欢撇撇嘴懒得与这别扭的世子计较,揉了揉蹲麻的腿,“契书世子定,今日在外面太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分你三成,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契书就免了。”上官枂其实很想留她用饭的,但想到两人都定了亲,若传出去,对宋清欢名声不好,遂收了心思。 宋清欢摆手,“白纸黑字比人情更可信。”言罢扔给锦安一个小瓷瓶,“一次少用些,这毒暂时可没解药。” 锦安笑的那叫个狗腿,牙花子都呲出来了,把瓷瓶往怀里塞了又塞,末了还拍了拍,“锦安谢过姑娘。” 锦平跟在宋清欢身后,一脸谄媚,得亏他没长尾巴,贼兮兮的小声道,“嘿嘿,五姑娘,您也给我一瓶呗,不,半瓶也行啊,世子库房有好些药材留着也没用,我给您偷一些出来行不行?” 上官枂,“”偷还说的这么大声,当他这个世子是摆设,就算要赠药,也得他亲自来,不能让暗卫抢了功劳! 宋清欢笑的见牙不见眼,大方塞给他两个纸包,“喏,拿去玩,不过我忘了这是什么毒,你寻个人试一下。” 锦平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回头看了眼还在书房里吃冰的兄弟,笑的有些猥琐,“姑娘,上回李家姑娘跳舞也是你动的手?”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嘘,看破不说破!再说当天人那么多,谁瞧见我出手了?都说捉贼捉赃,拿奸拿双,嘿嘿,反正我是不承认的。” 上官枂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你们都给我滚回去!”平淡的面色终于出现了裂痕,牙关咬的极紧,“要是太闲,就去马厩刷马!” 暗卫们一个比一个跑的快,锦平还回头朝宋清欢眨了眨眼,“我偷到手之后给您送去!” 和硕亲王晃着蒲扇在树下看热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惜了,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偏家世不好,当不了枂儿的助力。” 管家站在他身侧,“王爷,老奴瞧世子对这姑娘真是上了心了。” 和硕亲王瞥他一眼,“他如果要坐上那位置,注定是孤家寡人,可以妻妾成群,却最忌讳专宠一人,否则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五姑娘聪慧,压根也没给过枂儿这机会。” 管家连连点头应是,“是老奴糊涂了。”他守着和硕亲王府几十年,上官枂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般,第一次在世子脸上看出少年该有的鲜活模样,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宋清欢出了亲王府,就见墨蓝已经倚在马车壁上打起了盹,她将手里冰碗递到他手里,“等急了,解解暑气。” 墨蓝吃的眉眼带笑,含糊不清的道,“好吃,大夏天的来一碗真痛快。” 第一批冰在第二日晚间就悄悄运进了宋清欢的铺子里,她一早就派人在后院挖了地窖,盛冰的容器准备妥当,只是这年代没冰箱冰柜,不管怎么准备这些冰也存放不了太长时间,商议好每三日送一趟,新开的铺子出售各种口味的刨冰,还有常温和加冰的饮品,一时间风靡京城,常有为抢一杯刨冰打起来的,可因为早早放出了风声,大伙都知道这铺子是和硕亲王府的,并不敢造次,省了宋清欢许多麻烦。 夜里半夏就盘膝坐在小榻上清算账目,算盘珠子扒拉了一次又一次,惊的半张着嘴,“姑娘,两日就入了五百三十七两,这还是听您的没准备太多。” 宋清欢捧着盘冰镇的葡萄吃的高兴,闻言头也没抬,“听说绸庄的铺子在售了,你可有派人盯着?” 半夏点头,“有,掌柜的年事高了,想回家乡去,可他要的也太高了,怎么也不肯松口。” “明天直接去买下,一应文书你亲自盯着,别出纰漏。”她将葡萄咽了,这才给半夏解惑,“虽然现在没人知道是咱们暗中收铺子,可时间长了,有心之人难免会瞧出些端倪,到那时铺子的价格只会一抬再抬。” 半夏明了,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姑娘,墨白说附近庄子上的粮已经收个七七八八了,问您还要不要去远点的地方继续收?” “收!工钱别吝啬,另外棉花也可以收起来了,银钱上面不用替我省着。”宋清欢喝了口冰镇的西瓜汁,“半夏,你每日跑来跑去也不方便,新铺子后院修理好你就搬过去,瞧瞧还要添点什么家具摆件,都从公账上出,顺便帮我物色些可靠的人轮流守夜,能签死契的最好。” 第112章 游水鸭子 半夏犹豫,好半晌才开口,“可是姑娘我不想离开您,反正您马上要嫁去将军府了,我也一起不行吗?” 宋清欢摇头,戳戳她额头,“暗中盯着将军府的有多少你该知道的比我清楚,如今还没人知道这些铺子是我的,时间久了,你又常出入,想叫人不知道都难。” 半夏还想说什么,宋清欢打断她,“后院只是暂住,我准备买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你帮我留意些,最好离铺子近些的位置。”朝着一时半会脑子宕机的半夏狡黠一笑,“万一将军欺负我,我离家出走也好有个地方落脚不是。” 门外守夜的沉香,“”都还没嫁就已经想着离家出走的事了,娶个这么古灵精怪主意还正的姑娘进门,有主子头疼的时候,想到主子以后可能会水深火热,言听计从,莫名就兴奋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半夏,你知道冬梅有一手好厨艺吗?”宋清欢跳跃太快,半夏一时半会脑子都没跟上,只得老实的摇摇头。 “等我嫁去将军府,就无需那么多人伺候了,我想你将冬梅也带出来。”这念头宋清欢已经思忖良久了,既然她们各有所长,就放她们出去自由驰骋,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这只是开端。 “姑娘可是也想开个酒楼?”半夏有些不赞成,“一品墨客还有迎客居在京中是老字号了,一个是靖安亲王府的,一个是和硕亲王府的,先不说能不能抢得过,隔三差五让官差来寻个事就够咱们吃上一壶了。” 宋清欢用手指沾着茶手在小几上画了个弯弯曲曲的形状,“我要开个美食街,只售各种小吃,价格公道,寻常百姓也能吃得起的那种,与他们的酒楼并不冲突。” 半夏恍然大悟,“难怪姑娘要一直收铺子,可是要开食街需要开阔的地方。” 宋清欢一脸赞赏,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我就说你行,脑子是真的灵光,等多收几间铺子全部拆了重建,规模就慢慢成了。” 半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把铺子一间间敲开,问问人家卖不卖! 宋清欢弹了弹她的脑门,“猴急什么,这事急不来的,如今账上也就八万两,食街需要的肯定不止这些,到时候把宋大人给我的嫁妆全卖了。”她扒拉几下算盘珠子,“我料他断不敢以次充好。” 半夏急了,“姑娘!嫁妆是您的私产,怎么能说卖就卖?那可是您的傍身之本!” 宋清欢挑眉,“没那些我也过的风生水起,你还不信我的赚钱能力?”拍了拍半夏的肩,“即使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能赚到钱。”昨夜锦平来送药材,她用了一碗冰汤圆就让他透露了不少消息,制冰几乎日进斗金,上官枂的契书上写的明白红利分她三成,那该是多大一笔收入,她都不敢算。再者冬日里京城的水果售价比肉还贵,她想到时能不能从南方运些水果过来,有冰冷藏果子在运输中就会少些折损,她献计,和硕亲王府出人,互惠互利,又能大赚一笔。 半夏见她迟迟不开口,“姑娘您在想什么?” 宋清欢晃晃头,感觉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咧开嘴笑的娇憨,“等以后有钱了,给你们每人都用金子打造个床榻!想想就美!” 半夏眼角直抽抽,对宋清欢的异想天开很是无语,她不知宋清欢一语成谶,未来的某一日当她们躺在那金灿灿的床榻上,连翻个身都生怕把床压坏了,小心翼翼的跟供祖宗牌位一样供了张炫富的黄金床! 沉香笑的眉眼弯弯,抬头看着满天繁星,这种充满了新鲜期望的日子她到底还是盼来了,她虽不喜说话,可只要是宋清欢说的她就信!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五日,再有两天就该是宋清欢同顾南乔大婚的日子了,顾南乔每日等在府上,却不见宋清欢来看他一次,虽说男女成婚之前是不可见面的,但听着暗卫回禀,知她就没个闲下来过一天,甚至好几次过门而不入,气的顾南乔不知摔了多少杯盏! 管家同孙府医他们商量着,还有礼部官员着手,将军府到底被布置的喜气洋洋,外面都在传将军是因身体原因不得不接受赐婚,宋家五姑娘不过是高嫁过来充门面的,毕竟哪个高门大户会愿将自己千娇万宠、费时费力培养出的姑娘嫁给顾南乔守一辈子活寡。 京城流言纷纷,宋清欢充耳不闻,在几个丫鬟的强烈指责中,亲自给红盖头上绣图案,没办法,她不可能做到全能,能把戏水鸳鸯绣的像游水鸭子已经让她欣喜不已了,“瞧瞧,是不是惟妙惟肖的?” 冬梅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姑娘,以后将军的香囊您要绣成这样,带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再说谁家养的鸭子这么胖?” 宋清欢直接将盖头扔去一边,看着手指上被扎出的无数个针眼,“以后谁要是再让我绣东西,我就把他拍到墙上当画,抠也抠不下来的那种!”直接躺在白术腿上,“不绣了不绣了,干脆也不嫁了!”把手伸到白术眼前,“呜呜,你瞧瞧我这雪白的手成什么样了?快给长姐吹吹。” 白术真就听话的握着她的手,鼓着腮帮子可劲的吹,“吹一吹痛痛飞走了,长姐乖。” “啧啧,你们这一屋子就没个正常的。”上官风不知何时钻了进来,端起桌上的冰碗就往嘴里送,“我今日去铺子又没买上刨冰,以后能不能给我个优先权?” “那是我的!”白术气的上前夺上官风手里的冰碗,气的像只小河豚,“这是长姐给我做的,还我!” 上官风将胳膊抬的高高的,“喏,能拿上就还你!” 白术嘟个嘴,最近天热,她又为宋清欢的事忙个不停,人瘦了一圈,穿一袭桃红对襟轻纱洒花裙,头上扎着双螺髻,鹅蛋脸上杏眼水汪汪,左面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上官风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他将胳膊缓缓放下,“还你。” 第113章 千里之堤 终于到了出嫁这一日,一大早冬梅和半夏就把睡的正沉的宋清欢叫起来,她迷迷糊糊的被拉到梨木妆台前,由着十全婆子为她开脸,丝线夹汗毛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疼的宋清欢困意顿消,两眼泪汪汪。 开完脸,十全婆子为她用桃木梳子梳发,嘴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梳头礼后替她挽发,挽了个百合髻,寓意着百年好合,戴上几斤重的金冠,长长的流苏垂在耳侧,金冠正中嵌一朵镂空并蒂荷花,耳上坠东珠耳环,喜服上身开始上妆,整整一个时辰,宋清欢觉得屁股都坐麻木了。 看人都恭敬站去一边,宋清欢这才小心开口询问,“能给我吃点东西吗?” 十全婆子摇头,喜娘笑着道,“姑娘还是忍忍,没有新嫁娘拜堂前吃东西、喝水的道理。” 白术瞪她们一眼,将块精致点心塞到宋清欢嘴里,“吃一块将军还能不娶了?” 宋清欢失笑,可一块点心如同石沉大海,她觉得更饿了,却听得外面传来鞭炮声和喜庆的唢呐声,前院隐隐传来喊声,“喜轿到了,还请五姑娘快些上轿,莫误了吉时!” 喜娘站她左侧,白术扶她右臂,按说女子出嫁是该由自家兄长背着上轿的,但她没有,结果沉香直接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有出嫁女子落地走路的,我来背您!” 宋清欢感动的泪盈于睫,缓缓趴在她背上,“多谢。” 沉香起身,低声道,“你不是说咱们是一家人?” 白术在一旁笑着道,“长姐今日可不能哭,妆会花的,一会变成个小花猫,嘻嘻。” 顾南乔一直对外宣称身子抱恙,肯定是不可能亲自骑马来迎娶的,宋清欢被扶上喜轿,喜娘往她手里塞了个又圆又红的苹果,她想也没想直接咬了一大口,“多谢,苹果真甜。” 喜娘目瞪口呆,只得回去又拿了一只出来放在她手里,“姑娘可不敢再吃了,这是喜果!” 宋清欢,“哦,知道了。”想到从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她们手里确实都捧着个苹果,寓意平安,总之规矩很多就是了。 喜轿起,嫁妆队伍随后,满满五十台,三十台是坑宋木元的,剩下二十台是将军府送来的,倒也显的壮观,可惜围观人群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声音不小,也没想背着宋清欢。 “啧啧,宋府为了攀高枝,可是大出血了。” “哈哈哈,听说顾大将军不举,这五姑娘嫁过去就得守活寡,我瞧过几回,长得那叫个漂亮,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可惜是妾室生的,不受待见,大好年华就这么葬送了。” “顾大将军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受的伤,你们在这胡说八道就不怕有报应?要是没他,能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就是,人得讲良心,要是敌军真打进来,你们用嘴就能把敌人击退了?” 这样的正义之声渐渐掩盖住了闲言碎语,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的围在长街两侧,恭喜声,惋惜声,更多是为顾南乔打抱不平,“顾大将军为百姓受了伤,听说还把他的兵权收走了,简直是过河拆桥!” 宋清欢在轿中听得一清二楚,唇边止不住的带着笑意,一双眸更是灼灼如星,嗯,这就是她想听到的,也是她想要的结果,虽说他们不过平头百姓,生活在最底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寻之屋突隙烟焚。”就是不知那位明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上官枂随着上官风站在一品墨客三楼包间,看着迎亲队伍缓缓经过,他的指缝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此时此刻他真恨自己生于皇家,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也恨自己太过谨小慎微,错过一次次表白的时机,如果有一日他登上那高位,她还能属于他吗?或者用至高的权利逼迫她不得不守在他身边!前路坎坷,只要他不死,那位置他志在必得,哪怕只为博她回眸一笑! 宋清欢不知自己今日出嫁竟会刺激的上官枂痛下决心,将所有顾虑统统抛开,京中自此大小纷争不断,这都是后话。 对宋府宋清欢是完全没有一丝留恋的,尤其在得知自己并非宋木元亲生,更是心生厌恶,终于逃离了那让人压抑痛恨的地方,她满心欢喜。 将军府张灯结彩,顾南乔好歹是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加之他十三岁上战场,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好些朝臣还是纷纷前来道贺送礼,只是他们也知道顾南乔生病休养,无法亲自出席,有些只是将礼送到就坐马车离开了。 原本该是顾南乔亲自射箭的,但他不方便出面,便由军中副将代劳朝轿门射出三支红箭,宋清欢在喜娘掺扶下从喜轿中缓缓走出,白术在她身侧,沉香则紧随其后,迈火盆跨马鞍,寓意婚后合家平安,夫妻顺遂。 前面的步骤都有条不紊,偏跨马鞍时几支银针朝着宋清欢飞来,沉香迅速将她护在身后,银针贴着宋清欢的耳畔掠过,火红喜帕随着她的动作飞了出去,露出她那张恍若精雕细琢而成的秀颜,眉似远山含翠,眼若秋水澄澈,鼻梁挺秀如玉,眼下红痣更添几分邪媚。 宋清欢唇角微微上扬,指缝间夹着根泛着寒芒的银针,针的前端已经变成黑色,她的眼睛一一扫过围观众人,长长的睫羽轻闪,“拙劣伎俩,不过尔尔,礼我收下了,日后定会十倍百倍奉还!”嗓音娇软,笑靥如花,步履轻盈的迈入将军府门槛。 明明笑容如此明媚,明明语调如此娇软,却听得暗处几个人冷汗涔涔,对望一眼,跃身离开。 入了正堂,顾南乔一身红色喜服,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知道了刚才门外发生的小意外,他的脸色有些不虞,牵过宋清欢的手用力握了握,她回握住他的,由着他将火红盖头重新为她盖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顾南乔父母早年双双死在边关,今日拜的也不过是他们的牌位,可宋清欢依旧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为他们也为无数死在边关尸骨无存的将士! 厅中全是自己人,顾南乔便也懒得再讲那些陈旧繁琐的破规矩,一把将宋清欢打横抱起。 第114章 不拘小节 宋清欢透过轻薄的盖头隐约能看到顾南乔脸上的神情,她凑到他耳边,低低安慰,“我无事,那点毒还伤不到我。” 顾南乔将她往上又抱了抱,“对不起,没能给你个热闹的婚礼。”想到为了能不引起怀疑,自己无法亲自去迎娶宋清欢,顾南乔就觉心中憋屈,甚至为了造成两人并无感情的假象,喜宴都只摆了十桌,不过请了些故交好友,就觉得对宋清欢亏欠良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清欢嗤嗤笑着,调皮的掀起盖头一角,唇贴在他脸上,留下个火红的印子。 顾南乔失笑,轻轻在她腰间捏一把,“调皮。” 到了主屋顾南乔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挥退房中所有的人,用秤挑起宋清欢的盖头,两人相视一笑,宋清欢摸起床铺下洒着的花生就往嘴里塞,“让我吃点东西,一早到现在就饿着。” 顾南乔无奈的摇摇头,听得喜娘在外面道,“不到揭盖头的时辰,还有好些礼仪” “都滚!”顾南乔这会是真生气了,下轿的箭都不是他亲自射的,原就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好容易将人娶进门了,还在那里唧唧歪歪,听得的他脑壳疼。 宋清欢两颊塞的鼓鼓的,一把搂上他的腰,将脸埋进去,“日子是自己过的,这些给人瞧的过程别放在心上。” 顾南乔蹲下,捧起她的脸,吻印在她的唇上,看着她惊艳绝伦的脸,长叹口气,“如今就算有解药也无法服用,他派太医隔几日就来为我把一次脉。” 宋清欢狡黠一笑,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我还小,这些事不着急。” 顾南乔,“”她才十六是不急,可他二十九了,该懂的全懂,就是从来没有亲自试验过,都说了他有隐疾,圣上还派人给他送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又不好毁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如今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看得吃不得,想到这,他觉得鼻中有温热液体缓缓流出来,一直流到唇边。 宋清欢用袖子替他擦拭鼻血,边擦边笑,最后笑的软在顾南乔怀里,“想什么想到流鼻血了?要不要我给你开副清热去火的药。” 顾南乔气的将人压在身下,灼热的吻一路生花,大红的喜服被撕的七零八落,直吻的宋清欢连连求饶,他这才从床尾爬上来,郁闷的躺在她身边,摸着宋清欢娇嫩的脸,唇被吻的有些红肿,眼中是未尽的情愫,将脸埋在宋清欢心口,“真想将你拆吃入腹。” 宋清欢摸着他遍布伤痕的后背,“今日起我们就是彼此的唯一了,为了你能拿回兵权重回战场,暂时忍耐忍耐。” 顾南乔闷闷的道,“你还笑,为夫大概是这世上最惨的男人了,明明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却碰不得。” 宋清欢被他亲的拼命闪躲,“哈哈,痒,别闹,要不,哈哈,咱们分房睡。” 顾南乔猛的抬起头,目光不善,“为夫已经这么惨了,你竟还想同我分房而眠?” 宋清欢,“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顾南乔负气翻身背对着她,宋清欢心下好笑,攀到他身上,“好好,不分开,别气了,外面还有人等着,你至少得出去应对一番。” 顾南乔指指自己的唇,“亲一下我就去。” 宋清欢乖乖的吻上他,却被他霸道的回吻,舌头在她嘴里不停的侵占纠缠,手也不老实的四下点火,“你。。。天还没黑呢!”宋清欢推他,他却纹丝不动,身子贴的密不透风,然后就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顾南乔起身,伸开双臂,“帮我更衣!”语气中满是欲求不满,还带着几分撒娇。 喜服被他野蛮的撕的七零八落,宋清欢嗔怪的瞪他一眼,捂着胸口下了床榻,看到她这模样,顾南乔心跳加快了些许,喉头滚动,克制的将头偏去一边,嗅着她身上淡淡梨香,感受着她的柔软,顾南乔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火山即将爆发。 他低头就看到她后背处火红的情花开的正艳,腰间是他亲吻后留下的朵朵红梅,将人抱在怀里,不舍的亲了又亲,“唤我一声夫君我就出去。” 宋清欢软软倚在他怀里,“夫君。” 顾南乔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下,指了指一旁新制的雕花绞丝柜子,“里面全是我给你买的衣裳,等我。” 宋清欢乖乖应了,柜中的衣裳几乎全是浅淡颜色,每一件都在不同位置用金银丝线绣着海棠花,“白术你在外面吗?”她换了件衣裳轻声唤。 沉香推开门进来,“白术闲不住去前院瞧热闹了,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清欢哑然失笑,“沉香你去问问有没有吃的?我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 不等沉香回答,已经有丫鬟嬷嬷端着饭菜进屋了,其中就有那个夜里为她盛汤的嬷嬷,“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嬷嬷笑眯眯的抬头,“夫人,将军让老奴负责您的吃食。”指了指身旁的几个丫鬟,“夫人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留下伺候您,如今您身边就沉香一个,将军担心照顾不过来。” “都先留下,一时也不知谁合适。”宋清欢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拿起筷子就想大快朵颐,一个着碧色衣裙的丫鬟上前一步,“夫人,您自己夹菜不合规矩,日后得由我们先给您夹到盘中您才能动筷的。” 宋清欢挑挑眉,看向一旁的孙嬷嬷,“府上何时有这规矩了?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孙嬷嬷还未开口,那丫鬟又快一步开口,“从前是从前,如今您嫁进来了,规矩自然是要立起来的。” 宋清欢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哦,我倒不知将军府何时来了个做主的,倒比我这将军夫人还有气势。” 孙嬷嬷见宋清欢动了怒,俯下身子在宋清欢耳边低语,“这几个是圣上强赐给将军的贴身婢女,就是。。。通房,说即便身子有恙,那也是正二品镇国大将军,偌大将军府总不可能只有您一个女人。” 第115章 烈日当空 宋清欢心中冷笑,皇上赐婚当日就给顾南乔赐女人,这迫不急待的样子实在是难看了些,这是好好的皇宫住够了,改住海边了,管的还真是太宽了些! 圣上一来是担心顾南乔与她假戏真做,毕竟朝夕相对,想不生出些感情都难;二来放几个自己人在将军府,表面上说是贴身伺候宋清欢,其实就是给他们二人添堵的,虽说顾南乔尽不了人事,可日日有这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在身边围着,他们两人能和睦才怪,最重要的是府中有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圣上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人已经送来了,杀是杀不得的,可让宋清欢认下这事断不能够,既然皇上那么喜欢给人添堵,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就也让他堵的食不下咽,夜不安寝,他做初一,就莫怪她做十五! 想至此,宋清欢指着桌上的菜,“我要吃这个还有这个,你来帮我夹菜!”见她这么轻易就揭过了,那穿碧色裙裳的丫鬟有些不屑的抬头打量她一眼,安静的为她布菜,“你夹错了,我要吃那道。”宋清欢手指轻叩桌面,嘴角微微上扬,看的一旁沉香心惊肉跳。 吃饱喝足,宋清欢就说自己吃撑了,要去园里散步消食,除了孙嬷嬷外,所有人都陪着一起,正是站在阴凉处都能热出一身汗的时辰,盛夏的天万里无云,火红的太阳恨不能将人晒掉一层皮,空气闷热没有一丝风,沉香在身侧替她撑着把伞,她就慢悠悠的在园中闲庭信步,专挑没有树荫的地方去。 这些宫里出来的宫女有一个是皇后的人,三个是皇上的人,还有两个是珍贵妃的,因为相貌姣好,脑子也活泛,平日里分派的都是轻省活,绣花、缝补、修剪插花,娘娘们身娇肉贵,正午时分大都是在屋中小憩纳凉,她们这些宫婢就会在廊下阴凉处躲懒说小话,被晒了这么一会,已有人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脚步也有些踉跄。 那个最先开口为难宋清欢的丫鬟眼珠子转了转,佯装头晕,趴在地上装起死来,宋清欢回头,见她还知道将胳膊垫在额头下,“呦,这是怎么了?” 有胆小的丫鬟哆嗦着上前回禀,“回夫人,兰芝姐姐可能是中了暑气,她平日里身子就不大好。” 宋清欢了然点点头,“你是说皇上把身子弱的全送来将军府了?才走这么一点路就晕了,身子骨确实差了些。”说完蹲下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针,让沉香将人扳正,对准人中狠狠刺了下去,沉香只觉得心肝乱颤。 兰芝疼的一下坐起身,嘴里又被宋清欢塞了枚小药丸,苦的她直皱眉,“别吐,这可是防暑的好东西,既然皇上送你们来府里调养身子,我包管将你们养的身肥体壮的,可不能拂了圣上一片苦心!” 兰芝气的拧紧手里的帕子,人中处被刺的生疼,却也敢怒不敢言,谢过宋清欢继续乖乖跟在她身后。 今日来赴宴的人不多,顾南乔象征性的喝了几杯酒就脚步匆匆来了后院,就见到皇上赐下的那几个宫女跟在宋清欢身后亦步亦趋,一个个被晒的小脸通红,嘴唇干裂,偏宋清欢面色如常,手里拿把团扇轻轻扇着风,不时同沉香低语几句,笑的眉眼如画,看到他只冲着他摇摇头,不许他上前。 顾南乔就负手站在亭中看着,墨青在身后已经笑到肩膀抖动,墨蓝也是一脸佩服。 逛了整整一个时辰,好几个小宫女的脸上已经被晒脱了皮,渴的如同离了水的鱼,嘴巴半张着,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宋清欢突然对着沉香扬高了声道,“哎呀,嫁妆箱子里的药材可有拿出来晾晒?捂了两天可别长毛了!那么难寻的药可别糟蹋了!” 沉香,“”往死想也没想出来哪只箱子里装的有药材,无语的看着宋清欢,见她冲自己坏笑,脑子灵光一闪,“一直忙着倒将这事忘了,箱子还没抬到库房,现在要晾晒吗?” 宋清欢重重点头,一本正经,满脸焦急,“这会子太阳正好,赶紧带她们去,全帮我晒在院中央,仔细着些!” 沉香朝六个宫女招手,宫女们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真的违逆了宋清欢的吩咐,一个个苦哈哈的跟着沉香往前院走,沉香也是真的学坏了,放着好好的回廊不走,尽挑烈日暴晒的空旷地走,好些树是顾南乔为宋清欢新栽种的,小小一棵也没多少树荫。 见人走远了,顾南乔这才走到宋清欢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都知道了?千万别生气,当时那情况若不收他就不下赐婚圣旨。” 宋清欢浅笑盈盈拉过他的手,用团扇替他打着凉,“不是专门送来贴身伺候我的?我还嫌送的太少了些,我这活可不少,怕她们几个忙不过来,下回你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合适的全都给我送来。” 顾南乔,“”一时语噎,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要换成别的女子成婚第一日发现自己夫君房中多出了这么多女子,早就闹翻了天,偏她鬼主意多,圣上明面上不好说是赐于他当通房的,只说贴身伺候宋清欢,她这么理解倒也没什么毛病。 见她不时往嘴里塞几粒黑乎乎的药丸,顾南乔皱眉,“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宋清欢摇头,“解暑良药,我撑着了,一会等她们晒完药,我还得接着逛园子。” 顾南乔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从她手里抢下枚药丸放在嘴里,酸涩中带着些许清凉,他方才饮酒饮的急,有些上头,药丸入腹,倒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又捏一颗放嘴里,“惩治她们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我倒是担心你中暑气。” 两人坐在亭中石凳上,看到沉香领着那六个蔫头耷拉的宫女过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抬着个沉重的红木箱子,“就放这,你们可都仔细点拿,这些药材夫人可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收集来的。” 第116章 花容失色 红木箱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直接将六个宫女吓的花容失色,胆小的已经跌坐在地,但碍于沉香的威压,一个个只得哆嗦着上前,将里面的毒草、毒虫拿出来,又被指挥着一一晾晒在院中。 墨青看着铺了半个园子的蛇、蝎子、蜘蛛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看向一脸淡定的宋清欢,“每隔半个时辰翻次面,仔细着些别弄坏了,这些东西可宝贝着呢。” 白术瞧完了热闹,又将肚子填的鼓鼓的回来了,见到园中情景,大笑出声,一蹦一跳的到宋清欢面前,“长姐,这些不是早晒好了?” 宋清欢看了眼她明显突出来的小腹,抚额,叹道,“你这是又吃了多少东西?说好的减肥呢?” 白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厨子手艺实在太好了,一个没忍住,长姐,你那个可以消食的药丸再给我几粒呗!” 宋清欢这个气啊,自从她用荷叶、山楂等炮制出了减脂消食的药丸,白术吃东西时就再无任何顾忌,虽说确实瘦了一些,可也备不住她从原来吃两碗饭到现在四碗。 宋清欢没好气的给她手里塞了个小瓷瓶,“你这么吃下去,我都该养不起了!” 白术高兴的倒出两粒放在嘴里咀嚼,“姐夫说我正长身子,可以放开了吃,后院还可以再建个小厨房。” 宋清欢,“”看着被这称呼哄的心花怒放的顾南乔,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他腰间狠狠掐一把,嗯,竟然没有一丝赘肉,没忍住又摸了一把。 顾南乔斜睨她一眼,凑到她耳畔低低道,“夫人,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些,待晚些,为夫定让你摸个够!” 宋清欢,“”看了看周围憋笑的几人,白皙的小脸染上绯红,这人怎么一成亲就转了个性子,荤话张口就来,嗔怪的瞪他一眼。 顾南乔接过她手里的团扇轻轻替她打凉,“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几人?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着实烦的很。” 宋清欢捻起颗葡萄放嘴里,“皇上赐的怎么能随意处罚呢,我得好好将她们供起来!” 白术正打算拿一颗葡萄,被宋清欢一把拍开,“去吩咐厨房一声,今日她们几个辛苦了,全上肉菜,越补越好,每日如此,不用替我和将军省着。” 贼兮兮塞给白术个小纸包,冲着她挑挑眉,“放到饭里,每日不落。” 白术抽抽鼻子,睁着圆溜溜的眼问,“全毒死?那也挺好,省了好多人吃饭。” 宋清欢没好气的在她屁股上猛拍一把,“浑说什么,全毒死了以后用你试药?” 白术,“” 墨青,“” 顾南乔无奈失笑,宠溺的将人揽在怀里,捻起颗葡萄替她剥着皮,“所有院落都没起名,这些就交给你,至于如何分配住处你看着办,府里中馈皆由你掌管,明日管家会与你详细交待。” 宋清欢白他一眼,“才成亲,就不能让我清闲几日,你倒是当起甩手掌柜了,我一看账目就头痛的很。” 顾南乔似笑非笑望向她,“哦~你看五间铺子账目的时候可觉得累?” 宋清欢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不过除了收粮那事,其他的还真没想过要瞒着他,毕竟如今已经成亲,夫妻一体,若不能坦诚相对,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矛盾就少不了,更别说要携手走一辈子了。 她揉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是五间,已经八间了,赚钱哪有人嫌累的。” 顾南乔有些吃惊,“又收了三间?东街算起来大小一共十八间铺子,夫人这是打算全部吃下?” 宋清欢轻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这些事晚点再同你说,毕竟如今府上多出了许多外人。” 顾南乔轻应一声,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见宋清欢突然站起身,怒目而视,声音尖锐,“我让她们做这么点事你就心疼了?顾将军倒真会怜香惜玉,今后我可不敢再轻易使唤她们了!”说完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顾南乔呆若木鸡。 墨青低咳两声,不着痕迹的瞄向院门处被阳光拉的长长的身影,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主子,有人偷听。” 顾南乔不动声色,心中已然惊讶不已,他自诩内力深厚,感官敏锐都没第一时间发现那人的存在,宋清欢一个毫无内力的人是怎么觉察到的,“别打草惊蛇,派人盯着。” 六个宫女被折腾的不轻,回到屋中的时候发现榻上已经换了厚实的新被褥,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们今日不同程度中了暑气,按说该吃些清淡去火的,可见桌上摆着的八菜一汤,竟无一道素菜,可她们又累又饿,顾不得想太多,净了手坐下就吃,一会的功夫饭菜就被一扫而空,仍觉有些意犹未尽。 宋清欢回主屋打算沐浴之后就睡一觉的,结果被顾南乔带去书房,他长年在边关驻守打仗,不畏炎寒,可宋清欢怕热啊,因为要说话,门窗紧闭,一会的功夫单薄裙裳就已湿透,黏答答的粘在身上,见她不停用手扇着风,顾南乔抬眼看她,“很热?” 宋清欢小狗似的吐出半截舌头,可怜巴巴道,“热,很热,非常热,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说?” 顾南乔按着眉心,“我不怕热,府中也就没提前准备冰盆,现在去恐怕是已经买不到了。” “府里可有盐硝?”见顾南乔不解,她又补一句,“就是硝石。” 顾南乔点头,“嗯,库房里有不少,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宋清欢摆手,热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先别问了,叫人取些来。” 盏茶工夫墨青就将她需要的一应东西拿来了,眼见着一盆盆水就那么在他们面前变成了冰,冒着丝丝寒气,书房一下就凉快下来,宋清欢抱着盆冰死活也不肯撒开手,“以后府里不必从外面买冰了,但这法子可不能外传,别影响到和硕亲王府的生意。” 第117章 亲力亲为 翌日天光微启,顾南乔还尚未起身,宋清欢就已洗漱完毕,穿着湖蓝骑马装,墨发高高束于头顶,未佩一件饰物,干练飒爽,出门前对着顾南乔莞尔一笑,“那几个小丫头身子太弱,从今日起得练起来。” 顾南乔扶额,冲着她摆摆手,“你开心就好,仔细着别累着自己。” 宋清欢已经一蹦一跳出去了,卯足了劲大喊一声,“起身!”惊的树上的鸟振翅高飞,沉香手里拿着个铜锣,挨个屋子的敲,“主子都起身了,你们还不赶紧的!” 墨青几人趴在屋顶上看自家夫人一大早的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六个小宫女揉着惺忪的眼急匆匆的出屋,有几个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兰芝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恼怒。 宋清欢一一扫过众人,自然也将每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朝沉香使个眼色,就听沉香道,“排好队,从今日起每天这个时辰起身锻炼。”喊着口号围着将军府跑起步来,宫女们一开始还能跟得上沉香同宋清欢的脚步,渐渐的被越落越远,队伍也歪七扭八起来,兰芝又是最先坐在地上的那个,她胸脯剧烈起伏,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 将军府占地约十亩,六进院,差不多六千平方米,比现代的小公园还要大一些,就算跑半圈也得要了她们半条命,不过宋清欢可没打算同自己过不去,毕竟要折腾的可不是自己,跑个两公里就是她的极限了。 “兰芝,皇上将你们这些体弱的送入将军府不就是为了调养身子的?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再为你施几针。”宋清欢语气温和,含着满满的关切。 兰芝只觉头发发麻,心肝乱颤,也顾不得累了,利落起身跑的飞快,开玩笑昨天扎的那一针现在还疼着,万一夫人不小心扎错个穴位搞不好就半身不遂了,她想的多,心中害怕,口号就喊的格外卖力,生怕落了下风被宋清欢扎成马蜂窝。 孙府医依在回廊处看着这一幕,胡子抖了又抖,习惯了府中的安静,这一通闹腾倒是让人一时难以适应了,他叹息,“看来以后府里是安静不了了!”转过身朝药房的方向而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些无可奈何。 管家早起带着下人们清扫院落整理杂物,见到那些狼狈的宫女憋笑憋到肩膀抽筋,还得是夫人啊,不打不骂不发怒,亲力亲为带着人锻炼体魄,皇上知道了也肯定没法子责怪。 这一跑就是大半个时辰,直跑的那几个宫女眼冒金星,腰酸腿软,宋清欢才堪堪停下,“今日表现都不错,运动贵在坚持,现在回去洗漱用饭,旁的事都不用你们做,好好歇着,明日继续!”说完领着沉香扬长而去,留下一众宫女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回了主屋,顾南乔已经穿戴齐整,正坐着看兵书,见她满头大汗的冲进来,摇头失笑,“真不知你是折腾她们还是折腾的自己,瞧这一头的汗。” 宋清欢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盏茶,进了里间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才刚起身,顾南乔就拿着裙裳进来,“夫人辛苦,为夫替你更衣!” 宋清欢挑眉,也不似旁的闺秀那般扭捏羞涩,大方的伸开双臂,“辛苦夫君!”水珠顺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滑下,墨发长长散在腰间,胸口处顾南乔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诱惑至极。 顾南乔内心咆哮,鼻血不可控的缓缓流下,将衣裳扔到宋清欢怀里,“自己穿!”转身就走,怕自己继续看下去,可能会爆体而亡! 宋清欢低低笑着,慢吞吞的将衣裳穿好,头发太长一时干不了,就随意披着,厨房已经将饭菜送来了,她坐在顾南乔身边大快朵颐,折腾了一早上还真是饿极了,顾南乔夹来的菜她照单全收,才吃一半,顾惜玉就叩门进来了,顾南乔示意他坐下一起用饭。 宋清欢咽下嘴里的粥,秀眉微挑,“是来给我这个母亲敬茶的?” 顾惜玉一口粥梗在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脸涨的通红,听得她继续揶揄,“日后晨昏定省还是莫落下了。” 顾惜玉求救般的看向一旁沉默用饭的顾南乔,顾南乔给宋清欢夹了片卤牛肉,“瞧你瘦的,多吃些。”顾惜玉就知道他肯定是不会给自己做主了,气哼哼的瞪宋清欢一眼。 “行啊!儿子晨时就来给您和父亲请安,就是不知您能不能起来?”顾惜玉大口咀嚼着嘴里的牛肉,仿佛啃咬的是宋清欢一般。 宋清欢将最后一口粥咽下,接过顾南乔递过来的茶,上下打量着顾惜玉,“我瞧你身子也不大好,明日起就同我们一起锻炼!”见顾惜玉气的面色涨红,继续道,“毕竟虎父无犬子,没得出去让人笑话,不过一点迷药就脚步虚浮,啧啧。” 顾惜玉,“”就离了个大谱,一大早的让人心情不痛快,偏偏那小刀子不停的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刀致命,想起花灯会那夜她塞给自己的解药,又无从反驳,气的将手里的包子全部塞到嘴里,无声抗争。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十八了,早该过了反叛的年纪了,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宋清欢拿筷子戳戳他,“腰挺直些,这里没外人,用不着做出那副扶不上墙的模样。” 顾惜玉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难以置信的看向宋清欢,“你这话是何意?” 宋清欢端着茶抿一口,皱着眉头,“大红袍?太苦了,我不喜欢。” 顾南乔就势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喝一口,“我觉得还好,你若不喜,以后就不让他们煮了。” 宋清欢摇头,“没事,以后你喝的茶都我亲手煮,这个制成奶茶味道浓郁,不过夏日还是少喝红茶,容易上火。” 见顾惜玉依旧看着她,弯唇,“可觉得委屈?明明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时光不负有心人,如果机会来了,你却没那能力抓住,错失良机岂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第118章 天生我材 顾南乔和顾惜玉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顾惜玉试探着开口,“你怎知我经纶满腹?” 宋清欢捏着桌上的花生米吃的高兴,含糊的道,“我在一品墨客瞧到你写的诗了,诗是好诗,只是那笔字属实无法恭维!” 顾惜玉,“”这是扇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到底是夸赞呢,还是贬低呢,一时间摸不清她的路数,也暗暗心惊她的聪慧和细致。 宋清欢清了清嗓子,悠悠开口,“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笑眯眯的看向已经傻掉的两人,“我虽不知你为何非得在京中留下那样不好的名声,可醉生梦死久了,自己也容易混乱,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顿了顿又道,“你的院子就叫将进院!” 顾惜玉这下是真服气了,“多谢母亲教诲!儿子记下了,断不敢忘了初衷!” 宋清欢额角直突突,轻咳两声,“拜托日后别这么唤我,我受不起,日后没外人唤我名字就可,出门了叫声夫人就行。”一想到自己比他还小两岁,这声母亲险些让她心脏骤停,而且原主同他还是险险定亲的关系,说不尴尬那是假的,可日后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要寻个折中的法子才能不让顾南乔为难。 顾南乔掩唇,并不开口,只默默品茶,顾惜玉是他从小带大的,看他的神情就知他是真的佩服宋清欢,他的性子执拗的很,如果他不愿意,打死也不会对宋清欢这么恭敬。 顾惜玉点头,“好,夫人说的话我记下了,不知方才您那诗可能写出来赠我?” 宋清欢也不扭捏,拿过一旁笔墨纸砚奋笔疾书,顾南乔见过她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却不知她也能写出如此洒脱不羁的行书,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明媚张扬,聪慧敏锐。 顾惜玉接过,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宋清欢道,“这只是其中几句,过几日我送你本诗册。”顿了顿试探的问,“你可会参加今年的秋闱?” 顾惜玉没出声,眼中的期望被宋清欢捕捉到,“错过今年又要等三年,其实你不用顾忌太多,旁的事有我同你父亲,你安心备考就好。” 顾惜玉不安的看向顾南乔,见他微点了点头,沉声开口,“我知你是担心我被忌惮,如今的情况已然这样了,再差能差到哪去,你还年轻,得有自己的路要走,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 顾惜玉思忖,半晌才坚定的对两人道,“我想考武官,日后随父亲上战场,有些仇需得亲手报了才能心安!” 顾南乔看宋清欢,却见她一脸赞许,“想法不错,只是文也别落下,文武双全才能是个好将军,别像某人一般有勇无谋,头脑冲动就顾不得后果了。” 那个某人顿时尴尬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连咳几声,打岔道,“那制冰的法子一本万利,为何给了和硕亲王府?”听起来怎么都带着点醋味。 顾惜玉没忍住笑出了声,马上将头扭去一边,宋清欢嘴角微翘,语气绵软,“若给了你名下的铺子,你可敢接?如果接了,就等于同靖安亲王府彻底撕破了脸皮,正面对上,咱们讨不到便宜。” 顾南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叩,眉头却慢慢舒展开,“确实不能正面对上,我如今手里没兵权,抗衡起来有些费劲。” 宋清欢半撑着脑袋,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揶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你既然看好那人,我帮上一把也未尝不可,这样的事也值得你吃醋?” 顾南乔羞窘的半垂头,声音闷闷的,“我哪有吃醋,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况且我并没看好谁。” 宋清欢忽然笑了,那笑容如暖阳般温暖,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明亮璀璨,却是转头问一旁安静的顾惜玉,“那晚我若不出手,你预备将和亲公主娶回来?” 顾惜玉怔忡,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不解,宋清欢接着道,“如果你没有上前提醒他,身上怎会染上公主的迷药?我的法子虽说有些不厚道,可他至此多了个助力,也多几分胜算。” “你怎知我中毒了?”顾惜玉吃惊不小,声音也大了些。 “不是毒,就是西域常用的迷情药,估计太医把脉都把不出来,再说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也不错,京中正三品的官员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如果没出此事,那位是断不可能将李烟萝赐婚给他的。你们若不是已经站队了,那夜为何派人护着文轩,没你的人抵死相护,他哪有机会活着等我救他!”宋清欢伸出手指戳了戳顾南乔,“深更半夜的,你倒是放心让外男进我的闺房。” 顾南乔握住她的手,抱歉的道,“除了你,我真不知该相信谁,那箭一看就是有毒的。” 宋清欢却没再接他的话,而是看向顾惜玉,“你院里的那些寻个借口全散了,好好一个童子身,日后总会遇到心仪的姑娘,到时要如何面对人家?” 顾惜玉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狼狈的擦拭着衣襟,这种事她怎么就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而且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他又偷偷打量她一眼,发现她面色平静,也不知她是怎么一眼瞧出自己还是咳,童子之身的。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就是纯瞎猜。”说完凑到顾南乔眼前,长长的睫羽轻轻扫在他的下巴上,满脸都写着你看我聪明不聪明的表情,唇几乎快要贴上他的。 顾惜玉猛的起身,“我就先走了,今夜就将人全遣散了。”说完像身后有狗撵似的,跑的飞快,还险些绊倒在园子里。 顾南乔吻了吻她红润的唇,目光里满是对她深沉温柔的爱恋缱绻,“你总是能带给我许多惊喜,不知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等着我。” 宋清欢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才说完自己就笑开了,顾南乔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羞!” 第119章 深藏不露 打闹了一会,宋清欢就眼皮子打架,困的歪在顾南乔怀里撒娇,头发被蹭的乱七八糟,白术风一样冲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羞的捂上自己的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宋清欢懒懒的窝在顾南乔怀里,“什么事?” 白术就小狗一样的蹲在她面前,脸蛋红扑扑的,“长姐,过几日咱们去烤肉好不好?” 宋清欢白她一眼,淡淡道,“是上官风叫你来问我的?” 白术老老实实的点头,将上官风教的话全部抛之脑后,直接将他卖了个干净,“嗯,他说长姐早前就答应他了,结果现在你都嫁人了也没兑现承诺,还说你是个大骗子!” 宋清欢捧着顾南乔的脸,“你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亲手烤给你吃。” 顾南乔面对她这样的撒娇,还能怎么办,哪有不应的,“好,夫人别嫌我闷就好。” 宋清欢朝着白术摆摆手,“你去同他讲就定在后日,一应东西全由他准备。” 白术高兴的蹦起来,“好,他还在墙上趴着等消息呢,我这就去告诉他去。” 顾南乔见她困的不行,将人抱到榻上,问道,“后日不是该回门?若是去郊外得早早就出发。” 宋清欢困的眼皮粘在一起了,含糊的道,“我又不是他女儿,回个什么门,回去了还得备礼,咱们哪有这闲钱。”说完拱到顾南乔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顾南乔失笑,轻轻理了理她散在脸上的发丝,鼻尖动了动,凑到她脖颈处闻了闻,后背上的情花颜色似乎又浓了些,顾南乔还欲再闻,被睡梦中的宋清欢一把推开,不耐烦的皱着眉,“痒,别闹。”可能是有些热,她扯了扯衣襟,夏日里的衣衫本就单薄,被她这么一拉,酥胸半露,上面隐约可见几朵小小红梅。 顾南乔闭了闭眼,大掌覆上去摩挲几下,不舍的替她将衣衫整理好,起身去了书房,上官风已经等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喝着茶,身旁摆着两个大大的冰盆。 顾南乔在书案前坐下,“何事?” 上官风早就习惯了他这冷淡的模样,嬉笑着指了指一旁摆放着的六只雕花红木箱,“这是世子送给您的新婚贺礼!”挠了挠头,“我穷买不起好东西。”说完递给顾南乔一封信笺,“这是从大皇子那处顺来的,我觉得对你有用。” 顾南乔皱眉将信展开,是大皇子与草原部落首领的来往消息,信中大皇子答应若是他们能攻下临城就给他们供给冬日里的粮食和草料,并且承诺三年不用给朝廷进供牛羊。 顾南乔抬头,上官风道,“这信我没给世子,他如今应该顾不上这些,因为制冰的事同靖安王府闹到不可开交,皇上也不好偏帮,今日在朝堂上下令他们两府各供一半,并且因这事,冰价也跌了些许,清欢的法子几乎不用什么成本,而他们所用材料好像价格不菲。” 说完就看到顾南乔目光不善,“她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再唤她的名字是否不合适?” 上官风心下一紧,赶紧坐直了身子,“叫习惯了,一时口误,将军莫怪,日后我会注意。”见他继续盯着那封信,这才默默呼出口气,拍了拍胸脯,京中都说顾南乔是不得已才娶了宋清欢,不过是为将军府安一个有名无实的当家主母,可只有他知道顾南乔到底有多在乎宋清欢,她是他拿命爱护着的女人。 “昨天我听到个小道消息,不知当不当真,毕竟还没有正式递到京中。” 顾南乔没说话,静静看着他,上官风只得继续道,“听闻临城一带的战马一夜间倒下几十匹,随行的军医束手无策,看起来也不像是马瘟,我的人说那些生病的马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像是中了毒。” 顾南乔的手猛的拍向桌面,“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牺牲边关的几个重要城镇?攻下临城,接下来是不是轮到笠江,最后直攻京都!” “夫人让您身子抱恙,可是早早算好了大皇子会起事?怕您被牵连,毕竟在他书房搜出不少伪造您笔迹的书信,还好毁的早,况且您一直生病在府中休养,同朝中重臣也无过密来往。” 顾南乔摇头,“我不知道,总觉得什么事她好像都提前就知晓了一般,她给我用毒在先,谁也想不到圣上会重提将三公主赐婚给我的事,她却早早为我布好了退路。” 上官风对此也是万分不解,看着她每日里无忧无虑嬉笑打闹的模样,实在难以同眼前这个深藏不露,谋略过人的宋清欢联系在一处,连一向沉稳内敛的上官枂都被她不动声色轻易算计了去,偏还被坑的心甘情愿,“制冰的买卖要说日进斗金也不夸张,夫人却只要其中三成的利,我知她是不想将您放在风口浪尖难道她看出来了?” 虽没明说,但顾南乔一下就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清楚,早上说了几句也是模棱两可,就当是知道了,我本也没想瞒着她,毕竟以她的聪慧,迟早会察觉。” 上官风踌躇,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仍是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将军,我同您说件事,您听了之后得装作不知。” 顾南乔轻颔首,“说来听听。” “夫人出嫁前就一直在悄悄收粮,附近庄子上的被她收了近七成,最近去了较远的地方,除了粮还在收棉花,她那几个铺中的盈利一大半都用在了此处。” 顾南乔眉头越拧越紧,心中隐有猜测,但她不说,他就不问,宋清欢平日里做的事看起来不靠谱,甚至带着玩闹的成份,可静下来细思,又没一件是不重要的,可以说是步步为营,而她一心为他,这点顾南乔坚信不疑,“我知道了。”他顿了顿看向上官风,语重心长的道,“她与白术身份不简单,你若真有意,就拿出十足的真心,若做不到,就少来招惹!” 上官风沉默了片刻,郑重的朝着顾南乔行了一礼“将军放心!”,几个闪身间人就已消失在将军府。 第120章 杀鸡儆猴 用过早饭,管家就领着一众下人等在廊下,见宋清欢出来笑眯眯的迎上来,“老奴见过夫人!” 宋清欢坐到沉香为她搬来的椅子上,接过管家交来的府中角侧门及大小仓库的钥匙,再来是下人们的身契,将军府名下的铺子和庄子的契书,最后是近三年来府中账册,宋清欢随手翻了本沉香手里的账册,漫不经心的问道,“从前府里中馈都是由谁负责的?” 管家上前一步,恭敬的道,“大部分是老奴在管,府中有专门的账房先生,府里各院收支及名下铺子庄子田产由老奴同账房管事的一同打理。” 说话间宋清欢已经又拿起本账册,手指快速翻动,厚厚的一本,盏茶工夫就已经看完,似笑非笑的看向宋管事,“账房管事可来了?” 管家看她这个笑容,不知怎的就觉得凉意顿生,磕巴道,“他说有账目未核对清楚,今儿个就先不来了。” 宋清欢取过茶浅抿一口,依旧笑容满面,“好,多给他三月工钱,以后也不用再来了!”声音不大,掷地有声。 下人们面面相觑,又立马垂下头盯着脚尖,从前见这位宋府五姑娘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从不与他们为难,以为很好相处,没想到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入府才几日就开始杀鸡儆猴了。 管家老孙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李管事在府里也有好几年了,若夫人想见,老奴现在就派人唤他过来。” 宋清欢摆手,随手拿过一本账册扬了扬,“这是府里庄子上的田产记录,不管旱涝还是丰收,年年收上来的钱都是一样的,是他中饱私囊,还是下面的人压榨了佃户?” 又拿起本直接扔在他们眼前,灰尘扬的老高,“第十五页少了三十两五钱,三十一页少了二十七两八钱,四十七页少了八十六两一钱,七十一页少了一百一十七两五钱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只这一本就少了整整二千七百八十六两,这还是抹去了零头,将军从前不在府上,你们就是这么替他管账的?看着他军务繁忙,就这么糊弄了多少回了?” 老孙抹了抹惊出来的一脑门子汗,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抬头看了眼宋清欢,连算盘都没用,就已经将账册中的问题指出来了,他们私底下拿一些他是清楚的,但是不知道竟然贪了这么多,这还只是一本账册,细思极恐,他扑通就给宋清欢跪下了,“是老奴的疏忽,还请夫人责罚。”其余人也纷纷跪下,连连求饶。 宋清欢没叫起,依旧语气淡淡,“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是懂的,然而这却将有些人的胃口养大了,连带着胆子也肥了,越贪越多,将军不同你们计较,我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今日我将话放在这,李管事拿了工钱乖乖离府,或是我现在就报官,府里的账册肯定不止这些?” 李管事抱着账册匆匆赶来,正巧听到这话,吓的直接就瘫软在地,几乎是爬到了宋清欢面前,“是小的一时糊涂,小的家上有八十岁老母” 宋清欢抬手打断,“换套说辞,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要么你闭上嘴乖乖走人,要么交去官府细查。” 李管事嘴唇哆嗦,“还请夫人给小的一个改过的机会,日后小的定不叫夫人失望!” “不必!你贪下的那些银钱全当是将军府提前给的养老钱,收拾一下离府!”宋清欢将账册全部扔在园中,“沉香,去将半夏和夏荷叫进府来。”沉香领命退下,白术赶紧站到宋清欢身后,小脸气的通红,不停的拿眼瞪地上跪着的李管事。 顾南乔在书房将这一切听的清楚,笑着捧起手中兵书,“墨青,你去守着,别让人冲撞了夫人。” 李管事起身就对上宋清欢那让人凉到骨子里的眼神,此刻太阳已经很烈了,他却觉得如坠冰窟,再不敢替自己多辩驳,放下账册灰溜溜的离开。 “大厨房采买由谁负责?”账册已经被扔了,那婆子心下大安,满脸堆笑上前两步,“禀夫人,大厨房一应采买都是老奴负责的。” “收拾东西走人!”宋清欢接过白术递来的茶,嘴角上扬,“同样的,那些钱是给你养老的。” 婆子不服,挺直了背脊,蛮不讲理的道,“夫人您压根没好好瞧那些账册,再者也可能是李管事的记错了账,我在府中十几年,那些子小钱我可没放在眼里,您一嫁过来就赶忠仆,就不怕寒了人心?” 宋清欢点头,“前年你昧下三百二十五两,去年说小孙儿病了,前前后后领走了四百一十一两,这钱你肯定是没还回来的,可账册上这一笔却是没有的。”她朝白术使个眼色,白术会意,取来个木盒递到宋清欢手中,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婆子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眼睛失了神彩,“不可能的您上哪找到的。” “这对琉璃瓷瓶乃是将军退敌有功,圣上赏赐的,你却敢将私自将它典卖了,是谁给你的胆子?”又取出支做工精美的金步摇,“你每月例银三两五钱,这步摇值一千五百两,可它是怎么簪在你儿媳妇头上的?”索性将盒中的物件全部倒出来,“东西不少?你上前来看看可觉得眼熟?能娶到村长家的女儿也是凭着这些物什?” 宋清欢话音落下,院里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额上都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因顾南乔长期驻守边关,极少回京,加之公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府中一应事务,加上顾南乔常用自己的私银贴补边关战死将士的家眷,府里的账目长期混乱,使得他们渐渐起了贪念,抱着侥幸心理中饱私囊,没一人敢说自己是干净清白的,只是贪多贪少而已。谁知夫人进门不过三日,竟将这些事查的清清楚楚,还全部摆在了明面上。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记巴掌响亮的扇在他们脸上。 第121章 凤毛麟角 大厨房采买婆子不想就此失了肥得流油的差事,与几个同时入府的婆子相互使个眼色,“夫人,您这么处置老奴们不服!这些口说无凭,不知夫人可有证据?” 宋清欢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她们几人作妖,墨青欲上前喝斥几句,被宋清欢拦下,“让她们说。” 几人相互看看,“夫人才进府三日,许多事弄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但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处置,传出去会说夫人您没容人之量,苛待府中老奴,于您名声有损。” 宋清欢抚掌,“说的好有道理,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婆子见她服了软,挺直背脊,声音也扬高了几分,“老奴们都是同日入府的,守着这将军府十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照理府中老奴做不了事,应该送去庄子上养老才是。” 书房中的顾南乔眉头紧蹙,手里兵书也许久不曾翻页,府里的事他确实极少插手,账册也是从不曾看过的,不知内里竟有这么多腌臜弯绕,带兵打仗他在行,可理家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清欢低头绞着手指,指间缠着缕发丝,“惜玉,把人带上来。” 顾惜玉不知从哪冒出来,身后绑着几个形容狼狈的人,有男有女,还有个几岁大的孩子,将人带到园中,直接推到婆子面前,“看看认识吗?” 那婆子张大了嘴,满眼惶恐,一把搂过孩子,“柱子,你怎么来了?”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搂着婆子,“阿奶,我害怕。” 婆子愤恨的瞪着宋清欢,“为何将我孙儿绑来,他还小,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宋清欢指了指孩子脖颈上戴着的绞丝金项圈,拿出颗糖,朝那叫柱子的孩子招招手,“过来,这块糖给你吃。” 柱子眼睛亮了亮,松了婆子,小跑着到宋清欢面前,她也不食言,将糖塞到孩子嘴里,“甜吗?我这还有好多,都给你带走好不好?” 柱子拼命点头,口水流的到处都是,“好,柱子喜欢吃糖。” 宋清欢继续温声软语的哄着,“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老实告诉我吗?骗人的孩子可是会长尾巴的呦。” 柱子赶忙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柱子不要长尾巴,漂亮姐姐你问,柱子不说假话。” 宋清欢笑眯眯的道,“你这项圈好漂亮,是谁送的?” 柱子眼睛盯着桌上点心,宋清欢直接塞给他一块,“我生辰的时候阿奶送的,好不好看?” 宋清欢点头赞赏,“柱子戴什么都好看,那阿奶可有送你其他的东西,能不能给姐姐看看?” 柱子吃着点心,一双眼睁的圆溜溜,宋清欢又喂他喝了半盏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柱子开心的不得了,脱口道,“娘亲和阿爹那屋有个上锁的箱子,里面有好些这样漂亮的东西,可惜都不让柱子戴,姐姐,我下回拿给你看行不行?” “好,柱子真乖。”说完将一碟糖果尽数装在柱子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柱子你先去园里玩会好不好?”柱子点头,一蹦一跳的往水池边去,几个小丫鬟跟在身后看着。 宋清欢朝顾惜玉伸出手,他把几张当票交到她手里,“别的时间太久,已经找不到了。” 宋清欢仔细翻看,阳光越来越烈,蝉鸣声吵的人心烦,“吵的头痛,你们还想不想继续留在这了?”一群鸟呼啦啦的就飞到半空,一会的功夫园中恢复安静,鸟儿们一个个吃的肚子溜圆。 “这当铺背后东家是谁?”见宋清欢问自己,顾惜玉马上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就是你想到的那人。” 宋清欢看向地上不住发抖的年轻妇人,她身上着一袭云锦暗纹罗裙,耳上坠着珍珠耳环,发间别着水头极好的玉簪,“你婆婆对你倒是极舍得花钱的。” 妇人发抖,看都不敢看宋清欢,只连连磕头,“夫人,婆婆带回来的东西,只说是主家赏下的,其他的我们并不知情啊!求您饶了我们一家。” “墨青,偷盗主家财物,擅自典当御赐之物,按令当如何?” 墨青恭敬回禀,“回夫人,这样的人按规当打四十大板,或交由府衙定罪,交回财物者量刑可轻些,或追不回,得蹲至少五年刑狱。” 顾惜玉招手,几个小厮抬着两口木箱过来,锁被撬开,露出里面的各式金银玉器,还有不少银票,金锞子底部明晃晃刻着顾府二字,这是为防有人用假的金锞交易买卖,各府都会在银锭金锞上印刻府名。 “打,愣着做什么?追回的这些不过凤毛麟角,送去府衙也是牢底坐穿的罪名。”宋清欢起身,扒拉了几下箱中东西,“打了之后将人送去靖安亲王府,毕竟叶落归根,他们总不能看着自家忠仆就这么死了。” 婆子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求饶,“全是老奴一人所为,求夫人饶了我的家人!” 宋清欢偏头打量她,“吃着将军府的饭,胳膊肘却向外拐,按说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理应直接打死才是,可念在你对靖安亲王府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就打二十板子,哪来回哪,我总得顾着些靖安亲王的脸面不是?” 不一会院子里就想起婆子杀猪般的喊声,后背屁股很快见了血,刚十二板子人就晕死过去,“行了,将人好生送到靖安亲王府,没得让她的主子心疼。”说完一脸不忍,嘴中啧啧叹息,“太可怜了,赶快回去让给请个太医瞧瞧。” 顾惜玉的眼角抽了又抽,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打都打了,偏做出一副心疼惋惜模样,婆子年事已高,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把她送回去,明日乱葬岗就会多具尸体,安插多年的眼线被揪出来,靖安亲王府断不可能再用她,甚至压根不会认下这事,更遑论请什么劳什子太医了。 第122章 雷厉风行 婆子被拖下去,宋清欢让人松了绑着的几人,“闭紧你们的嘴,回去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不管你们知不知道,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既往不咎,若要我知道你们四处乱说,就一起下去陪她!” 宋清欢声音原就绵软,加上她自始至终都是笑模样,一开始下人们确实是不惧的,可跪了几个时辰,再看她雷厉风行的手段,此刻她的话入耳,就如催命的阎罗,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个胆战心惊,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园中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她依旧背着手来回踱步,“日后大厨房采买由我屋里的孙嬷嬷负责,账房我会另寻人管,旁的暂时留下观察,从前的事概不追究,可若让我知道谁还生了外心,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至于宋管事。”她拖长了尾调,也不让人起身,背后的衣衫已经起了白色汗渍,“监管不力,包庇纵容,就去下面的庄子上颐养天年!”宋管事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夫人体谅,老奴真是愧对将军。” 恰好半夏同夏荷赶来,身后跟着几个男子,“见过夫人。”宋清欢微一抬手,“去阴凉处坐着,这么大热天还得劳烦你俩跑这一趟。” 夏荷有孕在身,行动不便,由着半夏扶着坐在廊下,“夫人,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宋清欢点点头,冲着她俩粲然一笑,“嗯,重造账册,盘点仓库一应物件,不论大小全部入公账。”指了指她俩带来的几人,“哪个适合当我将军府的账房?” 夏荷指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前些时候夫人让我寻些可靠的,我就挑了他,能识文断字,家世也清白,最主要他签了死契!夫人可要看看?” “为何签死契?”宋清欢皱眉看向那个男子,他扑通跪下行了个礼,“回夫人,小的家中已无亲人,原是进京赶考,奈何屡屡不中,银钱也见了底,幸得夏掌柜收留,小的对仕途已无留恋,故而签了死契,以报救命之恩!” 宋清欢见他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黯然,虽跪着,却面色平静,不见半分谄媚之色,“行,既然夏掌柜看好的人,我自用人不疑,今日起就入府,每月月例五两,若做的好,会再涨,可有意见?” “小的白莫亭谢过夫人!”宋清欢指了指园中丢了一地的账册,“这些是三年来府中账册,我看过几本,简直惨不忍睹,全烧了,从今日起重新造册,夏掌柜可有教你旁的记账法子?” 白莫亭点头,“教了的,夫人的意思是?” “嗯,就你想的那样,两手准备才让人钻不了空子,你先下去熟悉一下,一会待我将这些事处理完,会重新安排院落。” 她坐去夏荷身边,端起茶一口气喝了半盏,“瞧你带了不少人来,有适合管家的吗?” 半夏心疼的替她打着扇,“瞧您这一头的汗,悠着点,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指着个中年男子道,“那人叫冯茂年,我观察了一阵子,人很精明,脑子也活泛,被庄头压榨的实在活不下去了,带着妻儿逃跑的路上遇到歹徒被墨白救下了,签了死契,妻儿暂时住在铺子后院里。” 冯茂年中等个头,穿一身蓝色短打,皮肤微黑,长相周正,看着倒还不错,宋清欢道,“也不好总住在铺子里,让搬来府中,虽不是家生子,可好歹妻儿住着,他也不好做有损将军府的事。” “行了,都各自忙去,记住我今日说过的,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讲第二次,机会也没有第二次!”宋清欢挥挥手,下人们相互搀扶着离开,每个人的衣裳都早已湿透,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长姐,你终于忙完了,我都快饿死了,咱们摆饭好不好?”白术嘟个嘴,还不忘替宋清欢揉着肩。 宋清欢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的道,“好,让大厨房多备几个菜,今日她们也留下用饭。”白术一蹦一跳走了,她对将军府可太熟悉了,熟悉到哪里有蚂蚁洞都一清二楚。 半夏摇头,“白术比从前更活泼了,有夫人您惯着,她这嘴就更停不下来了。” 夏荷扶着腰站起来,“夫人,您今日不用回门吗?” 宋清欢同半夏一左一右扶着她,“回什么门,我可没那闲钱给他们带礼物,至于流言蜚语,同我也没关系,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 夏荷仍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将军一下有了那么多通房,您就一点不生气?如今半夏和冬梅也全出来了,你身边就一个沉香,人还闷,不会来事,要不要帮您寻几个可心的丫鬟进府伺候着?” 默默跟在身后的沉香,“你们讲坏话能不能背着点人?还说的这么大声,是怕我听不见?” 宋清欢回头就看到沉香满脸写着不悦,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瞧,如今她也会回嘴了,哪里就闷了,丫鬟的事你们替我留意着。” 宋清欢将人全部带去花厅,顾南乔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见到她,马上起身牵过她的手,“忙了一上午可累了?”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倒心大,一次也不曾出来看过,也不怕我吃了亏去。” 顾南乔将茶递到她手里,“谁敢欺负我夫人,再说那些事我听了就头疼,有夫人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说完自觉站在宋清欢身后,温柔的替她按揉肩膀,一脸宠溺,看的花厅中的众人只觉的还没吃饭就已经感觉很饱了是怎么回事? 饭菜很快端上来,宋清欢招呼着大家别拘谨,“孙嬷嬷,您老受累替我管着大厨房那摊子事,旁的人我实在信不过。” 孙嬷嬷一脸惶恐,欲跪下行礼,被宋清欢一把扶住,“日后见我别行这么大的礼,您再帮我带几个能经事的人出来,到时候我送您去庄子上安享晚年。” 孙嬷嬷老泪纵横,“老奴谢过夫人,必不辜负夫人的信任,您放心有老奴守着,定不让人再钻了空子去。” 第123章 其乐融融 将军府其乐融融,宋木元却是气到面色铁青,他以为宋清欢即使再厌恶宋府,也会顾及自己的名声,一大早的他就让管家着下人守在门口,结果左等右等,始终没能等到她回门,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宋木元直接回了书房,众人不欢而散。 白术正吃的高兴,突然一拍脑门,“长姐,今日不是说好要去郊外烤肉?” 宋清欢没抬头,吃着顾南乔为她剥好的虾,“今日府中情况你也瞧见了,哪有心情有烤肉,改日。” 白术有些失望,却也知道长姐如今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有些事情须得她出面打理,况且长姐一出手,直接揪出个靖安亲王府安插进来的眼线,想起从前长姐同她说的嫁过来之后不知还有多少事等着她,白术突然就心疼起自家长姐来。 宋清欢给她夹了块排骨,“明日去,我一早已经让墨青去同他们讲过了。” 白术叼着排骨,乖乖点头,“长姐,我想同沉香住一个院子,自己住太孤单了。” 宋清欢沉吟,点头应下,“好,你同沉香搬去四进院,院名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就叫晓梦院。” 沉香站在一侧看着宋清欢,“我不想同白术住一起,她太吵了!” 白术,“”泪眼汪汪看着宋清欢,嘴里的排骨也不香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哽咽的道,“长姐。。。”委屈的撒着娇。 宋清欢好笑的睨了眼沉香,“口不对心,就这么定了。”顿了顿又道,“宫里赐下的那六个全安排去了五进院,你替我盯好,该透露的消息别瞒着,那么想知道府中情况,就让他听的耳朵起茧子!” 沉香别扭的将头偏去一边,宋清欢这些时日早将她的性子摸透了,也不拆穿,知道她这样就是答应了,瞧她平时关心白术的劲,可不比她这个当长姐的少。 顾南乔已经吃好了,端着茶喝一口,“日后你处理事情也要有自己的地方,我想着将书房边上那间屋整理出来,再给你建个重新建个药房。” 宋清欢将汤咽下,连连摆手,“日后我处理事情去二进院,不是什么人都适合接近你书房的,至于药房我可以同孙府医用一间。” 孙府医直接把碗重重放在桌上,将所有人吓一跳,“不行!你瞧瞧你带来的全是有毒的,万一同我的混在一起,是救人还是害人啊!” 宋清欢,“”好有道理,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也对,书房边上那间屋就当我的药房好了,正巧还有片空地,我也可用起来。” 孙府医起身告辞,临了还瞪了宋清欢一眼,“连把脉也不会,日后给人瞧病难道全要凑上去闻闻?” 宋清欢,“”严重怀疑这老头今天吃的不是饭,而是火药,“您老这是打算收我当徒弟?” 孙府医,“”他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他这一生治病救人无数,就没见过宋清欢这样的,都说医毒不分家,这么有天分,非成日炮制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药,有这时间好好研究医术,说不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哦,看您这样是不愿意了,那我同张大夫学也是一样的,他之前同我提过两次,我都没时间,现在倒是有空了。”宋清欢拿过顾南乔手里的茶盏抿一口,朝着他眨眨眼,“我那缝针之术倒可以悉数教给张大夫,夫君可介意再多招个府医?” 顾南乔拍拍她的头,“将军府如今是你做主,你看着办就好,我还有些事先去忙,你同她们说说话。” 宋清欢替他理了理衣襟,“小厨房的人已经选好了,今日备了些冰镇果汁,一会给你送去。” 顾南乔眉眼间全是笑意,“好,你也别太累了。” 顾南乔一走,桌上气氛就活泛起来,孙府医被晾在一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老夫也没说不教你!” 宋清欢冲着他眨眨眼,“晚了,我决定拜张大夫为师了!” 孙府医,“”就没见过这么会气人的丫头,今日他就不该来吃这顿饭,这会子觉得胸口闷的慌,吃下的饭菜全部堵在胃里无法消化,可是她那缝合术他也想学啊,想的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涨红着脸气冲冲的道,“就这么定了,明日起我教你!”也不等宋清欢开口,迈开老腿跑的飞快,生怕又从她嘴里冒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宋清欢冲着他的背影笑的意味深长,转头对夏荷几人道,“这里太热了,我叫人将前厅收拾出来了,咱们去坐着说会话,我还有些事要你们帮忙。” 几人随着宋清欢到了前厅,半夏抬头就见上面挂着新刻好的牌匾,“栖云阁,好名字。” 宋清欢淡笑不语,进了屋,夏荷眼睛就有点不够用了,指着一旁长椅,“这看起来也不像椅子,也不是小榻,倒是新奇。” 白术一屁股坐下,每个小几上都摆着冰盆,舒服的眯起眼,“这叫沙发,是长姐画图叫人特意制的,昨日夜里才打造好的。” 夏荷坐下,只觉得又软又舒服,她如今月份大了,腰经常酸疼,后背的靠垫倒是让她缓解不少,听得宋清欢道,“置的那宅子下月就修葺好了,到时你同墨白还有半夏,冬梅全部搬过去,三进的院子够你们住,我为你专门制的沙发今日送过去了。” 夏荷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只连连点头,遇到五姑娘才知原来日子是可以这么过的,不再如从前那样迷茫,每一日都会有新的期待,铺子日渐步入正轨,她们几人各负责一档子事,融洽的像一家人。 宋清欢也坐下,喝着丫鬟们端来的果汁,“夏荷身子不方便,这几日就得麻烦半夏你留在府里帮帮白莫亭,仓库中的东西全部清点造册,我看你们选的人有几个身手不错,就全留在府中。” 半夏点头,“夫人放心,这些事我定帮您打理的利利索索,那几个从前是跑镖的,生意不好镖局关了门,跟着墨白去收粮食,都签了死契,昨日才从庄子上赶回来。” 第124章 班门弄斧 宋清欢没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几人也就不打扰,夏荷疲乏倚在那就睡过去了,半夏小心将她的脚放到沙发上,替她盖了张薄毯。 宋清欢挥手,“别吵醒她,用了晚饭再送她回去,半夏你先去看看府里情况。”说完将钥匙交到半夏手中,“这是仓库钥匙,今日肯定是来不及的,你先大致看一眼。” 白术安静的不像话,两人回头,发现她搂着冰盆睡的正香,宋清欢失笑,示意丫鬟给她也盖了张薄毯,半夏去忙,沉香也去盯着那几个宫女。 宋清欢一路到了顾南乔的书房,见他正皱眉看着手中的战报,她坐到顾南乔身边,低声道,“怎么了?可是边关又吃紧了?” 顾南乔将手中战报递给她,“战马已经开始一批批死了,随行军医查不出原因,本来大平朝马匹就不多,训练能上阵的战马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边关形势紧张,再少了这些战马,怕是守不了多久了。” 宋清欢看了眼,用手指温柔替他的抚平紧皱的眉头,“夫君,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有清心丹?虽不知它们中的何毒,但可缓解一二,这药不说解百毒,几十种却是可以的。” 顾南乔一把将人带到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欢儿,多谢你,只是那么多战马少不得又要辛苦你了。” 宋清欢搂上他的脖颈,脸贴上他的,“夫妻本就一体,你的事我自是要多上心的,只是库房里药材不多了,若一下购入太多,不知会不会引人注意?” 顾南乔思忖,“无妨,你将所需一应药材写下来,最晚明日我就让人送来。”他将下巴放在宋清欢肩膀上,低低道,“我们要做的事你猜到了是不是?” 宋清欢轻点头,“嗯,我本不想你掺和进皇家纷争中去,可如今这情况就算不反抗,一旦硝烟起,谁都无法幸免,国定才能家安。”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墨蓝的声音传来,“主子,太医来了。” 宋清欢从顾南乔怀里起身,坐在他身边,就见太医拎着个大药箱匆匆而来,大中午的热出一身汗,进来就行礼,倒是敬业的很。 顾南乔伸出胳膊,示意他上前把脉,太医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将军,您这身子还是不见好转,小的再给您换副药方?” 顾南乔没出声,看向一旁坐着的宋清欢,却见她面上似结了一层冰霜,双眼死死盯着太医,直盯的那太医后退几步,结巴着小心询问,“夫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宋清欢笑了,那笑却不达眼底,“无事,麻烦您开方子,我定日日叮嘱将军按时服用。” 太医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写药方,宋清欢缓步走到他身边,看的专注,“嗯,您这方子真是不错。”指着方子上的一味药,不经意间广袖蹭在太医的衣襟处,“这药倒是用的妙,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态度恭敬,“将军需少用荤腥,多吃些清淡的。” 宋清欢笑眯眯的应下,重又坐回到顾南乔身边,“多谢您了,这么大热天的也不能休息。”给了赏钱,太医又急匆匆的走了。 顾南乔偏头看她,“你可是又做了什么?” 宋清欢一脸无辜,捧起他的脸唧亲一口,“人家可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我可不敢班门弄斧,我困了,你陪我歇一会好不好?”扯着顾南乔的袖子晃几下。 顾南乔将人打横抱起,“好,陪你。”两人没回主屋,就在书房里间的小榻上睡了一个时辰,顾南乔睁眼的时候宋清欢还睡的正沉,小脸埋在他的臂弯中,顾南乔也不敢乱动,拿过一旁的折扇替她轻轻打着风。 直到白术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宋清欢这才睁开眼,“什么时辰了?平儿在吵什么?” 顾南乔亲了亲她的脸蛋,“要用晚饭了,她不知在同谁斗嘴呢。” 宋清欢由着顾南乔替她重新换了件裙裳,懒懒的半倚在他怀里,跟没骨头似的,顾南乔失笑,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为夫背你去。” 宋清欢也不客气,直接跃到他背上,得意的晃着脚丫,“出发,驾!”顾南乔宠溺的拍一把她的屁股,“老实点别摔下来了。” 于是在下人们的目瞪口呆中,一贯清冷的将军笑的眉目舒朗,任劳任怨的背着宋清欢一脸满足,京中大街小巷都在传顾大将军娶宋家五姑娘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真想同他们说:请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将军简直快将夫人宠上天了好不好!这哪是不情愿,瞧瞧将军笑的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盛夏时节,即使入了夜也仍是闷热,半夏就做主将饭菜摆去了栖云阁,一群人看着顾南乔背着宋清欢一路小跑着过来,宋清欢清灵灵的笑声洒了一路。 见她们都看着自己,宋清欢也完全不介意,从顾南乔背上跳下来,挑了挑眉,“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说完看向一旁不速之客,“你家没饭吃了?又跑这来蹭饭了。” 上官风厚脸皮的嬉笑着,“听说将军府换了厨子,我来尝尝,这么多人,也不多我一张嘴!” 白术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她们都是来帮长姐忙的,你就是白吃饭不干活的!” 上官风也不恼,捉住白术软软的小手,“谁说的,那些当票可是我帮忙寻回来的。” 宋清欢和顾南乔坐下,大家这才动筷吃饭,“味道不错,这厨子选的好。”宋清欢看向一旁站着的孙嬷嬷,“嬷嬷,日后您就别守着了,也去吃饭,有这么多人伺候着。” 孙嬷嬷慈爱的看着宋清欢,“老奴就是想来问问这些菜合不合夫人胃口,这厨子是我远房的侄儿,人老实也可靠,夫人大可放心。” 宋清欢给顾南乔夹了只丸子,“味道很不错,嬷嬷可是江南人?” 孙嬷嬷点头,“是,不过老奴已经几十年没回去过了。” 第125章 一般无二 从前顾南乔回京一般也是在军营中同将士们一起用饭,而顾惜玉为做出纨绔子模样长年混迹于花街酒巷极少回府,将军府的下人们就三两凑到屋里吃,一派冷清,像今日这般热闹模样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宋清欢让孙嬷嬷下去吃饭,“将来有机会我定同孙嬷嬷一起去江南看看,以后用饭时您就不用在一旁伺候了。”指了指一侧的小桌,对着墨青几人道,“你们也去吃,别杵在一边影响食欲。” 墨青犹豫的看向顾南乔,他们同下人们一样都是要等主子们用完了饭才能去屋里吃的,夏日里还好,到了冬日饭食一般就凉透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也早就习惯。 顾南乔吃着宋清欢给他挑了刺的鱼,“嗯,听她的。”摆摆手,“以后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墨青几人听话的坐去小桌上,瞧饭菜竟与将军他们主桌上的一般无二,心中感动不已,沉香也被宋清欢赶来吃饭,热腾腾的饭菜吃的她内心柔软一片。 因为有宋清欢,大家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白术同上官风时不时的斗几句嘴,上官风也会故意夹走她碟中的食物,气的白术不时拿眼白他。 宋清欢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南乔,见他吃的认真,气的在桌下踩了他一脚,顾南乔不明所以,不解的望向她,“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宋清欢抚额,“不用,你多吃些!”顾南乔就听话的继续埋头吃饭,看的众人眼角直抽抽。 用过饭,又说了会子话就散了,宋清欢安排人送夏荷回去,半夏住去白术的院子,上官风死皮赖脸不肯走,不时捻一块冰镇水果,气的白术直跳脚,“桌上摆了那么大一盘你不吃,干嘛一直抢我的?” 上官风捏一把她的脸蛋,“你手里的香。” 宋清欢瞥他一眼,淡淡道,“要是觉得上次那药不够劲,我这还有别的,你可要试试?” 上官风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坐直了身子,“不。。不用了,我就是逗她的。” 白术跑到宋清欢身边蹲下,气哼哼的瞪着上官风,“长姐,他都把我掐疼了,你瞧,是不是红了?” 宋清欢摸摸她的脸蛋儿,“嗯,要不长姐替你砍了他那只手?” 上官风,“”赶忙起身告辞,“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明日我在庄子上等你们。”说完一溜烟跑了,速度快的白术都没反应过来。 顾南乔同孙府医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孙府医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动辄就威胁人,将军您倒是管管。” 顾南乔背着手看着树上栖息的鸟出神,“有没有发现园子里一只飞虫也没有?” 孙府医,“”驴唇不对马嘴,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夫瞧她能翻了天去!” 顾南乔看着朝他走近的宋清欢,淡淡道,“无妨,有我替她兜着。” 宋清欢直接扑到顾南乔怀里,“走,我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看了眼一旁略有尴尬的孙府医,“您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缝合术不想学了?” 孙府医摇头,“没有,老夫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听得宋清欢在背后阴恻恻的道,“这老头总是瞧我不顺眼,干脆趁他睡着下个毒算了!” 顾南乔将她抱起来,“你高兴就好。” 孙府医,“。。。!”气的一个趔趄,“简直不可理喻,气死老夫了。” 顾南乔看着屋中不停转圈的东西,“这是什么?” 宋清欢趴在小几上,感受着阵阵凉风,“风扇,你见过走马灯,我就是照着那个设计的。”将顾南乔拉到身边坐下,“凉快?我给你书房也做了一只,下面摆上冰盆,不要太舒服呦!” 顾南乔捏了捏她的鼻子,“就你鬼点子多。”拿过一旁的棋盘,“来几局?” 宋清欢撸了撸袖管,“这个玩腻了,你又赢不了,咱们今天玩个新鲜的。”拿出个六边形的棋盘,打开,里面放着好几种颜色的珠子,“这叫跳棋,我教你。” 顾南乔觉得有趣,这一玩就玩到了后半夜,宋清欢都困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明日我一定赢你。” 宋清欢困的东倒西歪,迷迷糊糊的,“好。”话才落音,人就已经睡着了,顾南乔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无奈摇头,刚将人抱起,就见宋清欢猛的睁开双眼,“顾南乔,箭有毒!”说完就开始撕他的衣裳,力气不小,很快顾南乔的胸膛就露了出来,宋清欢的手使劲按在他心口,满眼的惊惶,泪也大颗的滑下。 顾南乔不知她是怎么了,又怕惊到她,只得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眉眼,低低唤着,“欢儿,我没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宋清欢呆呆看着他,眼中还带着未落的泪,“我知道为什么娘亲说我是你的变数了!”趴在顾南乔怀里再也不肯抬头,她很确定刚才的那一切曾经真的发生过,梦里顾南乔是死在了边关战役里,害死他的不是入侵的敌军,而是背后自己人的一箭穿胸,鲜血喷涌,蜿蜒成赤黑的细流,他手握长枪,死不瞑目! 原本他们是没有交集的,他接了圣旨出发去边关,原主上吊身亡,可宋清欢穿越过来了,一切突然就变了,就好似重新洗了牌,这一次顾南乔被没收了兵符,无法再上战场,冥冥中捡回了一条命,而宛娘为了给她们拖延时间,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尸骨无存,那如今活生生的宛娘又是谁? 宋清欢觉得头很痛,尖锐的痛就似无数铁钉拼命的捶打,眼前顾南乔的身影逐渐模糊,同昏黄的烛光糅合在一起,她颤抖的伸出手抚摸过顾南乔的脸,“顾南乔” 顾南乔一夜未睡,紧紧握着宋清欢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生怕自己眨眼间她就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顾南乔知道她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内心中隐约觉得她甚至不属于这个朝代,他的心曾是一片荒芜,因为她而变的万物丛生,她不知她的一颦一笑,在他心中引起了多大一场如海啸般的震动。 第126章 有碍观瞻 七月的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不过才巳时就已经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火热的太阳照在将军府,宋清欢缓缓睁开眼,揉了揉仍有些疼的额头,这时一双大手突然就覆了上来,替她轻轻按揉着眉心。 宋清欢侧头就看到双眼布满红血丝的顾南乔,不过一夜工夫,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坚毅的下巴长出一层青色胡茬,“你一夜没睡?”她有些心疼的起身,却被顾南乔一把揽在怀里,“宋清欢你哪也不许去,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宋清欢怔忡,她从没听过顾南乔连名带姓的喊过自己,昨夜的一幕幕已经模糊,让她有些分不清,她低低应着,安抚的轻背他的后背,“我答应你哪也不去。” 雕花的窗格被轻轻叩响,墨青的声音低低传了来,“主子,今儿早朝的时候皇上咳咳,突然有些癫狂,太医也没瞧出什么来,皇上不日要去行宫避暑休养,大皇子监国,二皇子辅助。” 顾南乔看向宋清欢,扳正她的脸,“是你做的?那日太医身上到底带了何物让你那么生气?” 宋清欢嘴角轻轻上扬,眼中全是笑意,“让你身子日渐虚弱,到了后来连床榻也起不了的药。”她盯着顾南乔,“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可是觉得我心狠?” 顾南乔失笑,亲上她略显苍白的唇,好久才气息不稳的放开她,抵在她的额上,“我真是爱死了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 窗外墨青许久没听见吩咐,却听见了他俩的这一席话,羞的面目涨红,却又不得不佩服自家夫人的敏锐干脆,对自己人以命相护,对敌人毫不留情,“今日多带几个人守在暗处,先下去。”墨青领命。 因为今日要去郊外,为了方便宋清欢穿了件浅紫骑马装,头发高高盘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除了颈间阴阳玉佩,再无其他饰物,抬头见顾南乔也从屏风后走出来,深紫金丝绣云纹轻衫,墨发高束,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只是腰间佩着的香囊怎么都有些眼熟。 “这香囊哪来的?”见宋清欢眉头微蹙,顾南乔轻笑出声,从怀里掏出根玉簪替她别在发间,“你再仔细瞧瞧。” 宋清欢捉起那只香囊看了又看,突然就红了脸,娇嗔的道,“快换了,叫人看了该笑话我了。”这男人竟拿她红盖头着人做成了香囊随身佩带,关键那只肥鸭子实在有碍观瞻。 “不换!听说这是夫人亲手绣的绝无仅有的一件。”顾南乔一本正经,将她手中香囊又重新佩在腰间。 宋清欢好声好气的同他商量,“我已经有在学着绣花了,待以后绣了更好了再送你可好?” 顾南乔摇头,牵过她的手,“你只需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别逼着自己非去学那些,走时辰不早了,早饭咱们在马车里用可好?” 宋清欢同他十指紧扣,笑意深深,“好,都听夫君的。” 顾南乔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若有这么听话就好了,也不必我日日为你担忧。” 两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将军府门口,那里已经停了两辆马车,白术有颇有眼色的同沉香坐到了后面一辆马车里,顾南乔扶着宋清欢进了马车,自己也猫着腰坐进来,车里放了两只冰盆,倒不觉闷热,马车缓缓行进起来。 宋清欢高兴的吃着碗里的冰粥,还不忘给顾南乔喂一口,“你尝尝看嘛,这可是我昨日才教给孙嬷嬷的,今日她就备下了。”顾南乔并不喜甜,可拗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吃了一口。 “好不好吃?”宋清欢偏头打量他,顾南乔点头,“好吃,里面可是加了牛乳?” “嗯,这个也可放在铺子里售卖,天气愈加热了,胃口都不好,这个解暑也易消化。”宋清欢又捏起块软糯糯的点心,吃的两颊鼓鼓。 路过东街时,宋清欢拍了拍车壁,“停一下,我去铺里拿点东西。”墨青穿着小厮的衣裳赶车,闻言赶忙勒紧缰绳,还不及放下马凳,宋清欢就已经跃下马车朝着铺子跑去。 不一会的工夫,她手里就拎着个大大的冰盒跑了回来,先给白术她们的马车上递了几杯,又转身跑回自己的马车上,顾南乔见这么一会她的额上就见了汗,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跑这么快做什么,又不着急,若是赶不回来,今夜就住在那边,隔的不远也有咱们的庄子。” 宋清欢递给他一杯凉爽的冰饮,“知你不喜甜,特意没加糖,你喝一口尝尝。” 顾南乔接过,杯子上面手绘着彩色图案,喝一口,淡淡的茉莉混着奶香在口中散开,宋清欢又给车外的墨青递上一杯,这才转头对顾南乔道,“这是茉莉奶茶,寻常这个时辰早就售的不剩几杯了。” 上官枂的别庄离京城距离不短,宋清欢就枕在顾南乔的腿上惬意的翻看着他的兵书,不时提点自己的建议,墨青听的连连咂舌,更是对宋清欢佩服不已。 到了郊外连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宋清欢透过打开的帘看到外面深浅不一的绿,阳光透过树桠照出斑驳光影,土地被晒的冒着淡淡的烟,庄稼的叶子也卷曲起来,河里的水更是已经见了底,她微皱了皱眉,“旱成这样,不知今年收成如何?咱们庄子上该减点佃租才是。” 顾南乔点头,随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你不是早减了,况且粮食都早早备下了。” 宋清欢,“”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好在原也没打算一直背着他,“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提早做些准备,才不至事到临头手足无措。”顿了顿又道,“京城可有发生过蝗灾?” 顾南乔不解,“蝗灾是什么?” 宋清欢想了想道,“蝗虫,能啃食庄稼,严重的甚至会导致颗粒无收,所以该重视起来才是,提早做些准备。” 第127章 提早预防 顾南乔皱眉,认真的询问,“这我倒从未听说过,欢儿可能具体讲讲那虫子的习性。” “蝗虫是一种极喜干燥的生物,今年如此干旱,极利于它们产卵繁衍,尤其河流都缩小了一半不止,我刚瞧着有些水流小些的河道已近干涸,就更能促使它们快速生长了。”宋清欢仔细回想了下从前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些关于蝗虫的知识。 她顺手指向一片长势不错的玉米地,“蝗虫最喜食玉米,如果是我瞎担心那最好,但如果是真的,这一片的玉米地都难逃厄运,太阳烈,久不降雨,土地干裂,蝗虫最喜将卵产在稀松缝隙中,且数量惊人,难以估算。” 墨青听的心惊,忍不住插嘴问道,“夫人您说的这蝗虫可有预防的方法?” 宋清欢陷入沉默,这朝代还没有现代的可预防害虫的农药,即使有也是那种毒性很小的,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她倒是可以制出来,但又怕万一有心之人利用这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属于这时代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它过早现世了。 “如今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朝廷可未必会相信,就先在咱们的各个庄上子预防起来,庄稼上方设网,要织的比捕鱼网更细密一些,周围多移植树木,引入不伤庄稼的飞鸟,尽量多挖些水井,分时分批灌溉,我暂时只能想出这么多方法了。” 顾南乔一下下轻摸着她的秀发,“照夫人说的去做,越快越好。”车外有个暗卫问道,“这事可要上报?” 顾南乔沉吟,“算了,他不会信我说的话,听夫人的先在咱们的庄子上预防起来,其他庄子若想学,也不必瞒着。”暗卫领命骑马飞奔离开,他们不知今日宋清欢这一席话,使得将军府大小几十个庄子避免了一场灭顶天灾,连带着附近的不少庄子也跟着受了益,这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冰盆里的冰已经化成了水,手指伸进去,水都已经微温了,好在上官枂的别庄近在眼前,宋清欢热的不停晃着手中团扇,抱怨道,“这样的天气留在家中纳凉多好,非得嘴馋,还挑个这么远的地方。” 顾南乔好笑,打开手中折扇替她打凉,“我说将你制的风扇带上,你非不肯,这会子倒抱怨起来了。” 宋清欢蔫巴巴的趴在顾南乔腿上,“那东西现在阶段不适合被外人瞧见,即使它最后会问世,也不该是从咱们府上流出去的。”顾南乔懂她的话中之意,她是担心自己会被那位更加忌惮,甚至可能会因此雷霆之怒,随便安个由头就能将他流放,或者杀之而后快,他如果仍是一个人倒也不怕,可如今有了她,他不想再听之任之,如果真有那个万一,为了她的安危,他不介意问顶高位。 宋清欢突然翻了个身,直直望入他眼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走那一步,有的事既已埋藏了这么多年,就让它一直当个秘密。”她白皙纤细的手指缓缓描过他的眉眼,“生恩不及养恩大,你不也一直这么想的?不然为何要不顾性命保家为国?而你的初衷肯定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顾南乔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守了这么久的秘密竟被她一语道破,这事除了身边寥寥无几的心腹再无人知晓,就连朝中老臣都不得而知的皇家秘事,她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宋清欢拿出他颈间玉佩,又拿出自己的,玉佩合二为一,迎着太阳,一条龙赫然显现,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她淡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就连车外的墨青也放缓了呼吸,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天气炎热,他却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这哪里是一句夫人聪慧就可以解释的,简直就是玄之又玄。 宋清欢将玉佩重又放回去,“我善妒,你若坐了那位置,少不得妻妾成群,我总不能全部毒死!到时岂不成了祸国妖妃!” 顾南乔,“”哑然失笑,轻弹了弹她的脑门,“什么话都敢说,放心,我既许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会违诺。” 宋清欢重又趴下,热的恨不能跳到水塘里泡泡,顾南乔的大手伸进她汗津津的衣衫,她后背的印记灼的他手微微刺痛,顾南乔蹙眉,“按说这印记不会一直显现才对,你的为何?” 宋清欢被他干燥的大手摸的有些痒,“不知,清平背上的印记就时有时无的,你瞧瞧我背上的花有几瓣了?” 顾南乔将她的衣衫轻轻掀开,雪白的后背,殷红的情花,原本的五朵花瓣旁边又新生出一片小小的,“六瓣,只是这一瓣似乎还很小。” 宋清欢苦着张小脸,“我就说这几日觉得格外的热,后背就像有什么烧起来一般,这情花到底该有多少花瓣?” 顾南乔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都忘了从前是在哪本书里瞧过一眼这花,还以为只是道听途说。”带着茧子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渐渐不受控的往她胸前滑去,轻捻,听得她娇吟一声,张开嘴就咬在他的大腿上。 顾南乔吃疼,仍是不舍的继续揉搓,火热的吻落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带着老茧的手不老实的下滑许久,宋清欢双颊潮红,胸脯起伏,眼中带着几分迷离,娇嗔的瞪他一眼,雪白的娇肤上染上浅浅的绯红,软软的任他变戏法似的取出套衣裳重新替她穿上。 “将军,夫人,到了。”墨青此刻恨不能自己突然就聋了,他们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可仍是被车外赶车的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天本就热,此刻的墨青更是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暴晒过的青蛙。主子身子还没好就敢如此无所顾忌,也不怕自己爆体而亡!简直有失体统,这这这还是他追随着的那个铁血清冷,出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大将军吗? 第128章 一切随缘 顾南乔率先跳下马车,打帘将宋清欢一把捞到怀里,轻轻放在地上,宋清欢精致的小脸上红晕还未尽数散去,眼含秋水,唇红如樱,墨发散在腰间,顾南乔温柔的用发带替她将发束好,这一幕落在才下马车的上官枂眼中,只觉得心中一片刺痛,疼的几欲窒息,脸上血色顿失,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上官风嬉笑着迎了出来,“你们也来得太晚了,火都已经生起了,生生多等了你们一个时辰。”看着欢快飞奔的白术,眼中温柔藏也藏不住,“胖丫头,慢点跑,一会摔了又该哭鼻子了。” 白术冲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还微凉的饮料,“喏,还凉着呢,你赶紧喝,一直放在冰盆里。” 上官风接过,笑眯眯的看着白术,“专门留给我的?” 白术重重点头,“嗯。”伸长了脖子往院里瞧,“好漂亮的园子。”上官风就手往她发间别了根绞丝彩蝶银簪,垂下的流苏处坠着几颗圆润的小珍珠。 白术伸出手摸摸,凑近上官风,上官风倒退几步,脸腾的红了一片,“你。。你想做什么?” 白术白他一眼,“别动,我就是看看这簪子是什么模样。” 上官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等以后有钱了,送你支金的。” 白术却不在意的摇摇头,银簪上的蝴蝶跟着她的动作晃几下,“我喜欢这个,长姐那里有许多,我们都不爱戴。”说完拉着上官风的手一蹦一跳的往别院里面跑去,“哇,好多花啊,那是温泉吗?快带我去看看。”上官风任她扯着自己,唇边的笑压也压不住。 宋清欢抚额,无语的看一眼早就知情的顾南乔,“她都还没及笄!真想一把毒药送他上西天!” 顾南乔牵起她的手,“瞧清平那样子,分明就还不懂情爱,只要别做出格的事,一切随缘,若他敢负了清平,我定将他大卸八块。” 上官风突然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哆嗦了一下问身边喂鱼的白术,“你在心里骂我了?” 白术看鱼看的正高兴,头也没回,“应该是长姐骂的,昨日她还同姐夫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上官风,“”按了按眉心,“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可以后这样的话就不必同我说了。” 白术回头,一脸不解的望着他,“可长姐说要是喜欢就不能藏着掖着,会生嫌隙的。” 上官风笑的眉眼如画,“你喜欢我?” 白术认真的点点头,掰着手指一脸认真,“对,喜欢你,还喜欢半夏、沉香、冬梅,最喜欢长姐了!” 又伸出手指指了指池中的红色锦鲤,“它们好看,我也喜欢!” 上官风,“”笑容僵在脸上,原本因白术的话剧烈跳动的心好像也突然停滞住了,满心欢喜化做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暗处的沉香嗤笑,“青天白日就已经开始做梦了,你在想屁吃!” 刚走近的宋清欢,“”无语的白了眼沉香,“好的不学,竟学了这些。” 沉香抱臂,“您昨日也是这么训墨青的,我不过有样学样。” 顾南乔掩唇低笑,被宋清欢一个眼刀子吓的板起了脸,“沉香如今你还敢顶嘴了?像什么样子!” 沉香,“”好,你们是两个人,惹不起,瞧了眼妻管严的顾南乔,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继续躲回树荫下纳凉。 顾南乔却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气的握了握宋清欢的手,“瞧你把她们惯成什么样了!都敢当着面的嘲讽我了。” 宋清欢甩开他的手,“温柔点行不行,疼死了,再说她没点名没点姓的,谁认谁就是小狗。” 顾南乔,“”不敢再接话,心疼的拉过她的手替她揉了揉,“好,是为夫不对。” 上官枂静静的看着,心中已是鲜血淋漓,他低估了自己对宋清欢的感情,以为不过只是因欣赏而产生的好感,却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外人都传顾南乔身子抱恙,他却知这不过是宋清欢帮顾南乔规避危险的手段,他一直以为宋清欢是为了逃离宋府才选择了嫁给顾南乔,可见到今日的情景,就知二人早已互生情愫,而他却当局者迷,竟还妄想着有一日能与宋清欢长相厮守。 这会子日头正烈,蝉鸣声声,晒的满园的花朵都躲到了叶片后面,宋清欢建议待太阳落山再烤肉,今日就不回京城了,白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拍着手,“长姐真好,我想去钓鱼行不行?” 宋清欢轻点头,“行,但可不许乱跑,小心危险。” 白术已经跑开了,“好,我同混蛋在一起,长姐放心!” 上官风,“” 宋清欢,“”好端端的就被出卖了,她就是同顾南乔私下抱怨了一句,被白术听了一耳朵,这就已经告诉上官风了,看来以后说什么都得背着白术才是。 上官枂淡淡开口,“给你们都安排了屋子,既然这会不烤肉,就都先回去歇一会,简单用些饭食。” 宋清欢点头应下,她现在就想回屋里沐浴,身上黏腻腻湿答答的,“夫君,你帮我带衣裳了吗?” 顾南乔看向墨青,墨青赶忙将身后背着的包裹递到顾南乔手中,宋清欢看到这么大一包,眼角抽了抽,“就住一夜,用带这么多东西?你这又是何时准备的?” 顾南乔一手拎着包裹,一手牵着她,“知你爱干净,带了六套衣裳靴子,还有你平时用的皂角梳子香膏” 宋清欢抚额,“你自己的换洗衣裳带了吗?” 顾南乔点头,“带了一套,身上这套洗了明日就又干了,我一个大男人随便凑合一下就行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上官枂站在回廊下,脚步久久不曾挪动,锦安低唤了一声,“世子,太热了,您也回去歇一会。” 上官枂苦笑,点了点头,“原来她心中真的从不曾有我半分位置。” 第129章 少食多餐 屋子装饰的很雅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木制雕花格柜里摆放着形状各异的精致琉璃,倚窗小几上精致的水晶盆盛放着冰块,暗金香炉里清烟袅袅,往里迈步,休歇的软榻后暗藏玄机,隔着道暗花屏风一汪温泉替代了普通沐浴用的木桶。 宋清欢新奇的坐在温泉池旁,将手伸进去,温而不热,带着股浅浅药香,池底有个木塞,拔开,池水会顺着暗道流到园中滋润花草,又会有新的温泉水缓缓涌入池中,“这倒不失为个好方法,我就说园中的花草树木格外苍翠,世子这法子倒很新颖。” 顾南乔目光不善盯着她,“哦,夫人觉得他不错?” 宋清欢搂上他的脖子,“夫君吃醋了?我只是觉得咱们也可如法炮制,既节约了用水,还不至日日烧热水那么麻烦。” 顾南乔挑挑眉,语气酸溜溜,“将军府可没这排场,温泉本也难得,这样的别庄几乎全是亲王府名下的。” 宋清欢以吻封上了他的唇,将他刚刚涌上的醋意全部咽了回去,“我亲自伺候夫君沐浴可好?”见她那张花颜尽是笑意,顾南乔投降,“夫人说如何就如何,为夫全听你的。” 温泉池很大,大的足够四五人同时进入,宋清欢温柔的替顾南乔清洗着墨发,看着他后背的累累伤痕,心疼不已,滚烫的唇一寸寸吻过,“肯定很疼?”胸前柔软紧贴着他的后背,顾南乔喉头滚动,一把将人扯到怀里,“已经不疼了,这可是为夫的勋章。”大手抚过她滑似锦缎的肌肤,重重叹口气。 却见宋清欢狡黠一笑,从池边的荷包中取出一枚丹药,凑近他耳旁低语几句,“暂时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夫君可要一试?” 顾南乔抚额,却抵挡不住诱惑,认命的张开嘴,“已经不知服了多少你这丫头炮制的药丸了,不差这一枚。” 宋清欢笑软在他怀中,雪白纤长的手指点点他的额头,“你要对我有信心,这药我在小狗身上试验过的,很安全。” 顾南乔闻言直接黑了脸,目光阴沉的将她抵在池边,“你拿为夫同狗比?看为夫今日如何教训你!”大手不老实的一路向下,霸道的肆意燎原,忽的顾南乔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清欢,见她笑的娇媚,细密的吻疯狂落下,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丫头,给我” 顾南乔一贯清冷的面色染上渴求,宋清欢就那么沉沦在他深邃缱绻的双眼中,她低低喘息,脸埋在他胸膛里,“轻点,我怕疼” 听了她这软绵绵带着蛊惑的声音,顾南乔只觉一股热流直冲小腹,怕弄疼她细嫩的肌肤,顾南乔将手臂放在她身后,两道身影重叠的严丝合缝,气息交缠,鸳鸯交颈,一池清泉荡起圈圈涟漪,宋清欢搂着他的脖颈,窗外的花羞的低下了头。 半个时辰对于顾南乔这种行军打仗,身强力健的男人属实太短了些,可看着池边的人已经浑身酸软,无力的趴在他怀里,心疼的为她清理身子,“疼吗?一会我替你上药可好?” 宋清欢轻轻点点头,乖乖的任他替自己擦洗,顾南乔手脚笨拙,仍是极尽温柔,生怕弄疼了她,待两人洗净,顾南乔将人抱去软榻,手指有些颤抖的替她抹着药膏,“要是疼了就告诉我,我轻些。” 一刻钟之后,顾南乔躺在宋清欢身边,将已经困乏的她揽在怀里,轻声耳语,“你这药能每日服用吗?”顾南乔暗戳戳的做着美梦,哪怕每日只有半个时辰也是好的,一次吃不饱,那就少食多餐,总好过每日搂着香软小娇妻看着吃不着。 宋清欢困的眼皮直打架,闻言娇嗔道,“是药三分毒,哪能日日服用,七日服一次倒是可以。” 顾南乔重重叹口气,认命的道,“七日也好过能看不能吃,还得避开太医入府的日子。” 宋清欢枕上他的胳膊,“无妨,他可诊不出,况且日后还不知他有没有那精力三日入府一次了。” 几日前皇上在朝堂上当着众朝臣的面突就起身开始翩翩起舞,他虽未亲眼见到,但只要想到那副画面就忍不住弯了眉眼,轻轻捏了捏怀里人的小巧的鼻尖,她已然累的睡沉了,玉腿搭在他腰间,精致的脸上更添几分娇艳。 朱窗半天,夕阳余辉透过枝叶洒在软榻上,园中已经热闹起来,白术的声音尤其的响亮清脆,“长姐,我捉了好几条鱼,一会咱们也烤来吃?”说着就想往屋里冲,被沉香拦腰抱住,“一边玩去,夫人还没醒。” 白术嘟起嘴,一脸不高兴,“睡了两个时辰了,都不饿的吗?” 沉香想到之前屋中动静,脸微不可察的红了红,仍是挡在门前,分毫不让,“别吵,醒了自然就出来了。” 顾南乔早就醒了,只是看着宋清欢睡的香,不忍叫醒她,人就在身边,却觉得怎么也瞧不够,想起池中旖旎,他忍不住俯下身 宋清欢由着他折腾,眼睛半阖,纤手抚上他的墨发,咬着唇,却仍是不可控的低吟出声许久,顾南乔才从床尾处缓缓下了榻,一脸的欲求不满,却仍是替宋清欢更衣挽发,弯下腰替她将靴子穿好。 宋清欢腰酸的厉害,整个人就跟挂在他身上似的,“别不高兴了,下回换我来” 顾南乔立刻扬起笑脸,“好,一言为定,夫人可不许食言。”这顺杆爬的速度简直比猴还快,快的宋清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含羞带怯嗔了他一眼,这娇憨小模样落在顾南乔眼中,怎么看怎么欢喜,忍不住在她雪白脖颈上印下朵红梅。 两人手牵手出了屋,就见白术噘嘴同沉香大眼瞪小眼,“长姐出来了,这下我总能说话了?” 沉香没说话,只将路让开,白术蹦跳着到宋清欢面前,“长姐,我亲手钓到的鱼呦,长姐,我厉不厉害?” “清平最厉害了,一会长姐烤鱼给你吃!”宋清欢温柔的拿出罗帕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第130章 没心没肺 园中树下炉火燃起,上面搭好了铁架,按宋清欢的吩咐将肉切成差不多大小,串在竹签上,一串串整齐摆放在架上,不时翻个面,肉滋滋冒着油,香气飘散开,馋的白术直吞口水。 白术正打算偷拿一串,被宋清欢一把拍开,“猴急什么,调料都没没放。”白术吃疼,举起手给上官风看,“长姐打的真疼,瞧我的手都红了一块。” 上官风有些心疼的替她吹吹,不满的瞪向宋清欢,却被顾南乔一记冰冷的眼刀子吓的垂下了头,“没事啊,我替你吹吹就不痛了。” 一直没开口的沉香突然补了一句,“怂蛋!” 上官风,“”气的不停拿眼白沉香,奈何沉香连个眼神也没给他,“没点名没点姓,认的是小狗。” 宋清欢噗嗤笑出声,接过顾南乔递来的小瓷瓶,正准备往上洒调料,听到锦安惊呼,“五姑娘,您的这种瓶子不全是装毒药的?” 宋清欢,“这是我前日从西域船上淘来的好东西,再说我装毒药的瓷瓶是月白色的,这只是纯白的!” 锦安认真的看了又看,没发现这有什么区别,不放心的将怀里珍藏的小瓶取出来看了又看,挠挠头,“我瞧着都差不多。” 沉香道,“眼瞎早点去瞧大夫。”虽然她也分辨不出来,可这不妨碍她维护自家夫人。 锦安,“”好好的姑娘偏就长了张嘴,一开口就是往人心里捅刀子,本着好男不同女斗的原则,锦安乖乖闭上了嘴。 调料洒上去,一股浓郁香味扑鼻而来,白术早就忘了刚才的不悦,将手从上官风手里抽出来,“长姐,这是什么?好香啊。” 宋清欢拿下一串递到她手里,“孜然,烤肉不可或缺的佳品,你小心点别烫着了。” 白术一边轻嘶,一边咬下块肉,含糊不清的道,“太好次了,长姐太腻害了。”不知发现了什么,眼睛睁的溜圆,指着宋清欢,“长姐,你被虫子咬了?红了好几处。” 宋清欢小脸一红,偏头瞪了顾南乔一眼,偏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拿起串烤肉,眼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上官枂静静坐在一边,面上平淡,让人瞧不出喜忧,刚才宋清欢同顾南乔才一过来,他就已经看到宋清欢脖颈处的痕迹了,他虽未成亲,可皇家子弟,早早的便会有教习嬷嬷教他们床笫之事,通房丫鬟也有几个,他哪能不知这是欢爱之后留下的。 上官枂看向宋清欢,暗自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不愉,或许她是被强迫的,也或者只进行到这一步,他想以此安慰自己,可看着宋清欢眼尾的风情和那张绝世脸上的几分娇媚,心往下沉了又沉,从前他宠幸过的那些通房也是这副模样。 “好吃吗?”宋清欢凑到顾南乔身边蹲下,满脸含笑,脸上沾了点黑灰,顾南乔拿袖替她擦了擦,将手中的肉串放到她唇边,“好吃,你也尝尝,不烫了。”宋清欢就势咬下一块,笑的眉眼弯弯,“你喜欢吃鱼,一会我亲手烤给你吃。” 顾南乔刮了刮她挺俏的鼻尖,“你教我,日后我来烤,烟熏火燎的,哪能总让你动手。” 上官风看看上官枂已经快要掩不住的失落,轻咳几声,“还有这么多没成亲的,你们注意些。” 宋清欢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白术来长姐这。” 白术正就着上官风的手烤着鸡腿,听见宋清欢的话,毫不犹豫的小跑上前,上官风的手僵在半空,见宋清欢朝着他挑衅的抬了抬下巴,满脸写着你再多管闲事,我就让你当不了我妹夫的神情! 墨青吃的满嘴流油,“夫人,上回你问牛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按说耕牛是不能宰杀的,可年老的也会售卖,只是肉硬,买的人并不多,咱们还买吗?” 宋清欢将鱼翻个了面,“买,全给你们做成风干牛肉,到时出门揣上,顶饿还不易腐坏,总好过总是咬那些干硬的饼子。” 墨青高兴的应下,又蹲到一旁大快朵颐起来,馋的上官枂的暗卫们直咽口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主子都没用完饭,他们就敢堂遑之的吃起来,看五姑娘那样,分明是默许了的,不由的都有些羡慕起他们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上官枂食欲不佳,只吃了两串就不再伸手了,只浅浅啜着茶,“今夜就全住我这别庄,也省得来回折腾。” 宋清欢想询问顾南乔的意见,他却提前开了口,“夫人决定,我都没意见。”宋清欢心中感动,要知道这朝代的女子出嫁之后也是没什么地位的,如顾南乔这般尊重她的意见,支持她所有决定的男人少之又少,“那就留下,省的还得折腾他们驾车。” 顾南乔点头,抿一口茶,宋清欢在一边仔细的给鱼剔刺,被顾南乔一把拿过去,“你坐下吃点东西,我来。”捏起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放到宋清欢嘴里,白术蹲在那眼巴巴的看着,宋清欢心中好笑,也给她嘴里放一块,“瞧你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没事,混蛋说我再胖他也不嫌弃。”白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上官风险些仰倒,私下里说的悄悄话,同她讲了好几遍别往外讲,她可好,转头就忘了个干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到手之前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可别被他轻易哄骗了。” 白术乖乖的点点头,“好,我全听长姐的,以后再不理混蛋了。” 上官风朝着宋清欢拱手作揖,她满心满眼却只有顾南乔,拿着素色团扇替他轻轻打着风,温声软语,“热不热?我来烤会?” 顾南乔摇头,拿过茶盏送到她嘴边,“我不热,这茶已经凉了,你喝一口。”宋清欢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完全不介意这是他用过的,杯中还剩下小半盏茶,顾南乔仰头喝下,“还想吃什么?我烤给你。”两人举止亲昵融洽,天地之大,而他们二人之间似是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第131章 生不如死 吃饱喝足,顾南乔陪着宋清欢在园中散步消食,白术玩了一整天,累的直接跑回屋子倒头就睡,宋清欢让沉香也去歇着,有主子陪在她身边,沉香无需担心,听话的退下去。 走了不过一刻,宋清欢就说腿软腰酸,一步也走不了了,顾南乔宠溺的蹲下,拍拍自己后背,“上来。”宋清欢熟稔的攀上他结实的后背,脸贴在他脖颈,丝丝缕缕的梨香惹的顾南乔血液沸腾,“那药三日服一次不行吗?或者,咳。。。要不每次一个时辰也行。” 宋清欢咬上他的耳垂,半个时辰她都已经快散架了,这男人精力该是有多旺盛,午间他就跟不知疲倦似的要了一次又一次,若不是药效过了,他还不知得折腾多久,“一个时辰你是想要了我的命?” 顾南乔轻笑,大手捏了把她的屁股,“夫人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暂且将那个也算做一次好了,夫人觉得此番安排如何?。” 宋清欢就是思想再现代,听了他这话也禁不住面红耳赤,还好此刻天已黑透没人瞧见,这男人一旦开了荤,就得寸进尺,势如破竹,只得低低在他耳边应了声,“好~”顾南乔听着她的娇声软语,不由加快了脚步。 宋清欢拍他,“跑这么快做什么,颠的我都快吐了。” 听得顾南乔边跑边乐呵呵的道,“今夜为夫多伺候几次夫人,日后夫人才能加倍补偿为夫!” 宋清欢,“”她不要行不行啊啊啊! 可是身体比思想诚实,伴着衣裳撕裂的声音,还有宋清欢的低声软语,实在受不了他的折腾,只得被迫又给了他一颗药丸,他哑着声贴在她耳侧,“夫人可以兑现承诺了。”说完阖上双眸,由着宋清欢绯红着脸滑去床尾 梨花木的床榻剧烈的摇晃,顾南乔闷哼出声,汗自额上落下,宋清欢陷入柔软的云锦被中,霸道的侵略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愉悦散至四肢百骸,顾南乔将软软的人又揽紧几分,屋中满是暧昧旖旎的气息。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宋清欢只觉得自己不停的飞上云端,视线也开始迷离,浑身酸软 顾南乔躺在她身边,她这才轻轻吐出口气,小拳捶在他胸口,却绵软无力,“为夫表现如何?” 宋清欢无力开口,由着他将自己抱去温泉擦洗更衣,才洗一半,她就睡着了,几时上的床榻都不知道。 后半夜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零星几点,慢慢的雨声渐大,打在屋檐上发出噼叭的声响,潮湿的味道混着丝不易察觉的气息钻入鼻尖,顾南乔和宋清欢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黑暗中两人互望一眼,默契的悄悄起身。 顾南乔耳朵动了动,指了指房顶,又指了指桌底,宋清欢安静的爬进去,顾南乔这才闪身出了屋子,对着墨青几人比了个手势,上官枂那边却已经响起了打斗声,廊下宫灯被挑的不剩几盏,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黑衣人将别院团团包围,出手狠辣凌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顾南乔这院的黑衣人数量也不少,一时间被缠得无法脱身,闪着寒芒的剑在黑夜中尤为刺眼,剑剑直指要害,顾南乔此行带的暗卫不少,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倒一个就马上有人冲上来,大有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模样,他虽经历无数战事,却奈何寡不敌众,带着暗卫们退至廊下,退无可退。 宋清欢摸到随身小包,掏出里面沉香为她刻的弹弓,别问她为什么用这么幼稚又杀伤力不足的东西,因为她试了无数次,连弓箭的弦都扯不开,万幸小时候她用弹弓打孤儿院树上的鸟几乎百发百中,那也是她们难得的荤腥。 “嗖——”一个纸包朝着黑衣人迎面射去,黑衣人不屑的举剑一挡,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兜头而下,夜太黑,雨太大,谁也没当回事。 “杀,一个不留!”有人发出命令,黑衣人聚拢在一起,开始发起总攻。 “嗖嗖——”不断有纸包飞向他们,黑衣人不耐烦的用剑个个击破,“真是可笑,妄想用个纸包将我们击退?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响彻院落。 然而这笑却再也停不下来,先是一个再是一个,后来变成一群人捧腹大笑,笑到弯着腰捂着肚子,上官枂那边已经突出重围,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搞笑又诡异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的剑全部落在地上,有一些甚至在地上打着滚的大笑,黑色面巾之下,嘴角已经溢出血迹。 宋清欢这时才从屋里出来,眼神冷漠的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就像在看着一群死人,顾南乔回头,她站在廊下,宫灯直直照在她脸上,她看着顾南乔胳膊上流出的鲜血,眸中隐有赤红一闪即逝,红唇微启,语气寒凉,不带一丝感情,“都去死!” 风夹着雨珠斜斜打在廊下,她踱到黑衣人面前,缓缓蹲下,“是上官朗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怒瞪着她,却依旧笑个不停,她捏开那人的嘴,手指伸进去,听得咔嚓一声,一颗血淋淋的牙就被她捏在指尖,牙里嵌着颗黑色药丸,“竟敢伤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黑衣人又哭又笑,面巾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哈哈——唔——杀了我。” 宋清欢捡起地上掉落的剑,刺入他的大腿,拔出,再刺入,猛的一划拉,继续拔出,机械的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鲜血溅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月白的裙裳上绽开鲜艳夺目的红梅。 所有人瞠目结舌,一时竟无一人敢上前,还是顾南乔率先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欢儿,欢儿,我没事。”宋清欢偏头看他,眼中迷离,低喃,“伤你的人全该死。”剑入心口,鲜血喷涌,很快被大雨带走,那个黑衣人身上俨然多了十几个窟窿,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去,笑着笑着就声息全无,鲜血自他们的鼻腔、嘴中缓缓溢出。 第132章 风雨共济 顾南乔夺过她手中的剑重重扔在地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见她仍垂头低低呢喃,顾不得太多,直接就吻了上去,“欢儿,我没事,你看看我。” 宋清欢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南乔,他们伤你就该死,我做的好不好?” 上官枂命人将尸体全部悄悄送去靖安亲王府,并全部悬在正门口以示警戒,就是这个雨夜,和硕亲王府同靖安亲王府的战争正式展开,园中很快恢复平静,就像一切从没发生过。 上官枂上前几步,想看看他们的伤势,宋清欢却猛的抬起头,目光狠戾,面如冰霜,“你早知今夜有偷袭,却未提前告知,不然他也不会措不及防受了伤,若你不是他看好的人,我真想杀了你!”声音不大,却如尖刃刺进上官枂的心里,他踉跄后退,堪堪被锦安扶住。 锦安有些气愤的反驳,“五姑娘胡说什么,世子之前并不知情,再说他也是好心,怕你们去庄子的途中会有危险,您不领情就罢了,怎的还诬陷起人来了?” 宋清欢抬手,一支银针猝不及防的刺入锦安的咽喉处,他捂着脖子,咿咿呀呀的却再无法多说一个字“闭嘴!” 宋清欢依旧恶狠狠的盯着上官枂,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你可配他们以死相护?如此这般,与他有何区别?” 上官枂如遭雷击,他愣愣的看着宋清欢,她的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寒凉,明明是盛夏,他却如坠冰窟,恍惚又无措,他承认他存了私心,甚至希望顾南乔就这么死了,如此他会带着她走,什么江山,什么荣华,他统统不要了,只愿守着她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斜。他发誓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暗袭才起,他就已经后悔了,这世上谁都可以恨他,就她不能! 宋清欢却不再看他一眼,只乖乖窝在顾南乔怀里,“我累了,咱们回去。” 顾南乔点头,正欲将她抱进屋,听得她清冷的道,“带我回家!否则我怕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 当下沉香就打帘进了屋子,没一会就出来了,“夫人,收拾好了。” 白术也站在顾南乔身侧,双目猩红,上官风上前拉她,却被她大力甩开,嗓音也不似从前的清灵,带着嗜血的暴戾,“滚开!谁敢拦我长姐,我就杀了谁!” 顾南乔觉得手心滚烫,低头,就见掌心鲜红一片,“欢儿,你受伤了?” 宋清欢摇头,“没有,情花在生长了。”她偏头看向一旁的白术,果见她衣裙后面已然变的深红,血一滴滴洒在廊下白玉地面上,刺的上官风心口隐隐作疼,他伸出手,“我不会伤害你,信我,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白术突然凑近他,鹅蛋脸上已不见平日娇憨,“我想杀你们易如反掌,以后滚远点,别出现在我面前!” 宋清欢低低笑出了声,“平儿我们回家,别同他们废话。” 白术马上收了周身杀意,乖乖的扯上宋清欢的一片衣角,“好,平儿都听长姐的。” 马车扬长而去,上官枂却站在园中一动不动,任雨将他的衣衫打湿,雨珠顺着他的墨发落在地上,连指尖都滴着水,“她恨我,她竟然恨我。”一口血喷出,人直直向后倒去。 马车上,顾南乔小心掀开宋清欢的衣裳,火红的情花闪着金色的碎光,原本小小的花瓣已经长成,手抚上去,灼的生疼,“疼吗?” 宋清欢乖乖趴在他腿上,摇头,“已经习惯了,没有第一回那么疼了,夫君我倦了。” 顾南乔轻轻吻了吻她染血的后背,“睡,到家了我叫你。” 宋清欢迷迷糊糊应一声,“嗯,回家。”她对家的执念成了她的心魔,就算她平日装的若无其事,仍是疯狂贪恋那份从前她不从曾得到过的温暖和心安,有什么不停在她体内叫嚣奔腾,她得守着他,守着这个唯一给了他温暖的男人,有他才有家! 翌日,风停雨歇,天气晴好,不管外面有多吵闹,宋清欢依旧沉沉睡着,她看见顾南乔死后,背后放箭的那人大笑着走上城墙,“顾大将军战死沙场,今日起镇西军全部听本王号令!”那人的脸熟悉又令人深感厌恶,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上官朗!这一世我定要亲手杀了你!”宋清欢猛的睁开眼,顾南乔守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尽是担忧和心疼之色,见她醒了,这才长长呼出口气,头埋在她胸前,身子微微颤抖。 宋清欢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夫君,你得防着上官朗,从前我不想你争那个位置,可现在看来,咱们得做两手准备才是。”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顾南乔却眼含热泪,紧紧拥住宋清欢,“我不需要那些,我只要你,答应我,别离开我。” 宋清欢挣脱开他的怀抱,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你该猜到了,我本不属于这,阴差阳错的成了如今的宋清欢,我觉得我是为了守护你而来,所以我不会离开你。”拿过一旁的银剪,剪下两人一缕墨发,分别装进两个荷包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顾南乔将荷包紧紧握在手里,“欢儿,你可想打探自己的身世?若你想,我可抛下一切同你离开!” 宋清欢摇头,眼中尽是温柔,“你不是为保护某个人而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受战争荼毒,为了护这江山万世平安喜乐,而我,会成为你坚强的后盾,风雨共济,并肩而行。” 顾南乔是守护一方安宁的将军,是大平百姓心目中的战神,而此刻他只想当宋清欢的夫,想将她融入骨血,想将她刻在心底,这一世他爱她入骨,下一世他想先走近她,想先开口对她说:卿卿,我以身相许可好? 第133章 自有安排 宋清欢同顾南乔用了午饭就去了二进院,半夏和白莫亭已经早早候在那里,梨木桌上摆着厚厚一沓账册,见她进来,两人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宋清欢摆手,自己坐去了主位,“你们的速度还真是超出我的预期。”说完拿起账册一一翻看,那速度惊的白莫亭好半天也回不过神。 半夏低笑,凑上前低语,“夫人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以后你就习惯了。” 宋清欢抬头睨她一眼,“寻个可靠的地方将我的嫁妆尽数典卖,全部换成银票,东街的铺子得加紧收起来了。” 半夏还是不赞成她这想法,“夫人,世子说制冰生意每月分利,哪就用得着卖您的私产。” 这些事她们并没背着白莫亭,他多少知道些,斟酌着开口,“我倒觉夫人的想法不错,我看了看夫人的陪嫁,全部都是些摆件,过时首饰,这些子东西虽份量足,却一日一个价,不若换成银票保险。” 宋清欢点头表示赞许,“白管事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看过那些首饰,成色并不太好,趁着还能卖个好价,尽早出手,寻个眼生的去办这事!” 半夏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应是,又想起另外件事,“夫人,您要我寻的丫鬟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今日可有时间瞧瞧?” 宋清欢依旧翻看着手中账本,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行,带进来我看看,冬梅如何了?” 半夏就笑,“手艺确实很不错,只是她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成日里闹着要回夫人这。” 还不等宋清欢发表意见,冬梅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嗓门大的把宋清欢吓一跳,“姑娘!张大夫出事了!我刚才瞧见他被官兵带走了,如今人押在刑部大牢。” 半夏瞪她一眼,“赶紧改改你这毛躁性子,还好夫人没有身孕,不然定被你惊出个好歹来。” 冬梅也不在意,焦急的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姑娘,咱们救不救?” 顾南乔忙完手头事,过来看看宋清欢,不悦的道,“你如今愈加没规矩了,刚唤她什么?” 冬梅吓的小脸一白,声音也磕巴起来,“见。。见过将军,我就是一时叫顺口了。” 顾南乔自顾自坐到宋清欢身边,端起她手边茶盏抿一口,“具体说说他犯了何事?” 冬梅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听说有人吃了他开的药死了,据说还是一尸两命,那家人不依不饶,直接报了官。” 宋清欢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他们拿着药方在哪家药堂抓的药?” 冬梅老实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我就是刚才听围观的人说了一嘴,没来得及细问。” “墨青去查查。”顾南乔吩咐一句,就不再开口。 “事情弄清楚之前先别下结论,半夏你把人叫进来,正巧将军也在,正好陪我一起选选。” 半夏就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就带进来七八个半垂着头的小丫头,后面还跟着人牙子,见到他们扑通就跪下了,“小的见过将军,夫人。” 顾南乔虚抬抬手,“起来回话。” 人牙子满脸堆笑,“这都是老实人家出来的姑娘,契书一应的文书也过了明路,夫人瞧瞧可有顺眼的?” 宋清欢让她们抬头,一个个长得倒是清秀,模样看起来也老实,目光扫到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你叫什么名?” 那小丫头怯生生的抬头,又马上垂下去,“在家时奴婢的娘唤奴婢春香。”声音小小的,低的都快要听不见。 宋清欢继续问,“家中可曾有旁的兄弟姐妹?” 小丫头惊惶不安,“有的,如今家中有长兄还有个弟弟,听说从前还有个姐姐,但是日子太难,实在养不起,就扔在了逃荒的路上,不知死活。” 宋清欢没再询问,“你可愿留下伺候我?” 春香扑通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愿意的。” “日后你就唤天冬,留我身边贴身伺候。”宋清欢又指了两个模样端正的道,“这两个也留下。一个唤紫苏,一个唤南星,暂时为内院二等丫鬟,月例照府中规矩,若做的好月钱也会涨。”三人跪下谢过宋清欢赐名,由嬷嬷领下去教习府中规矩,“天冬我亲自教。” 半夏惊讶,不经观察就留用,还是贴身伺候的,少了几分宋清欢平日里的沉稳谨慎,半夏欲言又止,却被冬梅一把拽到一旁,悄悄耳语,“我瞧着天冬的眉眼同春杏有八九分相似,当年宛娘就是在逃荒路上捡到春杏的。”半夏听说过春杏的事,赶忙将话咽了回去。 宋清欢朝天冬招招手,“过来,离我近些。” 天冬害怕的头也不敢抬起来,缓缓走到宋清欢面前,“夫人。” 宋清欢见她的手上全是新旧不一的伤口,有些结了痂又被磨破,身上的碎花短裳也是补丁叠补丁,洗的发白,脚上的鞋子破了个洞,眉眼间稚气未脱,面黄肌瘦,她叹了口气,唤来嬷嬷,“先带她下去用饭,再多做几身合适的裙裳。” 嬷嬷点头应下,想起另一事又问道,“夫人,天冬住在哪个院子?” 宋清欢沉吟,“主院边上那间小院单独分给她,日后若有二等丫鬟提上来,也一并住在那。” 天冬跟着嬷嬷走了,瘦削的背脊比来时挺直了些许,天冬跟在嬷嬷身后,嘴角微微扬起,原本黯淡的眸也染上几分欣喜,这位夫人长的可真好看,对着她一直笑眯眯的,天冬沉闷的心突然就雀跃起来,或许以后再也不用受冻挨饿了,夫人那样温柔应当也不会打她,她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疼的胳膊,嬷嬷回头正好瞧到了,“受伤了?一会我叫府医来给你瞧瞧。”天冬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多谢嬷嬷。” 看着人走远了,宋清欢这才将将收回目光,见顾南乔撑着头打量她,勉强冲着他挤出个笑,泪花在眼中闪动,“她同春杏是不是很像?” 顾南乔挥手让人出去,将她揽在怀里,“欢儿,别将她的死一直迁怒在自己身上,瞑瞑中自有安排,她这才将天冬送到你身边了。” 宋清欢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口,有个懂自己的人可真好! 第134章 别忘了我 还不到用晚饭的时辰,墨青就回来了,进了书房见宋清欢也在,行礼之后开口回禀,“属下去查过,张家人拿了张大夫开的药方并没在百济堂买药材,而是去了南街的安世堂,属下又派人去附近问了问,据说死的那位小娘子并不得张家人喜欢,怀着身孕也得侍候一家人起居。”墨青想了想又道,“据说那张家原本生活很是拮据,这一两个月却突然大手大脚起来。” 顾南乔没说话,看向一下午都不知在描画什么的宋清欢,她头也没抬,“夫君,府衙可有会解剖的?啊,就是仵作。” 顾南乔思忖之后摇了摇头,“有是有,但这种人命案子十户有九户不同意验尸,说是人都死了就该全须全尾入土为安。” 宋清欢将画了一下午的图纸递到顾南乔眼前,“瞧瞧可喜欢?我觉得该给府里的暗卫全部配上,再有偷袭也不至被动。” 顾南乔垂眸细看,“这有些像边关敌军手里的武器,但又不完全相似。” 宋清欢凑过去,指着上面画着的大小不一的东西道,“这个姑且称气枪,里面放圆润石子或是钢珠都可,你们有内力,使用起来威力不会小。” 对于墨青他们这样的暗卫来说,对新式的武器最是喜欢,他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欣喜的道,“这个若是用在边关可省不少气力。” 宋清欢却不赞成,她侧面打听过,这朝代还没有火药,那就是说还没发明出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也不愿这种东西提前问世,那将会滋生多少人的野心,她不敢想像,“不行,这个东西威力虽还不错,可距离不够,平时防身用足够,用在战场上却是不行的。” 顾南乔将宣纸递给墨青,“秘密打造出来,你们提前练习,日后也多个保命的机会。” 墨青还没走,之前派去庄子上的暗卫就回来了,“属下见过将军,夫人,庄子上已经全部按吩咐照做了,如今虽没见过夫人说的蝗虫,但也有效防止了其他害虫啃食庄稼,属下看了看,庄子附近大小河流至少干涸了一半,庄子上已经在紧锣密鼓打井了。” “树可栽种了,最好是杨树,白桦这样耐旱的,鸟也更喜欢在上面建窝安家。” 暗卫点头,“听夫人的已经陆续开始栽种了,而且选的都是根系粗壮的,栽下去的几乎都活了。” 两人退下之后,宋清欢亲自替顾南乔烹茶,动作行云流水,顾南乔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欢儿,我有事同你讲。” 宋清欢动作未停,轻笑一声,“上官风明面上是上官枂的人,实则一直是你的人,我猜的可对?” 顾南乔按了按眉心,一时没接话,只点了点头,撑着头看她烹茶,“我不会以长姐的身份干涉清平的选择,可你也瞧见了,她对上官风暂时没半点男女之情。” 顾南乔端起茶盏抿一口,“我真好奇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有些事我不说,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想将你牵扯到这斗争中。” 宋清欢自己则端起冰镇果汁喝一大口,满意的咂咂嘴,“我要说梦见的,你可信?” 顾南乔,“”行,就看着自家夫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能说不信?那他确定今夜开始就没办法进主屋睡觉了。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反正我说了,不相信就是你的事。”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她也会在某一时辰忽然恍神,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就包括这回新入府的账房管事白莫亭都在梦中见过,前一世白莫亭是探花郎,可惜死在了宫宴上,虽说如今他当个账房先生有些大材小用,可到底还是活生生的,这人饱读群书,是个不可多得的军师之材。 宋清欢起身拍拍裙上褶皱,“今夜你睡书房,天太热,两人睡一处太挤。” 顾南乔,“我没说不信你。”一把将欲走的人拉到怀里,她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他,“顾南乔,有关毓凉除了你知道的这些,应当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昨夜瞧见你受伤,我觉得我不是我,控制不住的想将那些人全杀了。” 顾南乔将人抱的更紧些,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上一回她也是这样,仿佛不认识他们所有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戾气,也是那一次,情花从脖颈移到了她的后背,原本小小一朵突然就盛开了,又想到昨夜白术的反常,“欢儿,不管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别忘了我。” 宋清欢晃了晃头,将这些暂且抛开,没有正面回答他,“我饿了,应当到摆饭的时辰了?” 顾南乔心中酸楚,轻叹口气,“嗯,我陪你去吃饭。”他牵着她的手,“欢儿,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你。。。别太过责怪他。” 宋清欢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上官枂的那点子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从未回应过,他却自私到想要顾南乔命的地步,她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他半分希望,或许世上所有的人和事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不知该说顾南乔愚忠,还是该说他气量大,执念不能成为自私的借口。 用饭时,气氛前所未有的窒息,看着长姐那不太好的脸色,白术头也不敢吵闹,只安静的扒拉着米饭,“我饱了,你们慢用。”宋清欢将筷放在桌上,缓缓起身,眼神也没给顾南乔一个,自顾自的回了听松院,白术看了看顾南乔,低声询问,“姐夫你惹姐姐生气了?” 顾南乔苦笑,见白术只吃米饭,给她夹了一筷子鱼,“上官风是我的人,昨夜的事他提前也不知,所以你”白术蹭的站起身,动作有些大,直接将凳子一并带倒,“将军慢用,我先回屋了!” 顾南乔,“”瞪了眼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上官风,“该说的我全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背着手气冲冲的往书房而去。 上官风,“”他也想去解释啊,可被沉香毫不留情的扔出来了,他能怎么办! 第135章 奇痒无比 上官风再再再一次被沉香从晓梦院扔了出来,华丽的红色长衫上沾了好些尘土,形容狼狈的叩响了同样被赶出来的顾南乔的房门。 没听到动静,上官风厚着脸皮推门而入,见顾南乔面色阴沉的似暴雨前的天空,手边茶盏早已凉透,书拿着久久不曾翻页,“将军您再去求求夫人,只有您进了屋才能为我说上话啊!”上官风没形象的平躺在窗边小榻上。 “啪——”茶盏直接被扔在上官风脚边,顾南乔黑着张脸,“滚滚滚,别来烦我!”以为他不想求情,结果好话说尽,宋清欢也毫不心软,直接熄了灯,只言片语都不曾有,他打算想翻窗的,不知窗沿边被她洒了什么,沾到皮肤上奇痒无比,结果这没眼力价的玩意还跑过来火上浇油。 上官风耸耸肩,“今夜我陪你睡好了,昨夜把尸体运回去,王府就没个安静的时候,今天估计更是要闹翻了天去。” 墨青站在廊下,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想象了一下主子和上官风睡一个榻上的场景,突然就打了个寒颤,歪了歪了,他晃晃头,还好主子看不透他的心思,否则他肯定被灭口了啊! 顾南乔猛的站起身,手中书册正中上官风脑门,“滚回去,我可没闲工夫同你斗嘴。” 上官风揉着被砸出个包的脑门,“好好,您别动怒,我说了正事就走,边关的战马服了您送去的药已经好起来了,就是不知接下来他们还会使什么手段。”他将窗棂阖上,低低开口,“您就真没想过争那位置?世子虽心怀天下,胸有大志,可他终究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怕。。他会因爱生恨,像这回的事情难免以后不会再发生,咱们要不要提早做准备?总不能被动挨打。” 顾南乔许久没开口,在书房踱步,眉头拧成川字,“昨夜之前我确实从未有过那想法,只想着护大平安稳,同她共渡一生,你应当清楚,她身上有太多咱们解不了的谜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轻易就杀了二十几人,如果呼烈宛月夺回毓凉,你觉得咱们是她们的对手吗?到时大平又该何去何从?” 上官风也坐直了身子,脸上是外人从未见过的肃穆,“那把琴在我们府上有十余载,他不知寻了多少人都无法弹奏,故意将琴展示于大庭广众之下,怕也是为了引诱,只是没想到您派人盗了琴。”见顾南乔没说话,他踌躇着道,“据我偷听来的,情花共十二瓣,待花完全长成,可御百兽,号天下,不知夫人的印记如今有几瓣了?” 顾南乔握了握拳,“六瓣,你可有发现我府中没一只飞虫?树上栖息的鸟也越来越多,每次花瓣生成之时,我总觉得她就似变了个人一般,很陌生。” 上官风点头,“昨夜清平那模样属实吓到我了,若不是她们尚存一丝理智,真能大开杀戒,之前公主给您的那叠东西里可有提到过这种情况?” “只说毓凉血统纯正的皇室女子及笄之后,会生出情花印记,医毒双绝无师自通,但每二十年只能出一位,可听欢儿的意思,清平背上也有,看来想完全弄清,必须得由公主亲自解惑了。” 两人谈话到此为止,上官风又开始软磨硬泡,“留我一宿行不行?反正府中空屋很多。” 顾南乔已经坐下,淡淡道,“你要是不介意,就去同墨青睡!” 正准备回去休息的墨青,“”他能拒绝吗?他正正常常一个大老爷们,同男子同睡一榻,传出去他还怎么娶妻啊! 来接替的墨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兄弟珍重!您可得将贞洁守好了,上回不过趴了春香楼的屋顶,冬梅就半月没理你,啧啧。” 墨青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的手抖开,“我至少有人喜欢,不像你,单身狗一个!” 墨蓝,“单身狗是什么意思?” 墨青却懒的再同他讲话,径直走了,气的墨蓝血液直冲头顶,“又是同夫人学的?肯定不是好话!” 顾南乔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唉声叹气的,墨蓝实在听不下去了,试探着开口道,“主子,夫人应该已经睡熟了,您就放下脸面偷偷进去。” 话音方落,就见一道黑影风一样的从窗口跃出,他都还没回神,榻上已经没了顾南乔的人影。 顾南乔悄悄拔开门拴,又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前,见宋清欢搂着锦被睡的正香,咬了咬牙,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他这才觉得心安,面子什么的他不需要,哪有温香暖玉在怀更令人欣喜的,正想亲亲她微微嘟起的唇,就听得怀里的人阴恻恻的道,“你想死?” 顾南乔,“”马上闭上双眼装起死来,反正她肯定舍不得把自己毒死,只要还余一口气在,他就要做到坚持不要脸。 宋清欢撑起身子,见他没一点要走的意思,“行,我走。” 顾南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男女力量悬殊,宋清欢挣脱不开,张嘴就咬,口中漫上腥甜,顾南乔仍纹丝不动,“我不要同你分房睡,你就可怜可怜为夫好不好?” 宋清欢放弃挣扎,窝在他怀里,没好气的道,“他都想要你的命了,你竟还为他开脱,世上怎么就有你这么傻的人!我不会杀他,但也绝不会原谅!” 顾南乔凑到她面前,唇贴上她的,被她一把堆开,可怜兮兮的,“坐那位置的都是孤家寡人,我才不要,不然你来坐,为夫就当你背后的男人好不好?” 宋清欢,“”气的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那日后我能不能三宫六院?”说到这,宋清欢一下兴奋起来了,直接坐起来,“多选些俊俏后生放在后宫,哇塞,日日美男在怀,那感觉不要太爽,你这建议倒可以考虑一下。” 顾南乔直接将人压在身下,咬牙切齿的道,“有我一个不够,你竟还想要其他男子!”说完屋里响起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你就不能温柔点,这月都撕坏几件了?” “为夫有得是钱!” 第136章 脉搏不跳 一大早的将军府就又热闹起来,白术看着跟在自家长姐身后晨练的六个宫女,眼角抽了抽,一双大手忽就覆在她眼上,“有碍观瞻,乖,咱们不看。” 白术也不动,上官风还没高兴没,就见她扬手朝自己洒了把粉末,上官风打了几个喷嚏,“阿嚏,胖丫头你洒了什么?” 白术一双好看的杏眼冷冷看着他,“毒药。” 见她要走,上官风顾不得别的,扯住她的衣角,“好清平,你就听我解释一句行不行?” “好,你说!”白术站住,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她的眉眼已然长开,皮肤白皙,鼻梁挺括,花瓣唇娇艳欲滴,虽没宋清欢那般绝世倾城,却是灵动俏皮,长长的睫羽微微上翘。 上官风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哑着声低语,“你可有听你长姐说过顾大将军的身世?我真的一直是他的人,不过我这身份更易打探消息,那一晚的事我真的提前不知情。” 白术歪着头,伸出手指戳戳他妖孽般的脸,“那你为何没第一时间来帮姐夫?” 上官风捉住她的手,凑到她耳畔,竹叶清香丝丝缕缕钻进白术的鼻腔,“将军派我出去查别的事了,路上顺手解决了一批,所以赶回来的晚了些。” 白术忽然冲着上官风露齿一笑,上官风以为她原谅了自己,刚呼出口气,忽然身子就不受控制起来,莲步轻移,腰肢摆动,捏着兰花指,“你这又是什么药?” 白术给他手上塞块绣花罗帕,摩挲着下巴,“嗯,这感觉就对了,再走几步给我瞧瞧。” 上官风,“”虽然都不确定白术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可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咬咬牙,“古有彩衣娱亲,今有跳舞娱妻,你高兴就好!” 白术跺跺脚,“不要脸,谁是你的妻了。” 上官风扭出了一身汗,手里的罗帕轻轻甩在白术脸上,“死鬼,上回我亲了你,就一定会负责的。” 白术,“” 刚晨练完走过来的宋清欢,“我草,还浪费我的舞莲散做什么,直接毒死了干净!”就跟护崽子的母鸡似的,冲到上官风面前伸手就挠,上官风避无可避,被尖利的指甲抓花了脸,要不是顾南乔及时将人抱在怀里,他肯定得破相。 宋清欢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怒视着顾南乔,“他敢占平儿便宜,放我下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死!”号角已经吹响,战争一触即发。 上官风猫着腰躲在白术身后,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紧紧拽住她的衣角,“娘子救我,若我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被抓花了,日后心疼的不还是你。”边说边又扭了几下腰肢,手中罗帕轻甩,媚眼如丝。 孙府医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简直有伤风化,你这炮制的都是些什么,说好的同我学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能不能有点当学徒的自觉?” 宋清欢气的小脸通红,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别吵吵,信不信我也给你来一把!” 这种无差别攻击,气的孙府医使劲的撸着自己好不容易蓄长的胡须,“简直简直。。。无可救药!” 顾南乔宠溺的搂紧怀里气愤的人儿,“好了气大伤身,就罚他给你打扫药房可好?要不让他去马厩刷马?” 白术气的两颊鼓鼓,“长姐,上回是我没注意,被他偷袭的。”指着自己的脸蛋,额头,还有唇角,“亲了我这这还有这。” 上官风,“”举双手投降,“姑奶奶我错了,下回不敢了,我这就去给您清扫行不行?” 顾南乔亲了亲宋清欢的脸蛋,“明日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乖,不气了。” 宋清欢被顺了毛,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好,黑蛋给我骑。” 顾南乔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哪匹马叫这个名字,看向站在一旁的墨青,墨青忍笑,上前一步回禀道,“主子,夫人说的是您的踏雪。” 顾南乔,“”腾出只手按了按眉心,“它对你来说有些高大了,前几日我又刚寻了一匹,性子乖顺,身量也适合你。” 宋清欢点头,从他怀里跳下来,“行,听你的。”又看向一旁气鼓鼓的孙府医,“来来,我给您请个平安脉!您也太容易动怒了!这样对身子可没好处。” 孙府医被冤枉,直接爆了粗口,“放你娘个屁,老子什么时候动怒了?明明是你先训老子的!” 宋清欢也不恼,笑眯眯拉过他的手腕,神情专注,不时蹙几下眉头,看的孙府医心惊肉跳的,暗忖着自己是不是身子真的出了毛病。 所有人都看着宋清欢,一刻之后听她悠悠道,“脉搏不跳了!” 孙府医,“”气的伸出另一只手腕,“来,继续。” 孙府医指导着,“往左边半寸,手指力道加大些。” 宋清欢认真聆听教诲,手指用力,半晌使劲摇了摇头下了决断,“唉,您老没脉博!”耳中突然就响起了黑人抬棺的音乐是怎么回事? 孙府医,“”突然朝着虚空大喝一声,“老子可教不了你了!你另寻明师!”拔腿就走,墨青都担心他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 宋清欢无辜的看向顾南乔,摊摊手,“瞧他还急眼了,这样的态度怎么教学生,啧啧,脾气比岁数还大。” 顾南乔无奈的跟在她身后,“饿了,咱们先去用饭,老孙从年轻时就这脾气,咱们别与他一般计较,要是觉得他不好,就换个人学。” 墨青,“”主子宠夫人还有没有底限了啊,人家明明活的好好的,非说脉博已经不跳了,换成谁也会气的七窍生烟了!默默在心中心疼了孙府医三秒。 “夫君你可真好,明明是先生教的不行,却怪学生愚笨,到底有没有天理了。”唧一口亲在顾南乔脸上,哄的顾南乔立刻眉开眼笑。 墨青看向一旁的沉香,见她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倒显得他不沉稳了,挺了挺脊背,半垂着头,眼不见为净。 第137章 不依不饶 宋清欢轻轻抚摸着马儿顺滑的鬃毛,满意的不得了,这匹虽不如踏雪名贵,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千里驹,周身的毛乌黑发亮,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它打着响鼻,享受般的半眯着眼。 一旁的踏雪却很是不高兴,蹄子不断的跺向地面,脑袋拼命往宋清欢怀里钻,宋清欢只好一手摸一只,无奈的叹息,“黑蛋乖,不许欺负煤球。” 顾南乔,“”这都是些什么千奇百怪的名字,新寻的这只毛皮乌黑,煤球这名字倒勉强说的过去,可踏雪周身雪白无一丝杂毛,“夫人,踏雪这名字”他揉揉眉心。 宋清欢却低低笑出声,“它更喜欢这名字呢,是不是黑蛋?”踏雪的脑袋重重点几下,高兴的刨着地上的土。 宋清欢翻身骑在煤球的身上,“出发,去玩喽!”马儿欢快的撒开蹄子小跑起来,伴着宋清欢愉悦的笑声。 郊外有处跑马场,是专为世家公子哥准备的,平时的活动本就少,这里就极受欢迎,他们来的时候马场内早已尘土飞扬,人声喧嚣,公子哥们恣意纵马狂奔,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见他们来,大家也只是在马上微一颔首,就是看宋清欢的目光多少带着些审视,毕竟会骑马的女眷本就少有,更莫说她这样出身卑微,又已嫁人的女子,更不该轻易抛头露面。 顾南乔带着宋清欢到一处人群稍少的地方,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鬓间碎发,“别跑太快,注意安全,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宋清欢两眼亮晶晶,对他的嘱咐莫有不从,“好的全听夫君的。”说完轻夹马腹,煤球小跑起来,嘚嘚的马蹄声欢快的响起,偶尔低头衔株新鲜的草,调皮的模样引的宋清欢愈加开心。 忽的前路被拦住,煤球不满的原地转几个圈,宋清欢抬眼,见是个从未谋面的公子哥,遂欲调转马头,那公子哥却是不依不饶,始终拦在前方,“姑娘如此姿色一人骑马岂不危险,小爷来护你可好,正好也有个说话的人,不至无趣。” 宋清欢勒紧缰绳,回首望去,却见顾南乔被什么人绊住了,不知正在说什么,“让开。”她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不耐。 公子嬉笑着往前几步,“姑娘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你可知我是谁?想与我骑马相伴的人就多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宋清欢淡笑不语,轻轻拍着煤球的脑袋安抚着它暴躁的怒气,“哦,我从前极少出门,倒不知公子究竟是何人?” 公子甩了甩束起的墨发,语气轻佻,“本公子乃是左相左钰长子左青岚,如何,现在可愿与我同行了?” 宋清欢挑眉,四下环顾,果见林中溪水边的帐篷里那片若隐若现的紫色裙角,看来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她虽与左纤纤从无交集,但也知左纤纤心系顾南乔,却因左钰与顾南乔政见相左,无法如愿以偿嫁于顾南乔,无奈之下应下了与上官朗的婚事,可到底意难平,即使自己得不到,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宋清欢与顾南乔出双入对。 见宋清欢并不搭理自己,左青岚有些羞恼,不过就是宋府一个小娘生的庶女,虽嫁了顾南乔,说到底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要不是她长的绝尘,他断不会答应妹妹的请求来拦她,他们今日就是想让宋清欢名声受损,为顾南乔所厌弃,“你别不识好歹,能被本公子瞧上的人可不多。” 宋清欢回神,冷冷瞥他一眼,“好狗不挡道,滚开!” 左青岚看了眼前方被拦下与人说话的顾南乔,转而又看向面覆冰霜的宋清欢,“有个性,本公子喜欢。” 他指挥着马凑近宋清欢,“别做出一副贞洁模样,谁人不知顾大将军如今无法人道,小娘子定是孤单寂寞的很?不若跟了小爷我,保管叫你欲生欲死。”说完伸出马鞭挑起宋清欢的下巴,“啧啧,花容秀颜的小娘子当真是可惜了,小爷我定会好好疼你的,日后小爷护你爱你。” 煤球突然抬起前蹄,扬起一地尘土,宋清欢言笑晏晏的看着他,“我观左大公子肾虚气短,显然是沉迷酒色掏空了身子,妻妾成群,至今却无所出,想来并不能让我满意啊!” 左青岚一口气憋在胸口,脸上的笑意僵住,气急败坏的一鞭子抽过去,“小娘养的玩意,竟敢嘲笑我,你是嫌命长?” 宋清欢侧头躲过一鞭,抬起玉臂挡在脸前,“左公子怎么还急眼了,可是被我说对了?有病要吃药,千万莫讳疾忌医啊!” 左青岚有一正妻,五房妾室,六个通房,可这么多年,却一无所出,一开始他还能夜夜纵情,如今半月也难成一次,父亲私底下寻了无数名医,苦药汁子喝了不少,但完全没有起色,宋清欢这番话等于将他的遮羞布揭了开,往他心里捅了把刀子,他气的双眼通红,“小贱人,找死!”鞭子呼呼生风,不断朝宋清欢抽来。 宋清欢不闪不避,直直盯着他身下那匹马的眼睛,马儿长嘶一声,朝着宋清欢扑通跪俯下来,“真乖,让你伺候这样的人也是可怜了,去一边玩。”马匹将背上已摇摇欲坠的左青岚抖落在地,扬起蹄子飞快的跑开了。 左青岚就地打了几个滚才堪堪停住,狼狈的起身,宋清欢依旧坐于马上不屑的睥睨着他,“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回去同她讲,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顾南乔已经打马到了宋清欢身边,看着她耳侧一道浅浅鞭痕,双眸染上寒意,长鞭指着左青岚,“我夫人脸上是你打的?” 左青岚被顾南乔的气势吓的后退两步,依旧梗着脖子,“京中谁人不知顾大将军娶的这小娘子就是为掩人耳目的,若她不是个妾室所出,哪就有资格入将军府。。。。” 他话未说完,鞭子已经将他拦腰卷起,又重重甩出去,左青岚后背撞在树上,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顾南乔周身气势凛然,上位者的威严藏也藏不住,“给左相带句话,若是他管教不好一双儿女,本将不介意替他管上一管!” 第138章 还请自重 左青岚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南乔,他竟然不惧怕自家父亲,毕竟左相权势滔天,风光无两,一大半的朝臣皆因各种原因,纷纷投到左相门下,怕不是活够了,才敢公然挑衅左相府。 而他做为左相嫡子,一出生便是被众人众星捧月,从来只有旁人上赶着贴,他打小便目中无人,说句在京中横着走都不为过,正当他出神间,鞭子再次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左青岚痛呼出声,“你敢打我?” 左纤纤再也坐不住,从树林中小跑出来,扶住自家兄长,一双美目噙着泪,“南乔,你怎可为这样的人动手打我兄长?”语气里带着娇嗔,唤起顾南乔的名字带着隐藏不住的爱意眷恋。 顾南乔眸色清淡,周身带着肃杀之气,“左大姑娘还是莫如此唤我,免的叫旁人听了去,以为本将同你有什么首尾,你不要名声,本将还要顾及夫人脸面,还请自重!” 这番话就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左纤纤的脸上,她心中一紧,抬头时已是泪盈于睫,纤软的身子微微颤抖,“南乔你怎可如此对我?你明知。。。明知。。。”话未尽,泪先流,好一副我见尤怜的娇俏模样。 宋清欢懒懒半趴在马背上,好笑的看着这一幕,捕捉到左纤纤眼中一闪即逝的恼怒和愤恨,“夫君,咱们走,莫让无关的人搅了好心情。” 顾南乔侧头看她,脸上冷意顿消,深邃的眸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好,你脸上的伤可疼?” 宋清欢点点头,委屈的拖长语调,“自是疼的,说好不离我左右,为何这么迟才赶来?” 顾南乔将她扯到自己的马背上,紧紧将她护到怀里,“是为夫的错,方才光顾着与人说话,让夫人受委屈了。” 看着他俩这亲昵的举动,左纤纤袖中的手紧了紧,保养得宜的长甲嵌入皮肉,“南乔哥哥,就算念在从前的情谊上,你也不该动手打兄长,父亲本就不喜你,如此这般,你可有替纤纤着想一二?” 顾南乔的手覆在宋清欢脸侧,连个眼神也不曾给左纤纤,“本将同你从无情谊,为何要顾及外人的感受?”轻夹马腹,下巴放在宋清欢肩头,语气宠溺,“我知道一处花开的很好,咱们去看看可好?” 男人的气息扫过耳畔,痒的宋清欢咯咯直笑,”好,你离远些,嘻嘻,痒。“ 顾南乔却得寸进尺,快速用舌尖舔了舔她的耳垂,她的面上一片绯红,娇艳更胜漫山夏花,顾南乔爽朗大笑,“夫人坐稳了!”扬起马鞭搂紧宋清欢的腰扬长而去。 见他们走远了,左纤纤猛的跺跺脚,“兄长你怎的这般没用!迷药可给她用了?” 左青岚抹了抹唇角血渍,气急败坏的甩开她的手,“方才拦路时就用了,你那药该不会是假的?你瞧她哪有半点中药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摔散架了,想到顾南乔刚才那记带着浓浓杀意的眼神,突然觉得寒从心起,就算他是历经百战的将军,可怎么会有让人不自觉想臣服的威压?他抖着腿往树林中走,“晦气,我要回府。” 左纤纤一口贝齿险些咬碎,全然忘了再过几日自己就要嫁给上官朗的事,“宋清欢你抢了我南乔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给我等着!” 山花烂漫,随风轻舞,顾南乔将宋清欢抱下来,两人牵手漫步其中,任马匹在山中撒欢,阳光透过繁盛的枝桠斜斜洒下来,宋清欢躺在一处柔软的草丛中,惬意的半眯起眼。 顾南乔也躺在她身边,两手紧握,“欢儿,你想我去争那位置吗?我原打算替他除了左钰这个害群之马,为他扫平道路,可他。。。” 宋清欢翻身在他身上,挑了挑秀眉,“若是动了左相,他的家人势必受到牵连,他是肯定活不了的,而女眷则会被充为官妓,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舍得?” 顾南乔低笑一声,“欢儿吃醋了,为夫真开心。”说完将她拉低些,唇贴上她的,异香扑鼻,他蹙眉,“欢儿,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宋清欢抬起玉臂仔细闻闻,“这香气太浓烈了,我不喜欢,应当是情花的味道。” 顾南乔却将人反压在身下,火热的吻顺着她雪白脖颈一路向下,“我喜欢。”闷闷的低语,“给我。。。。”根本不等宋清欢开口,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欣喜若狂,地为席天为穹,花儿被揉碎了一地,染了衣衫粉了冰肌。 搂过娇软的人儿,顾南乔餍足的长叹一声,吻了吻她潮红的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爱怜的抚过她胸前的吻痕,“对不起,我该温柔些的,只是今日实在太过欣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清欢懒懒窝在他怀里,方才欢愉带来的酥麻感还未完全褪去,嗓间带着几分迷离,“如你所见,已经大好。” 顾南乔半撑着头,手指轻捻,听得她低低娇吟,“别闹,我说还不行嘛!自别院那日过后,我观你身子就已有好转,大抵还是因着情花的关系。” 顾南乔皱眉,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早几日就知道了,为何还瞒着我?” 宋清欢低低笑着,躲着他不断落下的吻,“你好没好自己没感觉?还要我同你讲,别闹,唔蒽~”顾南乔惩罚似的一次次掠夺,直到身下的人软软求饶,他这才不舍的重又躺下,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还敢不敢耍我了?” 宋清欢欲哭无泪,身子疲软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她真没刻意瞒着他,毕竟身子到底有没有大好,他应当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才是,谁知他竟真恪守原则,等着七日服一粒药,平日都是浅尝辄止,不敢有过多亲密举动,“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方才叫的太大声的缘故,气的轻捶了捶顾南乔。 顾南乔嘴角上扬,“看来夫人很是满意为夫的表现。” 第139章 福祸相依 一路上宋清欢都昏昏欲睡,再没了去时的精神头,到了将军府,顾南乔将她一路抱到听松院,温柔的替她清洗更衣,刚挨到榻上,她就沉沉睡去,见她睡熟,顾南乔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上官风见到他来,马上起身,“将军,京郊出现了不知名的虫子,一夜之间祸害了百亩良田。”说完从袖中掏出个透明瓷瓶,“您瞧,就是这种虫子,将军可见过?” 灰绿色的身子,头部较小,六条腿,背部生有黑白相间的翅膀,已经被捂了这么久,仍在瓶中奋力挣扎,头上锋利的大颚撞出清脆回响,“这当是欢儿说的蝗虫了,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顾南乔朝着门外唤一声,墨青闪身进来,“主子。” 顾南乔将瓶子扔在他手中,“咱们庄子上可见到这种虫子了?” 墨青没开口,另一个暗卫进来,“回主子,庄子上两天前就已经出现这种虫子了,因为夫人的措施,庄稼没受影响,而且很快被鸟啄食,所以他们便没上报。” 上官风看向顾南乔,难以置信的开口,“夫人一早就预料到京中会出现这虫子?” 顾南乔摇头,“几日前去别庄,她说今年干旱太久,有可能繁衍蝗虫,你也知道那位肯定是不会信我的话,我若提前上奏,他说不定会以为是我小题大作,亦或是我主导的,所以便只先在我名下的庄子上做了些措施。” 那个暗卫又开口道,“主子,离咱们近些的庄子有样学样,也几乎没受到影响,而且依照夫人吩咐,捉住的蝗虫剁碎了喂家禽,一个个长势颇好,这几日往咱们庄子上送东西的络绎不绝。”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枚明显比普通鸡蛋大点的蛋放到顾南乔手里,“主子您看看这个,农户们说几乎十枚蛋里有一半都是双黄蛋,价格也比寻常鸡蛋贵些,倒是叫他们日子好过了许多。” 墨青拿来只碗,将鸡蛋磕进去,果见一蛋双黄,“哇,真是双黄的,从前一篮子里能有一枚都稀罕的不行。” “少见多怪,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宋清欢斜倚在门框边,晚霞余晖洒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容貌迭丽,眼角眉梢风情万种,看的屋里众人一时间恍了神思。 顾南乔低咳几声,上前牵起她的手,“你怎的醒了?可是饿了?” 宋清欢嗔怪的瞪他一眼,微揉了揉酸疼的腰,顾南乔看到她这动作,心头一紧,恨不能立刻马上再要了她。 她看着瓶里的蝗虫,“到底出现了,若不及早防治,怕是一亩也剩不下,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怕是冬粮都供不上了。” 上官风点头,“夫人说的正是,京中粮库尚有余粮,倒可勉强凑合一冬,可前线的一应物资本就因路途遥远运输时间过长,如今闹了蝗灾,将士们估计连稀粥也喝不上了。” 宋清欢逗着瓶中蝗虫,眼睛看向顾南乔,“你想出面献策吗?” 顾南乔摇头,指着一旁的上官风,“树大招风,他出面就好,欢儿可愿意帮帮城中百姓?毕竟这法子是你提出的。“ 宋清欢耸肩,“只要你不出面就行,至于何人领功我倒无所谓。” 上官风,“”所以枪打出头鸟,他们夫妻二人是打算让他当那只无辜的鸟?还当着面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甚至都不用询问他的意见。 “你若不愿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让夫君出面的,至于粮食,将军府众人总不至饿肚子,我又不是神灵,可没普度众生的能力,反正晚一刻就多些损失。” 上官风咬了咬牙,“行,具体如何做还请夫人示下,世子会加急上奏。” 宋清欢也不拿乔,接过墨青递来的纸笔描画,一刻钟之后将宣纸递到上官风手中,交待道,“到时候给我送一些蝗虫过来,有大用。” 上官风将纸小心折好,“除了饲养家禽还有何用?” 宋清欢白他一眼,“蝗虫晒干入药,可止咳平喘,定惊止搐,清热解毒,于郡主的病大有裨益,福之祸所兮,祸之福所倚,福祸相依,焉之非福。”满脸写着你怎么见识如此浅薄的表情。 顾南乔失笑,将懒懒趴在书桌上的人抱起来,“行了,别同他废话,讲了他也听不懂,咱们去用饭。” 上官风,“”他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鄙视了,就算看不起他,也别表现的那么明显行不行啊?原先只有夫人喜欢捅刀子,如今连将军也学会了,那小刀子简直一把接一把直插人的心窝子。 墨青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要是哄不好白术姑娘,估计是看不到什么好脸色了,你还是赶紧去办正事。”说完怕上官风急恼,小跑着追着顾南乔而去,留下上官风一个人气到抓狂。 一路上他都愤愤不平,是他不想哄胖丫头吗?明明误会已经解开了,她见他也总是笑眯眯的,然后一语不发扬手就给他洒把毒粉,弄的他现在只要看见旁人抬手就心生恐惧,“你家毒药是不要钱吗?” 奏折是连夜递到皇上案前的,皇上近日来越发觉得身子疲软,连去后宫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歇在勤政殿,想到自己今年才四十五就已经不行了,烦躁的按了按眉心,“行了,这回的事既然是枂儿想的法子,就由你全权负责,具体要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朕累了,你先退下。” 上官枂跪下行礼,出殿前又看了眼一脸疲态的皇上,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大步流星的朝宫门而去。 上官风虽未明说,可他知道这办法肯定是宋清欢想出来的,他派出去的暗卫回禀,说是京郊除了将军府的庄子没受到荼毒,剩下的皆轻重不一受了灾,而且他的庄子新打了许多水井,在一定范围内缓解了天气炎热带来的干旱影响,想到宋清欢,他袖下的手不禁握紧了几分,自那日后便再没见过她,既想见到她,又怕面对她,有个声音在心中疯狂叫嚣:他誓要得到她! 第140章 有所缓解 不过几日功夫京郊蝗虫灾害被迅速控制,田地上全部笼着大小不一细密的渔网,一车车半大的树苗不断运送而来,栽种于田间山野,由朝廷和农户各出一半银钱打井引流,干旱情况亦得到缓解,原本蔫头耷拉的庄稼一昔间挺直了腰杆,迎着朝阳生机勃勃。 皇上看着手中奏折,心中郁气一扫而空,“好啊,竟真给你控制住了,如此下去国库今年粮食不愁了,同朕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上官枂行礼后起身,嗓音清淡,一如他这人一般,“臣不过是为大平做了该做的事,并不敢求什么赏赐,能为陛下分忧,臣心甚慰。”他在心里无数次的大喝,我要宋清欢,只要宋清欢!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妄念,若是话出口,必会带给她杀身之祸,他半眯眼打量上首皇上,几日未见,更显老态,狭长的眼笑的眯起,却更显凉薄。 “原公公,将朕私库里琉璃宝瓶同红珊瑚头面赏给枂儿,再过一月他也是该大婚了,将那对翡翠镯也一并拿来。”原公公领命下去,上官朗面色阴郁,眸中晦暗不明。 皇上抬头看向上官枂,“毓凉国公主如今还在京中,总不好让她一直住在驿馆,依枂儿之见,该当如何?” 上官枂思忖着开口,“皇上,她到底是一国公主,不若在宫中办场宴席,再为她选一回夫婿,届时请京中所有朝臣家眷前来参加,也好让他们感受一下皇家天恩。” 皇上点头,眉眼舒朗,“行,就照你的意思去办,时间你同钦天监商量好,就不用再来回禀朕了。” “是。”上官枂欲下跪行礼,被皇上抬手打断,“蝗虫一事还需得你继续上心看办,今日就先行回府休息!”上官枂等着就是皇上这句话,闻言退出大殿,行色匆匆,今日可是宋清欢来亲王府替上官樱问诊的日子,原本不长的一段路,他却觉长的看不到头。 一路策马,京都不许在城中疾驰,上官枂只得耐着性子,终于到了和硕亲王府,他问守门府兵,“将军夫人可到了?” 府兵恭敬一礼,随后道,“两刻钟之前已经到了,如今应是在郡主的梨落院。” 上官枂回屋中换了袭月白金丝滚边长衫,墨发用玉冠束起,步履匆匆,待到了上官樱屋门口,这才停下来喘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急切。 屋中,上官樱捉着宋清欢的手,小嘴喋喋不休,两颊红润,苍白的唇也有了血色,两眼亮若星子,小巧的鼻尖上有颗小小的痣,更显几分俏皮,“姐姐,樱儿可想你了。” 宋清欢往她嘴里塞了块蜜糖,“瞧你这小嘴甜的,姐姐也想你。” 上官樱探出身子瞧她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姐姐,这些都是给樱儿的?” 宋清欢点头,随手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手指捻起块点心,“这是荷花酥,樱儿尝尝可喜欢。” 上官樱就着她的手咬一小口,开心的弯起眼,“好吃。”说完啊呜张嘴,将剩下的半块也吃了。 宋清欢摸摸她的脑袋,“姐姐还给你带了些话本子,可是你不许偷偷熬夜,否则下回我就不来了。” 上官樱乖乖点头保证,扯着宋清欢衣摆撒娇,“姐姐,樱儿听话,你定要时时来瞧我,好不好?” 上官枂轻叩门,嬷嬷迎他进来,他在软凳上坐下,淡淡问,“樱儿如何了?” 宋清欢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嗓间清冷,“再有三月郡主体内的毒就全解了,到时只需仔细调理就好。” 上官樱嘟起嘴,“姐姐,到时你是不是就不来看樱儿了?那樱儿不想这么快就好。” 宋清欢戳戳她额头,“说什么浑话,哪有人盼着自己不好的,姐姐既应了你,定会时常入府来陪你的。” 待哄着上官樱喝了药,见她睡沉了,宋清欢起身告辞,被上官枂一路拖着来到书房,房门被重重阖上,他的吻霸道的落下,宋清欢抬脚就踢在他腿弯处,“世子请自重!” 上官枂没松手,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肤若美玉,螓首蛾眉,眸似山涧清泉,美的不可方物,“清欢,你知道的,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你,给我一次机会,待我坐上那高位,你就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可撼动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宋清欢眸子一凝,狂风骤雨般的暴怒席卷而来,上官枂俯下身,浅薄的唇刚贴上她脸颊,只听得一声脆响,“啪——” 上官枂怔愣之际,宋清欢已经挣脱开他的怀抱,目光冰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顾南乔的妻,当会同他生同寝,死同穴,你如此行径可配称一句君子?” 上官枂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轻笑出声,“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清欢,不管是那高位,亦或是你,我志在必得!” 宋清欢嘴角扬起抹讥俏的笑,“拭目以待,世子好自为之。”说完拉开门,施施然离开。 上官枂看着那抹浅紫衣摆消失在廊角,眼中情绪复杂,“锦安,派个眼生的跟着她,她的事不论大小我全要知晓。” 锦安进屋,踌躇着开口,“世子,五姑娘嗅觉非常人能及,属下怕跟踪不成反坏了世子的事。” 上官枂不耐烦的摆手,“去跟着,至于要如何办到,你解决。” 锦安极少见世子如此暴躁,看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又不由想到那夜宋清欢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心中发寒,为即将要去执行此次命令的兄弟默默点了排蜡。 上了马车,沉香见她面色不虞,低低询问,“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清欢掀开车帘看一眼和硕亲王府的牌匾,冷笑一声,“无事,以后再来复诊,你随我一同进去。” 沉香点头,见她一直在揉着手腕,小心掀开她半截云袖,只见雪白肌肤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沉香的脸忽就沉了下去,转身就欲下车,“你做什么去?回来!” 沉香偏头,“夫人莫拦我,我要去杀了他!” 第141章 生死与共 顾南乔已经从宫里回来了,从下人口中得知宋清欢还没回府,朝服也未换,直接等在廊下。 宋清欢迈步进来就看到倚在廊柱上,一身紫红圆领对襟朝服,气质独绝,面若冠玉,见到她,清冷的眸中立马扬起笑意,“怎么去了那么久?可觉得累?” 宋清欢摇头,轻轻倚在他肩头,突然就觉得委屈,泪沾在长长鸦羽上将落未落,顾南乔见她这模样,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沉香,沉香摇了摇头退下了。 顾南乔将人打横抱起,什么也未多问,“早起瞧你用的就少,这会该饿了,正巧我也觉得有些饿,你陪我一起用饭可好?”宋清欢轻轻点了点头,软软窝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暴躁的想杀人的冲动瞬间偃旗息鼓。 “夫君,亲王府派人跟着我,你让人料理了。”她嗓音清淡,就似在同他讨论今日要吃什么,顾南乔的心跟着紧了紧,“好。” 用饭时她神色恹恹,吃了不过小半碗就放了筷子,“我吃好了,夫君多吃些。” 顾南乔三两下将饭扒拉完,“可要去睡会?左右今日无事,我也陪你一起。” 宋清欢勾起他的手指,“我不困,夫君可要听琴?” 顾南乔怔忡,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夫人怎么想起抚琴了?我现在派人将琴取来。” 宋清欢安静的走在他身侧,墨青抱着琴过来,“见过将军,夫人,人已经打晕送回去了。” 宋清欢一双美目忽就盯着墨青,语气带着几分薄怒,“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一回全须全尾送回去了,就还有下回下下回!”说完夺下他怀里的古琴,就地盘膝而坐。 顾南乔同墨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铮铮琴声很快响彻将军府,一开始还很缓慢,渐渐的琴音越来越快,似万千战马奔腾,又似百兽嘶吼,树上檐下落下数不清的鸟,天空中亦有鸟群不断涌来,在将军府上空盘旋不散。 白术听到琴声小跑到宋清欢面前,一把捉住她的右手腕,“长姐,停下,您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顾南乔这才发现她的右手手指早已鲜血淋漓,好不容易蓄起的长甲也已裂开,血顺着她的手腕一路蜿蜒,屋顶上的人捂着双耳重重摔落在地,捂着流血的双耳痛苦挣扎,她冷冷看向那人,红唇微启,“好听吗?”不过寥寥三字,却含着狠绝。 沉香上前,一把扯下他腰间名牌,“夫人,是和硕亲王府的人。” “杀了丢回去。”宋清欢淡淡扔下一句,起身便走。 沉香也不含糊,手起剑落,扛起声息全无的人闪身离开,看的墨青等人目瞪口呆。自家夫人狠绝,她身边的人亦不遑多让,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她们! 顾南乔跟着她进了药房,接过药膏温柔的替她涂抹,“欢儿,可是发生什么了?能讲与我听吗?” 宋清欢凝眉瞥他,手指轻轻抚过他俊俏的眉眼,“下回你陪我一起去和硕亲王府可好?”见顾南乔点头不多问,她接着道,“我怕控制不住一把火烧了亲王府,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心安。” 顾南乔卷起她的云袖,这才看到上面的青紫,眉头紧蹙,冷声问,“是他伤的你?” 宋清欢点头,“嗯,他说让我给他个机会,我打了他。”她生的冰肌玉骨,小磕碰都会留下淤青,更遑论上官枂使了全力握住她的手腕,顾南乔用手指沾着药膏轻轻替她揉搓,“我听你的,做两手准备。” 宋清欢缓缓闭上眼,眼前是熊熊火光,血红的殿宇中宛娘就那么目含不舍的被火焰吞噬,她的眼角渗出泪珠,被顾南乔一把按在怀里,“欢儿,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顾南乔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狂怒,极尽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直至怀里的人呼吸绵长。 替她阖了房门,顾南乔用眼神示意沉香随他到书房,“今日在和硕亲王府发生什么事了?” 沉香才回来,衣衫上还沾着未干透的血渍,“不知,我见上官枂也匆匆进了府,应是他伤了夫人,将军,这样的人您真打算一直隐忍避让?” 顾南乔紧攥双手,指尖嵌进皮肉,额上暴起青筋,“日后他暗中派来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无须再忍。” 沉香抱拳,“将军我觉得夫人说的对,您需得提前做好准备,不可一味避让挨打,不管结局如何,属下们与您同生共死!” 顾南乔轻颔首,“我心中有数,你先退下,从今日起之前的计划重新提上日程。”沉香闻言心中雀跃,跃出书房,替顾南乔带上门。 谁也不敢上前打搅,顾南乔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屋中,直到残阳完全西落,屋外已经开始陆续点起宫灯,他抬头,发现宋清欢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槛处,光线昏黄,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只一双眼亮若星子。 不等顾南乔起身,宋清欢已如蝴蝶一般飞扑到他怀里,唇贴上他的,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漫开,她歪着头,“甜不甜?” 顾南乔捧起她的脸,不舍的亲了又亲,“没夫人甜。”宋清欢笑嘻嘻的拱到他怀里,“油嘴滑舌的,陪我一起用饭好不好,我饿了。”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上官风厚着脸皮坐在白术身边,正低眉顺眼的说着什么,白术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时向听松院的方向张望。 “长姐,你把他赶走好不好?他实在太聒噪了,吵的我头痛。”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安慰的捏了捏白术的脸蛋,“清平乖,今日有你喜欢的东坡肉。” 上官风挠挠头,“三日之后有宫宴,我是特地来送请柬的,这不恰好到了用饭时间。”说完掏出两张烫金贴子,“名头上还是打着为和亲公主挑选夫婿。” 宋清欢只看了一眼,就将贴子推去一旁,“吃饭,都动筷,愣着做什么。” 第142章 亲自描眉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三日,到了宫中大开宴席的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大早的宋清欢就站在树下,一群鸟半歪着头似在认真聆听,顾南乔走近,鸟群呼啦啦的直冲云霄,变成小小黑点消失在远方。 顾南乔轻刮了刮宋清欢的鼻尖,“欢儿如今倒更像将军了,一大早的吩咐它们去做什么重要事情了?”语气中满是宠溺,没有怀疑,没有困惑。 宋清欢低低轻笑一声,搂住他的脖颈,“夫君帮我更衣。”顾南乔摇头失笑,“知道的我是娶了位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个女儿,如今愈发会撒娇耍赖了。” 宋清欢拽住他的一片衣摆摇晃,“那你依不依?” “夫人之命,唯有不从。”说完顾南乔将她打横抱起往主屋方向走去,两人低低耳语着什么,举止亲昵,墨青直啧舌,迅速捂上自己的眼睛。 今日参宴的是五品以上朝臣及其家眷,如顾南乔这样的正二品当得穿正规朝服,而宋清欢刚换上一件流彩暗花软烟罗宫装,头上挽京中时行的飞仙髻,顾南乔亲手为她发髻两侧插上金镶玉海棠花步摇,坠下的流苏上彩色的宝石在走动着闪着细碎的光芒。 顾南乔接过天冬手中的青黛,蹲下身替宋清欢亲手描眉,当真应了那句:何处有相知,羡他初画眉! 顾南乔第一次替女子画眉,难免紧张,一会的功夫额上就布满细碎汗珠,神情专注,不时打量几眼,宋清欢朝着他浅浅一笑,当真是含娇带怯百媚生,待到上妆完毕,天冬忙将冰盒递到宋清欢手里,“夫人,您怕热,记得将这个带上。” 宋清欢摸摸她明显光滑了不少的小脸,随手递给她一盒香膏,“今日你便乖乖待在府中,我瞧你身上这衣料有些粗糙,今日会有人来重新替你量体裁衣。” 天冬欲跪,被宋清欢眼疾手快拖住,“大热天的,别跪来跪去的,我同将军这屋你一人清扫,盯紧了,莫让旁人随意进出。” 天冬点头,将手里的香膏握的死紧,眼里泛点泪花,“奴婢晓得了,夫人还请放心。” 宋清欢起身,替顾南乔仔细更衣,末了在他腰间挂了只香囊,不好意思的开口,“这只已经是十个里面最好看的了。” 顾南乔低头就瞧见腰间香囊上绣着的银丝海棠,针脚拙劣,却仍让他欣喜不已,“都说了不擅长便别勉强自己。”可那眼中欢喜却是如何也隐藏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宋清欢却弯腰在妆台下面的暗格里寻着什么,翻腾了一会取出个精致梨木盒子,自里面拿出两枚做工精巧别致的戒指,替顾南乔戴在无名指上,伸出自己纤细雪白的手指,“帮我戴。” 顾南乔也不多问,将戒指戴在她手上,这才听她悠悠道,“我家乡有习俗,成婚男女在无名指佩戴戒指,这是我自己画图,寻匠人打造了许久,夫君看看可喜欢?” 顾南乔细细打量手上这枚戒指,鎏金镂空指环,上面有个小小突出的海棠花图案,他手指抚过,那花啪的一声展开,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出,在阳光下闪着银芒,“这?” 宋清欢狡黠一笑,替他重新装了银针,“淬了毒的,以备不时之需。”转动花蕊,花瓣又合拢起来,“一次射十针,为打造这些银针,可花了大价钱的。” 顾南乔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唇,“多谢夫人费心。”凑到她耳畔低语,“银钱你随便使,郊外庄子上还藏了许多,夫人不必为银钱发愁。” 宋清欢捧起他的脸,满脸郑重,“我知你宠我,我心中欢喜,可若有一日你重回战场,他必不会及时补给战争所需一应物资,到时总不好让你们饿着肚子对敌。” 顾南乔直直看进她眼中,怜惜的将人拉到怀中,“欢儿你收粮可是为了我?” 宋清欢轻点头,“嗯,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 顾南乔没再开口,只静静拥着她,他固执的守着礼数规矩,险些就与她擦身而过了,而她却从那么早开始就已替他谋划,甚至收到的粮食有一部分已经秘密送往边关,以他的名义,解决了边关将士们的燃眉之急。 墨青轻叩门,“主子,马车准备好了,这时辰该出发了。” 顾南乔应一声,牵着宋清欢的手,见她手里捧着玄铁打造的冰盒,低笑出声,“就这么怕热?” 宋清欢点头,发间步摇发出清脆声响,朝着他吐了吐舌,“热,对了墨青,圣上赐的那六个宫女别忘了带上,我得让他瞧瞧他赐的人在咱们府里过的有多好。” 墨青眼角抽了抽,憋着笑道,“是夫人,照您吩咐全部带上了,新衣一应首饰昨日也全送过去了。” 宋清欢满意的点点头,又想一事,侧头问顾南乔,“惜玉近来可是一直在府中念书?” 顾南乔点头,“我又给他请了位先生教导,此事无人知晓。” “那就好,可别因着咱们的关系而耽误了他的前程,总会有日月换新天那一日,你说对不对?” 顾南乔轻捂上她的嘴,“你这张嘴呀,什么都敢说。” 宋清欢没好气的将他的大手扒拉开,抱怨道,“我的口脂都被你抹掉了。” 顾南乔从袖中掏出个精致小盒,“无妨,我替你备着的。” 宋清欢,“”简直无话可说,她自己都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了,这男人每回出门都细心的替她备下有可能用到的所有东西。 依旧是墨青赶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打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两刻钟的时间到了皇宫的停马场,所有人都需下马步行进入,长长的甬道冗长,红色宫墙有些已斑驳,雕梁画栋,金碧光辉,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子的大好年华。 直走到两腿发软,这才到了御花园,已经有好些女眷三两做伴赏花喂鱼,朝臣们则是在廊下对弈或低低交谈,难得和谐。 第143章 孤高狂傲 宋木元今日也来了,身边带着的是大夫人的庶妹王如画,宋清书面色清淡的站于树下,一身湖蓝长衫倒衬的他长身玉立,眉清目秀,倒是有几分谦谦公子模样。 见到顾南乔他们来,宋木元马上笑着上前打招呼,“见过顾大将军,下官瞧您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顾南乔只淡淡瞥他一眼,“宋大人可是眼睛不舒服?没瞧见我夫人?” 宋木元一噎,尴尬的挤出个笑容,拱手,“见过将军夫人。” 宋清欢架势十足,虚抬抬手,“宋大人客气,不必多礼。” 看她这样,宋木元气的暗咬了咬牙,王如画上前两步,亲密的对着宋清欢盈盈一礼,“欢儿啊,许久不见,改日回家一起吃顿饭,母亲同你父亲都想念你的紧。” 宋清欢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想来牵自己的那只手,“宋小夫人客气,我在宋府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再者我母亲早就过世了,可当不得宋小夫人这么抬举。” 王如画精致的面庞顿时有些扭曲,她虽为平妻,可到底是抢了嫡姐的夫君,说出来不好听,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都称她为宋小夫人,以此区分她与嫡姐的身份,见许多夫人小姐已经看过来,她讪讪闭了嘴,安静退一步站到宋木元身侧,模样有几分委屈,好似受了天大的侮辱。 宋木元沉了脸,语气不善,“说到底你也是小辈,怎能同自己的母亲如此说话?” 宋清欢挑眉,还不待她开口,顾南乔就不耐的上前,“还请宋大人注意自己的身份,想清楚了再开口。” 宋木元的脸色红白交加,嚅嚅不敢多言,半垂着头将路让开,眼见着顾南乔同宋清欢十指紧扣朝亭中走去。 左纤纤绞着手中罗帕,唇被咬的发白,一旁嬷嬷提醒,“姑娘,世子过来了。” 左纤纤立马浅笑盈盈,望着走向自己的上官朗,“朗哥哥,你可是来的有些迟?可是有事绊住了?” 上官朗虚扶一把,笑的和煦,“方才同皇叔父谈些事情,误了时辰,我瞧你脸色不好,可是有哪不舒服?” 左纤纤轻摇头,“可能是近日天气炎热,胃口不好,倒叫朗哥哥担心了。” “咱们即将成婚,纤纤莫同我如此生疏。”说完想牵左纤纤的手,却被她侧身躲过,面色绯红,“朗哥哥,这么多人瞧着呢,咱们还未成亲,如此于礼不合。” 上官朗见她这娇羞模样,方才的不悦烟消云散,只以为她一个姑娘家见到了心上人害羞才如此,低笑着摇摇头,宠溺的道,“纤纤这娇羞模样可爱的紧。” 左纤纤只觉胃中一阵翻滚,强压着想吐的冲动,朝着上官朗浅浅一笑,并不作答,这小模样叫上官朗更加欢喜。 这一边,顾南乔同宋清欢刚在亭中坐下,还不及说话,上官枂就已缓步而来,垂眸间瞧见他们十指紧扣的模样,心中腾起股莫名的怒气,顾南乔微起身,“世子来了。” 上官枂轻笑,微微颔首,“顾大将军同夫人倒是来的早,听说夫人怕热,为何不进殿休息纳凉?” 宋清欢心道你家是住海边的啊,管的这么宽,我怕不怕热与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只淡淡扫了上官枂一眼,嗓音清冷,“有夫君陪着,在哪里都是好的,世子如此关心,倒叫我受宠若惊了。”言外之意就是你特么少多管闲事,我同夫君你侬我侬的,请你别来当灯泡了。 上官枂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袖中的手紧了紧,还欲开口,听得一道娇羞女声传来,“烟萝见过世子,见过将军,夫人。” 上官枂回头,见李烟萝施施然步上台阶,她今日着一袭浅粉天丝对襟洒花罗裙,鬓间插了六七支步摇,走动间环佩叮当,脂粉扑的有些厚,浓浓的花香呛的上官枂轻皱起眉头。 反观宋清欢,略施薄粉,眉若青竹,唇上只淡淡点一层浅红口脂,发间两支造型别致的步摇,银色腰封更显的纤腰不盈一握,他眼尖的发现二人手指上戴着同样款式颜色的戒指,眸色暗了暗。 上官枂虚扶她一把,“李姑娘可是随李大人一起来的?” 李烟萝害羞的半垂着头,低低的回道,“家父上朝之后就不曾回府,我是同兄长一起入宫的。”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上官枂率先坐在顾南乔身侧,“离开宴还有一会,顾大将军可愿同本世子对弈一局?” 顾南乔无有不应,宋清欢就安静的半倚在他肩头,微风吹过,她的碎发轻轻扫过顾南乔的脸颊,他握着枚黑子,熟稔的偏头替她将散下的发丝别在耳后,“可觉得闷?” 宋清欢摇头,“夫君认真些,可别输了,我陪着你。” 顾南乔低低轻笑,握了握她的手,“好,有夫人陪着,为夫定不叫你失望。”他同宋清欢隔三差五的就会对弈几局,虽每每都以他输多赢少告终,但到底还是学到了不少宋清欢下棋的路数,一般人真还不是他对手。 见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宋清欢拿着团扇替他轻轻打着风,她的团扇并不似旁的夫人那般花里胡哨,只以行书写着两字:乔欢,旁边红线绣了个别致心形图案,以金丝镶边。 上官枂淡淡道,“夫人的团扇倒是别致,不知可有何含义?” 宋清欢在心里给他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上不咸不淡的道,“意思是我爱夫君!” 当众表白有木有,她的胆大直率叫李烟萝顿时心生好感,“这字苍劲有力,笔势豪纵,可是将军为夫人所写?” 顾南乔落下一子,嘴角上扬,骄傲之色溢于言表,“是夫人自己所写!如今我书房中所有字画皆出自夫人之手。” 不光李烟萝惊奇,就连上官枂也震惊不已,从前看过她写的簪花小楷,齐整漂亮,但到底只是小女儿家的字,好看有余,力道不足,团扇上虽只有两字,却尽显落笔之人孤高狂傲的个性。 第144章 猪圆玉润 宫宴未时正式开始,今日大臣们都是携家眷入宫,也就没有男女分席这一讲究,各家落座于早早安排好的座位上,顾南乔官拜正二品,同左相分列主位下首左右两侧,上官枂同上官朗则紧随其后,至于宋木元一家差一步就能坐去青鸾殿门外去了。 面前雕花绞丝矮几上已经摆放了精致小巧的点心和时令水果,宫女们端着上好的云雾茶缓缓放在桌上,宋清欢鼻尖轻动,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顾南乔的袖子,凑近他耳畔,“清心丸可服了?” 顾南乔没多问一句,只微一点头,宋清欢这才放心捻起块点心放嘴里,不忘给顾南乔塞一块,“这块不太甜,正适合你。” 上官朗阴阳怪气的道,“京中都说顾大将军同夫人假戏真做了,本世子原本不信,今日一见,倒是真的恩爱。”说完举了举手中茶盏,笑的意味不明。 顾南乔淡笑,遥遥举杯,浅抿一口,未置一辞,只俯下身子,“可是茶有问题?” “嗯,都有问题。”宋清欢边说边又放了块点心在嘴里,开心的两眼弯弯,左纤纤坐她对面,见状唇边擒起抹浅笑,团扇掩面,低低同身旁嬷嬷说了几句,那嬷嬷脚步匆匆离开。 顾南乔见她说这些小食茶水有问题,可却不停往嘴里放着,揉了揉眉心,“明知有问题还吃?” 宋清欢浅笑盈盈,“我可是服过见血封喉的人,这点子小伎俩可上不得台面。” 顾南乔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语气略有不悦,“还敢提这事!” 宋清欢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晃几下,撒娇着唤,“夫君~别凶我。” 顾南乔再一次举双手投降,回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你有分寸就好。” 随着一声唱喝,皇上同皇后缓缓进入,威严的面色带着几分难得的微笑,“宫里许久不曾设宴了,今日这般热闹,朕甚是欢喜,众爱卿都快坐。” 皇上皇后来了,御膳房很快将膳食一一端上,美酒佳肴,杯盏交错,君臣尽欢,殿中气氛一时间热闹融洽,“顾爱卿,朕瞧着你近来气色不错,想来佳人在怀,心情愉悦。” 顾南乔起身一礼,“臣多谢圣上许太医时常入府,近来身子确实比之前好了些许。” 皇上摆手,“不知朕赏给顾爱卿的女子在府中伺候的可还尽心?”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给顾南乔赏了女人,而且一下就六个,依顾南乔的身子,怕是连一个都费劲,大臣们皆捂嘴偷乐,眼中尽是嘲讽。 顾南乔依旧平淡,“很是尽心,臣的夫人同她们相处的也很融洽,叫臣少了许多麻烦。” 皇上微惊讶,看向顾南乔身旁的宋清欢,这一眼却使得他久久无法收回目光,只见殿下女子肤若莹玉赛雪,眉若远山含翠,眸如新雪初霁,眼下一颗红色泪痣衬的她愈加美艳不可方物,皇上的眸子紧了紧,“这可是宋家五姑娘,长的倒是标志,朕瞧你今日未带侍女入宫,可会不方便?” 宋清欢起身朝着上首的皇上皇后行了宫礼,动作标准的叫人寻不到一丝错处,“臣妇是瞧着天气炎热,不忍叫她们晒着,便都去偏房纳凉了,皇上可是想见见?” 皇上轻点头,“既是为伺候你同顾爱卿的,就该常伴左右,哪有歇息的道理。” 宋清欢看向一旁的沉香,“可听到陛下说的话了,去将她们几人唤来,想必许久未见,陛下同皇后定是想念的紧。”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谁特么有空想个小宫女,这是当众说这其中就有她的人,听在旁人耳中,可不得说她一个皇后竟往臣子府中安插眼线?这话她还真没法接,只得报以一笑,尽显皇后端庄。 没一会沉香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六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宫女,头上满是朱翠,众人们却突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低笑声不断,皇上抬头看了一眼,险些将自己送走。 六个宫女上前朝着皇上皇后行跪拜大礼,一个个彪肥体壮,面色红润,五官胖的变了形,水葱般的水指变得跟水萝卜一般粗壮,偏一个个的做出一副娇羞状,拿眼偷偷瞄着顾南乔,油腻至极,顾南乔一口酒梗在喉间,不着痕迹的瞪了眼看热闹的宋清欢。 宋清欢浅笑盈盈上前几步牵起兰芝的手,“听说兰芝姐姐从前在皇后娘娘那最得宠,臣妇也喜欢的紧,瞧她身子有些弱,平日里都不舍得给她分派活计,娘娘看看,如今她养的多富贵。”俏皮的朝着皇上邀功,“陛下您瞧着如何?臣妇为了替她们调理身子,可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呢!将军也甚是喜爱她们。” 皇上按了按眉心,眼角跟着跳了跳,“呵,呵呵,你费心了,倒是将她们一个个养的强壮,来人,看赏!” 宋清欢跪下,“臣妇多谢陛下,娘娘,赏就不必了,臣妇只有一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皇上抬手,“起来说话,朕且听听你的请求。” 宋清欢莞尔,“臣妇瞧着宫中这些姐姐们都喜欢的紧,不知陛下可能给臣妇再赐几个?府中太过冷清,有她们在,臣妇也有人说话。” 皇后在心里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老娘送宫女过去是给你添堵的,你特么好家伙直接把纤细的宫女全部当猪养了,还堂而遑之的送到他们眼前来膈应人,看到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只差点将隔夜饭都吐出来,“本宫这里实在没适合的人选了,都粗笨的很,怕是无法叫你满意。”说完看向一旁的皇上,你出的损主意,就由你自己解决! 皇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见宋清欢一双美目清灵灵的望着自己,轻咳两声,“朕前日得了对鸳鸯玉枕,倒是适合你同顾爱卿,听闻许多宫人已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一时没合适的赐给你。” 宋清欢就坡下驴,拉着兰芝的手跪下谢恩,“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忍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暗忖你别把皇上直接气死就不错了,宋清欢说的滴水不漏,六个宫女皮肤娇嫩,白的透亮,明眼人都知道她们定是享受到了良好待遇,宋清欢跟供祖宗似的将她们供起来才能养到如今这般。。。猪圆玉润! 第145章 梨花带雨 宋清欢坐下,顾南乔顺手捏了把她的腰肢,“什么叫我喜欢的紧,嗯?为夫今夜可得好好伺候伺候夫人。” 宋清欢嗔怪的瞪他一眼,“人家可是得了赏赐呢,夫君怎的不夸人家竟还怨怪上了?” 顾南乔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看着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六个宫女,只觉辣眼睛,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左纤纤柔声道,“将军夫人倒是大度的很,同传言中的很不一样,瞧着这些姐姐们在府中是没吃到一点苦头,皮肤竟比我还要好些。” 宋清欢淡淡扫她一眼,“既是传言当知并不能尽信,莫说六个,陛下御赐的,就是六十个我也能将她们好生供起来!” 皇上嘴角抽搐,打岔道,“和亲公主可到了?” 原公公赶紧上前两步,扯开公鸭嗓,“传,毓凉国呼烈依莲公主进殿!” 随着话音落下,依莲公主款步而来,桃红轻纱长裙,下摆坠着细碎的宝石,行走间玉腿隐隐若现,抬眉勾唇,风情万种,“见过陛下,娘娘,依莲来迟,还请陛下莫怪。”嗓间带着万般娇柔,直听的宋清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微扬了扬手,“无妨,朕听闻依莲准备了异域舞蹈,今日众位爱卿可一饱眼福了!” 依莲粲然一笑,有宫人抬着只大鼓进殿,她利落的跃上鼓面,音声起,腰肢扭动,娇躯柔若无骨,火红的绸带舞的烈烈作响,回首抬眸,目含秋波,腕间铜铃叮当脆响,扬手间花瓣纷扬而下,好些世家公子哥半晌合不拢嘴,眼神迷醉。 这时一个小宫女恰巧过来添茶,手一抖,半盏茶汤尽数洒在顾南乔身上,小宫女跪下连连求饶,“还请将军饶了奴婢,奴婢一时不察。”头磕的嘭嘭直响,宋清欢看她一眼,对着顾南乔道,“相同的戏码也不嫌烦,你快些去换衣裳,好让我瞧瞧是谁在背后导演这场戏。” 顾南乔起身,淡声道,“你起来,下回注意些。”跟着小公公去偏殿换衣裳,左纤纤凑到左相面前说了几句,也施施然起身,领着嬷嬷朝顾南乔离开的方向行去。 宋清欢托着腮盯着依莲公主,看的津津有味,似是完全没注意到左纤纤的离开。 上官枂倾身靠近她,“可是左相府大姑娘制造的小动作?” 宋清欢没看他,两眼灿若繁星,“既然知道为何还多此一问?” 上官枂轻咳一声,“你就不担心?用不用我派人跟上去?” 宋清欢突然看向他,嘴角微上扬,“美人跳舞也吸引不了世子的注意?还是世子觉得暗卫太多,要我再替你料理几个?” 上官枂一僵,眉头轻蹙,“清欢,别对我这么大敌意,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保护你的安危。” 宋清欢收了笑意,“我的安危自有夫君相护,用不着世子如此上心,再者我的本事你不清楚?有些事还是别过界的好。” 上官枂碰了一鼻子灰,加之人多眼杂,他只得坐直身子,只一味的饮着杯中的酒,并不看依莲。 一舞毕,掌声雷动,依莲亦是香汗淋漓,胸脯起伏,“陛下可觉满意?” 皇上点头,笑的和煦,“好好,依莲这舞当真不一般,看赏!” 宋清欢暗唾,动不动就赏,私库里该是有多少好东西,哪怕拿出十之一二,也不至让边关将士饿着肚子上战场,打水井这般利国利民的好事,竟也抠搜的只出一半银钱,一国之君眼界如此狭窄,真真不配坐那高位。 顾南乔方换好衣衫,虚掩的门就被人轻轻自外推开,顾南乔回头,就见左纤纤缓缓进来,一下扑进他怀里,温声软语,“南乔哥哥,我会说服父亲,你娶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同宋家五姑娘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瞧的,纤纤打小就爱慕你,南乔哥哥,别同我置气了好不好?” 顾南乔一把将她推开,厉声喝斥,“本将同你说过许多次,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左纤纤哭的梨花带雨,“南乔哥哥,当年你救了我,我便该以身相许,你信我,我定能说服父亲,让他答应我与你的婚事。”她想去牵顾南乔的手,却被顾南乔躲开。 “若可以回到过去,本将宁愿见死不救!”顾南乔语毕,不再给左纤纤开口的机会,拂袖离去。 左纤纤双手绞着罗帕,双目通红,两颊也染上绯绝,嬷嬷进来焦急的道,“姑娘,吃食同衣裳上都洒了迷药,老奴瞧着顾大将军怎么没事的样子?” 左纤纤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身子滚烫,双手更是不停的扯着胸前衣襟,“嬷嬷,我好热啊!” 嬷嬷大急,犹豫着开口,“姑娘,要不老奴将世子引来,这药若是不能及时行鱼水,会爆体而亡。” 左纤纤已经思绪混乱,小腹处更是传来阵阵酥麻,她娇喘着,“我要。。要。。嬷嬷去给我找。。。” 皇上饮了不少酒,觉得头晕,想到御花园中醒醒神,看到一个眼熟的嬷嬷焦急的小跑着,他问身边的常公公,“朕瞧着那嬷嬷像是左相嫡女的嬷嬷。” 常公公看了看道,“老奴瞧着也是,是不是左大姑娘出什么事了?老奴看着她是从偏殿方向过来了,要不要老奴去看看。” 皇上沉吟,左相如今权势滔天,有时意见相左,都不得不碍于他的势力而退让,他虽恨的不行,却也知自己离不得他,“不必,朕先去瞧瞧,你且留在这挡一挡。”常公公应下,又招手唤过几个小太监耳语几句。 皇上到偏殿时,左纤纤已经将自己脱的只剩下一件碧色肚兜,嘴里仍是低喃,“热,好热。” 皇上是过来人,见她这副模样哪还能不知发生了何事,无外乎就是后宫争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是不知左相府这位嫡女是自愿的还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但如果左纤纤入宫成为他的妃子,他倒可以以此拿捏左相一二,不必被动挨打。 第146章 大跌眼镜 见有人进来,左纤纤不管不顾的扑到皇上怀里,嗅着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她抬头,眼含秋水,双颊潮红,低低娇喘着,小手更是扯着皇上的腰带,“给我” 皇上眸色紧了紧,顺水推舟,任由娇娇小娘子替自己宽衣解带,两人坦诚相见,很快屋中便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皇上瞧着自己的变化,心中大喜,也不顾不得怜香惜玉,一次又一次,直到身下的左纤纤昏死过去,他这才满意的坐起身,“常喜。” 常公公推门而入,目不斜视,手里拿着皇上更换的衣裳,仔细的替皇上穿戴齐整。 偏殿距离青鸾殿很近,加之常公公刻意为之,很快的朝臣们就已经知晓事情的大概,按捺不住的想要去一探究竟,夫人小姐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已经快要熊熊燃烧起来了,然而皇后还高坐首位,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屁股下的蒲团都快摩擦出火花了。 左相一张脸黑的就好似乌云压顶即将暴雨前的天空,目光狠戾,看都不看上首的皇后一眼,起身带着下人就朝偏殿的方向而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在左相身后,反正法不责众,皇上总不能将他们全部砍了是不是? 左相推开挡在门前的两个小公公,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左纤纤趴伏在皇上大腿上,香肩半露,上面布满了暧昧的情爱痕迹,纤腰之下盖着张薄毯,而皇上正怜惜的一下下抚过她光滑的后背,见左相冲进来,皇上也只是轻掀眼皮,嗓间还带着欢愉之后的暗哑,“左相来了,如今情况你也瞧见了,朕想着封纤纤为愉妃,左相觉得可好?” 一入宫便封妃,简直可说是一步登天了,左相再不情愿,女儿也已委身给了皇上,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将她嫁给顾南乔,皇宫之中有多少阴私腌臜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如今连女儿也被搅进了这个旋涡,他紧咬牙根,一字一顿,“臣多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纤纤已经醒了,只是羞的不敢抬头,只能压下满心嫌恶,任由比自家父亲还大上几岁的皇上一遍遍抚摸过她的肌肤。 屋门乌泱泱的一群人,她知道那里面有她心心念念的南乔哥哥,如果不是他被那女人迷了眼,她就不会有今日,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恨的咬牙切齿,宋清欢我同你不死不休! 顾南乔牵着宋清欢的手,“我陪你去御花园赏赏景?” 宋清欢侧头看他,打趣道,“夫君这是不忍心看下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娇滴滴的美娇娘迎娶过门,岂不皆大欢喜。” 顾南乔环顾一圈,忽而将她抵在宫墙上,霸道的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气息不稳的低语,“还敢不敢打趣为夫了?” 宋清欢捂上自己的嘴,拼命摇头,眼中雾气升腾,楚楚可怜,“夫君,我错了,再不说了。” 顾南乔低低轻笑一声,“呵,为夫可没感受到你的诚意,这账暂且记下,待到夜间再一并算算好了。” 上官枂负手站于雕花凉亭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身后的手已经有血渗出,“锦安,咱们出宫,去安排。”锦安朝宋清欢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叹口气,小跑着离开了。 宋清欢推他,顾南乔却纹丝不动,勾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夫人,嘴巴可不单止用来道歉的,为夫的意思你可明白?” 宋清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水葱般的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你好生不要脸!” 顾南乔低低笑着,声音磁性带着蛊惑,“为夫要你就好,要脸做什么?” 宋清欢,“”好有道理,但不多,这男人在开车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大有越开越快的架势,她简直难以招架,“我” 顾南乔手指放在她唇上,“嘘,夫人少说多做即可!” 宋清欢,“”张嘴咬住他的手指,顾南乔却笑的眉目舒朗,“夫人如此迫不急待,咱们便先行回府!” 宋清欢闭了闭眼,“顾南乔,你无耻!”真是后悔方才自己一时嘴贱一时爽,干嘛拿左纤纤的事打趣他,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估计这男人晚上能把自己啃的渣都不剩。 事情到这一步,朝臣们也纷纷告退,开玩笑,皇上的绯色新闻,谁敢一直瞧热闹,这是嫌命太长了! 原本热闹的御花园一下就安静下来,诺大的青鸾殿只有上官朗阴沉着一张脸坐着饮酒,宫人们也不敢上前打搅,纷纷躲去廊下,天啦噜,被自己的皇叔父戴了顶绿帽子,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怕是只有这个倒霉催的了,谁愿意这个时候上前去触霉头。 待到戌时皇上连下两道圣旨,接踵而来的还有无数赏赐,一道是下给左相府的左纤纤,另一道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圣上竟将和亲公主赐婚给了靖安亲王府的世子上官朗为世子妃,即日完婚,同时赐下的还有位于繁华地段的世子府邸,与上官枂的世子府只隔了一条街。 靖安亲王领着一众家眷跪接圣旨,“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黄的圣旨就像烫手山竽,扔又扔不得接了又憋屈,自己的亲兄长给自己的嫡长子亲手戴了顶绿帽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一箱箱的赏赐如同一记记响亮的巴掌呼在靖安亲王府所有人的脸上。 将军府书房里,顾南乔似笑非笑望着怀里的宋清欢,“先前听说圣上久不去后宫留宿了,今日可是重振雄风,难怪心急火燎的立刻下了圣旨,这是怕左相反悔不成?” 宋清欢将头偏去一边,气呼呼的不接他的话茬,她红艳艳的唇肿起,嘴角处甚至破了一小块皮,可想当时战况该是有多激烈。 顾南乔餍足的仰头倚在高椅上,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搂着自己心爱的小娇妻,别提多满足了,“为夫收到夫人的诚意了!” 第147章 免死金牌 大皇子就是个没脑子的铁憨憨,终是没抵住两位弟弟的怂恿,在皇上迎娶左纤纤大宴群臣这一夜起事造反! 禁卫军一半以上为他所用,另城郊神武营除原镇西军两万人没参与之外,其余三万人尽数围了皇宫,与宫墙之上的护龙卫对峙不下。 这一夜的皇宫火光冲天,厮杀声不断! 赴宴这日,宋清欢刚下马车忽然晕倒在宫门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众目睽睽之下被顾南乔抱着匆匆离开,并且大张旗鼓宣了太医入府,另又重金请了京中许多名医,堪堪免了卷入此次事件当中。 顾南乔因为身子抱恙闲赋在府,非召不入宫,其子乃京中有名的纨绔,只知花天酒地,对仕途没一点兴趣,所以皇上压根没怀疑他会与大皇子勾结。 禁卫军全城搜查,唯和硕亲王府与将军府幸免于难,两府大门紧闭,足不出户,皇上得知此事圣心甚慰,少了许多忌惮。 大皇子起兵谋反逼宫,皇上亦不是吃素的,随着年龄增长,他对权势愈加贪恋,皇宫里不知遍布多少只听他一人号令的影卫。 区区三日,大皇子一堂就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被五花大绑扔在勤正殿外暴晒,任皇后如何哭求也无济于事,迁怒皇后教子无方,一道圣旨灭了皇后九族,而她本人则被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城郊神武营三万造反将士斩杀殆尽,一时间京中血流成河,人心惶惶,而被强行关起来的两万镇西军被放出来之后,皇上大手一挥,重新编入镇西军,并下令由顾南乔继续带领镇西军,不日前去支援边关,兵符也在恢复上朝时交还给顾南乔。 皇上赞顾南乔忠心不二,日月可鉴,镇国大将军封号不变,俸禄由百石提为千石,并承诺若此次得胜还朝,特许将军府世代袭爵,特破例封宋清欢为诰命二品清欢夫人,赐免死金牌一块,供于顾家祠堂。 宋清欢捧着免死金牌笑的眉眼弯弯,顾惜玉摇头抚额,“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莫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宋清欢白他一眼,显摆的拿着金牌在他眼前晃悠,“这金牌可是我挣回来的,你有吗?何况如今我可是正二品清欢夫人,谁见了我都得跪拜行礼,嘿嘿,简直不要太爽。” 顾南乔轻弹她的额头,“夫人,如今对外宣称你身染恶疾,如此高调是否不妥?” 宋清欢满脸写着你俩简直就是傻缺父子的表情,“我又没顶着金牌满京城窜,在家中高兴高兴还不行了?何况听说这免死金牌一共就赐下两块,物以稀为贵,我可不得显摆显摆啊!” 说完转头吩咐大厨房加菜,“孙嬷嬷,我前日教你们的烤羊腿也摆上来,还有四喜丸子,夫妻肺片” 孙嬷嬷笑的两眼眯成道缝,“老奴记下了。” 她在园中跑跑跳跳,树上的鸟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她转身蹲下,“你们这回任务完成的很棒,统统有赏!” 她指了指树下两大盆不停蛄蛹肥胖身子的虫子,直看的顾惜玉胃里翻江倒海。 顾南乔按着眉心,他没问宋清欢派这些鸟兵鸟将去做什么了,但看她那满脸不怀好意的笑,也能猜到七八,拍了拍顾惜玉的肩,“如今你可放开拳脚大展才华了,别辜负了她为咱们的谋划!” 顾惜玉忍着心中恶心,哑着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不负您同母亲的期望。” 顾南乔低笑出声,“不过一盆虫子,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倒还不如她了。” 顾惜玉看着被啄食的七零八碎的虫子,干呕几声,“父亲,她。。她竟然徒手捉虫,就不怕吗?” 顾南乔睨他一眼,“你若是亲眼见过她徒手捉蛇和蝎子也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正说着话,就见宋清欢蹦跳过来,兴奋的两颊红扑扑,“府里竟有这么大的蜘蛛,瞧这颜色个头,毒性定是不小。” 顾惜玉吓的连连后退,形容狼狈,“你拿远些,恶心死了,啊——拿开!” 宋清欢一脸嫌弃的将蜘蛛从顾惜玉肩膀上取下来,“多可爱的小东西,被你这一嗓子都吓破胆了。” 怜爱的摸了摸蜘蛛满是细毛的赤红身子,“乖,你若被这没出息的玩意吓死了,入药毒性就差许多,不怕不怕,走,到我的药炉里去玩玩。” 孙府医一脸你简直无可救药的表情,心中略有恐惧,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几步,同顾惜玉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害怕,尴尬的将头别去一边,轻咳几声。 顾南乔背着手独自朝栖云阁走去,饭食已经陆续端上桌了,仍是迟迟不见宋清欢身影。 “父亲,可要派人去叫一声,她方才不是还喊着饿了。”顾惜玉伸长了脖子往书房的方向瞧。 顾南乔正准备唤人去寻她,只听得“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震的几人耳中好半天嗡嗡直响,琉璃瓦片碎的散落在地。 宋清欢顶着张黑乎乎的苦瓜脸出来,眼泪鼻涕齐流,“咳咳,好端端的怎么还炸了呢?你特么该不会是吃火药长大的!” 顾南乔长叹口气,认命的起身往书房方向走,顾惜玉几人好奇的跟在他身后去看热闹。 看到宋清欢这一副鬼样子的时候,顾惜玉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猪叫声,“哈——哈哈,跟被雷劈了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飞升了。” 原本趴在屋顶的几个暗卫也跟着遭了殃,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脸上乌漆心中叫苦不迭,他们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趴在屋顶也能被炸的起飞,衣裳上更是被烫出一个个小洞,一阵小风袭来,嘶,透心凉心飞扬! 宋清欢朝着众人露齿一笑,雪白的贝齿衬的脸蛋愈加乌黑,“不好意思,蜘蛛好端端的就炸了,呜呜,可惜了我那几味毒草了,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猛咳几声,吐出好几口黑灰。 第148章 永不回京 京城终是迎来了一场雨,虽不大,却是淅淅沥沥连续下了好几日,有孩子在雨中嬉戏奔跑,最开心的当属佃农,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了久违的笑。 “夫人,属下帮您把人带回来了!”墨青在门外压低了声音。 顾南乔看向宋清欢,“何人?” 宋清欢挑眉,牵起他的手,“随我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墨青领着人跟在他们身后去了偏厅,这里平时不常有人来,说起话也更放心。 那人摘下身上蓑衣,不过半月,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整个人萎靡不振,苍老的让人险些认不出来。 “张大夫?”顾南乔不确定的问一声。 张大夫扑通就给他们跪下了。 “小人多谢将军和夫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顾南乔蹙眉,他不日就要带领镇西军远赴边关,最近一直忙着军中的事,倒是将张大夫这档子事忘的一干二净了,结果宋清欢不声不响就把人救出来了。 “张大夫快坐,您这礼可就折煞我了。” 宋清欢见他哆哆嗦嗦的只敢坐半张凳子,心里莫名堵的难受。 她看向顾南乔,“夫君,你可介意军中再多个随行大夫?” 顾南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夫人这话何意?为夫愿闻其详。” 宋清欢收起嬉笑模样,正了正身子,“张家抓药的安世堂乃是靖安亲王府名下的铺子,药方没问题,药却是被人动了手脚,为的不过弄垮百济堂。” 张大夫轻叹了口气,“百济堂如今关门大吉,日后这京中就是安世堂一家独大了,之前他们非要收了我这铺子,我拒绝了,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们把证据毁的及时,我一时无法查到真相,所以只好用了些法子把您老先救出来。” 她顿了顿,看向张大夫,“您一生济世救人,我实在不愿看您身陷囹圄,可京城您是待不了了,就随将军去边关!过几年,等这风头过了再回来,您老觉得如何?” 张大夫老泪纵横,颤抖着身子还想再跪,被墨青一把扶住。 “我一生困于京城,所见所闻到底狭隘,我愿与将军一同前往边关,永不回京!” “夫人用什么法子将张大夫救出来的?” 宋清欢笑嘻嘻的凑到顾南乔眼前。 “夫君近日不是忙嘛,我怕等你们想起来这事,张大夫都该死透了,我就是下了一丁点不致命的毒。” 顾南乔抚额,看向不停往后退的墨青,“你还不给我站住!” 墨青看一眼宋清欢,见她朝自己眨眼睛,心一横。 “还请将军恕罪,属下们去的时候,那些狱卒就像看不见似的,一个个神情呆滞,也无一人上前阻拦。” “行了行了,张大夫在牢里待了那么久,赶紧让孙老头给瞧瞧,救都救出来了,还纠结什么!” 宋清欢一锤定音,根本不给顾南乔再询问的机会,朝墨青使了个眼色,墨青会意,领着张大夫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南乔见她也要跑,一把将人扯到怀里,捏着她的脸蛋,“你如今主意愈发大了,可知劫狱是杀头重罪,你也真敢。” 宋清欢搂着他的脖子,唇贴上他的,不知亲了多少下,听得顾南乔长叹口气。 “罢了,我是真拿你没辙,人我就替你带走了。” 她总是有法子让他举双手投降,顾南乔虽不愿承认,可她这招美人计,在他这里确实屡试不爽! 自己娶回来的,只能自己宠着了! 宋清欢攀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咱们去用饭好不好?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一天天这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能哪天你把为夫卖了,为夫可能还傻乎乎的帮你数钱呢!” “那不能,关键把你卖了,到时我去哪寻个比你更俊俏的夫君!这买卖可不划算!” 顾南乔气的在她腰间捏一把,“听夫人这意思,若是遇到比为夫俊朗的,还打算换一个?” 宋清欢眨眨眼,天啦噜,这可是道送命题! 虽然她是超级颜控,可实话万万说不得呀! “夫君是这世上最最最俊朗的男子,没有之一!只有唯一!信我!” 宋清欢如今说起谎来,可谓是脸不红心不跳,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顾南乔这种钢铁直男,只要稍微哄哄,就恨不能把命都给出去! 用饭的时候,宋清欢谄媚的替顾南乔布菜。 “夫君,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喜欢吃的!” 顾南乔看着眼前冒了尖的碟子,失笑,“行了,好好坐着吃饭,我哪就用你伺候了。” “那你原谅我了是不是?不恼了是不是?” 顾南乔点头,“嗯嗯,我本也没生气,就是担心你会遇到什么危险,日后遇到这种事,记得同我提前商量,我也好护你周全。“ 宋清欢朝着天空举起三根手指。 “我宋清欢对天发誓,日后绝不欺瞒顾南乔,尊他爱他敬他,如有违背,没有饭吃!” 顾南乔,“” 顾惜玉,“”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陈词烂调,结果还是高看她了,原来在她心里,没有饭吃比不得好死还要严重的多。 顾南乔戳戳她额头,“你呀,一天到晚就没个正形,我这一走,可能一两年也无法回京,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宋清欢吃的头也不抬,含糊的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得替你看紧这个不孝子,秋闱也不剩多少时日了。” 顾惜玉,“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你来看着?你还是先管好自个,整日里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啪——” 白术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顾惜玉压根就没防备,直接扎进碗里,米粒沾了一脸。 “嫌长姐的东西奇怪,你倒是有点骨气别管她要啊!昨日是谁巴儿狗似的跟在长姐身后讨来着?” 顾惜玉气的蹭一下站起身,扒拉着脸上的饭粒子。 “你。。你简直。。泼妇一样!我咒你嫁不出去!” 白术耸耸肩,毫不在意他的气急败坏。 “你也好不到哪去,没人要的单身狗!” 第149章 圣宠不衰 顾南乔前去边关的日子定在立秋第二日,而那一日恰巧也是上官枂与李烟萝大婚之日。 顾南乔忙的脚不沾地,好几日回府时,宋清欢都已睡下了。 大手温柔抚摸她绝丽的脸,顾南乔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左纤纤入宫之后圣宠不衰,不喜之前封号,皇上便依了她,专门赐下封号,鹂贵妃! 虽她才入宫,但因着左相的关系,几乎同珍贵妃平分秋色,宫中看人下菜碟,皇上一月有二十日都宿在鹂贵妃的长平宫,她们便巴结逢迎,风头一时无两。 若是顾南乔前往边关,只要左纤纤想,随意寻个由头也能折腾掉宋清欢半条命。 一只纤纤玉手反握住顾南乔的大手,“夫君安心去边关,她翻不出大风浪。” 她的嗓间还带着惺忪的迷蒙,懒懒的趴到他怀里,嗅着男人身上清洌的雪松香,一寸寸吻过他的眉眼,他温热的唇,顾南乔喉头滚了滚,由着她在怀中肆无忌惮,梨木的床榻发出吱咯的声响,烛火摇曳。 顾南乔餍足的半阖着眸子,摸着她光滑的肌肤,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最近要忙的事实在太多,都没法陪你用饭。” 宋清欢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葱白手指打着转的描画,“我与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夫君别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顾南乔吻了吻她赛雪的后背,“夫人的事无小事,你明日可是要去和硕亲王府为郡主问诊?” “嗯,她身子也好了七七八八了,只需泡泡药浴就好,无需我再入府了。” 顾南乔轻应一声,“我不会拘着你,只管去做想做的事,只一点,别看轻了敌人的实力,该防需防。” 宋清欢半撑起身子,美目流转,似笑非笑望着他,“夫君是担心左纤纤使绊子?” “嗯,她可不是善茬,如今圣上因着左相的关系对她宠爱有加,宫里召唤能推便推了!” 宋清欢又如何能不知,可她如今有诰命在身,又是正二品大将军的妻,宫中的事哪能由着她想或不想,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顾南乔见她不说话,轻叹口气,“是啊,有些事哪就能随着咱们的心意了,欢儿,答应我一切当心。” 宋清欢点点头,跟八爪鱼的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春宵苦短,莫为不值当的人浪费时间!” 顾南乔失笑,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尖,“你这语气倒有些像纨绔调戏良家妇女,真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然而宋清欢已经滑去了床尾,含糊不清的道,“夫君不喜欢?” 顾南乔闷哼出声,声音有些沙哑,“夫人怎样都喜欢,唔。。。” 待两人沉沉睡去,天边已透出些许微光。 宋清欢睁眼时,顾南乔都已从军营中回来了,正坐在软榻上看书。 “夫君。”她打了个哈欠,眼里漫上一层浅浅水雾。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顾南乔见她醒了,起身走到她身边,“不是让我今日陪你出去?自己倒是忘了。” 宋清欢一拍脑门,“对哦,完了完了,今日食街开张,你怎么不叫醒我?” 气哼哼的倒是埋怨上他了,顾南乔也不恼,替她穿好衣裳,亲自端来洗漱的热水,“昨夜折腾的太晚,实在不忍心叫醒你。” 想起昨夜的疯狂,宋清欢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跺跺脚,“反正就是你的错!” 顾南乔揽过她,咬了咬她泛红的耳尖,“是了,都是为夫的错,那今夜换为夫伺候夫人如何?” 墨青在门外轻咳两声,“将军,夫人,宫里派人来了。” 两人对望一眼,顾南乔牵过她的手,“随为夫一同去看看,估计这时间他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小公公,见了顾南乔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小的见过将军,见过夫人,小的奉陛下口令,请将军携夫人明日一道去宫中参加宴席。” 墨青上前两步,给那小公公塞了张银票,“公公可知此番进宫是为何?” 小公公捏着银票喜笑颜开,这将军府可真是大手笔,去别的府邸传旨不过赏些碎银,他们大手一挥,直接就是银票,还方便他藏起来。 “客气,陛下想为将军送行,也没请多少大臣,说是家宴。” 宋清欢心道这是套近乎呢,谁特么跟你是家人,也不对,顾南乔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跟他可不还真是家人!要是那位知晓此事,估计顾南乔小命难保。 墨青抱拳,“多谢公公告知,公公还请慢行。” 宋清欢耸耸肩,揶揄道,“估计是鹂贵妃舍不得顾大将军这才有了这场所谓的家宴,啧啧,我仿佛看到了一片青青草原。” 嗐,这酸里酸气的话,把顾南乔气笑了,几步追上她,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瞎说什么,她如今入了宫成了贵妃,再对我有什么心思,也得歇了!” 宋清欢撇嘴,不置可否,这钢铁直男知道什么,在女人心里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越得不到,就越不甘心! 可怜左纤纤算计来算计去,竟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此一生再无自由,任她如何得宠,也不过烟花一瞬。 自古帝王多薄情,不然为何称寡人,高处不胜寒! 他能宠你,却不能爱你! 到栖云阁时,孙府医正与李大夫头挨头的说着什么,见到他俩,孙府医一脸鄙夷,“你这是腿断了?” 宋清欢故作娇羞,小粉拳捶打了顾南乔几下。 “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像您老这种孤寡一生的人是不会懂的!” 孙府医,“”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嘴这么贱?跟她斗嘴从来就没一次占过上风,怎么就记不住教训呢! 沉香面无表情,悠悠道,“您老就算寻个老来伴,也有心无力了!” 孙府医,“” 李大夫虽才来了几日,却已经习惯了这互相伤害的日常。 沉香这丫头眼见着在嘴毒的路上越走越远,大有一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第150章 自由出入 用过饭,顾南乔陪着宋清欢一道上了马车去了和硕亲王府,墨青同沉香隐于暗处,并未现身。 甚至无需通报,管家就领着宋清欢一路去了梨落院,而顾南乔是外男,不便进内院,由着小厮带去花厅品茗。 上官枂自宫中匆匆赶回,听得门房回禀,才知顾南乔竟是陪着她一起来的,心中不悦。 回了寝室换下朝服,不急不缓的走向花厅方向,面上一派平静,内心的怒火却是越来越盛。 宋清欢这是何意,平常都是只带丫鬟同来,这是防备他了?二人相处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他推拒了皇叔父一同用膳的要求,不过就是为了能与她说说话。 宋清欢看过上官樱,又亲眼看着她服下汤药。 “樱儿,你的身子已经大好,只需按我说的多加注意,来年便可自由出入。” 她缓了会,徐徐道,“樱儿,今日之后姐姐便不能过府了,待得来年,我定带你出去游湖赏景。” 上官樱眨了眨眼,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多问,只是示意屋中丫鬟、嬷嬷退出去,只留两人在屋中。 “姐姐,是因为我兄长的关系你才不来了?” 宋清欢没说话,看着这身体初愈,聪明异常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上官樱咬了咬唇,“我从未见过兄长对哪个女子露出过欣喜若狂的神情,就算陛下赐了婚,他面上也只有愁苦,不见半分喜悦,唯你不同。” 宋清欢轻笑一声,摸了摸上官樱的脑袋,“樱儿真是聪慧,只是你当知姐姐早已嫁人。” “可是外面都传将军并不爱您,您为何执意如此?我兄长面冷心热,当算良人。” 宋清欢定定看了她一会,这才认真的道,“樱儿长大了,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我同将军早就两情相悦,外界传言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上官樱不再开口,她虽未经历过感情,可却深知两情相悦是件多难的事,大多的婚姻都是盲婚哑嫁,几乎是新婚夜才能见到自己夫君的模样,更莫论那人到底是何性格品性。 再说她虽贵为郡主,享受着旁人羡慕的荣华,却也担着旁人担不起的重责,婚姻更是无法自己做主,不过是等着哪日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她便得为了家族牺牲,爱么,于她就是遥不可及的梦,能做到相敬如宾她便心满意足。 “姐姐,樱儿真羡慕你,希望你和将军一生幸福,相伴白头。” 宋清欢替她理了理散下的碎发,又摸了摸她明显圆润了不少的脸蛋,唇边扬起个好看的弧度,两眼更是灿若星子。 “樱儿,信我,日后也会有爱你宠你的人相携一生,只是在这之前,你需得将身子养好了。” 上官樱见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由的心中就信了几分。 “姐姐,樱儿自是信你的,只是。。日后你真的不来看我了?你知道兄长马上要大婚了,会分府别住,并不冲突。” 宋清欢轻笑,“就因为他要成婚了,我才更加要避开,你确定他就不会守着日子跑过来?如此,岂不是无端惹旁的女子心伤。我既不爱他,就不会给他一丝希望,如此他才能死心,对他不是坏事。” “姐姐,那樱儿好好将养,待到身子大好,我能去将军府寻你吗?”上官樱抬起头,一双杏眼雾气腾腾的,充满着希冀。 “自是可以,将军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所以樱儿要乖乖的,好不好?” “好!樱儿听话!” 待得上官樱睡下,宋清欢又给她贴身嬷嬷嘱咐几句注意事项,这才离开了梨落院。 花厅中,气氛略有沉默,上官枂本就话少,而顾南乔也不是善谈之人,两人只偶尔品鉴一番茶的成色味道,再无别话。 宋清欢款款而来,只淡淡扫了上官枂一眼,微一颔首。 转而笑眯眯的坐在顾南乔身边,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茶。 “夫君,你与世子还有别的事要谈吗?” 顾南乔摇头,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 “并无,郡主可是好些了?” “嗯,只需再服两月汤药,再辅以药浴就可无虞,这些寻常太医都可,就不用我半月来一回了。” 上官枂闻言,眼中划过一丝酸楚,脱口道,“这如何使得?从前也是太医为小妹看诊,结果你也是知道的,我同父王更信你。” 宋清欢莞尔,眼睛却是只看向顾南乔,“那我倒要谢过世子同亲王的信任了,只是世子也知我夫君不日就要远赴边关,我不想在他不在的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顾南乔眼中满是笑意,起身向上官枂告辞。 “既内子如此说了,也请世子莫要为难,今日多有打扰,本将同夫人就先告辞!” 顾南乔已经这么说了,上官枂自是无法多说什么,只目送着二人离开。 顾南乔个头很高,而她还不及他的肩头,此刻跟没骨头似的半挂在他身上。 “眼见着要入秋了,天气却更热了,真想每日躺在家中。” 顾南乔拍拍后背,“来,为夫背你走。” 宋清欢,“这样不好,还在别人府里呢。”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是熟稔的跳上顾南乔的背。 “夫君,陪我去小食街看看,我若不去,半夏定会念叨死。” “好,左右今日无事,一会派人寻了平儿一起,在外面用了饭再回府。” 宋清欢两脚晃悠,搂着他的脖颈,笑的两眼弯成月牙。 “夫君都要将我惯坏了。” “惯坏了才好,如此才无人敢打你的主意。” 锦安看自家世子的脸色沉的似即将暴雨前的天空,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两步,杵在一旁当个安静的暗卫。 “这是想让本世子死心才做出来的?宋清欢你好样的!” 上官枂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白玉的盏碎了一地。 和硕亲王摇着折扇,悠悠道,“天气炎热,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了,枂儿别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上官枂回头定定看着和硕亲王,自嘲一笑,“去你的责任,为了家族兴旺,连心爱的女子也求而不得,要那高位有何用!” 第151章 自信坚定 东街外围空旷的场地搭了竹棚,供马匹停放,夏可避暑,冬可挡雪,亦有专人饲喂草料看顾。 单看停放的马车就知今日人流定是少不了,顾南乔虽心中早有准备,仍是被眼前这人头涌动,喧嚣热闹的场景惊的睁大了眼。 建筑还是沿用这时代的古香古色,但招牌设计别致,格外吸人眼球,店铺外都立着木板,写着店中所售商品的价格及今日活动。 转了个弯,就见前方形似长廊的建筑,屋顶以拱形透明琉璃铺就,采光极佳,小铺一个连着一个,中间齐整整排列着彩色桌椅,这里不似寻常酒楼需要点菜下单,而是自己选中菜品,拿个号牌等待取餐。 顾南乔一一看过,菜品从低到高价格不一,既能满足寻常百姓便宜果腹的食物,亦有符合贵人寻求新奇的昂贵菜式,每张桌都以折叠屏风遮挡,女子在此用餐亦不会尴尬。 顾南乔指着专门空出来堆了沙子放着小球的场地问,“这是做何用的?”地方不小,若是全部建成小吃铺,至少还能多建五六间。 宋清欢看着小食街人头攒动,笑意更深,“孩童游乐场,如此父母可安心用饭,孩子吃饱也不会随意乱跑。” 她朝着半夏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过来请安,“秋千、滑梯还在打造中,都是的,这样更能吸引人前来。” 她原本还打算制抓娃娃机的,一来吸引人,二来是她也喜欢的要命,只是可惜,制出来的并不尽如人意,没有电,机械化的达不到她心中的要求,只好做罢。 白术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宋清欢看她那略略鼓起的小腹,按了按眉心,“你姐夫还说要派人唤你来,看来是他多此一举了。” 白术手里还举着冷锅串串,鲜红的辣椒油几滴滑在手上,“开业我就来了,从早饭吃到午饭,才吃不到一半的店就撑的不行了,我打算再去逛一会,晚饭继续在这用!” 顾南乔抚额,“行,你去玩,我同你长姐还未用午饭,晚些去寻你。” “好!长姐,那家精品店今日开张,挤都挤不进去,那玩具你就给我留一个好不好?” 半夏忙的脚不沾地,终于有空走过来,闻言戳戳白术的额头,“夫人早就给你留着了,快去玩。” 半夏引着两人坐在一处空位上,“夫人你们要吃些什么?” “冷锅串串、小面,并一盘水煎包。” 半夏着人去点餐,自己则坐在宋清欢对面,满脸的喜意,“夫人,您猜今日营业额有多少了?” 宋清欢漫不经心的道,“瞧着不少于千两。” 半夏一脸神秘,凑近她几分,压低了声道,“不过半日已经一万三千两了,我略算了下,抛却成本人工,落在手上的有八千不止。” 顾南乔骇然,郊外几个庄子每年交上来的比这个也多不了多少,何况这才半日功夫。 “我再强调一次,赚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重质,万不可敷衍了事,尤其对于那些百姓,份量定要给足。” 他们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愿意来这吃饭,一是跟随大众尝个新奇,二是价廉物美填饱肚子。 这里原本做的就是中低等百姓的生意,不可能指望那些名门贵族新鲜劲一过,还能日日来这消费用饭,他们讲究的是格调气氛,最重要的是装逼!这条小食街可就没法满足他们这需求了。 “财不外露,记得经常换人拿银票去不同钱庄存着,该给世子的分红,你同文掌柜算清楚就好。” 半夏轻哼一声,眼中有些不屑,“文掌柜愈发娘们唧唧的了,咱就不能换个交接的人?” 宋清欢挑眉,淡笑不语,直看得半夏心中发毛,举手投降。 “好夫人,别这么看我,我知文掌柜稳妥,就是。。就是。。” 半夏小脸发烫,想到同文轩对账谈事,他那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脸上,仿佛她脸上长了花似的,那灼灼的眼神让她心绪有些乱。 宋清欢轻拍了拍半夏的肩,意味不明的道,“人生在世讲究的就是缘法,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得!” 半夏不太明白,只是见宋清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又想到她提前预见事情的本事,心莫名漏跳了一拍,难道自己与文轩,当真是姻缘天注定? “夫人,夫人!”冬梅端着托盘,小跑着往她这边来。 宋清欢呼出口气,“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能不能改改,这么跑,万一冲撞了人怎么办?” 冬梅小声嘟哝,“人家这不是许久没见您了,想的慌,这才有些着急。” 宋清欢无奈摇摇头,拿起串串尝了尝,麻辣鲜香又不感油腻,递了一串给顾南乔,“夫君尝尝,看能吃的惯吗?” 顾南乔咬下细细咀嚼,“嗯,味道不错,虽是凉的,却不感油腻。” 宋清欢半托着腮,“边关苦寒,用这配料也可令将士们胃口好些,即使只有素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顾南乔咀嚼的动作停住,“所以半月前送往边关的也有这些?” 宋清欢往他身边挪近些,“自古行军打仗,都是粮草先行,夫君只管好生指挥作战,不必担忧后方的一应事务。” 见顾南乔蹙眉,她又道,“如今虽才入秋,但听说边关昼夜温差大,冬衣也提早备下了,你若一味等朝廷派发物资,估计是会大失所望的,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想你吃太多苦,不然哪会这么无私。” 顾南乔不忍拆穿她,这话中一半真一半假,她虽为女子,爱国之心却不比他们少,若她为男子,定也是一腔热血,上阵杀敌的良将! 她将东街铺子一大半收入用于收粮、储棉,甚至购了炭火,帐篷,就是为了让他没有一丝后顾之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好,都依夫人的。” 顾南乔不再开口,只听得她们三人在那低声耳语,偶尔欣喜出声,几人脸上都不见世家女子的羞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自信坚定! 第152章 何以解忧 京城繁华,城内河流贯通,因为没有宵禁,夏日的夜晚,人流如织,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不同于其他长街,东街如今是京中最独特的存在,新奇的店铺一家挨一家,花灯将街照的亮若白昼。 奶茶店、甜品铺、精品屋、时装坊等等,依河还有供人歇息的长椅,石凳,河面上画舫偶尔传来琵琶声,堤桥相连,绿树掩映,垂柳依依。 东街只一条规矩必须遵守,那就是车马皆不得入内,需得步行,如此即使孩童顽皮,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有些娇滴滴的贵家小姐走不得长路,就可由东街轿夫抬着软轿缓缓而行,至此衍生出了轿夫这个新职业,好些家境寒苦的人白日忙完营生,夜里就来东街抬轿,两不耽误。 运气好的,光是夜里的赏钱就够一家人一月嚼用,更别说若是做满一月,领了木牌,东街就会给他们发辛苦钱。 闺阁贵女喜欢东街的别具一格,可夏季炎热,冬日严寒,秋天风大,自是不肯多走路的,于是软轿由之前的二十顶,变为如今七八十,解决了不少穷苦百姓的温饱问题。 可若有那些心思不正,或是偷懒耍滑的,一经发现,画像贴在东街入口的告示栏中,永不再用! 京中谁人不知东街乃是和硕亲王府照看的,如今上官枂又深得圣上看重,不时有官兵巡逻,暗处更有武功高强的府兵守着,如此没人敢在东街造次,连口角之争都几乎没有。 不论大小节日,只要有个名头,东街就会办各种游园活动,奖品更是受贵女们追捧喜爱,其中以毛绒玩具更甚,毕竟没有哪个女儿家能拒绝得了这种憨态可掬的小玩意。 楼里的说书先生也与旁的酒楼不一样,讲的故事让人听的欲罢不能,西厢记、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还有孩童们喜爱的西游记等等,京城孩子几乎人手一根金轱轳棒。 东街一时风头无两,也有人想学,却终究不过东施效颦,东街去府衙登记,正式改名为:海棠依旧! 入口门廊两侧雕花石刻左右分别书: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长街两侧栽种花草树木,三月桃花开,六月莲花香,待到金秋桂花满枝头,寂寥冬日梅香浮动月黄昏! 上官枂站于一处高台,望着街上攒动人群,三两相伴,悠然而行,无论贫富贵贱,皆能在这寻到适合自己的物件或吃食。 他没转头,淡淡问身后的文轩,“东街的铺子她全收了?” 文轩应一声,满脸的感叹,“嗯,听说好几家皆是重金收购,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如此魄力,叫人佩服。” 上官枂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也不知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只是可惜。。。” 是哪,真是可惜,她的心并不在自己这处。 宋清欢牵着顾南乔的手缓缓走在人群中,就如同世间所有平凡夫妻那般,享受着难得的惬意,也仿佛能一直这么牵着彼此的手,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夫君,可喜欢这里?” 顾南乔点头,满眼含笑,“自是喜欢的,走在这,仿佛能让人心境都平和起来,诸多烦恼皆抛。” 宋清欢笑嘻嘻的同人打着招呼,“那是,俗话说的好,何以解忧,唯有逛街!” 顾南乔失笑,点点她的鼻尖,“就你歪理多!” 上官枂和文轩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他二人。 文轩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脸色突然阴沉的上官枂,心中叹息。 有些人注定是无缘相守的,就譬如世子同宋清欢,即使没有顾南乔,宋清欢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可人儿,也绝不可能选择上官枂。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想共一生的人,必须从心到身都是只属于我的! 而世子,嗯,通房都有七八个了,确实不妥不妥! 按宋清欢的话来讲,就是他脏了! 深情的人也最是无情,她面对顾南乔一派含情脉脉,满心满眼只有他,可在面对世子时,却凉薄到近乎残忍。 世子迟来的深情,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上官风跟在白术身后亦步亦趋,白术回头瞪他,他却小跑两步凑到她身边,讨好的举着手中的油纸包。 “麻糖,要不要再吃一块?” “长姐说吃糖太多会蛀牙,拿开。” “那烤肠呢,这个不甜,还热着的。” “我撑着了,不吃。” “我给你买了山楂糕,解腻消食。” 。。。。。。。。。。。。。。。。。。。。。。。 “你烦不烦啊!” 白术忽的顿住脚步,眼神不善,“上官风,你喜欢我?” 上官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嗯,非常喜欢。” 白术凑近他,笑的意味不明。 “那你可听姐夫说过我同长姐的身份?我与你注定是无缘的。” 上官风定定看着白术,神情郑重。 “平儿,你若不嫌弃我这庶子身份,待一切平定,不管你想去哪,我都愿随你走。” 白术笑的两眼弯弯,语气却凉薄。 “如果日后我们必须兵戎相见呢?你也愿意?” 上官风愣住,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就算再痛恨靖安亲王府,可他的根系在大平,无法眼睁睁看着战争起,生灵涂炭。 是了,毓凉国虽降,可国主呼烈哈奇野心不死,终有一日还是会成大平不可忽视的敌人,除非。。。换国主,否则国无宁日! 上官风扳正白术,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 “平儿,战争于大平,于毓凉都无任何好处,谁愿家破人亡,谁愿永无宁日,我不知你们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仇恨,但是天下百姓都是无辜的,不该为了仇怨就让他们流离失所,饱受战争荼毒。” 白术歪头,“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太懂,我只知若有一日娘亲需要,我与长姐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当年之事,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日,只凭呼烈哈齐,是没法起兵谋反的,他背后肯定有更强大的支撑,外祖父死了,国破家亡了,你还同我讲什么大义,岂不可笑?” 第153章 执剑江湖 上官风有些颓然,是啊,她们国破家亡了,所有家人惨死在那场火中,无数性命换来她二人死里逃生,如今与她们讲家国大义,是多可笑又残忍的一件事。 “平儿,我。。是我自私了,没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这些,如果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我愿先死在你前面,我的武器永远不会对准我心爱的人。” 白术弯了眉眼,唧在他那张妖孽的脸上使劲亲一口,她刚吃过糖人,粘腻腻的。 “上官风。” 她脆生生的唤他,眼里是上官风从未见过的璀璨。 “嗯,我在。” “我喜欢你!” 上官风的心在这一刻软成一池春水,开心的抱起白术原地转几个圈,听见她欢快的笑声,觉得一切都值得,多年来的郁结,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上官风捧起白术的脸,正色道,“我上官风此一生只守着慕容清平一人,如有违背,不得。。。” 白术一把捂上他的嘴,圆溜溜的眼满是怜惜,“不要发毒誓,你若负我,我会离得远远的,让你再也寻不到。” 她费力的攀到上官风的背上,“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嘻嘻。” “好。”上官风背着她,就像背负着她的人生,也一如他对她深沉的爱意。 宋清欢远远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阻止,有一日,她与顾南乔会不会也走到战场相见的那一刻? 她看了看身旁一直沉默着的男人,顾南乔似有所感,温柔的牵起她的手。 “欢儿,待天下安定,我随你离开,那位置我不稀罕,我所求不过就是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是先皇遗腹子,母妃为了安稳生下他,整日东躲西藏,终于到生产那日,他来到这世上,母妃却产后大出血再也没能睁开眼,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 当时的顾老将军夫人与他母妃是手帕交,怜惜他才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带他去了边关,几年后回京,只说是自己的儿子,而他们的亲生儿子死在了边关,再也没能回来。 “南乔,家国大义于我太过遥远,我所愿不过是你一生平安喜乐,待你完成自己的使命,咱们执剑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 “好,都听欢儿的。” 江山荣华不过过眼云烟,眼前人是心上人,这一生有她相陪,他便心满意足。 翌日,天气阴沉,眼见着要落雨,可宫中宴席不得不去参加,宋清欢身着深紫诰命服,头上戴着与之相配的金累丝步摇,妆容比往常要浓艳许多。 除了大婚那日,她再未化过如此艳丽的妆,才刚出房门,一众暗卫下人就看迷了眼。 肌肤赛雪,眸似星子,唇红如樱,身姿窈窕婀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偏那通身气质清冷若冰山雪莲,让人轻易不敢亵渎。 顾南乔今日着同色圆领对襟官服,墨发用玉冠束在头顶,风神俊朗,气质疏离,只有看到她来时,眉眼才变得温柔缱绻。 两人十指紧扣,相视而笑,满园奇花异草也盖不过两人的风姿绰约。 待到了皇宫,无需马凳,顾南乔将人小心从马车上抱下来,无视众人或羡慕或嘲讽的目光,依旧十指相扣,旁若无人的缓缓而行。 沿途虽花木繁盛,长长的永巷依旧让人心生不喜。 除了众人轻微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多余的声音,安静又压抑。 身旁引路的公公、宫女一个个垂着头,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麻木又敬畏,在这宫中,行差踏错一步,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万劫不复。 今天的宴席依旧设在青鸾殿。 夏末时节,御花园的花依旧开的绚丽,蝴蝶嬉戏,蜜蜂追逐,湖中荷花依旧亭亭玉立,偶尔被风吹的晃一下,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李烟萝跟在上官枂身后两步位置,亦步亦趋,每一步都迈的极规矩,走动间发间步摇竟都纹丝不动,脸上是浅淡温和的笑意,举手投足尽显大家规范。 可惜,这样的女子终归少了些明媚张扬,上官枂可以尊她,敬她,却无法爱她。 因为他的心,早被宋清欢占满。 为此,他将通房全部打发去了郊外别庄,甚至对着李烟萝都生不出一丝旖旎,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四人迎面对上,他虽贵为世子,但官阶比顾南乔低,故而两个见面,也只是轻一颔首。 上官枂的一双眼就似粘在宋清欢的脸上,那么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灿若繁华,面对他时,却又冰如寒霜,冷的他心底发寒。 “烟萝见过将军,见过清欢夫人。” 宋清欢浅笑,虚一抬手,“李姑娘不必客气。” 李烟萝微抬头,眼中满是羡慕,不管世俗如何说,她还是希望自己也能如宋清欢一般,有个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夫君。 相敬如宾她才不想,她想像宋清欢一般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肆无忌惮,明媚张扬。 李烟萝在京中也是顶有名的贵女,乖巧温顺,知书达礼,进退有度,求娶的人没一百也有八十。 可惜她自十一岁见过一次上官枂,心里便再装不下旁人。 或许是老天听见她的祈祷了,也或许缘份天注定,天知道当她看到救自己的人是上官枂时,她那颗心跳的有多快,满心的欢喜压也压不住。 不过,李烟萝知道上官枂不爱自己,他心里装着别人,不过没关系,她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即使是石头也有被捂热的那一天。 见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宋清欢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说没请多少人,那宋木元这么个小官为何也来了?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宋木元如今在外人眼中,背靠靖安亲王府和将军府,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只要一日没同他断绝关系,他就一日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微臣见过将军,见过清欢夫人!” 宋木元这礼行的可谓郑重,心中有一万个不愿,宋清欢也是圣上亲封的诰命,从前不敢惹,如今惹不起! 第154章 狗仗人势 陛下有句话倒是没骗人,宫中年满二十五的宫女全部放出宫去了,换了不少新鲜面孔,一个个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 见宋清欢神色淡淡,宋木元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堆着笑同顾南乔搭讪。 “听说将军不日就要出发去边关了,不知可有空来府上吃顿饭?再相见都不知是何年了。” 话说的漂亮,语气也恭敬,顾南乔却并不答,只是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宋清欢。 “不去,没空。” 宋木元的笑全部僵在脸上,嘴唇翕动,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对了宋大人,我之前与你说过事,你可有在办了?” 宋木元怔忡,一时半会脑子没拐过弯来。 “何事?” 宋清欢挑眉,目光不善,“宋大人年纪不大,脑子却不好了,那我再提醒一次,我要与宋府断绝关系!” 她声音不算小,御花园本就人多,离的都不太远,她的话随着风,清清楚楚落到每个人的耳中。 宋木元愣在当场,他真的没想到宋清欢竟敢,胆敢,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毫无顾忌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她难道就不顾及名声和将军府的脸面了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何要断绝关系,若是为父有哪做的不好的地方,您说我改!” 宋清欢对上他这副伪善的嘴脸,很是不耐烦。 顾南乔则全程都不掺和,只握着宋清欢的手,无声的当她最坚实的靠山。 “宋大夫人害死我母亲,仗杀我贴身奴婢,你私吞我母亲嫁妆,怂恿下人烧死我幼弟,随便哪一桩,都足够我同宋府断绝关系,永不再见了?” 宋木元的脸就似打翻了的调料盘,五彩纷呈,精彩异常。 “要是宋大人不愿意,或是有异议,一会我会求陛下为我做主。” 宋清欢扔下这一句,拉着顾南乔就走。 她也不想闹到这地步,但是每回提起这事,宋木元就顾左右而言他,打着将军府的名义私收贿赂,仗势欺人,甚至打着他们的幌子招摇状骗,收了礼就能给人家升官,这样的乌糟下贱的事就做的太多了。 朝臣们议论纷纷,那些给宋府送过礼的人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将军府这么不待见他,那他还一副将军老丈人的模样,简直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宋木元此刻才有些后怕了,他完全相信宋清欢说的出就做得到,上一回她以柔克刚,反将圣上一军,圣上不光无法指责,还归还了兵权,封了诰命,这样的人,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不敢做的! 宋木元追至观景台,气喘吁吁拦住二人去路。 “我。。下官应下还不行吗?明日。。。不,今日回府我就请族中长老过府,这样的家事,就不必闹到圣上面前了。” 顾南乔不耐的皱眉,“你自去办就是,把路让开。” 这人是不是眼瞎,看不到自己夫人已经热成什么样了,万一她一个不高兴,晚上不让自己睡主屋了怎么办,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宋清欢似有所感,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子出息。” 顾南乔笑眯眯凑上去,“嗯,为夫没出息。” 宋木元,“”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当他是死人吗? 他还想说几句,可顾南乔却揽着宋清欢自顾自走了。 “夫人,可别因为他的事迁怒为夫。” “我是那样的人吗?” 嗯,你是,你必须是,可是顾南乔不敢说! 他俩到亭中的时候,上官朗一脸阴郁的坐着喝茶,对面坐着的是毓凉国公主呼烈依莲。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抬起头,上官朗见到宋清欢明显愣了愣。 不知为何,每回见她,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又确定他们二人从无任何交集,而且宋清欢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带着杀气。 “将军同夫人一如既往的恩爱啊!” 上官朗阴阳怪气的说一句,就算打过招呼。 依莲却一瞬不瞬盯着宋清欢看,这女人生的太过明艳,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尤其是那新雪初霁的眸子,清透又寒凉。 依莲鼻尖轻动,眉头几不可察的轻拧了拧,这味道,熟悉又陌生。 “情花!”她惊呼出声! 宋清欢身上为何会有情花的香气,她想有,但她没有纯正的血统,故而背部并无情花印记,为掩人耳目,父王寻了最好的调香师,为她专门配制了情花香。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再好的调香师也配不出大自然独有的味道。 宋清欢淡淡瞥她一眼,跟看个傻子似的,“公主是热着了?头脑不清醒?” 依莲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将头扭去一边,高傲的似笼中孔雀。 上官朗懒的看她一眼,美则美矣,却是个大麻烦。 自从与她的婚事落定,皇叔父就不怎么将重要的事情安排给他了。 可是,明明是皇叔父先绿了他!这事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 然而最最最让他无法忍受的事就是,依莲死活不愿委身于他。 毓凉民风彪悍,思想开放,明明早早就不是处子之身,非装出一副贞洁模样。 几日前依莲饮多了几杯,与贴身婢女吐槽,说他上官朗长相不符合她心中标准,皮肤过于白皙,没有男子气概,又说神情过于猥琐,看起来十分下贱! 他当时就想拔剑刺死这嘴毒的死女人! 他嫌她黑了吗?他嫌她过于丰满了吗?他嫌她味道怪异了吗?他嫌她身子脏了吗? 他嫌弃!可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可能。 左相虽与他联系紧密,态度却大不如前,字里行间竟还怨怪他守不住自己的女儿,什么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他委屈,但他不能说! 上官朗只当自己府里多养了个白吃饭的,不过就是女人,他可不缺,随便勾勾手指,那些女子还不前仆后继的往府里涌。 两人如今甚至连面上的功夫也懒的维系了,相看两厌! 依莲转头看着顾南乔,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和贪婪! 第155章 连绵不绝 顾南乔眉头紧拧,心中很是不喜依莲公主的眼神,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宋清欢低笑出声,晃了晃他的手,“夫君,既然世子在此,咱们就别过多打扰了,去别处。” 依莲却站起身,摆出她认为最诱人的姿态,嗲声嗲气,“凉亭这么大,哪就会打扰了,一同坐坐。” 她朝着顾南乔飞了个媚眼,火红的唇微微嘟起,自认为风情万种。 顾南乔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面上怒意更盛。 “不必!”说完拉起宋清欢就走。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一掌拍死这个又丑又黑,还不知廉耻的女人! 宋清欢见他这副模样,一脸揶揄,“夫君就是招烂桃花体质,走到哪招到哪。” 顾南乔瞪她一眼,“夫人今日可是觉得腰不酸了?” 宋清欢,“” 大意了,忘了这男人最开不得这样的玩笑,只要提及别的女子,他就会在床上折腾她,没有两个时辰都不罢休。 “夫君,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顾南乔轻哼,“认错很快,抵死不改,为夫今夜好好教教你规矩,也好叫你记得日后莫开这样的玩笑。” 宋清欢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长长的鸦羽忽闪着,“夫君,这种事过密,对你的身子没有益处。” 顾南乔弯了弯唇,微微俯身,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无妨,为夫身体好着呢,到底行不行,夫人应该最清楚。” 这男人在她面前简直就完全放飞自我了啊,这车都开到高速上一去不复返了! 时辰一到,朝臣与家眷陆续进殿,皇上今日到的早,笑眯眯的看着顾南乔,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顾爱卿气色瞧着不错,一切事宜可安排妥当了,就是苦了清欢夫人了,可千万别埋怨朕。” 宋清欢心里奔过千万只羊驼,脸上仍是恭敬之色,笑意盈盈。 “陛下如此看重将军,乃是他的福气,再说了替陛下守好边关,也是将军的职责所在,臣妇对您的感激就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皇上轻皱眉,总觉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可又找不到证据。 “哈,哈哈,清欢夫人可真会说话,伶牙俐齿的,哈,哈哈,众位爱卿都别站着了,快快落坐。” 顾南乔看皇上被堵的一副便秘的模样,轻握了握宋清欢的手。 宋清欢朝着他挑眉,瞧你夫人我牛不牛,怼的他哑口无言,他还得赔着笑。 墨青心道自家夫人多损啊,山上的笋都被她一人吃光了! 以他浅薄的见识,总觉得那两句话不该用在这,听着怎么都不得劲,外赞内损,实在高明。 上官枂见她这副俏皮小模样,心中更是酸楚,如果他没那么多顾虑,他是不是也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是不是也会如此维护自己。 要是宋清欢知道他现在这想法,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告诉他: 你在想屁吃! 除了顾南乔,别人与她何干! 二人坐下,顾南乔见她捻心就往嘴里放,“不查看一番?” 宋清欢摇头,“干净的很,放心大胆吃。” 喝了小半盏茶,脑袋又凑到顾南乔面前喝了他盏中几口,“呵,呵呵,夫君,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顾南乔不解,“夫人这是何意?” 宋清欢笑弯了眼,“你这茶中被人下了暖香,这还真是不到手誓不罢休哇!” 她替脸黑如墨的顾南乔理了理衣襟,末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去会会就是了!” 顾南乔在她腰间轻捏一把,“你倒心大,就不怕为夫羊入虎口。” 宋清欢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咳了好几声,顾南乔只得伸出手轻轻替她顺着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再说了,这种药对你完全没影响。” 顾南乔想想也是,与她成婚之后,他就成了她的试药用的老白鼠,上吐下泻,呕吐昏迷,腹疼便秘。。。他经历了个遍。 就连可怜的顾惜玉也在她的淫威之下,服了用大蜘蛛炮制的药丸,当夜皮肤变色,瞳孔发亮,在院子里爬行了一个时辰,当时宋清欢是如何说的来着。 对,蜘蛛侠! 老孙也没能逃过她的魔爪,不知不觉服了她新炮制的药,好不容易蓄起的胡须一夜之间掉个精光,气的孙府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日都不肯出来,闹死闹活的要同他去边关。 想想她在府中干的这些事,顾南乔就觉得头痛不已,比起这样闹腾,她还不如直接拆了将军府更好! 出神间,宋清欢扯了扯他的衣摆,“夫君,你的桃花来了来了!” 顾南乔抬头,看见一身华服妆容艳丽的左纤纤款步走到皇上身边,皇上捏住她的小手,笑的有点猥琐。 “陛下,这么多人瞧着呢。”左纤纤面染绯色,娇嗔的拍一把皇上。 皇上大笑,又捏了把她嫩的出水的脸蛋,“爱妃这是害羞了?”又贴到她耳畔低语,“朕最爱你这小模样,今夜等朕同你一起沐浴。” 左纤纤面上笑的娇俏,然想到皇上那一身松垮的皮肉,顿时失了用膳的胃口,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下首坐着的顾南乔。 他背脊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小腹一丝赘肉也无,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即使不能嫁给他,她也定要睡了他! 宋清欢对上她灼热不加掩饰的眼神,挑衅的勾了勾唇,这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看来今日这事与她脱不了关系。 顾南乔早感受到左纤纤的眼神了,只是并不予理会,矫揉造作,长的还丑,哪比得上他的夫人。 见宋清欢似笑非笑望着自己,顾南乔挑眉,往她身侧贴近几分。 “为夫中了迷药,要不咱们现在便回府!你是为夫的解药!” 宋清欢,“” 啊,夫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宫宴才方开始,好戏也未开锣,作为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哪能中途离席。 “呵,所以你给为夫安分些,少想些有的没的,我对其他女子可没兴趣!” 第156章 揭不开锅 左纤纤的目光不断落在顾南乔身上,见他同身旁宋清欢谈笑风生,并无一丝异常,心中逐渐升腾起不安。 她朝着嬷嬷暗暗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悄悄退下去。 青鸾殿外的小宫女顺着嬷嬷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接过嬷嬷递来的银票塞到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小宫女拎着大壶,替大臣们添热水,动作娴熟,手下也稳,唯到了顾南乔这桌,小宫女脚下似被什么绊到,一个趔趄,整个人朝着顾南乔扑来。 宋清欢手里不知从哪顺了根宫中常用来黏蝉的长杆,宫女倒下的时候,杆子稳稳顶在她小腹处。 顾南乔近在咫尺,小宫女却是再前进不得半分,手心里攥着的药包被汗洇湿。 “呦,本夫人瞧着这小宫女眉清目秀的,心中欢喜,不知陛下能不能将她赐给我?” 宋清欢一脸揶揄看着上首面色略沉的皇上。 皇上斜睨她,只见下首宋清欢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庞,眸中波光潋滟,只望一眼,便让人心中激荡。 “清欢夫人这是又看上朕的宫人了,之前赐下六个当是够用了,这个就免了。” 宋清欢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胡诌,“好叫陛下知道,那六位姐姐如今走路都费劲,身旁也得有人伺候着不是?也不知是不是将军府的饭格外好吃,姐姐们一餐就得用六碗。” 皇上闻言嘴角抽了抽,使劲按着眉心,心中暗骂,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明明送去是当眼线的,如今走一步喘三喘,更遑论替他打探消息了,再送一个进去,估计下场也一样。 “那就劳清欢夫人费心,多寻几个适合的婢子伺候着,常喜啊,你去朕私库将昨日新得的翡翠头面拿来送给清欢夫人。” 宋清欢撇嘴,脸上写着我压根不想要这个的表情。 皇上轻叹气,“这个不喜欢?那你说说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办到的,都依了你。” 宋清欢闻言笑眯眯的跪下,“陛下此话当真?不过也是,天子一诺重如千金是?” 皇上哼一声,“君无戏言!” 宋清欢莞尔一笑,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俏皮的模样令皇上有半晌的失神。 “陛下赏的这些华而不实,臣妇又不好拿出典卖,只能供起来,可姐姐们一日三餐,衣裳水粉都是要用银子的,能不能请陛下将头面折合成银钱赏给臣妇呢?” 皇上捂着心口,手指颤抖指着她,“将军府穷到养不起六个女子了?那头面乃是西域进贡之物,价值哪能用银钱衡量,你简直。。简直。。胆大包天。” 宋清欢跪着没起,听到这话抹了抹泛红的眼角,瞬间戏精附体,“将军不日就要远赴边关,此一去,再见不知何时,将军府上有老下有小,衣食住行,哪一样不需要银钱?陛下笑话臣妇浅薄也好,无知也罢,可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眼见着府中就要揭不开锅了!” 皇上阖眸,使劲捏着眉心,这话他怎么驳回,派人家夫君前去边关浴血奋战,还不如有没有重见的一日,后方的家人却穷到吃不上饭的地步,这若是传到百姓耳中,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京城给淹了! “赏,该赏!常喜,你去给清欢夫人将那匣子金元宝拿来!” 常喜默默看了眼殿下跪着的宋清欢,在心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要问朝中谁最厉害,非清欢夫人莫属,明目张胆的抢陛下的钱,理不直气还壮,偏还叫人无法反驳。 如今国库也正空虚,皇上此言一出,就已经开始肉痛了,但他可是天子,哪能失信给区区小女子。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在此多谢陛下慷慨解囊,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急百姓所急。。。” 皇上抬手打断,“好好好,朕收到清欢夫人的感恩之心了,你还是赶紧去用膳!” “是,多谢陛下体恤!” 上官枂眼尖发现,皇上夹菜的手都气的微微发抖,嘴唇翕动,到底一个字也没再说。 顾南乔轻点点她的鼻尖,“就属你牙尖嘴利,也不怕他发难。” 宋清欢夹起他碟中的丸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有你在,我怕什么。” 一脸嘚瑟,看的顾南乔又气又好笑,“将军府被你说的也太惨了些,哪就能揭不开锅了。” 宋清欢没好气白他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 “三十万人,即使咱们贴补又能维持多久?你是不是缺根筋,江山是他的,逮着机会当然得可劲薅羊毛了!” 顾南乔语噎,好半晌也没法接她这话,确实三十万镇西军要是全靠着将军府养,属实难以维持,一匣子金元宝虽也远远不够,但至少能保证他们每日吃上一个馒头了。 上官朗不咸不淡的道,“清欢夫人好口才,都敢算计到陛下头上了,本世子佩服。” 宋清欢埋头吃饭,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眼神都懒的多给他一个。 为这么个心思歹毒,无勇无谋的小人生气不值当。 上官朗见他二人久不回应,气的将茶盏重重放在矮几上。 “如今诰命在身就不将本世子放在眼中了,这是压根不将本世子当回事?” 宋清欢喝口汤,缓缓将食物咽下去,淡淡的道,“世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上官朗,“” 说话这么直接的吗?就不能给点面子婉转些? “你如此不讲道理,简直配不上这诰命!” “哦,那世子的意思是埋怨陛下眼瞎?” 上官朗,“你少曲解本世子的意思!我只是说你德不配位。” 宋清欢似笑非笑望向他,“世子如今在朝中官拜几品?” 上官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脸色忽就涨红,握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 “夫君,要是我没记错,朗世子不过区区从四品,见了我是不是也得行跪拜大礼?” 顾南乔掩唇低咳,眼中满是笑意,“跪拜不至于,但行礼问安总是要的。” 宋清欢点点头,表示了解,“哦,既如此,那世子现在给本夫人行个礼,本夫人大度一回,就不怪你今日失言之罪了!” 第157章 一醉方休 朝臣们纷纷看过来,上官朗险些咬碎后槽牙,真想给自己一耳瓜子,京中如今谁人不知宋清欢牙尖嘴利不好惹。 他抬头,撞上宋清欢似笑非笑的眼里,还冲着他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世子是久不行礼,忘了规矩?” 她的声音似山间清泉,又带着几分软绵绵的味道,上官朗只觉脑中尖锐的疼痛。 他紧紧按着眉心,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陌生的画面一张一张掠过,速度太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只有宋清欢的脸异常清晰。 画面逐渐模糊,他看到宋清欢倒在血泊中,而一个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站在一旁冷冷旁观。 上官朗不知自己何时昏死过去的,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世子府的床榻上,身边空无一人。 这一边的宴席并没因他的离开而结束,交杯换盏,君臣尽欢。 不管是人生还是朝代,时间的长河会按步就班的迈步向前,并不因缺少谁停滞或改变。 宋清欢替顾南乔挡下不少的酒,此刻双眼迷离,两颊陀红,单手托着腮,一眨不眨盯着顾南乔俊朗非凡的脸。 “南乔,你真好看。” 顾南乔侧头,冷冰冰的眸瞬间染上浅浅的笑意,“夫人喝多了。” 宋清欢拼命摇头,“才没有,我还能喝!” 顾南乔低低笑一声,宠溺的将人揽在臂弯中,嗓音如空谷幽涧,又像裹了层朦胧雾气,“欢儿,我们回家?” 宋清欢挣开他的禁锢,一双眼死死盯着上首的皇帝,目光不善。 皇上似有所感,朝宋清欢的方向看过来,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娇艳又不媚俗,像只野猫般懒懒半倚在顾南乔怀中。 皇上微皱了皱了眉,眼神中带着自己也未发觉的柔情,“清欢夫人为何如此看朕,可是埋怨朕让顾将军上战场?” 宋清欢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使劲的点头,“嗯,是啊,怨你。” 皇上一怔,看着她率真的模样,忽的大笑,“顾将军可得替朕多说说好话,你去了边关,这京城怕是得被她翻了去。” 顾南乔唇角上扬,眼神中满是对她深沉温柔的爱慕,“微臣的夫人最是明理,陛下不必忧心。” 宋清欢摇摇晃晃站起身,手中端着酒盏,宫灯映照着她莹润如玉的面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 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愿镇西军此战大捷,愿万千将士平安归,愿边关从此无战事,干杯!” 今日赴宴的亦有许多武将,七尺男儿闻之眼眶泛红,端起手边酒盏一饮而尽,“敬镇西军,敬边关驻守将士,来日待你们平安归来,咱们再一醉方休!” 宋清欢率先将手中酒盏摔在地上,“愿镇西军凯旋而归!” “愿镇西军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好端端的宫宴,硬生生变成了送行宴,舞伎们傻傻愣在当场。 皇上揉了揉眉心,看着宋清欢那张绝色的小脸,却是怎么也恼怒不起来,索性也端起杯盏,不顾身旁左纤纤的劝阻。 “朕在京城等你们凯旋而归,干杯!” 宴毕人散,青鸾殿一地狼藉,宫人们忙着清扫地上残渣,皇上脚步踉跄,抓着常公公的胳膊。 “常喜啊,朕也有些想念上战场的日子了,那时候每日只想着如何赢就行,不像如今勾心斗角,身边没一个能信任的人。” 常喜安静的任皇上将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几十年了,从未见皇上像今天这样兴奋,整个人感觉精神了不少。 “陛下,您身边还有如顾大将军这样替您保家卫国的臣子,老奴瞧着两位世子如今也稳重了不少,能为您分担不少的事,您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过于忧思忧虑。” 皇上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朕从前担心他会功高震主,可如今瞧来,倒是朕过于小心眼了,你瞧瞧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个蛮不讲理的丫头。” 常喜心猛的一紧,不明白皇上这突如其来的宠溺语气是因何而起,后宫妃嫔众多,也不乏年轻貌美的,可从没见皇上对哪一个如此深情款款。 “陛下您喝多了,您要去哪个娘娘的殿里歇着?” 皇上摆手,“罢了,今夜朕哪也不想去。” 这一边,马车才起步,宋清欢就已经趴在顾南乔怀里睡着了。 顾南乔灼灼盯着她,墨澈的眸里带着浓浓的不舍,手指掠过她微嘟的唇。 他低下头,缓缓吻上她雪白的脖颈,亲密接触间,鼻尖满是淡淡的酒香,夹杂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顾南乔的手顺着她半敞的衣领滑入,一寸寸抚过她光滑如绸缎的肌肤。 身下人红唇微张,缓缓睁开满含春情的眼,“夫君,别闹。” 顾南乔低笑,大手轻捻,“好,不闹。” 宋清欢娇吟,猛的吻上顾南乔的唇,轻咬他滚动的喉结。 顾南乔咬咬牙,额上布满隐忍的青筋,“乖,你再睡会,咱们还在马车上。” 宋清欢此刻的嗓音幽远而酥软,“南乔,答应我,好好回来。” 顾南乔一怔,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却并没有马上开口。 每回上战场,他们都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谁不想平安归来,谁不想让家人安心,可是战争瞬息万变,前日还坐在一处喝酒的兄弟,下一刻就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他当初不娶妻的最大原因就是怕自己心有牵挂,再无法将生死抛之脑后。 只要想到她,他的心就一片柔软。 她会想他,会念他,会等他! 而他,亦是! “欢儿,我。。。” 宋清欢却一把捂上他的嘴,“你必须回来!否则我定另嫁他人!” 顾南乔气的咬紧牙,捏着她的下巴,发狠的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 “宋清欢你是我一人的!也只能是我一人的!” 宋清欢搂住他,目光深邃,水汽渐渐漫上眼底,“答应我!” 第158章 平安归来 顾南乔温柔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这个嘴硬心软的丫头啊,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回到你身边!” 宋清欢垂下眸子,红唇紧抿,手紧紧攥着顾南乔的一片衣角,就像他们初识时那般,满心的依赖和眷恋。 马车刚停在将军府门前,顾南乔直接跃下,将宋清欢紧紧抱在怀中,大步往听松院去。 待两人沐浴完毕,已是月上中天。 顾南乔低头看着怀里软软的人儿,一头墨发微微遮住他好看的眉眼,薄唇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宋清欢放在床榻上,她懒懒半张着眸子,看着半趴在身上的男子,丰神俊朗,眉目隽秀,宽肩窄腰,小腹没有一丝赘肉,乌黑发亮的墨发半垂在她胸前。 清浅的月华洒在鹅黄的帐缦上,映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起起伏伏,伴着低低的娇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顾南乔的发丝沁着几粒晶莹的汗珠,紧紧粘在宋清欢雪白透粉的肌肤上。 耳鬓厮磨,销魂旖旎。 身旁,宋清欢已经沉沉睡去,枕在他的胳膊上呼吸清浅绵长。 顾南乔看着窗外一弯明月,陷入沉思。 他自小在边关长大,十二岁随顾老将军上战场,十五岁统领镇西军,二十岁一举击退进犯敌军,在镇西军中颇具名望。 他见惯了生死,也看淡了分别,心也如同边关的石头一般变的冷硬坚实。 外界都说他们是不懂感情的糙汉子,其实不过是学会了隐藏内心的柔软。 迟早会死,他并不在意。 可是在最不该相遇的时候,宋清欢就那么无助的撞进了他怀里,至此也住进了他心里。 压抑了许久的情愫,似是枯木又逢春,渐渐的不受控制,长的枝繁叶茂! 他无数次将她推开,可一次也没成功过。 感情就是如此不可控,越想远离越是想念。 他没法面对她冷漠而疏离的态度,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的心魔逼疯了,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她,他只要她! 自己这辈子,只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愿上天保佑让他平安回到她身边,至此以后,四海九洲自由驰骋! 寅时,顾南乔悄悄起身,替宋清欢掖了掖被角,恋恋不舍的盯着她的脸,一步三回头。 将军府已经有早起的下人,见到他皆是恭敬的俯身行礼,知道夫人在休息,没人出声。 下人们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顾南乔大步离开了将军府! 顾南乔才一出门,宋清欢就已经睁开了双眼,那眼中哪有半分睡意,水汽弥漫,一滴泪顺着脸颊滑到软枕上。 枕上还残留着顾南乔的温度和清洌的雪松香。 他不想她去送,她也受不了分离,心中默算着时辰,大军该是已经出发了,此一去,不知归期。 宋清欢却突然就不那么担心了,等将京城中一应事安排妥当,她打算远赴边关。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她盘膝坐在床榻上,“天冬。” 天冬小跑着进来,脸上终于长了点肉,面色也红润了不少,与春杏八分相似。 “夫人,您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可是想去送将军?” 宋清欢摇头,“不去了,不想将军放心不下,再说我这人最受不得分别。” 天冬咬了咬唇,低低开口,“夫人,您。。您是不是打算去寻将军?能不能。。带上。。奴婢。” 天冬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到。 宋清欢莞尔,“你个小丫头还挺机灵,这事我同谁也没说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天冬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奴婢瞧你事无巨细的吩咐他们,有种出远门的感觉,奴婢也是猜的。” 宋清欢朝她招手,“你走近些。” 天冬乖乖走到床边,被她拉着坐下。 “边关苦寒,也很危险,你不怕?” 天冬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奴婢不怕,只要能跟着夫人就行。” 宋清欢道,“那我教你的那些学会了吗?” 天冬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那些药材奴婢识得了,孙府医说奴婢包扎也很好的。” “药材各类可不限那些书本上的,你将来要学的很多,况且,大夫尤其是女大夫并不受人尊重,你可想好了?” 天冬点头又摇头,“奴婢不想行医,就想跟着夫人。” 她这固执又害羞的小模样将宋清欢逗的直乐,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一根筋的丫头,跟着我难不成日后也不嫁人了?” 天冬衣袖下的手蜷缩起,眼神有些不安,却挺直了背脊。 “夫人,奴婢想过了,到时候嫁给墨蓝,这样就不用离开你了!” 屋顶上正无聊的墨蓝扑哧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可惜墨青跟将军去边关了,没听见这话,瞧瞧,他不是单身狗了,他也有人喜欢了! 也不对,他都没跟这内向的姑娘说过一句话,而且她嫁他只是为了不离开夫人。 果然听得天冬继续道,“要是墨蓝不答应,府中随便哪一个都可以的。” 宋清欢,“这事可随便不得,你这说的什么浑话。” “反正。。反正奴婢就要留在夫人身边。” 她有家有父母,可却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暖,只有在夫人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活着。 “墨蓝!” 墨蓝闻声轻轻跃至屋中,“夫人。” 宋清欢笑问,“刚才都听到了?你可愿娶这傻姑娘?” 墨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面色涨红。 “夫人觉得行就行,将军说一切事您做主。” 天冬暗暗白了墨蓝一眼,突然觉得这傻大个有点不顺眼了是怎么回事! “夫人,他傻乎乎的,要不。。要不换一个?” 墨蓝,“” 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媳妇又飞了? “不能换人!我不同意!” 他扬高了声调,把正在胡思乱想的天冬吓的一个激灵。 宋清欢喝了口茶,“墨蓝,刚才我同天冬说的你都听到了?” 墨蓝的思绪还在刚才的事上面,闻言点了点头,“听见了。” “哦,那你可要传信告知将军?” 第159章 夫人作证 墨蓝盯着眼前面容秀美的天冬,答得心不在焉,“嗯,只要是夫人的事,将军事无巨细都要知道。” 宋清欢把玩着手上的茶盏,“我打算去边关的事你也预备告诉将军?” 墨蓝听着她阴恻恻的语气,这才回了神,“夫人您说过这话?属下没听着啊!” 宋清欢两眼弯成月牙,她就喜欢这种脑子转的快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是夫人,您也知道边关苦寒,若您真去了,估计将军得气死。” 宋清欢沉默半晌,“我想等惜玉秋闱过后就出发,越往西北走,气候越恶劣,我还打算看看沿途的风土人情。” 几人正说着话,白术风一样的冲进来,叉着腰,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指着她们。 “长姐!你要去边关竟然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 宋清欢扶额,今天就不该讨论这事,这下好了,被这小祖宗给听到了,要是不带她,她能把将军府闹个底朝天。 “这只是我初步的想法,如果远行,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再说,长姐怎么可能舍得把平儿一人扔在京城。” 白术眨眨眼,一脸怀疑,“长姐没骗平儿?” 宋清欢举起三根手指,正色道,“长姐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不带平儿的想法!” 白术好哄,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小狗一样跑去宋清欢身边蹲着,脸蛋蹭蹭她的手背。 “长姐最好了!长姐万岁!” 墨蓝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小小姐真好骗啊,身为长姐骗起妹妹来脸不红心不跳,夫人担心人太多,出行不便,计划中分明就没有白术。 结果一个敢发誓,一个真相信,亲姐坑起妹妹来眼都不带眨一下! “长姐,咱们去用饭,平儿饿了,你饿不饿?” 宋清欢摸着白术黑亮的墨发正出神,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白术嘟起嘴,牵着她的手晃几下,“长姐,长姐,平儿保证乖乖的听话,你千万别不辞而别,否则否则,平儿哭给你看!” 宋清欢心下好笑,捏了把她肉嘟嘟的脸颊,“你哭自有人哄着,这可威胁不到我,只是我们平儿如今也会说成语了,不容易。” 白术跺脚,小脸染上绯红,“长姐,你讨厌死了!” 天冬跟在宋清欢身后,不时拿眼瞪傻乎乎盯着自己瞧的墨蓝。 “你跟着夫人做什么?” 墨蓝笑的一脸憨傻,“将军让我时刻保护夫人安全。” 天冬快走几步,见墨蓝依旧亦步亦趋,“那。。那你离我远点。” 墨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自己的媳妇自己得守好了。” 天冬,“你。。你不要脸,我何时说过要嫁你了?” 墨蓝见状,扯开嗓子,“夫人,刚才天冬是不是说要嫁给属下?” 宋清欢头也未回,淡淡嗯一声。 “你瞧,夫人可以替我作证!话都说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天冬咬咬唇,“我后悔了,你瞧你黑不溜秋的,半夜不点灯可能都寻不到你。” 墨蓝,“” 怎么突然开始人身攻击了?他黑是黑了点,但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而且他是堂堂正正的爷们,黑点怕啥! 宋清欢扑哧笑出声,“这样,你俩的事先缓缓,彼此也需要了解的时间,哪能一语定终身。” 天冬赞许的点头,“就是,夫人说的对。” 墨蓝有些急了,几步跑到宋清欢面前。 “夫人,自古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到嘴的鸭子。。不是,到手的媳妇,不能就这么飞了!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宋清欢略有嫌弃的看他一眼。 墨蓝觉得有被冒犯到,可是他不敢反抗。 他不死心的据理力争,“可是公子比我还大一岁!他不也唤您母亲?” 刚走进栖云阁的顾惜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清欢,““顾惜玉至少玉树临风的,喊声母亲她也不吃亏! 墨蓝,“夫人!不,今日起您就是我亲娘!” 栖云阁一众下人憋笑憋的肩膀直抖。 自从夫人嫁来将军府,府里热闹的不行,每日戏码都不一样,倒也不觉得日子难熬,夫人待下人又宽容温和,月例银子都涨了两次了。 宋清欢嘴角抽了抽,扬了扬手,“跪什么跪!我可受不起你这礼!难不成你还打算逼婚?” 墨蓝索性一张黑脸也不要了,冲着宋清欢直接磕了个头,“求母亲大人成全,儿子真心求娶天冬!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全给她!” 宋清欢,“” 这特么再点根香,就跟拜月老似的! 就随口聊到这,这一根筋的家伙就紧咬着不放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她,她不想要这么黑这么憨的儿子! “你。。你先起来好好说话,我当不起你母亲!” 白术笑的捂住肚子直喊痛。 “天冬,你快应了!不然他得把我长姐折腾死,哈哈哈,长姐,你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岁数大!” 顾惜玉黑着张脸坐在凳子上一语不发。 孙府医见怪不怪,眼皮都懒的掀一下,手不自觉的摸摸下巴,光溜溜! 他恶狠狠的瞪了宋清欢一眼,那药丸他研究了小半个月,愣是不知道最重要的那一味到底是什么,让人只掉胡子不掉头发,太邪门了! 宋清欢无力的摆摆手,“墨蓝、天冬你们也去用饭,别杵在这!” 天冬不敢不听宋清欢的,不情不愿的往小桌走去,墨蓝跟块牛皮糖似的粘在她身边,絮絮叨叨。 墨蓝决定学习将军的坚持不懈厚脸皮!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他能坚持,定能抱得美人归! 墨蓝殷勤的替天冬夹菜,一会的功夫,天冬面前的小碗就冒了尖,其他下人则是暗暗翻着白眼。 他以前就觉得天冬在一众婢女中长的最好看,今日一看,果然更好看了,这难道就是夫人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冬,你快吃啊,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天冬默默的扒拉着饭,嘴边却一直噙着抹浅浅的笑。 第160章 心照不宣 栖云阁有说有笑,心照不宣的没人提起顾南乔。 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再纠结,苦的只会是自己,何况重返战场可是顾南乔的执念。 上官风轻晃折扇,一双桃花眼华光璀璨,有时白术都有些分不清他俩到底谁才是女人,毕竟长成他这般妖孽模样的女子也不多见,除了她长姐。 “清欢,第一批粮已经送到了!不过如你所料,路上确实遇到劫杀,还好准备的充足,无人伤亡。” 宋清欢指指对面位置,“边吃边说。” 顾惜玉没好气的道,“父亲一走,你这称呼就不规矩了!” 上官风拿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玉兄,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别板着张脸,快给爷笑一个。” 白术挑眉,一脚踢在他小腿骨上,“谁和你快成一家人了?” 上官风也不恼,朝着宋清欢拱手作揖,“上官风见过长姐!” 白术,“”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宋清欢一口饭梗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 今天是见鬼了,一大早多了个儿子,现在又跑来个妹夫! “长姐,快喝口茶。” 上官风一脸谄笑,极有眼色的替她倒了杯盏。 宋清欢,“闭嘴吃饭!” 孙府医刚想抚胡须,不知想到什么,手又重重拍在大腿上,“呵,最吵的就是你,还嫌弃起旁人来了!” 宋清欢也不搭理他,这老头自打胡子掉光之后,见到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药丸的成分告诉他了,他又不信,整日把自己关在药庐埋头研究。 “夫人,夫人”冯茂年一脸急色的小跑到内院。 他平时处事极其稳重,若不是事发紧急,断不敢随意进内院打搅夫人用饭。 “冯管事,有事慢慢说。” 冯茂年抹一把额角上的汗,喝了口婢女递来的茶,平了平气息。 “回夫人,门外有人寻事,非说公子。。咳,睡了人家姑娘不负责,这回正闹着,您看该如何处理?” 宋清欢神色淡淡,端起茶浅啜。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顾惜玉这几个月连将进院都极少出,更莫说出将军府,哪来的时间睡人家姑娘。 顾惜玉闻言气的拍案而起,“放屁,本公子三个月都不曾出过府了!” 冯茂年连连应是,“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不听,说是公子不给个交待就要报官。” 顾惜玉恼羞成怒,就想跟着冯茂年出去理论,却被宋清欢一把扯住。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遇事不冷静,还说什么要上战场,冲动之下作的决定,死的可不是你一人,这显然就是为了乱你的心而来的。” 顾惜玉乖乖受教,宋清欢常说冲动是魔鬼,他确实头脑发昏了,秋闱在即,大把人不想让他入仕,不想将军府出两个武将。 “冯管事你前面带路,我且去会会。” 上官风刚起身,却被白术一把按住,“你别跟着去捣乱了,万一人是靖安亲王府派来的呢?你到时该如何做?” 上官风沉吟,他也觉得平者不善,关键他才进府不过小半个时辰,闹事的就上门了,京城中看似平常小事,背后不定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 将军府门口站着六七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身后躲着个娇小的姑娘,时不时的看向宋清欢,又马上将头垂下去。 冯茂年命小厮拿来椅子,宋清欢扶着天冬的手缓缓坐下,优雅的端起茶盏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并没急着开口。 “你是谁?能代表将军府做主?” 一个壮汉上前两步,梗着脖子大声怒问。 冯茂年气的指着他,“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将军夫人!” 壮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的小姑娘,粉衣罗裙,双眸灿灿如星,犹如春日枝头绽放的一朵鲜花,美的夺目。 这么多人站在她面前,她仍不见半分慌乱,唇角上扬,带着抹淡漠而又高贵的笑。 “你来说说我家惜玉何时爬了你的床?” 见宋清欢葱白纤长的手指指向自己,那女子瑟缩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脸也羞的通红。 这样的话,她是怎么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改色问出口的,就不怕影响了将军府的名声? 按照他们的计划,此时他们应该被请进将军府谈条件才是,可她为何不按常理出牌? 宋清欢坐着,他们站着,却觉得她的眼神似睥睨着他们,带着嘲讽和不屑一顾,甚至好似能窥探到他们的内心。 “我。。我。。他半月前。。”女子吞吞吐吐,怕宋清欢不相信自己,赶忙从袖中掏出枚玉佩,“这是他走时留给我的。” 宋清欢看也没看那玉佩,似笑非笑的望着那女子,“既然是半月前就把你睡了,为何今日才寻来?你不会是想说自己有孕了?我府中有大夫,可要叫出来为你把个脉?” 女子后退两步,眼睫垂下,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小女没身孕,只是家中催着小女嫁人,小女实在放不下公子,这才。。这才。。” 壮汉不耐烦的推了那女子一把,“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叫公子出来问问便知,你一个娘们家出什么面,就该躲在后院绣绣花,抱抱孩子!” 壮汉身后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是啊,这么年轻能管什么事,听说将军也并不喜她,不过就是个花架子。” 宋清欢神色淡淡,拨动着自己的戒指,银针朝着方才说话的壮汉飞去。 她出手太快,银针太细,壮汉压根没留意,众人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唇变的青紫,眼球突出,直直朝着宋清欢跪了下去。 “不年不节的,行什么大礼,起身!” 宋清欢冷冷扫过众人,继续低头把玩手上戒指。 壮汉在地上拼命翻滚,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不过一刻,他就脸朝下,一动不动了。 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他已经没气了!” 第161章 跳梁小丑 那个女子吓的忘了哭,半张着嘴,看向宋清欢时明显带着浓浓的恐惧。 宋清欢依旧半垂着头,淡淡的吩咐冯茂年,“冯管事,去将公子叫出来。” 冯茂年干脆的转身,小跑着往内院去。 大约等了一刻钟,冯茂年身后跟着四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翩翩公子,头发皆用碧玉冠束在头顶,长身玉立,眉目清秀。 地上跪着的女子呆呆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既然说我儿子睡了你,总该记得他长何模样?” 女子重重点头,将军夫人这么年轻,儿子能有多大,想至此随手一指。 众人随她的动作看去,那公子指了指自己,“我?” 女子点头,又抹了把眼泪,柔声道,“顾公子,你不识得奴家了?” 白莫亭,“” 就说夫人叫他们穿一样的衣裳没什么好事,果然,不过,他同顾惜玉一般年纪,看起来竟是他更年轻些? 宋清欢轻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目光却骤然变得冷漠,如冰川般寒气逼人。 “看仔细了?” 女子十分坚决,看向白莫亭的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缱绻。 “顾公子这张脸奴家死也忘不了。” 宋清欢这才抬起头打量面前长相还算中等的女子,唇边勾起抹清冷的弧度。 “那你就去死!” 女子怔忡,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夫人,您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宋清欢忽然笑了,“在这京城还真没我不敢的事,你们寻事的时候可是没打听清楚?” 其余的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毕竟刚才那兄弟死的太过诡异,都没看到是谁出的手。 宋清欢指着一个不停后退的壮汉,“你是靖安亲王府赶车的?上回我远远见过你一回。” 那人脱口道,“不可能,小的平时就是做些粗活的!” 话一出口,他马上捂上自己的嘴,“你。。。你诈我!” “一群蠢货也敢上门闹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滚!” 几人连滚连爬的,唯那女子怔怔跪在原地。 “梅娘,快走啊!还跪着做什么?” 有人拉了那女子一把,女子随着这力道软软倒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咽喉处有个几不可见的针孔。 宋清欢起身,抚了抚罗裙上的褶皱,“走,一群跳梁小丑。” 顾惜玉见短短两刻钟,事情竟就这么解决了,连带着他们背后的人都给问了出来,心中对宋清欢更是佩服不已。 “母亲你可太厉害了,您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靖安亲王府的人?” 宋清欢猛的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盯着顾惜玉。 “再敢叫我母亲,我就把你的狗头打爆!” 顾惜玉,“” 白术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我长姐十六,你十八,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就算了,你可好,叫顺口了!” 顾惜玉被打懵了,好半晌都有些恍惚,“那。。那我该称呼您什么?父亲喊您夫人,我总不好也这么叫。” “唤名字,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个老六,神特么的母亲!” 顾惜玉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将进院,自从他改邪归正,啊,不是,迷途知返,好像也不对,总之就是这女子嫁进来之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他不用得过且过,父亲也不必束手束脚,但相同的是,他们父子二人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众人各司其职,谁也没将这桩小事放在心上。 子时一过,上官朗的世子府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上官朗刚在宋清烟身上发泄完,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只来得及穿条月白亵裤就匆匆跑了出来,身上裹着锦被,被呛的直咳嗽。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怎么守门的?” 府兵们嗫嚅着不敢开口,他们打个盹的工夫,就直接被炸飞出去,没死都算命大了。 上官朗回头,就见正门处的影壁被炸了个粉碎,地上还有个深深的坑,园里的花草也被炸的七零八落。 “给本世子去查!查不到提头来见!” 宋清欢盘腿悠然自得的坐着,不时揪几片树上的叶子,嘴里轻轻数着。 “一、二、三。。。。” “噼里啪啦——” 上官朗一蹦三尺高,说实话,宋清欢都有些佩服他了,这货要是放在现代,跳高都能破世界记录的! 看着身边不断炸响冒着小火花的东西,上官朗吓的四下躲藏,亵裤的腰带不知何时松了,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和。。。 墨蓝想去捂她的眼睛,又觉得此举太过冒犯。 结果宋清欢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啧,老茄子。” 墨蓝,“” 这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上官朗的方向,使劲的揉揉眼,别说形容的还挺形象! “夫人!您。。别看了,小心污了眼。” 宋清欢一个激灵,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回去了!还没根黄瓜长。” 墨蓝,“”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将军知道他娶的夫人是这么彪悍的女人吗? “夫人,您刚扔出去的是啥?” 宋清欢懒懒半趴在马背上,四肢松松垂下,发带不知丢去了哪,乌黑的墨发松散的洒下。 “四更了,天干物燥,小心。。。。鬼啊!” 更夫扔了手里铜锣,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墨蓝无语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扔了两个什么弹,至于累成这样,从来就没见夫人好好骑过马,每次都是这副死透了的模样,白天还好说,夜里乍一看见,可不把人吓破胆! “土炸弹,类似鞭炮的制法。” 墨蓝挠挠头,“那些装兜里的是啥?” “摔炮!” “都是夫人自己研究的?” “嗯。” “那夫人能不能制个威力更大的,这要是在战场上往出一扔。。。。” “闭嘴!” 墨蓝也觉得自己聒噪了,听话的闭上嘴。 长长的街上顿时只余马蹄嘚嘚的声音,半晌听得宋清欢幽幽叹一声,“我知道将军为何不愿带你去边关了!” 第162章 给个教训 墨蓝正神游天外,被她这一声哀怨的叹息吓的一个激灵,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夫人,您能不能别突然叹息,真的很吓人啊!”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继续以摆烂的姿势趴在煤球身上,“你一人就能顶五百只鸭子!一晚上被你吵的脑子里嗡嗡直响。” 墨蓝“”听我说我谢谢你!有被冒犯到,可惜夫人浑身藏毒,惹不起! “唉,将军有书信传回来吗?也不知他到哪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墨蓝,“夫人。。。将军早上才出发,这会怕是才出京郊。” “唉,你没成婚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习惯了他在身边,猛的分开,这心就没着没落的。” 墨蓝心道好家伙,这大半夜的还被硬塞了把狗粮,刚才觉得有点饿,现在饱饱的。 “墨蓝,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追将军!” 墨蓝,“夫人,冲动是魔鬼,再说第二批物资还得您亲自把关才行,枂世子那边有两月没送分红了。” 宋清欢歪头,“两个月没送?可见过文轩了?” 墨蓝摇头,“没有,半夏去过两回,都被挡了回来。” 宋清欢不再理会,只冷哼一声。 上官枂这是想她着急,让她亲自出面讨要呢,那他可就真的算计错人了,是时候给他个小教训了! “墨蓝,明日开始起美食街全部菜品打折,并且集满三个章子可随意换样吃食。” 她摩挲着下巴,眼睛骨碌碌乱转,之前怕影响到酒楼生意,所以美食街开张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做什么宣传,全靠百姓们口口相传,上官枂敢用这事拿乔,就别怪她不客气。 “之前听说寄浮生的戏班子很是有名,重金相请,连唱一月,茶水全免,派去接人的马车给我有多豪华整多豪华!” 墨蓝半张着嘴,看着眼前豪言壮语的宋清欢,感觉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夫人,您知道寄浮生一台戏就得多少银子?” 还连请一月,包茶水,包接送,包伙食。。。。他都想去唱戏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去办好我交待的事,剩下的少操心。” 墨蓝不死心的继续问,“夫人,属下能问问咱到底有多少银钱?” 宋清欢,“不知,从来没算过,想知道去问半夏。” 将军府的府兵见到自家夫人这姿势,以为她受伤了,赶紧小跑着上前,神色焦急,“夫人,您受伤了?” “不,我只是困了。” 府兵,“”那您干嘛一副尸体样趴在马背上啊!幸好夫人今夜穿着玄色夜行衣,这要是换身白,不得把人魂给吓没了。 “煤球,你送我回听松院,我实在走不动了。” 煤球打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两下,拱开碍事的府兵,哒哒哒的朝里院走去。 “墨蓝,刚才那动静是夫人干的?” 墨蓝一脸严肃,“嘘,天机不可泄露。” 府兵不屑的看他一眼,“难怪夫人总说你傻。” 墨蓝,“”今晚怎么谁都嫌弃他? 煤球乖乖的把宋清欢送至屋门口,她爬下马背,轻拍拍煤球的脑袋,“你今夜留这。” 煤球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心,开心的打着响鼻。 宋清欢没好气的盯着它的眼睛,“不行,花圃里的那些不许吃,要是不乖,以后别来我这了。” 煤球垂下脑袋,委委屈屈,它发誓自己就是想了想,主子怎么猜到的,主要这院里只有那个花圃里的草长的茂盛,令马食欲大开。 “全是有毒的,小心吃死你,到时候我再换匹新马!” 煤球,“”没出息的往后退了几步,嘶鸣一声,你竟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主人!煤球委屈,煤球说不了! 宋清欢顺手给它嘴里塞了把药丸,“好好养养,过段时间随我去边关找黑蛋。” 煤球咂巴几下嘴,苦涩之后就是酸甜的果味,挑战着它有限的味蕾,它觉得自己此时绕着京城跑几十圈也不会累。 见宋清欢进了屋子,煤球站到她窗下,一只脚微微弯曲轻轻放在地上。 往日舒适的床榻,今日显得格外空荡,宋清欢随意沐浴一番就盘腿坐在窗边软榻上,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腰间,她单手撑腮,眼神空洞听着煤球沉沉的呼吸。 长夜漫漫,烛心发出噼啪声,她随手翻开本书,直至天边透出丝微光,这才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天冬放轻脚步进来,替她掩了窗格,见她蜷曲着身子睡在小榻上,手上还握着本翻了一半的书,心疼的拉过一边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与其在京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么煎熬等待,还不如远赴边关,守在将军身边踏实。 她实在看不了夫人这可怜孤单的模样,每回将军不在她身边,她就像个无助又害怕的孩子,总是以这种防卫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睡觉,也不知她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煤球已经醒了,绕着院子小跑,可马蹄声却是放得很轻,生怕吵醒宋清欢似的。 天冬见它这小心模样,不禁笑出声,朝它招招手,“煤球,你饿不饿?回马厩吃草料。” 煤球傲娇的昂起头,懒的理会这嘴碎的姑娘,它才是主人最爱的小乖乖,再说昨夜主人可是给它喂了好吃的,到现在仍觉得精力充沛。 墨蓝丢一颗小石子到它头上,“瞧给你能的,这身量比踏雪差远了,也不知得意个什么劲。” 煤球狠丢丢的瞪他,就好像能听懂一样。 墨蓝他们对这情况早就见怪不怪,手贱的拍了把煤球的屁股。 煤球一个后踢,墨蓝毫无防备,被重重踢飞出去,一头栽到小花圃里。 “煤球!看我今天不把你烤了!” 墨蓝抹一把脸上的泥,头上还顶着颗小嫩苗。 “呵,弄死它之前,你就得先没命,信不信?” 墨蓝抬头,就见宋清欢斜倚在门槛边,目光不善。 “夫人,煤球踢我!” 宋清欢指了指他的脑袋,“我新移植的鹅儿花,眼见该打苞了。” 她又看一眼被墨蓝脑袋砸出个坑的小花圃,“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第163章 纸上谈兵 墨蓝索性也不跑了,扑通就给宋清欢跪下,“母亲,是儿子冒失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儿子!” 宋清欢,“滚!” 墨蓝应一声,跑的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天冬憋笑,见宋清欢气狠了,轻轻替她顺着背。 “夫人,他就是个粗人,您别气坏了身子。” 宋清欢似笑非笑回头看她,“呦,这还没嫁就已经护上了。” 天冬也不扭捏,完全没有了才入将军府时的怯懦,“夫人,奴婢想过了,嫁给墨蓝也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同夫人分开了。” 宋清欢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天冬,这时代本就对女子很是不公平,我只是希望你能寻个自己心爱的人,而不是为了谁而嫁。” 天冬小脸一红,绞着手指,“他也还行。” 宋清欢见她这副扭捏的小女儿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再多说,“行,那我应下了,到时给你备份丰厚的嫁妆。” 天冬轻轻摇了摇头,“夫人我不要什么嫁妆,我们到时能不能还住在将军府?” “行,你现在住的那院子重新修缮一下,会不会太小了点?” “奴婢觉得挺好的,奴婢从前在家中都住杂物房的。” 宋清欢揽过她,轻拍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以后跟着我,定不会叫你再被人欺负了。” 天冬的泪大颗大颗落下,哽咽着道,“夫人,之前跟在您身边的春杏可是奴婢的姐姐?” 宋清欢道,“听情况应该八九不离十。” “姐姐跟着您应该过的很是幸福,奴婢要是再早些来夫人身边就好了。” 冬梅风风火火闯进来,“夫人啊,您还有时间在这伤怀呢?美食街活动一出,直接爆满了!人手都不够用了。” 宋清欢没好气白她一眼,“都没准备好,干嘛就宣传了?” 冬梅挠挠头,“我想着早一日就能多赚一些。” “天冬换身男装同我去帮忙。” 天冬兴奋的应一声,小跑着去换衣裳了。 宋清欢这边也换了身碧色男装,手里拿把折扇,肌肤赛雪,眼下红色泪痣更显几分邪魅。 “对了,把平儿也叫上。” 冬梅道,“平儿一早就去了,现在还在吃呢。” 宋清欢,“” 走的时候又顺带将白莫亭也一并带上,“今日估计会很忙,你且帮我将账目盯仔细了。” 白莫亭点头,“好。” 半晌无话,宋清欢突然问,“白管事,我之前给你的书都瞧过了吗?” 白莫亭低笑一声,“小的全都誊抄了一遍,烂熟于心。” 宋清欢摩挲着下巴,满眼算计,看的白莫亭心脏骤停几秒。 “我瞧你很有当军师的天分,白管事可有考虑过?” 白莫亭怔忡,“这。。小的怕是胜任不了,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宋清欢晃着折扇,“纸上谈兵终觉浅,你去亲身历练几年,定会有番作为。” 白莫亭沉默不语,自打遭人陷害之后,他对入仕对朝堂再无半分兴趣。 “我知道你顾及什么,可凭你的本事,只当个小小账房属实可惜了,这样,明日我做个沙盘出来,咱俩试试。” 白莫亭眼睛亮了亮,“何谓沙盘?” 宋清欢认真想了想,斟酌开口。 “相当于提前演练,在沙盘上建出地形,两方对垒,依照实际情况改变战略。” 白莫亭的一颗心跳的飞快,比起诗词,他对兵书更感兴趣,之前宋清欢差人给他送书,他还不明所以,原来她竟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好!小的愿意。” 宋清欢懒懒倚在车壁上,“别一口一个小的,听着着实别扭。 她顿了顿,接着道,”莫亭,过段时间我打算去远关,趁这空档,你也准备准备。“ 白莫亭点头,“好,白某愿同夫人一起去,只是府中账房该怎么办?” “没事,夏荷身子已经恢复了,你一走就由她接手,如今她有了孩子,不适合再抛头露面,况且墨白也去了边关,我打算接她母子俩住进将军府。” 白莫亭放下心,“夫人安排的妥当,那白某就放心了。” 平时话多的不行的冬梅却一直沉默着听她们说话。 “冬梅你不能去,我能相信的人不多,如果朝廷的补给跟不上,还需得你多上心,总不好叫他们饿着肚子打仗。” 冬梅眼中泛起水汽,重重点点头。 “我晓得的,只是有些不放心您。” 宋清欢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放心墨青,把心放肚子里,待他回来,你们就立刻成亲!” 冬梅小脸涨的通红,头垂到胸前,“好,一切但凭您做主。” 宋清欢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她跃下马车,看到拥挤的街道,仍是吃了一惊。 “快走快走,听说寄浮生的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 “听说白生生也来了,那可是轻易不露面的角。” “我有幸见过一次,先不说那唱腔,光是长相,啧啧,简直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宋清欢挑眉看向冬梅,“白生生也请来了?” 冬梅点头,“半夏去请的,谁知那白生生一口就应下了。” “走,去会会,瞧瞧长的到底多美。” 冬梅抚额,“您已经嫁人了!” 宋清欢一扇子敲她头上,“这世间唯美食与美男不可辜负也!再说将军又不在京城,怕什么,只是养养眼!” 她走几步,忽又停住。 “天冬你坐马车回府一趟,让南星过来,我观她很泼辣,人也可靠,夏荷一走,半夏同冬梅可忙不过来。” 冬梅笑嘻嘻的,“半夏已经培养了几个可用的人,您不用太过担心,我也寻了些从前战场上因伤退下来的兄弟,他们过的不容易,在这做事好歹有口饭吃。” 宋清欢用扇轻拍掌心, “工钱别吝啬,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别让他们最后落得个凄凉的下场,让他们把妻儿老小全接来,你给安排好住处。” 冬梅点头,恭敬的行了个礼。 “我替兄弟们谢过夫人,正巧咱这里也需要人守着,我就做主安排他们住铺子后院了。” 第164章 姐姐好看 “你们心中有数就行,钱是赚不完的,可情义不同,让他们过得舒适些。” “我知道了,夫人放心!” 白莫亭一声不吭跟在她们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心中对宋清欢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别看她平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清醒,活的也明白,更是胸怀大义,机智过人。 “店铺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全部采用承包制,如此才能让他们更有干劲。” 冬梅随手掏出个小本本记下来。 “事多,我怕忙忘了。” 宋清欢赞许的点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这好习惯要保持。” “那承包之后分成怎么算?” “营业所得他们六,我们四,免三年铺租。” 冬梅吃惊的睁大眼,“他们占六成?那咱们岂不亏了?” 宋清欢淡笑不语,朝着街边频频望来的姑娘们抛着媚眼。 白莫亭踌躇着开口,“如此他们才能当自己的事来做,也会更上心,收入定会翻倍涨。” 冬梅想想也是这个理,遂不再纠结。 二人见宋清欢左抛个媚眼,右比个爱心,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还好宋清欢不是个男子,否则就照她这样的,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受荼毒呢! “你们俩那是啥眼神?难道不觉得姐姐们可爱吗?” 冬梅上前一步,“您慢慢看,我还得去忙,戏台子就搭在中心广场那里。” 白莫亭与她边走边低语。 “夫人,咱们若是走了,您不怕府里那六个闹什么幺蛾子?” 宋清欢轻嗤,“她们如今出门都困难了,还有劲闹?你还别说,我这药效果挺好,若是养猪,估计能卖个好价!” 白莫亭,“所以她们胖成那样,是夫人给她们下毒了?” 宋清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好好说话,那怎么是毒呢。” 仔细想了想,“顶多算是增肥剂,要是那位还敢送人进来,咱们继续供着就是!气不死丫的!” 白莫亭无奈的笑笑,“还是夫人有办法,那位连事也没法找。” 戏台子搭得很大,可仍是被里三圈外三圈围的密不透风,十个大桶摆在旁边,茶水自助!如此省下不少人手。 台上锣鼓一响,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咿咿呀呀的唱的婉转,就是宋清欢也听迷了。 一曲罢,百姓拍手叫好,“好!不愧是京城第一戏班!” 白莫亭见她一副痴迷样,轻摇了摇头,说好今日来帮忙的,结果在这看上大戏了。 她顺手在旁边孩子手里捏起块麻糖放在嘴里咬着,那孩子看看她,后退两步,搂紧怀中的油纸包。 “孔融让梨懂不懂?小小年纪咋这么小气呢,一点也不知尊老爱幼,你这样可不对呦。” 白莫亭,“夫人,我去给你买,您还想吃什么?” “麻糖、糖人、糖葫芦、桂花糖,顺便再给我来杯奶茶。” 白莫亭,“夫人你吃这么多糖,不怕坏了牙齿?” “生活很苦,得多吃些糖来中和一下。” 白莫亭说不过,安静的去帮她买东西。 白莫亭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大大的袋子。 白生生方一登场,台上顿时沸腾起来,姑娘们一改往日娇羞扭捏,银豆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台上洒。 白生生女装扮相,美的不可物,一双眼微上挑,鼻梁高挺且直。 宋清欢回头看一眼白莫亭,又看一眼台上白生生。 “那个,莫亭,你可有失散多年的兄弟?” 白莫亭不明所以,摇摇头,“不曾,我父亲未娶妾室,只我母亲一个正头夫人,膝下也只有我一子。” 宋清欢不死心的继续道,“那。。有没有可能你父亲有个私生子什么的?” 白莫亭脸上划下几条黑线,“没这可能!” “哦,我就是问问,你怎么还急了!” 白生生一开腔,宋清欢的所有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虽是女装扮相,却没脂粉气。 白莫亭小心开口,“夫人,我怎么觉得他同您长的有些像?” 宋清欢听得正起劲,“嗯,我们俩都挺美。” 白莫亭,“” 这是重点吗? 旁边有姑娘听到这话转过头,结果看到宋清欢,到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小脸染上绯红。 宋清欢挑眉,“姑娘觉得在下不美?” 小姑娘十四五的年纪,闻言绞着手中罗帕,低声软语。 “公子更美。” “姑娘真有眼光,在下也是这么觉得!” 好几个姑娘的目光纷纷投在宋清欢身上,倒将台上的白生生给忘了,一个个羞答答的往宋清欢手里塞荷包、香囊、银花生,玉坠子。。 宋清欢,“”捧着一把东西哭笑不得。 “姐姐,你长的真好看,你手中的帕子能送我吗?” 宋清欢朝着边上长的十分俏丽的姑娘缓声说道。 那姑娘羞的耳尖都快要滴出血了,不好意思的将手中帕子塞到宋清欢怀中,“公子别嫌弃才好。” “不会,姐姐声音也好听,不知姐姐是哪个府上的?” 姑娘头垂的更低了,“我。。我乃是户部尚书之女。” 宋清欢浅笑盈盈,一双眼波光潋滟,“姐姐闺名可是唤高芸?” 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公子怎么知道。。。” 宋清欢轻佻一笑,眼尾上挑,“自是因为姐姐实在太过好看啊!” 白莫亭,“” 他退后几步,同宋清欢保持一段距离,不然他可能会窘迫到死。 “姐姐,你可识得顾大将军之子?” 姑娘认真想了想,点头,“见过几面。” “那你觉得他人如何?” 姑娘有些羞窘,捏着衣角,“长的没公子好看,听说是个纨绔。” 宋清欢挺直背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是外界传言罢了,我与惜玉兄可是知交好友,他为人最是刚正,样貌虽比不得我,但也仅次于我。” 高芸咬着唇,顾惜玉从前是来过尚书府的,她远远看过好几回,要不是顾惜玉的名声实在太差,她都想求父亲为她求道赐婚圣旨。 “可。。顾将军出征了,谁能做主?” 第165章 父女情深 宋清欢目光灼灼,看来有戏啊,几日前有小厮打扫顾惜玉的书房,发现个女子写的诗,拿来给她瞧。 这下郎有情,妾有意,皆大欢喜啊! “顾将军是不在京中,可他夫人在啊!听说这位夫人有诰命在身,求道圣旨当不成问题!” 高芸绞着手指,声音低如蚊蝇,“那也好。” 宋清欢啪的将折扇打开,轻摇几下,那模样别提多潇洒不羁了! “如此,我晚些就去将军府同夫人说这事,姐姐这样好,夫人定是欢喜的!” 高芸有些懵逼,她不过来凑个热闹,就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这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然而看这公子的表情比她还要开心,她为顾惜玉有这么个好兄弟感到开心! “高姑娘,你能不能与我说说您父亲喜欢什么?我也好叫夫人心中有个底。” 高芸想了想,“父亲平素没什么其他喜好,独爱酒。” 宋清欢一拍手掌,“这不是巧了嘛,听说将军夫人擅长酿酒,她酿的海棠醉世面上都没有!我想讨一杯都被拒了。” 高芸所有的杂念全没了,完全跟着宋清欢的节奏。 “芸儿去一品墨客用饭时听哥哥他们说过两回,只是听说那酒并不外售,倒有些可惜。” 白莫亭觉得简直没眼看了,夫人正经超不过一秒,他就说为什么如此调高,搞了半天是来牵线拉媒的! 宋清欢又与高芸闲聊了一刻钟,这才突出姑娘的包围圈,摇着折扇走到白莫亭身边。 宋清欢神秘兮兮的道,“白兄,我又发现个赚钱的商机!嘿嘿。” 白莫亭心中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感觉夫人此刻笑的十分猥琐。 见他不搭理自己,宋清欢也不介意,“过段时间天就冷了,我打算办场单身party,京城中那么多的哥儿、姐儿的,光入场费就能收不少。” 白莫亭沉默不语,反正以他的口才肯定是说不过夫人的,索性当个听众就好。 白生生已经下了场,百姓们仍在高声欢呼,“白生生,白生生!” 宋清欢带着白莫亭走至戏班后台,拧眉,“这得连唱一月呢,不给准备休息的地方?” 旁边男人听到动静马上过来,“后台不许外人进的,公子您还是快出去。” 宋清欢朝着他挑挑眉,一扇子敲在他额头上。 “你就是冬梅寻的那个李铁生?” 李铁生摸了摸脑门,“是,公子您认识冬梅啊?” “可不,我可是冬梅的相好!” 李铁生张大嘴,一脸惊恐。 “不可能,冬梅不是这样的人。” “人不可貌相,本公子方才还同冬梅坐同一辆马车的,她那小腰软着呢。” 白莫亭,“” 他真想掉头就走,若不是觉得东街活动有意思,真的不想跟宋清欢一路,实在太羞耻了! 冬梅忙的一脑门的汗,刚迈进后台就听到宋清欢的这一句话,顿时头顶飞过一大群乌鸦。 她跺跺脚,“夫人,您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清欢挑起她的下巴,“妞,来给爷笑一个!” 冬梅没好气的将她的手拍开,对着一旁傻愣愣的李铁生道。 “铁生兄弟还不见过将军夫人!” 李铁生这脑子好半天转不过来弯,“她。。她是女的?” 冬梅白他一眼,“将军夫人能是个大老爷们?” 李铁生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夫人。” 宋清欢长叹口气,“冬梅你就是个直女,人家还没玩够,你就把我身份揭破了,无趣。” “对了,咱们请来寄浮生得连唱一个月,为何连个休息的地方也不准备?” 冬梅也挠了挠头,往后退几步,“我这给忙忘了,夫人恕罪。” 宋清欢唤来墨蓝,大半个时辰就将一间空着的院子布置的有模有样,软榻香炉小几。。一样不缺。 白生生已经卸了妆,颇有兴趣的倚在门边看宋清欢吩咐人做事。 宋清欢回头,四目相对,两人皆有半晌的怔忡。 实在是太像了! “你。。” “你。。” 白生生轻笑一声,抬抬手,“夫人先说。” 宋清欢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我爹的私生子?” 白生生愣住,好半晌也回不过神,这女人说话是不是也太过直接了,哪有这么讲话的。 宋清欢半眯起眼,目光不善,“你娘叫啥名?” 白生生,“” 宋清欢挥手让人全出去,只留二人在房中。 她开门见山的道,“我叫慕容清欢,敢问白公子姓甚名谁?” 白生生掩唇低咳,“哪有你这么问人问题的,若是我不愿说呢?” “没事,滴血认亲也是一样的。” 她说着就要划自己的手指,被白生生一把拉住。 白生生揉着眉心,“真是怕了你了,躲你这么久,没想到今日还是撞见了,我叫慕容华风。” 见宋清欢依旧审视的望着自己,白生生叹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你父亲的弟弟,你可以唤我声二叔。” 这下轮到宋清欢诧异了,“哇塞,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哥!” 白生生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就我大哥那样的老古板还能找外室,就你娘一个他都招架不来。” 宋清欢拍拍胸脯,“呼,那我就放心了,不然等我寻到他的。。。” “你待如何?” 她话都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白生生轻笑一声,“大哥。” 宋清欢回头,只见一中年男子倚在门槛边,着一袭青色长衫,墨发松散束在身后,眉清目秀,眼下一颗红色泪痣格外显眼。 宋清欢挑眉,与那男人大眼瞪小眼。 “死丫头,我问你话呢,寻到我当如何?” “你是我爹?” “嗯” “这么不负责任的爹要来干嘛,当然是毒死一了百了。” 慕容华清,“” 这么直接的吗?父女相见不该上演一出痛哭大戏? 他低咳几声,“逆女,哪有这么同自己爹讲话的。” 宋清欢抱臂,“生而不养,还准备在这里与我上演父女情深?” 慕容华清弹了弹她的脑门,“是你娘她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第166章 当我后爹 慕容华清黑着张脸,似是很不想提及往事,但触及到宋清欢略有嘲讽的目光,他咬咬牙。 “当年突逢巨变,我在外采药,并不知情,等我赶去的时候,连宛儿尸体也没见着。” 宋清欢缓缓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不接话,也懒的看他。 慕容华清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我知道你恨为父,可当年她让我滚远些,我这才一气之下离开毓凉的。” 宋清欢淡淡瞥他一眼,“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谈什么恨不恨的,不过你属实不太适合我娘亲。” 慕容华清语噎,指着她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白生生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看这父女俩斗嘴,没一点上前劝阻的意思。 “我与你娘亲的事哪是你能置喙的!”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确实,下回再选爹的时候我同平儿得瞧仔细了。” 慕容华清“什么叫再选爹?逆女啊!简直气死我了。” 宋清欢瞄向一旁的白生生,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二叔,我瞧你长的挺俊俏,愿不愿意当我爹?” 白生生险些被一口茶呛死,月白长衫洇开一片茶渍。 白术举着两个糖人兴冲冲的跑过来,“长姐,长姐。” 宋清欢瞬间收起满身杀意,软下眉眼,“平儿,你怎知我在这?” 白术递给她个糖人,“冬梅姐姐告诉我的,长姐快吃,都要化了。” 慕容华清一直盯着白术,白术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 “长姐,这男人是谁啊?为何看我的时候这么猥琐?” 慕容华清,“” 宋清欢接过糖人顺手塞到白生生手里,“爹,请你吃。” 白术半张着嘴,好半天都寻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谁?我在哪? “长。。。长姐。。。他是咱们爹?” 宋清欢重重点了点头,“嗯,我替咱们娘寻的夫婿,平儿觉得如何?” 白术嘴中糖人咬的嘎嘣脆,围着白生生打转,“这长相还凑合,就是太瘦弱了些,我一拳就能给捶死。” 白生生,“”他今天可能犯太岁,遇到两个惹不起的祖宗。 宋清欢两眼弯成个月牙,“没事,忘了长姐有增肥剂?嫁给娘亲之前保管他长个十斤。” 慕容华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气势却有些弱。 “你。。。你们。。老子才是你们正经的爹!” 白术上下打量他一眼,撇撇嘴,“不可能,娘亲眼光才不会如此差,嗓门大,人也黑。” 慕容华清,“你们选爹是看脸的?” 白术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道,“不看脸看哪?心长在你肚子里,总不能让长姐剖开来看。” 慕容华清却是听到了重点,“清欢你会医?” 宋清欢不搭理他,冲着白生生笑的春暖花开,“爹,你要不要随我们回将军府住?” 白生生拱手,“小祖宗你就放过二叔!” 宋清欢美目流转,“难不成戏园子比将军府好?还是说二叔有什么难言的癖好?” 白生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的看着她,“何意?” 宋清欢一脸我都懂,你别解释了的表情,“哎,好端端的俊俏后生,偏生喜爱男子,罢了罢了,一切都是缘。” 白生生,“胡说八道!你二叔我正常的很!” 慕容华清拉了把宋清欢的胳膊,执着的继续追问,“清欢你可是会医?” 白术小狗一样一口咬在慕容华清的胳膊上,“放开我长姐!” 宋清欢心下好笑,轻轻拍了拍白术的脑袋,“乖,松开,脏。” 白术听话的站到宋清欢身边,一脸戒备,“啊对,有细菌是?” “嗯哼,平儿真聪明!” 白术得意的昂起下巴,“我可是长姐的平儿。” 慕容华清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平儿,我才是你们的爹!” 白术掏掏耳朵,不耐烦的道,“你都说多少次了!可娘亲说爹早死了!” 慕容华清脚下一个踉跄,还好及时抓住了白生生,这才没在两个女儿面前出糗。 他本来也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以前总是宛娘说的多,他就边炮药,边听她在身边叽叽喳喳。 后来有了清欢,每日里欢声笑语不断,宛娘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所以肩负着毓凉国重任,而他,药王谷老谷主死后,所有重担全压在他一人身上,往日风光再也没有,弟子也越来越少,如今的药王谷其实就是座荒山。 皇宫那场大火之后,他疯了一般满天下的寻找宛娘和孩子,而白生生为了替他打探消息,身中剧毒,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却是内力全失,形同废人,他入了戏班子,边跟着四处演出,边探听消息,从未放弃过寻找。 宋清欢牵起白术的手,“平儿,陪长姐去美食街看看!这里无聊的很。” 慕容华清挡住她们的去路,“这么些年爹与二叔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奈何宛儿不肯相见,踪迹全无。” 宋清欢挑眉,拍了拍白生生的肩,“二叔若想清除体内毒素,可来将军府寻我。” 白生生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从见面到现在,她就一直在与大哥斗嘴,连脉都不曾替他把过,何况中毒这事,只有他与大哥两人知道。 “内力可能只能恢复七成,至于畏寒吐血,甚至四肢麻木,都可根治。” 慕容华清大喜,“真的?我这些年边寻找你们,边去采了不少的药,可惜收效甚微。” 宋清欢微微一笑,眼角轻轻掠过慕容华清。 “我还能将二叔这毒转移到你身上,要不要试试?” 慕容华清眼角抽了抽,气的猛拍一把自己的大腿,抓着白生生扯开嗓子干嚎。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竟然生了这样两个白眼狼,找后爹就算了,如今还要给我下毒,我这命啊。。。” 白生生轻轻拍了拍他,“大哥别演了,她们已经走了。” 慕容华清站直身子,猛咳几声,“走了你不早说,老子嗓子都吼破了。” 白生生坐在软榻上自斟自饮,“以心换心,你这法子没用的,我瞧那丫头是个狠心的。” 第167章 吃软饭的 白术小心翼翼的偷瞄宋清欢,“长姐,那个真是咱们的爹吗?” 宋清欢觉得她这小模样莫名有些可爱,捏了把她的脸蛋,轻点了点头,“是。” “那长姐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或许!除非娘亲口说,否则无从考究。” 白术不再开口,她虽嘴上那么说,怎会看不出来长姐与他长的有八分相似,尤其眼下的红色泪痣,简直如出一辙。 姐妹俩默契的转了话题,反正没爹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几年,相不相认的,白术并不在意,只要有长姐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宋清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娘亲当年早早就预见了那场灾难,所以才口出恶言将爹气走,至于她与平儿,肯定不是能让爹带走的,因为那样会打草惊蛇。 她不知道娘亲与自己是如何有窥视人心的本事的,如同她想不明白只要看到亲近的人受到伤害,就会暴走疯狂,完全不受控制。 “长姐,你瞧美食街都开始排队了!咱们是不是要扩大场地了?” 白术在身旁兴奋的叽叽喳喳,将宋清欢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不必,咱们也不可能每日做活动,能保持如今这样就好。” 白术不懂,也不想费这脑子,全部听长姐安排就好。 白术揉了揉自己鼓起的小腹,“唉,吃不下了。” 宋清欢戳了戳她的额头,“从早吃到晚,再这么下去,将来成亲,上官风都要抱不动你了。” 白术却突然收起了嬉笑模样,“我与他未必能走到那一步,长姐,如果娘亲真要夺回毓凉,战争无法避免,到时候咱们该何去何从?” 宋清欢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稚气未脱的妹妹,原来单纯幼稚只是她的表面,她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实话,这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尤其是顾南乔远赴边关之后,答案是没有的,但她们绝不可能背叛娘亲,不可能背负着毓凉灭国之仇视而不见。 “长姐不知,这答案得平儿自己寻。” 白术咧牙一笑,“长姐不是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当下,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 “好一个珍惜当下,我的平儿长大了啊。” 白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又跑来了?人多眼杂的你就不害怕被人瞧见?” 上官风晃着折扇,桃花眼中尽是柔情。 “怕什么,长这么好看就是让人看的!” 白术径直走了,“自恋狂!” 上官风叹气,“长姐,您都把平儿教坏了。”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等你娶到手再唤我长姐!” 她自上官风身边经过,在他脚背上狠狠踩过,还使劲捻了捻。 他单脚跳着,“哎哎,别走哇,我有正事讲。” 宋清欢驻足,言简意赅。 “有话说,有屁放!” 上官风,“长姐,这在外面呢,说话好歹注意些。” 见宋清欢又要走,他赶紧开口。 “我方才去看了看,一品墨客今日只有两桌人。” 宋清欢莞尔,两眼灿灿如星。 “不过小小教训,得持续一个月,他受着就是!” 上官风苦着张脸跟在宋清欢身后絮絮叨叨。 “一品墨客我也是投了钱的,亏了亏了。” 宋清欢懒的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见半夏忙的脚不沾地,可脸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 “女子记仇,从早到晚!敢克扣我的红利,这点子损失世子当不会看在眼里!我能将法子给他,也能毁了,拭目以待!” 半夏小跑着过来,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夫人,只半日营业额就超过平时的三倍有余。” 宋清欢掏出罗帕替她擦了擦汗,笑意盈盈。 “除了钱,没别的与我讲?” 半夏一怔,遂气愤的道。 “文轩那个天杀的玩意,我去了几次,连一品墨客的门都不让我进!我呸!男人都没个好东西!” 上官风一扇子敲在她头上。 “别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我就很不错!” 半夏嘲讽的看他一眼,“呵,那平儿为何不愿嫁你?” 杀人诛心! 这一刀捅的上官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清欢沉吟,“他也只是听令行事,说不准世子将他派去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半夏皱眉,仔细想了想这几次去一品墨客的事,确实是连文轩的影子也没见着,他是同自己表露过心迹的,当不会避而不见,要么是有不得已的情况,要么就是人不在京城。 宋清欢拍了拍她,“我在暗中安排了武功不错的人,既然想同我们打擂台,那就得分个输赢,我会让他乖乖把钱双手奉上!” 她凑到半夏耳边低语。 “明年咱们自己也制冰,寻些生面孔去地州开铺售卖,价格降三成!” 半夏抚掌大笑,心中恼怒消失殆尽。 “行,全听夫人的!人手我这里有现成的,只是。。。” 宋清欢挑眉,“放心,已经加快建造了,明年开春就完工了。” 半夏愕然,她压根还没说,夫人到底是如何知道她心中所想的。 “不知道,这问题我也想不通,所以别问。” 半夏,“” 上官风拿扇挠挠头,“长姐,我也投一份行不行?” “不行!日后我的生意不再找人合伙。” 见她拒绝的干脆,上官风只得歇了心思,唉声叹气的。 “我总得攒些银钱才好娶平儿。” 宋清欢不以为意的摆手。 “如果平儿答应嫁你,我定为你们准备十里红妆,你算入赘,不必出一文。” 半夏笑的前仰后合。 “那不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嘛!” 上官风黑着张脸,一言不发的去寻白术,只是那背影瞧着怎么都有些恼羞成怒。 活动才持续十日左右,一品墨客与迎客居就沉不住气了,尤其是上官朗的迎客居,频频派人来捣乱,不过很快被暗处的人解决了。 上官朗的世子府隔几日不是被炸就是被投毒,弄的府中人心惶惶,上官朗怕死,特求了陛下,接了太医守在府里。 第168章 极尽侮辱 太医心里那叫个苦啊,那毒下的无声无息,不要人命,却是极具侮辱性。 整整一个时辰,他随着世子府一众人看着世子在地上爬行,世子双眼绿幽幽,姿势诡异,口水不断的往下流。 干看着,一点招也没有! 太医看着,总觉得世子这动作形态有点像蜘蛛,莫名有些想笑,却死死忍住了。 宋清欢穿着黑色夜行衣,负手远远看着,眸中一片清冷。 墨蓝觉得如此折磨上官朗,真不如一刀捅了他干脆。 “夫人,凭您的本事,想要了他的命易如反掌,干嘛还浪费药?” 宋清欢只淡淡一笑,“他若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得让他活着受尽折磨凌辱。” 墨蓝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寒意顿生,果然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得罪也! 宋清欢瞥他一眼,“你全家都是小人!” 墨蓝,“” 所以只要夫人在,他以后心里都不能想事了呗,赤果果的全部被瞧了个仔细! “嗯,你最好少想些有的没的,不然你也去当回蜘蛛侠好了!” 墨蓝看一眼手都被磨破,仍在那奋力爬行的上官朗,打了个冷战。 “母亲,儿子错了!” 话落,他已经被踢下房顶,还好他有功夫在身,不然这屁股怕是得摔成八瓣。 “去你妹的母亲,再敢这么叫我,我就让你这辈子也说不了话!” 墨蓝认命的又跃上屋顶,苦着张脸,“夫人,属下再不敢了!” “第二批粮草已经出发了,墨蓝你得留在京城。” 墨蓝沉默,他是特别想跟着夫人走的,但他也知道京中需得有人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第一时间通知将军,而且,夫人的网铺的很大,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谁也没瞒过他,可他在看了半夏的账本之后,仍是被惊的心脏乱跳,他是个粗人不知怎么形容,只能说富可敌国也不夸张,夫人给边关一车车的运送粮草物资,全是自己出的银钱,没要朝廷分毫。 想至此,他看了眼宋清欢,素面玄衣,墨发高高束起,没一件首饰,却美的夺目。 如果将军真的想夺那高位,夫人是当之无愧的国母!心系天下,胸怀大义,不过,对待敌人的狠辣劲,他自愧不如。 “他才不稀罕那位置,不然也不会瞒到今日了,以后你们做事也再谨慎些,别叫人瞧出端倪,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蓝点头,“属下明白的,夫人放心。” “墨蓝,我把天冬交给你了,你定要好好对她。” 墨蓝有些不明白,“夫人您不带她去边关?” 宋清欢轻轻摇了摇头,“不带!那里苦寒,又很危险,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自保,替我护好她。” 墨蓝郑重点头,“属下当以命相护,只是您若不带她去,她肯定会很伤心。” 宋清欢淡笑不语,掏出改良过的弹弓朝着上官朗射出个琉璃球,琉璃球落地,四分五裂,不明粉末扬了他一头一脸。 “走,回府,困了。” 墨蓝也不多问,反正肯定不是啥好东西就对了,夫人身上除了毒就是毒。 上官朗躺在地上,形容狼狈,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去给本世子查!查不出来全部打杀了!” 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太医,目光狠戾,“本世子要你有何用?这么多天一个解药也没制出来。” 太医扑通给上官朗跪下了,“世子,老夫无能,老夫年纪大了,打算解甲归田,还请世子另寻太医过府。” 太医朝着他磕了三个头,提过药箱跑的飞快。 皇上坐在龙椅上,揉着眉心,看着底下跪着的太医,觉得心好累。 “你才四十,如何就岁数大了?” 皇上觉得这半月他老了不少,派去上官朗世子府的太医全部辞了官,死活不肯留下,找的理由五花八门,他都不好意思开口挽留。 “你同朕说说世子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半个月闹的朕头疼不已。” 太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世子也不知得罪了何人,府上不是被炸,就是被下毒,偏那毒老夫还瞧不出来,又不要人命,奇奇怪怪其尽侮辱。” 不知为何,皇上脑海中莫名就浮现出宋清欢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来,他叹口气。 “你且留在太医院,朕派其他太医去世子府就是。” 太医拼命摇头,“求陛下开恩,准许老臣解甲归田,那些毒简直见所未见,老夫这医术真是自愧不如。” 常喜轻轻替皇上顺着背。 “陛下您千万别动怒,不如派人去查查世子近来与何人结了怨。” 太医点头,“对对,常公公说的对,即使陛下再换位太医过府,也是一样的结果,那些毒无色无味,偏就只有世子中招,旁人都是好好的。” 皇上没出声,由着常喜给他揉着太阳穴。 “行了,你继续回去当值,此事朕会派人去查。” 太医苦着脸,却也不敢再开口求情,他可是见过世子如何出糗的,上官朗为人刻薄,又记仇,说不好哪日就把他们灭口了。 待人一走,皇上这才看向常喜。 “常喜啊,明日你去帮朕宣清欢夫人入宫一趟,直接带来御书房就好,最好别让旁人瞧见。” 常公公一怔,手下动作却是不敢停,心中打鼓,看来他一会得派人去送个信,好叫清欢夫人提前有个准备。 毕竟他的命是顾南乔救下的,要是没将军出手相助,估计他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老奴记下了,陛下早些休息。” 皇上点点头,“就在这歇了,朕近来觉得疲乏的很。” 常喜安顿好皇上,见他睡着都皱着眉,又想到他提起宋清欢时那明显带着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心中紧了又紧。 他在殿外左思右想,觉得谁去送信都不放心,偷偷自秘门出了宫。 墨蓝出来见的他,“常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要事?” 常喜穿着一身玄色衣裳,头上戴着蓑苙,遮住了容貌。 “老奴想面见夫人,有重要的事回禀。” 第169章 开门见山 常喜公公被冯管事亲自带到栖云阁,他还是第一回来这,看着那些新奇的家具摆设啧啧称奇。 丫鬟们给他上了新做的各式点心和一壶奶茶,安静的候在一旁。 宋清欢着一袭碧色对襟罗裙,领着天冬施施然走进来。 “常喜公公好,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常喜见到她欲行礼,被她扬手打断。 “公公在将军府不必多礼,快请坐。” 常喜时间不多,开门见山的将皇上要召见她的事讲了,看了看她的脸色,又小心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和所见。 “清欢夫人,咋家受将军大恩,无以为报,希望您心中有数,提早想好应对之法。” 宋清欢笑的明媚,待常喜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公公前来告知,我会想想应对之法,只是” 她停顿了会,继续道,“公公随身伺候着,可知朝廷补给的粮草何时运去边关。” 常喜不假思索,“国库空虚,兵部天天哭穷,要全部备好至少还需半月,更莫论冬衣草料了,还烦请夫人同将军传个信,提早做准备。” 这一切都在宋清欢的意料之内,并没多少失望。 “多谢公公如实相告,还请公公日后多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我不希望他在边关冲锋陷阵,后方还有小人陷害捣乱,我的意思公公当是明白的?” 常喜见她说话直爽,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也敛了往日客套的模样,郑重的点头。 “既然夫人如此相信咋家,那我也不拿乔,同您交个底,得防着些靖安亲王府和左相,上一回就是他们唆使陛下收回兵权,如今是无人可用,这才又起复了将军。” “公公,不妨告诉您,我打算下月出发去边关,陛下那里您可能替我瞒住?” 毕竟身有诰命,没皇上口谕是不得私自离京的,再加之如今左纤纤身在后宫,想寻事真是轻而易举的,但若是有常喜替她打圆场,事情就会变的简单许多。 常喜认真思忖一番,“行是行,只是这时间不好说,除非陛下再不召见您,否则很难瞒住。” “能瞒一时是一时,我只是觉得边关如今缺衣少粮,药材更不必说,我打算亲自送一批过去。” 常喜叹口气,有些话处在他这位置实在不好开口,国库虽空虚,可皇上的私库丰盈啊,坚持一个冬天的粮草肯定是够用的,哪至于将军前去保家卫国,还要自己掏腰包的道理! 宋清欢抿口茶,忽而就笑了,常喜觉得她简直就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了,娇而不媚,带着几分邪肆,令人心潮澎湃。 “公公觉得我能不能压榨陛下一些出来?” 常喜一怔,旋即也笑开了,喝了半盏香喷喷的桂花奶茶。 “如果是清欢夫人,老奴觉着能!” 常喜见事情说至此,时间也不早了,遂起身告辞。 宋清欢朝天冬使个眼色,天冬拿着个挺大的包裹塞到常喜怀里。 常喜虽收惯了红封,见到这么大个包裹还是有些怔愣。 “公公收下,宫中可不似外边,您一切当心!” 后来的某一日,常喜想到这一刻,就觉得温暖异常,如果不是她包裹中的那几瓶药,自己的下场不堪设想。 “那咋家也不客气了,谢过清欢夫人,时辰不早了,告辞。” 宋清欢轻颔首,依旧由冯管事亲自将常喜送出门去。 天冬见人走了,这才长呼一口气,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宋清欢。 “夫人,那位该不会是对您有什么想法?” 宋清欢莞尔,轻弹一下她的额头。 “小丫头片子知道的不少,无妨,我会彻底让他打消这想法。” 待到回了听松院,她交待一番,令紫苏给她的宫装上缝了几个不打眼的补丁。 紫苏虽不解为何要在好好的华服上缝补丁,但几月相处下来,深知宋清欢做事绝对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不会平白无故做无用功。 翌日,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压顶,似是马上要迎来一场大雨。 宋清欢由着紫苏和天冬替她穿上浅紫诰命宫服,粉黛未施,只在发间别了支普通的累丝银簪,腕间更是空空如也。 “沉香,紫苏随我去宫里,天冬你替我盯好院子,别让那几个出来作妖。” 天冬重重点头,“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做。” 她扶着沉香的手方下马车,就见宫门外站着的禁卫军统领高令,身着铠甲,眉目俊毅,只是那眉间有抹化不开的沉郁。 见她来,高令微一怔愣,“见过清欢夫人。” 宋清欢浅笑盈盈,扬扬手,“高统领客气。” 常喜亲自前来迎接,高令心中有丝不安萦绕,低低的嘱咐一句,“夫人一切小心。” 宋清欢侧头颔首,朝着他露出个会心的笑,“多谢提醒。” 路上常喜与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毕竟宫中人多眼杂,事情既已说完,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疏离,对大家都有好处。 一路来了御书房,皇上挥退一众宫人,只留了常喜贴身伺候。 见她穿的如此朴素,皇上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涌上种不安的情绪,他的眼角抽了抽。 “清欢夫人无需多礼,快坐。” 宋清欢屈膝,“臣妇多谢陛下。” 她施施然坐下,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随意捻起块点心咬一小口。 “还是陛下这里的点心最合臣妇胃口了。” 皇上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常喜啊,吩咐御膳房一声,多准备些点心,一会让清欢夫人带走。” 常喜领命,离开时悄悄看了眼宋清欢,见她目光纯澈,冲着自己挑了挑眉,安心了不少。 待人全走了,御书房突然就安静下来,皇上揉着眉心,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宋清欢也不急,清淡如云,面上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 “清欢可知朕今日唤你来何事?” 宋清欢听见这称呼,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着痕迹的搓搓手臂。 “臣妇愚昧,还请陛下明言。” 皇上斜睨她一眼,语气温和,“你若愚昧,就再无聪明人了。” 第170章 又挖个坑 皇上指着她,似有不悦,可那语气却是带着浓浓的宠溺。 “为何穿成这样入宫?又闹什么幺蛾子?” 宋清欢掏出一方素帕,用力擦了擦眼角,眼中瞬间腾上雾气。 “之前同陛下说将军府就要揭不开锅了,陛下不信,将军远去边关,怕将士们饿肚子,自掏腰包,带走了好些粮草,就给臣妇留了些贴己钱,哪里够一府上下的吃喝。” 皇上听她又提这事,直觉告诉他今天自己可能又要被薅羊毛了,他欲转移话题,却见宋清欢抽抽答答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皇上,“清欢这是怎么了?可要朕唤太医来瞧瞧?” 宋清欢欲语还休,有些不好意思的半垂下头,手温柔的摸着小腹。 “多谢陛下关心,臣妇无事,只是。。只是有了身孕。” 皇上面色一滞,只觉得胸口刺痛,好似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去不复返了,可坊间传闻,顾南乔是无法有子的,难不成是宋清欢给他戴了绿帽子? 宋清欢嘴角抽了抽,心道您还真敢想,堂堂一国之君,想法怎么就这么龌龊呢! “唉,大人粗茶淡饭都好说,可孩子还小,尤其惜玉即将参加秋闱,总不好苛待了去,人都说后母难当,臣妇真是。。嘤嘤嘤,总不好让人说有了自己的孩儿,就慢待了将军的嫡子。” 皇上眉头拧成个川字,顾惜玉要秋闱这事他是知晓的,顾南乔并没瞒他,光明正大的说他不走文职,将来是要上战场的,做为皇上,他自是乐意见到有年轻将军为他保卫疆土,若身边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江山危矣。 皇上按着眉心,不太敢接她这话,他总觉得宋清欢又给他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坑,他突然就有点后悔召她入宫了。 常喜站在皇上身侧,憋笑憋的肩膀直抖,“陛下,要老奴去唤太医过来给清欢夫人瞧瞧吗?” 皇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到时别说朕苛待了家眷。” 一刻钟左右,太医跟在常喜身后进了御书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守在上官朗府中的太医。 宋清欢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哟呵,还是老熟人呢,上官朗险险没将这位太医给折腾死,瞧瞧当时他那黑眼圈,坐着都能睡过去。 太医一一行过礼之后,将丝帕搭在她手腕上,“清欢夫人得罪了。” 宋清欢笑的温柔,“无妨,麻烦于太医了。” 于太医一怔,“清欢夫人知道老夫?” 宋清欢一本正经,“嗯,听将军说于太医医术很是精湛,由您来为我把脉,我很是放心。” 一柱香的时间,于太医收回手,“陛下,清欢夫人确有身孕,一月有余,前三月需得卧床休息才好。” 皇上蹙眉,满心的酸涩,漂亮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可如宋清欢这般灵动俏皮,古灵精怪的倒是少见,很难不让人心生欢喜,想将她占为己有。 可惜她有了顾南乔的子嗣,他只能歇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勉强挤出个笑。 “清欢夫人可听见了?日后在府上少出门,别让顾将军担忧。” 宋清欢干呕两声,侧了侧身,恰好露出袖上的补丁,衣摆处也有两个小小补丁,若是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常喜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垂着头,隐了眼底笑意。 既然看到了,皇上不得不出声开口询问。 “清欢夫人如今的日子已经如此清贫了?朕赐下的六个宫女也送去庵中清修!” 宋清欢虚俯了俯身,“臣妇谢过陛下体恤。” 她轻抽了抽鼻子,眼眶泛红,清澈灵动的眸子注视着皇上,温声软语,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三十万镇西军加之边关原本的守军,只依靠将军一人的俸禄实在是难以支撑,我知道如今国库空虚,也不好叫陛下为难,只得将一应嫁妆全部典卖,却也维持不了多久,听说将士们如今连每日一个馒头都吃不上了。” 皇上还能说什么,一个女子都将自己的嫁妆卖了给前线将士供粮草,自己要是还装作不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万一这事再传出去,百姓们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帝王,他真后悔,悔的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为什么召见清欢夫人,正事都没问,自己又要出血了! “常喜啊,清欢夫人都如此心怀大义,朕私库中如今能挪用的银钱有多少,也先拿出来,总不好让前线将士饿着肚子上战场。” 常喜清清嗓子,挺直背脊,“陛下私库中如今可挪用的有黄金两万一千五十二两,银钱七万三千八十九两,另。。。” 皇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的常喜直接打住了话头。 他妈的,这常喜怕不是个叛徒,说这么清楚做什么!要是自己不制止,是不是还打算把他有多少珠宝首饰一并全说了啊! 宋清欢垂着头,看不清她此时的情绪,只是微微抖动的肩膀令人唏嘘,以为她是感动得落了泪。 皇上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将这些全换成粮草,明日一早运往边关!” 宋清欢干脆利落的跪下,“臣妇代边关将士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板上钉钉,再无反悔可能!皇上这个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 皇上无力的挥手,“你如今有身孕,朕免了你一切礼节,你且回将军府安胎,日后少出来走动。” 他白了常喜一眼,发现常喜正盯着脚尖看的仔细,“常公公!去传轿辇送清欢夫人出宫,传朕口谕,日后非朕传召,无需入宫!” 常喜的心终于落回肚中,看来清欢夫人安全了,只要有这道口谕,左纤纤或是旁人再想整什么幺蛾子,简直难如登天。 宋清欢行了礼,扬长而去,脚步飞快,看得皇上目瞪口呆,有身孕的人可以走这么快的吗?还有,他今日宣她入宫不是为了这个啊,他总觉得世子府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结果她一打岔,全忘了! 第171章 过好当下 宋清欢坐着软轿,沉香、紫苏两人跟在左右两侧,一路上无人敢为难,左纤纤知道她进宫,原本是打算为难她一番,好解心头之恨。 谁曾想皇上竟下了那样一道旨意,虽是口头的,可金口一开,谁敢违抗。 “宋清欢这个贱人,为何就如此好命?我如今可是贵妃也奈何不得她,陛下到底为什么如此厚待她!” 犹不解气,一室的花瓶摆件能砸的全砸了,末了又将软榻上的小几推翻在地。 “贱人!贱人!” 长平宫的宫人齐齐跪了一地,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鹂贵妃可是左相之女,为人跋扈霸道,入主后宫没多久,死在她手上的宫女没十个也有八个,人命在她眼中轻如草芥! 左纤纤从前的嬷嬷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入宫前她就将那嬷嬷打杀丢去了乱葬岗,至于其他贴身女使则被左相全部灭了口。 新换的这一批整日里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命,更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上前阻拦。 左纤纤发髻凌乱,面容狰狞,哪有半分平日里娇俏可人的温柔模样,她坐在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脯不断的起伏。 “去给本贵妃端杯茶来。” 女使战战兢兢,一滴茶汤不小心滴在了左纤纤手上。 她一脚将那女使踢翻在地,地上的瓷片划开女使的衣裳,血很快渗了出来。 左纤纤没半点怜惜的意思,一脚踢的比一脚重,直到女使气息全无,仍是不解气的拿起瓷片疯狂的划她的脸。 宫人们瑟瑟发抖,左纤纤华丽的宫装被染成血红色,脸上手上赤红一片。 回府的路上,紫苏这才敢开口,“夫人,您真有身孕了?” 宋清欢捏了把她的脸蛋,“骗那位的你也信,我同将军说好了,边关安定之前不要孩子。” 紫苏拍了拍胸脯,“幸好,不然您这去边关一路颠簸,哪能受得住啊!” 宋清欢浅浅一笑,端起茶喝了半盏。 “紫苏,我给你安排个任务,这几日不必在我身边伺候。” 紫苏点点头,“夫人吩咐,奴婢定尽力做好。” 宋清欢凑到紫苏耳边低语几句,紫苏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半张着嘴,好半天也没回过神。 “夫人,真要收?不管多少银钱?” “嗯,我需要一个那样的地方,打探消息方便也安全。” 她看向紫苏,郑重的道,“你可能负责?” 紫苏几乎不假思索,“奴婢可以的。” 她心中对宋清欢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也因着她,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别说打骂了,宋清欢平时甚至都不会高声与她们这样的下人高声说话。 如果她能替夫人守好那摊子,是不是也能像半夏她们那样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她很羡慕她们神采飞扬的模样,女子就该能独挡一面,不必仰人鼻息。 宋清欢低笑一声,“你日后也可以的,身契过段日子会还你,可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下场会很惨,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记住这点就可。” 紫苏眼神清澈,目光坚定,“夫人,奴婢愿签死契,我只是想同半夏她们那样为自己活一回。” 宋清欢莞尔,“不必签死契,所有为我办事的人,身契都握在自己手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我的原则。” 沉香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突然插了句,“我哪也不去。” 宋清欢没好气白她一眼,“这话你说了不下十次,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跟着我,就跟着我,当一辈子的单身狗!” 沉香别扭的将头偏去一边,“无所谓,能跟着您就行。” 宋清欢也不再勉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既然已有主意,就没必要强加干涉,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往后的事都是未知,只需过好当下,没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忧虑。 紫苏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夫人,那。。。南星呢?” 宋清欢戳了戳她的额头,“将军府总要有可信的人守着,你还寻起帮手了,放心,一开始我会让墨蓝从旁协助你的。” 紫苏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奴婢只是想着与她同时入府,瞧着她也是个可靠的,当不会做出对夫人不利的事。” 宋清欢点头,“我知道,所以才将她放在府中理事,有她在,我就没那么后顾之忧。” 沉香懒的听这些,反正她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跟随宋清欢,不管她要做什么,或者要去哪里,不管前路是荆棘还是火海,她都义无反顾,大不了贱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宋清欢将一块点心塞到她嘴里。 “我可不需要你的命,你还是自己收好!” 沉香一怔,平静的面色终于出现了裂缝。 “夫人您简直。。是个神棍!” 宋清欢,“” 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就长了张嘴! 紫苏憋笑,也捏了块点心放在嘴中细细咀嚼,有这样的主子可真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几人说说笑笑间,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 宋清欢跳下马车,就看到一身月白长衫儒雅清俊的白生生。 “嗨,后爹,您想清楚了?” 白生生轻弹了弹她的脑门,低低笑着。 “小祖宗,二叔真是怕了你这张嘴!” 紫苏和沉香随后下来,见到白生生皆是一愣,尤其紫苏,一张脸红到耳朵根,她之前伺候的那户人家的小姐特别喜欢听白生生的戏,几乎场场不落,她有幸跟着,对白生生也是心生爱慕,只是她这身份,配不上! 天黑,没人注意到紫苏的情绪变化,只有宋清欢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过头。 “二叔,您的毒能清,只是会很痛,您可想好了?” 白生生的经脉几乎全部堵死,内力在体内四下游走,余毒侵蚀,痛不欲生。 白生生沉默了半晌。 “想好了,这些年我受的罪不少,哪怕内力只能恢复一两分都是好的。” “行,既然二叔这么说了,我自是没意见,只是。。。” 第172章 玩毒贼溜 白生生蹙眉,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见宋清欢迟迟不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他有些急切的追问,“只是什么?” 宋清欢淡笑不语,背着手一蹦一跳往花厅去。 待到了花厅,白生生坐下,打量了一圈,很是感慨,“你这里布置的倒是与众不同。” 宋清欢净了手,浅笑盈盈看着他,眼中是不加隐藏的狡黠。 “二叔,我先为您施次针,若您觉得还不错,我再继续说我的条件,如何?” 白生生低笑一声,“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无妨,你的条件二叔我无条件的应承。” 宋清欢也不废话,接过紫苏手中的药箱,打开,里面是一排排粗细不一的金针,还有几把锋利无比的小刀。 “二叔,我提前声明,我玩毒贼溜,这针炙嘛,反正穴位肯定会扎准的,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力度就不好说了。” 白生生端起茶抿一口,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无事,二叔给你练手。” 宋清欢嘿嘿一笑,带着白生生进了里屋,没让沉香和紫苏进去,毕竟男女有别,总不好叫二叔真的失了清白。 墨蓝笔直的站在床榻边,目不斜视,“属下保护夫人。” 宋清欢推他一把,“去帮我把灯盏拿近点,多拿几盏。” 白生生褪去上衣,居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皮肤白到透亮,只是背上有几道狰狞的伤口,这么久也没愈合。 “二叔可知是谁给您下的毒?竟用这么阴毒的法子,我咒他日后生个儿子没屁眼!” 白生生猛咳几声,不知该如何接话,侄女说话这么直接的吗?彪悍的让他这个男子都有些脸红。 “不知,当时消息打探到京中就断了线索,这毒也是几日后才发作的。” 宋清欢不再开口,对准穴位刺入,一柱香的功夫拔出,仔细看了看。 “孔雀胆、天仙子,无色无味,服之使人伤口久不愈,内力尽失,若二叔再晚一月遇见我,会内脏腐烂而亡。” 墨蓝气结,“这人要是被我捉到,定戳他一百八十个窟窿,也太狠毒了!” 他自小练武功,自是知道这其中艰辛,内力练之不易,失去的时候更是痛不欲生,个中滋味只怕难以向外人一一道来,尤其这人是夫人的二叔,那就更加不能忍了! “去杀!那人是宋木元!” 墨蓝怔忡,好半天都发不出声。 “夫人,您说认真的?” 宋清欢神情专注,“嗯,他书房里就有这一味药,我改良了一下,给他服了。” 墨蓝,“夫人,改良之后也会让人如此痛苦吗?” 宋清欢又刺入一根金针。 “嗯,断子绝孙,再也当不了正常男人。” 墨蓝夹紧双腿,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这还不如一刀捅了来得干脆,做为一个正常男人,每日看着吃不着,不如净了身,进宫当公公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赏识。 宋清欢阴恻恻的道,“二叔你没说实话,也是想试试?” 白生生身子猛的绷紧,想回头,奈何背上插满了金针。 “能说的我全说了。” 宋清欢猛的拔出根针,白生生无防备,轻嘶出声。 “不能说的也说来听听,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 白生生沉默不答。 “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要治病就好好治,你瞧你哪有一点医者的样子!” 宋清欢没回头,就跟聋了似的。 慕容华清见她这样,秒怂,软了语调。 “欢儿,爹错了,但是你娘不愿同我走,她非说你的一魂去了异世,她得等你。” 宋清欢拔针的手顿在半空,墨蓝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错愕、诧异。 屋中安静了许久,宋清欢将针一一拔出,又吩咐墨蓝替白生生准备了沐浴用的药汤。 她看着慕容华清,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清安是你的儿子?” 慕容华清挠挠头。 “自然是我的,只是宛儿不愿与我离开。” 宋清欢端起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这才将心中的惊异压下。 “她与宋木元同在一个屋檐下,您就真放心?” 慕容华清挑眉,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骄傲。 “宛儿才不会看上那么个货色,你爹我从前也是个俊俏后生,药王谷就没有比得上我的。” 他见宋清欢一脸鄙夷,气呼呼的瞪着她。 “还别不信,当初宛儿就是看上我这张脸才三天两头寻借口来药王谷的,后来师傅见她天资颇高,极具灵性,这才破例收了她为关门弟子。”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问你,既然寻到了娘亲,为何不随她离开?明知她此回毓凉是件凶险的事。” 慕容华清拧眉,小心的环顾四周。 “无妨,将军府很安全,有话直说就是。” 慕容华清苦着脸,“她说要我与你一同前去边关,我也不知何意,而且她威胁我。。。说要是做不到,就要休了我重新寻个夫婿。” 宋清欢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度,她、平儿还有娘亲这读心术和预知能力本就匪夷所思,不可用常理解释。 她上下打量慕容华清几眼,略带嫌弃。 “你会骑马吗?” 慕容华清非常没形象的翻了她一眼。 “小看我,我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你以为寻药那么容易啊,经常会遇到野兽或是来夺药的人,若无自保之力,你哪能见到我。” 宋清欢轻哼。 “见不见有什么区别,有没有爹我与平儿都长这么大了。” 提起这挡子事,慕容华清自知理亏,尤其对平儿,若当时没有顾南乔相救,小小的她说不定早就死在林子里了。 他长长叹口气,“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我真的一直没放弃寻找你们,只是暗处总有人处处阻挠,要不是宛儿的暗号,我真寻不到宋府。” 宋清欢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轻叩。 “下月我要去边关,既然是娘亲交待的,你就跟着,二叔的毒最多十日便可解,他得留在京城哪也不能去。” 白生生已经换了件衣裳,闻言有些不解。 “如果毒清了,我也想同你们一起去边关。” 第173章 戏班易主 宋清欢和慕容华清异口同声的道,“不行!” 白生生愣了半晌,忽而笑了,无奈的道,“好,那我就留在京城。” 宋清欢睨一眼慕容华清,别扭的将头偏去一边不再看他,毕竟她从前是个孤儿,后来穿越来此,宋木元对她冷漠至极,她的记忆中就没有父亲的存在。 慕容华清低咳一声,从怀里掏出本书册塞到她手中。 “这是我寻药过程中的见解,还有一些药物不曾炮制成功,说不定你可以。” 说起这个宋清欢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的翻开书,一目十行,一柱香的功夫书已翻阅完毕,且里面所记载的药物、药方了然于心。 她将书重新丢给慕容华清,“看完了,还你,毕竟这可是您的心血,至于炮制不成功的那些药材有几味用量不对,有空了我将方法写给你。” 慕容华清怔忡,拿着书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就看完了?这么随意的吗?” 宋清欢坐下,接过天冬递来的奶茶一饮而尽,长长呼出口气,没什么形象的半倚在靠枕上。 “嗯,您可随意考我。” 慕容华清不信邪,翻开随意一页,然后又一页。。。 宋清欢对答如流,有些药的量不太准确的,她也一一指出,并且衍生出新的药方,治疗风湿的药方同时也可治疗痛风等症。 慕容华清索性坐下,听得认真,掏出炭笔仔细的一一写下,此刻他们不是父女,而只是济世救人的医者。 “嗯,这药方倒是不错,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欢儿确有天赋,可有想过接了药王谷?” 宋清欢挑眉,似笑非笑望着他。 “我可没任何仁慈之心,也没那耐心去治病救人,比起这些,我还是更爱制毒,药王谷若交于我手中,可能得变成毒王谷了,您可愿意?” 慕容华清一怔,脸色有些难看,握着笔的手指节泛白。 “荒谬,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好好的正道不走,非得研究这些偏门,药王谷百年基业,岂不尽毁你手!” 宋清欢指了指门,“话不投机半分多,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白生生欲上前化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听得宋清欢淡淡道。 “走好自己的路,别妄想干涉别人的人生,这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都有两面性,你且走你的正途,互不相干!” 慕容华清拂袖,“孺子不可教!医与毒岂可同日而语!我不求能拯救天下苍生,但求问心无愧!” 宋清欢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唇边带着抹讥诮的笑。 “如果宋木元那样的需要你医治,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救治?” 慕容华清的脚步停住,思忖了半晌,“会!” 宋清欢扬扬手,“佛祖再见,菩萨慢走!” 宋清欢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想救人那是药,想害人便是毒,没什么区别,如果遇见宋木元那样德性有亏的,别说救了,她肯定会上去踩上几脚。 慕容华清还准备说教一番,觉得她这态度实在不够端正,一个医者,当有济世救人的慈悲心,不该如她这般狠心绝情。 “别以为你是我爹就可对我的选择指手划脚,你的女儿早死在宋府了!” 慕容华清怔忡,“何意?” 宋清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了逐客令。 “我乏了,你们都走!二叔明日提早一个时辰过来。” 白生生看看她,再看看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慕容华清,轻叹口气,他这大哥哪都好,就是实在太过固执,他身体力行,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做个好的医者,发扬药王谷济世救人的精神,可面对仇人,真能放下芥蒂毫无保留?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你希望二叔留在京城做什么?但说无妨。” 宋清欢再次打了个哈欠,很没形象的趴在矮几上,软软的摆摆手。 “二叔你回,有外人在,不方便透露。” 慕容华清环顾一周,这屋里除了护卫就是她的贴身丫鬟,既然是有事交待华风,那外人。。。说的竟是他! 白生生忍笑,“好,明日二叔准时过来。” 不欢而散的只有慕容华清,因为宋清欢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沐浴过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而慕容华清却是辗转难眠,天明方歇。 晌午的时候,寄浮生的班主满面笑容的进来,身后还背着个包袱。 “寄浮生今日起换老板了,日后你们都听白生生的就好,我岁数大了,要归乡过过儿孙绕膝的日子了,祝大家伙出名发财,老周我就先告辞了!” 白生生安然坐着,手中端着盏茶不疾不徐的啜着,似是对这结果一点也不惊讶,只对着老周微颔首。 他们是戏子,再出名也只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他的师兄们到了年龄开不了嗓了,除了去当清倌,就是被哪个富家养起来,最好的结局就是买个小院,孤独终老。 所以,他是没心的,没心就无情,无情就不痛,不痛自然无人可伤到自己! 宋清欢着一袭粉色绣花男装,墨发也用同色发带束于头顶,手中拿着把折扇,眼尾上挑,眉目如画,俨然一副世家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她迈步进来,直直朝着白生生而去,啪的合上折扇,挑起白生生的下颌。 “呦,白老板长的好生俊俏,来,给爷笑一个。” 白生生拍开她的扇子,眼中满是笑意。 “小祖宗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宋清欢大咧咧的坐下,指节叩了叩桌面,指着一个年龄最小,眉清目秀的小后生。 “给爷倒盏茶来!” 后生嚅嚅应下,一走三扭,宋清欢乐不可支。 茶端上,她刚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 “啊呸呸,这叫茶?紫苏,去叫人送上好的云雾来,再问问白老板喜爱喝什么茶?” 紫苏一一记下,脱口道,“白老板最喜毛尖。” 此话一出,寄浮生内针落可闻。 白生生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这姑娘,身量娇小,杏眼长睫,鼻梁小巧,看着就是个心思活泛的。 第174章 人傻钱多 宋清欢打趣,“哦!看来这档子事交给你就对了,还愣着做什么,叫人送过来,再来,厅中全部桌椅换成红木的,盆栽摆设,包括杯盏盘碟全部换成最好的!” 白生生按着眉心,看着自己这侄女这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哑然失笑。 他们一直在留意着她,虽未相认,可她私下里做的事,他亦是清楚五分,一个胸怀大义,提前屯粮屯棉只为边关将士少受点罪的女子,怎会是她表现的这般放荡不羁,心无大志!怕也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紫苏早就摸清楚了夫人的性子,利索的安排人手做事,对于宋清欢的揶揄,她只是害羞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 她是中意白生生,这没什么可觉得羞耻的,而且她从未想过与白生生成亲,只要远远守着他,能时常看到他就好! 夫人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隐藏,至于那人喜不喜欢自己,无所谓!只要肯直面自己的心就好,人生遗憾之事十之七八,至少如今她能陪着白生生,可以少一件憾事! 宋清欢看向呆呆立在原地的众人,两只脚放在扶手上晃荡着,看起来轻佻洒脱。 “寄浮生我收了,但交由白老板管理,至于月例,全部五两一月,能者多劳,若各位的戏受欢迎,赚取所得分两成,如何?” 众人议论纷纷,五两啊,可是他们从前的三倍不止,而且听这意思竟还给分成,按最坏的算法,一场戏寄浮生赚取百两,他们就可分二十两,存个几年,在京中买个小院也不成问题啊! “再者,我会在寄浮生后院建大小厨房,如白老板这般的名角,由小厨房单独提供膳食,剩下的由大厨房供应,你们从前是三、五人一屋?” 众人点头,“回公子,正是,只白老板单独一间。” “无妨,我将寄浮生边上的一应院落全部买下了,修缮之后一人一间,但可能房间会有些小,希望各位别嫌弃。” 众人面露惊喜之色,哪还会嫌弃,一人一间就意味着大家有独立自由的空间,不必互相迁就,至少能有个完全放松的地方。 “多谢公子!” 宋清欢扬手,毫不在意。 “寄浮生中的事不得外传,但凡有二心者,死!” 她似笑非笑的望向众人,环顾一周,把玩着手中折扇。 “想好了签合同,三年一签,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领二十两走人,我绝不勉强诸位。” 见没人上前,她指着方才替她端茶的那后生,“你,上前点。” 后生眼神有些躲闪,不情不愿的上前一步,正欲往门外跑,宋清欢却以更快的速度堵住了他的去路。 “呵,说说上官玥给了你何好处?好好的暗卫竟当起了戏子!” 后生抬头,眼中再无半分刚才的怯懦模样,眸中划过一抹杀意,“我不知公子何意!” 宋清欢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淡笑不语,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快的刺向他的咽喉。 他捂着喉咙,满脸的不可置信,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重重倒在地上。 墨蓝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将人扛在肩上。 “公子,将人送去亲王府?” 宋清欢笑眯眯的探了探了他的鼻息,懒洋洋的窝去宽大的椅子中。 “挂在一品墨客门前,好叫大家都瞧个热闹,敢在我这安插眼线,没什么好下场!” 墨蓝目光灼灼,就跟扛个麻袋似的。 “好嘞,属下这就去,公子放心!” 众人面面相觑,有那么两三个顿时白了脸,扑通跪下。 “公子饶命,我们人虽在寄浮生,可却是从不曾往外透露过一星半点的消息,求您饶过小的们的性命!” 宋清欢沉默,神情淡漠疏离,专心的往戒指里放着淬了毒的银针,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 “既没透露,他们如何会跟踪白老板?”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叫人直听的背脊发寒,那几人抖如筛糠,嘴唇翕动。 “说啊,给你们分辩的机会,别说我不择手段,若说的令我满意就放了你们几人如何?” 几人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恐,他们是上官朗的人,他查到此处有前毓凉国的余孽,派他们几人近一步打探,好拿到确实的证据,白生生此人并不简单,极大可能连名字身份也是假的。 “你们是上官朗的人,又查到了些不该查的事,告诉我一个让你们活着的理由?” 几人不语,一着青衣长衫的男子猛的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而他刺的方向竟是白生生。 “扑哧——” 干脆利落,剑入心口,那人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白生生,又看一眼胸口汩汩冒出的血,自半空摔落在地,气息全无。 沉香默默退回宋清欢身后,抱臂假寐,她动作实在过于迅速,几乎无人发现她是何时窜出来的。 白生生也不言语,只是拿出帕子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渍。 宋清欢有些不耐烦,秀眉微拧,“行了,小爷饿了,就不与你们废话了,沉香交给你了。” 沉香飞起,几人胸口都多了个冒血的伤口。 她对着才回来的墨蓝吩咐道。 “麻烦您再跑一趟,将这几人送去上官朗的世子府,挂整齐些,别吓着人。” 墨蓝眼角抽了抽,这特么挂个尸体还有要求,难道还要按高矮胖瘦给排个队才行? 宋清欢扯着白生生的胳膊。 “今日晌午白老板请客好不好?瞧小爷为你清理了多少垃圾。” 白生生慢悠悠起身,轻弹了弹她脑门。 “行,你说去哪吃?” 宋清欢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一品墨客!保管有大戏瞧!嘿嘿。” 白生生不介意,他之前因着身体原因,只能吃些清淡的,所以对口腹之欲不怎么看重。 马车上,白生生眼睁睁看着宋清欢跟变脸似的,左抹一下,右涂一下,几息间成了个面黑肿眼厚唇的汉子,鼻梁上还有颗硕大的黑痣。 而沉香。。。惨白的一张脸,浓眉大眼艳红的唇,眼下密密麻麻的雀斑,就似掉进了芝麻地里。 白生生一个激灵,他有预感,自己这侄女肯定要整幺蛾子了! 第175章 人而无信 白生生不断后退,可马车就这么大,能躲去哪? 只得无奈的由着宋清欢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末了,宋清欢歪着头似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不错,这下谁都认不出来了。” 白生生拿过一旁的铜镜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的厉害。 眯缝眼,塌鼻梁,唇厚的跟本书似的,嘴边还有颗巨大的黑痣!怎么看怎么猥琐。 “干嘛非画成这副鬼样子?” 沉香翻个白眼,“我比你还丑,我说什么了吗?” 白生生,“” 行,反正走出去,只有别人看着难受,他们自个又瞧不见,也影响不到食欲,就陪着她疯一回算了。 白生生认命的跳下马车,想了想把折扇也收起来,这副尊容属实不配拿着。 一品墨客门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群看热闹的人。 看起来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乏吃瓜群众啊! 天气很热,八卦之心更是熊熊燃烧。 “你们说一品墨客这是惹到谁了啊?” “不知道,这枂世子平日里待人极温和,应当是没有仇家的。” “晦气,尸体挂在招牌上,血淋淋的吓死人!” 宋清欢跟泥鳅似的钻入人群。 “大哥,这里咋回事啊?咋这么多人呢?” 众人看他一眼,觉得眼前这男子真是丑的清奇。 “就是有人把尸体挂在一品墨客了,那血流的呦。” “是啊,位置还挺刁钻,好半天才把尸体取下来。” 宋清欢咂巴几下嘴,“天啦,听大哥这么一说可真吓人,我都不敢进去用饭了,这一品墨客平日里端的好生文雅,还得作诗才能进,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至于嘛!” 旁边的壮汉很是赞成她的说法,“就是,难道他家的饭还是金子做的啊!那我们这样的人岂不是一辈子也进不得。” “谁说不是,那世子知道庄稼怎么种吗?知道如何插秧吗?我们这种粗人是不配进的。” 宋清欢拍拍胸脯,一脸正气凛然。 “兄弟我就最喜欢你们这种人,直爽不虚伪,要是没你们的辛苦,哪来的粮食让他们搞这些新奇玩意,大哥你们说是也不是?” 汉子抹了抹眼角,“小兄弟说的正是,烈日炎寒的,我们一年到头哪有休息的时候,有了点钱想尝尝,人家还要作诗才能进。” “走,见面即是缘,今日小弟请你们进去尝尝!” 汉子有些怀疑的打量他几眼。 “小兄弟,你会作诗?” 她拍着汉子的肩,“大哥,人不可貌相,您且随我来!” 旁边的几人犹豫的开口,“小兄弟,我们能不能随您去看看新鲜,我们不吃东西,就看看也行。” 宋清欢挥手,“都一起!今日遇见大哥们很开心,我请客!大家随便吃!” 白生生抚额,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沉香用剑戳了戳他,“跑什么?乖乖等着。” 七八人跟在宋清欢身后,她直接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有人拦住她的去路,不屑的打量他几眼。 “走开,一品墨客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宋清欢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一品墨客何时以貌取人了?叫你们文掌柜出来理论理论!” 小二不敢吱声,放缓了语调。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就请小哥作诗,文掌柜暂时不在店中。” 宋清欢冷笑,果然如此,不然闹这么大动静,文轩早就出面调解了,哪会任由人围观这么久,一品墨客的声誉都不要了! “实之谓信,言巽行果。 言而不实,自丧厥我。 谁其掩之,不善已播。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她盯着那小二,唇边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可明白这诗意?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听?” 小二后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人眼拙,公子请。” 她是进去了,可那小二却拦下她身后跟着的庄稼汉。 “你们凑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宋清欢抬脚,没留半分力气,“没眼力劲的玩意,这些全是小爷的兄弟。” 她朝众人招招手,扬高了声调,“一品墨客是只招待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小爷我怎么没听过这条规矩?掌柜何在,出来说道说道!” 大堂人满为患,此刻却是落针可闻。 小二捂着屁股,哎哟哎哟的叫疼。 文轩不在,换了个中年掌柜,见状,马上堆起笑脸相迎。 “公子说的这是哪的话,本店可无这规矩,只要作诗让东家满意就可入内,您想带谁进来都是可以的!” 宋清欢晃着折扇,挑了挑眉,“我要楼上包间。” 掌柜拼命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公子随在下来。” 果然欺软怕硬在哪都一样! 待到众人坐定,她将一品墨客所有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掌柜踌躇,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 “公子,点这么多吃不了?” 宋清欢双脚搁在桌上,掏出个金元宝啪的拍在桌上。 “够不?小爷还多着!” 掌柜拿过元宝,笑的见牙不见眼,“够,够的!公子稍等片刻!” 从头到尾白生生和沉香一声不吭,太丢人了有没有! 宋清欢完全无视他俩的感受,同带来的七八个庄稼汉聊的热火朝天。 “大哥,田是自己的吗?粮食好不好卖啊?” 汉子苦着脸,“田可不是自个的,佃金贵着呢,一年到头落在手头的钱也没几个,勉强填饱肚子罢了。” 另一人也大倒苦水,“可不,遇上干旱啥的,一分佃金也不减,我家中有老母,还有三个孩子,根本吃不饱。” “是啊,眼见着天慢慢冷了,就算只喝稀粥也不知熬不熬过这个冬天。” 宋清欢摩挲着下巴,“大哥,我听说郊外庄子上免三年佃租呢,你们为啥不去试试啊?” 汉子道,“我们也听说了,可是拖家带口的,到时候还得租屋子住,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宋清欢摆了摆手指,“大哥你们消息太闭塞了,只要是你们这种种庄稼的好手,屋子都是提供的,种得粮食庄子收六成,其余全是你们自己的。” 第176章 以貌取人 汉子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一扫方才的沮丧,扯着宋清欢的袖子。 “兄弟说的可是真的?真有这等好事?” 宋清欢笑眯眯的,并没将他满是泥污的手甩开。 “真的,兄弟我就在那庄子上种地,听说那些庄子全是顾大将军的产业,你们想啊,他那样一个英勇为国的大将军能骗人?” “是啊是啊,倒是我们小人之心了!顾大将军是什么人,都不顾自己性命保护我们安全的,小兄弟你觉着我们能不能成?” 宋清欢一拍桌面,“行,我觉得你们都行!这样,我写个推荐信你们带着,若是他们不收,你们就来寄浮生寻我如何?” 几人互相看了看,“我们信你的!我们认下你这个兄弟了!” 沉香冲着一脸懵逼的白生生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 “看,夫人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可别小瞧了她。” 白生生低笑一声,端起茶浅抿,并不出声。 是啊,他怎么能小瞧她,这短短时间就寻到了这么多种植好手,如此,前线的粮也不用发愁,庄子上的地也不愁没人种,一举两得。 “行,今天大家吃好喝好,明日就过去!听说庄子上研究出了大棚,冬日里也是可以种植蔬菜的,大冬天的,那玩意儿多金贵啊!” 汉子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宋清欢袖子上的泥手印。 “不好意思兄弟,这衣裳多少钱,我赔给您。” 宋清欢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必,等你们安顿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也好叫我放心。”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突然收租加租,你们也寻人给我带个信,或者你们觉得不对的地方,都可传信给我。” 几人实诚的点头,一点也没怀疑她的身份。 都是憨厚的老实人,和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庄稼的收成,没那些弯弯绕绕的玲珑心思。 菜陆续上桌,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放不开,等酒过三旬,一个个涨红着脸,唱起民间小曲。 至于宋清欢,简直就是他们的亲兄弟! 她清了清嗓子,“兄弟可都饱了?” 众人点头,“多谢兄弟。” 她笑的不怀好意,“那大家可能帮我个小忙?” “成!什么忙都成!” 她掏出几个白瓷瓶,“吃了!放心我不会害你们。” 壮汉拍了把她的肩,“兄弟的人品没得说,就是毒药我也认了!” 他率先吞了粒小药丸,其余几人不假思索的也吞了。 没一会儿,几个就捂着肚子,“哎哟,肚子痛!” 宋清欢站在椅子上大声嚷嚷,“掌柜的!你家食材是不是不新鲜,吃死人了啊喂!” 说完,也不管白生生的意见,强塞给他一粒药,入口即化。 白生生,“我也要?” 沉香没好气白他一眼。 “白老板是不是脑子不好?我们都肚子疼,就你一人好端端的,岂不叫人怀疑?” 白生生“” 说的很有道理,但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偏偏就长了张嘴呢? 宋清欢捂着肚子,夸张的在地上打着滚,疼是有点的,但不至于到这地步。 那几个庄稼汉见她这样,也有样学样,全部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打着滚儿。 包间并没多隔音,他们的声音又大,很快吸引来一群看热闹的人。 “哎呀,一屋子人全这样,该不会真是食材不新鲜?” “看他们的脸色,完了,那道香辣蟹我今日也吃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掌柜干嘛躲起来?赔钱!瞧瞧人都吃成什么样了?” 掌柜擦着额上的汗,小跑着过来。 “这这这。。。不应该啊,食材真的是今日才进的。” “放屁!一屋子十个人难不成是假的?您瞧瞧他们这脸色,白的吓人啊!你们一品墨客这是推卸责任?” 一白衣小公子摇着折扇。 “京中一直都道枂世子人品上佳,本公子看也不过如此,看着人家穿的不好,就拦着不给进,进来了又上不新鲜的食物,捧高踩低属实要不得!” 宋清欢朝他挑挑眉,小公子啪的收起折扇,义愤填膺。 “今日所有人的费用都当免了,还不快请大夫来给他们瞧瞧,难道穷苦人就不配活着?” 此话一出,众人起哄。 “就是,这位公子说的甚有道理!” “不光用,还应该给这几位兄台赔偿,以貌取人就是你们理亏,这一品墨客也不过如此!” 宋清欢朝小公子使了个眼色,他默默地退出人群,很快不见了踪影。 白生生错愕,她这又是何时安排的人? 见他发呆,沉香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拧在他大腿上。 白生生疼的顿时汗如雨下,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 “你。。。” “闭嘴!不然还掐你!” 白生生气的紧紧闭起双眼,他真没见过这么气死人不偿命的姑娘,要他装样子讲一声就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啊啊啊!兄弟你千万别死啊!” 沉香捂着肚子,猛的压在白生生身上,不断的晃着他。 “兄弟你感觉如何?兄弟你是不是不行了?兄弟你且撑住!啊啊啊!兄弟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白生生只觉得脑瓜子里嗡嗡的,耳边不断回旋着兄弟啊啊啊! 宋清欢忍笑,看来二叔遇到克星了!欢喜冤家啊!没准还能谱写出一部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呢! 上官枂沉着脸站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地上躺着装死的宋清欢了,容貌也许可以骗人,但那熟悉的香气却是久久不散。 他承认自己卑劣,想用这样的方式逼宋清欢来见他,可没办法,自上回不欢而散,她就一直躲着自己,要不就在将军府中避而不见。 他知道宋清欢急需用银钱购粮购冬衣,也知道边关战事拖不得,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他恼她对自己的无情,却从未想过她对自己何曾有过情! 他如此不分轻重缓急,也怪不得宋清欢出此下策。 方才的诗掌柜拿给他看了,他一下就猜到来者是她!言而无信吗?确实,但他只有这一个法子能见到她了。 第177章 显而易见 掌柜看一眼上官枂,赔着笑,宣布今日所有人的饭食全部,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上官枂进入包间,也不急着开口,一双睛定定看着宋清欢,眸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他端坐于软榻上,替自己斟了杯茶浅浅啜着,眼中笑意藏不住。 宋清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那几个庄稼汉道。 “今日多谢兄弟们,你们且回去收拾一下,记得有事传信回来。” 几人摸摸肚子,发现已经不疼了,咧开大嘴笑的开心。 “兄弟放心,我们家活什本也不多,收拾起来很快,那我们今日就先走了,多谢兄弟招待!” 宋清欢颔首,笑望着他们离开一品墨客,这才沉下脸。 她跳到圆桌上,将一应碗碟踢在地上摔个粉碎,施施然盘腿而坐,盯着故作镇定的上官枂,目光不善。 她掏出罗帕胡乱抹把脸,瞬间露出那张令上官枂朝思暮想的倾世小脸来,只是上面布满了花花绿绿的颜色,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上官枂清了清嗓子,“为何大闹一品墨客,那尸体也是你着人挂上去的?” 宋清欢冷笑,满面嘲讽。 “世子何必明知故问,显而易见的事,你若觉得一具尸体太少,我能把乱葬岗的尸体全搬你这来。” 上官枂按着眉心,丝毫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度,她可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能请他们二位出去吗?我有话想同你单独讲。” 宋清欢抬手打断,“不必,我没什么事是他们不能听的,世子但说无妨。” 上官枂苦笑,将手中茶盏放下。“我知你恼了我,可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不过百金何至闹这一出,你知道只要你肯来寻我,我定双手奉上。” 宋清欢把玩着手中戒指,闻言唇边挂上抹讥诮的笑。 “那本就该是我的钱,别说的好像是你施舍的一般,法子能给你,就能毁了,世子要不要一试?” 不等上官枂开口,她继续道。“我与顾南乔之间任谁也插不进来,同你交个底,就算他真在边关回不来了,这一生我也不会再嫁!除了他,没人入得了我的眼!既然世子非得撕破这一层窗户纸,今日起我就接了你的宣战!” 上官枂气极反笑,“镇西军三十万人,凭你一人之力能支撑多久?没了和硕亲王府的庇护,你觉得你那些生意能安稳多久?” 宋清欢蹭的从桌上跃下,凑近他几分,温热的呼吸带着她独有的香气钻入鼻尖。 上官枂极力克制住想要将她揽在怀中的冲动,稳了稳心神。 “呵,世子可忘了我会毒,我既能治人,自也是能害人,无声无息的那种!你想试试?” 上官枂眯起眼,“你拿樱儿威胁我?” 宋清欢大笑,“不,我是拿整个和硕亲王府的性命威胁你,世子若不信,大可一试,今夜见真章!” 她朝着白生生和沉香招招手,“咱们走!真是晦气,与脑子不怎么好的人讲话真累!” 白生生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她却忽然止住脚步,“你把文轩藏去哪了?” 上官枂默不作声,脸色属实有些难看,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行,既然世子不想说,我便不勉强,今夜子时,您且瞧好!” “樱儿拿你当姐姐,你就真狠得下心?”宋清欢头也未回,脚步飞快。 “我有妹妹,她可不是!我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上官枂苦笑,他们竟已经成敌人了吗?他不过是爱慕她罢了,难道错了?爱一个人不就该想方设法的与她共白头,手段不重要,重要的结局,他袖下的手紧了又紧,他想赌一把,就赌宋清欢的重情重义! 出了一品墨客,沉香小声道,“夫人,文掌柜该不会有危险了?” 宋清欢沉吟,“那倒不至于,他跟在上官枂身边许久了,戒心肯定是会有的,只是。。。我担心他让文轩做什么损害咱们的事,他抵死不肯,倒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受些皮肉苦肯定是会的。” 她交待沉香此事不得外传,尤其不得让半夏知道,她看起来对文轩毫不在意,实则心里早就装了他,那是个认死理的,只一人共白首,若文轩有什么不测,半夏虽不至跟他而去,但这一生应当再不会嫁人。 “我知道的,夫人放心,我会守口如瓶,咱们要去救文轩吗?” 宋清欢转动着手中折扇,面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夜我去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你看看和硕亲王府的暗室或地牢有没有文轩,如果没有,抓紧时间去他的世子府,掘地三尺也得将人找出来。” 白生生此时才开口,“欢儿,我觉得这事肯定不简单,这人还真得快些找出来,二叔担心他会对顾将军不利!” 粮草迟迟未出发,皇上虽应下以私库里的银钱购买,可车队时至今日也没一点动静,就连常公公也没带信出来,怕是已经引起皇上的怀疑了,他如今岁数大了,怕是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二叔,今日我继续为你施针,你这毒得早些清干净,日后你留在寄浮生替我打探消息,需得有自保之力才是。” 白生生点头,“放心,二叔心中有数,只是你爹。。?” 宋清欢抬手,“二叔,我念在他是我生父已经很留情面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去边关,凶险万分,我没打算带上他,希望进二叔能理解。” 白生生道,“二叔知道,大哥一直有些刻板,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做自己就挺好,二叔会替你守好后方。” 宋清欢莞尔,“二叔可知整个东街全是我的?明年夏日,郊外庄子会开始制冰、还有罐头,二叔一人可能盯得过来?” 白生生怔忡,好半晌也没回过神。“那条街的铺子全是你的?” 宋清欢淡笑不语,半眯起眼看着天空的太阳。 沉香骄傲的昂昂下巴,“整条东街归夫人,可不只是铺子!”鼻中轻哼,“傻不溜秋的!” 第178章 无师自通 白生生用手指弹了弹沉香的脑门,脸上依旧是平日里惯有的温和,“好好的姑娘偏生长了张嘴。” 意外的是沉香并没暴走,而是突然间红了脸,咬着唇,一溜烟跑没影了。 宋清欢原本在发呆,看到沉香这难得的小女儿娇羞模样,愣了一瞬,转而看向白生生。 “二叔,你若无意就不许招惹她,沉香看起来沉稳冷漠,实则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从未有过感情经历,要是认定了,此一生不会变。” 白生生软了眉眼,并没正面回答,“你也知二叔这身子,没寻到你之前,确实从未想过与人成亲生子,而且我做的又是下九流的营生,真心的能有几个?” 宋清欢定定看了他好一会,轻叹口气,“二叔,你这玲珑心思当是知道紫苏对你的心思,我希望你能早点断了她的念头。” 白生生只是轻点了点头。 紫苏虽也好,可并不适合白生生这种人,他如今虽说身子伤了,可待毒清了,并非池中之物,他要做的事,还有他要走的路,凶险万分,只有沉香这种临危不乱,不惧生死的人才能与他走到最后,而紫苏,心思太过单纯,也没经历过大风浪。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能只单方向的依赖,而是要成为彼此的依靠和港湾,能小鸟依人,也能独当一面,这才是爱情的正确打开方式。 两人并没坐马车,而是不疾不徐的自西街一直走到东街,秋老虎还是很烈,晒的人脸皮有些疼。 “二叔,我娘亲能收复毓凉吗?” 白生生走到她身边,“能,只是这过程会很难,呼烈哈奇可不好对付,太子呼烈夏炎更是骁勇善战,虽说将公主送来和亲,可难保他们不会对大平开战。” 待到了寄浮生坐定,宋清欢喝了半盏茶,思忖良久,白生生安静的坐在一旁。 “二叔,你对情花知晓多少?” 白生生端茶的手明显抖了抖,万年不变的面容现出急切之色。 “你为何问起这个?你可是有这印记?” 宋清欢郑重的点了点头,“而且奇怪的是,平儿也有。” 白生生手中茶盏应声而碎,呆呆看着她,嘴中喃喃,“双圣出,天下大乱,双圣合,天下统一!” “双圣女?” “嗯,当时毓凉一直流传着这句话,更有甚者说古碑文曾显灵,我那时一直不明白双圣到底是何意,如今瞧你和平儿才明白了,看来上苍冥冥中自有注定,你寻到平儿,姐妹感情甚笃,只是这天下一统。。。” 宋清欢不在意的摩挲着杯沿。 “无妨,是谁坐那位置都好,如果最终是顾南乔,我不会入宫,我想游历天下,而不是拘于一方天地,。” 白生生轻笑,“傻丫头,你可忘了清安?” 宋清欢猛的一拍大腿,“是了,还有清安呢!干嘛牺牲我夫君!嘿嘿,如此我与夫君也无需分开,那位置就丢给清安好了。” 白生生眼角抽了抽,这高位别人夺的头破血流,她与顾南乔可好,嫌弃的就跟那位置会烧屁股似的,这随意的语气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不得被气死。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得回府里准备一下,二叔随我一起。” 白生生抚额,“你还真要去?” 她眨巴几下眼,满脸无辜。 “不然呢?他吃准了我会心软,我就得让他看看惹了我的下场,再者,二叔可知他欠我的那百金能让多少将士活下来?” 白生生不再开口,如今国库空虚,老皇帝不作为,整日里疑神疑鬼,使得多少有用之才心灰意冷,不愿入仕,这是朝廷巨大的损失,偏他不自知,我行我素,就连供给的军粮也要一再克扣,实非明君。 今日却不是宋清欢施针,老孙专心致志,不时问她两句穴位的准确度,并提出自己的见解,很快拟定了一份新的药效更好的方子。 “白老板这情况,依老夫之见,能恢复个八成,若是勤加练习,全部恢复也指日可待。” 白生生闻言大喜,“白某多谢孙府医!” 孙府医背着手站在浴汤前。 “那死丫头是不是要去边关了?不然她才不会好心将这套针法教给老夫。” 白生生见他提起宋清欢就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心里估摸着她平时在府里应该没少折腾这老大夫。 “嗯,待得顾惜玉秋闱过后就会出发,届时白某少不得麻烦孙府医了。” 孙府医面色有些凝重,长长叹口气。 “她看起来不靠谱,可实则老夫心中都有数,她非池中之物,只是自古慧极必伤,但愿她能收敛些锋芒,莫被伤到才好。” 白生生却有另外的想法,“人生就这么短,要么碌碌无为,要么绚丽一瞬,要么如清欢那般肆意妄为,也不虚此生,即使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孙府医点头,“也是,人各有命,随她就是,只是她如今连把脉都不会,算个狗屁医者!” 宋清欢阴恻恻的声音自外传来。 “背后嚼舌根,小心鬼上身!您老下回能不能小点声。” 她撸着袖管冲进来。 “谁说我不会把脉的,来来,我替您请个平安脉!” 孙府医满脸鄙夷,还是乖乖伸出胳膊。 “来来,老夫瞧瞧你有没有长进!” 白生生见他二人斗嘴,心中莫名涌起股暖意,他在外漂泊许多年,早忘了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有些后悔没早些同宋清欢相认,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宋清欢拧眉。 “您老脉象虚浮,近来是不是觉得烦躁?况且这脉无力且沉,嗯。。。。” 孙府医诧异,自己也搭了搭脉,确实如她所说,难道她还真无师自通? 结果听得她继续道。 “您老这是缺媳妇引起的阴阳失调!啧啧,孤寡老人就是可怜,唉,可悲啊!一辈子没人喜欢。” 孙府医,“” 顺手捞起汤池边舀水的木勺就追着她打。 “我打死你个胡言乱语的王八羔子!谁说老夫没人喜欢的啊!年轻时好多俊俏姑娘追求老夫,只是老夫看不上眼罢了!” 第179章 千山万水 老孙追的气喘吁吁,却是连她的一片衣角也不曾碰到,气得扬手将木勺扔去一边。 “老夫今夜不吃饭了!” 宋清欢心中好笑,将脑袋凑到他手边,“来,给您老打了解解气。” 老孙看着她这俏皮模样,手高高扬起,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 “你像老夫闺女一般,哪就能舍得真打。” 宋清欢闻言一脸嫌弃,往后退几步。 “这么老的爹我可不要!” 老孙“” 真是正经不过一秒,气的脱了鞋子就往她身上砸。 白生生抿唇,留下来一起用晚饭,“欢儿,晚上也带二叔一起去瞧个热闹?” 她扒拉着米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那毒粉一旦散开,我可控制不了位置。” 白生生不解,指了指一旁的沉香,“那为何她和墨蓝可以?” 沉香撇嘴,“我们都不知被夫人喂了多少,早就百毒不侵了,白老板要是不想活了,倒可同去。” 白生生转头,一把捏住她的脸蛋,“你这是不气我就不会说话!快去吃饭。” 沉香脸红的似要滴血,说话也开始磕巴,“我。。我就是。。那个。。怕你中毒。。夫人好不容易为你施针清毒。。” 白生生的手并未放下,指腹轻轻掠过她的下巴,“嘴硬心软的丫头!” 紫苏恰巧端着汤过来,见此情景后退几步,转身就往大厨房跑,汤汁溅在手上也没觉得疼,泪沾了一脸。 宋清欢只往她的方向看一眼,重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感情的事并非一厢情愿就可以的,既然从未想过结果,就该承担这其中的苦痛,这世间最是人心强求不得。 上官枂在和硕亲王府等到亥时,和硕亲王已经困的眼皮直打架了,推了手里的棋局。 “赶紧回你府中去,本王都困死了,你今天为何这么奇怪?” 上官枂盯着黑棋出神,好半晌也没反应。 和硕亲王端起茶喝一口,莫名烦躁,“赶紧走!” 上官枂突然笑了,手中黑子应声而落,“父王您输了!” 和硕亲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行行,你最厉害,本王要去休息了,您愿意坐就坐着!” 他实在有点不明白平时看起来持重又临危不乱的长子,今晚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直扒拉着他下棋,关键他也赢不了,输了一晚上。 和硕亲王烦躁的抓了抓脸,又用力挠几下脖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爬满了小虫,却又找不到具体位置。 花厅前站着的几个护卫突然就倒在地上,呼吸绵长均匀。 屋顶、树上隐藏着的暗卫也纷纷掉落在地,睡得沉且香,打雷也吵不醒的那种。 上官枂攥着手中棋子,面色阴沉,她到底是来了,而且这毒下的无声无息。 见父王不停的抓挠,脸上脖颈上很快被抓出血痕,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枂儿,快。。去瞧瞧樱儿。” 上官枂起身,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他扶着桌腿,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额上很快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宋清欢站在树上,冷冷的睥睨着他,眼中冷的没一丝温度,就像看着个陌生的人。 她淡淡开口,声音如冷水般不含一丝温情,仿佛与他隔着千山万水。 “欠我的最好乖乖双手奉上,否则和硕亲王府也不必留着了!” 和硕亲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居然是你!枂儿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绝情?” 她依旧语气平淡,天太黑,看不清她的表情。 “问问你的好儿子,因着私心做了什么事!一旦边关破,你们还能活得如此安稳?我的夫君在浴血奋战,而你们却不顾他们的死活,你们这样的人真不配活着!” 有些事和硕亲王是真的不清楚,尤其生意上的事,他几乎一无所知,都由得上官枂出面。 “那你想如何?” 宋清欢弯唇,“该我的钱还来!再者,送五十车粮草去边关!最晚后日我要看到车队出京城,否则绝不似这回这般心慈手软!” 和硕亲王只觉得身上更痒了,抓的指甲里全是血渍。 “五十车两天的功夫哪里够!” “呵,要我端了你郊外的庄子吗?别说五十车,你那里二百都绰绰有余!” 和硕亲王垂下眸,眼中是浓浓的杀意,他忍着身体不适,猛的踩向地面。 然而预想中的大网并没落下,一根根银针朝着他飞速而来,和硕亲王闪躲不及,喉头、额上,甚至眼皮上都刺入了银针。 他再不敢乱动,膝盖一软直接跪下。 “亲王府出一百车,保证后日午时准时出城!” 见上官枂笔直的跪着,一直沉默不语,和硕亲王戳戳他。 “枂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显然是有备而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上官枂眉头紧拧,恶狠狠的瞪了眼和硕亲王。 他要是能开口,还用得着父王替他应承? 他指了指嗓子,又轻轻摇了摇头。 和硕亲王一屁股坐在地上。 “祖宗,放过和硕亲王府,本王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无人说话,和硕亲王往榕树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宋清欢几人的影子,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大约过了两刻钟,护卫才缓缓睁开眼,有些不明所以的四下环顾。 上官枂被人扶起的时候也是保持着下跪姿势,他知道这是宋清欢对他的惩罚,他认,可他不甘心! 和硕亲王去梨落院看了眼熟睡的上官樱,发现她完全没受影响,只是屋中的安神香正缓缓冒着香气,院中一切如常,无一人受牵连。 直到第二日未时上官枂才能开口讲话,只是那声音沙哑的似被砂石磨过。 “你说什么!文轩如何会不见的?你可知他知道咱们多少秘密!” 暗卫们从没见过暴怒的上官枂,一时间瑟缩的后退几步,重重跪下请罪。 “世子请息怒,昨夜属下们也不知何故全部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文轩就已经不见了,只是。。不知那玄铁的铁链是如何被打开的。” 上官枂气极,一把将桌几推翻在地。 “去给本世子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80章 竭尽所能 文轩伤的很重,手脚筋全部被挑断,人瘦的几乎脱了相,乍一看到,把宋清欢也吓了一跳。 虽然已经清理过,可房中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文轩艰难的将眼睛睁开条缝。 老孙已经给他喂了断续丹,至少那折腾人的疼痛能减轻些许,替他检查了筋脉,能续接,只是至此之后,他只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内力尽失。 “夫人。”他勉强的开口,却是猛的吐出口血,唇白的无一丝血色,额上伤口汩汩冒着血。 “省点力气,先别开口!” 宋清欢迅速给他服下麻沸散,一柱香的功夫他就已经沉沉睡去。 她打开药箱,利索的穿针引线,整整二十二针,缝合之后她整个人就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看来我还是妇人之仁了!如此狠毒之人,实在不能将这天下交到他手中。” 老孙的眉头拧成个川字,气的围着屋子转圈,“怎么说都是跟着自己那么久的人,怎能下这么狠的手?这几乎是去了他半条命啊!若无咱们,他必死无疑!” “夫人,世子的人正大张旗鼓的满城搜人,只说是窃了亲王府书房,拿走了舆图!” 宋清欢冷笑,“舆图是!墨蓝,入夜了咱们再去一趟世子府!” 墨蓝不解,“如今这情况,他肯定加强了戒备。” “怕什么,都说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得瞧一眼他的笔迹才行,去安排,仍是子时过去!” 墨蓝得令,飞快的闪身离开。 “老孙,今夜辛苦您守在这里,他会高热,无需担心,只是身体的排异反应,药我会留下,可能还要您老施针。” 老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就定会守他平安无事,你且去忙你的事。” 宋清欢点头,也不废话,取来笔墨纸砚,飞速的在纸上写着每种药的用量和用法。 “老孙,这些药方你且收好,待我去了边关,府中少不得辛苦您,我能想得到的方子全在这了!” 老孙不语,接药方的手微微发抖。 “丫头,你知道这些药方的价值吗?就这么轻易给老夫了。” 她不在意的整理着药箱,将银针、渔线一一放回去。 “给您不知可救多少性命,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没有济世救人的远大理想,您且收好,日后若有合适的,您将这些全部传给他!” 老孙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愈发瘦削的肩。 “别把什么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啊!” 宋清欢刚欲背药箱,被沉香一把抢过去。 “能多活一个就少份损失,竭尽所能日后才不会后悔。” 老孙目送着她离开别庄,这才冲着屏风后喊了声。 “行了,她走了,出来!” 慕容华清缓缓走出来,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见老孙看他,也只是苦笑一声,坐在床边盯着文轩额头上缝合好的地方仔细瞧。 “她真敢将缝合术用在人身上!不知该说她无知还是胆大。” 老孙冷哼,很是不屑的睨他一眼。 “当年她快死的时候亲自指导着老张替她缝合的,你这当爹的属实不合格,怪不得她不认你!” 慕容华清似是不信。 “同为药王谷出来的,你可不能骗我,哪有人敢眼睁睁看着针落在身上!” 老孙不再言语,他当时的震惊不比他少,只是他能接受罢了,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是宋清欢,就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都说眼见为实,你这古板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喜,日后少来老夫面前转悠,我怕忍不住给你下毒!” 老张阖着眸懒得再搭理他,老成在在的在那念叨。 “可怜的丫头,这辈子可能就没父亲的缘分,当年也不知宛儿瞧上你什么了,眼瞎!” 慕容华清气结,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气冲冲的坐在他对面,端起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瞧她做的这些事,哪有点医者的风骨,有些举动是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难为世人所容。” 老孙干脆在文轩身边躺下,不耐烦的挥挥手。 “赶紧滚,以后再别来了,就是因为你过于在意世人眼光,药王谷才到了如今地步,没成想你非但不接受教训,反而墨守成规,简直不可理喻!” 沉香不知何时回来的,抱着剑闭着眼,斜倚在门边晒太阳。 “奉夫人之命,除孙府医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擅闯者,杀!” 慕容华清拂袖愤愤然离去。 “我还不稀罕来,日后就是请我也不会来!” 沉香冷嗤,“放心,不会有那日!” 世子府的府兵苦寻一日,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回来面对上官枂的暴怒,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总觉得世子与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回府时已经过了饭点,大厨房的火已经熄了,只有几个冷馒头随意扔在一旁,十几人只得认命的围坐在灶台旁,馒头咸菜凑合填饱肚子。 风起,有阵阵香气淡淡弥漫在府中弥漫,叶片缓缓的落下,他们望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一时竟被迷了眼。 有人缓缓倚在门边睡过去,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 雨夜,凉风,总是能让人睡的更香些。 偌大的世子府很快陷入一片宁静,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夹着雨声,淡淡花香无孔不入,上官朗趴在书案上气息绵长。 没人想过这样的情况,没想到她会卷土重来,没想到她会用相同的方法,没想到她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入了府,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还不时与身边的墨蓝几个点评几句。 “啧,这花也太艳俗了。” “哇塞,这是暖玉!墨蓝快!敲一块下来!” 墨蓝咂舌,“这一块不知能换多少粮草,竟被放在这当摆设!” “找马车来直接搬走!” “好嘞!属下这就去,您当心!” 剩下的几人之前并不跟在宋清欢身边,有点摸不透她的性子,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 听了这一番对话,几人互相看了看,小心开口。 “夫人,他家养鱼池子里都放着小金珠子!” “全部捞出来!” 第181章 丑事败露 上官枂在书房处理公务之时,并不喜有人在旁打扰,因此宋清欢几人进入的非常顺利。 他伏在书案上睡的很沉,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有墨溅在雪白宣纸上,洇了一片没写完的书信。 宋清欢拿起看了看,竟是上官枂同边关副将的来往信笺,他交待那副将在军中散播不实传言,就说朝廷无多余粮草给边关,皆是因心中忌惮顾南乔,故而克扣他们的军饷。 在之前的信中甚至他还提前安排了一位熟读兵书的女子进入军中,对外只说是副将的妹妹,因家中父母亡故,不舍将妹妹一人留在家乡,带在身边,给将士们打杂,实则是冲着顾南乔而去。 宋清欢留京,顾南乔远赴边关,此一去归期不定,感情总会随时间的增加而淡,而这时身旁有个知寒问暖,且有共同语言的女子,变心不过是迟早之事。 暗室开关竟是在他平时歇息的软榻下方,若不是墨蓝他们有经验,一般人还真找不到。 点燃蜡烛,暗室里挂着各国舆图,最详尽的莫过于边关。 边关处于最西北,西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北有毓凉贼心不死,之前因大皇子缘故已经丢了临城,如今顾南乔带领镇西军死守在笠江城郊外,并且伺机夺回临城,只是物资匮乏,原边关驻军因着流言并不服从他的管理,两军内乱不断。 墨蓝将手中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放到暗室的小桌上。 宋清欢一语未发,拿起笔开始临摹,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看得其余几人目瞪口呆。 临走前,她将上官枂同那副将的所有往来书信全部交到墨蓝几人手中,并趁着宵禁夜深,张贴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人流来往最密集的地方,甚至,将他如何设计大皇子起事的书信直接贴在了宫门处。 这夜正巧高令当值,本是欲阻止的,可他看到不远处那抹娇小瘦弱的身影,终究阖着眸,假意被迷晕了。 他虽一心为国,忠诚于陛下,可当今天子不作为,屡屡猜忌有功之臣,更是不顾百姓安危,一度没收了顾南乔的兵权,这让他心中很是不愤,虽为禁军统领,可到底没像镇西军一般经历过生死之战,心中多少是有遗憾的,也更加敬重顾南乔这样为了家国不顾生死之人! 书信他是没看清的,但也知道她不会做无用之功,一旦公布,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乱就乱,有些事就像溃烂的伤口,不咬牙将脓血挤出,就永远也不可能结痂愈合! 他爱慕宋清欢,却也只想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远远守着,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可为外人所知,不然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困扰。亦愿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大的便利。 将这事做完,鸡鸣声已起,几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将军府,怕有眼线,他们是从侧门翻墙而入,宋清欢几乎是挨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清晨,城门大开。 有识字的人将贴在告示栏的信件读给大伙听,众人皆面露愤怒,也为顾南乔喊冤,一个保家卫国,不顾生死的将军,竟然因着小人挑唆,无法大展拳脚,甚至连肚子也吃不饱。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接着无数的百姓开始响应,纷纷拿出家中存粮,或是留着过冬的腊肉、干菜,告示栏下很快像小山一般高高堆着粮食,甚至还有自己家的牛羊吃的草料,与那些信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名让人觉得讽刺。 守城的官兵亦是慷慨解囊,拿出自己荷包里不多的俸禄,也不担心有人来偷窃,大家一心只为让远在边关的将士吃顿饱饭。 自家上了战场的儿郎也会感受到他们的浓浓的担忧! 宋清欢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听着墨蓝给她汇报的事,眉目舒朗,她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没想到百姓们会自发捐粮捐款,如此一来,那些高门大户,世家贵族及商贾便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也会积极响应,倒是减轻了些压力。 上朝时就已经有大臣上折子参了上官枂,并且斥责和硕亲王府用心不良,挑战皇权,对皇帝生了二心。 皇上沉着脸,全程一言不发,常公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像个透明人一般。 近来陛下的心思愈发难猜,喜怒无常,他想给将军府递个信都不得其法,皇上几乎随时随地召唤他,害的他连个完整的觉都睡不了。 气氛紧张,皇上只觉得头痛欲裂,挥了挥手提前散了朝,命人去和硕亲王府将上官枂父子全部叫到御书房。 人是到了,可皇上不开口,他们便只能站在御书房外晒着,他们全府几乎是在晌午才醒过来的,午膳也才用了一半,就有公公来唤他们进宫,还是在路上听得百姓们议论,才大至了解到一些,却也并不尽知。 和硕亲王有些埋怨的看了眼面色不愉的上官枂,“你说你惹她做什么?不过区区百金按时给了就是,一个女子罢了,待到坐上那位置,想要多少没有!” 上官枂沉默,他是在书房醒来的,宋清欢嚣张到连他暗室的门都没关,甚至还给他留了几个字,无信无义无耻!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做的这样决绝,一点退路也不曾留,这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的! 他唇边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这又如何,听说顾南乔如今对那女子很是看重,几乎事事都会问过她的意见,纳进门是迟早的事,宋清欢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他心有旁骛,只要照这么发展,结局已经显而易见。 站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和硕亲王到底有些年纪了,晕过去了三次,都是经由一旁廊下的太医扎醒,再继续站着。 秋天的雨总是下的猝不及防,父子二人被淋成落汤鸡,御书房中仍是安静的不像话。 皇上虽为人很差,可对这两个弟弟真的没话说,别说像今日这样的处罚了,连重话也不曾说过几句,和硕亲王深知皇上这次是真的恼了他们。 第182章 承认野心 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只是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就像皇上此刻的心情,他负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狼狈的二人,一时间心绪难平。 他自问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封地偏远,怕他们受苦,故而将人留在了京城,享受着荣华富贵,只要不过分,他们所做的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让最不可能的两人起了反心,盯上了他这把龙椅,之前因着大皇子的事,他本就气怒交加,迅速处置了皇后一党,可谁知此事竟还有和硕亲王的手笔,但一切已经来不及补救,皇后在听说自己母家全部被杀,第三日就在冷宫自刎。 大皇子生性愚笨,脑子也不够活泛,极易受人挑唆,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下场也是自找,只是皇后到底与他是少年夫妻,没有爱,可感情总是有的。 “常公公,叫他们进来见朕!” 常公公应一声,微猫着腰出去。 “陛下唤你们进去! 上官枂见常公公面无表情,语气中更是再无半分恭敬,心下一沉,目光不善的看了他一眼。 常公公却是连个眼神也不曾给他,转身就进了御书房,敢害顾大将军,不管是谁,都该死! 两人进来,直直跪下见礼,皇上没让二人起身,一双眼锐利的盯着他俩,眸中似结了层厚厚的冰霜,不禁令人背脊发寒。 和硕亲王先开了口,他哆嗦着,“皇兄明鉴,这背后定是有人捣鬼,您是从小看着枂儿长大的,他是何人品您该最清楚才是。” 皇上将手中茶盏扔在和硕亲王头上,瓷片将他的脸颊划出道血痕。他旋即扬了扬手中厚厚一沓信件,冷笑连连。 “如今证据确凿,你竟还敢睁眼说瞎话,是觉得朕好骗?还是觉得朕老了,瞎了?” 信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身边,上官枂跪的笔直,他深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和硕亲王颤抖着捡起封信看了看,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向一旁的上官枂,连声音都是抖的。 “这真是你写的?为什么啊?” 上官枂淡淡扫他一眼,“还能为什么,陛下的儿子没一个堪用的,偏陛下迟迟不愿立太子,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我来,江山也不会改姓,陛下您说是不是?” 皇上气的面色铁青,将镇纸用的青玉砸在他身上,他侧了侧头,青玉落在地面上碎的四分五裂。 “臣说中了陛下的心思,陛下才恼羞成怒了?不过,此事父王并不知情,若有惩罚,臣一人担着就是,这些信确是臣所写,您也不用再问了,臣全认!” 皇上气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上官枂却是笑了,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臣爱慕宋清欢,想将她据为己有,过程有什么重要的,男人做事就当狠,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好,至于她愿不愿意,由不得她!” 皇上一滞,怎么也没想到他夺皇位竟是为了宋清欢,虽说他也对她动过心,可一个女人与江山相比,实在是没什么可比性。 “你倒诚实,只是她那样一个女子,怕是宁愿死,也不会随了你的心愿,对她来说,你这样的估计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上官枂依旧笑着,语气凉薄,“陛下不也存了旁的心思,只是为了江山才不得放弃她罢了,可我不一样,我既要江山,也要她!即使死,她也得做为臣的妻子埋在上官家的祖坟里!” 皇上听他说这无耻至极的话竟还理直气壮,一时无语,“对,朕确实对她存了心思,毕竟那么绝色又聪明的女子不多见,可她心里只顾南乔一人,何曾将旁人放在眼中?” 上官枂不再言语,只是一直跪得笔直,云淡风轻的就似今日只是来给皇上请安闲话家常的。 最终,为了平息众怒,除去之前答应送去的一百车粮草,又加了百车,并将上官枂赶去封地,无召不得回京,而和硕亲王因为不知情,于亲王府中禁足,无令不得出! 至于同上官枂定亲的吏部尚书之女李烟萝,愿意追随上官枂前往封地,并与家中断绝往来,跟随上官枂的一众暗卫全部处死,远在边关的那位副将直接就地诛杀!所有不服从顾南乔号令的士兵皆可先斩后奏,这是后话。 朝中风波是暂时平息了,可百姓们怨声载道,不满朝廷的不作为,令得边关将士白白牺牲性命。 皇上不得已,开了私库,五百车粮草冬衣即日出发前往边关,兵部拖欠的饷银如数补上,强硬的让所有六品及以上朝臣全部捐钱捐粮,三日功夫又凑了三百车,如此边关将士这个冬天再不用饿着肚子,冷得握不住兵器了! 上官枂被强制送离的那天,宋清欢也去了,她只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他脱下锦衣华服,穿得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文轩由墨蓝背着,看着自己忠心多年的世子落的如今下场,满心凄然。 他看到了那些书信,想去给宋清欢报信,争皇位可以,但不能以如此卑劣的手段,三十几万人的性命不是他的工具和棋子,虽然他也替他办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可做人到底是该有个底限! 世子为了得到宋清欢,不择手段,恶劣至极,为他所不齿! 上官枂朝着她走近几步,“我如今这下场,你可觉得解气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眼里的宠溺丝毫不加隐藏。 宋清欢眉眼弯弯,扇子挑起他的下巴,“既然世子无召不得入京,我便好心告诉你个你不知道的消息。” 她顿了顿,笑的更加开怀,“信中说我夫君对那女子关怀倍至,事事听从对?你有没有想过依他的性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人突然就信任至此?哈哈,你说蠢的到底是谁呢?” 上官枂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容终于有了裂缝,“他察觉了?不可能!此事做的极为隐秘,除了文轩和那副将,再无人知晓。” 第183章 算盘落空 宋清欢莞尔,“是吗?世子,噢,不对,如今您已不是世子了,你安排的那女子估计如今已经身首异处了,您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呢!” 上官枂郁气难消,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抹了抹唇角,“不可能!清欢你骗我!副将屡次来信都没提及此事。” 宋清欢嫌恶的看他一眼,往后退两步,“你那好副将早早就被看守了起来,至于信,嘿嘿,我临摹的像不像?原本你若不寻我夫君的事,没打算动和硕亲王府的,奈何你实在过于无耻。” 她指向重伤虚弱的文轩,“我的姐妹瞧上他了,所以他也算自己人,你不该下此狠手的,我向来是个护短的,睚眦必报,落得这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 她走去文轩身旁,见他眼角有些泛红,冷哼一声。 “这样的人你竟还同情,活该你遭此一劫。” 文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如蚊蝇,“我并不是同情他,只是为自己这么多年跟错人了觉得不值,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当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他不配!” 宋清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倒不是个迂腐的,半夏没看错人,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 她想了想,突然抚掌大笑,“一品墨客是你的了!嘿嘿,如今我再无后顾之忧,只愿你在京城多看顾些惜玉,莫叫他被人算计了去。” 文轩怔怔的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没拐过弯来,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就有些不明白了! 宋清欢见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那破酒楼我收了,契书上换成了你的名字,也算是补偿,多年的心血,不该落到别人手中!” 这些话并没背着上官枂,他听得清清楚楚,袖中的手已经被握的渗出血。 “清欢!你对我就没半分感情吗?为何这么对我?文轩是我的人,我想如何对他,他理应受着才是!而且京中没了我,就无人与靖安亲王府抗衡。” 宋清欢不屑的看他一眼,唇边挂上抹嘲讽的笑。 “文轩的死契早就在我手上了,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安全到达封地!至于上官朗,我得让他好好活着,看着所有的一切全部离他而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比死更难受!” 马车上的李烟萝撩开车帘,轻轻唤了上官枂一声,她也穿上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裙裳,头发只用根桃木簪束在头顶,粉黛不施,清丽的小脸有些憔悴。 上官枂没回头,一双眼紧紧盯着宋清欢,有不舍,有难过,有眷恋,唯独没有恨。 “清欢你该知道我的心意。。。。” 宋清欢扬手打断他,“别再这么叫我!听着恶心,感情之事不是一人愿意就行的,心若不在一处,痴心就只是你一人之事,于我是困扰,是打搅,是麻烦,更是负担,你如今落到这下场,李姑娘还愿跟随左右,愿君怜取眼前人,告辞!” 她的马车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上官枂依旧站在原地没挪动,此一生,他与她大概再无相见的机会,而她的绝情,让他终于醒悟,有些人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就如同镜花水月,不过虚幻一场! 他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绝尘而去,李烟萝的马车跟在身后,看着这样的上官枂,她突然就有些后悔的自己的决定了,石头能捂热,可人心却未必,他对宋清欢那般的用情至深,别的女子应是很难再入他的心了。 李烟萝咬了咬唇,突然喝停了马车,上官枂只是略回了回头,速度不减,甚至连一丝不舍都没有。 李烟萝并没有回尚书府,而是一路朝着清心庵而去,她带发修行,五年不曾下过山,这期间吏部尚书的夫人不曾一次的苦劝她,都是无功而返,心如止水的李烟萝一生未嫁,最后孤独一人死在清心庵。 后上官枂听说此事,也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同我一样是可怜之人!” 上官钥的封地偏远寒苦,一年的时间有半年都是炎热没雨水的,当地消息闭塞,就连和硕亲王亡故,他也是大半年之后才得知,可惜无召不得入京,他连服丧的机会都没有,只得默默为父王立了牌位,日日上香,以表孝心。 其妹上官樱有宋清欢的庇护,并没受此事波及,嫁给了兵部尚书的长子于宁,于宁立誓此一生只娶一妻,对上官樱呵护倍至,公婆对她更是爱护有加,她还同在亲王府一般单纯,一生富贵安稳,后生产时,因为宋清欢相助,大难不死,生下龙凤胎,于宁不想她再受苦,服了宋清欢的药,专心陪伴两个孩儿。 上官樱在得知所有事情真相时,只觉得天都快塌了,她引以为傲的大哥,竟存了那样的心思,他爱宋清欢没错,可不该用那样下作的手段企图毁掉她的生活,她的全部,至此兄妹二人一生不相见,也从无书信往来,她的心愿便是相夫教子,因为宋清欢实现了,她安于宅院,于宁乐得清闲,管家权交于弟弟、弟媳,护着上官樱未受一点委屈,年近三十,依旧长的娇美可人。 顾惜玉在秋闱时被钦点了探花郎,原本他可是状元的,但因他相貌堂堂,又不愿走文官的路,且与户部尚书的女儿高芸两心相悦,定下婚期。 当时宋清欢是亲自登门去了户部尚书府,一开始他是很不看好顾惜玉的,奈何抵挡不了美酒诱惑,加之宋清欢竟直接将梨花醉的酒方给了他,还保证顾惜玉定会高中,且说了他从前所做荒唐之事皆是为了避风芒,不得以而为之。 户部尚书最终答应了顾惜玉的求亲,他未离开将军府,待高芸嫁进来,宋清欢直接将管家权交在她手中,因为账房、管事全是可信任之人,也无人管束她,高芸一时倒有些不适应,没人成日里要求她立规矩,她想晨昏定省,结果宋清欢说她起不来,免了这条破规矩! 第184章 鸡飞蛋打 顾惜玉因年少有为,亦有不少官员想将自己家的女儿送入将军府,可他全部拒了,一心待高芸。 他不忙的时候,带着高芸四处游玩,高芸学会了骑马打猎,人黑了些,可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张扬,与其他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不同,她是幸运的,自由的,又有宋清欢这样护短的婆母,她这一生随性恣意,户部尚书夫妇俩为此有点头疼,同时又很欣慰,见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觉得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算起来,高芸比宋清欢大一岁,所以她不许他们唤她母亲,只让叫名字,有外人时也只唤一声清欢夫人,为此高芸只觉得的好笑,对这古灵精怪的婆母很是尊重,且两人私下相处更甚姐妹! 上官朗经上次的事情,搬过好多次府,可总会不时被骚扰,他已经麻木到可以听见炸响声,面不改色,反正背后的人没想要他的命,不过是想看他出糗。 上官风在顾南乔出征后不久就离开了靖安亲王府,其母也在某个雨夜突然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靖安亲王派人四处查寻,都不得其踪,上官风更是月余后表示与靖安亲王府脱离关系,从此愿当名普通百姓,皇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允了! 而靖安亲王外室生的儿子上官明娶了宋清雨之后没多久就暴毙,留下个遗腹子,靖安亲王倒是没将母子二人赶出去,只是禁她于院中不得随意走动。 有时宋清雨也会想起宋清欢,对自己当时所作所为后悔不已,如今当初她没被猪油蒙了心,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会不会也如上官樱一般受宋清欢庇护,过着无忧无虑相夫教子的日子? 她自己已是自顾不暇,别说将小娘接进府同住了,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了一回,生孩子的当日,她险些死在床榻上,靖安亲王府却无一人前来关心,产婆是早早找好的,可没奶娘,她只得自己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喂养孩子,一生困于靖安亲王府,外人几乎将她忘了。 宋清若嫁给上官朗之后并不受宠,整日与和亲公主纷争不断,偏那公主性子骄蛮跋扈,身上也有功夫,每每都是她败下阵来,甚至为此还落了两回孩子。 上官朗干脆就不再来这二人的院子,将她们放在离自己最远的院子,眼不见为净。 而宋清烟只是他发泄的工具,上官朗到底还是有些脑子,不许她生下他的嫡长子,喝了太多避子汤,宋清烟一生再无生育能力,岁月蹉跎,使她看起来更像上官朗的娘! 至于宋木元,有时宋清欢都快将这人给忘了,此人无脑,胆子也小,身体有疾。 皇上也并不看重他,多年依旧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官,本想卖女求荣,结果两个女儿都不得上官朗喜爱,对他这岳父更是不屑一顾,可谓鸡飞蛋打。 宋木元的大夫人王如眉疯癫之症不得缓解,在庄子上也无人用心看顾,某一日不知为何就落在河里,两日后尸体都泡肿了才打捞上来。 宋清书至此憎恨宋木元,利用一切手段将宋府所剩不多的房产和田产全部握在手中,并以此为要挟,让宋木元将王如画休弃。 宋木元的身子早就不行了,王如画每每嘲讽,让他气愤不已,在听到儿子的要求后,不假思索的休妻。 只是每每想到宋清欢,就会气不打一处来,可惜他们早断了关系,她是他无法企及的人,她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整个宋府消失殆尽! 暗室被宋清欢毁了,正大光明的拿了他所有东西,并且威胁他小心做事,安分做人,否则就说出他毓凉余孽的身份,他得罪了宛小娘,肯定也是回不去的,如果无法在大平安身,等待他的只有不得好死。 他后悔当年听了王如眉的挑唆,一再为难宛小娘母女,如果他能善待公主,那宋清欢也会投桃报李,他的前程将是一片光明大道,而不是今日这般如地沟里的老鼠,只能小心谨慎。 可惜世间哪有后悔药,既然做错了事,就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如果! 京城中来来回回就是这些琐事,宋清欢最是懒的应付,眼见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她也将行程提上日程,且如今将军府有顾惜玉和高芸,她更是成了甩手掌柜,各家宴席,这个会那个会,全由高芸出面,除却镇西军粮草一应开销,其余的由半夏和文轩全权掌管,府中留了十万余两放在公中,由夏荷统一分配管理。 高芸是个能言善道的,又不喜奢靡,可宋清欢依旧让成衣铺子给她送来最贵最时行的衣裳和一应首饰,以致她在贵妇圈中是个活生生的招牌。 贵妇们为了将她比下去,争先恐后去宋清欢的成衣店购置新衣,结果下一回,高芸会穿着更贵更别具一格的衣裳来赴宴。 高芸知道宋清欢的心思,也乐得配合,宋清欢离京前将成衣铺子和首饰铺子的契书交由她打理。 而她带来的嫁妆在将军府的库房落了灰,也没人去看过一眼,只每月开门通风打扫。 户部尚书夫人可随意进出将军府,有回正巧撞见下人打扫小库房,见女儿嫁妆纹丝不动的放着,有些甚至都没有开封。 问过女儿才知,她除了每月例银,还有随意支配府中银钱的权利。 她嫁妆箱子里的衣裳明显不如宋清欢送的这些,头面首饰亦是京中最时行最昂贵的。 就连户部尚书夫人每回来,都会得些东西,不是首饰、衣裳,就是千金难买的药丸、护肤膏,跟不要钱似的提前装到她乘坐的马车上,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也因此,夫人每每与尚书提及此事,都是与有荣焉。 户部尚书在朝中大力举荐顾惜玉,皇上如今力不从心,也愿意培养年轻将领,加上户部尚书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并无二心,遂特例提拔顾惜玉为正四品归德将军,先在兵部历练,如果边关战事吃紧,他即刻带兵驰援! 第185章 门牙打掉 高芸过得恣意,自是有人看不惯,参加宴席时总是冷嘲热讽,她也不介意,倒叫旁人尴尬的下不来台。 这一日因为是高家办的赏菊宴,实则是为高令相看的借口,眼见已二十五,自打与李生香的婚事告吹,他就一心扑在公事上,有时住在禁军营,半个月都不愿回来,就是讨厌家中一再催他成亲。 宋清欢也来了,疲于应付那些京中贵妇,坐于凉亭中自己与自己下棋,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高令远远看着,她今日着一袭浅紫洒花对襟襦裙,挽了个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累丝海棠步摇,肌肤赛雪,唇红如樱,眼波流动间,灵动又妩媚,竟是生生将满园子的贵女比的低若尘埃。 高平走过来,见他竟毫无反应,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有些人只适合放在心里,为了高家,婚肯定是要成的,不如在没定下来之前,选个顺眼的。” 高令知道弟弟说的都有理,可就是迈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宋清欢就是他心中妻子的完美形象,再看那些造作的世家贵女,莫名其妙的心生反感。 上官朗姗姗来迟,虽然户部尚书也看不上这无脑世子,可到底身份摆在这,不请他又显得尚书府不讲礼数。 客套的打过招呼,上官朗一眼就瞧到了亭中闲坐的宋清欢,他铁青着张脸直直朝她的方向而去。 “清欢夫人倒是好雅致,一人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如本世子陪你来几局?” 宋清欢连头都懒得抬,纤细手指握着黑色棋子久久未落,似是在深思,对于他的话充耳未闻。 上官朗总觉得近来发生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可奈何寻不到证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如今见她竟如此目中无人,顿时所有理智全无。 他正准备拂落棋盘,却见宋清欢猛的抬起头,一双眼冷的似结了厚厚的冰霜,吓的他的手僵在半空,呼吸都不自觉的放低了些。 “你。。。你想做什么?” 宋清欢弯唇,“世子这手也不想要了?” 上官朗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门牙打掉!我劝世子好自为之!别犯贱!” 上官朗气的面色涨红,“粗俗!本世子不过就是想与你下盘棋,那也是看得起你!你别不知好歹。” 宋清欢却是猛的捉住他僵在半空的手腕往后一折,“凭你也配?” 她凑近上官朗,温热的呼吸带着异香钻进他的鼻尖,令他一时心潮荡漾。 “你也想去封地?若你愿意,本夫人倒可助你一把。” 上官朗想后退,奈何手被握的死死的,疼的他不敢动弹。 见他这怂样,宋清欢失了逗弄他的心思,一把松开他,嫌弃的将手擦了又擦。 “以后见到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会更悲惨!” 上官朗多想开口问问世子府的爆炸是不是她所为,可是他不敢,他是真的怕疯子一般的宋清欢。 “简直不可理喻,本世子不与你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跑,就跟身后有狗追一样。 高令和高平互看一眼,忽而大笑。 “弟弟说的对,有些人只可放在心里!” 说完,他大步出了尚书府,任凭母亲如何在身后呼唤,他头也没回,他决定了,身为大平男儿,在这危难之际,当得抛下儿女私情,上回战场实现梦想,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当日,高令求得皇上圣旨,去了顾惜玉所在的兵部历练,且封为副将,不日会随大军同往边关增援镇西军。 尚书夫人得知此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哪能不知自家儿子的抱负,可战场无眼,生死难料!她是真怕好好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尚书却是冷静的,对儿子的选择感觉到很欣慰,他年轻时也是很想去战场的,可惜他们家世代都是握笔杆子的文弱书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好的赏花宴草草结了尾,那些对高令存着别的心思的贵女一个个垂头丧气,也没了来时的好心情,坐着自家马车扬长而去。 高芸挽着宋清欢的胳膊,有说有笑回将军府,此时她还不知自家大哥的决定,不过,她既嫁入将军府,就明白夫君上战场是迟早的事,而且有宋清欢在,她心中一点也不慌乱,他们在前方保家卫国,她就替他们守好后方,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而且自打她知道宋清欢有远赴边关的想法,更加坚定了要当他们有力支柱的决心,产业众多,她得替她守好了,她好歹有个不错的娘家,必要时能替将军府出头!不至被人轻易算计了去。 前往边关的粮草物资分三批出了城,其中商贾富户就捐了五百车,别说冬日了,就算是场持久战,镇西军也不必担心饿肚子了。 对于这结果,宋清欢很是满意,也开始着手准备去边关所需的一应物品,还有途中路线,她没打算走近路,决定一直沿官道前行,越走天会越冷,此去边关,没月遇到不了,说不好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结果顾惜玉夜里回府时说敌军大举进攻,皇上命他带领十五万将士前往边关,他希望宋清欢能同他们一起出发,这样至少不必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一路上总能照应到她。 宋清欢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如此带着平儿,她也不担心了,虽说上官风也在,可到底她们的功夫弱了些,若遇人多,未必是对手,可跟着大军就不同了,风餐露宿也可睡个安生觉。 大军七日后出发,这几日顾惜玉忙的脚不沾地,与高芸相处也少之又少,可她完全不恼,每日亲自炖好了汤等着他,不管多晚,他回到府里都有口热的吃,有盏为他亮着的灯。 顾惜玉无比感激宋清欢,若不是她,他怎么会遇到此生最爱,怎么会有一展拳脚的机会,怎么能亲手为父母报仇雪恨! 第186章 白头到老 几日的时间高芸只觉得过得飞快,仿佛只是眨眼工夫,自己的夫君、大哥和婆母就要离开京城了。 背地里她不知哭了多少回,可当着面,她却浅笑盈盈,将自己的情绪整理的很好,至少顾惜玉完全没瞧出她的异样。 宋清欢将她叫到屋中,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心中有多少不舍,但是请放心,我既为你们保了媒,定当还你个好好的夫君!他不会有事,信我!” 高芸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当初不是那位公子。。。” 话说一半,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嗔怪的看了眼宋清欢。 “哎呀清欢,你。。你怎么还同孩子似的!我就说那公子眉眼与您有八分相似的!” 宋清欢笑,抓过她的手。 “京中一切事务就得劳你费心了,墨蓝我就留给你了,还有天冬,替我好好看着她,若有解决不了的,去寻半夏和文轩。” 高芸听了她的话突然就安下心了,莞尔一笑。 “放心,如果有人寻事,我直接拿我老爹压死他!你且放心,我可不怕她们!再不行,套个麻袋打一顿了事!” “行,你如今这性子我喜欢,信我,惜玉会全须全尾回到你身边的,而且。。会白头到老的。” 高芸咬唇,泪在眼眶中打着转,终是点了点头,将从寺中求来的护身符塞到她手中。 “我知你不信这些,可就算是为了让我放心,你带在身上好不好?” 宋清欢并没拂了她的好意思,直接将护身符塞在胸前,还使劲拍了拍。 “行!这一路有它护我,定会安安全全到达边关!这个年,你回尚书府去过,别独自一人守在将军府,咱们府中没这些个破规矩,你也灵活些。” 高芸点头,“我早想好了,到时候除了守院的,剩下的我全带去尚书府过年!省银子不说,还省了好些事!” 宋清欢抚额,“咱又不缺钱,你去的时候多带些礼物,把我和惜玉的那份也带上!” “嗯,省点是点嘛!礼物我早早想好了,你别担心,就是主子只我一人,若是开伙就很麻烦,我就每日去蹭饭,这样她们也能轻省些,嘿嘿。” 宋清欢戳了戳她的额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 尚书夫人正巧打帘进来,闻言没好气的瞪了眼高芸。 “谁说不是呢,成天里想着怎么省钱,明明自个的例银都用不了的人,这样的女儿还能要吗?” 宋清欢拉她坐下,几人有说有笑,就跟亲姐妹似的,一点客套虚礼也不讲。 “您很担心高令,夫人放心,他会立军功平安归来的,你且在京中安心等着就是!” 尚书夫人拉着她的手,百感交集,眼泪打着转,终究没有落下。 “嗯,此一去凶险万分,你可得好好珍重才是,那么苦寒的地方你是非去不可吗?” 宋清欢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得去,除了为将军,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要验证,您放心,我们都会平安归来的。” 她说这话时,其实一点也不确定,因为她看不到自己和平儿的将来,她的梦里永远定格在大火那一幕,她能瞧到除她二人之外的所有人的未来结局,唯独她们是空白的! 说了好一会话,尚书夫人又在将军府用了饭,这才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高芸道,“瞧我娘如今简直拿你当女儿宠,她说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此生当无憾了!” 宋清欢挑眉,“我可不能认她当娘,不然咱们这关系岂不更乱了。” 顾惜玉原本是有些忧心的,可听到她俩在那说笑打闹,突然就明朗起来,就像宋清欢说的,别为没发生的事忧虑,向前走,总会找到阳光! 不知为何,天冬总觉得今日格外困,用了饭之后眼皮就直打架,躺在床上立刻就睡了过去,沉的甚至连个梦也没做。 寅时,大军准时出发。 宋清欢几人的马车混在大军中,并不显眼。 自从上次进宫,皇上知晓她有孕之后,就歇了全部心思,而且怕她再打秋风,也不敢唤她入宫,只命她乖乖待在将军府养胎。 外有户部尚书,内有常公公,她倒不担心,反正到时就算皇上知道了,可她已远在边关,再气,也得等她回来再说。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此刻马车一摇晃,困的东倒西歪,不一会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沉香抱剑倚在车壁上,赶车的是自己人,也不担心出乱子,平儿与上官风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另一辆则全是宋清欢自己培养的暗卫,一个个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夫人,大军要在此休息两刻钟,您下来吃些东西。” 宋清欢睡的迷迷糊糊,闻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为了方便,她们三人全做男子打扮,顾惜玉对外只说她们是随行的军医,倒也无人怀疑。 高令看到她,心情有些复杂,但也只是同士兵们坐在一起烤火吃东西,并不曾靠近。 大军一路西行,天气越来越恶劣,沿途虽会路过城镇,但大军不入城乃是铁令,夜晚也只是在城墙下支起帐篷歇脚,并不打扰百姓。 到是百姓们听说了他们的事,纷纷的送粮送菜,更有甚者,会将家中煮好的食物端来城外,鸡蛋也是一筐一筐的送。 守城的官兵怕他们冻着,上好的炭不断的送过来。 初冬,一路上再也见不到绿色,只有无边的黄沙和望不到头的荒漠。 宋清欢也不着急,每到个城镇她就去寻些新话本子,买好些零嘴,有时还能发现几本不错的医书。 白术是个爱闹腾的,坐这么久的马车,竟一次也没喊过无聊,成日里就是折腾上官风,一会替他扎个小辫,一会替他描个眉,上官风甘之如饴,只要她高兴就好。 有时她也会扯着上官风钻去宋清欢的马车上,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日子倒也不觉无趣,不知不觉间就已过半月。 第186章 白头到老 几日的时间高芸只觉得过得飞快,仿佛只是眨眼工夫,自己的夫君、大哥和婆母就要离开京城了。 背地里她不知哭了多少回,可当着面,她却浅笑盈盈,将自己的情绪整理的很好,至少顾惜玉完全没瞧出她的异样。 宋清欢将她叫到屋中,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心中有多少不舍,但是请放心,我既为你们保了媒,定当还你个好好的夫君!他不会有事,信我!” 高芸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当初不是那位公子。。。” 话说一半,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嗔怪的看了眼宋清欢。 “哎呀清欢,你。。你怎么还同孩子似的!我就说那公子眉眼与您有八分相似的!” 宋清欢笑,抓过她的手。 “京中一切事务就得劳你费心了,墨蓝我就留给你了,还有天冬,替我好好看着她,若有解决不了的,去寻半夏和文轩。” 高芸听了她的话突然就安下心了,莞尔一笑。 “放心,如果有人寻事,我直接拿我老爹压死他!你且放心,我可不怕她们!再不行,套个麻袋打一顿了事!” “行,你如今这性子我喜欢,信我,惜玉会全须全尾回到你身边的,而且。。会白头到老的。” 高芸咬唇,泪在眼眶中打着转,终是点了点头,将从寺中求来的护身符塞到她手中。 “我知你不信这些,可就算是为了让我放心,你带在身上好不好?” 宋清欢并没拂了她的好意思,直接将护身符塞在胸前,还使劲拍了拍。 “行!这一路有它护我,定会安安全全到达边关!这个年,你回尚书府去过,别独自一人守在将军府,咱们府中没这些个破规矩,你也灵活些。” 高芸点头,“我早想好了,到时候除了守院的,剩下的我全带去尚书府过年!省银子不说,还省了好些事!” 宋清欢抚额,“咱又不缺钱,你去的时候多带些礼物,把我和惜玉的那份也带上!” “嗯,省点是点嘛!礼物我早早想好了,你别担心,就是主子只我一人,若是开伙就很麻烦,我就每日去蹭饭,这样她们也能轻省些,嘿嘿。” 宋清欢戳了戳她的额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 尚书夫人正巧打帘进来,闻言没好气的瞪了眼高芸。 “谁说不是呢,成天里想着怎么省钱,明明自个的例银都用不了的人,这样的女儿还能要吗?” 宋清欢拉她坐下,几人有说有笑,就跟亲姐妹似的,一点客套虚礼也不讲。 “您很担心高令,夫人放心,他会立军功平安归来的,你且在京中安心等着就是!” 尚书夫人拉着她的手,百感交集,眼泪打着转,终究没有落下。 “嗯,此一去凶险万分,你可得好好珍重才是,那么苦寒的地方你是非去不可吗?” 宋清欢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得去,除了为将军,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要验证,您放心,我们都会平安归来的。” 她说这话时,其实一点也不确定,因为她看不到自己和平儿的将来,她的梦里永远定格在大火那一幕,她能瞧到除她二人之外的所有人的未来结局,唯独她们是空白的! 说了好一会话,尚书夫人又在将军府用了饭,这才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高芸道,“瞧我娘如今简直拿你当女儿宠,她说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此生当无憾了!” 宋清欢挑眉,“我可不能认她当娘,不然咱们这关系岂不更乱了。” 顾惜玉原本是有些忧心的,可听到她俩在那说笑打闹,突然就明朗起来,就像宋清欢说的,别为没发生的事忧虑,向前走,总会找到阳光! 不知为何,天冬总觉得今日格外困,用了饭之后眼皮就直打架,躺在床上立刻就睡了过去,沉的甚至连个梦也没做。 寅时,大军准时出发。 宋清欢几人的马车混在大军中,并不显眼。 自从上次进宫,皇上知晓她有孕之后,就歇了全部心思,而且怕她再打秋风,也不敢唤她入宫,只命她乖乖待在将军府养胎。 外有户部尚书,内有常公公,她倒不担心,反正到时就算皇上知道了,可她已远在边关,再气,也得等她回来再说。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此刻马车一摇晃,困的东倒西歪,不一会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沉香抱剑倚在车壁上,赶车的是自己人,也不担心出乱子,平儿与上官风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另一辆则全是宋清欢自己培养的暗卫,一个个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夫人,大军要在此休息两刻钟,您下来吃些东西。” 宋清欢睡的迷迷糊糊,闻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为了方便,她们三人全做男子打扮,顾惜玉对外只说她们是随行的军医,倒也无人怀疑。 高令看到她,心情有些复杂,但也只是同士兵们坐在一起烤火吃东西,并不曾靠近。 大军一路西行,天气越来越恶劣,沿途虽会路过城镇,但大军不入城乃是铁令,夜晚也只是在城墙下支起帐篷歇脚,并不打扰百姓。 到是百姓们听说了他们的事,纷纷的送粮送菜,更有甚者,会将家中煮好的食物端来城外,鸡蛋也是一筐一筐的送。 守城的官兵怕他们冻着,上好的炭不断的送过来。 初冬,一路上再也见不到绿色,只有无边的黄沙和望不到头的荒漠。 宋清欢也不着急,每到个城镇她就去寻些新话本子,买好些零嘴,有时还能发现几本不错的医书。 白术是个爱闹腾的,坐这么久的马车,竟一次也没喊过无聊,成日里就是折腾上官风,一会替他扎个小辫,一会替他描个眉,上官风甘之如饴,只要她高兴就好。 有时她也会扯着上官风钻去宋清欢的马车上,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日子倒也不觉无趣,不知不觉间就已过半月。 第187章 劫后余生 这一日醒来,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轻轻薄薄的落在地上就看不见了,寒风凛冽,吹的马车直晃悠。 大军欲休息,宋清欢看了眼前方的夹道,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令人唤来顾惜玉。 “再让将士们坚持一会,过了这夹道再寻个地方歇脚!此处不安全,大军还是快些通过才好。” 顾惜玉听了她的话,几乎不假思索的应下,扬起马鞭,高声大喝。 “大军速度前行,大军速度前行!不得有误!” 高令虽不解,但他是副将,一切当听将军之令,遂命手下队伍加速前进。 夹道很长,且很窄,一次只能并排行三人,而且里面光线昏暗,脚下石子更是影响了前进的速度。 大军顺利通过,用了半个时辰,顾惜玉勒停马,回头,就见夹道上方突然落下巨大滚石,硬生生将夹道堵死! 所有人瞠目结舌,有些年龄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不曾回神,如果刚才顾惜玉没叫大家迅速通过,这夹道可是背风休息的好地方,如果他们停了,如果命令再晚些,他们能活下来几人? 大家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跳的飞快,几乎快要将耳膜震破。 高令是看到顾惜玉下令前曾到过宋清欢马车前的,也见他们说了几句话,他复杂的看了眼她乘坐的马车。 等寻到歇脚的地方,天已经黑透了,寒风裹着碎石打的人脸生疼。 好不容易搭起帐篷,好些人已经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宋清欢却说今夜大家辛苦,可以吃肉! 士兵们好些才十四五的年纪,听到这个一个个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顾惜玉都不知她是何时准备的这些肉干和蔬菜干,甚至连鸡蛋都制成干的,放到热水中一煮,直接就是蔬菜蛋花汤,肉干在火上烤着,不时发出噼啪声,香气弥漫,令人精神一振。 她动了动耳朵,不知交待了沉香什么,十几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白术直喊肚子疼,上官风无奈的替她轻轻揉着,她嘴里嚼着长姐给的消食丸,无比满足。 几盏茶的功夫沉香他们已经回来,手里拎着大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冰水。 “虽说行军不便沐浴,但泡个脚,缓解一下疲劳也是好的!” 她边说,边往桶里加药材,浓郁的药香飘散开,附近野兽瞬间跑的不见了踪影。 顾惜玉泡着脚,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疲劳瞬间消散,酥酥麻麻的,脚底的水泡也没那么疼了。 白术被烫的呲牙咧嘴,“长姐,我又没怎么走路,为何还要泡啊?烫死我了。” 宋清欢淡淡扫她一眼。 “脚丫臭死了,也就他不嫌弃你!” 白术小脸一红。 “平儿脚才不臭呢,长姐乱讲。” 宋清欢不理她,替沉香处理手上的伤口。 “你怎么也是个女孩子,能不能注意些,再这样粗心,以后什么任务也不派给你!而且你总受伤,我二叔会心疼的!” 沉香咬着唇,也没反驳,耳尖却红到快要滴血,提起白生生,她就会记起自己是个女儿家,只是,那么一个俊美的公子能喜欢她这样沉默又不讨喜的姑娘吗? 也不知是不是去打水的时候划破的,那么深的伤口缝了五针,也没听她哼一声。 白术嘟起嘴,用胖胖的脚趾挑起水。 “臭长姐,对平儿一点也不温柔了,这么关心沉香,平儿吃醋了!” 宋清欢心中好笑,也用脚尖挑起水甩在她身上,清灵灵的笑声传了好远。 上官风弯唇,看着不多的星星,只觉得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新,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离开靖安亲王府,他不再受这身份的桎梏,顾南乔也说无需想太多,可一直陪在平儿身边,不必去考虑那些所谓的大义,这大平他会誓死护卫,寸步不让! 白莫亭是跟在顾惜玉身边的,一路上两人讨论前方战事,他也会提出自己的见解,相处的极为融洽。 而且顾惜玉发现白莫亭真如宋清欢说的那样是个军事上的天才,只要稍一点拨,他马上就能一通百通。 “白兄,待到了边关,我这支军队也是要归入父亲麾下的,他才是真正的将军!为了护卫大平,他不知死里逃生了多少回,你可愿留在镇西军中?” 白莫亭低笑一声,端起碗喝一口热水,“白某自然是愿意的!不然也不会听从夫人之命,跟随大军一同远赴边关了。” 这一路他本来觉得会很辛苦,结果因着宋清欢的关系,不知避开了多少灾祸,也是因着她出其不意,大家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吃过冷硬的大饼。 只要时间充足,她总能指挥着煮出热腾腾还美味的食物,就连夏日吃剩的西瓜皮,她也能晒干,最终成为一道很抢手的菜,清爽可口,还能缓解风寒之症。 夜里巡夜的士兵两个时辰一换,有好多是没出过京城的,虽非大户人家养出的贵公子,可到底没经历过昼夜温差如大的恶劣天气,于是在白莫亭的建议下,改为一时辰一换岗。 宋清欢还为这些士兵制出了好多暖宝宝,贴在肚子上,整个人暖洋洋的,结果因风寒倒下的士兵寥寥无几,大大提高了行军的速度。 见她出来不知在帐外扒拉着什么,顾惜玉凑上前。 “你在寻什么?这大半夜的能看清?” 宋清欢白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肩膀处,阴森森的吐出舌头。 “我看到一个孩子,大约六七岁年纪,你可瞧到了?” 顾惜玉嗷的一嗓子,惊的白术几人纷纷跑了出来。 “咋了?狼来了?” 顾惜玉无语的瞪了眼宋清欢,有些尴尬的半垂着头,他怕蜘蛛也怕鬼,如今他可是将军,怎么还用这个吓他,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清欢好笑。 “都是将军了还能被这个吓到,没出息。” 她晃了晃手里的草。 “这个对预防风寒特别有效,每人喝一碗,最多再有十日,咱们就可到达边关!” 第187章 劫后余生 这一日醒来,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轻轻薄薄的落在地上就看不见了,寒风凛冽,吹的马车直晃悠。 大军欲休息,宋清欢看了眼前方的夹道,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令人唤来顾惜玉。 “再让将士们坚持一会,过了这夹道再寻个地方歇脚!此处不安全,大军还是快些通过才好。” 顾惜玉听了她的话,几乎不假思索的应下,扬起马鞭,高声大喝。 “大军速度前行,大军速度前行!不得有误!” 高令虽不解,但他是副将,一切当听将军之令,遂命手下队伍加速前进。 夹道很长,且很窄,一次只能并排行三人,而且里面光线昏暗,脚下石子更是影响了前进的速度。 大军顺利通过,用了半个时辰,顾惜玉勒停马,回头,就见夹道上方突然落下巨大滚石,硬生生将夹道堵死! 所有人瞠目结舌,有些年龄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不曾回神,如果刚才顾惜玉没叫大家迅速通过,这夹道可是背风休息的好地方,如果他们停了,如果命令再晚些,他们能活下来几人? 大家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跳的飞快,几乎快要将耳膜震破。 高令是看到顾惜玉下令前曾到过宋清欢马车前的,也见他们说了几句话,他复杂的看了眼她乘坐的马车。 等寻到歇脚的地方,天已经黑透了,寒风裹着碎石打的人脸生疼。 好不容易搭起帐篷,好些人已经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宋清欢却说今夜大家辛苦,可以吃肉! 士兵们好些才十四五的年纪,听到这个一个个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顾惜玉都不知她是何时准备的这些肉干和蔬菜干,甚至连鸡蛋都制成干的,放到热水中一煮,直接就是蔬菜蛋花汤,肉干在火上烤着,不时发出噼啪声,香气弥漫,令人精神一振。 她动了动耳朵,不知交待了沉香什么,十几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白术直喊肚子疼,上官风无奈的替她轻轻揉着,她嘴里嚼着长姐给的消食丸,无比满足。 几盏茶的功夫沉香他们已经回来,手里拎着大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冰水。 “虽说行军不便沐浴,但泡个脚,缓解一下疲劳也是好的!” 她边说,边往桶里加药材,浓郁的药香飘散开,附近野兽瞬间跑的不见了踪影。 顾惜玉泡着脚,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疲劳瞬间消散,酥酥麻麻的,脚底的水泡也没那么疼了。 白术被烫的呲牙咧嘴,“长姐,我又没怎么走路,为何还要泡啊?烫死我了。” 宋清欢淡淡扫她一眼。 “脚丫臭死了,也就他不嫌弃你!” 白术小脸一红。 “平儿脚才不臭呢,长姐乱讲。” 宋清欢不理她,替沉香处理手上的伤口。 “你怎么也是个女孩子,能不能注意些,再这样粗心,以后什么任务也不派给你!而且你总受伤,我二叔会心疼的!” 沉香咬着唇,也没反驳,耳尖却红到快要滴血,提起白生生,她就会记起自己是个女儿家,只是,那么一个俊美的公子能喜欢她这样沉默又不讨喜的姑娘吗? 也不知是不是去打水的时候划破的,那么深的伤口缝了五针,也没听她哼一声。 白术嘟起嘴,用胖胖的脚趾挑起水。 “臭长姐,对平儿一点也不温柔了,这么关心沉香,平儿吃醋了!” 宋清欢心中好笑,也用脚尖挑起水甩在她身上,清灵灵的笑声传了好远。 上官风弯唇,看着不多的星星,只觉得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新,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离开靖安亲王府,他不再受这身份的桎梏,顾南乔也说无需想太多,可一直陪在平儿身边,不必去考虑那些所谓的大义,这大平他会誓死护卫,寸步不让! 白莫亭是跟在顾惜玉身边的,一路上两人讨论前方战事,他也会提出自己的见解,相处的极为融洽。 而且顾惜玉发现白莫亭真如宋清欢说的那样是个军事上的天才,只要稍一点拨,他马上就能一通百通。 “白兄,待到了边关,我这支军队也是要归入父亲麾下的,他才是真正的将军!为了护卫大平,他不知死里逃生了多少回,你可愿留在镇西军中?” 白莫亭低笑一声,端起碗喝一口热水,“白某自然是愿意的!不然也不会听从夫人之命,跟随大军一同远赴边关了。” 这一路他本来觉得会很辛苦,结果因着宋清欢的关系,不知避开了多少灾祸,也是因着她出其不意,大家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吃过冷硬的大饼。 只要时间充足,她总能指挥着煮出热腾腾还美味的食物,就连夏日吃剩的西瓜皮,她也能晒干,最终成为一道很抢手的菜,清爽可口,还能缓解风寒之症。 夜里巡夜的士兵两个时辰一换,有好多是没出过京城的,虽非大户人家养出的贵公子,可到底没经历过昼夜温差如大的恶劣天气,于是在白莫亭的建议下,改为一时辰一换岗。 宋清欢还为这些士兵制出了好多暖宝宝,贴在肚子上,整个人暖洋洋的,结果因风寒倒下的士兵寥寥无几,大大提高了行军的速度。 见她出来不知在帐外扒拉着什么,顾惜玉凑上前。 “你在寻什么?这大半夜的能看清?” 宋清欢白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肩膀处,阴森森的吐出舌头。 “我看到一个孩子,大约六七岁年纪,你可瞧到了?” 顾惜玉嗷的一嗓子,惊的白术几人纷纷跑了出来。 “咋了?狼来了?” 顾惜玉无语的瞪了眼宋清欢,有些尴尬的半垂着头,他怕蜘蛛也怕鬼,如今他可是将军,怎么还用这个吓他,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清欢好笑。 “都是将军了还能被这个吓到,没出息。” 她晃了晃手里的草。 “这个对预防风寒特别有效,每人喝一碗,最多再有十日,咱们就可到达边关!” 第188章 一夜平静 宋清欢见顾惜玉的怂样,也不再逗他,扬了扬手里的草药,“行了,都回去歇着,明日天气不好,大军晚些再起程。” 顾惜玉抬头,黑乎乎的天空连一颗星星也瞧不到了,干冷干冷的,一呼吸,鼻腔就疼的厉害。 顾惜玉一步三回头,见宋清欢吐出舌头,手臂打直,朝着他蹦几下,“顾惜玉,陪我玩~” 顾惜玉,“无聊!” 上官风噗嗤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 “没想到堂堂归德大将军怕鬼,但您这个不像鬼啊。” 宋清欢耸耸肩,“本来也不是鬼,我学的是僵尸啊!回去睡觉,冻死人了。” 白术眨眨眼,不解的看向上官风,“什么是僵尸啊?你见过吗?” 上官风摇头,解下身上披风系在她身上。 “不知那是何物,你赶紧回帐子里去,太冷了,小心冻着。” 白术撇嘴,不满的嘟哝,“问啥啥不知,找你干嘛用!” 上官风,“平儿!” 白术风一样的闪身进了帐篷,露出脑袋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你也赶紧回去,冷。” 宋清欢已经躺下了,白术非要同她挤在一起,脑袋不停的拱来拱去。 “长姐,你身上好香啊!长姐,你别掐平儿啊。” 她本来已经有些睡意,被白术这一通闹腾,清醒了不少,她挠着白术的痒痒肉。 突然白术动了动了耳朵。 “长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宋清欢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同沉香安静,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 “是狼群,但不多,安静些随我出去。” 白术点头,沉香抽出剑紧紧握在手里。 帐篷前的火堆几乎全部熄了,只余零星火苗,巡夜的士兵见到她们三人,有些诧异。 “是要小解吗?别跑太远了,此处常有野兽出没。。。”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飞快的朝着士兵飞扑过来,沉香扬手,锋利的剑破开了黑影的肚子。 黑影哀嚎一声,四周立刻响起四起彼伏的狼嚎声,在这只有风声的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将士们听见动静,很快从帐篷里出来,除了厚重铠甲,都穿戴齐整,手里握着兵器,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狼群很快围了营地,再点火堆已经来不及,壮实的头狼站在小土丘上,绿幽幽的眼发出森森寒意,它仰头长啸,狼群竟有序的发起进攻,并不盲目。 宋清欢定定看着那只离得不远的头狼,四目相接,她只觉得后背无比灼热,烫的她轻嘶一声,眸中红光一闪而逝。 头狼一点点靠近,步履沉重,嘭嘭的似踩在每个人心里。 顾惜玉欲挽弓,被宋清欢扬手打断。 “你们退后,没我命令不许动手。” 顾惜玉不解,听得白术吼一声,“都滚远点!” 头狼一直走到宋清欢身边,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 所有人屏气凝神,紧紧握着兵器,这么寒冷的天,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宋清欢伸出手,小心的放在头狼的脑袋上,轻轻揉几下。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们,所以放过他们。” 头狼一动没动,其余的狼群也停止了攻击,渐渐的围在她与白术身边,嘴里发出低低的哀嚎。 宋清欢点点头,“我替你们重新寻处适合安家的山林,这里水少,自然猎物也少。” 头狼卧在她身边,半阖着眸,由着她的手不断的揉搓着它有些粗粝的皮毛。 她轻动动鼻尖,“你受伤了?给我瞧瞧。” 头狼乖乖抬起爪子,有根粗壮的荆棘刺深深扎在里面,应该是有些时日了,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发炎了。 她命白术取来药箱,不知涂了什么,拿镊子猛的用力,刺出来了,也带出了一块血肉。 “忍着点,不然你这腿就废了。” 头狼浑身颤抖,依旧一动不动的卧着,由着宋清欢替它消炎缝合。 她偏头打量头狼,“你这腿暂时不宜多走动,也需时常消毒,随我们行几日可好?” 头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嗷的一嗓子把宋清欢吓一跳。 她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 “下回叫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孩子都被你吓掉了。” 头狼,“” 不是问它意见嘛,它就是回答一声怎么还挨揍了。 头狼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其余的狼群干脆原地趴下,吃着白术给的肉干,乖顺仿佛只是一群小狗。 宋清欢猛的回头,头狼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又是一个暴粟。 “以后你叫狗剩!” 头狼不满的嗷了一嗓子,然而等待它的依旧是一巴掌。 那还问它意见做什么!!!!这死女人自己决定不就行了!!! 头狼很愤怒,可它不敢说。 见它要跟进帐篷,宋清欢嫌弃的瞥它一眼,“多久没洗澡了,臭哄哄的,今夜就乖乖等这。”说完往它嘴里塞了几粒药丸子。 头狼不断的晃着脑袋表示不满,为什么它们都能吃肉,它却得吃这奇了八怪的丸子,长的跟羊粪一样。 宋清欢回头,目光不善。 “敢说我的神药像粪!干脆把你烤了得了!”说完她往上撸了撸袖管,“救了只白眼狼,敢质疑我的医术,来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白术搂住她的腰往帐篷里拖。 “长姐长姐,你冷静点啊!它就是只狼嘛,能懂什么医术啊!” 宋清欢的腿不断的在半空乱踢。 “狗剩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给我等着,等你伤好了,我把你烤了吃掉!” 头狼暗戳戳的白了这疯女人一眼,头埋在爪子里,耳朵终于是安静了。 所有人包括顾惜玉在内,全部目瞪口呆,手握兵器就那么站在原地半个时辰一动没动,狼群中甚至响起了鼾声。 上官风率先回过神,猛拍一把顾惜玉,“睡了睡了,今晚连巡逻的都用不着了。” 顾惜玉有点后怕的看了眼狼群,它们虽睡着,但耳朵却竖的老高,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他挥了挥手,“全部回营帐睡觉,明日也不必一大早出发。” 果然,一夜平静! 第188章 一夜平静 宋清欢见顾惜玉的怂样,也不再逗他,扬了扬手里的草药,“行了,都回去歇着,明日天气不好,大军晚些再起程。” 顾惜玉抬头,黑乎乎的天空连一颗星星也瞧不到了,干冷干冷的,一呼吸,鼻腔就疼的厉害。 顾惜玉一步三回头,见宋清欢吐出舌头,手臂打直,朝着他蹦几下,“顾惜玉,陪我玩~” 顾惜玉,“无聊!” 上官风噗嗤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 “没想到堂堂归德大将军怕鬼,但您这个不像鬼啊。” 宋清欢耸耸肩,“本来也不是鬼,我学的是僵尸啊!回去睡觉,冻死人了。” 白术眨眨眼,不解的看向上官风,“什么是僵尸啊?你见过吗?” 上官风摇头,解下身上披风系在她身上。 “不知那是何物,你赶紧回帐子里去,太冷了,小心冻着。” 白术撇嘴,不满的嘟哝,“问啥啥不知,找你干嘛用!” 上官风,“平儿!” 白术风一样的闪身进了帐篷,露出脑袋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你也赶紧回去,冷。” 宋清欢已经躺下了,白术非要同她挤在一起,脑袋不停的拱来拱去。 “长姐,你身上好香啊!长姐,你别掐平儿啊。” 她本来已经有些睡意,被白术这一通闹腾,清醒了不少,她挠着白术的痒痒肉。 突然白术动了动了耳朵。 “长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宋清欢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同沉香安静,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 “是狼群,但不多,安静些随我出去。” 白术点头,沉香抽出剑紧紧握在手里。 帐篷前的火堆几乎全部熄了,只余零星火苗,巡夜的士兵见到她们三人,有些诧异。 “是要小解吗?别跑太远了,此处常有野兽出没。。。”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飞快的朝着士兵飞扑过来,沉香扬手,锋利的剑破开了黑影的肚子。 黑影哀嚎一声,四周立刻响起四起彼伏的狼嚎声,在这只有风声的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将士们听见动静,很快从帐篷里出来,除了厚重铠甲,都穿戴齐整,手里握着兵器,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狼群很快围了营地,再点火堆已经来不及,壮实的头狼站在小土丘上,绿幽幽的眼发出森森寒意,它仰头长啸,狼群竟有序的发起进攻,并不盲目。 宋清欢定定看着那只离得不远的头狼,四目相接,她只觉得后背无比灼热,烫的她轻嘶一声,眸中红光一闪而逝。 头狼一点点靠近,步履沉重,嘭嘭的似踩在每个人心里。 顾惜玉欲挽弓,被宋清欢扬手打断。 “你们退后,没我命令不许动手。” 顾惜玉不解,听得白术吼一声,“都滚远点!” 头狼一直走到宋清欢身边,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 所有人屏气凝神,紧紧握着兵器,这么寒冷的天,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宋清欢伸出手,小心的放在头狼的脑袋上,轻轻揉几下。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们,所以放过他们。” 头狼一动没动,其余的狼群也停止了攻击,渐渐的围在她与白术身边,嘴里发出低低的哀嚎。 宋清欢点点头,“我替你们重新寻处适合安家的山林,这里水少,自然猎物也少。” 头狼卧在她身边,半阖着眸,由着她的手不断的揉搓着它有些粗粝的皮毛。 她轻动动鼻尖,“你受伤了?给我瞧瞧。” 头狼乖乖抬起爪子,有根粗壮的荆棘刺深深扎在里面,应该是有些时日了,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发炎了。 她命白术取来药箱,不知涂了什么,拿镊子猛的用力,刺出来了,也带出了一块血肉。 “忍着点,不然你这腿就废了。” 头狼浑身颤抖,依旧一动不动的卧着,由着宋清欢替它消炎缝合。 她偏头打量头狼,“你这腿暂时不宜多走动,也需时常消毒,随我们行几日可好?” 头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嗷的一嗓子把宋清欢吓一跳。 她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 “下回叫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孩子都被你吓掉了。” 头狼,“” 不是问它意见嘛,它就是回答一声怎么还挨揍了。 头狼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其余的狼群干脆原地趴下,吃着白术给的肉干,乖顺仿佛只是一群小狗。 宋清欢猛的回头,头狼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又是一个暴粟。 “以后你叫狗剩!” 头狼不满的嗷了一嗓子,然而等待它的依旧是一巴掌。 那还问它意见做什么!!!!这死女人自己决定不就行了!!! 头狼很愤怒,可它不敢说。 见它要跟进帐篷,宋清欢嫌弃的瞥它一眼,“多久没洗澡了,臭哄哄的,今夜就乖乖等这。”说完往它嘴里塞了几粒药丸子。 头狼不断的晃着脑袋表示不满,为什么它们都能吃肉,它却得吃这奇了八怪的丸子,长的跟羊粪一样。 宋清欢回头,目光不善。 “敢说我的神药像粪!干脆把你烤了得了!”说完她往上撸了撸袖管,“救了只白眼狼,敢质疑我的医术,来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白术搂住她的腰往帐篷里拖。 “长姐长姐,你冷静点啊!它就是只狼嘛,能懂什么医术啊!” 宋清欢的腿不断的在半空乱踢。 “狗剩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给我等着,等你伤好了,我把你烤了吃掉!” 头狼暗戳戳的白了这疯女人一眼,头埋在爪子里,耳朵终于是安静了。 所有人包括顾惜玉在内,全部目瞪口呆,手握兵器就那么站在原地半个时辰一动没动,狼群中甚至响起了鼾声。 上官风率先回过神,猛拍一把顾惜玉,“睡了睡了,今晚连巡逻的都用不着了。” 顾惜玉有点后怕的看了眼狼群,它们虽睡着,但耳朵却竖的老高,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他挥了挥手,“全部回营帐睡觉,明日也不必一大早出发。” 果然,一夜平静! 第189章 千金难求 翌日,大雪几乎将帐篷全部淹没,刚掀开棉帘,雪就涌到脚下,群狼们已经在雪地里欢快的奔跑,雪狐成了它们追逐的目标。 头狼依旧懒洋洋趴在宋清欢帐篷外,不时有小狼叼着新捕到的雪狐放在它脚边,它慢吞吞的咀嚼,空荡荡的胃,不知为何竟没觉得饥饿,腿上的伤也不似昨夜那般疼了。 这疯女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狗剩,一大早的你就找死是不是?” 她懒洋洋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头狼一个激灵,立刻将头扎进雪里。 嘿,这死女人是不是能听到它心中的想法!太可怕了! 嘭,靴子直直砸在它脑袋上,头狼依旧趴着装死。 宋清欢单脚跳到它身边,没好气的一巴掌呼在它头上。 “我听到你骂我了,白眼狼!” 头狼不动,连想法也不敢有,舌头舔舐着白雪解渴。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荒原的气候就是这样,一场大雪,这会已经出了太阳,映照的天空越加蔚蓝,白雪折射出晶莹细碎的光芒。 “沉香,咱们用雪水煮茶,也附庸风雅一回!” 沉香静静的拎着个大壶去盛树上的雪,“公子,要不要用这个煮肉粥?” “行啊,今日吃肉糜粥!” 头狼猛的抬起头,肉,她说吃肉! 宋清欢没好气的用脚尖踢踢它,扔给它一把牛肉干。 “多吃点补充些营养,不然以后如何护它们。” 头狼开心的咀嚼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脚边的雪狐往她脚边拱了拱。 “送给我的?” 头狼点头,继续大口嚼着肉干。 宋清欢弯腰抱起这可怜的小家伙,只是背上受了些轻伤,不致命,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瑟瑟发抖,发出轻微的叫声。 她没忍住,揉了把它柔软的毛,“不怕,我给你上点药,一会就不疼了。” 雪狐小心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头狼没眼看,不屑的哼一声,女人啊,就是瞎好心! 宋清欢一脚踹在它屁股上,“对,我就是瞎好心,没我,你再过几日也就死透了!” 头狼埋头吃肉,哼,好狼不和女斗!它忍! 给雪狐上了药,又替它包扎了个蝴蝶结,可这呆萌的小家伙却死活也不肯回到同伴身边去了,一双眼滴溜溜的盯着宋清欢,嘴里发出哀求的声音。 “啊,你想跟着我?可我要去边关,那里很危险,你不怕?” 雪狐蹭的窜到她的手臂上,卖力的转了个圈,尾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好,跟着跟着,阿嚏!以后不许乱跑。” 雪狐继续摇着尾巴,开心的吱吱直叫。 她摩挲着下巴,“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好呢?” 沉香进来,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公子,您可想个正常点的名字!好好的头狼叫狗剩!那么漂亮难得的千里马叫煤球!” 宋清欢回了她个白眼,“我就是个起名废!你行你来!” “小雪、雪花、白雪、雪片子” 雪狐冲着沉香呲牙,表示心中的不满。 “你这是和雪杠上了,瞧见没,它不喜欢!” “就叫毛球!同煤球多像啊!” 沉香气结,打帘就出去了! 偏生雪狐喜欢,窝在宋清欢肩头可劲的撒娇卖萌。 至此,雪狐留在了宋清欢身边,日日趴在她肩上,睡着了也不舍得下来,主要是她身上的味道令雪狐着迷的紧。 顾惜玉伸手,“毛球过来!” 毛球傲娇的将头偏去一边,小嘴里吱吱吱的叫个不停,臭男人莫挨老子! 宋清欢,“” 没好气的在它头上轻拍一把,“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粗俗!还不给我好好说话。” 毛球委屈的垂下头,吱吱吱,臭男人莫挨老娘! 宋清欢,“好的学不会!老。。。不是,本公子是不是太宠你了!” 头狼很是不屑的抬头打量她一眼,对只臭狐狸温柔成这个样子,对自己能动手就绝不哔哔! 四目相对,毛球挑衅的朝着它挑了挑眼,略略略,气死你只死狼! 头狼猛的站起来,目光不善的死死盯着毛球,再说一遍! 宋清欢回头,怒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滚回去趴着!不然跺了你五条腿!” 头狼。。。。默默的夹了夹腿,有种莫名的凉意朝它袭来!狠,这疯女人太狠了! 顾惜玉和众人面面相觑,顿觉裤裆凉嗖嗖的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开口,“这些狼还要跟着咱们多久?” 宋清欢慢慢喝着热水,“不知,它们也不愿意走,等到了边关再说!反正肉干带得多,一路上它们也不少捕猎物。” 顾惜玉点头,确实,昨夜还替他们捕了两只黄羊,可把将士们给吃美了,一路行来,他没瘦反而胖了些。 “那夜里依旧无需巡逻?” 宋清欢睨他一眼,“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它们哪晚不巡逻?” 她朝着群狼吹了声口哨,狼群立刻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给每只嘴里塞几粒黑药丸子,“去,今夜也辛苦你们!” 狼群舔舔嘴又迅速跑开了。 “你给它们喂的啥?” “十全大补丸!” 顾惜玉“就是京城千金难求的那药丸?” 宋清欢点点头,继续掏出把药丸子往毛球嘴里塞。 顾惜玉,“我也想吃!” 宋清欢白他一眼。 “壮的跟牛似的,吃了这个不怕流鼻血!再说,高芸也不在身边,这大冷的天你预备去泡个冷水澡?” 顾惜玉挠挠头,不明所以,过了好久,他突然怒声原地大喊。 “宋清欢你有没有点正形了!” “我是你娘!” 顾惜玉,“” 大军,“” 就说这小公子长的过于妖媚了,那脸白的跟抹了几斤面粉似的,手也小脚也小,个子更小! 有几人的眼睛不自觉的瞄向她的胸前,嗯,一马平川! 宋清欢阴恻恻的朝着他们露齿一笑,酒窝晃的人头晕眼花。 “沉香,我要他们的眼珠子!” 沉香闻言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短剑。 “是全要,还是只要左边?” 她摩挲着下巴,“好事成双,全挖了!” 第189章 千金难求 翌日,大雪几乎将帐篷全部淹没,刚掀开棉帘,雪就涌到脚下,群狼们已经在雪地里欢快的奔跑,雪狐成了它们追逐的目标。 头狼依旧懒洋洋趴在宋清欢帐篷外,不时有小狼叼着新捕到的雪狐放在它脚边,它慢吞吞的咀嚼,空荡荡的胃,不知为何竟没觉得饥饿,腿上的伤也不似昨夜那般疼了。 这疯女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狗剩,一大早的你就找死是不是?” 她懒洋洋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头狼一个激灵,立刻将头扎进雪里。 嘿,这死女人是不是能听到它心中的想法!太可怕了! 嘭,靴子直直砸在它脑袋上,头狼依旧趴着装死。 宋清欢单脚跳到它身边,没好气的一巴掌呼在它头上。 “我听到你骂我了,白眼狼!” 头狼不动,连想法也不敢有,舌头舔舐着白雪解渴。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荒原的气候就是这样,一场大雪,这会已经出了太阳,映照的天空越加蔚蓝,白雪折射出晶莹细碎的光芒。 “沉香,咱们用雪水煮茶,也附庸风雅一回!” 沉香静静的拎着个大壶去盛树上的雪,“公子,要不要用这个煮肉粥?” “行啊,今日吃肉糜粥!” 头狼猛的抬起头,肉,她说吃肉! 宋清欢没好气的用脚尖踢踢它,扔给它一把牛肉干。 “多吃点补充些营养,不然以后如何护它们。” 头狼开心的咀嚼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脚边的雪狐往她脚边拱了拱。 “送给我的?” 头狼点头,继续大口嚼着肉干。 宋清欢弯腰抱起这可怜的小家伙,只是背上受了些轻伤,不致命,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瑟瑟发抖,发出轻微的叫声。 她没忍住,揉了把它柔软的毛,“不怕,我给你上点药,一会就不疼了。” 雪狐小心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头狼没眼看,不屑的哼一声,女人啊,就是瞎好心! 宋清欢一脚踹在它屁股上,“对,我就是瞎好心,没我,你再过几日也就死透了!” 头狼埋头吃肉,哼,好狼不和女斗!它忍! 给雪狐上了药,又替它包扎了个蝴蝶结,可这呆萌的小家伙却死活也不肯回到同伴身边去了,一双眼滴溜溜的盯着宋清欢,嘴里发出哀求的声音。 “啊,你想跟着我?可我要去边关,那里很危险,你不怕?” 雪狐蹭的窜到她的手臂上,卖力的转了个圈,尾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好,跟着跟着,阿嚏!以后不许乱跑。” 雪狐继续摇着尾巴,开心的吱吱直叫。 她摩挲着下巴,“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好呢?” 沉香进来,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公子,您可想个正常点的名字!好好的头狼叫狗剩!那么漂亮难得的千里马叫煤球!” 宋清欢回了她个白眼,“我就是个起名废!你行你来!” “小雪、雪花、白雪、雪片子” 雪狐冲着沉香呲牙,表示心中的不满。 “你这是和雪杠上了,瞧见没,它不喜欢!” “就叫毛球!同煤球多像啊!” 沉香气结,打帘就出去了! 偏生雪狐喜欢,窝在宋清欢肩头可劲的撒娇卖萌。 至此,雪狐留在了宋清欢身边,日日趴在她肩上,睡着了也不舍得下来,主要是她身上的味道令雪狐着迷的紧。 顾惜玉伸手,“毛球过来!” 毛球傲娇的将头偏去一边,小嘴里吱吱吱的叫个不停,臭男人莫挨老子! 宋清欢,“” 没好气的在它头上轻拍一把,“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粗俗!还不给我好好说话。” 毛球委屈的垂下头,吱吱吱,臭男人莫挨老娘! 宋清欢,“好的学不会!老。。。不是,本公子是不是太宠你了!” 头狼很是不屑的抬头打量她一眼,对只臭狐狸温柔成这个样子,对自己能动手就绝不哔哔! 四目相对,毛球挑衅的朝着它挑了挑眼,略略略,气死你只死狼! 头狼猛的站起来,目光不善的死死盯着毛球,再说一遍! 宋清欢回头,怒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滚回去趴着!不然跺了你五条腿!” 头狼。。。。默默的夹了夹腿,有种莫名的凉意朝它袭来!狠,这疯女人太狠了! 顾惜玉和众人面面相觑,顿觉裤裆凉嗖嗖的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开口,“这些狼还要跟着咱们多久?” 宋清欢慢慢喝着热水,“不知,它们也不愿意走,等到了边关再说!反正肉干带得多,一路上它们也不少捕猎物。” 顾惜玉点头,确实,昨夜还替他们捕了两只黄羊,可把将士们给吃美了,一路行来,他没瘦反而胖了些。 “那夜里依旧无需巡逻?” 宋清欢睨他一眼,“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它们哪晚不巡逻?” 她朝着群狼吹了声口哨,狼群立刻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给每只嘴里塞几粒黑药丸子,“去,今夜也辛苦你们!” 狼群舔舔嘴又迅速跑开了。 “你给它们喂的啥?” “十全大补丸!” 顾惜玉“就是京城千金难求的那药丸?” 宋清欢点点头,继续掏出把药丸子往毛球嘴里塞。 顾惜玉,“我也想吃!” 宋清欢白他一眼。 “壮的跟牛似的,吃了这个不怕流鼻血!再说,高芸也不在身边,这大冷的天你预备去泡个冷水澡?” 顾惜玉挠挠头,不明所以,过了好久,他突然怒声原地大喊。 “宋清欢你有没有点正形了!” “我是你娘!” 顾惜玉,“” 大军,“” 就说这小公子长的过于妖媚了,那脸白的跟抹了几斤面粉似的,手也小脚也小,个子更小! 有几人的眼睛不自觉的瞄向她的胸前,嗯,一马平川! 宋清欢阴恻恻的朝着他们露齿一笑,酒窝晃的人头晕眼花。 “沉香,我要他们的眼珠子!” 沉香闻言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短剑。 “是全要,还是只要左边?” 她摩挲着下巴,“好事成双,全挖了!” 第190章 我是后娘 接下来的行程虽依旧困难重重,但因雪并不大,将士们的冬衣又都是新制的,吃的好睡的好,每个人气色都十分不错,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 有狼群跟在大军后面,纵有些宵小之辈亦是打了退堂鼓,几百车粮草安全无虞。 狼群就跟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头狼不下令,它们纵使饿着肚子,也不会碰一粒粮食,更不会伤人伤马。 头狼的腿已经好利索了,有时宋清欢坐马车烦躁了,会骑在头狼的背上,全是荒原也没什么可瞧的,将士就看她一会趴在狼背上,一会盘腿坐着,反正身份已经曝光了,她索性头发也懒得束,松松散散的披着,尤其四肢垂下的时候,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瞧着格外诡异。 高令失笑,骑马跟在她身侧。 “夫人可是累了?不若回马车里歇会?” 她头也没抬,摆摆手,“它背上可比马车垫子软多了,还热乎。” 头狼不满的嚎了一嗓子,虽说这疯女人很瘦,但一整天在它背上折腾,它也受不了啊! 宋清欢一巴掌落在它头上,“嚎嚎,嚎你大爷的!晚上还想不想吃肉干了?” 头狼立马闭上嘴,走的快且稳,它倒不是馋那几块肉干,是稀罕那药丸,如今它只觉得精力充沛,力气格外大,如此一夜可以寻好几只漂亮的母狼! “色狼!”又是一巴掌抽在它头顶上。 头狼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想了! 高令无奈的摇摇头,依旧不远不近跟着,生怕她睡着直接滚下来。 远远的瞧见商队已经生起了篝火,火上烧着水,他们端着酒大声的闲聊。 “夫人,这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歇脚之地了?咱要不要也在这搭营?” 她盘腿坐在头狼背上,困的迷糊,身子左摇右晃的。 她环顾了眼四周,三面环山,地面平坦,不远处还有条结了层薄冰的河水,风都几乎吹不进来,在旁人眼中当真是个非常好的落脚地。 “不,再往前走走!” 说完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趴下,高令看到她长长的青丝甚至垂在了地上,今日她穿一身火红,他不禁嘴角抽了抽。 果然在路过那商队时,里面有人惊呼出声,“鬼啊!见鬼了啊!” 宋清欢猛的抬起头,眼睛定定看着那人,缓缓露出个阴森森的笑。 “呵呵呵大哥,来陪妲己玩啊!” 那人直接扔了手里的酒碗,大叫着,“鬼说话了!鬼活了!” 宋清欢只觉无趣,拍了把头狼的脑袋。 “没意思,咱们继续走!” 高令简直没眼看,半遮着脸,实在不好意思看那商队,因为有一半的人已经吓的昏死过去了。 “你吓他们做什么啊?不过就是商人,行路也怪辛苦的。” 顾惜玉没好气的打马过来,见她仍一动不动的垂着四肢,气的扬高了声调。 “滚一边去!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普通商人了?一身血腥气,没看见我家狗剩都呲牙了?傻不愣凳的玩意!” 高令和顾惜玉闻言对望一眼,不自觉的扭头去看那支商队。 除了昏死过去的人,其余的都目露凶光,可看着跟在军队后面的狼群,又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只是一直盯着他们装粮草的车辆。 头狼突然仰天长啸,接着无数的狼群跟着嚎叫起来,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这一回它没挨打,因为前方又出现了一群狼,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群狼的头领没狗剩强壮,嗜杀之气却是藏也藏不住。 “狗剩,那个当你媳妇合适,你去搞定!” 宋清欢从它背上跃下,高令还以为她要回马车,结果她干脆利落的半躺在地上,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头狼怨怪的回头看她一眼,它实在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比起名字,还是狼命更重要! 狼狼对视,火花飞溅! “狗剩,你倒是冲啊!能看个媳妇回来?白瞎了我那药了。” 顾惜玉和高令也跃下马背,有点担心,“咱们不用帮忙?”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咋滴,你也打算弄个狼媳妇?” 顾惜玉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正经不过一秒,这么多狼,任谁看了也会害怕! 高令低笑一声,索性也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她顺手递给他根黑乎乎的草,“喏,请你吃!” 高令接过,哭笑不得,手顿在半空,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最终他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将草咬在嘴里,苦涩之后竟是甘甜,被风吹的有些沙哑的疼痛的嗓子瞬间得到了缓解。 “甘草!” 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她直接说了。 顾惜玉也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我也要!” “没了!狗剩的东西你抢,高令的也要抢!你是没吃饱过饭?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儿子!我可丢不起这人!” 顾惜玉气的咬牙切齿。 “总是区别对待我,一根破草也这么小气!” 她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两支狼群互殴。 “嗯,因为我是后娘嘛!” 顾惜玉,“” 高令噗嗤笑出声,就没见过这么说自己的,这半月相处下来,他已经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她窥探人的本事有些吓人,再者,他也是真心佩服她。 别看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有她在,一路上不知避开了多少危险,从前大军行进的过程中,折损的将士和马匹不计其数,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气候恶劣,三来土匪抢劫,人困马乏的,总会有失手,人多也经不住人家提前布防。 再来,因为小小伤寒死去的也不在少数,缺医少药,加上一路上大多时候啃的都是冷硬之物,喝的也是生水,若遇初冬天气,很多士兵喝了冷水,上吐下泄的也很多,会拖慢大军行程速度。 这一次因为有她在,也有倒下的士兵,但没伤亡,虽说她用的药都有些奇怪,可胜在效果好。 这一路上,她跟变戏法似的变出好多吃的,吃食虽比不得京中精细,可却是京中从未见过的东西,在荒原也总能就地取材,跟着她永远可以找得到干净的水源! 第190章 我是后娘 接下来的行程虽依旧困难重重,但因雪并不大,将士们的冬衣又都是新制的,吃的好睡的好,每个人气色都十分不错,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 有狼群跟在大军后面,纵有些宵小之辈亦是打了退堂鼓,几百车粮草安全无虞。 狼群就跟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头狼不下令,它们纵使饿着肚子,也不会碰一粒粮食,更不会伤人伤马。 头狼的腿已经好利索了,有时宋清欢坐马车烦躁了,会骑在头狼的背上,全是荒原也没什么可瞧的,将士就看她一会趴在狼背上,一会盘腿坐着,反正身份已经曝光了,她索性头发也懒得束,松松散散的披着,尤其四肢垂下的时候,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瞧着格外诡异。 高令失笑,骑马跟在她身侧。 “夫人可是累了?不若回马车里歇会?” 她头也没抬,摆摆手,“它背上可比马车垫子软多了,还热乎。” 头狼不满的嚎了一嗓子,虽说这疯女人很瘦,但一整天在它背上折腾,它也受不了啊! 宋清欢一巴掌落在它头上,“嚎嚎,嚎你大爷的!晚上还想不想吃肉干了?” 头狼立马闭上嘴,走的快且稳,它倒不是馋那几块肉干,是稀罕那药丸,如今它只觉得精力充沛,力气格外大,如此一夜可以寻好几只漂亮的母狼! “色狼!”又是一巴掌抽在它头顶上。 头狼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想了! 高令无奈的摇摇头,依旧不远不近跟着,生怕她睡着直接滚下来。 远远的瞧见商队已经生起了篝火,火上烧着水,他们端着酒大声的闲聊。 “夫人,这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歇脚之地了?咱要不要也在这搭营?” 她盘腿坐在头狼背上,困的迷糊,身子左摇右晃的。 她环顾了眼四周,三面环山,地面平坦,不远处还有条结了层薄冰的河水,风都几乎吹不进来,在旁人眼中当真是个非常好的落脚地。 “不,再往前走走!” 说完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趴下,高令看到她长长的青丝甚至垂在了地上,今日她穿一身火红,他不禁嘴角抽了抽。 果然在路过那商队时,里面有人惊呼出声,“鬼啊!见鬼了啊!” 宋清欢猛的抬起头,眼睛定定看着那人,缓缓露出个阴森森的笑。 “呵呵呵大哥,来陪妲己玩啊!” 那人直接扔了手里的酒碗,大叫着,“鬼说话了!鬼活了!” 宋清欢只觉无趣,拍了把头狼的脑袋。 “没意思,咱们继续走!” 高令简直没眼看,半遮着脸,实在不好意思看那商队,因为有一半的人已经吓的昏死过去了。 “你吓他们做什么啊?不过就是商人,行路也怪辛苦的。” 顾惜玉没好气的打马过来,见她仍一动不动的垂着四肢,气的扬高了声调。 “滚一边去!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普通商人了?一身血腥气,没看见我家狗剩都呲牙了?傻不愣凳的玩意!” 高令和顾惜玉闻言对望一眼,不自觉的扭头去看那支商队。 除了昏死过去的人,其余的都目露凶光,可看着跟在军队后面的狼群,又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只是一直盯着他们装粮草的车辆。 头狼突然仰天长啸,接着无数的狼群跟着嚎叫起来,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这一回它没挨打,因为前方又出现了一群狼,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群狼的头领没狗剩强壮,嗜杀之气却是藏也藏不住。 “狗剩,那个当你媳妇合适,你去搞定!” 宋清欢从它背上跃下,高令还以为她要回马车,结果她干脆利落的半躺在地上,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头狼怨怪的回头看她一眼,它实在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比起名字,还是狼命更重要! 狼狼对视,火花飞溅! “狗剩,你倒是冲啊!能看个媳妇回来?白瞎了我那药了。” 顾惜玉和高令也跃下马背,有点担心,“咱们不用帮忙?”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咋滴,你也打算弄个狼媳妇?” 顾惜玉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正经不过一秒,这么多狼,任谁看了也会害怕! 高令低笑一声,索性也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她顺手递给他根黑乎乎的草,“喏,请你吃!” 高令接过,哭笑不得,手顿在半空,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最终他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将草咬在嘴里,苦涩之后竟是甘甜,被风吹的有些沙哑的疼痛的嗓子瞬间得到了缓解。 “甘草!” 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她直接说了。 顾惜玉也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我也要!” “没了!狗剩的东西你抢,高令的也要抢!你是没吃饱过饭?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儿子!我可丢不起这人!” 顾惜玉气的咬牙切齿。 “总是区别对待我,一根破草也这么小气!” 她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两支狼群互殴。 “嗯,因为我是后娘嘛!” 顾惜玉,“” 高令噗嗤笑出声,就没见过这么说自己的,这半月相处下来,他已经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她窥探人的本事有些吓人,再者,他也是真心佩服她。 别看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有她在,一路上不知避开了多少危险,从前大军行进的过程中,折损的将士和马匹不计其数,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气候恶劣,三来土匪抢劫,人困马乏的,总会有失手,人多也经不住人家提前布防。 再来,因为小小伤寒死去的也不在少数,缺医少药,加上一路上大多时候啃的都是冷硬之物,喝的也是生水,若遇初冬天气,很多士兵喝了冷水,上吐下泄的也很多,会拖慢大军行程速度。 这一次因为有她在,也有倒下的士兵,但没伤亡,虽说她用的药都有些奇怪,可胜在效果好。 这一路上,她跟变戏法似的变出好多吃的,吃食虽比不得京中精细,可却是京中从未见过的东西,在荒原也总能就地取材,跟着她永远可以找得到干净的水源! 第191章 大言不惭 狼群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宋清欢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呛的顾惜玉连连咳嗽。 “狗剩回来!” 头狼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走到她身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她一巴掌呼在它头上,“打这么久!是想把我饿死啊!我让你抢个媳妇回来,你可好,把人家直接咬死了!” 头狼委屈,一群狼里只能有一个首领,不管公母,是不可能轻易臣服的,它这么强壮,身边缺母狼吗!没见识的疯女人! 头狼手下有十来只受了伤,宋清欢一一替它们上了药,有一只腿被咬断了,她竟替它接了骨,包扎之后让它趴在马车里,沉香盯着它,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忙完这些,她朝着有些呆愣的士兵挥手,“傻站着做什么!安营扎骞,今夜吃烤狼!” 士兵们顿时兴奋起来了,这么寒冷的天,狼肉可是抵御严寒的好东西!狼血入酒对于风湿有奇效,还有狼骨也是好东西。 结果,士兵们就见她跑到母狼身边,直接徒手掰下了它的门牙! “照做啊!狼牙可是避邪的好东西,一人戴一颗!” 众人看看一地的狼群,倒还真够每人来一颗的。 顾惜玉率先上前,结果手都破了,牙还没掰下来。 顾惜玉,“” 他严重怀疑刚才宋清欢的那一只狼牙齿本来就松动了,他的力气不可能比她小! 宋清欢冷哼,“沉香你去。” 沉香毫不犹豫的上前挤开顾惜玉,咔嚓,牙齿完整的落在她手上,她抬抬下巴,挑衅的看了眼傻眼的顾惜玉。 “细胳膊细腿的!跟小鸡仔似的!” 高令也不信邪,却是被宋清欢扬手拦下。 “行了,别试了,狼牙上也是有毒素的,到时候还得麻烦我给你们包伤口,浪费药么不是!” 高令,“” 这笃定他肯定不行的口气是怎么回事?男人怎么能被女人说不行!可看着顾惜玉那满手的伤,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火堆燃起,狼架起来烤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待到两面金黄,宋清欢又使唤沉香往上洒了调料,顿时香气扑鼻而来,馋的好些人没出息的咽着口水。 “开吃!只是不许饮酒!今夜都警醒些!” 士兵们如今对她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谁说女人只能安于后宅了,瞧瞧顾大将军的夫人,简直就没她不会的事! 饱餐一顿,宋清欢又给每人喝了碗味道奇特的汤药,她不解释,也无人开口询问,毕竟这大半个月大家伙已经习以为常了,总之,将军夫人不会害他们就是了。 宋清欢自个也端起碗灌一口,打趣的道,“咱们这支队伍日后可以叫狼牙军了,哈哈!” 顾惜玉却是心中一喜,抚掌,“别说还真挺好听的,咱们这支军队之前是从各处调来的,并没名称,到了边关也是要编入镇西军的,如今这个倒真不错!” 白术小声嘟哝,“马屁精!” 沉香也不屑的打量他一眼,为了得到夫人的十全大补丸,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就是错的,他也觉得夫人都对,简直没眼看了。 “那你就是狗头将军。” 顾惜玉,“怎么也该是狼头?” 沉香撇嘴,指了指肚子滚圆的头狼,“它叫狗剩!” 士兵们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觉得上边关也没那么害怕了。 宋清欢却是扬了扬头,“嘘!” 狼群们也马上起身,一个个呲出牙齿,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冲上前撕咬! “是刚才那支商队!护好粮草!” 高令高喝一声,拿过放在一旁的武器,神情戒备。 “交出粮草,饶你们不死!” 方才看见的商队不过三十几人,现在一百人不止,全部骑于马上,黑巾蒙面,手中举着火把,远远的山头上亦有明明灭灭的火光影影绰绰的闪动着,似乎在朝着这处聚拢靠近。 弓箭手在顾惜玉的安排下,已经隐于暗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宋清欢鼻尖轻动,指着领头的那个人。 “你是靖安亲王府的人?” 男人明显一怔,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虽稍纵即逝,可仍被高令看了个清楚。 “胡说八道,此山是我开。。。” “闭嘴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有没有点新意啊!” 虽天色已经黑,可宋清欢仍是没忍住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古往今来,这套说辞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太搞笑了! 那男人恼羞成怒,“你们这军队竟由着个娘们出面?哈哈哈,剩下的都是怂蛋!老子瞧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哥也吃不得苦,干脆随老子一起山头上混如何?” 宋清欢眨眨眼,对着一旁看戏的白术道,“你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了吗?” 白术点头,“靖安亲王府的味儿!” 那人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大刀朝着白术扔过来,白术跃起,稳稳接过刀。 “啧啧,破铜烂铁,学人打劫也不整几把好武器,别说杀人了,这怕是连柴也砍不了!” 男人气结,飞身下马,一个黑虎掏心朝着白术扑来。 上官风欲出手,被沉香扯住。 “区区毛贼还不够她一人玩的,你就别凑热闹了!” 话落,那男人已经脸朝下趴在白术脚下,白术在他背上使劲蹦跶。 “你飞啊,你倒是继续飞啊!你以为自己是苍蝇啊!” 宋清欢抚额,“是苍鹰!” 白术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是带翅膀的,差不多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男人气的不行,破口大骂,可却是动弹不得,觉得腰都快被这胖丫头给踩断了! 宋清欢抬头看看天,无语的叹了口气。 “唉,你们打劫不看时间的?我困了,脾气就差,脾气一差就想杀人,等你们变成鬼了,去找上官朗,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剩下的人骑在马背上嚣张的仰头大笑。 “一个臭娘们还敢大言不惭,哥哥们等着你来杀,哈哈,或者随哥哥们上山一同玩。。。” 说话的男子突然就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喉咙破开个大洞,血喷涌而出! 第191章 大言不惭 狼群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宋清欢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呛的顾惜玉连连咳嗽。 “狗剩回来!” 头狼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走到她身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她一巴掌呼在它头上,“打这么久!是想把我饿死啊!我让你抢个媳妇回来,你可好,把人家直接咬死了!” 头狼委屈,一群狼里只能有一个首领,不管公母,是不可能轻易臣服的,它这么强壮,身边缺母狼吗!没见识的疯女人! 头狼手下有十来只受了伤,宋清欢一一替它们上了药,有一只腿被咬断了,她竟替它接了骨,包扎之后让它趴在马车里,沉香盯着它,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忙完这些,她朝着有些呆愣的士兵挥手,“傻站着做什么!安营扎骞,今夜吃烤狼!” 士兵们顿时兴奋起来了,这么寒冷的天,狼肉可是抵御严寒的好东西!狼血入酒对于风湿有奇效,还有狼骨也是好东西。 结果,士兵们就见她跑到母狼身边,直接徒手掰下了它的门牙! “照做啊!狼牙可是避邪的好东西,一人戴一颗!” 众人看看一地的狼群,倒还真够每人来一颗的。 顾惜玉率先上前,结果手都破了,牙还没掰下来。 顾惜玉,“” 他严重怀疑刚才宋清欢的那一只狼牙齿本来就松动了,他的力气不可能比她小! 宋清欢冷哼,“沉香你去。” 沉香毫不犹豫的上前挤开顾惜玉,咔嚓,牙齿完整的落在她手上,她抬抬下巴,挑衅的看了眼傻眼的顾惜玉。 “细胳膊细腿的!跟小鸡仔似的!” 高令也不信邪,却是被宋清欢扬手拦下。 “行了,别试了,狼牙上也是有毒素的,到时候还得麻烦我给你们包伤口,浪费药么不是!” 高令,“” 这笃定他肯定不行的口气是怎么回事?男人怎么能被女人说不行!可看着顾惜玉那满手的伤,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火堆燃起,狼架起来烤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待到两面金黄,宋清欢又使唤沉香往上洒了调料,顿时香气扑鼻而来,馋的好些人没出息的咽着口水。 “开吃!只是不许饮酒!今夜都警醒些!” 士兵们如今对她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谁说女人只能安于后宅了,瞧瞧顾大将军的夫人,简直就没她不会的事! 饱餐一顿,宋清欢又给每人喝了碗味道奇特的汤药,她不解释,也无人开口询问,毕竟这大半个月大家伙已经习以为常了,总之,将军夫人不会害他们就是了。 宋清欢自个也端起碗灌一口,打趣的道,“咱们这支队伍日后可以叫狼牙军了,哈哈!” 顾惜玉却是心中一喜,抚掌,“别说还真挺好听的,咱们这支军队之前是从各处调来的,并没名称,到了边关也是要编入镇西军的,如今这个倒真不错!” 白术小声嘟哝,“马屁精!” 沉香也不屑的打量他一眼,为了得到夫人的十全大补丸,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就是错的,他也觉得夫人都对,简直没眼看了。 “那你就是狗头将军。” 顾惜玉,“怎么也该是狼头?” 沉香撇嘴,指了指肚子滚圆的头狼,“它叫狗剩!” 士兵们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觉得上边关也没那么害怕了。 宋清欢却是扬了扬头,“嘘!” 狼群们也马上起身,一个个呲出牙齿,似乎只要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冲上前撕咬! “是刚才那支商队!护好粮草!” 高令高喝一声,拿过放在一旁的武器,神情戒备。 “交出粮草,饶你们不死!” 方才看见的商队不过三十几人,现在一百人不止,全部骑于马上,黑巾蒙面,手中举着火把,远远的山头上亦有明明灭灭的火光影影绰绰的闪动着,似乎在朝着这处聚拢靠近。 弓箭手在顾惜玉的安排下,已经隐于暗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宋清欢鼻尖轻动,指着领头的那个人。 “你是靖安亲王府的人?” 男人明显一怔,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虽稍纵即逝,可仍被高令看了个清楚。 “胡说八道,此山是我开。。。” “闭嘴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有没有点新意啊!” 虽天色已经黑,可宋清欢仍是没忍住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古往今来,这套说辞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太搞笑了! 那男人恼羞成怒,“你们这军队竟由着个娘们出面?哈哈哈,剩下的都是怂蛋!老子瞧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哥也吃不得苦,干脆随老子一起山头上混如何?” 宋清欢眨眨眼,对着一旁看戏的白术道,“你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了吗?” 白术点头,“靖安亲王府的味儿!” 那人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大刀朝着白术扔过来,白术跃起,稳稳接过刀。 “啧啧,破铜烂铁,学人打劫也不整几把好武器,别说杀人了,这怕是连柴也砍不了!” 男人气结,飞身下马,一个黑虎掏心朝着白术扑来。 上官风欲出手,被沉香扯住。 “区区毛贼还不够她一人玩的,你就别凑热闹了!” 话落,那男人已经脸朝下趴在白术脚下,白术在他背上使劲蹦跶。 “你飞啊,你倒是继续飞啊!你以为自己是苍蝇啊!” 宋清欢抚额,“是苍鹰!” 白术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是带翅膀的,差不多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男人气的不行,破口大骂,可却是动弹不得,觉得腰都快被这胖丫头给踩断了! 宋清欢抬头看看天,无语的叹了口气。 “唉,你们打劫不看时间的?我困了,脾气就差,脾气一差就想杀人,等你们变成鬼了,去找上官朗,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剩下的人骑在马背上嚣张的仰头大笑。 “一个臭娘们还敢大言不惭,哥哥们等着你来杀,哈哈,或者随哥哥们上山一同玩。。。” 说话的男子突然就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喉咙破开个大洞,血喷涌而出! 第192章 死状凄惨 所有人目瞪口呆,怔怔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的男子,半好晌没人开口说话。 头狼只是轻轻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乖乖趴回宋清欢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马背上的众人。 宋清欢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奖励般的往它嘴中塞了把药丸,看的顾惜玉的心直滴血! 最先跃下马背的男子被白术踩的动弹不得,嘴中一直骂骂咧咧,忽的一枚银针刺入他的喉咙,他啊啊了两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 “吵死了,鬼吼什么!”宋清欢索性一屁股坐在头狼身上,压得它吐出舌头,险些背过气去。 狼群形成保护圈,将士兵们护在中间,毛高高竖起,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存的什么心思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只是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 她清清冷冷的嗓音仿佛就只是在同他们讨论着今日天气。 “我说过了,我困了!” 她扬手,无数细碎的粉末朝着他们飞扑,虽蒙着面巾,可那些粉末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无孔不入。 一个两个三个。。。。或捂着眼睛惊声尖叫,或是捂着耳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渗着血,黄沙瞬间被染成血红色,如同修罗场一般。 宋清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淡淡地道,“我真困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我要睡觉去了。” 头狼乖乖驮着她去了营帐,留下一群人呆若木鸡。 许久,顾惜玉才回过神,几十个蒙面汉子气息全无,保持着诡异的姿势,死状凄惨。 被白术踩着的那个男子无声的呐喊,可惜,兄弟们就这么在他眼前死了,他却无能为力。 白术轻笑,眉眼弯弯,猛地拿过沉香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背脊,力道之大,直接对穿,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却依旧笑的明媚。 “不好意思,我比不得长姐那般心善,就直接给你个痛快!” 沉香无语的夺回她手中的剑,拿起男子的衣摆擦了又擦,依旧面带嫌弃之色。 她飞起一脚,男子的尸体就似流星般从众人眼前划过,嘭的飞出十几丈远。 她没好气的剜了白术一眼,“下回用你自己的剑,脏死了!” 士兵们暗暗咂舌,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天啊,这都是什么样的女子啊,太可怕了! 白术一蹦一跳的往营帐去,“我也困了,要歇着了!” 上官风一把拉住她,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渍,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睡!” 白术笑嘻嘻的捧起他的脸,不顾众人在场,唧亲在他脸上。 “好梦呦!”言罢,高高兴兴的钻进营帐。 上官风摸一把被她亲吻过的地方,眉目舒朗,无视众人的眼神,也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顾惜玉认命的带着士兵将那些尸体尽量扔的远一些,天寒地冻的,也不可能将挖坑将人埋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存些体力加快脚程赶路。 一夜好眠,宋清欢甚至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清晨的天冷的让人瞬间清醒,大军拔营,边关近在咫尺,大家早已经没了出发时的恐惧和担忧,这一路上遇到的事足够多了,每一件都令他们大开眼界。 死并不可以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们想在战场之上一展拳脚,保家卫国,有些世家子弟原本是想着蹭点战功,回去好承爵,一生无忧,如今也歇了这心思,突然间就热血沸腾。 回京了,这一生也无非就是吃着俸禄,招猫斗狗,碌碌无为了此残生,无趣太无趣了! 三日之后他们抵达边关,看着血迹斑斑的城墙,看着尸骸遍地的战场,好些人红了眼眶,他们该是在此经历了多少,眼前不禁浮现出他们奋勇杀敌,用鲜血和生命誓死悍卫国土的场景,虽悲壮却也让人生出勇气! 顾南乔原本在大营中议事,听得顾惜玉他们赶到的消息,还是有些诧异,如今天寒地冻,路不好行,他们还带着粮草,竟然不到一月就已经抵达。 他带着副将和参事迎出来,一眼就看见盘腿坐于狼背上的宋清欢,怔忡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夫君!”宋清欢浅笑盈盈朝他挥手,一路艰辛,她如瀑青丝已经打了结,白皙如玉的面庞也吹黑了点,只那双眸子依旧灿灿如星。 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宋清欢挑眉,拍了拍头狼的脑袋。 头狼徐徐走到顾南乔身边,吓的几个副将直接拔出了随身武器,挡在顾南乔身边。 宋清欢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狗剩不会伤你们,走一边去!” 她朝着顾南乔张开双臂,声音有些沙哑。 “抱抱!” 顾南乔尴尬的掩唇低咳一声,没敢抬头去看众人的眼神,一把将人捞到怀里,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你怎么来了?可知边关危险?你。。。” 他突然哽咽,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太瘦了,抱在怀里都有些硌手。 他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有些起皮的唇覆上她的,周围的将士起哄笑闹。 她跟着将军似的朝着狼群挥挥手,“都去找地方歇脚!” 狼群有序的散开,围在营帐周围乖乖趴下,这一路它们也是累极,这一会竟全部阖起眸睡着了。 顾惜玉有些心疼的给头狼喂了几条肉干,毕竟这一路宋清欢没少折腾它,整日里跟死了一样趴在它背上,瞧它头顶上还扎着个不符合身份的小揪揪。 头狼抬头看他一眼,不屑的将头扭去一边,并不碰地上的肉干,一双眼始终跟随着宋清欢。 哼,这破肉干它才不稀罕,而且别人喂的也不安全,说不定有毒! 顾惜玉,“” 高令轻笑一声,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高令见过将军!” 他行了个军礼,顾南乔只是腾出只手朝他挥了挥。 “都先休息,晚些再说。” 宋清欢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他身上充斥着血腥味,可却莫名让她心安。 “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好,不分开!” 第192章 死状凄惨 所有人目瞪口呆,怔怔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的男子,半好晌没人开口说话。 头狼只是轻轻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乖乖趴回宋清欢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马背上的众人。 宋清欢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奖励般的往它嘴中塞了把药丸,看的顾惜玉的心直滴血! 最先跃下马背的男子被白术踩的动弹不得,嘴中一直骂骂咧咧,忽的一枚银针刺入他的喉咙,他啊啊了两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 “吵死了,鬼吼什么!”宋清欢索性一屁股坐在头狼身上,压得它吐出舌头,险些背过气去。 狼群形成保护圈,将士兵们护在中间,毛高高竖起,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存的什么心思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只是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 她清清冷冷的嗓音仿佛就只是在同他们讨论着今日天气。 “我说过了,我困了!” 她扬手,无数细碎的粉末朝着他们飞扑,虽蒙着面巾,可那些粉末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无孔不入。 一个两个三个。。。。或捂着眼睛惊声尖叫,或是捂着耳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渗着血,黄沙瞬间被染成血红色,如同修罗场一般。 宋清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淡淡地道,“我真困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处理,我要睡觉去了。” 头狼乖乖驮着她去了营帐,留下一群人呆若木鸡。 许久,顾惜玉才回过神,几十个蒙面汉子气息全无,保持着诡异的姿势,死状凄惨。 被白术踩着的那个男子无声的呐喊,可惜,兄弟们就这么在他眼前死了,他却无能为力。 白术轻笑,眉眼弯弯,猛地拿过沉香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背脊,力道之大,直接对穿,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却依旧笑的明媚。 “不好意思,我比不得长姐那般心善,就直接给你个痛快!” 沉香无语的夺回她手中的剑,拿起男子的衣摆擦了又擦,依旧面带嫌弃之色。 她飞起一脚,男子的尸体就似流星般从众人眼前划过,嘭的飞出十几丈远。 她没好气的剜了白术一眼,“下回用你自己的剑,脏死了!” 士兵们暗暗咂舌,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天啊,这都是什么样的女子啊,太可怕了! 白术一蹦一跳的往营帐去,“我也困了,要歇着了!” 上官风一把拉住她,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渍,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睡!” 白术笑嘻嘻的捧起他的脸,不顾众人在场,唧亲在他脸上。 “好梦呦!”言罢,高高兴兴的钻进营帐。 上官风摸一把被她亲吻过的地方,眉目舒朗,无视众人的眼神,也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顾惜玉认命的带着士兵将那些尸体尽量扔的远一些,天寒地冻的,也不可能将挖坑将人埋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存些体力加快脚程赶路。 一夜好眠,宋清欢甚至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清晨的天冷的让人瞬间清醒,大军拔营,边关近在咫尺,大家早已经没了出发时的恐惧和担忧,这一路上遇到的事足够多了,每一件都令他们大开眼界。 死并不可以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们想在战场之上一展拳脚,保家卫国,有些世家子弟原本是想着蹭点战功,回去好承爵,一生无忧,如今也歇了这心思,突然间就热血沸腾。 回京了,这一生也无非就是吃着俸禄,招猫斗狗,碌碌无为了此残生,无趣太无趣了! 三日之后他们抵达边关,看着血迹斑斑的城墙,看着尸骸遍地的战场,好些人红了眼眶,他们该是在此经历了多少,眼前不禁浮现出他们奋勇杀敌,用鲜血和生命誓死悍卫国土的场景,虽悲壮却也让人生出勇气! 顾南乔原本在大营中议事,听得顾惜玉他们赶到的消息,还是有些诧异,如今天寒地冻,路不好行,他们还带着粮草,竟然不到一月就已经抵达。 他带着副将和参事迎出来,一眼就看见盘腿坐于狼背上的宋清欢,怔忡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夫君!”宋清欢浅笑盈盈朝他挥手,一路艰辛,她如瀑青丝已经打了结,白皙如玉的面庞也吹黑了点,只那双眸子依旧灿灿如星。 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宋清欢挑眉,拍了拍头狼的脑袋。 头狼徐徐走到顾南乔身边,吓的几个副将直接拔出了随身武器,挡在顾南乔身边。 宋清欢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狗剩不会伤你们,走一边去!” 她朝着顾南乔张开双臂,声音有些沙哑。 “抱抱!” 顾南乔尴尬的掩唇低咳一声,没敢抬头去看众人的眼神,一把将人捞到怀里,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你怎么来了?可知边关危险?你。。。” 他突然哽咽,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太瘦了,抱在怀里都有些硌手。 他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有些起皮的唇覆上她的,周围的将士起哄笑闹。 她跟着将军似的朝着狼群挥挥手,“都去找地方歇脚!” 狼群有序的散开,围在营帐周围乖乖趴下,这一路它们也是累极,这一会竟全部阖起眸睡着了。 顾惜玉有些心疼的给头狼喂了几条肉干,毕竟这一路宋清欢没少折腾它,整日里跟死了一样趴在它背上,瞧它头顶上还扎着个不符合身份的小揪揪。 头狼抬头看他一眼,不屑的将头扭去一边,并不碰地上的肉干,一双眼始终跟随着宋清欢。 哼,这破肉干它才不稀罕,而且别人喂的也不安全,说不定有毒! 顾惜玉,“” 高令轻笑一声,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高令见过将军!” 他行了个军礼,顾南乔只是腾出只手朝他挥了挥。 “都先休息,晚些再说。” 宋清欢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他身上充斥着血腥味,可却莫名让她心安。 “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好,不分开!” 第193章 孤寡一生 顾南乔一路将宋清欢抱去了自己的营帐,又亲自替她烧了热水,头发打结,只得抹了茶树油轻轻梳开之后再清洗。 她趴在木桶边沿,由着他替自己一寸寸的擦洗,也感受着他灼热的吻布满全身。 水面泛起涟漪,温柔的荡漾开,她搂着他的脖颈低低的喘息,怕弄痛了她,顾南乔半阖着眸,由着她动作。 十指交握,他的喉间发出闷哼,餍足的将人揽在怀里。 听着她渐渐绵长的呼吸,心疼的将她搂紧几分,这是该有多久没安心睡过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期间顾南乔来看过她好几次,却到底没忍将人叫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周围并不太熟悉的环境,一时怔忡,呆呆地盯着帐顶发呆。 “醒了?饿不饿?” 她偏头,就见顾南乔正坐在一旁看着她。 “饿!” 顾南乔拿出一套崭新的军装替她换上,像往日一般替她将墨发高高束在头顶。 “在军营中还是这么穿方便些。” 她轻应一声,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夫君,我想你了。” 顾南乔由她搂着,“我也想你。” 饭菜很丰盛,有肉有菜,还有个汤,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量大,看起来粮食是不用再担心了。 见她吃的狼吞虎咽,顾南乔几不可察的叹口气,“你慢点吃,还多着。” 她嗯一声,依旧大口往嘴里送着饭菜。 “你来为何不让人提前给我传信?我也好去半道迎一迎。” 宋清欢喝了一大口热汤,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前方战事紧急,怎么能让你为了我而心绪不宁,瞧瞧我把你的士兵护的多好,一个也没少哦!” 顾南乔爱怜的替她擦了擦嘴角,“我听惜玉和高令说了。” 他朝外指了指,“你的这些士兵该如何安置?” 她耸肩,往外看了一眼,“不知,一路上也有适合它们居住的地方,可奈何死也不肯走,只好全带着了。” 顾南乔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定,“这些你来决定,我瞧着它们训练有素,粮草和马匹碰都不碰。” 她往顾南乔怀里拱了拱,“之前战马损失了不少,留下它们说不定能起到大用处,没我命令,它们不会伤人和马。” 顾南乔见识过她的本事,也不干涉,“京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那么一摊子事你就真放心?” “光是东街收益就够镇西军年吃喝不愁,如今半夏和文轩一心一意铺在上面,有什么可担心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府中有高芸,更不用担心了。” 顾南乔将下巴搁在她肩膀处,“这一战拖个两三年也不定,你真要一直留在这?” 她眨巴几下眼睛,挑起他的下巴,一脸戏谑。 “夫君是怕我会拖你后腿?还是真对那女子起了旁的心思?” 顾南乔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将那副将看守之后,就已经把她杀了,反正也问不出更多,留着就是个大患,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倒是你,听说那位对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处理的倒干脆。” 宋清欢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 “除了你,谁也走不到我心中,生死与共可不只是说说。” 她猛的跳起来,拍了拍脑门。 “哎呀,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顾南乔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跑。 她找到自己乘坐的马车,自暗格取出个木匣子递到他手里。 顾南乔打开,见里面竟是各国舆图,有几份甚至比他手里的还要详细。 “我从上官枂那里偷来的!” 见她满脸写着快夸我的表情,顾南乔低笑一声,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的夫人自然是最棒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京城的事他虽无法第一时间得知,但墨蓝的信他还是能半月收到一次,大概情况也都心中有数。 “不会,只是原本打算。。。唉,罢了。” 宋清欢莞尔,凑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顾南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猛的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行,这办法妙!” 宋清欢见他完全没将那位置放在眼里,不由的心中一松,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江山对于男人而言是重中之重,他却是浑不在意,仿佛给出去的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如释重负的长长呼出口气,“我对他的结局倒不惋惜,就是怕最后不得不由我坐那位置,我是真不想,想想就觉得心烦不已,如今既然决定了,就如此!” 宋清欢却突然有些心疼起还不懂事的弟弟来,可怜啊,一生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下了,他却不自知,不过,比起夫君,弟弟嘛,就是要捶打锻炼的。 小小的清安突然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宛娘看他一眼,“呵,可怜的娃,被你亲姐坑了。” 清欢不明所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唤,“姐姐。” 宛娘握了握手中的信,咬着牙,“该死的,竟还寻起后爹来了!” 她摩挲着下巴,神情专注。 “别说看人的眼光还行,干脆我也养些面首好了。” 贴身的嬷嬷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幽怨的看了眼公主。 “公主,您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宛娘勾唇,“江山与美男本公主都要!” 慕容华清气愤的瞪了她一眼。 “母女俩就没一个靠谱的!她去边关竟然真把我丢下了!” 宛娘并不看他,淡淡的道,“我早说了你这倔性子不改,她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你那破药王谷爱给谁给谁,还有,我都把你休了,你还跑回来做什么?” 慕容华清猛灌一口茶,“屁,我就没同意,再说了,好好的你为何教她毒术?” “我没教,只是给了她两本书,大概的是天生的宿命,你那破衣钵没人稀罕,没事赶紧滚!” 慕容华清直直躺在床上,“这一回说死也不可能离开你了,你想养面首随你,反正我不走了!” 宛娘挑眉,压在他身上,“欢儿说的对,你这样的老古板就该孤寡一生!” 第193章 孤寡一生 顾南乔一路将宋清欢抱去了自己的营帐,又亲自替她烧了热水,头发打结,只得抹了茶树油轻轻梳开之后再清洗。 她趴在木桶边沿,由着他替自己一寸寸的擦洗,也感受着他灼热的吻布满全身。 水面泛起涟漪,温柔的荡漾开,她搂着他的脖颈低低的喘息,怕弄痛了她,顾南乔半阖着眸,由着她动作。 十指交握,他的喉间发出闷哼,餍足的将人揽在怀里。 听着她渐渐绵长的呼吸,心疼的将她搂紧几分,这是该有多久没安心睡过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期间顾南乔来看过她好几次,却到底没忍将人叫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周围并不太熟悉的环境,一时怔忡,呆呆地盯着帐顶发呆。 “醒了?饿不饿?” 她偏头,就见顾南乔正坐在一旁看着她。 “饿!” 顾南乔拿出一套崭新的军装替她换上,像往日一般替她将墨发高高束在头顶。 “在军营中还是这么穿方便些。” 她轻应一声,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夫君,我想你了。” 顾南乔由她搂着,“我也想你。” 饭菜很丰盛,有肉有菜,还有个汤,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量大,看起来粮食是不用再担心了。 见她吃的狼吞虎咽,顾南乔几不可察的叹口气,“你慢点吃,还多着。” 她嗯一声,依旧大口往嘴里送着饭菜。 “你来为何不让人提前给我传信?我也好去半道迎一迎。” 宋清欢喝了一大口热汤,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前方战事紧急,怎么能让你为了我而心绪不宁,瞧瞧我把你的士兵护的多好,一个也没少哦!” 顾南乔爱怜的替她擦了擦嘴角,“我听惜玉和高令说了。” 他朝外指了指,“你的这些士兵该如何安置?” 她耸肩,往外看了一眼,“不知,一路上也有适合它们居住的地方,可奈何死也不肯走,只好全带着了。” 顾南乔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定,“这些你来决定,我瞧着它们训练有素,粮草和马匹碰都不碰。” 她往顾南乔怀里拱了拱,“之前战马损失了不少,留下它们说不定能起到大用处,没我命令,它们不会伤人和马。” 顾南乔见识过她的本事,也不干涉,“京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那么一摊子事你就真放心?” “光是东街收益就够镇西军年吃喝不愁,如今半夏和文轩一心一意铺在上面,有什么可担心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府中有高芸,更不用担心了。” 顾南乔将下巴搁在她肩膀处,“这一战拖个两三年也不定,你真要一直留在这?” 她眨巴几下眼睛,挑起他的下巴,一脸戏谑。 “夫君是怕我会拖你后腿?还是真对那女子起了旁的心思?” 顾南乔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将那副将看守之后,就已经把她杀了,反正也问不出更多,留着就是个大患,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倒是你,听说那位对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处理的倒干脆。” 宋清欢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 “除了你,谁也走不到我心中,生死与共可不只是说说。” 她猛的跳起来,拍了拍脑门。 “哎呀,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顾南乔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跑。 她找到自己乘坐的马车,自暗格取出个木匣子递到他手里。 顾南乔打开,见里面竟是各国舆图,有几份甚至比他手里的还要详细。 “我从上官枂那里偷来的!” 见她满脸写着快夸我的表情,顾南乔低笑一声,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的夫人自然是最棒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京城的事他虽无法第一时间得知,但墨蓝的信他还是能半月收到一次,大概情况也都心中有数。 “不会,只是原本打算。。。唉,罢了。” 宋清欢莞尔,凑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顾南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猛的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行,这办法妙!” 宋清欢见他完全没将那位置放在眼里,不由的心中一松,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江山对于男人而言是重中之重,他却是浑不在意,仿佛给出去的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如释重负的长长呼出口气,“我对他的结局倒不惋惜,就是怕最后不得不由我坐那位置,我是真不想,想想就觉得心烦不已,如今既然决定了,就如此!” 宋清欢却突然有些心疼起还不懂事的弟弟来,可怜啊,一生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下了,他却不自知,不过,比起夫君,弟弟嘛,就是要捶打锻炼的。 小小的清安突然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宛娘看他一眼,“呵,可怜的娃,被你亲姐坑了。” 清欢不明所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唤,“姐姐。” 宛娘握了握手中的信,咬着牙,“该死的,竟还寻起后爹来了!” 她摩挲着下巴,神情专注。 “别说看人的眼光还行,干脆我也养些面首好了。” 贴身的嬷嬷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幽怨的看了眼公主。 “公主,您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宛娘勾唇,“江山与美男本公主都要!” 慕容华清气愤的瞪了她一眼。 “母女俩就没一个靠谱的!她去边关竟然真把我丢下了!” 宛娘并不看他,淡淡的道,“我早说了你这倔性子不改,她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你那破药王谷爱给谁给谁,还有,我都把你休了,你还跑回来做什么?” 慕容华清猛灌一口茶,“屁,我就没同意,再说了,好好的你为何教她毒术?” “我没教,只是给了她两本书,大概的是天生的宿命,你那破衣钵没人稀罕,没事赶紧滚!” 慕容华清直直躺在床上,“这一回说死也不可能离开你了,你想养面首随你,反正我不走了!” 宛娘挑眉,压在他身上,“欢儿说的对,你这样的老古板就该孤寡一生!” 第194章 负重前行 宛娘半倚在软榻上,斜睨着在床上耍赖的慕容华清,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好笑,女儿不带他去边关,他竟就一路跑回来告状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同少年时那般孩子气,但当年自己喜欢的不也正是他这纯真的心性。 只是物事人非,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死,而是重生了,身份还是她身边侍卫的姨娘,多可笑,但好在女儿还活生生的在她面前,最后这不要脸的狗男人还寻过来,这才有了清安。 她冷眼旁观,女儿死而复生,竟然性情大变,犀利又敏锐,虽手法略显稚嫩,可不得不说她聪明的让人心惊,她不知这些年她的一缕魂魄去了何处,又独自经历了什么,可好在她真的回归了!彻底回到她身边了。 “你带着清安回药王谷去,天下没大定前,你就闭谷别出来了!这一回,护好清安!” 慕容华清眼睛怔怔的盯着帐顶看,许久才长长叹口气,“好,上回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没有护好你跟孩子。。。” 宛娘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那些,过去的不可重来,但是,清安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别将你的想法强加于他,每人都有自己需要走的路,你认为对的,于他未必是正确的!” 慕容华清多少有些遗憾,他确实打算将药王谷的衣钵传于清安,这样他不会辜负师父死前嘱托,也不会令药王谷从此之后一蹶不振,他这一生都信奉治病救人,兼济天下,对于高位权利不屑一顾,也许宛娘说的对,生而为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和该负的责任。 清安睁着圆溜溜的眼,任由慕容华清牵着他的小肉手,只是不舍的看向宛娘,一步三回头。 宛娘的眼眶渐红,只是垂着头朝着父子二人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前路渺茫,她不能再一次眼睁睁让清安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非要有人牺牲,她希望那个人仍是自己,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既然清欢已经预见到了将来,她也愿拼死相护! 这一边的宋清欢猛的睁开眼,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凛洌的寒风呼啸而过,帐篷中的炭火已经熄了,可她仍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在梦里宛娘死了,只是这一回,她是与呼烈哈奇同归于尽的,火海中,她满脸血污,却笑的明媚而张扬,脸上带着释然,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任火焰将她们吞噬。 她翻身下床,靴子都没穿急急往外冲,她得救她,这一次,不能再是这样惨烈的分别结局。 才到门口就被沉香拦腰抱住,“将军说今日会有敌军来犯,您不能出去!” 她看了看眼圈泛红的宋清欢,轻轻叹了口气。 “被您说中了,那毓凉果真没死心,这一回的将领是太子呼烈夏炎,来了近三十五万,加上草原骑兵,五十万不止。” 镇西军的营帐两天前就已经入了笠江城,死守在城墙边,就是怕有敌军来犯时,能够第一时间护住城门,护住这一城无辜百姓。 镇西军加上顾惜玉带来的狼牙军,堪堪与敌军人数对等,只是他们对边关的地形更加了解,加上有草原骑兵,胜算一半一半,形势危急,不容乐观。 等到宋清欢换上铠甲,敌军那方已经发动了第一次进攻,号角声,战鼓声,声声入耳,百姓们闭门,可惜如果一旦城破,那扇薄薄的门板又能抵挡得了多久? 沉香拉住她,“夫人,您不能去,真的太凶险了,我护不住您。” 她甩开沉香的胳膊厉声道。 “你可知我真正身份?毓凉可是我的家!那呼烈哈奇是我的仇人!沉香,这一次镇西军会败,顾南乔会死的很惨!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理!” 沉香愣在当场,只是抓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 她知道自家夫人的能耐,只是宋清欢可是连弓也拉不开的弱女子,一直以来,她都没正视过她的本事,只觉得是小打小闹,可一路走来,她的睿智机警还有狠辣,令她暗自心惊。 “好!正如夫人所说,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令日我就随您一同杀敌!也算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死又何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宋清欢从一旁拿过酒,递一坛到沉香手中,仰头饮尽,最后将坛狠狠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沉香有样学样,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决绝! 宋清欢朝上官风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颔首,见他郑重的行了个礼,朝着他一笑,转身离开! 顾南乔与呼烈夏炎对峙,他高坐马上,一脸肃穆,萧杀之气弥漫,已经有敌军开始攀爬城墙,镇西军奋勇抵抗,弓箭手列阵。 呼烈夏炎朝着身边的翻译官说了几句,那人抬起头,傲慢高喝,“只要交出笠江城,可饶尔等不死!可保城中百姓安全!顾大将军,你可想好了!” 顾南乔眉头紧拧,他与毓凉交战多次,并不担心,最让他担忧的是草原的骑兵,大平的马术是比不上他们的,而且他们一个个身体强壮,骁勇善战,力如蛮牛,率先冲出去的一支队伍已经败下阵来,几乎无一生还。 他握紧手中长枪,血顺着枪头一滴滴滑向地面,他目光坚定锐利,“降是不可能降的,我镇西军誓死护卫笠江城!” “誓死护卫。” “誓死护卫!” 声音此起彼伏,颇为壮观且凄凉! 他们早已看破生死,每一次的对阵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睁眼看他们守护的大好江山,但是千年万年之后,他们的子孙后代定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天下一统,人人平等,再不必经受战争,不必朝不保夕!这才是他们一代又一代扞卫国土的意义所在! 为了百姓,为了儿孙,亦为了千千万万年和平的岁月,他们负重前行,死不足惜! 第194章 负重前行 宛娘半倚在软榻上,斜睨着在床上耍赖的慕容华清,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好笑,女儿不带他去边关,他竟就一路跑回来告状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同少年时那般孩子气,但当年自己喜欢的不也正是他这纯真的心性。 只是物事人非,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死,而是重生了,身份还是她身边侍卫的姨娘,多可笑,但好在女儿还活生生的在她面前,最后这不要脸的狗男人还寻过来,这才有了清安。 她冷眼旁观,女儿死而复生,竟然性情大变,犀利又敏锐,虽手法略显稚嫩,可不得不说她聪明的让人心惊,她不知这些年她的一缕魂魄去了何处,又独自经历了什么,可好在她真的回归了!彻底回到她身边了。 “你带着清安回药王谷去,天下没大定前,你就闭谷别出来了!这一回,护好清安!” 慕容华清眼睛怔怔的盯着帐顶看,许久才长长叹口气,“好,上回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没有护好你跟孩子。。。” 宛娘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那些,过去的不可重来,但是,清安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别将你的想法强加于他,每人都有自己需要走的路,你认为对的,于他未必是正确的!” 慕容华清多少有些遗憾,他确实打算将药王谷的衣钵传于清安,这样他不会辜负师父死前嘱托,也不会令药王谷从此之后一蹶不振,他这一生都信奉治病救人,兼济天下,对于高位权利不屑一顾,也许宛娘说的对,生而为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和该负的责任。 清安睁着圆溜溜的眼,任由慕容华清牵着他的小肉手,只是不舍的看向宛娘,一步三回头。 宛娘的眼眶渐红,只是垂着头朝着父子二人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前路渺茫,她不能再一次眼睁睁让清安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非要有人牺牲,她希望那个人仍是自己,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既然清欢已经预见到了将来,她也愿拼死相护! 这一边的宋清欢猛的睁开眼,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凛洌的寒风呼啸而过,帐篷中的炭火已经熄了,可她仍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在梦里宛娘死了,只是这一回,她是与呼烈哈奇同归于尽的,火海中,她满脸血污,却笑的明媚而张扬,脸上带着释然,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任火焰将她们吞噬。 她翻身下床,靴子都没穿急急往外冲,她得救她,这一次,不能再是这样惨烈的分别结局。 才到门口就被沉香拦腰抱住,“将军说今日会有敌军来犯,您不能出去!” 她看了看眼圈泛红的宋清欢,轻轻叹了口气。 “被您说中了,那毓凉果真没死心,这一回的将领是太子呼烈夏炎,来了近三十五万,加上草原骑兵,五十万不止。” 镇西军的营帐两天前就已经入了笠江城,死守在城墙边,就是怕有敌军来犯时,能够第一时间护住城门,护住这一城无辜百姓。 镇西军加上顾惜玉带来的狼牙军,堪堪与敌军人数对等,只是他们对边关的地形更加了解,加上有草原骑兵,胜算一半一半,形势危急,不容乐观。 等到宋清欢换上铠甲,敌军那方已经发动了第一次进攻,号角声,战鼓声,声声入耳,百姓们闭门,可惜如果一旦城破,那扇薄薄的门板又能抵挡得了多久? 沉香拉住她,“夫人,您不能去,真的太凶险了,我护不住您。” 她甩开沉香的胳膊厉声道。 “你可知我真正身份?毓凉可是我的家!那呼烈哈奇是我的仇人!沉香,这一次镇西军会败,顾南乔会死的很惨!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理!” 沉香愣在当场,只是抓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 她知道自家夫人的能耐,只是宋清欢可是连弓也拉不开的弱女子,一直以来,她都没正视过她的本事,只觉得是小打小闹,可一路走来,她的睿智机警还有狠辣,令她暗自心惊。 “好!正如夫人所说,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令日我就随您一同杀敌!也算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死又何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宋清欢从一旁拿过酒,递一坛到沉香手中,仰头饮尽,最后将坛狠狠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沉香有样学样,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决绝! 宋清欢朝上官风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颔首,见他郑重的行了个礼,朝着他一笑,转身离开! 顾南乔与呼烈夏炎对峙,他高坐马上,一脸肃穆,萧杀之气弥漫,已经有敌军开始攀爬城墙,镇西军奋勇抵抗,弓箭手列阵。 呼烈夏炎朝着身边的翻译官说了几句,那人抬起头,傲慢高喝,“只要交出笠江城,可饶尔等不死!可保城中百姓安全!顾大将军,你可想好了!” 顾南乔眉头紧拧,他与毓凉交战多次,并不担心,最让他担忧的是草原的骑兵,大平的马术是比不上他们的,而且他们一个个身体强壮,骁勇善战,力如蛮牛,率先冲出去的一支队伍已经败下阵来,几乎无一生还。 他握紧手中长枪,血顺着枪头一滴滴滑向地面,他目光坚定锐利,“降是不可能降的,我镇西军誓死护卫笠江城!” “誓死护卫。” “誓死护卫!” 声音此起彼伏,颇为壮观且凄凉! 他们早已看破生死,每一次的对阵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睁眼看他们守护的大好江山,但是千年万年之后,他们的子孙后代定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天下一统,人人平等,再不必经受战争,不必朝不保夕!这才是他们一代又一代扞卫国土的意义所在! 为了百姓,为了儿孙,亦为了千千万万年和平的岁月,他们负重前行,死不足惜! 第195章 迫在眉睫 敌军进攻势猛,不停地撞击着城门,虽然已经加固过,可耐不住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攻势,投石机不断的往城墙上抛着石块,盾牌根本抵御不了。 “顾大将军!投降!你们必输!不如趁现在交出笠江城,还可保你一命!” 敌军哈哈大笑,嚣张气焰令得镇西军众人气的握紧拳,如果当初没被解散分到各营,一直跟在顾南乔身边坚持训练,不会落到如今被动局面。 虽说粮草不缺,可是朝廷连像样的武器都拿不出来,或者说根本没准备给他们,而且据说粮草大部分是顾大将军夫人筹备的,每月按时寄往家中的俸禄也是将军夫人自掏腰包,只为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宋清欢混在一群士兵中间,并不显眼。她观察了周围,四面环山,气候恶劣,北风令火势更大了些,也就更不利弓箭手,逆风射出,好多箭矢并不能精准命中目标,这也就使得冲出去的士兵很被动,只能凭借自身的力气厮杀。 呼烈夏炎离她有些远,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此刻他坐于马背之上,神情傲慢,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身旁的翻译官还在不停的挑衅叫嚣,战鼓声声,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敌军队伍突然向两边分开,草原骑兵自身后而来,一个个膀大腰圆,肩膀上立着苍鹰,目光锐利狠戾,身下的马儿也不断的跺着蹄子,蓄势待发,眼见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 骑兵的后面,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穿着狼皮制成的短袄,手上握着巨大的斧子,他肩头的鹰身形也格外大些,爪子尖利。 他打了一声呼哨,苍鹰忽的全部飞到半空,在他们的头顶鸣叫盘旋,声声刺耳。 男子嘴唇翕动,苍鹰们突然飞向冲出来的镇西军,然后猛的俯身,尖利的嘴直直朝着他们的眼睛而去。 不断有人从马上跌落,捂着眼睛,血从指缝间流出,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马儿嘶鸣,好些被鹰啄瞎了双目。 宋清欢指挥沉香将她带到高一些的城墙上,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在空中盘旋俯冲的苍鹰。 “他们利用的竟也是动物,如此下去,我军必败!远远的山头上,似有野兽奔腾的声音,因为落雪,视线受阻,一时无法确定! 头狼仰头,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突然仰天长啸,接着无数狼群从四面八方朝敌军冲过去,他们不察,队伍一下就乱了起来。 她身形娇小,加之被挡在士兵之后,呼烈夏炎看不到,只是冷笑一声,发起了总攻的命令,他们已经忍耐了太久,而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父王并不止他一个儿子,所以他誓必要拿下笠江城,为他将来上位奠定稳固的基础。 他们人数众多,加上早有准备,狼群渐渐不敌,却依旧没一只后退,将刚才冲出来受伤大半的镇西军围在中间,随他们慢慢往后退。 顾南乔回头,视线穿过人群,定格在那抹娇俏的身影上。 她笔直的站在城墙上,风吹乱了她的青丝,脸也冻的通红,可目光坚毅。 他想对她说不,可是相隔太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而宋清欢已经趴在头狼的背上,浅笑盈盈的拍了拍它的头,不知说了什么,头狼猛的自城墙跃下。 头狼服食了半月多的药丸,体格健壮,动作灵活,护着受伤的镇西军退回城中,而它和宋清欢却并没回去,苍鹰朝着她俯冲,她一把拽住最先飞下的苍鹰的腿,目光对视,眸里一片血红。 苍鹰抬头朝天上同伴发出凄厉哀鸣,它们飞扑的动作全部停止,全都朝着宋清欢的方向飞过来。 马上的男子大骇,不断吹响口哨,然而无济于事,苍鹰们就跟听不见命令一般,再没了往日的乖顺,就好像听到了召唤,纷纷在宋清欢的头顶上门盘旋哀嚎! 她盯着那只领头的苍鹰,目光相接,红光闪动,宋清欢觉得后背已经快要烧起来了,烫的她额上出了一层汗,头发黏在额上。 苍鹰拍动翅膀,缓缓落在宋清欢伸出的手上,小心翼翼的单脚站立,目光扫向半空盘旋的苍鹰们。 它们纷纷落在头狼四周,不管哨子的声音有多尖利,都无法令它们再次听令。 那男子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命令,马蹄声渐急渐近,狼群形成保护圈,不许他靠近宋清欢。 他扯着并不标准的中原话喊到,“你是谁?为何能召唤我的苍鹰,它们可是我训练许久的同伴!” 宋清欢看着他,唇边噙着抹讥诮的笑,“你这个蠢货,为何会帮他们那样贼心不死的人?原本草原与中原互不侵犯,每年朝廷亦会给你们补给粮草!” 男子微怔,消化了好一会,“那些粮草根本没有如数给到我们手上,尤其到了严寒天气,上贡的牛羊数量也不能少,我们那么多的族人也得活着!朝廷不公,我们反抗有什么错?” 宋清欢没接他的话,指着不远处的呼烈夏炎,“那他们又许了你们何好处?让你们成为前头兵出来送死卖命?” “他说拿下笠江城之后,这一片的草原全部给我们,并且三年无需上贡!对了,还会接济粮草直到寒冬结束。” 宋清欢莞尔,“这一片长年战乱,雨水稀少,寸草不生,你让牛羊啃食石头沙砾过活?” 那男子还想说什么,被她抬手打断,“说你是蠢货你还真蠢,他抢了笠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人进来开垦良田,为下一次的战争做准备,怎么会把土地给你们!” 她拍了拍头狼的脑袋,“看到它们了,若是将来它们在此繁衍生活,牛羊能存下多少?就连你们到时可能也是它们的腹中之物!” 男人呆愣愣的骑在马背上,她的话他听懂了一部分,知道她没骗自己,而且她的眼睛有些熟悉,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来教他们如何寻找地下水源,如何寻找避风口,如何在大漠中寻找出路的女子,可她不该这么年轻才是! 第195章 迫在眉睫 敌军进攻势猛,不停地撞击着城门,虽然已经加固过,可耐不住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攻势,投石机不断的往城墙上抛着石块,盾牌根本抵御不了。 “顾大将军!投降!你们必输!不如趁现在交出笠江城,还可保你一命!” 敌军哈哈大笑,嚣张气焰令得镇西军众人气的握紧拳,如果当初没被解散分到各营,一直跟在顾南乔身边坚持训练,不会落到如今被动局面。 虽说粮草不缺,可是朝廷连像样的武器都拿不出来,或者说根本没准备给他们,而且据说粮草大部分是顾大将军夫人筹备的,每月按时寄往家中的俸禄也是将军夫人自掏腰包,只为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宋清欢混在一群士兵中间,并不显眼。她观察了周围,四面环山,气候恶劣,北风令火势更大了些,也就更不利弓箭手,逆风射出,好多箭矢并不能精准命中目标,这也就使得冲出去的士兵很被动,只能凭借自身的力气厮杀。 呼烈夏炎离她有些远,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此刻他坐于马背之上,神情傲慢,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身旁的翻译官还在不停的挑衅叫嚣,战鼓声声,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敌军队伍突然向两边分开,草原骑兵自身后而来,一个个膀大腰圆,肩膀上立着苍鹰,目光锐利狠戾,身下的马儿也不断的跺着蹄子,蓄势待发,眼见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 骑兵的后面,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穿着狼皮制成的短袄,手上握着巨大的斧子,他肩头的鹰身形也格外大些,爪子尖利。 他打了一声呼哨,苍鹰忽的全部飞到半空,在他们的头顶鸣叫盘旋,声声刺耳。 男子嘴唇翕动,苍鹰们突然飞向冲出来的镇西军,然后猛的俯身,尖利的嘴直直朝着他们的眼睛而去。 不断有人从马上跌落,捂着眼睛,血从指缝间流出,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马儿嘶鸣,好些被鹰啄瞎了双目。 宋清欢指挥沉香将她带到高一些的城墙上,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在空中盘旋俯冲的苍鹰。 “他们利用的竟也是动物,如此下去,我军必败!远远的山头上,似有野兽奔腾的声音,因为落雪,视线受阻,一时无法确定! 头狼仰头,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突然仰天长啸,接着无数狼群从四面八方朝敌军冲过去,他们不察,队伍一下就乱了起来。 她身形娇小,加之被挡在士兵之后,呼烈夏炎看不到,只是冷笑一声,发起了总攻的命令,他们已经忍耐了太久,而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父王并不止他一个儿子,所以他誓必要拿下笠江城,为他将来上位奠定稳固的基础。 他们人数众多,加上早有准备,狼群渐渐不敌,却依旧没一只后退,将刚才冲出来受伤大半的镇西军围在中间,随他们慢慢往后退。 顾南乔回头,视线穿过人群,定格在那抹娇俏的身影上。 她笔直的站在城墙上,风吹乱了她的青丝,脸也冻的通红,可目光坚毅。 他想对她说不,可是相隔太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而宋清欢已经趴在头狼的背上,浅笑盈盈的拍了拍它的头,不知说了什么,头狼猛的自城墙跃下。 头狼服食了半月多的药丸,体格健壮,动作灵活,护着受伤的镇西军退回城中,而它和宋清欢却并没回去,苍鹰朝着她俯冲,她一把拽住最先飞下的苍鹰的腿,目光对视,眸里一片血红。 苍鹰抬头朝天上同伴发出凄厉哀鸣,它们飞扑的动作全部停止,全都朝着宋清欢的方向飞过来。 马上的男子大骇,不断吹响口哨,然而无济于事,苍鹰们就跟听不见命令一般,再没了往日的乖顺,就好像听到了召唤,纷纷在宋清欢的头顶上门盘旋哀嚎! 她盯着那只领头的苍鹰,目光相接,红光闪动,宋清欢觉得后背已经快要烧起来了,烫的她额上出了一层汗,头发黏在额上。 苍鹰拍动翅膀,缓缓落在宋清欢伸出的手上,小心翼翼的单脚站立,目光扫向半空盘旋的苍鹰们。 它们纷纷落在头狼四周,不管哨子的声音有多尖利,都无法令它们再次听令。 那男子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命令,马蹄声渐急渐近,狼群形成保护圈,不许他靠近宋清欢。 他扯着并不标准的中原话喊到,“你是谁?为何能召唤我的苍鹰,它们可是我训练许久的同伴!” 宋清欢看着他,唇边噙着抹讥诮的笑,“你这个蠢货,为何会帮他们那样贼心不死的人?原本草原与中原互不侵犯,每年朝廷亦会给你们补给粮草!” 男子微怔,消化了好一会,“那些粮草根本没有如数给到我们手上,尤其到了严寒天气,上贡的牛羊数量也不能少,我们那么多的族人也得活着!朝廷不公,我们反抗有什么错?” 宋清欢没接他的话,指着不远处的呼烈夏炎,“那他们又许了你们何好处?让你们成为前头兵出来送死卖命?” “他说拿下笠江城之后,这一片的草原全部给我们,并且三年无需上贡!对了,还会接济粮草直到寒冬结束。” 宋清欢莞尔,“这一片长年战乱,雨水稀少,寸草不生,你让牛羊啃食石头沙砾过活?” 那男子还想说什么,被她抬手打断,“说你是蠢货你还真蠢,他抢了笠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人进来开垦良田,为下一次的战争做准备,怎么会把土地给你们!” 她拍了拍头狼的脑袋,“看到它们了,若是将来它们在此繁衍生活,牛羊能存下多少?就连你们到时可能也是它们的腹中之物!” 男人呆愣愣的骑在马背上,她的话他听懂了一部分,知道她没骗自己,而且她的眼睛有些熟悉,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来教他们如何寻找地下水源,如何寻找避风口,如何在大漠中寻找出路的女子,可她不该这么年轻才是! 第196章 合二为一 男子怔忡,脱口道,“你认识呼烈宛月吗?” 宋清欢勾唇,“她是我娘亲。” 男子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之上,态度恭敬,“乌尔奇见过姑娘!” 宋清欢眯起眼打量他,良久轻笑一声。 “先分你们两百车粮草,待到此战结束,我可教你们如何替牛羊抵御寒冬,如此诚意你觉得可行?” 乌尔奇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跃下马背,单膝跪地。 “我草原部落受宛月公主大恩,不知如何以报,当不得姑娘的粮草,我们立刻退兵!或者,任凭姑娘差遣!” 宋清欢懒懒趴在狼背上,虚抬了抬手,“如今退或战,他都不会放过草原部落,一切由你们自行决定。” 她葱白手指指向远山。 “让它们退回去,或者我把它们全杀了!” 乌尔奇抹了把额上惊出的汗,“我草原部落愿随姑娘战!” 他朝着不远处比划了个奇怪的手势。 草原骑兵整齐的朝着乌尔奇这处奔来。 眼见局势在她三言两语下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呼烈夏炎气的挺直背脊,怒气喷涌。 “你们背信弃义!讲好了替我毓凉拿下此城,等到我攻下镇西军,也是草原灭亡的那日!” 话是如此说,敌军却后退五百里安营扎寨,攀上城墙的敌军很快被镇西军悉数歼灭。 顾南乔打马飞奔到宋清欢身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替她拢紧披风,“如此凶险,谁让你出来的?若你出事,我怎么活!” 宋清欢扭头,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瞧,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还替你寻到了得力的援军。” 草原向来开放,瞧着宋清欢这飒爽的样子,乌尔奇大笑。 “果然同宛月公主一个性子,我们草原人最喜欢你们这样的。” 他看向顾南乔,“我知道你,顾南乔顾大将军,倒是配得上我们姑娘。” 顾南乔斜睨他一眼,这就成他家姑娘了?这草原人还真挺。。。傻! 宋清欢戳戳他的额头,“他们是率真!整日奔跑于草原,同牛羊相处最久,心性本就单纯,何况同我娘亲是旧识。” 乌尔奇递过来一枚鹰骨制的哨子,“我们得回去,草原上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我怕他们伺机报复,若战事需要,姑娘可吹响此哨,或者。。。。” 他不甘的看一眼鹰群,“它们识得路,让它们传信也行!” 宋清欢好笑,对着领头的鹰道,“与他们回去!草原才是你们的家。” 苍鹰啸叫,忽的飞去乌尔奇的肩头,目光不舍。 “去,你们不该待在这,护好他们。” 鹰群随着乌尔奇走了,那里有它们的家,有它们要守护的人。 宋清欢紧紧贴在顾南乔怀里,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温度。 “回城,他们暂时不会进攻了。” “你发热了?” 宋清欢摇头,“带我回营帐,我觉得后背烧的厉害,有些疼。” 顾南乔打马,不再多话,她几乎从没喊过痛,如果她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到了营帐,他将她抱进去,沉香抱臂守在帐外。 替她脱去沉重的铠甲,里衣已经被血浸透,血仍是不断地往外冒,比哪一次都要严重。 “几瓣了?” 顾南乔不语,只是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血,到处是血,不断地自她后背涌出,中央的情花已经全部盛开!就似活了一般蔓延至她整个后背,妖冶又诡异。 她咬唇,低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应当是全部开了,双圣出,天下定,只是不知平儿可还好。” 是的,她给白术下了药,不许她同自己一起上战场,只是没想到情花这么快就全部开了。 “将军,夫人,平儿她不大好,您能不能去瞧一眼?” 上官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听起来格外的焦灼。 顾南乔替她重新穿好衣裳,蹲下,拍了拍后背。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看的,来,夫君背你。” 宋清欢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劳烦将军了!” 顾南乔轻拍一把她的屁股,“调皮!” 白术双眼紧闭,后背渗出的血已经将被褥浸透,她嘴中不断地喃喃,“碧灵森立,芳草萋萋。。。。。” 宋清欢如梦初醒,冲着帐外沉香吩咐,“去把碧灵琴取来,快些。” 沉香运起轻功,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南乔,取我和平儿的血滴在琴上。” 她趴在白术身边,已经疼到全身颤栗。 “好。” 顾南乔和上官风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得让她们活着!必须让她们活着! 血滴入,碧灵琴肉眼可见的变成鲜红色,弦轻动,发出悠远空灵的声音,似凄凄女声,忽而又似百兽哀嚎,琴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将军,营帐外好多的野兽和飞鸟!您快出来瞧瞧!” 顾南乔和上官风打帘出去,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是被眼前一幕惊的愣在当场。 数不清的兽匍匐在地,头全朝着宋清欢她们这个方向,空中亦有无数的飞鸟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半边天空,空气都似乎没法正常流通了。 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宋清欢和白术突然惊叫一声,天边的晚霞艳红如血,金芒流动,美的令人窒息! 情花合二为一,盛开在宋清欢白皙如玉的背脊上,花瓣轻摇,花蕊细芒闪动。 “这何止十片!”上官风轻叹。 顾南乔也愣住了,花瓣层层叠叠,美的令人忍不住放轻呼吸,古琴安静的躺在一边,周身火红。 血是止住了,白术醒了,可宋清欢却是陷入沉睡,双眸紧闭,唇渐渐有了血色。 “长姐!” 白术搂住她,怎么劝也不肯撒手, “长姐,不要丢下平儿。” 三天三夜,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死死搂着宋清欢。 宋清欢陷在梦中无法睁眼,她听得到她们在呼唤,可是她醒不来,身体一直在往下沉,她看到了古老的圣女墓,石碑上刻着的正是白术梦里呓语。 第196章 合二为一 男子怔忡,脱口道,“你认识呼烈宛月吗?” 宋清欢勾唇,“她是我娘亲。” 男子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之上,态度恭敬,“乌尔奇见过姑娘!” 宋清欢眯起眼打量他,良久轻笑一声。 “先分你们两百车粮草,待到此战结束,我可教你们如何替牛羊抵御寒冬,如此诚意你觉得可行?” 乌尔奇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跃下马背,单膝跪地。 “我草原部落受宛月公主大恩,不知如何以报,当不得姑娘的粮草,我们立刻退兵!或者,任凭姑娘差遣!” 宋清欢懒懒趴在狼背上,虚抬了抬手,“如今退或战,他都不会放过草原部落,一切由你们自行决定。” 她葱白手指指向远山。 “让它们退回去,或者我把它们全杀了!” 乌尔奇抹了把额上惊出的汗,“我草原部落愿随姑娘战!” 他朝着不远处比划了个奇怪的手势。 草原骑兵整齐的朝着乌尔奇这处奔来。 眼见局势在她三言两语下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呼烈夏炎气的挺直背脊,怒气喷涌。 “你们背信弃义!讲好了替我毓凉拿下此城,等到我攻下镇西军,也是草原灭亡的那日!” 话是如此说,敌军却后退五百里安营扎寨,攀上城墙的敌军很快被镇西军悉数歼灭。 顾南乔打马飞奔到宋清欢身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替她拢紧披风,“如此凶险,谁让你出来的?若你出事,我怎么活!” 宋清欢扭头,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瞧,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还替你寻到了得力的援军。” 草原向来开放,瞧着宋清欢这飒爽的样子,乌尔奇大笑。 “果然同宛月公主一个性子,我们草原人最喜欢你们这样的。” 他看向顾南乔,“我知道你,顾南乔顾大将军,倒是配得上我们姑娘。” 顾南乔斜睨他一眼,这就成他家姑娘了?这草原人还真挺。。。傻! 宋清欢戳戳他的额头,“他们是率真!整日奔跑于草原,同牛羊相处最久,心性本就单纯,何况同我娘亲是旧识。” 乌尔奇递过来一枚鹰骨制的哨子,“我们得回去,草原上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我怕他们伺机报复,若战事需要,姑娘可吹响此哨,或者。。。。” 他不甘的看一眼鹰群,“它们识得路,让它们传信也行!” 宋清欢好笑,对着领头的鹰道,“与他们回去!草原才是你们的家。” 苍鹰啸叫,忽的飞去乌尔奇的肩头,目光不舍。 “去,你们不该待在这,护好他们。” 鹰群随着乌尔奇走了,那里有它们的家,有它们要守护的人。 宋清欢紧紧贴在顾南乔怀里,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温度。 “回城,他们暂时不会进攻了。” “你发热了?” 宋清欢摇头,“带我回营帐,我觉得后背烧的厉害,有些疼。” 顾南乔打马,不再多话,她几乎从没喊过痛,如果她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到了营帐,他将她抱进去,沉香抱臂守在帐外。 替她脱去沉重的铠甲,里衣已经被血浸透,血仍是不断地往外冒,比哪一次都要严重。 “几瓣了?” 顾南乔不语,只是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血,到处是血,不断地自她后背涌出,中央的情花已经全部盛开!就似活了一般蔓延至她整个后背,妖冶又诡异。 她咬唇,低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应当是全部开了,双圣出,天下定,只是不知平儿可还好。” 是的,她给白术下了药,不许她同自己一起上战场,只是没想到情花这么快就全部开了。 “将军,夫人,平儿她不大好,您能不能去瞧一眼?” 上官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听起来格外的焦灼。 顾南乔替她重新穿好衣裳,蹲下,拍了拍后背。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看的,来,夫君背你。” 宋清欢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劳烦将军了!” 顾南乔轻拍一把她的屁股,“调皮!” 白术双眼紧闭,后背渗出的血已经将被褥浸透,她嘴中不断地喃喃,“碧灵森立,芳草萋萋。。。。。” 宋清欢如梦初醒,冲着帐外沉香吩咐,“去把碧灵琴取来,快些。” 沉香运起轻功,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南乔,取我和平儿的血滴在琴上。” 她趴在白术身边,已经疼到全身颤栗。 “好。” 顾南乔和上官风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得让她们活着!必须让她们活着! 血滴入,碧灵琴肉眼可见的变成鲜红色,弦轻动,发出悠远空灵的声音,似凄凄女声,忽而又似百兽哀嚎,琴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将军,营帐外好多的野兽和飞鸟!您快出来瞧瞧!” 顾南乔和上官风打帘出去,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是被眼前一幕惊的愣在当场。 数不清的兽匍匐在地,头全朝着宋清欢她们这个方向,空中亦有无数的飞鸟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半边天空,空气都似乎没法正常流通了。 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宋清欢和白术突然惊叫一声,天边的晚霞艳红如血,金芒流动,美的令人窒息! 情花合二为一,盛开在宋清欢白皙如玉的背脊上,花瓣轻摇,花蕊细芒闪动。 “这何止十片!”上官风轻叹。 顾南乔也愣住了,花瓣层层叠叠,美的令人忍不住放轻呼吸,古琴安静的躺在一边,周身火红。 血是止住了,白术醒了,可宋清欢却是陷入沉睡,双眸紧闭,唇渐渐有了血色。 “长姐!” 白术搂住她,怎么劝也不肯撒手, “长姐,不要丢下平儿。” 三天三夜,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死死搂着宋清欢。 宋清欢陷在梦中无法睁眼,她听得到她们在呼唤,可是她醒不来,身体一直在往下沉,她看到了古老的圣女墓,石碑上刻着的正是白术梦里呓语。 第197章 天下大定 宋清欢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光线刺目,白术的泪落在她脸上,她有些嫌弃的将人一把推开。 “鼻涕都沾我脸上了。” 白术搂着她又哭又笑。 “长姐,长姐回来了!长姐,你吓死平儿了!” 沉香喜极而泣,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情流露,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您一直说胡话,可吓死我们了!老天保佑,您可算醒了!” 顾南乔像离弦的箭一般率先冲了进来,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全身抖如筛糠。 “你回来了,你没死,你没离开我,欢儿,欢儿,我的欢儿。” 宋清欢由他抱着,滚烫的泪滑落在她脸上,她抬头,看到男人那明显憔悴不堪的脸,和下巴上青色胡碴。 “我不会离开你,南乔,今夜你们可一举拿下呼烈夏炎!信我!” 她勾住顾南乔的脖子,贴到他耳侧,“那位要驾崩了!今夜必须得一举歼灭毓凉!” 顾南乔点头,“我信你。” “南乔,你带我去主营,我有事讲!” 顾南乔不疑有他,替她重新更衣,将人一路抱着去了主营帐。 将她放在软椅上,她接过茶抿一口,虚弱的指挥白莫亭。 “沙盘你应该全掌握了?” 见白莫亭点头,她又指了几处地方。 “这里和这里,你按我说的改动一下。” 待到白莫亭按她说的堆砌好,她这才又开口,声音仍是有些沙哑。 “瞧见这处山坳了吗?夜里前头兵就可以此埋伏,从前舆图上是没画这里的,他们自也不会想得到。” 顾南乔和两位副将蹙眉,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确实是图上没有的,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位置的?” 她低笑一声,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狗剩回来同我说的,我叫它们去寻适合的栖息地,谁知竟有此重大发现,那里潜伏几千人都不成问题。” “还有,他们也是仗着有充足的粮草,所以若想胜,必得先毁粮草,不行,毁了太可惜,就偷回来好了。” 副将拧眉,“那么多粮草,想要无声无息的偷是很困难的,即使再好的轻功也很难不被人发觉。” 她轻笑,“你们忘了我的士兵了?” 副将不解看向顾南乔,却见他忽然就笑了。 “对,还有它们。” 她朝着帐外吹了声口哨,头狼乖乖进来。 “知道他们的粮草放置在哪里?帮我偷回来,随便什么法子都好,必要的时候伤人也无妨,懂吗?” 头狼点点头,低低嚎一声,表示自己懂了。 它实在被这疯女人给打怕了,想大叫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看一眼四周。 “行了,这事要是办好了,你们就不必再跟着我了,这瞧着那山头就不错,赏给你们了!” 头狼有些开心的转了个圈,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莫名觉得好笑。 她塞了把药丸到它嘴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去,记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实在不行粮草可以毁了,可你们不能死。” 狼群和鸟群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副将还是有些呆愣。 “夫人,这样真的行吗?它们识得粮草?”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它们的鼻子可比咱们强,而且这几个月它们一直在服用我的药,一只扛几袋都不成问题。” 她指着沙盘,“地形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你们可演练几回,能保证士兵们的安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越少死人越好。” 副将颔首,朝着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代士兵们谢过夫人!” 他哽咽,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夫人连狼群的命都如此珍惜,何况是他们。 是夜,因为暂时互不侵犯,加上呼烈夏炎怒气正盛,多饮了几杯,睡的就跟死了一样沉。 狼群悄无声息的将粮草一一转移,竟无一人发现。 只有头狼知道原因,但它口不能言啊,快看看它身上背着的包裹,里面据说全是迷药呢!它的任务就是在敌军营帐里不断地飞奔,好将迷药洒的均匀一些。 火起,呼烈夏炎也没醒,被副将一路背着往山谷狂奔。 “太子快醒醒,镇西军夜袭了!” 没有用,他脑袋晕晕沉沉的,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营帐很快被大火吞没,好些马匹也没能逃脱。 一路后退,一路追击,他们很快死伤惨重。 到了峡谷,实在是人困马乏,因为迷药的关系,好些人已经爬不起来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睡觉,马上立刻,眼皮就跟被巨石压着一样。 喊声渐近,无数弓箭手对准他们,副将跌坐在地,眼神无光。 “完了,我们要败了!”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呼烈夏炎生擒,主帅被抓,剩下的士兵也不再奋力抵抗,纷纷扔了手里的武器,主要是他们真的太困了。 直到将人全部关入地牢,好些士兵还在睡,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将军,这。。。就让他们睡着?” 顾南乔掩唇,“不然呢?没解药,叫是叫不醒的。” 毓凉国。 宛娘内外呼应,很快控制住了局面,生擒呼烈哈奇,将他吊在城门示众!所有嫔妃子女一一斩杀殆尽。 宋清欢来信说了,不能心软,否则死的就会是宛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能妇人之仁,否则大祸临头,得给清安一个海清河晏的盛世太平。 临城重归大平,两月后,皇上驾崩,上官朗宋清欢的人迅速斩杀,靖安亲王府不复存在,兰嫔在皇上驾崩后按照宋清欢命令,藏了玉玺,并大开宫门,将慕容清安迎进宫中,宣布了先帝遗召,自此,顾南乔的身份显于人前。 有顾南乔的手书,慕容清安很快成为最小的皇帝,毓凉臣服,成为大平附属国,献上不计其数的金银,并赠给大平矿山数座,互通贸易,毓凉成为大平最繁华的毓凉城,百年不衰! 此战结束,顾南乔解甲归田,镇西军交由顾惜玉和高令统领!小小的清安至此有了两员猛将,并且他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宛娘的教导下成为一代名君! 药王谷的对面一个寂寂无名的山头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名唤毒王谷,弟子众多,其开山掌门踪迹成谜! 慕容华清气的整日站在山头跟疯子一般怒骂,“慕容清欢,老子同你不死不休!” 第197章 天下大定 宋清欢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光线刺目,白术的泪落在她脸上,她有些嫌弃的将人一把推开。 “鼻涕都沾我脸上了。” 白术搂着她又哭又笑。 “长姐,长姐回来了!长姐,你吓死平儿了!” 沉香喜极而泣,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情流露,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您一直说胡话,可吓死我们了!老天保佑,您可算醒了!” 顾南乔像离弦的箭一般率先冲了进来,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全身抖如筛糠。 “你回来了,你没死,你没离开我,欢儿,欢儿,我的欢儿。” 宋清欢由他抱着,滚烫的泪滑落在她脸上,她抬头,看到男人那明显憔悴不堪的脸,和下巴上青色胡碴。 “我不会离开你,南乔,今夜你们可一举拿下呼烈夏炎!信我!” 她勾住顾南乔的脖子,贴到他耳侧,“那位要驾崩了!今夜必须得一举歼灭毓凉!” 顾南乔点头,“我信你。” “南乔,你带我去主营,我有事讲!” 顾南乔不疑有他,替她重新更衣,将人一路抱着去了主营帐。 将她放在软椅上,她接过茶抿一口,虚弱的指挥白莫亭。 “沙盘你应该全掌握了?” 见白莫亭点头,她又指了几处地方。 “这里和这里,你按我说的改动一下。” 待到白莫亭按她说的堆砌好,她这才又开口,声音仍是有些沙哑。 “瞧见这处山坳了吗?夜里前头兵就可以此埋伏,从前舆图上是没画这里的,他们自也不会想得到。” 顾南乔和两位副将蹙眉,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确实是图上没有的,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位置的?” 她低笑一声,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狗剩回来同我说的,我叫它们去寻适合的栖息地,谁知竟有此重大发现,那里潜伏几千人都不成问题。” “还有,他们也是仗着有充足的粮草,所以若想胜,必得先毁粮草,不行,毁了太可惜,就偷回来好了。” 副将拧眉,“那么多粮草,想要无声无息的偷是很困难的,即使再好的轻功也很难不被人发觉。” 她轻笑,“你们忘了我的士兵了?” 副将不解看向顾南乔,却见他忽然就笑了。 “对,还有它们。” 她朝着帐外吹了声口哨,头狼乖乖进来。 “知道他们的粮草放置在哪里?帮我偷回来,随便什么法子都好,必要的时候伤人也无妨,懂吗?” 头狼点点头,低低嚎一声,表示自己懂了。 它实在被这疯女人给打怕了,想大叫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看一眼四周。 “行了,这事要是办好了,你们就不必再跟着我了,这瞧着那山头就不错,赏给你们了!” 头狼有些开心的转了个圈,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莫名觉得好笑。 她塞了把药丸到它嘴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去,记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实在不行粮草可以毁了,可你们不能死。” 狼群和鸟群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副将还是有些呆愣。 “夫人,这样真的行吗?它们识得粮草?” 宋清欢斜睨他一眼,“它们的鼻子可比咱们强,而且这几个月它们一直在服用我的药,一只扛几袋都不成问题。” 她指着沙盘,“地形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你们可演练几回,能保证士兵们的安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越少死人越好。” 副将颔首,朝着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代士兵们谢过夫人!” 他哽咽,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夫人连狼群的命都如此珍惜,何况是他们。 是夜,因为暂时互不侵犯,加上呼烈夏炎怒气正盛,多饮了几杯,睡的就跟死了一样沉。 狼群悄无声息的将粮草一一转移,竟无一人发现。 只有头狼知道原因,但它口不能言啊,快看看它身上背着的包裹,里面据说全是迷药呢!它的任务就是在敌军营帐里不断地飞奔,好将迷药洒的均匀一些。 火起,呼烈夏炎也没醒,被副将一路背着往山谷狂奔。 “太子快醒醒,镇西军夜袭了!” 没有用,他脑袋晕晕沉沉的,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营帐很快被大火吞没,好些马匹也没能逃脱。 一路后退,一路追击,他们很快死伤惨重。 到了峡谷,实在是人困马乏,因为迷药的关系,好些人已经爬不起来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睡觉,马上立刻,眼皮就跟被巨石压着一样。 喊声渐近,无数弓箭手对准他们,副将跌坐在地,眼神无光。 “完了,我们要败了!”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呼烈夏炎生擒,主帅被抓,剩下的士兵也不再奋力抵抗,纷纷扔了手里的武器,主要是他们真的太困了。 直到将人全部关入地牢,好些士兵还在睡,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将军,这。。。就让他们睡着?” 顾南乔掩唇,“不然呢?没解药,叫是叫不醒的。” 毓凉国。 宛娘内外呼应,很快控制住了局面,生擒呼烈哈奇,将他吊在城门示众!所有嫔妃子女一一斩杀殆尽。 宋清欢来信说了,不能心软,否则死的就会是宛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能妇人之仁,否则大祸临头,得给清安一个海清河晏的盛世太平。 临城重归大平,两月后,皇上驾崩,上官朗宋清欢的人迅速斩杀,靖安亲王府不复存在,兰嫔在皇上驾崩后按照宋清欢命令,藏了玉玺,并大开宫门,将慕容清安迎进宫中,宣布了先帝遗召,自此,顾南乔的身份显于人前。 有顾南乔的手书,慕容清安很快成为最小的皇帝,毓凉臣服,成为大平附属国,献上不计其数的金银,并赠给大平矿山数座,互通贸易,毓凉成为大平最繁华的毓凉城,百年不衰! 此战结束,顾南乔解甲归田,镇西军交由顾惜玉和高令统领!小小的清安至此有了两员猛将,并且他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宛娘的教导下成为一代名君! 药王谷的对面一个寂寂无名的山头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名唤毒王谷,弟子众多,其开山掌门踪迹成谜! 慕容华清气的整日站在山头跟疯子一般怒骂,“慕容清欢,老子同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