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如水君如故》 第1章 开始的相遇 丁亥年,戊申月,戊戌日,卯初。此地名为楚国,当今年号景安,是第四代楚皇。 当今天下诸国并立,楚国并非霸主,却也占有一席之地。楚国分九州,荆州虽非国都重镇,但也十分富庶。 杨锦出身荆州北部的杨氏,一个普通的地方官家族。其父庸碌憨实,虽是嫡出却是幼子,其祖父亦非嫡长,她的出生却也曾被众人期待。只因她是祖父的第一个孙女,是她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年幼的杨锦天真单纯,父母也无心让她承担门庭之责,因而当杨锦入学的时候,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更加好骗。 “锦儿,好久不见?”启明学院的院落里,周明微浅浅地一笑,看着杨锦道。 “明微。”杨锦欢快地跑过去抱住了她,“有一个暑假没见?明天去玩吗?” “你倒是好心情。喏,该报到了。”周明微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指了指一边的凉亭。 不远处的凉亭里,清风徐来,先生们或摇扇,或浅笑,看着闹哄哄的学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幼稚的话。 “嘶……好悬忘了!”杨锦连忙对周明微挥了挥手,背着自己的书箱往凉亭里去。 “且去。”周明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 “先生!抱歉!我来晚了!”一个少女喘着粗气放下书箱,“马车坏了,我才跑来。” 被书院告知有一辆马车坏在二里路外的先生们:…… 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这姑娘体力这么好? 而一边报到完的公子们个个脸色发白——学院可不会因为这是个女孩子就不录入她的成绩!几千年前,神光女帝颁布《新律》的时候就明文规定:凡德才兼备者,各论其功,扬其德,天下为榜也。 正这么想着,又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公子闯进来,她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拉住先前的女孩儿抱怨道:“陈瑶!你居然不等我!” “什么?!四里外还坏了一辆马车?!”一位先生失口喊道! 这不是要了命了吗? 公子们此时恨不能退学! “人都到了?”学院院长一身白衣,折扇轻摇,很有些谪仙的样子。 “装得真像。” “又来了!” “他这是还没玩够?” 先生们窃窃私语,显然对自己的院长不抱任何信心。 “见过院长大人。”虽然心里有一万句吐槽,先生们还是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院长行礼道。 这次院长大人很给面子地还礼,然后对众位学子们说道:“在下朱承晟,受先代遗命,蒙君恩浩荡,忝为启明院长。诸君皆栋梁之后,当勤谨修身,砥砺奋进,日后或守卫边关,据敌千里;或纵横捭阖,揽天下于股掌。士农工商,各守其责,各安其业。” “谨遵院长教诲。”男男女女的学子们整齐划一地对院长行礼。 “这次居然没崩?师娘好手段啊……”一个先生小声嘀咕道。 旁边的同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位先生下意识看向院长,迎着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汗流浃背! 闲话少叙,学子们跟着各自的先生去了各自的教室,这场报到会就算正式落下帷幕。 “明微!”第一天报到并没有课程,领了书本的杨锦下学之后立刻找到了守在大树下的周明微。 “叫姐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周明微无奈地点了点杨锦的额头,脸上却十分溺爱地笑着,“以后可别这么散漫。” “好。”杨锦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声。 第2章 少年的懵懂 踩着并不算平整的路,杨锦步履悠闲。突然背后一阵打闹声传来,只见两个女孩的身影飞速跑过。 “陈瑶!你站住!” “你追啊!” “你别跑!” “不跑才傻!” “陈瑶!” “略略略~!” 杨锦羡慕地看着渐渐跑远的二人,突然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嘿!我见过你。你叫杨锦。”这是一个穿着素淡的女公子,她的语气却十分活泼,自来熟地对杨锦道,“我叫李立生,晚好啊,同桌。” 杨锦诧异地看着这个少女,显然对脸盲又内向的杨锦来说,她认识一个人的时间要比普通人漫长一些。 “果然没记住我啊。”李立生毫不意外地说,“没事儿,咱们且要有几年同桌呢。” 杨锦呆呆地看着这位同桌,眼神更加迷茫了。 “嗨!这是怎么了?”李立生奇怪地看着杨锦。 被唤做陈瑶的少女已经跑回了李立生身边,听到这么不着边际的话顿时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吓着人家了!我们是大家闺秀!形象!形象!” 李立生脸上闪过羞赧,眉宇间一派温柔:“对,对。不好意思哈。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她的解释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陈瑶见状上前行了个简单的相见礼:“初次见面,江夏陈氏三房长女陈瑶。” 杨锦下意识地还礼道:“襄阳杨氏三房长女杨锦有礼。”随后,抬起头腼腆地一笑。 李立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道:“江夏李氏二房长女李立生有礼。” 杨锦也跟着还礼。 一旁等了很久的少年,啊不,少女这才在三人望过来的眼神中淡淡地一点头。 “这是江陵高氏一脉的嫡长女高凌靖。”陈瑶轻声道。 杨锦行礼道:“姐姐好。” “妹妹多礼。”冷冷淡淡的声音说不出喜恶,仿佛对每个人都是这般。 杨锦立刻往陈瑶身后一躲。 李立生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地同伴,捂着嘴在一边偷笑。 “没事,别怕啊。她就这样。”陈瑶简直不能更叹气。 迎着杨锦茫然的目光,李立生快要忍不住笑了。 “回了!”高冷美人冷淡地说。 …… 杨锦回到家里倒是开心些,日常的问安之后,和父母分享着自己今天的收获。 “哦,倒是很有缘。”杨父应和道。 杨母表情微妙,却只是点了点头。 至于祖父母,他们更关心还年幼的小孙女,或许还担忧着儿子无后的事。 …… 第二天去上学的杨锦很快开始了简单又不容易的学院生活。 一年后。 “你站住!”李立生差点儿没被气疯,她看着前面小短腿倒腾的可欢快地杨锦,拎着裙摆一路狂追,“姓杨的!小爷打不死你!” “哈哈哈哈!你来啊!”杨锦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向前跑,在看到某个身影后眼睛一亮,“瑶姐!救命啦!”说着躲到人家身后,一脸挑衅地看着李立生。 “阿生,你慢点儿。”高凌靖上前,一伸手挡住了李立生。 “阿生,你和锦儿怎么又闹上了?”陈瑶伸手揉了揉杨锦的脑袋,温柔的动作让杨锦恨不能在人家怀里打滚。 李立生顿时气坏了:“杨锦!”告黑状也不带当着苦主作妖的不是? “阿生凶我!”杨锦理不直气也壮!她蹭了蹭陈瑶的手,一脸无辜,“开个玩笑嘛。” “兔崽子!”李立生到底没有真的生气,一甩袖子算是罢手,“你可别让我再抓到!” “不会不会,放心。画课我不拆穿你。”杨锦讨好地笑了笑,“你别动我的画,我肯定不动你字帖。” 写了一笔烂字的李立生和画了一手烂画的杨锦,真的是先生们的噩梦。 “成!”李立生一点儿不带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这不就好了?”陈瑶将杨锦拉到身前,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别总是惹她。说开了不好?” “知道了。”杨锦乖巧地回答。 李立生看着高凌靖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涩,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又迅速压下了。 及时当行乐 “乐游原的事听说了吗?”杨锦趁着课间的休息偷偷摸摸地溜到周明微的教室外。 “听说什么?少年皇帝和相父大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你没睡醒?”周明微很想知道这个熊孩子昨天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同人话本子!真不怕师傅们的戒尺抽你呢? “什么什么?还有这种好事?年下吗?”杨锦双眼放光,仿佛饿狼出谷。 周明微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显然心累得很:“上课去你!还年下?当心诛九族!” “那不能!《新律·第一卷》开宗明义,帝王无家事,民所督之,凡有违人伦大德者,皆为逆举,得而诛之,不得以言而罪。”杨锦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可是爱读书的好孩子。要不说读书人是一个很叫皇帝讨厌的群体? 周明微无奈地一笑:“真是够贪心的。快回去。” “姐姐啊…”杨锦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嗯?”周明微耐心地等着下文。 “回见。”杨锦说着撒腿跑了。 …… “你跑哪儿去了?”李立生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杨锦耸了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今天下学去哪儿玩?哎?你手里的是什么?” 李立生闻言看向自己手里的本子:“哦,陈的小说,想要?” 杨锦不假思索地点头。 “不给!你找她要去呗。”李立生贱兮兮地笑了一声,把本子收进怀里捂的严严实实,得意洋洋地道,“反正你得在我后面看!” “李立生!!!”要不是师傅快要上课,杨锦能捶爆这个家伙的狗头! 李立生才不管杨锦要暴走的心态,好心情地拿出了课本。 后排的陈瑶突然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下课后,陈瑶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杨锦按住了课桌。 “瑶姐!我也要看!阿生她不给我!”杨锦口口声声地告着状。 陈瑶头疼! 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两人!这算什么?欢喜冤家?要了老命了! “阿生,你又做什么了?”陈瑶问道。 李立生不顾形象地白了陈瑶一眼:“偏心都不带你这么明显的!陈,这家伙的话能信?” 要是一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还能唬人,同窗一年了,谁不知道谁啊!白切黑的芝麻馅汤圆!就剩下好看能吃了! 陈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杨锦的眉心,语气温柔又宠溺:“你啊!” “她就没给我看嘛!”告状当然是告黑状!谁家好孩子告状要有理有据的? 陈瑶还没说什么,高凌靖将杨锦从桌边扯开:“热。” “哥!”杨锦叫了一声。 比起姐姐,高家的孩子更喜欢做兄长。 李立生顺手扶住杨锦,抱怨道:“你慢着些!陈,你也不说说他?” 高凌靖皱了皱眉:“远点。” 陈瑶简直不能更叹气! “锦儿,过来。”陈瑶不动声色地将高凌靖圈在身后,这才对杨锦招了招手。 杨锦上前一步:“瑶姐,我知道错了。” 陈瑶顿时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地对杨锦道:“那是我的本子,阿生不借给你没有错,你不要和她闹别扭。你想要,应该找我借,也应该等到阿生还给我之后,从我这里拿去。” “我知道。”杨锦低着头,声音有些淡漠。 陈瑶揉了揉她的发顶:“乖,这本给你,看完去和阿生换。”说着从书箱夹层里取出另一个本子递过去。和李立生手里的蓝色封面不同,这本粉色封面的字体更显娟秀。显然,这是陈瑶更年幼时写过的东西,字迹更加稚嫩鲜活。 “真是大方!”李立生嘟囔了一句,“我求了半个月才给我看一天。” “瑶姐最好了!”杨锦活泼地一笑,扑进陈瑶怀里蹭了蹭,这才接过本子回了座位,还不忘在下一节课上时不时和李立生炫耀几回,把李家大小姐气得咧~!好悬没跟她割袍断义! 考试也疯狂 杨锦和李立生这场官司直到两人把陈瑶手里的十二本作品看完也没完。陈瑶已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太上感应篇》了。实在是一个比一个不消停,很想两个捆起一来一起打!高凌靖冷眼看着陈瑶头疼,只在李立生和杨锦闹得快结束了才上手把两人分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直到…… “考什么?”杨锦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立生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镜子,你不能这么吓我们!” 高凌靖冷酷地重复道:“琴棋书画。” “那我不是死定了!?还不如君子六艺!”杨锦的声音都没精神了。 李立生当即反驳道:“君子六艺你也死定了!现在怎么办?书……书它二大爷!小爷是那种德才兼备的人吗?”说着把手里的画轴扔给杨锦。 杨锦接了画轴,气得快冒烟了,直接薅起桌上的字帖砸了过去:“我死你不死?死的比我还惨,你好意思笑我?” 陈瑶&高凌靖:你俩怎么说的出口的? 高凌靖\/陈瑶:“杨锦。”\/“我阿生?” 两人话音未落,杨锦和李立生同时警惕地看过去。 “我不要!”两个学渣异口同声。 高凌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立生。李大小姐瞬间从心! “锦儿。”陈瑶的语气并不激烈,却让杨锦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比李立生还怂! “瑶姐…”杨锦试图撒娇。 李立生拿出自己唯一一次得了【上】的作业,意图蒙混过关。 陈瑶拦住高凌靖,依然心平气和地跟杨锦讲道理:“你也不想被挂到公告栏,脸丢到整个楚国?又不是做不到的事,不过要你用点心而已。靖的画功比我好,你不要多心。” 杨锦抿了抿嘴角,挪了挪步子:“哥……” “可以。”高凌靖淡淡地说。 李立生&陈瑶&杨锦:还什么都没说呢! 高凌靖:“保证你过关。永久有效。” 不!我不想!杨锦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未来!这得训练成什么样才会有这么狗的反应?!我是不是不能好好做个人了?! “锦儿,你……”陈瑶面带关切地看向杨锦。 “知道了。我替你看着她好了?”李立生说着抱住陈瑶的胳膊,愤愤不平地说道,“看住你的瑶姐。”又瞥了一眼高凌靖,“还有你的阿瑶!” 杨锦的眸子闪了闪。高凌靖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步。 … “我头疼!这不可能!哥!哥!你放过我!放过我!这个画!它不可能!远近协调我尽力了!还写意!写意个鬼!”杨锦语无伦次地看着面前的画纸,整个人都很崩溃,“哥啊!我真不行!” 高凌靖定定地看了杨锦一会儿,把她都看得有些心虚,这才开口道:“你总不想叫陈瑶失望?” 杨锦的眼神一变,原本撒娇的表情里平添了几分凛冽:“你威胁我?” “没。”高凌靖道。 “高家…”杨锦眉心划过一丝冷漠,随即改口道,“哥,饶了我!算我求你!我真不行!我写意不了!” “继续。”高凌靖淡定地道。 “我不行!哥!我不行!”杨锦嚎叫着。 “你作画,李立生题字。”高凌靖难得说了个长句子。 杨锦顿时干劲满满:“拼了!” 另一边的书法室。 “陈瑶你疯了!我要什么颜风柳骨?!我就要过个考试!考试!你想干什么?我问你想干什么?!”李立生的语气简直不能更崩溃。 陈瑶淡定地一笑:“你也不想锦儿的画上没有你的题字?” 李立生:…… “干了!小爷不能输!”李大小姐眼中火花四射! 皇帝有秘闻 时光如流水,很快到了考试的日子。考场上的考试项目每个人都是随机的。这不,运气不好的李立生第一个就是书法,而同样抽到第一个书法的杨锦开心地差点儿当场出声嘲笑李大小姐。 “阿生你完蛋了!” “你给小爷等着!”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李立生和杨锦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了对方深深地“关爱”。于是第二场李立生和杨锦一起抽到了画。 杨锦:…… 李立生:我快乐!加倍! 另一侧考试的陈瑶和高凌靖简直没眼看这两个学渣的互动。这充分证明,教书育人,得先育人!不然教出这俩玩意儿,简直是要在教育界英名扫地! 两人的导师自然也是清楚这种情况的。但是你让导师怎么办?熊孩子虽然熊,但可只对亲近的人熊。既没有影响别人,更没有伤天害理!说白了就是小孩子占有欲和任性,喜欢跟自己亲近的人撒娇而已!这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导师只想说,你们不离谱就行!我撑得住! … “呼……”杨锦出了考场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们是什么顺序?”李立生不经意地问道。 “书画棋琴。”陈瑶见杨锦脸上掩盖不住的得意,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我也是这样。”杨锦回答。 “你不会是书画琴棋?”李立生看着高凌靖问道。 “画棋琴书。”高凌靖回答。 “嗯?我看她俩一样,还以为我俩能一样。”李立生耸了耸肩,将书箱甩到身后。 “你俩本无缘,全靠考试连。现在连考试也没了。”杨锦幸灾乐祸地道。 “锦儿!”你又惹她们做什么?陈瑶连忙趁着李立生发飙之前将杨锦护到身后,“阿生,别和她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偏心都没你这么明目张胆!这话我再说一百遍都不觉得有错!”李立生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阿生~”杨锦又不是真的想惹毛了李立生,自然也要说好话来哄她,“我就是一顺嘴。你不要生气,我道歉,我不对。”说着双手交叠在胸前,正经地行了个礼,“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有大量,还大小姐息怒。小人给您赔礼了。” “哼!本小姐…才不爱计较!”李立生的耳朵微红,嘴里却说道,“听说当今和自己小皇叔不清不楚,各大世家张罗着废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凌靖和陈瑶的脸色顿时剧变! 陈瑶捂着杨锦的耳朵,高凌靖死死地按住了李立生的嘴! “你不要命了!这话跟我们说说也就算了!连累锦儿,你过意的去吗?!”陈瑶不顾杨锦的挣扎,依旧捂着她的耳朵,将她扣在怀里,“皇室自古薄情无义,何况帝王?神光女帝和信陵君尚且有【孤竹之问】!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李家和你那些同学老师!” 李立生的脸色几次变化,深深地看了陈瑶一眼:“你这般急切护着她,是为什么?” “牵连无辜非君子所为!你不要胡搅蛮缠!”陈瑶说着松开杨锦,安抚道,“锦儿回去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们一起出去玩。” 杨锦看了看三人,一声不吭地点了头,独自回去了。 “【孤竹之问】?你这是在骂谁?!”李立生见杨锦走远这才继续开口。 信陵君是神光女帝一手养大的妹妹。可在三个皇子皇女的构陷下,女帝终究起了一些疑心。孤竹是个小国,信陵君爱国中竹雕,常常流连忘返。疑心以后。女帝亲往孤竹问信陵君:欲为何?信陵君回话:君无负,我无答。 不久,孤竹国灭,信陵君就藩。 只能说,骂的很难听! 毕业季将临 “怎么?觉得我说话难听?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皇帝的破事多了去了,哪个爱管他!?你这么当着锦儿的面说出来,是想将杨家拖入其中,还是要报复李家?”陈瑶一改在杨锦面前的温柔体贴,字字句句都是咄咄逼人的凌厉,尖酸刻薄得判若两人。说起来世家养的孩子,只要是能活着的,怕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李立生见到陈瑶这副样子反倒十分淡定,依旧显得不着边际却又言辞凿凿:“怎么?不装温柔知心大姐姐了?是周家出手报复陈氏了?还是你家旁支又在挑衅?”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去岁周明微就已经结业了!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陈氏还怕她周氏吗?说我扮温柔知心大姐姐?你装不通文墨的时候可没顾忌琅琊颜氏的列祖列宗!”没错!就是颜风柳骨的那个颜!别看李立生出身李氏旁支,她亲妈那可是颜氏嫡系里的近脉旁支!或许,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颜氏嫡支!也亏她敢说自己写不出颜风!要不是怕杨锦起疑心,陈瑶早就把李立生按在地上打了! “如今呢?”这事现在该怎么办?皇家可不是什么心软的神。高凌靖甚至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还有心情吵这些细枝末节的破事儿。眼见着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不想法子先救命而要先分对错?脑子没病?! “高家肯出手?”李立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高凌靖。 高凌靖摇头。 “走皇叔的门路。”陈瑶淡淡地道。 李立生愣了愣:“你投靠了皇叔?” 陈瑶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警告道:“和杨家无关,和锦儿无关。你知道我的意思。” 李立生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好。” 高凌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开口。 …… “伯朴姐姐!”杨锦还有三个月就该结业了,这天看到周明微的出现简直意外惊喜,“天字班今天空闲吗?” “嗯。锦儿活泼了不少。你的朋友们都很好。”周明微怜爱地看着她,“待人谦和,不可前倨后恭。” “锦儿谨遵教诲。”杨锦行了一礼。 李立生一直关注着杨锦的动作,见她行礼,不顾高凌靖的阻拦走了过来,对周明微拱手弯腰:“江夏李氏见过宗家族人。” “汝南周氏嫡系嫡三孙明微有礼。”周明微只微微颔首,手上并不曾行礼。 “周公讳平城老大人……”李立生试探着问道。 “家父已于四年前登仙。”周明微淡淡地回答,“赵郡李氏,与你家什么关系?” “宗家。”李立生先是微微低头表示歉意,而后才答了话。 “阿生和姐姐认识么?”杨锦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 李立生沉默了一下。 “世家之间有互通信息的习惯。你回去问问你祖父或是大伯父。再不济,你大伯家那位嫡长子还是知道一些的。”周明微笑得淡定又温和。 杨锦嘟囔道:“尊嫡贵长?” “就是这个意思。朋友们在等你,快些去。我也要回去上课。将来,我在天字班等你。”周明微揉了揉杨锦的头发,将她交到李李生手上,“知己难得,且行且珍重。” 李立生下意识地握紧了杨锦的手:“走。而后犹豫了一下,松开杨锦对周明微再次见礼,\"学长,后进告辞。\" “去。”周明微说着直接转身离开。 被握着手的杨锦有些脸红,李立生把她带回去的时候就更心虚了。 陈瑶难得严肃地看着杨锦,目光极为警惕。 保护和放弃 “瑶姐,我……”人总是念旧,杨锦的性格自然更加能体现出来。 “宗周故人?”高凌靖问的是李立生。 李立生摇头:“汝南一脉是周平王少子,她既然特意说出这两个字,说明宗周血脉已经与她家分宗。且她虽出身嫡系却非长房,日后不过旁支。” “周明微……是那位的嫡女?”陈瑶想起了什么。 李立生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凭你颜氏血脉却写得一笔烂字?凭你世家嫡长却不如幼子?凭你嫡脉宗支不如旁支?凭你满腔才华街头代笔沦为笑谈?” 李立生不怒反笑,因为每一句话都在显示着陈瑶的不安。 “当然是凭我真心一片,至死不悔!”李立生铿锵有力地回答。 “呵…真心!你也就骗骗局外人罢了!”陈瑶眸中闪过不屑。 李立生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不会后悔。希望你也如此。” …… “毕业礼啊?是不是还要升学考试?”杨锦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李立生心不在焉地写着字帖。 “我们要分开了。”杨锦的语气非常伤感。 “如果……”李立生的眼角有些泛红,“我是说如果,阿锦,我们一起…” “我考不上。”杨锦淡淡地说。一直在合格线上徘徊的她,还是托了她们帮忙补习督促的福。杨锦心里也清楚,所以在周明微开口的时候才没有搭话。她可以答应,可她做不到的事,她不想让周明微怀着希望而失望。 李立生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 “锦儿,过来。”陈瑶温柔的声音响起。 “来了。”杨锦应道,“阿生,谢谢你。”说着快步走了。 “谢谢?你怎么不对陈瑶说?”李立生呢喃着,收回目光。 另一处,陈瑶自然地伸手搂住杨锦的肩膀:“和阿生说什么这般开心?” “快毕业了,有些舍不得。”杨锦不会对陈瑶说谎。 陈瑶瞬间变得伤感了些:“以后会见的。” “锦儿知道。”杨锦笑了笑。 …… “分道扬镳。阿生,这是你想要的吗?”和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严格的自律自制不同,杨锦的彻底放飞自我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立生似笑非笑:“你也很好。”真当她不知道杨锦周围那些出主意的“好朋友”是谁的手笔?她不过是辗转送出些玩意器具,让杨锦的心思转移一下。陈瑶却是釜底抽薪,直接叫人带着杨锦去玩耍取乐! 但真要计较起来,还是杨锦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因此不论是陈瑶还是李立生,对这件事都没有作出更多的反应。毕业考试结束后,她们各奔东西,一切仿佛是梦中故事,似真似假,亦真亦幻。 杨锦去了其他学院继续读书,时光如水,她依旧是那个贪玩成性的小孩子。只不过这收敛了的性子确实也叫人觉得可叹。 陈瑶也就罢了,李立生和高凌靖的沉默将事情本身就推到了一个奇怪的发展上。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不告而去的别离 很多很多年以后,杨锦依然会想起她们,想起那个不知人间疾苦,嬉笑取乐的自己。楚国的灾难在那一刻突然降临。皇帝和摄政皇叔的矛盾终于在内忧外患的那一天爆发了。攘外必先安内,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家国天下,无国何家?在别国军队的血腥屠杀下,无数鲜血汇聚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无数的故人倒在这满目疮痍的故乡。 杨锦的眼睛透过无数个缝隙看着这些事一次又一次的重演,那一声声的哀鸣随着杨锦的长大、成熟、衰老而日渐刺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即将入土的这一刻,少年读书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那时射出的利箭此刻正中眉心。杨锦苦笑着,指尖颤巍巍地握紧。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你们了。久到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可身体上的每一寸疼痛都在提醒着我,这苦难的人间我依然在这里。”杨锦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似乎什么都记得,又似乎什么都已经忘却。 战争的可怕只有经历战争的人才懂得。南方多承平,哪怕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也能看到那日日笙歌的奢靡景象。所谓世家的盘根错节与根深蒂固,大体如此。 “姑姑,您怎么哭了?”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手上还抱着个嘬着手指的孩子,懵懂的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男人腿边站着的是另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 杨锦摇了摇头,一摸脸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揉了揉本就发红的眼角,杨锦笑着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了小时候。你是带着他们去报名了?考核怎么样?” 男人憨憨地一笑,习惯性的将怀里的幼子放进杨锦怀里:“老大没问题,老二考完就不见人,老三您也看到了。” 杨锦将小家伙抱住了,这才哭笑不得地对侄子说道:“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把你家的小崽子让我抱?真怕你父亲知道了不抽我是?” “嘿嘿,习惯了。姑姑给他们讲讲故事呗。”男人急于甩锅。 “你干什么去?”杨锦的直觉告诉她侄子没安好心。 “我去收拾老二。”男人说着急匆匆走了。 杨锦:…… 大侄孙一边好奇地看着杨锦,一边戳一戳杨锦怀里的弟弟。 杨锦叹气:“别玩你弟弟。我给讲故事好不好?” “历史故事。”大侄孙一点儿不含糊。 原本想糊弄孩子的杨锦:…… “行。想听谁的?”杨锦决定做一个靠谱的长辈。 大侄孙歪了歪脑袋,也靠进杨锦怀里:“秦国。” 杨锦沉默了一瞬,心里泪流满面——哥!我错了!你快来帮我补课!大秦历史什么的我会不及格的!就不能听自家的历史故事吗?! “赵国也可以。”大侄孙特别孝顺地说。 秦国历史倒数第一,赵国历史倒数第二的杨锦:……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大楚的历史就很辉煌?虽然它现在已经亡国了。”杨锦决定挽尊! 大侄孙道:“师傅们上课会先讲的啊。” “那就赵国。”杨锦颤巍巍地从自己珍藏的大箱子里翻出了有些陈旧的小画册,上面的配图底下依稀可见【立生】,而那题字则能看到一个缺了笔画的【瑶】,红色私章只剩下一个【青】,册子的脊骨部分写着的是所有者的名字【锦儿】。 建立帝国的人 “姑祖母,这个好像不是历史故事。”大侄孙看着画册上的【第一本作品】,觉得自己被骗了。 “啊?那应该是我编的故事。想不想听听?”脸不红心不跳的杨锦一脸乐呵呵地逗孩子玩。 “想!”大侄孙只想有个人陪。就是小家伙也开心地在她怀里做反。 “来,我念给你们听。”杨锦略带柔弱却沧桑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南宁大陆。它的创造者被后世称为神光女帝。传说中,神光女帝是真我世界主宰天帝陛下的嫡长子,因为一些政见分歧被权臣陷害,从而被天帝贬入小世界的凡间历劫。而她却在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再次领悟了天道规则,成为了南宁大陆的唯一缔造者!随后更是一鼓作气,不仅将南宁大陆隔绝在天帝的规则之外,还自己创造了南宁大陆地万事万物,成为这里的天道意志,全知全能的唯一真神。 而她创造的人类和动植物却在人间大地上互相征伐。神光女帝还会时不时让自己的化身下凡人间去参与世事更迭。于是有一大批人成了神,半神,后来神和半神开辟了神界。 神界就在神光女帝的宫殿下方。 神界也遴选一批人成了仙,于是又开辟了仙界。 而看不起神仙,有血脉有相似想法的一批实力派就成了魔和妖。 剩下的人则一直在生死中轮回往复。 这一切构成了凌驾于众生的神光女帝和众生挣扎的六道轮回的南宁大陆格局体系。 神仙妖魔人鬼六界,各有各的小心思,属实给神光女帝枯燥漫长的神生加了很多乐趣。 直到有一次,神光女帝化身下凡投胎成了一位皇女,此刻大陆多国并立。于是由女帝第一次开启了南宁大陆的大一统篇章。也正是这一次的经历,让女帝有了一个贪玩又单纯的妹妹,这便是后世传颂的信陵君。 这一世的女帝一生有三位妾室,不曾立后,因而三位皇子女都是庶出。他们谁也没有资格继承女帝的帝位,于是被女帝分封到各地,各自建立封国。女帝驾崩后,三人互相奈何不得,将目光投向了轩辕城——信陵君的封地。 结局不言而喻,信陵君不愧是女帝一手教养大的继承人,直接把三个侄子按在地上打成狗!三王为了面子最后不得不抬出了神光女帝——【信陵君乃先帝爱妹,朕之姨母,幼有博学,朕亦重之。自朕以降,轩辕城为世代盟约之友,万世不征之地。】 信陵君看在自己姐姐的面子上,也没继续为难三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侄子侄女,只是在轩辕城四门刻下了一句【子侄可进,三王不可入】——三王气不气不太清楚,反正信陵君非常开心! 比起所谓的神仙妖魔人,信陵君的生命更接近永恒,也更接近天道,准确地说,是更接近神光女帝。哪怕神魔仙妖族的生命相对于人类极为漫长,但在无情的天道眼中依然是繁华转瞬,云烟过眼。所以,谁能不嫉妒呢? 尤其是当三王的子孙后代渐渐昏庸腐朽,无数的王朝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之下后,信陵君依然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这谁忍得住啊! “这就是…他们将神明当做祭品毁灭的理由吗?”二小姐放下手里的书本,歪着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保镖,“我不认为他们无辜。当然,信陵君也是够狠的。就算是得不到的,也绝不便宜旁人。” 这目光叫李澈的头皮发麻。自家的主子有多坑,只有自己知道! “您的意思是?”主子哪怕再年幼也容不得欺骗,更不允许有下属给主子拿主意!这是大忌!哪怕李澈和其他几个人不同,是看着这位二小姐长大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嫡长子,凑这个热闹干什么?”二小姐一脸无辜地说——三王之乱的另一个后果是,信陵君携女帝余威,确立了整个南宁大陆的继承体系,严重损害了三位国君幼小又脆弱的自尊心。 【其一曰:凡世代相传之根本,当立嗣子为继,非其嗣不得染指。】 【其二曰:尊卑有别,嫡庶有等,长幼有序。立嗣以嫡,立嫡以长,立长以贵,立贵以贤。】 【其三曰:元嫡者,嫡也,继嫡者,亦嫡也,而元者尊。嫡子贵于庶子,而嫡长子更贵也。凡无别书,嫡长子继其半,诸嫡子分之三,诸庶子均其一,夫妻各留其半。】 【其四曰:婚丧嫁娶,各有其责。婚姻既定,悉以为约。载神光之名,两相确名署,不可毁约弃诺。】 【其五曰:虽以当代主为意愿承嗣之道,然非嫡不得嗣。】 【其六曰:小宗入继者,不得复尊本生父母。】 【其七曰:非大宗上命,不得命入继之子归宗。】 这七条便是所谓的皇族世家继承准则,也是《继承法》的立法根本。 当然,世家子们更喜欢叫这个准则为【气死皇室公约】与当初信陵君的【三王与狗不得入】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澈看着自家小主子无赖的表情,深深地同情了大小姐一秒——熊孩子不好教啊! “璇儿。”一声语气清浅的呼唤让洋洋得意的熊孩子顿时收声,只见二小姐迅速换上乖巧懂事的表情,从椅子上跳下来,稳稳当当地向那人走过去。 “姐姐。”五岁的依璇二小姐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李澈淡定地见证了熊孩子的第n+1次无缝切换变脸。 “今天有什么收获?”放下手中的书包,依语大小姐温和地看着比自己只小了三岁的妹妹,只是这语气在外人耳朵里多少有些冷淡和不满的感觉。 “我不喜欢三国一城的故事,三王看起来太傻了,拉低君王水平。”依璇信誓旦旦地说。 依语好笑地看着夸下海口的熊孩子,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眉心:“那你给我写一篇《三王破局论》出来,只要有十分之一是可行的,我做主不用你读了。” 依璇眼睛一亮。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达不到标准,或是找人代笔,别怪我不讲情面,家法伺候!”大小姐对妹妹的了解不要太透彻,最后一句明显是十分严厉的警告。 依璇顿时缩了缩脑袋,整个人都蔫了:“虽然三王傻乎乎的,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意图逃学的熊孩子完败! …… 听了半天的男人拽着手里似乎已经入迷的次女进来,看着同样津津有味的长子和幼子,他嘴角抽搐着道:“姑姑,您编瞎话……不是,这故事这么内涵真的好吗?” 杨锦果断地回答:“那你骂我啊!” 迎着三个孩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男人果断把老二塞进姑姑怀里,撒丫子跑了! 学校里的疯子 “你父亲这样子就叫不战而逃。”杨锦说着将二侄孙女也搂了过来,“再听一个,明天继续,好不好?”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一了点头。 杨锦笑着揉了揉老三的头发:“你知道什么?” 小家伙傻笑着在杨锦怀里打滚。 杨锦揉了揉三个孩子:“来,我们继续。” …… 李澈看着自家主子一路向着倒霉狂奔,然后看得更起劲了——二小姐每天都在和她姐姐斗智斗勇,然后一败涂地!习惯就好。 “回去吗?”依语哪能不知道依璇的小心思,不过打击一下免得她膨胀是很必要的。 “好。”依璇说着收拾起桌上散乱的书本和文具,又将一些书籍归还到书架上,这才费力地双手举起书包递给李澈,“麻烦你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自己背。” 李澈忍着笑接过,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不太厚的小册子递给自家小主子,这才替她背起书包。 依璇看了看拿着书包的姐姐,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和背着自己书包的李澈,乖乖地把书抱在了怀里。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慕清学院的图书馆第七层,这里只有皇族和世家的嫡子才会愿意来。 慕清学院是南宁大陆最好的学院。从学前幼儿园到高等教育一应俱全。除了各国帝都的本校,各个地方也有不同的分校。因地制宜这句话被它发挥的淋漓尽致。同时,它也是世家和皇族子弟结交的平台,更有着扫除文盲,普及教育的使命,充分诠释了有教无类的深刻内涵。它有着独立的运营体系,秉承着公正无私的原则,又与皇族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如当年信陵君的轩辕城。 依语带着依璇正走到五楼的时候,却与一位不速之客相遇了。 “长姐,二姐。”男孩随意地笑了笑,看着依璇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他说着话人却往后站了一步。 “小少爷怎么来了?”依璇同样不是什么好声好气。 “小少爷倒是清闲。”依语说着拉着依璇向后一退。 双方保镖立刻上前,五楼大厅中间顿时泾渭分明! “怎么了?” “打起来了?” “好像是世家……” “自家人打……” 不管是依语、依璇、依风还是六个黑衣保镖大人的对峙,都太惹眼了。 “怎么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两方人马立刻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状态。 依语带着依璇微微转身,双手交叠成拱:“母亲。” 依风则是完全转过身,恭敬地低下头,而后拱手行礼:“母亲大人。” 都很像模像样。 慕容雨晨真想把三个熊孩子都打一顿,但她不能! “免!有事回家折腾去!丢人现眼!你那个爸呢?”最后一句话是问依风的。 小少爷无辜地回答:“爸爸做什么又不用和我报告……” “算了!你们三个哪来的回哪儿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人又骂了一句,对保镖们道,“该抱的抱!该牵的牵!把你们祖宗送走!” 保镖们麻利地抱起依璇和依风,大小姐被牵住右手,双方该上楼的上,想下楼的下,彼此擦肩而过。 “收敛些!我还不想死!”她对路过身边的幼子警告道。 依璇水汪汪的眼睛无辜而清澈。 依语微微点头。 姐妹俩回到车里坐着,气氛有些低沉。 “阿姐……”依璇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闭嘴!”依语并不愿意多说。 “是。”依璇抿了抿嘴角,顺从地低下头。 充当司机的李澈扬声道:“咱们回?” “回。”依语答,他伸手将依璇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依璇把自己往姐姐怀里靠了靠,觉得好像不那么冷了。 “长姐,我累了。”依璇今天看的书并不多,消耗的精力却不少,虽然主要都是在和大小姐斗智斗勇。 依语觉得头疼!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睡。” “阿姐,嫡长子不能承嗣宗庙,会有什么下场?”依璇问道。 依语淡淡地回答:“没人能动摇嫡长子的地位。” “若,长幼失序呢?”依璇幽幽地说,“萧家多爱幼子,清洛帝国也是。” “活着的嫡长子才是嫡长子。”依语不在意地道。 依璇不明所以,却也不再追问,只重复了一句:“阿姐,我累了。” “你睡。”依语再次回答。 依璇慢慢闭上眼,呼吸平稳。 等了好一会儿,依语再次问道:“谁在她面前多话?” 李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毕竟,是依风少爷的生身父母。” “长幼失序……璇儿这是在怪我。”依语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和坚决,“澈,拦住祖父的人。” “谨奉命。”角落里暗卫的身影缓缓显现又迅速消失。 李澈更加沉默了:那位和他同名的暗卫,是依璇二小姐的心腹。可大小姐却在二小姐不知情的时候将人派去阻拦摄政……不能想!这事儿绝不能多想! 一段时间后。 “阿姐,我也要去学校吗?”依璇六岁了,意味着要上学读书。世家子永远不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无知者。哪怕他是个世人眼中无用的纨绔也一样。 依语淡淡地回答:“是。” 依璇道:“小少爷三个月前就去学校了。” 三个月前是六月一日。 世家子都有提前入学的特权和传统。 依语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我知道。” “我不想去。”依璇忍不住抱怨,“像我追着他屁股后面似的……” “是么?我还以为……”依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依璇,“你不知道妈妈把小少爷的申请挡回去了?” 依璇摇头,嘴里嘟囔着:“难怪最近大爷跟爆竹似的。” “真不是因为……你昨天设计了老师把院长的假发吹进了水池?”大小姐对妹妹的节操持怀疑态度! “璇儿没有!”二小姐果断地说。 “看着你们主子!”这话简直不打自招!大小姐已经可以想象明天的入学仪式上纷至沓来的为难了,这时候不去找亲妈求救等着过年啊! “阿姐!”依璇看着依语气冲冲的背影觉得自己可无辜了! 李澈尽职尽责地对依璇道:“大小姐是去找家主了吗?” 依璇豁然开朗!她立刻撒丫子追着姐姐一路狂奔:“阿姐等等我!我也去找母亲!我想……”剩下的话飘散在秋日的清凉晚风里,没有人听清二小姐到底要去做什么。 …… “这个依璇不聪明!不像我,聪明!”侄孙女骄傲地对杨锦说道。 杨锦欲言又止:“其实,你父亲……”当年看了才给你取名依璇… “姑姑!我带他们回去!”男人生怕自己来晚了要面对修罗场,连忙背起老三,牵着老大和老二跑了。 良心这东西我没有 等父子四个走了,杨锦翻开下一章,上面的字迹依旧熟悉,却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瑶姐……我好想你们……”夜色里,杨锦的呢喃格外清晰,一如本子里的字迹上记录着的编写出的故事。 …… 入学仪式这种事和普通学生没什么关系,世家和王室的子弟却逃不过它的折磨——比如至今都没有缓过神的依璇二小姐。 依语已经是个要升四年级的大孩子了,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乱掺和。同样在六年级要升初中的欧阳邺澜当然也不会关心。唯独和依璇不欢而散的依风小少爷——不仅在和依璇姐妹的交锋中没讨到便宜,还被慕容家的家主夫人打回了入学申请!跟依璇算得上往日有冤,近日有仇!不过作为一个好姐姐,大小姐可是亲生的!虽然头疼依璇胡闹,也不能真看着她被小少爷坑死。慕容家主也是同样的想法。因而小少爷虽有千万个让依璇出糗的想法和准备,都毫无例外的胎死腹中。依璇也得以平安度过这个并不安宁的入学仪式——尽管这个代价让她牙疼! “是慕容世家的人?嫡脉还是旁支?” “看着像嫡脉,可……” “慕容家的嫡……” “闭嘴!” “那是欧阳?” “南宫?” “嘶……最近宗家有令?” “没……” “喂!看那个!” “司徒……” “快快快!快走!” “快跑!” 依璇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迈着小短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的孩子——司徒叡江,司徒一脉唯一的嫡脉血裔,司徒氏先主叡铤的遗腹子,司徒家的少主,慕容依璇的“兄弟”。 “二姐姐。”才五岁半的小家伙声音软软的,清澈如泉水叮咚,让人升不起恶意。 依璇二小姐咧嘴一笑,欢快地回应:“七弟,你家六妹呢?” 二姐你又不做人了!司徒叡江想打人!但他不能! “二姐。”同样不过五岁多的六妹妹慢慢地站到依璇身边,“好久不见呀。” 哦,那我前天见到的是鬼吗?依璇忍不住想翻白眼,到底忍住了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好久不见。”呵呵! “前面那个进去的是不是你弟弟?”司徒叡江的小胖手指着不远处的某个身影试图转移话题。 “哎?真是你家三哥?”六妹妹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看了一眼,“二姐,你不行!”她一脸严肃地指责道! 世家讲究长幼有序,却不会强调男女有别。 依璇年长,又是嫡出,于情于理都该在小少爷前面进去。可谁叫慕容家如今在内宅当家的是小少爷的亲妈呢?至于二小姐的亲妈……咳咳,二小姐自己都没见过几回好吗?!别说依璇,就是大小姐也很少见到依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妈! 但是!骂人不揭短! 六妹妹这不仅是揭短!更是朝着依璇心窝子里捅刀!能饶了她二小姐这熊孩子白叫了! “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咱们明年实践考核场上见!行不行的,到时候六妹不就清楚了?”不打死你算我输!依璇一点儿没在怕的! 司徒叡江捂着脸不想说话:这作死的本事,说她不是二姐的妹妹也没人信啊! …… 不一会儿教室里陆陆续续来齐了学生,老师们挨个做了自我介绍又让学生们各自做了自我介绍。依璇的耳朵听着各种消息,脑子里渐渐形成了一张表格。等所有人都介绍完自己,依璇对着这张表陷入了沉思——问一只羊要怎么在狼群里生存? “慕容依璇。”二小姐的自我介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但,足够了。 “依风,慕容嫡脉。”把小少爷和二小姐安排在一起一定是家主大人对女儿叛逆期最好的回答和【保护】。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慕容雨晨信了。 “嫡……嫡脉?” “两个……” “世家……世家……” “宗主疯了吗?” “不,不对!” “嫡支……他们……” “嘶……不愧是宗家……” “真是狠辣……” “果决又狠厉……” “我怕……” 学生们议论纷纷不说,就是知道一鳞半爪的老师们心里也开始发慌:都是秦昭君的错! 主少国疑,权柄下移。因而世家立摄政以辅幼主。秦昭君慕容允铎驾崩之时,依璇的母亲——如今的家主大人慕容雨晨还没出生。立摄政是不得不为的事。权柄动人心,这话半点不差。为了这些权利,家主慕容雨晨已经和摄政慕容允城对峙了七八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摄政不肯归还权利,家主更不愿做傀儡! 事实上,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就有族人提出让家主亲政。只不过幼儿易夭折,族老们并没有完全赞同。等到大小姐三岁已经站住了脚,族老们也在和摄政沟通逐步移交权利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慕容雨晨会再次怀孕!然后依璇出生了——摄政和家主的矛盾再次激化! 尽管依璇一出生就被传言体弱多病,甚至有几次险些夭折,但不可否认的是,慕容世家的嫡脉嫡支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如今依璇到了入学的年龄,在某种意义上,慕容雨晨已经完全有资格拿回家主应有的权利!继承人代表着延续和稳定。这同样是依风和依璇针锋相对的理由!因为依风是摄政一脉的子孙!即便没有那些细枝末节,这姐弟俩也不可能和平共处。 “初次见面。”年幼的二小姐带着温柔从容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兄弟,仿佛人世间盛开的白色莲花。 慕容依风:…… 我信你个鬼! 无辜路人:…… 宗家的嫡脉果然都不做人! “二小姐。”依风小少爷微微弯腰,拱手行礼后稍稍低下头。 依璇拱手摆出行礼的姿势,站的笔直,不动如山:“小少爷。” “请二小姐还礼。”教礼的楚谌河老师突然开口。 依璇嘴角微微一翘,放下双手背到身后,淡然地反问:“楚老师,您要干涉世家的事?” “二小姐言重了。楚叔信今年才入职慕清学院,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二小姐恕罪。”说话的是教书的秦诺锡老师。 叔者,行三。 信者,真诚之道,谓之谌。 “呵……楚皇和秦帝是真的闲!恩悦,你和楚谌河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教御的萧力锂冷笑道,“你们想插手齐国的世家?” 得恩而悦之者,赐也,亦做锡。 另外三个看戏的老师表示:这才多久,戏精业务已经这么丰富了?人心不古啊!萧伯重你又好到哪儿去啊?!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这是世家和王室子弟的必修课,其他人未必在意,甚至不知道。世家和王室一向不和,老师们互相有偏爱也正常。但,第一节课就让三个老师掐起来……只能说慕容世家不愧是宗家一脉,不管什么时候都独领风骚! “本小姐刚才没还礼吗?”依璇无辜又疑惑地看向周围的同学。 同学们:…… 仔细回忆一下,二小姐当时的动作虽然不标准也不正经,但是真的是在回礼!而且这种场合行不行礼都无所谓……难不成是三少爷想算计二小姐让她低头,没想到这位姐姐压根不要面子就没搭理?那楚老师跳出来是为……嗯?楚?刚才萧老师说楚皇和秦帝…… 哦豁? 王室真会玩! 世家几个小子的已经脑补出画面了。 王室子弟看到世家那几个的反应就差翻白眼直接升天:什么叫王室真会玩?!你们世家做出这种事难道很光荣吗?!还看我们笑话?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世家子们表示:我们没有良心!不痛! 同学们虽然没良心,但是不能集体眼瞎啊!他们个个低头答道:“二小姐礼仪备至。”这样都敢说礼仪备至也不能说是眼睛没瞎! 楚谌河虽有心再做点什么,却在看到另外三个中立者淡漠的表情时闭上了嘴。 …… \"姑姑……\"男人看着画册上被泪水晕染的字迹,再看看依旧熟睡的杨锦,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 如果现实太痛,那么,梦也是一种解脱。 故事不会说谎 “姑祖母。”名为依璇的侄孙女一本正经地看着杨锦,“今天也想听故事。” “好啊。不过……你们今天放学很早啊?”杨锦拿起画册,看着一丝丝已经干透的泪痕心里有些怅然若失。随后给侄孙女念起了故事。 “她没有我聪明。”侄孙女依然自信。 杨锦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当然,我家宝贝聪明伶俐。” “姑祖母,我回来了。今天讲故事吗?”一个小少年出现了。 “大哥。”依璇起身对这位长兄拱手行礼,“我已经听完了。”说着骄傲地仰起头,一出门就看到老三晃晃悠悠地站在门口。 “姑姑…事事…”老三咬着手指说道。 依璇抱起老三回来,嘴里数落道:“是姑祖母讲故事,笨笨的亦枫。” “不笨!事事…要!姑姑讲!听!枫儿!要听!”老三含混地抗议着。 杨锦将老三抱进怀里,对依璇道:“等我给你哥哥弟弟讲完之前的再继续,你出去玩还是先坐一会儿?” “再听一次。”依璇说着,挨着老三依靠在杨锦身边。 杨锦再次讲了一遍,然后又被要求再来一篇。她翻开下一章,看着也被泪水浸染的纸页,愣了愣神,这才继续讲了起来。 …… “阿…阿…阿姐…你…你怎么…”刚走进书房还没放下手里雨伞的依璇语无伦次地看着一脸寒霜的大小姐,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扔掉滴水的雨伞,拱手道:“璇儿恭问长姐安,长姐长乐未央。” “呵…长乐未央?安?你怎么不等我死了直接去坟地给我磕头呢?!”依语说着一把将桌子上的书本笔墨扫在了地上,“平时你贪玩成性、荒诞不羁倒也罢了,那些平民子弟与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值当你非要带着保镖上门欺凌无辜?慕容依璇!你要是想死,我成全你可好?”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依璇不知所措,她甚至还不知道依语为什么生气。可看着姐姐脸都气白了的样子,二小姐实在不敢顶嘴,更别提问什么原因了。她乖乖地低下头,熟练地撩起衣服跪了下来:“璇儿知错。” 知错?知道个屁!要是真的知道错,当初还会动手?!认错永远爽快,事后死不悔改!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依璇就是个熊孩子!依语大小姐表示:我信你个鬼! 依语不说话,依璇也就乖乖地跪着。 过了一会儿,依语看着熊孩子俯身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害怕了,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要是没有秦昭君的浩劫,没有摄政一脉的逼迫打压,哪一个少主不是这般恣意妄为呢?毕竟,世家少主本就是世间宠儿,万物至尊。想到这里,依语猛地意识到最近自己太急躁了。他从书桌后走到依璇面前弯下腰,伸出手:“起来。” 依璇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惊惶地抬头,手已经搭在了依语的手上,然后被拉了起来,一个踉跄倒进了依语怀里。 “疼么?还是累了?”依语淡淡地问。灵力顺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游走遍依璇的全身。 “我是不小心的。”依璇连忙解释。 依语冷冷地点头:“歇着。”说着把人扶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松开了依璇的手,准备离开。 “阿姐!你听我说!”依璇立刻攥住依语的手,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欺凌无辜!我也没有荒诞不羁!是刘荣、刘兰兄妹说有人在家门口捣乱我才去帮忙的。那天考试的时候,明明是老师自己做错了题怕丢面子,才非要怪我们不学无术!” “嗯。”依语应了一声,推开依璇的手。 “阿姐!璇儿没有说谎!”依璇忍不住牵住依语的衣角,哀求道,“阿姐!璇儿没有!真的没有!” “我知道了。”依语无所谓地说着,就要伸手掰开依璇的手。 依璇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依语的双腿哭着说:“阿姐不要走!我再也不乱来了!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给阿姐惹麻烦的!阿姐!你不要丢下我!不管是什么样的责罚璇儿都愿意承担!是璇儿让阿姐操心了!可是阿姐!璇儿!璇儿只有阿姐了啊!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留下我一个!” 依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密语,他冷淡地将依璇推在一边:“二小姐这戏还是来日演给母君看,恕不奉陪。” “语儿姐姐!” 大小姐的脚步随着这一声呼唤一顿,然后行云流水般离开。 … 三年转眼过去。 “咦?二姐怎么不见?自从考核过后就没看到她了。”六妹妹充分表达了一个看戏不嫌热闹大的路人思维。她一边嘬了一小口果汁,一边歪头悄悄看着楼梯的方向,眼神很是期待。 读作司徒叡江写作晴色的七少爷对这作死行为感到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盯着楼梯口——看戏可千万别被大小姐抓包,到时候火烧到自己身上就真是乐子大了! 少年步履稳健,右手扶着楼梯,漫步而下,幽幽地道:“你们有事?” 吃饭看戏二人组:… 真被抓包了!要完! 两人这么想着连忙放下筷子要起身。 “免。最近看着些你们二姐。”依语冷冷地吩咐道。 擦嘴到一半的二人组:… 认真的吗?!看?看着谁?!你怎么不叫我去和摄政者同归于尽呢? “长姐,二姐…二姐毕竟是我们的姐姐。”六妹起身拱手作礼,十分委婉地暗示道。 依语看着这位被取名柳涟颜的呼延世家少主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你的意思是,本小姐不是你们的姐姐?” 晴色立刻跟着起身行礼道:“长姐言重了。六妹的意思是我等旁支不可轻易干涉宗家嫡脉。” “晴色,当初为你取名的时候,倒没发现你伶牙俐齿。”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依语想到那个雨后彩虹初现,五光十色的傍晚,依璇支着下巴,指着紫色在外围的彩虹对自己念出了这句诗。而他也无意在这些小事上和依璇争执,就随手写下了【晴色】这个极具误导性的名字。乍听之下,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世家之中,尽人皆知——七少爷男生女相,福寿无双。 晴色沉默。 “七叔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依语说完大踏步离开。一步一响,很有一种把晴色踩得粉身碎骨的意味。 “呼…好险…”等依语的背影彻底消失,关门声也过去了好一会儿,柳涟颜和晴色忍不住同时松了一口气。 “好险什么?”走到楼梯口的女孩儿冷脸看着两个弟弟妹妹。 气松早了的二人组:… 就离谱!你们一起下来会死啊!?不对!这…喂!避嫌也不是这么…还是不对!我…你…二姐!你做个人! 涟颜和晴色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两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依璇的视线,起身拱手,最后涟颜镇定地答道:“二姐长乐无极。” “呵…慕容家的女儿!”依璇极为讽刺地说,“六妹,倒是愈发进退有度了。” 涟颜心里苦! “免礼。大小姐去哪儿了?”依璇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餐桌。 涟颜抿了抿嘴角:“不敢问长姐事。” “却想管本小姐的事?”依璇逼问道。 “不敢。”涟颜的头更低了一些,生怕依璇暴起伤人! 最后两步走下楼梯又走到涟颜身边的依璇冷哼了一声,伸出右手食指挑起涟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最好如此。否则,我也不介意教导一下出格的妹妹。想来,世家不会干涉?” 她想杀我! 涟颜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抖。 “好孩子。”依璇笑道,收回手指淡漠地看着再次低下头的涟颜,“就像你们说的,我到底是你们的姐姐。大小姐或许矜持,我却不介意亲自执刑。” 不!大小姐并不会矜持!看戏二人组觉得今天就不该回家吃饭!说起来二姐你到底哪儿得罪大小姐了?!就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这也太过分了!两人简直要气哭了! “二姐放心。为世家少主当谨守世家之责。”涟颜的回答滴水不漏。 慕容依璇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小心思,只潇洒地转身离开。 涟颜和晴色再次听到关门声,不由自主地瘫坐在椅子上。两人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涟颜才颤声道:“真是…无妄之灾…” 晴色只是摇头,几次张嘴却没说话。 … “又吵架了?”慕容家主饶有兴致地从繁重的文件中抬头看着自己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似的嫡幼子。 “什么叫又?难道在您眼里我就会跟阿姐吵架吗?”依璇真的要气成河豚鱼了!没这么怼亲女儿的!还是不是亲妈了?! “是。吵不赢的那种。”一眼看穿女儿表情下潜台词的家主大人果断补刀然后低头看文件。 确实从来没吵赢还被姐姐按在桌子上抽,最后哭成狗的二小姐:… 自家少主废物成这样很值得骄傲吗?! “又不会真打死你。”仿佛听到了女儿心中的咆哮,慕容雨晨头也不抬地再次补刀。 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不是亲生的我早和飞霖一起揍你了。还等着你来告歪状?”家主大人愉快地补完最后一刀,抬头看着依璇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事?” 二小姐:谢谢你还记得我找你有事! “小少爷的事,家主大人知情?”依璇问道。 “啧…依风这小子…你们姐弟俩有毒吗?”慕容雨晨手里的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苦恼地看着女儿,似乎很想大义灭亲。 依璇淡淡地回望母亲。 行!儿子闹心!女儿更闹心!家主大人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无理取闹! “本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慕容雨晨的脸色严肃起来,无奈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本君没见过慕容依风,也没见过你。自…自本…先代诸君以降,少主之争非世家之争。” “您是怪儿臣多事?儿臣并非贪权之人。如今的局面,既非您所愿,亦非我所求。”依璇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漠然,一如当初跟着依语离开时的样子。 慕容雨晨被堵得哑口无言,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难道我不希望你诸事顺遂?还是你宁可听信叔父那所谓不得已而为之的话?” “阿兄的事,您问心无愧,儿臣同样如此。”依璇回答,“可…依语的事,您真的心安理得?” 慕容雨晨突兀地一笑,捂着脸挡住了眼睛,对依璇道:“掩耳盗铃这种事,你何必在我面前表演?论起来…”家主大人慢慢放下手,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嫡幼子,“本君才是这方面的好手!轮不到你这个混账班门弄斧!” …… “都好聪明!”听完这一章,依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亦润哥哥,你觉得呢?” 亦润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 杨锦笑着叫三兄妹跟着亲爹离开了。 说故事的人会说谎 杨锦迎着外面的阳光,整个人有些慵懒。亦润带着妹妹和弟弟坐在姑祖母身边,等着今天的故事。 “你们就这么喜欢?”杨锦笑着问道。 “喜欢的。”亦枫笑呵呵地回答。 “那就继续念。”杨锦将画册铺开,一点一点地念了起来。 …… 东窗事发这个词永远是二小姐的生活进行时。柳涟颜和晴色非常确认!但是!殃及池鱼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冷冷地话音让才进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柳涟颜和晴色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姐弟俩看向被吊在架子上半死不活、满身伤痕的依璇,异口同声地答道:“长姐,听我解释!” 依语闻言手里的鞭子一甩,“啪”的一声落在了依璇的脊骨上。尖锐的疼痛感立刻堵住了依璇没来及骂出口的话,只留下一声粗重的呼吸。 “天枢街上有一个隐蔽的点,考核那天刚好是呼延家轮值。那人是父亲生前的暗中接济的族人,算是半个养子。我只是让他在二姐和依风到的时候将天机的视线遮挡住一些。”在死亡威胁面前,涟颜果断卖队友! 晴色道:“开阳由司徒氏轮值,摄政的人自然不关注宗家的事而要监视我。” “《帝君录?清洛十七卷》,什么时候抄明白,什么时候交给我!滚!”依语冷冷地看着两人,仿佛要杀人灭口。 姐弟俩如蒙大赦,赶紧行了一礼,撒丫子跑了! “又背叛我!”依璇吼道。 “闭嘴!”依语怒不可遏地截断了依璇的话,“你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我是母君的女儿!”依璇不服气地回答。 依语扬起手,鞭子夹杂着风声落在依璇的身侧。 “啊!咦?”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依璇有些困惑。 “撕拉”一声,依语断开了依璇身上的绳索,斥道:“回去待着!” … “轻点!”年幼的世家子咬着牙对妹妹抗议道,后者用沾满酒的棉花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姐姐身上的伤口,并不想对时常发疯的姐姐说话!血水和酒精混合着顺着依璇的身体流下,很快将她身下的白布染上颜色,“明知道!明知道!你们是故意的!他!他故意挖坑给我跳!我还是不是他亲妹妹!哦,那货也是他亲弟弟!骗子!偏心!我要去找母亲!同样是手足凭什么一碗水端不平!嗷!涟颜你轻点!”她说着右手臂一弯,压到了一旁的通讯,一个快捷拨号在两人的无知无觉中瞬间接通。 柳涟颜仗着依璇看不到自己的脸对着姐姐的后背连翻了三个白眼,心道:挖不挖坑不太清楚,但大小姐那颗心绝对是偏的!换成是我和晴色在训练场和庶出兄弟打起来还没赢,不被挂在墙上抽成狗不算完!你不过是明面上挨了一顿鞭子好!我敢打赌今天晚上你就能出去浪!还是生龙活虎的那种! “哼!但凡他不偏心当时就该把小少爷先按地上打一顿!”仿佛听到了涟颜的心声,依璇恨恨地说道,“安抚人心!安抚人心为什么要揍我!难道是我的错!是慕容依风挑衅我!我没就地格杀已经给摄政面子了!还要怎样!?” 呵呵!合着打不赢还要怪大小姐没帮你下黑手呗?不说摄政一脉现在的实力跟家主一脉不相上下,就是看在这些年叔祖抚养姑母的情分,看在摄政者明面上已经【大政奉还】的行为,看在嫡脉不盛、支庶横行的现状,你也不能对小少爷下死手啊!柳涟颜对自己二姐低劣的政治素养感到忧虑,同时心里又有些异样的兴奋——宗家衰弱,诸子崛起! “我劝你现在把脑子里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然后给我好好上药,不然我揍你!”二小姐冷漠中带着威胁的声音在涟颜耳边炸响。 做贼心虚的涟颜:… 就离谱! 六小姐赶忙把脑子里的废料扫进角落,拿起一旁的药粉和药膏替依璇依次清洗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给正在和大小姐出任务的晴色挂了个电话。当然,期间少不了依璇二小姐骂骂咧咧的伴奏。 无意间听到妹妹喋喋不休地【诅咒】以至于很想大义灭亲的依语大小姐:亲生的!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晴色默默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别问!问就是城门失火!再问就是姐弟情深! … “祖父?找我?”九岁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自家那位祖父大人找大小姐还说得过去,找我这个纨绔干什么?一起去吃喝玩乐?摄政有这么闲吗?依璇二小姐在心里吐槽着,脸上一本正经地看着给自己传话的老管家。 李恪温和地一笑,看着依璇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孙儿,他好脾气地再次道:“主子请二小姐一同用餐。” 还真是!大晚上发什么疯?依璇再次眨了眨眼,眸中一片流光划过。她扬起欢快的笑容,仿佛对祖父突如其来的青睐受宠若惊:“义不容辞!”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一副想去死的表情!李恪在心里腹诽着少年世家子的情绪表面化,脸上温和如初。 自从依璇六岁时慕容雨昊涉嫌纵庶欺嫡,逼凌幼子的事情闹开,慕容雨晨夺权亲政,依语大小姐带着妹妹破家而出,摄政者慕容允城已经十年没有正式约见过自己的嫡幼孙了。一来是放不下身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大人在秦昭君慕容允铎故去之后早就不是昔日谦和温润的庶子了;二来作为慕容雨昊名义上的父亲,万没有拆儿子的台给儿媳妇撑腰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伦惨剧呢;三来出事以后不管是依语大小姐还是家主慕容雨晨都有意无意地限制依璇再和摄政一脉接触。 这么算来,依璇也有三年未见过这位祖父大人了。想到这里的二小姐眼中划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冷漠。 “孙儿给祖父大人请安。”二小姐双手交叠至胸口放平,额头向虎口的位置轻轻一点,微微弯了下腰。晨昏定省,依璇是从来起不来又赶不上的。算起来这还是她离开祖宅以后第一次正式给慕容允城行请安礼。 慕容允城笑道:“璇儿和爷爷讲究什么虚礼?快来陪爷爷吃饭。”见依璇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倔强又单薄的身影竟有些不可撼动,摄政者喟然长叹:“都是语儿教坏了你!”说着抬手做了个向上托的虚扶动作,对依璇道:“本座躬安。” 依璇这才直起身子放下双手对祖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要吃虾!爷爷多找几个人给我剥!每个口味都要!”边说边坐到了慕容允城左下的首位。 年幼活泼又可爱的孙儿自然让人讨厌不起来。看着依璇这样子,老爷子满是溺爱纵容之色,吩咐下去多上了几盘虾,也多叫了几个人进来帮忙剥虾。一边护着依璇的暗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您有本事作死!您有本事大小姐发火的时候别哭着抱大腿求饶啊! 依璇可不管暗卫心里的想法,她一边吃的开心,一边还不忘给祖父夹菜劝酒。慕容允城呢?老爷子不仅来者不拒,还亲自动手给自己的幼孙剥了两个虾,又把自己觉得不错的汤亲手盛给依璇一碗。 好一个孙孝祖慈! 依语赶到的时候,依璇酒足饭饱,昏昏欲睡。 “孙儿见过祖父。”依语未站稳脚步就匆匆行礼道。 老爷子悠然地一抬手:“免礼。语儿怎么来了?” 依语能说什么?当着老爷子的面把二小姐打一顿?他一边直起腰,一边绷着一张没表情的脸回答:“晨昏定省,孝道所在。孙儿虽无至孝之德,亦不敢懈怠尊亲。”顿了顿好像才看到一边的依璇,下意识地问:“璇儿怎么在您这里?” 老爷子低声笑道:“小兔崽子!跟我在这儿装相!怎么?我让璇儿来陪我吃顿饭罢了。大小姐这是不满?” “祖父言重了。璇儿虽贪玩任性了些,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依语不动声色地回答,转而对依璇道,“时候不早了,祖父要休息了,你还不跟我回去?” 依璇抿了抿嘴角,起身看了看老爷子才道:“爷爷不留璇儿吗?” “留?留你惹事生非吗?”话是这么说,老爷子却还是对一旁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的李恪老管家道,“恪爷,带语儿和璇儿去歇!” “祖……”依语还要说什么,依璇一把攥住了姐姐的胳膊然后对老管家招呼道:“爷爷留我们了!恪爷快点带我们去!” 看着大小姐被噎得不清,老爷子和老管家都觉得开心!当然能让大小姐这么吃瘪还妥协的,恐怕也只有依璇了。 … “你想做什么?”依语坐在椅子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忍不住想叹气。才十二岁的年纪,他觉得自己和九十岁也没什么区别了。真是操不完的心和处理不完的事!上辈子得造了多少孽才在这辈子被这么折磨! 依璇才不管依语心里已经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甚至想大义灭亲,反正从小到大也没见依语少骂几回,再说她为这事儿挨的揍也不少了! 毕竟能把依语大小姐气成这样还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也就依璇一个! …… 依璇偷偷看了看亦润,显然很想效仿一下。 杨锦捂着嘴偷笑了一下,打发了三个孩子。 故事在未完之前 “姑姑啊……您这个故事……它……它有点儿不合适给孩子们听?”大侄子委婉地说。 杨锦挑眉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儿子和女儿都很高兴。” “姑姑,陈家和李家的人想见您。”大侄子每年都要问一次。 “不见!当初她们说走就走,可问过我没有?!”杨锦冷哼一声把人赶了出去。 到了傍晚,亦润、依璇和亦枫如约而至。 “怎么?还是想听故事?”杨锦笑着揉了揉三个孩子的头发,将最年幼的亦枫搂进怀里,“你们爹没骂人?” “祖父先把父亲骂了。”依璇心直口快。 杨锦心里冷笑一声,对孩子们说道:“那我们继续念故事。” “好啊。”三个孩子开心极了。 …… “是祖父叫我,又不是我要来的。祖宅这地方,你当我愿意待呢?”依璇没好气地说。 兔崽子!胆子肥了!大小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盯着依璇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道:“你想动小少爷?” “大小姐说笑了。我能对您的弟弟做什么?”依璇淡淡地回答。 “那你想对你的兄弟做什么?”依语没有被依璇的话打动,反而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依璇的笑容更加深刻了一些:“那和你无关,我亲爱的姐姐。” 人人都道主少国疑,可谁又能想到少主谋国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依语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变得低沉许多:“覆巢之下,如之奈何?” 回答他的是依璇肆意而张扬的笑声。 “那就重开日月换新天!” … 如果给慕容家主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选择在依璇出生的时候就弄死慕容雨昊那个混蛋!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慕容雨晨只能一次又一次面对幼子的闯祸行为,然后坚强的给熊孩子收拾烂摊子,顺便在深更半夜恨得咬牙! “嗨,别气了。当初可是公平抽签。谁让你自己抽中了幼子?”张英一脸正直地对自己的妻主强调这件事的根本原因,“璇儿年幼的时候,你也没好好教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何况你根本就没矫正过? 家主大人:… 那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飞霖杀人灭口怎么办啊?! 张英悠然地回答:“是我们两个的亲女儿。我没有良心。躺平就好。”家主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搂住了慕容雨晨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妻子的右耳垂,在她耳边吐出了一声满是情欲味道气息的长叹,“阿晨,你要明白,我们就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慕容雨晨:… 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倒下来! 不就是躺平吗? 家主大人又不是没躺过! 在依语大小姐带着依璇和摄政者一家闹翻之前,家主大人已经过了几十年的躺平人生了!虽说世家没有太上皇的先例,但是王室有!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室和世家是一回事! 想到这里,慕容雨晨彻底淡定了,但她还是要挣扎一下。 “璇儿年幼,我觉得可以再抢救一下。一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嫡幼女,加冠礼拖一拖也说得过去。世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世俗底线。而且,嫡系已经没有可以过继的子嗣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是家主大人这辈子都不得不面对的人生问题!世家可以没落,但不能绝嗣! 张英松开慕容雨晨,幽幽地看着她的眼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乎亲子?” 果然,慕容雨晨的眼神有些慌乱和躲闪。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为你再次生育子嗣。准确地说璇儿才九岁,可她毕竟是你的嫡子。你可以欺骗世人,不能自欺欺人。”张英继续道,“你猜,璇儿将来会不会也这么对自己的丈夫说呢?” 慕容雨晨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正视着张英的眼睛回答:“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 “当初慕容氏嫡脉嫡支有嫡出两子,但慕容家和七夺七殿都需要嗣子。宗家和暗尊在长子和幼子之间抽签决定各自的继承人。”欧阳家主慢慢悠悠地对少主邺澜说出一段往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很不幸,哦,不对,是很幸运,你姑姑抽中了幼子。” 邺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疯狂吐槽:被迫培养依璇那个熊孩子做继承人不知道是谁的幸运,谁的不幸!同样作为少主的我,有这样的宗主,真不知是福是祸!虽然宗家势弱,能让旁支有拓展势力范围的机会,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七大世家未必一荣俱荣,从来一损俱损!若是二姑姑失了权柄,依璇必然拉着这一辈人和摄政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世家就真的有名无实了!虽说秦昭君前车之鉴,可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例外,能挣得一线生机! 欧阳诺对女儿的白眼不以为意,作为欧阳家的主人,他早就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而且自家那位二妹… 往事不堪回首! 收回发散的思绪,欧阳诺继续道:“如今嗣君渐渐长成,你说摄政会不会安分守己呢?” 年轻的少主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对这个考校自己的父亲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只要父亲对儿之心一如往日,小爷必然一生顺遂无忧。” 欧阳家的少主继承人欧阳邺涛,人称小爷,是欧阳世家未来的主人。欧阳世家也是七大世家中唯一一个历代家主由第二顺位继承人担任的世家。此时的欧阳邺涛襁褓幼子,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了。 “我记得你已经十五了?”欧阳诺问道。显然家主大人们对自家少主的年纪永远充满疑惑。 欧阳邺澜无所谓地点头。 “挑个吉日,本家主为你加冠。”欧阳诺道。 “大小姐那边呢?”邺澜忍不住问了一句。十二岁的宗家长子又该如何呢?毕竟十六而冠是宗家传统。 “大约要等四五年。”欧阳诺想到了慕容雨晨之前砸桌子的样子,心有余悸地给出了一个估算——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以为只有慕容雨晨敢把少主扔出来当挡箭牌! 邺澜:你可真是我亲爸爸! 亲爸爸表示:加油哦亲女儿~! … 在列祖列宗的劝说下,亲女儿欧阳邺澜到底没干出弑父杀君的事。但是同样作为亲女儿,依璇二小姐直接用慕容雨晨的名义把小少爷推进了世家的大坑里。 得到消息但无法转圜的家主大人:… 你就是我祖宗! 依风也这么觉得——二姐你怕不是个祖宗!以庶谋嫡是怕谁死的不够快啊! “哦豁?挑拨摄政一脉立储?宗家,啊不,二姐可真会玩。不仅废长立幼,还要废嫡立庶,啧啧,她疯了?秦昭君的孙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柳涟颜就不明白了,为啥宗家这一辈的继承人这么能搞事,秦昭君虽然也喜欢搞事,但做继承人的时候可是安分守己得很!不然也轮不到他上位不是?可依璇和秦昭君不一样!依璇既没有手足兄弟的打压,也没有支脉诸子的威胁,可不就凭自己开心作吗? “管他呢?”晴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宗家搞得定当然好,搞不定不是还有大小姐?至于大小姐会不会搞不定?是依璇敢和姐姐炸毛,还是依风能和大小姐叫板?就是不知道大小姐会向着谁?毕竟是亲妹妹挖了个大坑往死里坑了一把亲弟弟,向着谁都是偏心… 最惨不过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此刻不想说话! 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压住了所有的传讯渠道,并且果断将七夺七殿和暗卫保镖们全部塞到了依璇身边,甚至紧急通知了暗主冕下在极个别情况下可以先斩后奏地把依璇先带回暗部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慕容雨昊夫妻也用最快的速度把依风保护在了老爷子所在的祖宅之中,同样动用了暗部的力量层层守护,步步防范!生怕大小姐被逼急了杀人灭口! 要知道,【明暗不相交】是和【尊嫡重长】在同一地位的世家铁律! 两败俱伤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摄政一脉以庶谋嫡是错,大小姐插手暗部同样是错。 此刻身在局中的依璇和依风看起来最危险,反而是最安全的! …… “真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姐姐。”依璇满眼羡慕。 \"遇到这样不省心的妹妹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亦润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好了,回去睡。”杨锦可不想给侄孙们做裁判。 看别人的笑话 又过了几日,陈家现任少主上门拜访。大侄子把人带到杨锦面前,杨锦一脸得了老人症,不知道眼前人的样子,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 姑姑您可真行! 大侄子简直目瞪口呆! 陈家少主:…… 突然间有点儿理解我姑姑的心情。陈少主看了一眼旁边的某人,此刻感同身受。 “晚辈陈怀樘,给您请安。”陈少主拱手道弯腰,礼节备至。 “杨思澈,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杨锦不满地对大侄子说道。 杨家少主才是真的想哭! 他委屈! “我家姑母给您的信。”陈少主说着将信放在杨锦手边,然后快速行礼告退。 大侄子欲哭无泪! 又过了一会儿,又到了傍晚的侄孙们来找姑祖母听故事环节。 “陈家……”杨锦呢喃着,转而继续给侄孙们念画册。 …… “这是怎么回事?宗家在想些什么?” “宗家到底年轻,做事有些不计较后果。” “宗家年轻气盛,难道哪些辅佐的都是瞎子聋子?现在怎么收场!” “【大政奉还】本是正理,摄政者还名不还权,宗家这个反应并未过分。” “那也不能拿嗣子开玩笑!没了继承人摄政一脉只会不死不休!” “拿宗家的嗣君要挟宗家?家主早就和摄政你死我活了!现在的问题是,远宗旁支们为什么突然掺和了?” “秦昭君干的好事!” “你怎么不说秦昭帝呢?” “现在怎么办?” “劝摄政收手吗?” “宗家肯放过?” “嗣君毕竟年幼!” “这!” 世家很少召开联席会议,长老们不由得议论纷纷。自神光女帝以降,联席会议一旦召开,必然是七国动荡!长老们能不慌吗?这些年摄政一脉和家主一脉虽说是你来我往,到底都有所克制,因为两脉的很清楚,一下子突然撕破脸对谁都好处!觊觎宗家家主之位的人从嫡支到旁支,从嫡系到旁系,从嫡子到庶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摄政一脉好歹是嫡脉旁系所出,不论嫡庶都是肉烂在自己锅里!可要是让旁支所出的捡了便宜,死了以后还不得被列祖列宗笑话地再死一遍?! “慕容大爷到。” 门外一声通报让长老们瞬间安静下来。 “昊见过各位叔伯兄弟。”慕容雨昊说着拱手行礼。 “大爷有礼。”叔伯兄弟各自还礼,心中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雨昊勉强维持着风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高台上御座在第一排,一共有两个位置。略低半阶位于第一和第二排中间也有三个同样奢华的宝座。慕容雨昊的座位在第三排和第四排中间。因为第三排的两个座位是属于摄政者夫妻的。他座位旁边是他的妻子的位置。再往下就是第四排长老们的位置,已经不在御阶范围。 几个耿直的族老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不论慕容雨昊平时如何耀武扬威,拥权自重,在这种大型场合,他只能坐在第三排之下,和族老们一起面对御阶之上的家主和摄政!不管他愿不愿意! “是什么事?”慕容雨昊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先开口。 长老们互相看了看,皆是沉默。 族人们看了看上方空着的椅子,也是沉默。 慕容雨昊被冷落了倒也面不改色,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一个鹤发苍髯的老人走了进来。 “摄政大人长乐未央。”所有人纷纷起身行礼。 慕容雨昊连忙站起来行礼道:“父亲大人。” 老爷子看了看儿子,微微点头,对族人们道:“免。诸位多礼。” 族人们更加心虚不安了。 老爷子推开慕容雨昊伸过来的手,一步一步地迈上第三排阶梯。 等老爷子和慕容雨昊坐稳,从内门走出来一对夫妻。 慕容雨晨带着媳妇走到御座上坐定,随着一声声【长乐无极】的礼拜之后恢复了平静,这才对第三阶的位置道:“叔叔大安了?” “哦,好多了。怎么没带璇儿来?”老爷子温和地说着,还指了指慕容雨昊,“总该叫他们见见昊哥儿。” “璇儿那孩子散漫惯了。”慕容雨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慕容雨昊,“有飞霖看着她,我放心得很。拜见叔父的事不着急,还能跑了不成?叔叔这回怎么愿意动身了?” “长子、嫡子、庶子,我宗家一脉的嗣子都陷了进去,我再不出面,难道等着绝嗣之后去哭庙吗?!”老爷子厉声道。 “叔叔息怒。也是本家主太仁慈了些,才叫有些人背宗忘祖。本想着到底同出一脉,纵是千万般不是,到底也流着慕容世家的血,犯不上赶尽杀绝。万没想到,叫一些人以为本家主仁弱可欺,竟是要让嫡脉绝嗣!”慕容雨晨淡淡地看着族人们,眉宇间一派肃杀之气,“嗣君少主,本君之宗脉,世家之根本。支脉诸子雄才伟略者不知庶几,若本君绝嗣,你们还有什么好日子?本君膝下三子,尔等一网打尽,意欲何为?莫不是以为父君之为,本君不可耶?” “君上息怒!”族人们异口同声。 “家主不必疾言厉色。语儿狷狂自傲,不敬尊长,依璇善变无定,欺凌手足,如此之人岂可承嗣宗庙,令先代蒙羞!”慕容雨昊幽幽地看着慕容雨晨。 “叔父说呢?”张英反问道。 老爷子悠然一笑:“阿英问我?老头子已经十几年不问事了。语儿固执,璇儿善变,依风受制于妇人,皆非良人啊。” “父亲,风儿他…”慕容雨昊没来得及反驳,另一个声音截断了他的话。 “祖父这话孙儿可不敢受。您这是指望歹竹出好笋呢?”慕容依语冷笑一声,带着依璇拾级而上,在老爷子面前停下微微一拱手就继续向上走去,最后在家主夫妇面前停下,恭敬一礼:“儿臣敬拜家主夫妇。” “我儿免礼。”张英抢先开口。 依璇翻了个白眼:“璇儿问母亲安。” “本君安。”慕容雨晨深吸了一口气,“你又把七夺七殿带来了。” 族人们惶恐地看向四周,只见隐隐约约的黑影不知何时藏在了各个角落伺机而动。 “二小姐……”长老们颤抖着声音说。 “不关我事!”熊孩子一推四五六,“本小姐要是能收服他们还用得着来联席会议?”早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叔叔,您想做什么?”家主大人闻言瞬间反应过来。 老爷子好脾气地答道:“不过是给我儿留条后路。这些人构陷嗣子,图谋不轨,难道侄女不怕狗急跳墙?” “多谢叔父深情厚谊,侄儿必不辜负!”慕容雨晨牙咬切齿地道。 本以为自己收买了族老们可以万无一失的慕容雨昊:… 依语带着依璇坐到第二排的两个位置上,仿佛没听到老爷子说了什么。 慕容雨昊看着坐在自己上面的两个女儿,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母君。”年轻的继承人微微斜过身子看向上面的家主大人。 “闭嘴!”慕容雨晨才不信他是无辜的!七夺七殿都出来了,暗主能不知情吗?!能说动暗主的兔崽子就那么几个,依语大小姐首当其冲! 依璇诧异地转身看向家主夫人,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们昨晚没折腾够?】欲求不满了还? “你也闭嘴!”张英果断在依璇张口之前截断了熊孩子开口的机会。 依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淡定地把自己塞进大小姐怀里躺平——有现成的软垫为什么要坐硬梆梆的椅子?地位象征?哦,我不坐那儿我就不是他们主子了吗?谁敢说的,说出来听听?本小姐就喜欢不惧一切的勇士! 面对小祖宗明目张胆地挑衅,族人们果断装瞎:谁敢说嫡脉嫡子坐在别的地方就不是自己的主子?信陵君坐在神光女帝的龙椅上能砍翻叛军乱臣,坐在土坑里也照样能送那些人去死!远的不说,先秦昭君是如何在秦国指点江山,直接让世家和王室崩坏的可还没被遗忘呢!那可是慕容雨晨的亲爸爸,慕容依璇的亲爷爷!慕容雨晨或许没学到生父的自信张扬,但被大小姐宠爱呵护大的二小姐绝对是把祖父的肆无忌惮学了个十成十! “对了,这次联席会议是为了什么来着?”慕容家主一脸困惑地看着族老们。 族老们:… 族人们:… 果然是秦昭君之子! “家主正值壮年,按说不该着急这事。可大小姐已经十二岁,无论是立储还是加冠都该有一个定论了。储元国本之重,宗庙所在,早立嗣君,诸子各从其志,各安其位,家国幸甚。”大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双苍老混浊的眼睛却盯着慕容雨昊和老爷子,不曾移开半分。 …… “长幼嫡庶相争么?”依璇若有所思。 亦润道:“不过是偏心的借口而已。” “你们说的都对。”才不要做偏心的姑姑,啊呸,姑祖母! 吃到自家的瓜 亦润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杨锦,显然是姑祖母忽悠人的恶果没那么容易糊弄。 依璇的眸子清亮:“我要先听下一个。” 杨锦手里握了握今早收到的陈家少主转交的信封,笑着道:“行,再念一个。亦枫,坐到姐姐那边去。” 亦枫看了看杨锦,坐到了兄姐中间。 …… “叔叔的意思呢?”出乎意料的,慕容雨晨再次询问了老爷子的意见。 “家主多虑了。当初本座【大政奉还】,一则尊奉长兄遗命,二则职责所在。三来家主是一个合格的主君,本座无需恋权栈位。毕竟,世家代代相传,天下和未来是年轻人的。”老爷子毫不畏惧地与大长老对视,字字句句都是在情在理——摄政一脉又称嫡幼子一脉,是嫡长子优先继承制下家主一脉的守护者。当嫡幼子一脉不存在时,家主才会考虑让自己的庶出兄弟来临时充任这个角色——当然,是注定不会有亲生骨肉的庶出兄弟。毕竟人心易变,权势财帛动人心。家主一脉不想英年绝嗣而过继嗣君的话,把危险掐灭在摇篮里最合适不过。 慕容雨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一片感动:“让叔叔担心了。” “并没有。”老爷子继续陪着慕容雨晨演绎着这场叔侄和睦的戏码,“阿晨像长兄,英锐果决又不失风范。我从没有担心过所托非人。”纵然所托非人也无可奈何。慕容雨晨是秦昭君的遗腹子,也是唯一的血脉后裔。 慕容雨晨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慨:“叔叔是信人。” 依璇把自己努力地藏在依语怀里,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璇儿九岁,该准备了。”老爷子淡淡地道。 “璇儿年幼。”慕容家主回答。 “家主想坏了规矩?”老爷子反问。 慕容雨晨冷哼了一声:“规矩?早就坏了。” 老爷子一笑:“破了,再立就是。语儿将近束发,你能拖到几时?” “语儿双十又如何?邺澜不是不着急吗?”家主大人果断地把欧阳家拖下水绝对是对大长老这个提议的最好报复——大长老出身欧阳世家! 底下欧阳家的几位族老嘴角直抽抽。 闭嘴二人组:… 世家不当人还要代代相传是怎的?! “璇儿的想法呢?”张英在慕容雨晨和老爷子沉默对峙时突然问道。 依璇:… 关我屁事! 二小姐真的很想发出这样的怒吼,然而不敢! 从姐姐怀里端正了坐姿摆出一副稳重形象的依璇长叹了一口气:“职责所在。” “依风怎么说?”张英继续问道。 小少爷从座位上起身,先是郑重地向家主和家主夫人行了一礼,这才面向众人道:“谨守其责,如是而已。” 如何有效地推卸责任这种题,世家少主们个个精通! “风儿……”慕容雨昊的话再次被人截断。 “风儿倒是清醒。本…我有多久没见你了?”慕容雨晨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欣赏。 依风回身:“四年。” “你也九岁了。”这个【也】字十分灵性。慕容雨晨直视着儿子,居高临下。 小少爷点头。 慕容雨晨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起身俯视着所有人,在一片安静中一字一句地道:“自神光以降,世家诸君绍基垂统,为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然本君正当壮年,何敢轻立嗣子而辜宗家之责?长子长孙未降,不复议储位。” “君上!”族老们大惊失色——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在位者拒绝立嗣?看不上现在的候选人,或者是……意在夺宗灭嫡!可!慕容氏本就是嫡脉宗支! 摆在家主大人面前的也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立嫡立长,选大小姐;要么废长立幼,选二小姐! 可,不立嗣是几个意思? 众人的目光落在小少爷身上,二小姐窝在姐姐怀里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本君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慕容雨晨志得意满地说,“你们要广选天下良人,佐少君之命。”未成年的少主有被废黜和让贤的可能,但开衙建府的嗣君,手下还拥有一批名正言顺的效忠者,只要不作死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 可是,你特么没有册立少主啊! 众人:原来世家不做人真的代代相传! “慕容熙靖!”老爷子突然地插口道。 “摄政请讲。”慕容雨晨不在意地坐了下来。能够调动暗部的人里面当然不包括摄政,可身为暗部之主的暗尊和摄政暧昧不清的另当别论! 熙靖是慕容雨晨的表字,这是她【生母临终】的遗言,据说秦昭君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不染尘埃,光明磊落,因而取了【熙】字。秦昭君夫人却觉得【熙】字太过刚正,不适合女儿,这个孩子作为未来的宗家之主也不可能和乐嬉笑,因而给孩子的名字改成了【晨】。 晨,朝阳初升,光辉永在。 慕容熙靖,这世上有资格这样叫慕容雨晨的不足一掌之数。 老爷子蓦然回神,一双苍老的眸子混浊而阴冷:“长为贵。” “嫡为尊。”慕容雨晨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尊嫡重长,自然是嫡子更加重要! 嫡! 重嫡! 又是重嫡! 因为重嫡,他的长兄将七国玩弄于股掌之间!因为重嫡,他的侄子将一众叔伯压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重嫡,他的侄孙即使不学无术,依然比任何更加优秀的族人有资格继承这至尊之位! 老爷子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在一遍又一遍叫嚣沸腾! “你啊……”老爷子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 储君的事仿佛尘埃落定,在这场交锋之中,家主和摄政各有胜负。一切似乎有所不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齐国帝都的大街小巷,放了学的依璇撑着雨伞百赖无聊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依璇疑惑地走上前几步,歪着脑袋往事发地点看了看,只见一群看着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在殴打着躺在地上的半大小子。大概是拳打脚踢已经有一会儿了,少年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似的。 “这是在干嘛啊?”依璇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热闹,“哎呀!打人啦!”语气轻快而新奇,配上小孩子特有的甜腻嗓音,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李澈一脸艰难地看着自家小主子用生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大齐帝都虽然比其他十二省安全一点,但是真的会有杀人越货这种事发生好吗?!还有小主子!你想看热闹就直说!不要带着暗卫先斩后奏好吗?大小姐会觉得我们失职的!我们还不想失业! 木子澈——依璇二小姐的专属暗卫心中的活动同样精彩:少主,我不是不明白您最近被主子逼得有点儿狠想要放松一下的急切心情!但是你也考虑一下齐王陛下的处境好不好?世家嫡子在齐都临淄救了被小混混暴揍的王室子弟……我说太上皇会废帝你信吗?最重要的是!看热闹就看热闹!您走过去干啥?!难道要自己凑过去上台子演一出戏给人看吗? 依璇却没有感受到自家保镖和暗卫的忧虑。她再次走近了人群,欢快地说:“慕清学院的校服和校徽呢。是即墨校区的呢。你们是…琅琊的?” 慕清学院各分校的校服和校徽略有不同,在慕清学院读书的人却都认得出来。以齐都临淄至北海为界,齐国可分为南北两部分。临淄、即墨、河间、胶东、东莱、沂北七省属于齐国北方。北海、西莱、胶西、琅琊、沂南、千乘六省属于齐国南方。两边风俗略有差异,因而南北相争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依璇身为慕容世家的二小姐应当属于南六省的沂南省。可事实上,慕容世家很早之前就世居齐都临淄。也因此依璇才对南北争端十分好奇。 “本部的?”其中一个小混混闻声看向依璇,在看清了依璇的着装之后眼神顿时郑重许多。 慕清学院在齐都最外环的外十三环上,占地广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实战训练场。各分校区在齐都内十二环分布,只有一些训练器材而已。就像依璇好奇分校区的人出现在这里一样,他们也奇怪本部的人会在这里。 “不对!这是…大…大侄子?”依璇无意间看到了躺在地上少年书包边上挂着的标识,整个人都不好了!——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依璇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不远处,隐约有人在窥视。 “你侄子?”小混混们不由自主地把依璇围了起来。 依璇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绒线,扯出了底下的铭牌:“你是哪一支?与本小姐见礼。” 小混混们这才回神——本部的不是世家嫡子就是王室帝裔! 少年书包上的标识牌瞬间绽放出一抹紫色的光芒。 “司徒氏的?”依璇将铭牌放回,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紧不慢地道,“澈哥,救人!” 暗卫们悄悄松了口气。 保镖们闻言蜂拥而上,立刻把少年抢到手,护着依璇迅速向远处撤退,剩下的人挡住了小混混们。 … 感同身受的大侄子站在门口,不等杨锦忽悠他的儿女们,带着三个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果断跑路! 杨锦:此刻我也十分感同身受! 故人来访? 杨锦看着大侄子犯蠢,对自家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哦, 她跟她哥分家了。侄子蠢也不会牵连自己。杨锦拿起信封,久久地凝视着那上面已经开始颤抖模糊的字迹。 “唉……报应么?”杨锦低低地笑了一声,想着自己悄悄塞给陈少主的东西,笑得更加不怀好意了。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陈、李、高三家灯火通明了一夜。 到了傍晚,三个侄孙排排坐。亦枫听得似懂非懂,只赖在杨锦怀里撒娇,惦记着杨锦小桌上的美味糕点。 杨锦将糕点一人给了一盘,这才问道:“还听不听?” “听!”亦润和依璇点头,两人对视,火光四射。 亦枫咬着糕饼,含糊不清地点头。 …… 依璇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尸体】回到家,刚刚叫李澈把医生三件套安排上就被依语叫进了书房。 “阿姐!你不能!我!我…”依璇惊恐地看着大小姐一步一步地走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手足无措地靠着墙面,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嘴里断断续续地来了一句,“我…我…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 “你是在威胁我?”依语冷冷地说。 依璇摇头:“不是!没有!阿姐!我我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依语淡淡地向依璇伸出手:“乖孩子。” 依璇能怎么办?死得很有节奏感或者死的不能再死之间做选择… 谁都知道要选抱大腿啊! “阿姐…”依璇慢慢地平静下来,伸手搭在了依语的掌心,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阿姐没怪我?” 依语再次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没有…”依璇鼓起勇气看向依语的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冷淡和陌生。依璇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微微低头,“我不该淋雨,也不该在那些人面前牵扯司徒家。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次。” “我说过…”依语的声音淡淡的,眼神里平静得没有丝毫色彩,“我从来不被任何人威胁。” “好。”年幼稚嫩的孩子无奈地低下头,“一切如你所愿。” 依璇仿佛妥协了,她搭着依语的手渐渐收紧,好像要抓住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又过了一会儿,依璇乖乖地松开手,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我自然知道。”而后双手撩起衣服底摆,跪下安安静静地一跪一拜,“并非有意让阿姐为难。只是当时…恻隐之心在上,颇为不忍。” 依语淡淡地看着保持着行礼动作的依璇,整整一刻钟后才开口:“我以为,你明白。” … 慕容雨晨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依语大小姐。毕竟联席会议刚刚结束,谁不是关门在家盘算着自己的好处呢? 这是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慕容雨晨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母亲是觉得女儿多事?”大小姐反问道。 “怎么?又和璇儿吵架了?”张英好奇地说。 “没有。她捡回来一个麻烦。”依语回答。 慕容雨晨捂住腮帮子,一脸牙疼地说:“老大?老三?还是老六?” “应当出身司徒一脉。”依语淡淡地说。 “不可能!我爸那个小心眼!司徒氏不可能有遗脉在世!”慕容雨晨毫不客气地对从未谋面的父亲发起了语言攻击。 张英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真的很小气,但是你好歹在小辈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再说了,你比他还小气十倍好吗?! “秦枢毓?”依语的口中吐出了一个本不该他知晓的名字——秦国第一百七十七任秦帝,秦惠帝、秦废帝、秦敬帝和当今秦帝法统上的父亲——昭帝陛下。论辈分,是依语大小姐祖父那个级别的。 张英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我算是知道依语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是哪儿来的了。 “别随便叫你外祖母的名字!你知道父君很烦人的!”慕容雨晨再一次完美暴露了自己生父的小心眼。 “秦昭君殿下?”很好,大小姐知错就改,果断地在第二个称呼上换成了尊称。 “你还不如直接叫慕容允铎!我心里还能平衡点儿!”慕容雨晨抱怨着,然后果断把一本书砸进依语怀里,不耐烦地道,“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 依语目的达成,拿着书转身从窗户翻身而下。 “到底是谁教他这些梁上君子的勾当?真是败坏门庭!”慕容雨晨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父君的问责。”张英对抓不住重点的妻主大人除了服气还能怎样? “想个鬼!”慕容雨晨耿直地说! 死人还能管活人的破事儿吗?! 行!你高兴就好!张英也不多劝,揽着人就要继续春宵一刻。 “喂~!你干嘛?!”慕容雨晨惊呼道。 “良辰美景难道你只看熊孩子?”张英果断地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就是个见色起意的禽兽! … 依语回来的时候,依璇已经骂骂咧咧地睡着了。清冷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依璇的脸上。年幼的世家子无意识地抱着枕头念念有词。 “真是心宽…”依语看着依璇良久,轻叹了一句,然后悄悄离开。 “阿姐啊…”在依语离开后,依璇抱着枕头坐起身,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透露出一种超出尘世的哀伤。 我从不为我的任何选择后悔,即使到了以后会显得非常尴尬可笑,甚至是无尽的嘲讽。我可以否认我的品格,否认我的能力,却不能否认我的坚持。 这一切的一切依璇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古人诚不欺我! … “我想和你谈谈。”在依璇记不得第多少次被老师罚站在后墙,已经淡定地可以翻书在等放学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毒舌柳涟颜和被她牵在手里仿佛一刻钟也离不开的哑巴晴色。 “我不想和你谈。”依璇随意地翻了翻手里的书,“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晴色无声地打着手势:快要优考了。 依璇翻书的手下意识地一顿,随即笑了出来:“我知道。” 她看向晴色,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 “大小姐也会去。”涟颜道。 依璇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意料之中。慕容大小姐向来…能常人之所不能。” “小表姐!长姐她…”涟颜陡然提高的声音霍然停下,手足无措地朝着前方看去。 依璇饶有兴致地抬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前方,然后,仨兔崽子都懵了! “抱歉老师,人我先带走了。” 谁能告诉我,慕容依语这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里?!三人心里仿佛地震了一般崩溃。 重要的是他们的班主任——李梅那个没节操的女人同意了! “您怎么会来?”柳涟颜和晴色挡在了前面,依璇同样看不到大小姐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当然,就算没人挡着也看不到。因为,依璇根本不想看见他! 冷冽的,如同九幽地狱里恶魔的低吟声在依璇耳边响起:“跟我走。” 两人犹豫了一下,拽住了依璇的衣角。 慕容大小姐的目光落在依璇的身上,充分诠释了“如芒在背”的含义。 “你闹什么?”大小姐问道。 依璇有些讶然,随即无所谓地一笑:“如您所愿,我的大小姐。” “你!”大小姐的语气冷到了冰点,却还是没有当场骂出来,三个兔崽子——柳涟颜和晴色一左一右强拉着依璇,跟上了大小姐的脚步。 …… “那位大小姐,很疼爱妹妹呀。”依璇的语气十分羡慕。 亦润陷入沉思。 “是啊,姐姐总是疼爱妹妹。”杨锦意味不明地说。 大侄子如约接走三个小家伙。 将错就错也是错 “姑姑啊……陈家要打上门了啊!您老人家别再折腾了行不行?”大侄子是真的很想哭啊! 杨锦回道:“又不是我对不起她们。”说着把昏昏欲睡的亦枫塞进他怀里,然后继续念故事。 …… 这里很冷清。 上课时间,仓库当然不会热闹。 “呦呵?是依璇啊?又惹你姐姐不高兴了?”清逸,南宫世家的大少爷和少主人。这个曾经试图从大小姐身后扯出依璇的家伙,如今也是个初一的学生了。 依璇推开柳涟颜和晴色,对清逸道:“你又出卖我?” “谁让你的行情好呢?小丫头,真的不考虑一下小爷的提议吗?”清逸弯下腰看着依璇,如同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我又不蠢!”再次咬牙切齿地拒绝了那个不靠谱的分赃协议,依璇才把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女孩儿身上,“啧啧,小妹子挺靓?哪儿找来的货?” “说什么呢!我妹妹!亲的!”清逸说着伸手要弹依璇的脑袋。 “行了!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呢?”大小姐一如当年般握住清逸的手腕推了他一把。清逸踉跄了几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同的是,依璇从容地站在那里,不再做出当年懵懂无知的幼稚行径。 “好了,不逗你了。”清逸无趣地撇了撇嘴,显然世家少主们的恶劣趣味永远相通。 “来齐国有什么事?”依璇单纯地问道。 “这是慕容少主的问题吗?”清逸将怡然挡在身后,看着依璇反问道。 “这是妹妹的问题。五哥的答案本小姐已经知道了。”依璇毫不示弱地回答。 “呵呵…真是你妹妹。”南宫清逸不怀好意地对大小姐说了一句,而后才继续解释道,“你捡回去的那个,好像是你们齐国太上皇的亲侄儿,但又好像是司徒家的。” “什么?!”依璇惊讶极了。 “冷静点儿。”依语淡淡地劝道。 “秦昭君之乱应当未留活口才是!”依璇觉得自己进了一个惊天大网中! “摄政…”依璇还没来得及问。 大小姐抢先开口截断了话:“祖父也不年轻了,还是让他们多操心。” 这话是几个意思?!嘲讽摄政的几个老爷子碍事儿呢?什么就不必了?幸亏老爷子们没听到这话,不然可就不好收场了! “每次跟着三哥都没好事!”依璇忍不住抱着依语的手臂撒娇道,“阿姐替我处理?求求你了…” “我可不想明年去宗家列席联席会议废黜宗家少主。”清逸一边吐槽依璇的异想天开,一边妥协道,“我带着怡然先回去了。” 依语点头:“去问候一声表姐。” “是。”南宫少主毫不犹豫地带着妹妹抽身而去。 … “你准备好了吗?”依语看着年幼的妹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长姐,人心难测啊……”依璇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温和而淡漠。 “我等你回来。”依语侧身,看着依璇从他身边走过。 依璇再次从沉睡中苏醒。这一次,依然是慕容世家的祖宅,依然是稚嫩无能的嫡子。 依璇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依语冷漠的脸。沉默地对峙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压抑而沉重。 最终还是依璇耐不住性子开口:“先说好,太麻烦的我可不管。”她说着努力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斜倚在床头警惕地看着自己才八岁的姐姐。 “元嫡所在的尊贵血脉,却被‘真情’建立的新家庭排斥。放弃虚无的家庭伦理,寻回嫡子的荣耀。”毫无起伏的声音清冷淡漠,慕容大小姐的眼睛一直盯着依璇,一字一句仿佛念着黑板上文字的刻板器械。 依璇被这话吓懵了! 你是在逗我吗?!我堂堂慕容二小姐,什么时候成了委曲求全的懦夫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我慕容依璇一天,和那对夫妻不共戴天!二小姐在内心疯狂咆哮。 依璇看着大小姐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估计他的任务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为了小命着想,依璇又问了一句:“任务第一步是什么?” “你想知道?”依语反问。 依璇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搪塞道:“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跟我走。” “好。”依璇答应了一声,以生平最快地速度换好衣服鞋袜,跟着大小姐的脚步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等到后来安定下来的时候,依璇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可以读档重来,我还会不会选择跟着大小姐发疯?如果任务的是我,我会怎么做? … 依璇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板平的脸形成鲜明对比。虽然脑子里是这么一团浆糊,但是依璇的身体却没有太多的凝滞。因为她的天赋直觉——天生王者。 “嗖……” 一阵阴冷的风从两人耳边划过,一支羽箭悄无声息地钉在他们身后的地板上。 顿时,依璇惊得一身冷汗。 我平时在客厅溜达的时候没有这玩意儿来着! 大小姐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依璇。沉默了一会儿:“胆小鬼怕死?” 依璇:… 有你这么说亲妹妹的吗?!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做任务了?!难道我想做这么苦恼的任务吗?我可是被吓得连着三天在夜里鬼哭狼嚎的!虽然差点因为这事儿被慕容先生派人掐死…但是不能怪我啊! 被大小姐戳中肺管子依璇在心底不停地咆哮。明面上是十二万分的冷静。 大小姐的脚步一顿,突然朝依璇无声地笑了出来。 这个冷艳女阎罗居然会笑! 依璇突然觉得被骗了——现在时光回溯,我才五岁!就是加上大小姐,俩人一起也没成年呢!哪个缺心眼的拿这么大阵仗出来?!除非,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对付我们的!等会儿!我又被耍了?! 因为多嘴而被迫成为领路人的依璇,不得不走到前面仔细观察起这不同寻常的祖宅客厅来。说实话,真的太像了! 依璇还记得自己好像是轮回经历了七次——开始从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然后十九岁那年,被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害死在房间里。睁眼,回到了婴儿时期,二周目正式开启。当然,从二周目开始,名为刑天的系统提示音就一直在依璇耳边刷存在感。二周目的某人,在十九岁时和弟弟同归于尽。毫无悬念地开启三周目。三周目版本的二小姐不仅弄死了弟弟,还一把火让父亲、继母也陪着自己永远躺在了这里。四周目时,依璇通过细节观察,利用祖父来访的间隙通过祖父的帮忙逃离了这里,一生平静地在秦国活到死。到了五周目,依璇想搞事,于是在十二岁试图独立逃离这里,失败身死。而六周目时,十五岁的依璇逃到门口被追来的人射杀。七周目的依璇利用了那位弟弟做替死鬼,成功脱离险境,并且夺回元嫡的一切。 然后,梦魇破碎,依璇醒来。 现在旧事重提… 依璇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只觉得肩头压力山大。恐惧和忧虑瞬间填满了心房。站在她身后的是慕容大小姐,是嫡系正统血脉。现在,她的决定,却很可能让他丧命。她突然变得害怕!她从没有担过这么重的责任。当初做任务的时候她还想着大不了一条命嘛,早晚要丢,怕啥?可现在不行啊!可以说,复兴的希望在依璇身上!她可能成为宗族的罪人! 依语:别怕,你还有我。 她的姐姐无声地支持着她的任何决定。依璇整个人都呆了。下意识地想伸手做些什么,被他轻轻地握住了。 他的手没有多少温度。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天生如此。毕竟,大小姐平日里的感觉就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依璇突然冷静下来了。 此刻,我并不是一个人。 也不是为了完成冰冷的任务。 这一切也不会从头再来,更不会成为永不停止的噩梦。 依璇用力地回握大小姐的手。 相信我。 我可以。 真的没问题。 … “时光也可以逆转吗?”依璇天真地问。 亦润白了傻妹妹一眼。 杨锦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哦。” 回溯时光的故人 “晚辈陈怀樘见过杨家姑姑。”陈少主再次来访。 “陈少主何来?”杨锦不在意地说。 “受人之托。”陈少主拿出两封信。 “你在要挟我?”杨锦眼中闪烁着寒芒。 陈少主笑道:“忠人之事罢了。” “如此,且去。”杨锦接过信,“李家……谁托付你的?” “李家舅舅。”诚实如陈少主,自然不会骗人。 “你只管说。”杨锦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早年的一句玩笑话,拿来占我便宜是?! “李立生。”陈少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呵!”杨锦冷笑,毫不客气地对陈少主道,“你转告李立生,‘干卿底事’!原话告诉她!” 无辜如陈少主只能告退。 侄孙们大约也知道今天的姑祖母心情不好,安安静静地坐成一排。 “怎么了?不怕,继续给你们念故事。”杨锦笑着继续念画册。 …… 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依璇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甚至是身心完全放空了。那阳光,让依璇觉得冰冷冰冷的。她只觉得手里握着的温度才是唯一的温暖。 “别怕,没事了。”依语安抚似的拍了拍依璇的肩膀,也没有让她松手的打算。 依璇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带着妹妹。 她们一起上了那辆在宅院门口恭候多时的接应车辆。 慕容依璇,小字飞霜,今年六岁,大概。现居齐国国都临淄的郊区。去年,因为新年庆典的关系,齐王又借着议会的名义免除了一批徭役,给民间留下了大量的富余资金,从而导致了国都郊区的再次开发。而在这次的新开发里,大小姐壕无人性地直接买了一幢大院子——价值八百金——算上税收和相关后续手续费用以后的总价格! 真有钱! 算了,不关我的事。依璇认命地想道。 二小姐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她也想这么壕无人性!可惜她前期黑历史太丰富,已经被剥夺了在成年之前随意支配名下财产的权利! “依璇。”慕容大小姐突然对妹妹开口道,“你要去读书?”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和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该不会也…”依璇沉痛地看着大小姐点头,点头,点头! 也许是看依璇的表情太过凄惨,大小姐拍了拍依璇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别怕。都是学过的。不难。” 就是因为学过、不难我才生无可恋啊!这么无聊的课让人怎么熬啊!依璇内心疯狂吐槽。 “入学考试在八月底,还好。” 哪里好了!听到这句话的依璇是崩溃的! “阿姐…” “没关系。毕业不难。” 所以,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依璇简直不能更悲愤! “先警告你,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否则的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二小姐整个人都僵硬了,“我认真地会告诉你,‘长姐’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听着那被刻意强调的重音,依璇二小姐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 现在是新元1134年8月29日,这里是齐国国家学院——慕清学院的入学考试的第二考场。 大小姐在四(2)班上课,昨天已经开学了。 依璇一脸苦大恨深的样子看着手底下的考卷,整个人都是懵的! “假设南宁大陆每小时有一个湖泊泛滥,七国每小时可治理湖泊数量为三个,请问七国一共有多少位皇室宗亲出生?” 这两个有关系吗?! 我读书少,你也不能这么骗我啊! “如果秦国王室的秦帝陛下治丧,导致秦国粮食减产一半,请问齐国可以多赚多少钱?” 好,这还算是靠谱点的。 问题是,这题二小姐她不会! 再加上其他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真是想起来就只有泪流满面! … “怎么了?”依璇考完试的时候,也正是学校放学的时候,大小姐看见依璇这副苦大恨深的表情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考好?” “会长不高的!”借着这句话压下眼底的酸涩,依璇一脸傲娇地抬头看他,“怎么可能考不好?也不看看我是谁!” 大小姐的脸色微微一动,后来依璇才懂得那个表情的意思是忍俊不禁!他说:“我知道你一直很棒。其实不是很难对不对?” 对你个头啊对!不能因为你智商高就这么埋汰我啊!还是亲姐姐了不是?! “对!”尽管很想原地爆\/炸,但是依璇昧着良心一口咬定——不蒸馒头争口气呢!不就是学院吗?不就是问题很不靠谱吗?不就是我现在一题不会吗?我早晚会成绩优异,顺利毕业的! “还不快点走?”就在依璇神游的时候,大小姐已经走了很远了。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遥遥地朝妹妹招手。带着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却能明显感觉到的微笑。 “等等我!”慌忙地迈着步子去追他,依璇的心也有些乱,似乎有什么在远离,又似乎有什么在发芽。很久很久之前,她似乎也有过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又为了什么呢? “呦呵?是新朋友?看起来还小啊。我说飞霖,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男孩儿眯着眼睛打量了依璇一会儿,转头对着大小姐调侃道。 他的人和他的目光都算得上是温和。可是就那被打量的刹那,依璇觉得的心脏像是被恶魔的利爪握住了一样狂跳不止。下意识地,她做了一个让她后来一直很后悔的行为——在那男孩儿说话的同时,依璇一把攥住了大小姐的左手,猫着腰试图把整个自己都藏到她的身后。 “还挺害羞呢?小家伙…”男孩微微弯腰与依璇的视线平齐,看样子是试图扯住依璇的衣领子把人拽出来。 “你还上瘾了?”大小姐抓着男孩的手腕子喝道,“消停些!谁还不是谁的祖宗!”大小姐正说着,突然一皱眉头。他用力一甩手,那人因为惯性踉跄了几步,好险没摔个屁股蹲! 大庭广众大,他要是忽地一屁股坐地下去,那可是真丢脸丢大发了!依璇幸灾乐祸地想着。 正当依璇再次神游的档口,一片阴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依璇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青年或者是中年的男人。他先看了看依璇,目光满是嫌恶,然后转头盯着大小姐,道:“你真送她来读书?慕容依语,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和你说笑?” 这声音让依璇从心底感到战栗不已!一股股阴沉沉的风从她周围刮过… 大小姐挪了挪身子,依璇整个视线所及是她的后背。 依璇再次努力地弯腰,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个男人是谁?我不想见到他!】依璇的脸上明确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您吓坏她了。她想读书是她的自由,也是大宪章赋予每个人应有的权利之一。您没资格质疑,也没理由阻止。”大小姐淡淡地回答。然后用被依璇抓着的右手挠了挠她的掌心,十分轻松的样子。 【让他走!让他走!我不要看见他!他是魔鬼!他是魔鬼!】依璇死死地攥着依语的手,彼时,那男人早就带着身边那个与依璇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离开了。 “依璇,你在害怕?”依语转身,凝眉看着妹妹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是不满,还有些叫人看不透的情绪,“回家?” 依璇却没有听到她的话,满脑子在想的都是那个男人和他身旁的男孩儿的脸,心道:我,到底在哪里看过他们? “依璇?怎么了?”他问道,而后轻轻地拉着依璇的手,把呆滞的妹妹带回家。 回家? 家里吗? 哪个家里? 是谁的家里? 在什么时候呢? … “大小姐,那个人…”依璇觉得找到了答案,虽然只是个揣测,“他是…是…” 此时依璇坐在沙发上,正面对着一个矮茶几,大小姐一手一杯牛奶,左手伸到了依璇面前。另一边的厨房,老管家带着仆人们忙碌着晚餐。 “我父亲。”他说,重音放在了那个“我”字上。不知道他在强调什么,又在说明什么。 “阿姐!” 依璇哭的很伤心。 这是后来老管家告诉依璇的。 事实上,依璇猛地扑向大小姐的后果是两杯热牛奶洒了他一身,那两只玻璃杯也毫无意外地殉职了。 依璇一直很好奇,大小姐既然来得及把牛奶泼到自己身上,把杯子扔到身后,为什么不直接一起扔了算了? “恐怕是因为,大小姐…”犹豫了一会儿,六小姐咬牙道,“怕热奶溅出来伤人。”多年后,涟颜对依璇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很不靠谱的话。 伤人? 当时能被波及的人,除了大小姐,就只有… 依璇! …… “姑姑,这些新奇的东西,我们也会有吗?”亦枫天真地道。 杨锦淡淡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亦润问:“时光倒转,让人害怕。” 依璇:“我羡慕呀。” 杨锦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大侄子:“可是,时光逆旅,会有报应哦。” 回溯的代价 大侄子捂着额头:“姑姑继续讲。小时候,您也这么忽悠我……” 杨锦让亦枫坐到大侄子身边,这才继续念画册。 …… “依璇,依璇?依璇!” 一大早上催魂啊! 依璇迷茫地睁眼,看到的是满面冰霜的大小姐。 “还以为你死了。”他冷淡地说。 你真是我亲姐!依璇一边腹诽一边问:“为什么叫我?”按惯例,起床时间不该是七点半吗?!早了整整一小时啊! “我要去上课,跑着去。”大小姐说,“奉劝一句,你今天看成绩,最好现在和我走。” 啥?!跑?跑…跑着去?!大小姐你逗我呢?!一大早开什么玩笑!我明明记得有校车的!坐车去会死,会死,会死吗!?二小姐发誓,她姐怕不是发烧了! “不会死,我也没发烧。”大小姐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依璇缩了缩脑袋,冲着某系统疯狂吐槽:刑天!你又监视老子!给老子把心电读取翻译系统关掉!关掉!关掉啊!你个混蛋!不关你也不要告诉他啊! 大小姐幽幽地看着依璇:“看脸就行了,还用得着刑天?” 啥?! 这是说我没脑子吗? 姐姐太聪明了怎么办?好急的,在线等! “大小姐…” “嘘…” 大小姐突然伸出左手,食指压在了妹妹温热的唇上,一副“噤声”的严肃样子。 “起床,上学,现在,嗯?”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格外轻佻,那里面上扬的音调和幸灾乐祸的感觉真的好熟悉! “好。” 好女不吃眼前亏! 二小姐才没有怂! … 看过成绩,依璇知道自己就读于慕清学院帝都分校一年(6)班。作为全年级最后一个考上这所学校的学生,她至今忘不了新生接待员老师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神:“慕容依璇?你就是校长说的那个‘诚实的标杆’?”老师说着,拍了拍依璇的脑袋,鼓励道,“你很聪明,要好好学哦。老师看好你。” 依璇抬头用一种天然呆的茫然眼神看着老师,得到了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被她亲自送到教室——虽然依璇觉得老师送她的原因是她的后面已经没别人,而不是老师觉得这学生太蠢可能会找不到班级。但是似乎除了依璇本人以外,没有人认同这个观点,包括她的亲姐姐!没错,是亲姐姐!亲的!亲的!!亲的!!! “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梅。首先,同学们相互认识一下。谁先让同学们认识一下自己?”送依璇来的那位老师,原来是她的班主任!这可真是惊喜…个鬼啊! “我先来。我叫沈少阳,今年六岁,喜欢吃糖。”坐在依璇最右边的小胖子笑得显出了四颗大白牙。 “我,我,我叫,我叫萧季晨,今年…”他掰了掰手指,“今年六岁了。我,我喜欢米饼!” 我也喜欢!也许可以想办法让他给我带两块?大小姐最近不肯给我吃…依璇摸了摸已经不肿的腮帮子,看着这个同桌不由地想着。 “我叫柳涟颜,五岁。” 听到这个女孩儿的声音,依璇诧异地转头看向了左边——那个孩子,在这个年纪,周身萦绕着一股傲然的清冷,和大小姐很像。又是世家子?可,世家子应该在(1)班?总不会又是…七族,想做什么? “我叫刘荣,今年六岁,喜欢西瓜。” “我叫…” “我是…” 在依璇神游的时候,整个班级渐渐安静了下来。她茫然地抬头,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弯腰微笑,带着一种好奇又温柔的表情看着这个学生。 “老师?”依璇继续茫然地看着她,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大小姐知道我上课第一天就走神,会不会被打死? 班主任摸了摸依璇的头顶:“真是个害羞的孩子呢。向同学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好不好?” 好?好个鬼!全班都在关注我啊!这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我只想装死!装死!装死啊喂! “我…我…”天知道为什么会带颤音!我真的很淡定!我…我…我可是…依璇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不仅有些呆愣,耳朵底子红透了。 “我以为校长记错了。还真是个害羞又温柔的孩子。”班主任用一种怜爱的语气说,同时掐了掐依璇的右脸! 嗷呜~!会变皱的!会不漂亮的啊!二小姐在心里拒绝道。 李梅,那位班主任又摸了摸依璇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别怕,没人笑你。和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嗯?”那最后一个字的语气怎么这么熟悉?! “我叫…叫…依璇…慕容依璇…我六岁…嗯…我也喜欢米饼!”为了表达自己的坚定立场,依璇下意识地扬起握拳的右手挥了挥,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动作在老师的眼里只有蠢萌这么一个词! … “阿姐…”于是在老管家和一大帮仆人惊悚的目光下,依璇带着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扑进了大小姐的怀里——丢人丢到家了啊! “我知道。”大小姐揽住妹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你还小,适应几天就好了。” “可…他们…他们笑…他们笑我!可开心了!能不能…”突然觉得全身一冷,依璇抬头看去——生、气、了!?我…我的手心好痛!我的屁股好痛!我的后背好痛! “能不能?依璇…”大小姐温和地叫着依璇的名字,甚至还用一副大人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右脸,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冽冰寒,“你要,说什么?” 我…我才不是怕了!默默地从他怀里钻出来,依璇嘟着嘴不想说话:明明只比我大三岁!为什么差距像十三岁一样不可逾越?虽然第一次通关用了七周目是很丢脸,可……你比我好哪儿去?依璇不安分地吐槽着姐姐。 “璇儿。”大小姐淡淡地出声。 依璇惶然地看着大小姐:“我…” “嗯?”大小姐看着依璇,并不想责备她。 这种随意的,带着撩人意味的语调可以少来几次吗?!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转念到大小姐的手段,依璇决定还是乖乖地听话:“我会好好读书。”好!我承认我怕她! 大小姐先是一愣,随即抬起左手,食指微微弯曲,“咚”敲在了依璇的脑门上,不经意地松了一口气,道:“坐校车去。今天只是不想让你见到清逸。” “…” 我以为你会逼着我跑着去!依璇捂着脑门,胆大包天地用眼神表达了对姐姐深刻地谴责。 “你就是在担心这个,才在班级里…”大小姐的眼角弯弯,似乎是愉悦到了极点的样子,尽管那张讨厌的脸上就差写着“蠢妹妹太好玩了”这些字了。 依璇很想喊一声“太过分了”!可到底不敢开口。只转念问道:“清逸?南宫家?是五哥?”计较他忽悠我也没什么意思。依璇骄傲地想着:我是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子啊!换了旁人这么玩我试试?打得他满地找不到牙都是轻的! 说得好像打得过一样。 夜色里,要睡不睡的依璇躺在床上疯狂吐槽! … 某个幽暗的空间里,少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着光幕上熟睡的小人儿。 “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啊~这年头,这么好玩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她姐太危险,一不小心掀桌子。不过,这样子更有乐趣了!”他说着晃了晃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高脚杯,赤红色的液体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转脸看向另一个光幕里还在训练的女孩儿,嘴角上扬,“趁她成长起来之前,一定要好好逗一逗…”再次把目光转回熟睡的那个,这笑容里平添了几分恶劣的味道,“蠢妹妹,不可多得啊!” …… “这个少年是谁?”亦润好奇地看着杨锦。 杨锦收起画册:“明天告诉你们。” 父子四人这才离开。 嫡庶相争无人护! 第二天,亦润和依璇早早地来听故事。杨锦的手上正在涂抹画布,山水田园之间浓墨夹杂着颤抖的笔锋,浅淡之间还带着一丝忧愁。 “好看吗?”杨锦问道。 亦润点头。 依璇道:“姑姑不开心?” 杨锦笑着拿出画册:“没有的事。继续听故事?” “好。”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这才勉强点头。 …… 自从当年的新生入学之后,依璇一直有点迷茫。从那天之后,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凑到她身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虽然依璇也因此多了几个找乐子的地方,还有了几个朋友,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运气够好,居然能够有惊无险地升学至今。 今天是个很平常的日子,1137年12月25日,依璇九岁。原本她也应该很平常的坐在教室里听课,而不是被扔到教室后面罚站。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有她上课又走神了。依璇觉得这次之所以会神游,不能完全怪她。大小姐应该承担30的责任——至少依璇是这么认为的,就是不能说出来,因为会被揍。哪怕是被大小姐拖去对练依璇也是拒绝的。大小姐出了名的冷血外送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依璇从来讨不了好。至少,全身骨头酸到散架是没问题的。哪怕以伤换伤,大小姐的恢复速度也比依璇快一倍。真是个疯子!变态的疯子!更何况,以伤换伤?依璇才不干这种傻事!因为这么做的话,一定让自己的屁股遭殃。 南宫清逸站到依璇身后:“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事?” 依璇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他:“吓死我了!大小姐今天升学考试。我总觉得哪里很不安,很让人担心。” 清逸:“飞霖?他不是明年六月…不过无所谓?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至少以慕容大小姐的智商来说,你的这些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 依璇蹙眉:“你不是说优先升学考试比一般的毕业考复杂很多?而且一般世家子不会在这个年纪优考?这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事吗?” 清逸:“并没有。优考的存在很复杂。既可以说是为国家乃至整个社会遴选出最尖端的人才,发展和储存国家实力的试炼场;也可以看做自由派为了削弱世家和皇室的影响,断绝两者的传承和血脉体系而布下的陷阱。甚至有时候,会成为世家、议会、皇族三方派系争斗、谋财害命的修罗场。” 依璇:“大小姐不是很危险?为什么你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清逸:“原本,这只是为了给这些天才们,甚至天才中的天才们的一个借口。一个合理占用,提前使用大量社会资源的借口。随着时光流逝,才有了后来的作用和意义。” 依璇:“真的会死人?” 清逸:“自我记事以来,不少。” 依璇的手一颤:“阿姐…会死吗?” 清逸摇头:“不知道。不用担心。我觉得他不会死这么早。我还真没想到,你的情绪居然这么不稳定。” 依璇冷冷地看着这个兄长:“当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之前,就不该奢望这一点。五哥,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还有,什么叫‘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稳定’?!” 清逸退开距离:“需要我在大小姐面前称赞你此时的聪慧敏捷吗?不用担心,我会把前因后果和她解释清楚。当然,她会不会因为你的白痴行为揍你就不是我能预测和保证的了。什么‘什么叫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稳定’?你们这种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冷血动物会担心自己以外的人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啊。” 依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个专管抄家灭族的刽子手,跟我说什么感情?!你丫才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过了一会儿,放学铃响了。依璇一边收拾可有可无的书包,一边和清逸继续“交流”。清逸才不惯着熊孩子,拔腿就跑! 依璇满以为那个混蛋暂时会消停了。她不知道是,某个幽暗空间里,一个端着酒杯的少年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道:“真是个傲娇的孩子,一言不合就断联系。难怪,他会觉得你蠢不是?”顿了顿,他的脸上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容,“大小姐…啧啧…秦昭君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儿孙们比他更会玩?” … “大小姐?!”依璇在学校门口意外地看到了老管家开来的汽车。她躲着所有人悄悄坐进车里等了三小时才等到那个步伐踉跄、身形摇晃、满脸疲惫、目光苍凉的人。然后她高亢的声音收获了司机老管家和贴身小保镖的白眼两枚。 依璇没有看到的是老管家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请您等待。”小保镖李锐,这个看起来很养眼的青年说道,“您的身份必须保密。” “可…” “依璇,不要担心。”老管家对她说,“主子让大小姐去,当然会保证安全。” 依璇点了点头,不再试图出去。可是为什么,她从老管家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种压抑的愤怒和不满? 也许,听错了? 大小姐的步伐很慢,很慢。 仿佛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岁月。 李锐下车,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标准的九十度弯腰:“恭喜大小姐。” 大小姐冷淡地点头,却在坐进来看到依璇的瞬间变了脸色,然后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去试炼场。清逸那小子还想骗我!哼!” 依璇:“…” 一把攥着她冰凉的左手,依璇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 老管家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 “先去见祖父,我有分寸。”大小姐并不想让他说出来。等到依璇也参加优考的时候才知道,老管家想说的是——你伤的不轻。而大小姐的阻拦只是不想让依璇知道罢了。 … 慕容老爷子的家里很平常,除了房子很大之外——慕容氏的祖宅占地广阔,老爷子住在前院,后院住着依璇的生母,中间被花园隔开,从依璇出生以后,这位母亲就很少出现在人前。等到依语和依璇“搬出”祖宅,慕容老爷子所在的前院和依璇母亲所在的后院几乎成了两方天地,断绝了交流。 到了地方之后依璇就没再看到大小姐的人影。反正,有人陪玩,也有人教功课。依璇每天要上学,晚上回来找姐姐的时候,大小姐不是出去就是在演算,根本没空陪她。至于周末,刑天该死的周末任务就几乎占满了全部时间了! 所以昏迷不醒的慕容大小姐什么的,其实只是在瞒着依璇的。后来依璇才知道,那时候,就是柳涟颜,也因为注定从医旁观了大小姐的治疗过程啊! 早知道我也学个医什么的?学不会真本事也可以用来装13…… 等等,涟颜为什么会知道依语受伤了?! 依璇蓦然回神! 巧合么? ……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巧合?”亦润说着翻了个白眼。 杨锦大笑着把三个熊孩子扔给他们亲爹! 她们不一样了 “姑姑啊……您老人家这是多大的怨念?家国天下,家国天下,无国何以家?再说了,您又不能跟那些人一样上战场啊……”大侄子见儿女们最近对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不得不对杨锦抗议。 杨锦看着三个排排坐的侄孙子,淡定的把大侄子推出去:“关我屁事!” …… 等依语身体恢复,两人很快再次离开祖宅回到了自己住的房子。此刻的依璇抿了抿嘴角,目光晦涩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叫做柳涟颜的人——世家嫡子!她居然真的是!问题是,除了慕容一脉,还有谁有胆子把世家嫡裔流放… 柳? 柳! 不是我想的那个? “你是呼延家失踪的嫡幼子,颜敏?”二小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小姐才认出我?当初你在学校装傻的时候,我可都看着呢。”涟颜果断揭开某人的黑历史。 “二小姐今天,找我有事?”柳涟颜看着依璇,很不耐烦。 这眼神怎么那么眼熟?! “二小姐?你在听吗?”涟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在啊。”依璇回答,“我觉得我更喜欢听你叫我二姐。” “白日做梦来得快点。”柳涟颜按着太阳穴,怎么看都是“蠢人很碍事”的表情。重点是,那个被嫌弃鄙视很碍事的人,是依璇! 我是姐姐!不和小孩子计较!二小姐很擅长自我安慰。 “我比较愿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依璇伸手点了点桌面,“有个人护着,轻松很多不是?” “我赌大小姐不知道你这话。还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无耻?”柳涟颜反问道。 这个呼延一脉的遗腹子,简直和她的先祖一样的毒舌和欠揍!依璇在心里吐槽。 “说过。还说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依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得到这家伙一个白眼。 明明我是姐姐!这种讨厌的妹妹可以打死吗?!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二小姐,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你并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柳涟颜一本正经地看着依璇。 是的。 目前的依璇,像一朵菟丝子依附着旁人,不论是什么理由,这样的事实无法否认。 “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必说。我既然找你,就有能力兑现你想要的一切。”认真?不,慕容依璇的字典里,从没有这个词。 “慕容世家的嫡子,被抛弃的血脉至尊。自信,荣耀,以及…血之永恒。我的,二表姐。” 原谅依璇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对她翻了白眼。真的,只是没忍住,没有别的意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习惯成自然? … “我觉得,你只是在抽风。这也让我很怀疑慕容家的实力。”柳涟颜的嘴,和她的脸一样让人讨厌! “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嘲讽我蠢?老六,我最近哪儿得罪你了!”依璇不满地说。 柳涟颜笑了笑,那也许是嘲讽或怜悯的笑容:“二姐,这次你很聪明。” “六妹,你成功让我生气了。不过,我同意你的话。谁叫…”依璇看着柳涟颜,这个嘴\/贱的丫头,“你是我妹妹。” “诚如遵命。”涟颜回答,又或者承诺。 作为呼延一脉的嫡子,哪怕从小流落在外,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涟颜身边那些莫名出现的保镖依璇又不是没看见!真正养大她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街坊邻居。二小姐只是不能确定,那些人是慕容老爷子的还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慕容雨昊的。 “我不认为你能打赢她,至少现在的你不行。”大小姐难得认真地看着依璇道,“她说的没错,你只是爱抽风而已。依璇啊…你的训练已经被丢掉太久了。” “我才九岁。”依璇撇了撇嘴。 “输了就输了,无所谓。反正还有我。我慕容之子,有自己的气度和底线,不至于输不起。”大小姐的语气认真而平静,却有着平常不可见的郑重与威严,“依璇,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责任!” “我…”这样严肃的语气让依璇感到很大的压力——从前,他不会说这种话。 “我知道了。”这是依璇最后说的话,尽管她知道,只不过是一种自己也不相信的敷衍。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大小姐的眉宇舒展开来,对依璇浅淡温婉地一笑,“希望到了那时候,你不会恨我。” 听到这句话,依璇诧异地看着他——恨?为什么会恨?我与她,还有我们之间,会走到那兵戎相见一步?真的忍心吗?大小姐…依语… 你恨我吗? “依璇。”依语用冷漠的表情隔绝了世人的窥视,对依璇轻声叮嘱道,“小心些。” 什么? “我在。”依语眼中藏着温柔,融化了人间的冰霜,对依璇郑重承诺,“一直在你身后。” 我… 我不明白… “大小姐。”依璇怕了。 “嗯?”语气上扬,调子轻佻。 等等! 这么说话犯规啊! “没有。”好!你赢了!赢了!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依璇泄气地想着。 “呵…”大小姐摸了摸依璇的头顶。后者心里吐槽:不要摸了!会长不高的!不是!你也只有十二岁啊! “不要在你的心里吐槽我,我不是傻子。”无奈的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味,“我会让恪爷准备好药的。虽然被涟颜揍真的很丢脸,我不在乎就是了。” ? ! !! 慕、容、依、语~! … 依璇不知道当代和后世的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反正她自己是很介意的! 谁也没告诉她是面向世家公开的啊! 谁也没告诉她老爷子也要出席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大小姐!你陷害我!”悲愤和羞赧让依璇的心都在动摇。 “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面对这句指责,大小姐严厉地斥道。 “我…”依璇撇了撇嘴,低下头:委屈?失望?还是被欺骗的伤痛? “事情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自己去解决!我不是母亲,不会为你的无知和轻狂买单!先前,我没说清楚吗?”大小姐犀利地问。 “…”抹了一把脸,压下翻涌的情绪,依璇抬头看着他,“依璇知错。” 大小姐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抱歉,我的语气不好。这件事确实不是你能控制的。” “去。”大小姐看着依璇,“反正,没有更糟的结果了。” “是。”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的依璇应了一声。 这些人,围着大屏幕。 依璇和柳涟颜各自从一边入场,同样的满目阴寒。 无知者无畏。 古人诚不欺我。 有多少次摔倒就有多少次爬起。 那场测试的过程肯定算不上精彩。 依璇只有九岁。 而涟颜,不过八岁。 两个半大孩童能有多大难度的求生训练场? 何况两人都想把对方揍一顿出气!并且在数次相遇之后付诸实践… 依璇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是她少有的一次熟睡。 “醒了?”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喜悦,依璇茫然地寻声望去,那双满是血丝的眸子再次让她落泪。 “哭什么?先吃点白粥。”大小姐摸了摸依璇的脸颊,起身离开,“恪爷,麻烦您看着她。我先去看书了。” 老管家不动神色地侧身让过,依璇还是看到了他隐晦的动作——搀扶!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 “至于这么拼命吗?”亦润不解地道。 依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时光回溯之后,她们都变了。这就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吗?” 杨锦看着两个侄儿不同的态度,心里计较开了:恐生萧蔷之祸,何提三传之约? “好啦,天色不早了。跟你们父亲回去。”杨锦淡淡地说。 不同的发展? “我说陈少主,你们陈家好歹是大家出身,这么强人所难不好?”杨锦看着和亲侄子差不多大,却死乞白赖地说要听故事的陈家少主,整个人都暴躁了,“我保证,念完故事我就去见她们。故国再游,决不负约。” 陈少主淡定地伸出手:“请杨家姑母不吝笔墨,以画相酬。” 杨锦咆哮:“让李立生给我去死!她的题字又能行了是?她颜风柳骨又能炫耀了是?丢人都丢到祖宗家了,她跟我嘚瑟个屁!”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将先前画好的卷轴题上字,简单烘干之后扔进陈少主怀里,“你也……走!” 陈少主摸了摸鼻子,抱着东西如同小孩一般撒腿狂奔。 侄孙们目瞪口呆! 杨锦淡定地搂过依璇:“我们继续。” …… “表姐醒了?你可真是没念手足之情啊!”在依璇醒来的第三天就看到了柳涟颜,准确的说是这丫的跑依璇面前得瑟来了! “说的你好像很有同族之谊?我现在还躺在床上!”能到处溜达了不起吗?要不是为了配合大小姐的那什么破计划,我现在也能满地乱窜了好不好?依璇很想不顾手足之情! “表姐如今添了弟弟妹妹,摆宴庆贺一下?”涟颜不怀好意地问。 依璇白眼一翻:庆你个鬼!怕大小姐不会真的弄死我是?这时候叫我上赶着戳她的肺管子?!你活腻了自己去死!不要拖累我! “表姐,我知道你在吐槽我。但这事儿跑不了。”涟颜持续火上浇油。 依璇指着她,艰难地说:“门,后面呢。” “表姐保重。”涟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耳边再次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依璇抬眼看到了李锐。 “还有什么事?大小姐不是说让我静养吗?”二小姐都要长毛了! “议会以您羸弱不堪、性格冲动、心胸狭隘为名,提请剥夺您的身份和资格。”李锐边说边想:被废黜的嫡子?听起来好像更惨了。 “老爷子同意了?”依璇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结果。 “老爷子并不在意。” 也就是说他已经同意啰?依璇轻轻地点头:“也不是坏事。目的呢?”这种已经决定的事不用告诉我了? 果然,李锐苦涩地一笑:“问题是,大小姐不同意。” 啥玩意儿?! 大小姐抽什么风?! 不是,他不同意有什么用?! “大小姐已经十二岁,去年又通过了优考,被七国议会联手授封齐王之号。他有资格反对。”李锐尽心尽力地为依璇答疑解惑。 依璇:大小姐又坑我! “五天前的联席会议突然开始质疑七族传承,七家已经开始联手追查呼延、司徒两支的嫡子下落,着手为独孤一脉立嗣和…”李锐有些一言难尽。 依璇眉头一皱:联席会议突然发难了?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和老头子联手做戏的?!嘴里不由自主地问道:“还有什么?”总不能是七族立储?她心里没底啊! “七族议储。” 怕什么来什么! “他想做什么?我是问大小姐。”你要敢说只是无聊我保证不打死你!依璇狠狠地咬牙。 “只是无聊。” ! !! !!! 这是什么见鬼的回答! 为什么真的是这种见鬼的回答! “大小姐只是无聊。” 我听得懂! 不用你再强调一遍! “我累了。”依璇仰面朝天只想装死:我想要静静!我不想和你们说话!都是坏人! … 晴色:二姐,你吃饭不? 这种要命的时候还吃什么饭! 晴色:杏仁奶豆腐。 不要诱惑我! 晴色:油炸小黄鱼 你和我有仇吗? 晴色:红烧… 等我三分钟! 依璇披上外衣,趿着拖鞋朝一楼餐厅的目标前进… 她到的时候,大小姐并不在。仆人替她拉开座位,送上一杯热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养成饭前喝半杯热水的习惯,但是懒得改了。而在依璇的正对面和左手边,柳涟颜和晴色吃得不要太开心! “大小姐还在书房,说不用等。”柳涟颜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羞愧的对上了自己二姐谴责的目光。 依璇对涟颜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正优雅地吃着土豆丝的人:“你是晴色?” 男孩儿一无所觉地吃着自己的饭菜,半点没把依璇的话放在心上。 “我说…”这什么情况? “二小姐,晴色听不到声音,也开不了口。”涟颜连忙解释道。 哦。柳涟颜!你是不是太积极了点儿?!依璇觉得有鬼! 察觉到依璇带着颜色的目光,柳涟颜从容不迫地一笑:“二姐看我做什么?不是要吃饭吗?” 你有本事别换称呼!以为拉关系、讨好我会有用吗?依璇的内心活动丰富而多彩。她顺着筷子的方向看去,都是自己爱吃的。可是,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等!别转移话题! “二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涟颜带着诱惑的笑容指了指那盘奶豆腐。 依璇茫然地摇头。 见状涟颜的笑意加深:“吃饱了好上路啊!” 依璇心底一颤,摔了筷子霍然站起来看着她! “嘭!”那被撞到的椅子倒在地上。 “二小姐?”恪爷走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估计又要在心里说依璇任性妄为。 “二姐不用担心,吃完还可以再做。”柳涟颜的这句话落下,晴色才察觉到异常,用一双单纯无辜的眸子看着依璇,然后,畏惧不已地放下了筷子! 柳、涟、颜! 你敢陷害老子! 大小姐知道我敢欺负他的人,还不先弄死我! 依璇想大义灭亲! 柳涟颜挑眉,悠哉悠哉地看着依璇,仿佛已经猜到她心头所想。 “嘀嗒,嘀嗒,嘀嗒…” 时钟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沉寂,静默,不安。 “吃完了就滚。”陌生、冷淡、熟悉的声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寒冰彻骨! “大小姐安。”柳涟颜那个小狐狸,说完这句话扯着晴色飞一样的没影了! 上楼走那么快,磕不死你丫的!依璇愤愤不平! “不想吃?”大小姐眉头微皱,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依璇,接过仆人送来的米饭,显得有些疑惑。然后他夹起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想吃什么?” 依璇闻言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扶起放在身后的椅子上。 真是有趣。 这是她再次看向大小姐时,从对方眼里读到的意思! “我承认,我算计了你。”等依璇再看时,大小姐恢复以往的古井无波,“以呼延的嫡子,收服司徒家最后的血脉。” 我就知道! 柳涟颜那丫头再怎么没原则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的就松口! 为了晴色? 为了晴色! 当初两家族长安排你俩一起逃亡的时候可不是为了青梅竹马!重要的是,逃难的时候你丫还有空调情!怎么不怕牡丹花下死?真以为做鬼也风流呢!? 从我为了任务探查、接触柳涟颜开始,这个针对晴色的布局就已经展开。难怪我会觉得他们俩身边的保镖和老爷子的风格半点儿不像。如果这些人听命大小姐就无可厚非了!不知承诺了什么的大小姐,以“帮”柳涟颜赢过我为赌注,换取司徒一脉嗣子的臣服。短短的几天,柳涟颜的进步和擂台赛消息的迅速扩散,足以让晴色的立场动摇,直到改弦更张。他没有料到的,应该是七国王室的出现,以及我突然的指责和疯狂。 毕竟,他早就暗示了我,输掉就可以了。 我还真是蠢。 居然以为他在鼓励我,全力以赴地赢。 还有我在。 潜在的意思不就是——你输了也没人敢动你,因为我会先让他们永远闭嘴! 他当时看到我心神失守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呢? 恐怕更多的是失望? 否则,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我。 至于呼延颜敏——柳涟颜本身就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只认嫡统,这是传承规则。 想要换人,除非前头那个死掉! 呼延和司徒的族长,本身就是为了让他们寻找嫡支嫡子寻求庇护才会将他们送走的。 比起柳涟颜因为那场训练表演赛的结果钦佩而服从我,我更愿意相信,她是因为联合我的亲姐姐算计我的愧疚在补偿。 呵… 我的姐姐啊… 为了自己的布局毫不犹豫地将我装入局中。 现在想起来,我的坚持和放弃是多么的讽刺和可笑! 慕容世家的嫡子,算计着世人走向巅峰。 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还是太年轻,太轻信了。 大小姐,慕容依语,他… 他当初对我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如今的一次算计?! 谋定而后动。 五年布下一局棋。 不算长,也不算短。 这才是,我慕容一族的本性。 这,才是我慕容世家的风采! 哈哈哈哈! 依璇的心里掀起了灭世风暴。 … “姑姑还是想见陈家姑姑的?”大侄子作为杨家少主又不是真的糊涂,只是长辈们自己事情,在长辈们开口之前,晚辈们多嘴做什么呢? 杨锦不屑地冷笑一声:“我才懒得见她。你今天早早地把孩子们带走,是想撕破脸?” “姑姑,您始终是我的长辈。”大侄子微微弯腰,“陈家势大,请您为了家族……” “我还是那句话,活不下去就去死!”这世上,活着不容易,死还不容易吗?杨锦的语气说不出的冷酷决绝。 是谁心虚了? “呵呵?讲故事?她心虚了才是真的?陈瑶怎么说?”李立生半边白发,精神瞿烁,一如少年般张扬恣意。 陈少主:“等。” “小爷等她个鬼!陈瑶!你就宠她!早晚!早晚被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回去告诉陈瑶,五天,超过这时间,小爷自己去杨家要人!”李立生说着端茶送客。 无辜如陈少主只能行礼告辞。 另一边,杨锦还在悠闲地给侄孙们讲故事。 … 现在是1139年11月23日,距离优考还有一个月零两天,依璇十一岁了。 自从家里多了柳涟颜和晴色那对时不时秀恩爱的姐弟,二小姐的人生就向着一个诡异的、不可预知的方向一去不复返。这两年,她无耻地完全沉浸在校园生活里,不管不顾。大小姐,也是通过优考的人啊!在依璇还有一学期就要升入初中部的时候,他再一次通过了优考!这和把依璇架在了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我从不为我的任何选择后悔,即使到了以后会显得非常尴尬可笑,甚至是无尽的嘲讽。我可以否认我的品格,否认我的能力,却不能否认我的坚持。依璇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我是慕容家的孩子! “飞霜,我想和你谈谈。”在依璇记不得第多少次被罚站在后墙,已经淡定地可以翻书在等放学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毒舌柳涟颜和被她牵在手里仿佛一刻钟也离不开的哑巴晴色。 “我不想和你谈。”依璇随意地翻了翻手里的书,“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晴色:快要优考了。 依璇翻书的手下意识地一顿,随即笑了出来:“我知道。”她看向晴色,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 “大小姐也会去。”涟颜道。 依璇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意料之中。慕容大小姐向来…能常人之所不能。” “小表姐!长姐她…”涟颜陡然提高的声音霍然停下,手足无措地朝着前方看去。 依璇饶有兴致地抬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前方,然后,仨兔崽子都懵了! “抱歉老师,人我先带走了。” 谁能告诉我,慕容依语这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里?!三人心里仿佛地\/震了一般崩溃。 重要的是班主任——李梅那个没节\/操的女人居然同意了! “您怎么会来?”柳涟颜和晴色挡在了前面,依璇同样看不到大小姐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当然,就算没人挡着也看不到。因为,依璇根本不想看见他! 冷冽的,如同九幽地狱里恶魔的低吟声在依璇耳边响起:“跟我走。” 两人犹豫了一下,拽住了依璇的衣角。 慕容大小姐的目光落在依璇的身上,充分诠释了“如芒在背”的含义。 “你闹什么?”大小姐问道。 依璇有些讶然,随即无所谓地一笑:“如您所愿,我的大小姐。” “你!”大小姐的语气冷到了冰点,却还是没有当场骂出来,三个兔崽子——柳涟颜和晴色一左一右强拉着依璇,跟上了大小姐的脚步。 … 这里很冷清。 上课时间,活动室当然不会热闹。 “呦呵?是飞霜啊?怎么?又惹飞霖不高兴了?你怎么总不记得教训呢?”清逸,这个曾经试图从大小姐身后扯出依璇的家伙,如今也是个初一的学生了。 依璇推开柳涟颜和晴色,对清逸道:“你又出卖我?” “谁让你的行情好呢?小丫头,真的不考虑一下小爷的提议吗?”清逸弯下腰看着依璇,如同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我又不蠢!”再次咬牙切齿地拒绝了那个不靠谱的分赃协议,依璇才把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女孩儿身上,“啧啧,小妹子挺靓?哪儿找来的货?” “说什么呢!我妹妹!亲的!”清逸说着伸手要弹依璇的脑袋。 “行了!当自己是什么好人呢?”大小姐一如当年般握住清逸的手腕推了他一把。清逸踉跄了几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同的是,依璇从容地站在那里,不再做出当年懵懂无知的幼稚行径。 “一群有活力的孩子。你孙子很不错嘛。” 老头子?不会是… 没等依璇这几个想完,大小姐已经淡然拱手行礼:“孙儿见过祖父。” 完了!老爷子怎么来了! 清逸撇了撇嘴,对着另一个老头痞气十足地道:“孙儿给祖父请安。” “两位伯祖安。”柳涟颜和晴色这两个没节操的! “好,好。璇儿啊?又惹你姐姐生气了?”慕容老爷子笑着说。 谁惹她了?!不带这么偏心的!依璇鼓着腮帮子看着老爷子:“爷爷~!” “哎~!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去燕国参加联席会议?”老爷子拍了拍大小姐的肩膀,摸了摸依璇的头,一脸慈爱地说道。 啥玩意儿?!联席会议有这么容易参加吗? “二姐不去吗?”涟颜问。 “大小姐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好?!依璇觉得涟颜真蠢! “璇儿…”老爷子似乎想说什么? 依璇还没来得及问呢,大小姐上前一步扶住了老爷子,道:“祖父也不年轻了,还是少操心。依璇还有我,您不必担心她。要是为了她让您受累反倒不美了。您可不单单,只是我们几个的祖父。” 这话是几个意思?!嘲讽我碍事儿呢?什么就不必了?难道我不是亲孙女吗?慕容依语!你说清楚!依璇心里翻江倒海。 当然,依璇还是要跟着大部队去了燕京,见识一下联席会议的“盛况”。 同行人员… 大小姐、柳涟颜、晴色以及… 二痞子流氓——清逸! 南宫清逸,南宫氏嫡系嫡支嫡长孙。 他的身份相当于依语大小姐在慕容世家的地位。 区别在于,南宫清逸是个被亲爹宠上天而总想作死的真?二世祖少爷!慕容依语则是个被亲爷爷宠上天但时刻不放松的真?继承人小姐。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 没一个是好东西! … “你叫她打上门来啊!一个旁支越过嫡支挑衅其他世家,你只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杨锦听到陈少主传来的口信直接气笑了!世家是最不要脸又最要脸的玩意儿!在遮羞布没揭开之前,不管怎么闹都是小事。可要是掀了桌子撕破脸,就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今日你得势便杀尽对手,他日你落寞时就别怪对手同样叫你传承断绝!二王三恪,存亡续断,护得是所有人! 大侄子更委屈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就很离谱! 怪力乱神? 杨锦的坚决没有出乎陈瑶的意料,但毫不意外地让李立生炸毛了。五十多岁的姑母面对侄子无辜转述杨家少主的诉苦时,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案。那些笔墨纸砚还有印章掉落一地,跟天女散花似的。 “她在要挟谁?!还二王三恪?她一个旁支有这个资格吗?除非是嫡支死绝了!呸!她一个注定绝嗣的,嫡支死绝了都轮不到她!还敢嘲笑我的题字,她这幅画可又是什么?万里江山,风景名胜啊!我真是给她脸了!”李立生一脸要提刀打上门的愤怒。 陈少主和李少主对视,都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叹息——长辈们的世界,好难懂啊! “你去问问高家那位,他管不管?他要是现在不管,以后也别来管我!”李立生对侄子咆哮道。 无辜如李少主,当然是带着陈少主行礼告退,然后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真的是相当没有世家少主的风范呢。 杨锦这边面对放了假的侄孙们,一点也不想解释故事里的时光到底是回溯了遗憾还是南柯一枕梦黄粱。侄孙们个个精神倍儿棒,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先听故事。”杨锦有点招架不住侄孙们的热情如火! …… 燕京原本不叫这名字。至少燕国签署大宪章之前是不叫的。可是经过近漫长的时光侵蚀,早已没几个人记得那古老历史里尘封的名字了。 燕京改名——传说是自由恋爱与媒妁之言的激烈碰撞。本质上,是自由派和君主派的相互试探。就结果来说,唯一能相信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至于其他?单看燕京改名和议会规模猝然扩大了一倍,还要多说什么?所以二小姐一直觉得,不管是议会还是王室,一旦闲着没事儿干就会搞出点儿扯淡的事。 打发走送餐员,叫李锐出去守门,依璇躺在车厢的床上,慢慢地陷入沉睡。 “哐当!” 风吹开了车窗。 “才一点十九分…大小姐…你又害人不浅!”依璇揉了揉有点胀痛的眼睛,看了看熟悉的车厢,又瞥了一眼冷风倒灌的窗户,若无其事地裹了裹被子,打算继续睡觉。 “表姐,二表姐。慕容依璇!” “嗯?”依璇一脸惊醒的茫然,看到的是柳涟颜那张欠债的脸! “大晚上的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毫不意外的再次收获白眼一枚的二小姐,更想弄死涟颜了! “大小姐找你。” “哦。”依璇迷迷糊糊地半坐起来,左手支在床上,右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依璇几乎不能自持,僵硬转头看向柳涟颜。 六小姐一脸“我就知道”的自鸣得意,重复道:“大小姐找你。真的。” 我宁愿是假的! 依璇心累! “你又做了什么?”遇到这种不要脸又爱坑姐姐的妹妹,人生简直就是一部心酸成长血泪史!现在弄死她还来得及吗?肯定来不及了!这么一想依璇心更累了! 柳涟颜撇了撇嘴,状似无意地说:“可能是五哥最近很闲。” 去你的!南宫清逸会很闲?!真以为人如其名呢?你还不如说大小姐在谈恋爱来得靠谱!给我等着!早晚弄死你!依璇暗搓搓地磨刀霍霍向妹妹。然后认命地穿上衣裤鞋袜,披着外套出门向左边的车门走去。 忐忑不安的依璇并没有看到柳涟颜嘴角得逞的笑意。 … 依璇突然推开房门,里面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道:“找我?” 大小姐依然在奋笔疾书,过了一会儿放下笔蹙眉看着依璇,不满地道:“不会敲门?” “抱歉。谁让我是个没教养的野种。我会努力学的。”依璇倚在门框上同样不满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大小姐定定地看着依璇,整整三分钟没有说话。 风越过窗口钻进依璇的领口,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你在怨我?”他轻声道,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平淡,“进来,关门。” 依璇无所谓地耸肩,悠闲地走了进来:“好。” 随手一推,门“嘭”地关上了。 这样的对峙是意料之中的。 从依璇回答那句话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落不了好。当然,依璇是故意的。大好的风景不给人游览,大晚上不让人睡觉,谁还没有脾气了! “叮~” 喂!这不是! 二小姐再次看向慕容依语,带着恐惧。 是的,恐惧! 他,他! 他把门锁上了! 除了主人的信息外没法打开的智能坑锁! 由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老混蛋刑天倾情出品! 这是要真打死我的节奏?! 现在认错求饶还来得及吗? 救、救… 救命啊! 这么想着,依璇左脚向后一转,连着退了好几步,试图逃跑!没想到转眼被逼到了墙边:“大小姐,冷静,冷静点儿!” 依语右手扯住依璇的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冷静点儿?”这话压着火的啊!“敢说这种话,就该知道我不会冷静。”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别!干嘛把我转过去了?姐我错了!!!!!某人后知后觉地在心里疯狂哭泣!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是在给我科普呢?”大小姐没好气地问。 这个真没有!依璇有口难言。 “科普后面是实践。我说过,我好好地会告诉你‘长姐’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大小姐的话还在继续。 我不想知道!我更不想屁股开花!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二小姐的求生欲瞬间爆表! “我本该在你小时候,就让祖父好好管教你的。” 可是你没有! “好在还不迟。是不是,嗯?” 啊~? 疼! 依璇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两只手撑在墙面上了。 然后? 还要什么然后! 疼死了好么! 竟然下手这么狠! 可真是亲姐姐! … 依璇不知道哭了多久,又疼了多久。总之,当大小姐决定认真做一件事时,结果总是令所有人满意的。这件事当然也包括——把蠢妹妹往死里揍! 天知道依语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有多无力!大小姐像是算计好了的一样把依璇死死地卡在了墙上。想躲?没地方!想逃?没位置!想反抗?呵呵!除非弄折依璇的左胳膊,或者大小姐的右胳膊。前者依璇不愿意,后者依璇不忍心。只能受着了!那疼得啊!依璇就差没当面哭给她姐看了!真的是钻心,钻心,钻心的痛啊~! 重点是,镇尺,那不是拿来压书的么?怎么每次都拿来揍人?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把镇尺做成这种可以打人的长度!还特意选用了竹子!大小姐,你这样很过分,你知道么?!这也算了,重要的是,为什么每次都对我下狠手?看着我鬼哭狼嚎好玩吗?还不是丢你的脸!我跟你一样,姓慕容! 我要告诉祖父! 慕容依语! 你就会欺负我! 哼! 依璇一边哭唧唧地讨饶,一边在心里吐槽。 … “二表姐,醒醒。快醒醒!二表姐!”依璇好不容易度过危机,正谋划着怎么上战场呢。丫的怎么听到柳涟颜的声音?见鬼了? “二姐~~~!” “谁!”依璇猛地坐起来,不自主地摸了摸耳朵,还有些恍惚。 “大小姐问要不要出去玩?” 玩?啊咧咧?天亮了!可是,他昨天还在揍我!依璇呆呆地看着涟颜。 “表姐发什么呆呢?去不去倒是说句话啊!”柳涟颜道。 “大小姐说了去哪儿?”揉了揉眼角,依璇慢慢地转头再次看向她,“你不会又诓我?” 柳涟颜面不改色:“哪儿能呢?我对表姐的诚心日月可鉴。大小姐说,国境边上风景独好,问你要不要陪她走走?”顿了顿又问,“昨天怎么了?竟然在大小姐这里过了一夜?” 你那是什么眼神?!别以为我眼瞎!依璇咬了咬牙,到底没开口。 “涟颜,什么时候大小姐的事你也敢过问了?不怕…嗯?”依璇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看得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表姐说笑了。”柳涟颜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依璇拱了拱手,“长姐的事,哪里是我够资格操心的。听说二姐挺喜欢明宇重楼的琼华玉露,我估计大小姐也会感兴趣。” 所以你真告了我黑状是?你等着!要是活着回来不弄死你我跟你姓!依璇穿好外套,恶狠狠地看了涟颜一眼,急匆匆地跑出去。 “二姐别忘了,现在我是伯祖的养子,眼下正姓慕容来的。”柳涟颜高声道。 你给我滚~! 依璇的步子更快了。 …… “是她们,又不是她们。南柯一梦,弥补遗憾吗?可是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就是因为它永远无法弥补?”依璇的眼神有些伤感。 亦润蹙眉,心里十分困惑:“时光真的会逆流吗?或者,这些人真的是她们吗?” “是啊,真的是她们吗?”杨锦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若有若无。 锦儿可好? 第二天一早,高家的少主上了门。 早有预料的杨锦:“关门放狗!” 大侄子:“姑姑,我求你了!你就做个人!人家就是来带个话,什么也没干?说好的待客之道呢?您要是生气,您直接去找那位算账啊。” “我找你爹!”杨锦咆哮道。 “找我干嘛?”杨家主就知道熊孩子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定比李家那位还暴躁,这不,躺枪现场。 “阿兄?咳咳咳……我生病了……”装死的杨锦表示一推四五六! “高家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快些把故事讲完。李家那边他会处理。高家少主上门是有东西要给你。”杨家主说着递给杨锦一个封口完好的信封。 杨锦看着信封上高凌靖的字迹,这才伸手接过:“孩子们放假了?” “天冷了。”杨家主说。 “还好天冷了。”杨锦回答。 杨家主顿了顿,回应道:“还好只是天冷了。” “我明白。”杨锦说着拿着信封进了内室,杨家父子俩随即离开。 还好只是天冷了,而不是人心冷了是吗?可,让我冷了心的也不是别人啊!谁又来为我讨这个公道?!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笑话! 傍晚,三个侄孙乐呵呵地抱着暖炉来听故事。亦枫一进门就缩进杨锦怀里呼呼大睡。杨锦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她无奈地将亦枫安置好,这才回来给两个已经知事地念故事。 …… 第二天醒来的依璇乖巧地吃完早饭,再次和依语走在了国境线边上。 她一边享受着交界之地的特殊环境的滋润,一边时不时歪着头看向依语。 “怎么了?”大小姐轻声问道。 “只是想起了阿姐还是魏葳的那回。”依璇回答。 依语失笑:“你啊…” 依璇抿了抿嘴,陷入了回忆… 魏葳,魏国静阳王世子,日后的世宗魏武皇。 彼时的魏国还有另一个皇储的竞争者——安阳王世子魏蓉,也就是依璇。 当时的依璇尽管破除了历史上魏蓉的死局,却同样让自己失去了生路——安阳王诸子皆夭折。不管为什么,容不下手足,又有资格问鼎楚皇之位的她,魏皇是容不下的。皇族宗室必须保持一定的规模,也是为了保证皇位永远在皇族中辗转。 后来,依璇,不,魏蓉奉命征伐赵国,魏葳作为副手一路跟随辅佐。 直到一天,赵军夜袭。 魏葳替魏蓉细心地打理好行装,然后慕容大小姐,他退后了一步,对魏蓉道:“是赵太子亲自带兵。” “嘶…储君国本之重,龙脉所承。赵王疯了?还是赵国疯了?”而且内阁,不对,议会怎么会允许王室染指兵权?魏蓉诧异地看着他:这时候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议会已经通过继承人提案。”魏葳扯了扯披风的边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册立太子赵铭嫡长子植为皇太孙。” “这不可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哪有两王并立的道理?太子、太孙、太弟、太叔,立一不可立二!赵国太子安居,如何能册立太孙!他们是在挑战七国的传统和尊严!”依璇不知道这样的愤怒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魏蓉的,她更不知道,这到底是愤怒还是心虚。 依语的眉头一挑,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他唇角分明,还有着温柔的气息:“你,在怕什么?”说着,他靠到依璇的耳畔,弯下腰轻声道:“我的二小姐?嗯?” 只是一瞬间就分开了。 此时,纵然是远房堂兄妹,也不能太亲密。 可,李锐眼底的异样明显得就差昭告天下了啊! “也就是说,哪怕我战阵上射杀了赵铭也无济于事?”带着一如魏蓉那样单纯和无知的语调,依璇心底的颤抖却只有她自己懂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作为神光女帝的后裔,传承《修罗诀》和世家荣光的人,依璇当然不想增添不必要的杀戮。赵太子一死,直接逼迫赵国签订城下之盟,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可议会不惜违逆传统,在太子活着的时候册立太孙!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把这些军队彻底打杀、打垮,任务就遥遥无期!不,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微微向后退了半步,魏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李锐,他笑道:“事在人为,我相信你。” 好。 真是感谢您无条件的宝贵信任,我亲爱的大小姐。 问题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今天的二小姐依然在大义灭亲的边缘疯狂试探! 依璇从没有想过会有兵临城下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更没有想到,议会开始剥离王室权利的时候,还会有这种古老的对决方式。 但是,当赵铭出现的时候,依璇有些理解赵国议会的“退让”了。 “皇太女赵铭…”她看着那个女人英姿飒爽的持着大枪跃马而出,少年人的锐利张扬与中年人的成熟稳重完美的融合在这个肩负重任的女子身上。 霎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枪者,百兵之将也。 比起女帝临朝,他们更愿意辅佐一个更加年幼的男孩儿。而且主少国疑,议会有更多的借口和方式将王室的权利转移的议会的身上。国家,不需要一个独断专行的君主。只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国家这个意义的君主就可以了。这是当年自由派崛起的核心理念,也是议会世代传承的责任和信念。而这一次的尝试无疑是成功的。日后的三晋都会蜕变成这样的国家。后世称之为“议会君主制”。当然,这也导致了三晋的皇朝多次更替。赵魏在邯郸的争夺,既打击了赵国王室的权威,也破坏了魏国王室内部的稳定。国民的自我怀疑和创新尝试,让议会再一次发展起来。 依璇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赵铭已经在她面前两百步勒马站定。 “原来是蓉世子,久仰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容颜已经有了苍老的迹象,脸上带着疲惫。也许是因为夫妻之间并不和睦,却绝对不会是什么酒囊饭袋。 “本世子亦久仰殿下大名。”依璇记得台词是这么说的。她微笑着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储君,“皇太女赵铭,赵永辉殿下。” 赵铭听出了嘲讽,脸色不变,道:“世子此番因何征伐我赵国?” “咨尔赵国,乃我同宗,系出三晋,本永世之好。然,尔宗赵君臣,先间我君臣之义,险坏我魏国基业;后离我父女之情,几夺我世子之位;又毁我手足之礼,挑起嫡庶争衡。是可忍孰不可忍!此间种种,皆乱我魏国根基!本世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且…”依璇感到心口一股抑郁之气喷薄而出,这是魏蓉的,也是她自己的,不由自主地高声道,“征伐列国,成不世之业,固我七国之所愿耳!” 赵铭微微一愣神,随即笑得风情无限:“诚如君言。”她说完,突然抬手一掷,长枪破空,夹杂着撕裂一切的决然与毁灭。 与之相对的,是依璇立刻弯弓而射的那支羽箭。带着魏蓉的怨恨和无奈,带着魏葳的守护和遗憾。那一支承载了万千思绪的羽箭,在众目睽睽之下,插\/进了赵铭的胸口。那件轻甲像丝帛一样碎裂开来,鲜艳刺眼的赤红颜色几乎在一瞬间就染透了她的全身。 那颜色,是如此的夺人眼球。 那样的… 妖艳魅惑。 … 随后的事,依璇依昔记得——疯狂涌向魏蓉和她身边稀少的护卫,那不知何时集结而起的,也不知是魏国还是赵国的刺客死士们,与那个本就无辜的少女同归于尽。最终和那位可悲可叹又可恨可惜的赵国储君,一起埋葬在那个只有血腥利益的沙场… 她看到,魏葳,又或者慕容大小姐,站在那辕门之内极目远眺。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挥手想要出兵,又一次一次地颓然沉默。那眼神中的挣扎和迷茫是依璇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她不知道那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属于魏葳的,还是属于大小姐的。 她更不知道,她心中升起的期待和恐惧,以及那淡淡的失落到底代表了什么。 依璇不明白。 可,她谁都不能说。 … “依璇?依璇?依璇?你在想什么呢?”依语问道。 “啊!想起了一些旧事。咱们回去吗?天不早了。”依璇回答。 依语看了看半空的太阳和竹林里稀稀疏疏的阳光,点了点头:“好。” …… “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做不同的人,享受不同的人生。”依璇一脸的向往和倾慕,“太姑姑,大小姐这样的真真是英姿飒爽!我喜欢!” 亦润嘴角抽搐地看着妹妹犯花痴,随后道:“您想借着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传达什么,又要隐藏什么呢?” 杨锦故弄玄虚般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再往下讲一个好不好?” 依璇:“好!” 亦润短暂沉思了一会儿:“好啊。”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一封刚拆开的信,只有短短四个字——锦儿可好? 我的名字…… “感兴趣?”杨锦顺着亦润的目光看到了那张信纸——高凌靖写了信封,里面的信却是陈瑶的!好一个偷梁换柱!合起伙来玩我呢? 亦润识趣地摇了摇头,表示要听故事。 …… 清晨的阳光再次洒在了依璇的脸上,窗口的风景在慢慢向后移动。依璇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这车速太奇怪了。 潦草地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运动装。浅蓝色…唔…虽然经常穿,却不是太喜欢,似乎又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依璇每次换衣服时的想法。 “大小姐呢?”餐桌上只有依璇一个人,也只有一份准备好的早餐。要知道,四个人都是在这里用餐的,虽然后来涟颜和晴色跑路了… “您还没见到大小姐?还想问问您要不要把早餐送到大小姐房里。”李烨一脸惊讶地说。 “还没起?这不可能!李锐!李锐!李锐!”依璇没来由地回想起当时任务里的场景,慌乱地推开椅子高声叫道,“人呢?!” “二小姐怎么了?”李锐一脸严肃地出现在门口。 依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小姐呢?” “少…大小姐累了,还睡着。”李锐一时漏了口风,却也不再多言。 慕容依语会起不了床?!你这是逗我呢?!还是耍我呢?!还是鄙视我呢!? “这话你拿来说五哥我还能信。大小姐?呵…”觉得被愚弄了的依璇说话当然不好听。她虽嘲讽了一句,却还是迈着步子往大小姐的车厢“走”过去了。 有些事,终究要面对。 哪怕,结果太残忍。 但不可否认的人,经过几次任务的合作和洗礼,依璇在依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纵容下,已经…… 恃宠而骄。 … 紧闭的房门,安静的走廊和带着不安的依璇。这是今天,这个无数日夜里普通的一个早晨的景象。她抬手放进凹槽,尖锐的鸣笛声让她再次心底发寒。 “看来,大小姐是累了,不必打扰他。”她说着把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心腹在暗中把控各处要道路口。她必须,也没有选择,只能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了。也许不严重,可……足够可怕。以依璇对大小姐的了解,七族,甚至是七国格局,都要变天了。 等确定再没有旁人,依璇再次抬手按在凹槽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启动联合身份认证。以……”说到这里,依璇的心脏猝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安慰自己,“我依璇慕容氏之名。” “…依璇…虹膜扫描中…身份确认…允许进入者…警戒系统加固中…” 在依璇面前打开的,也许是房门,也许是地狱之门。 谁知道呢… “谁?!”血腥的气味儿扑面而来,依璇下意识地靠在门上,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凛冽的杀气宛如乌云盖顶,凝成实质的威胁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逃走的冲动!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我! 这个结论让依璇立刻望而却步。 “慕容家的女儿…”他血红的眼睛看着依璇,满是暴虐残忍的神色。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那双手宛如尖锐的魔爪一般,“依…璇…依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充满了挣扎,迷茫和不忍?他的手,慢慢放下了?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慕容依语吗?这还是那个算无遗策的大小姐吗?他,也会累?一时之间,依璇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 “走!”依语后退着,用尽了力气吼道,“滚!”压抑着恨,和一种恐惧。大小姐艰难地看了依璇一眼,满是厌恶和杀戮。他转身双手按在桌面上,背影踉跄,步履蹒跚。 “阿琛!” 那身形一颤。 依璇知道他要离开是为了什么。她也知道他从来不是因为讨厌自己才苛责疏离自己。可,她还是会为他的演戏而心痛。 “阿琛…”依璇认真地叫着这个名字,他快步上前,用双手努力地环住他的腰。那是冰冷的,宛如地狱般清寒冷冽的刺骨的绝望触感。依璇从不知道,依语周身的温度,竟然低到人类所不能接受,甚至是无法达到的程度。 “阿琛…阿琛…阿琛…”依璇下意识地,执着地,一次又一次地叫着这个名字。她觉得,一旦放开,一旦停口,这个人,这个人就会消失。不是死亡,不是失踪,而是切切实实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不再有任何痕迹,甚至不曾存在… “滚!滚!给我滚!”依语厉声呵斥。 依璇下意识地搂的更紧了。她听得出那里头的,颤抖与恐惧。 “慕容家的孩子…滚开!”最后一句,仿佛忍耐到了极限。 听到这样的嘶吼,依璇更加不敢松手了:“依语…不要…再抛弃我…不要再抛弃我一次了!” 挣扎突兀地停下了。 依语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至少没有寒冷地不可思议。 这个反应让依璇的眼眶再次发酸,眼泪不听话的溢了出来:“从小就丢下我,为什么还要再找我?既然决定找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依语…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又…又…又做错了什么?” 依璇的脸贴在依语的后背上,那一片湿热不知是依璇的眼泪,还是依语的汗水? “依…璇…慕容…孩子…那个…该死的…男人…不行!”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刻意忍耐着什么,依语说着用力甩开了依璇,转身用左手撑着木桌,右手捂着脸。桌子上,留下了他左手五指硬生生地抓痕,“走!” “果然是这样…”依璇看着那道,挣扎而无助,却又倔强的让人心疼的背影,“母亲和…”依璇不知道该对那个男人用哪种称呼,“慕容先生的恩怨…那么,阿琛…”她走过去,耳朵里的脚步声像雷鸣般炸响。再一次用力地抱住依语。此时依璇已经不再哭泣了,“哪怕是…杀了我…不要再赶我走了…求求你…那时候,我是记得的…” 记得你看着我的眼神里的悲哀,记得你对我出生的怜悯,记得你眸中的坚定。可是,更明显尖锐的是,你的疏离和拒绝。 依璇能感觉到,依语听到自己的话的一霎那,身子僵硬了。 “对不起…”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是一种让人踏实的感觉。依璇这才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看着他再次慢慢地转身,从正面将自己拥入怀里,“我的…璇儿啊…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是什么让你选择离开?又是什么让你不愿放手?是什么让你孤独无助?又是什么让你放松心安? 何为依语? 是言论?是告诉?是沉默以对? 依璇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 依璇…依璇… 璇… 璇玑… 璇玑? 璇玑! 原来… 原来! 这才是你的挣扎是吗? 这才是嫡长子的责任是吗? 这才是,你不得不离开的原因,是吗? 依璇感到彻骨的寒冷,也感到彻骨的温暖。冰火两重天,她不愿意舍弃温暖,也只能在冰冷中煎熬。 “忘了这件事。”不知多久的沉默后,依语突然在她耳边道,“等你长大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依璇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望着他,凝眸一笑。 “相信我。”他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犹豫了一会儿,他又道:“等你,加冠。” 地狱的火焰被凝结成了北方的冰川,年幼的帝君用自己的血液将沉沦的心灵带回了圣殿。天地的规则,少年的冲动,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慕书·卷二·序章》 …… 亦润和依璇同时打了个寒战! “冷了?”杨锦替两个小家伙理了理衣服,“回去睡?” “太姑姑……”亦润的声音沙哑,“再说一个。我还想听。” 杨锦的目光微微一动,随即答应了下来。显然,在就经历过的姑祖母不会在意还年轻的孩子到底从中看懂了什么。 定义时光之路? 迎着侄孙期待的目光,杨锦翻开了画册的下一个章节。 …… 第二天清晨,依璇醒来的时候怀里抱着软绵绵的大枕头。暖暖的,软软的,带着青春的味道,带着她最年幼的时候,最依恋,最不舍的温柔岁月。不知道为什么,依璇觉得不再冷了。 “两个人躺在一起,温暖是永不褪色的阳光。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当依璇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喝奶的孩子的时候,她的母亲这么对她说道。 这也许是,她执意生下我的原因。即使带着罪恶,带着怨恨,也一定要生下我的原因,是为了给依语温暖,也是为了让我不会寒冷。依璇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念头。 “醒了?又赖在我这里一晚。你说说,要怎么交代?”一身浅橙色的睡袍落在依璇的眼睛里,大小姐脖子上还挂着毛巾,头发却已经打理好了。他的语气轻快,似乎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本来只是想带你出来走走。” “啊?”嫌弃的口吻是我听错了吗?!依璇开始怀疑人生。 “果然,不该让未成年的继承人到处乱走啊…”所以我真的没听错是?!这下子依璇更怀疑人生了! 大小姐弯下腰看着依璇,突然抬起右手,食指弯曲敲在她的眉心之间:“好了。我看得到你的腹诽。一副被欺负的样子给谁看?”而后转身走向冰箱。 依璇双手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望着这个家伙,忍不住对她抱怨:“要不是你吓坏了我,我才不会在这里。联席会议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大小姐打开冰箱,拿出了一杯牛奶,转头看着依璇,恶意满满,“只是因为妹妹太过顽劣而好好教育了一下罢了。你说说,作为长姐的我,到底需要对那些外人交代什么?嗯?” 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依璇出离的愤怒! “昨夜可是抱着我不松手,现在否认也晚了。” 依语笑着说,眉宇间满是调笑和温柔,“璇儿,背后很凉是吗?” 是啊!简直阴风得四起要命!全身骨头都好疼! 依璇可耻地沉默了。 唯一庆幸的是,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刑天都没有再来烦扰依璇。而整个列车也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相信很快就会到秦都了。 … 现在是1139年12月11日,联席会议开始的前一天。正在进行的是联席会议的常务会议。依璇现在在秦都的大会堂,被大小姐牵着左手,走在这个庄严肃穆的会堂走道里。身后分别跟着名叫李澈和李锐的随从。列席会议什么的,二小姐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齐王殿下,依璇二小姐。”听到维持秩序的士兵的称呼,依璇默默地躲在大小姐身后翻了个白眼。 这里的齐王,指的并不是齐国君主,而是由联席会议授予杰出的世家继承人的荣誉称号。拥有齐王之名的慕容大小姐,在七国之中都是位比皇储的尊贵存在。这也是对作为近百年来,第一个能在稚龄通过优考的依语的实力和地位的肯定。换句话说,如果大小姐不死,包括依璇在内的其余七子,都没资格成为未来的七族族主。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与依璇同辈的世家族子们都在问——这种不给活路的混蛋,好想弄死怎么办?尤以依璇为最。至少,那些人心里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依璇确实比其他人压力大一点儿。其他人虽然没有大小姐那么优秀,却也是一众兄弟姊妹里最出色的。父母们除了感叹“别人家的孩子”以外,也无可奈何。可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的依璇,和庶弟不相上下的能力,外带一个时刻想提携儿子的后爸和一个随时要弄死继女扶亲儿子上位的继母,再被亲姐映衬成了对照组,要不是那句“嫡庶有别”的训诫一直压在世人头顶,依璇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的必要!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大小姐摸了摸妹妹的头顶,看着她“失落”低头的样子,眸子里露出心疼怜爱的神色。 依璇抬头回望,那神思不达眼底。她闷闷的低头道:“你太优秀了。” “齐王?你在为这个不开心?我更优秀,才会有更多人关注和支持,才能保护我可爱的小妹妹,对不对?”大小姐耐心地解释着。 如果你的语气柔和一点,亲切一点,并把那明显的怨恨隐藏起来,我就相信这话。依璇抬头用怀疑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然后点点头不说话了。 装! 装!装! 装!装!装! 迟早遭雷劈的玩意儿! 咆哮二小姐在线腹诽。 依璇气哼哼地撇过头看向一边,一个中年人正带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少年走来。 “阿姐!”依璇几乎用尽了力气高声喊道,尖锐的声音让许多人侧目而视。 在她开口的同时,一道阴影挡在了依璇面前,同时依语冷漠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你不该在这里。” “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你的教养呢?”慕容先生不满地对长子指责道,“你弟弟可比你懂事多了。” “首先,这里是属于七族继承人和候选者的议席,你本来就不该来这里。其次,养而不教的人根本没资格指责本小姐的行为,更何况你这个连养都不养的贱\/人?真以为只要播了种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果实的甜美么?”依语的语气不但充斥着冷漠嘲讽,还渐渐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悲愤。这种变化和他的演技一样仿佛浸到了骨子里一样不露痕迹,“最后,母亲只生下依璇一个女儿。本小姐的弟弟?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假货?慕容先生,你是在指责我慕容世家的血脉?还是要颠覆我慕容一族的法统?!” “放肆!你是在质疑本少爷吗?!”慕容雨昊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叫道。 男孩儿皱眉:“长姐的话未免太…” “谁是你长姐?!一个外室子罢了,母亲容忍了你活着,给了你庶子之名,让你得到世家的承认和教养已经是极大的宽宏,你还想得寸进尺吗?当本小姐没脾气呢?”大小姐的暴怒很少流于实质,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愤怒。 是因为那孩子的话吗?因为他的话涉及了我的身世和地位?依璇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轻轻扯了扯。 依语一怔,不着痕迹的回握了妹妹一下,而后果断地道:“卫兵!给本王把闲杂人等丢出去!” “你敢!”慕容先生色厉内荏地吼着。少年被那句斥责逼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大小姐傲然地看着这个还把他当做毫无反抗能力的年幼女儿的白痴父亲,轻蔑地说:“我为何不敢?” “你…” “我也想知道,语儿为何不敢。”慕容雨晨冷声道。 “家主?这个逆女她…” “母亲,我和依璇先走了。”大小姐再次打断慕容雨昊的话,就要带着依璇转身离开。 “慢着。”张英不紧不慢地说,“卫兵呢?” 依璇闻言顿时一慌,立刻就要走出去辩白。大小姐的身子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硬生生把她挡住了。 慕容雨昊得意地看着大小姐,得到的依然是冷淡的蔑视。 “齐王的话没听到?还不把人扔出去?”张英一副不耐烦地样子说。 “张英!你怎么能…”慕容雨昊惊怒交加,却立刻被人捂着嘴巴,跟那个羞愧的少年一起被带了出去。 “瞧,我说过的,每个人都该在他应该的地方。”大小姐转身轻笑着对依璇说,“你要记得,人啊,要认清自己呢。” “璇儿明白。”二小姐低下头,显得很难过,她呢喃着问道,“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璇儿,过来。”慕容雨晨慈爱地对幼子招了招手。 依璇看了一眼大小姐,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走过去扑进张英怀里撒娇:“妈妈…” “好孩子,乖啊。”张英摸着依璇的头安慰道,“妈妈保护你。” “妈妈,您太宠她了。还有,要开会了。”大小姐冷漠地说,听起来很不耐烦。 …… “身份交错了?”亦润的眼中精光闪烁,“命运……回溯……”以及那些特殊又意味不明却有着相似含义的表达…… “这是回溯的时光,还是现实的时光?”依璇问道。 杨锦一笑:“你觉得呢?” 时光啊,时间与空间共同前行的脚步…… 李家的报复? “高凌靖!你!陈瑶宠她就算了!你到底是舍不得陈瑶,还是看我不爽?!”高家出手对李立生来说太难搞了。毕竟李立生又不是要和杨家你死我活!杨锦但凡配合一些,她们也不会一直不能再见。 李少主能怎么办呢?趁着姑姑不注意,一瞬间就没影了! 另一边的陈瑶收到了同样由高凌靖写了信封递过来的回信——平安喜乐。 陈瑶无奈的叹了口:“这不依不饶的性子,到底像谁啊……” …… 到了下午,依璇抱着零食蹭上了姑祖母的炭火:“太姑姑,我这次想先听。” 毫不客气地吃了侄孙零嘴的杨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哥呢?” “祖父。”多说多错,依璇又不知道祖父找亦润有什么事。 她不知道,杨锦知道! “哦,那先讲给你听。” …… 其实联席会议的议题很少。 毕竟能够让七国同时妥协的条约本就不多。 “我抗议!”原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大小姐突然开口道,“这并不在联席会议的职权范围。本王要求废黜议题。” “请齐王殿下给出能说服会议的理由。否则我们会暂时取消您的列席资格。”议会长半是解释半是威胁地道。 “依璇是我慕容家的女儿。王室和议会凭什么剥夺世家之子的继承权?”大小姐不紧不慢地反问道,“联席会议不想存在,本王没意见。” “齐王殿下!”几乎所有议员全部站起来惊叫道。 大小姐凝眸看着议会长,坐在他身边的依璇可以清晰感觉到那份滔天杀意:“以,我依语慕容氏之名,本王可以废黜这个该死的、僭越的联席会议。” “请息怒,尊敬的殿下。我谨代表联席会议所有议员向您,向依璇二小姐致以最崇高的歉意。”议会长虔诚而郑重的向世家所在的方向九十度弯腰鞠躬。 “议会长,本王最后一次向联席会议申明:此处,是我世家继承人列席之处。包括本小姐在内的世家七子,除了世家的三堂联合会审,没有人可以取消列席资格。当然了…”他坐在那里环视四周,带着一股决然的冷傲,“联席会议要是想废黜本小姐作为齐王的列席资格,无可厚非。” 双重身份什么的最讨厌了!联席会议才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提案得罪七族未来的主人。一旦联席会议废除大小姐身上的爵位,几乎等于在向慕容家宣战!那就意味着,最糟糕的后果是,任何世家族子都会和胆敢通过这项提案的议员及其背后的支持者不死不休! 真是,爱算计的女人! “如您所愿,尊敬的殿下。在我的任期内,联席会议绝不会越俎代庖。当然,职权范围内的事,联席会议也绝不让步。”议会长认真而严肃地说。 “这一点,本王也一样。”大小姐冷笑,“再怎么说,本王也受封于联席会议。” “那么,下一个议题。”议会长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不知道为什么,依璇总觉得重新坐下的议会长有些不一样,似乎更加威严了一些? “在发呆?”大小姐在依璇耳边轻声道。他的呼吸轻柔而微凉,却让依璇的耳根有些发烫。 依璇慌乱地歪过头,撞进了一双低沉却探究的眸子里。一股悲伤从依璇的心底直冲脑海。她语无伦次地道:“没…没有…怎么这么问?”看着光秃秃的桌面,依璇声若蚊蝇,跟几乎不存在了似的。 “觉得我太强势了?”依语问。 你简直就是悍妇好吗?!当然这话依璇死也不能承认啊!“不是。弱肉强食的道理我懂。只是,不会太张扬吗?”虽然不想承认,可你简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啊! “张扬?你是这么想的?”依语似笑非笑地反问妹妹,“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你是说,那蠢货是故意的?”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自然只会得到一声冷哼。 依璇委屈地瘪了瘪嘴,又问:“目的呢?得罪世家少主们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被开罪的是个注定活不到冠礼的人呢?那就无所谓了。你说是不是,嗯?”依语带着淡漠的从容看着妹妹的眼睛问道,“比如说,我?” “不会的!”依璇被吓得肝胆俱裂,右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袖子,人几乎要跳了起来,“你说过,不会留下我的!” “人啊…总是会说谎的。”他轻轻地拍了拍依璇的手背,安抚道,“别怕,至少不是现在。” 为什么,我会觉得更不安了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依语,会为了继承权…抛弃我吗?”依璇越说头越低,最后干脆低下头不敢看依语的眼睛。 大小姐周围的气温似乎又降低了。 “真该,好好揍你一顿。”依语抱怨着,冷声回答,“你可比那些东西重要多了,当然也更麻烦。” 为什么又要揍我? 不对! 什么叫我比那东西重要多了? 我只能和东西比?也不对!说谁麻烦呢?我哪里麻烦了啊! “依语!”依璇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得到的是一个带着别样温暖的笑容。 他仿佛穿越了万年时光一般看着她。 寂静而从容,温和而淡漠。 “怎么了?”褪去了冷漠伪装的大小姐温和地笑着问。 依璇却能再次明显感觉到这个笑容未达眼底。 换句话说,大小姐并不信任妹妹。或者,这不信任也是给另外一个人看的面具。 “你是依语。”依璇不由自主地,执着地重复道,“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阿琛! “好。”依语没头没脑地回答着,又伸手摸了摸依璇的头顶,一副很宠爱妹妹的样子。 说是列席,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旁听。像大小姐那样强势抢镜头的一百年也不知道有几个。不是每个继承人都有本事让代表七国的联席会议认可的。当然,议员们也会因为“涉及内政”这个没节操的理由推翻原本已经说好的提案,然后引发国内、国际的各种混乱,最后再因为各种妥协而归于平静。总而言之,这个会议基本是没用的。 这也是依语能带依璇进来,慕容雨昊可以领着自己儿子进门的原因。 虽然,如果早知道会碰到这对父子,依璇宁死也不会凑这份热闹。可是,有钱难买早知道。更何况,二小姐没钱。 依璇学着依语大小姐板着脸坐在那里,心理活动依然丰富。 “飞霖。”南宫清逸坐在大小姐的另一侧,他低声道,“是祖父。” 啥?!南宫家的老头想造反了耶?不是!他脑子没病?挑战宗室嫡支这种事…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依璇的眼中闪过惊讶和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怀疑。 “看来,你也动心了。”大小姐讽刺地说,“作为继承人,你合格了。” 在在位者手底下积累起足以短时间内探查、传递到在位者消息的力量,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继承人了。只是,不排除南宫家的老头故意放水的可能。七族诸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真是让人伤心的评价。你那位父亲呦,到现在梦还没醒呢。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这么多年朋友,小问题不收费哦。”清逸用带着诱惑的口吻劝道,活脱脱的奸商典范。 “还是收费解决的问题比较靠谱。”大小姐冷淡地说。 “切~本少爷真是懒得理你。”清逸敲了敲桌面不再说话。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南宫清逸自称本少爷是因为他是南宫家的少主人。慕容先生之所以自称本少爷,却是因为他没资格成为慕容家的继承人。和侄子用同一种自称还要表现得自然得体,也真难为这个快到天命之年的大叔了。也就是南宫家的少爷“厚道”,从来不在叔父面前用这种伤人自尊又戳人肺管子的自称。要是换成晴色…不好意思,忘了他是个哑巴。换成涟颜…呃…她是个女的。哎…慕容先生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今天的二小姐也是为慕容先生的好运感动的一天。 “咚…咚…咚…” 在依璇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厚重的钟声传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包括因为睡觉而被大小姐扯着耳朵提起来的二小姐。 钟声,一共响了七次。 这是目前最大的鸣钟次数。 帝鸣九,诸王七,公卿皆五,侯伯者三,余者皆一。 七国并立当然没有皇帝。 是谁死了? “楚皇驾崩。”寂静了一会儿,议会长脸色铁青地说道。 我记得议会长是楚国人。国君丧,臣民皆服之。这是要守国丧?联席会议里的楚国议员也要有一个月不能与会了。议会长更是只能离职。真是运气不好。不过,楚皇虽然病重,也不至于死这么快?上次接到的消息不是说还能拖半个月?不然,那议会长刚才也不会跟大小姐叫板。要不是为了趁势留下东山再起的实力,他何至于开罪世家继承人?等等!该不会是…依璇偷眼看了一下大小姐,他正看向对面的议席。 那是… 慕容雨昊? 不会要告诉我是他刚才动手脚了?!这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他怎么做到的?不是,他闲着无聊弄死楚皇做甚?也不对!这发什么疯呢?! 依璇惊骇莫名。 …… “这是要浑水摸鱼?”依璇的眼睛眨了眨,“真可怕!” “那就不听了。”杨锦揉了揉侄孙女的头发。 依璇摇头:“要听!难得只有我一个人听!” 杨锦淡淡地一笑,答应道:“好。” 心有愧,怯相逢 侄孙女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好奇和恳切,杨锦揉了揉侄孙女的脸,为她翻开了下一章节。 杨锦一边念着熟悉的内容,一边想起了当初的岁月——当初的字字句句都像是玩笑可到最后点点滴滴都成了诺言的笑话。我未赴三年之议,而你们辜十年之约。 心中有愧,不敢回首,不甘错过,亦怯懦于相逢。 杨锦真的很想亲自问一句:恨我如此,不愿复见? 可,又该问谁?又去问谁? …… 清逸也在这时转头,和依璇的目光豁然相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活不到冠礼,我也代表着世家脸面。慕容家的掌权者小肚鸡肠一脉相承,怎么可能叫自己钟意的继承人白白让人做了踏脚石?”大小姐小声地说,“居然有人以为摄政者宽宏,慕容雨昊到底给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天生的说客。”只是不知道这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解释给依璇听,又或者是在警告清逸? “钟声敲响,楚太子继位。不是说地位不稳么?”清逸皱了皱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 大小姐闻言转头看向他:“伯父还没老呢。” “大伯?祖父他…是在考我?”清逸的眉头皱得更深,又很快放松下来,不再说话。 “璇儿,未来已经开启了。”大小姐对妹妹说。 新时代已经到来,未来已经开启? 是让我不再犹豫吗? 可,我的年纪还太小了。 我真的能推动岁月的轮轴吗? 如果我不能… 那么此刻… 丧钟… 为谁而鸣? 依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 一分钟后,众人重新坐了下来。除了心情明显不是很美丽的议会长和楚国议员们,一切还是那么的热火朝天。 “楚皇的事先别管了。我总觉得这次的联席会议不太对。”清逸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一下接着一下的敲着桌面,“如果说是同时试探世家和王室,议会的目的就太可怕了。如果只是巧合…”他的脸色微变,显然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蠢话,“本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凑巧的巧合!” “老六和老七倒是跑得快。”大小姐不在意地道,随即指了指依璇,“本不想带着这个麻烦的。可是她这么蠢,不如看在身边还安心些。” 说谁蠢呢?!好想一口咬掉这根碍事的手指!二小姐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 “你竟然把怡然留在魏国。”不无讽刺地说完最后一句的大小姐再次食指弯曲,稳稳地敲在了依璇的眉心之间! 好疼!依璇捂着脑门,满心是泪地想。 “老四不是要在梁京住半年么?我叫怡然替我去陪她表哥了。” 啥玩意儿?!这么无耻的话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口的?!南宫清逸!你还要不要脸了!依璇简直没见过比这更无耻的人! “无耻。”大小姐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这样的直言不讳也未能撼动清逸那张厚重的脸皮!南宫少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怡然自得。 “三哥也去过邯郸吗?”依璇歪着头看着清逸脸上的表情。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隐忍的愤怒:“老\/二也想去?” 想去你个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那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依璇眼角发红,真想咬死他! “别生气,会变老的。”清逸笑着说,“我前年和父亲一起去过,独孤家,传承要断了。” “闭嘴!”大小姐对着清逸恶狠狠地道,同时不忘记一把捂依璇闲不住的嘴巴。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变脸了,不过在这种时候,听话总是没错。依璇乖巧地靠着依语。 在听了三天的无聊会议之后,所有人终于踏上了归程。 尽管柳涟颜和晴色这俩混蛋还没找到,慕容雨晨夫妇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带着两人离开。大小姐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锐,也没说反对。依璇当然不会有意见,而且她开口也是白搭。 也许,他俩已经在临淄等着我们了呢?依璇这么安慰着自己也就把这事儿丢在了一边。 … 这天,依璇一如往常那样在车厢走道里毫无目的地溜达着。 “二姐!”被人突然间猛地一拍肩膀还附赠一嗓子大吼的依璇差点没被吓死。等她看清楚这张脸的时候,真的好想揍人!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柳涟颜!你丫带着晴色跑路让老子背黑锅不说!还敢疯够了回来吓老子!他娘的!不弄死你我跟你姓。依璇跃跃欲试! “我跑出去是为了谁啊?要不是看在你平常帮我找药材的份上,我才不操这份闲心。”看着这张得意洋洋的脸,依璇真是越来越想弄死她! 柳涟颜就差没拿笔在脸上写着“快来夸我”了! 蠢成这样还敢跑路!真不知道是最近治安太好了,还是这货的人品太好了!二小姐不无恶意的揣测着。 “对了,五哥呢?”涟颜四处张望,神色有些复杂,似乎真的有急事。 依璇歪着头想了想:“去祭奠楚国大行国主了。” “什么?!”柳涟颜惊讶地道。 不信还问我做甚?! 依璇不爽地道:“骗你干什么?昨天母亲才跟我说的这事。估计,现在人已经到郢都了?” “完了完了完了!大小姐没说什么?”涟颜跺了跺脚,脸上浮现出懊恼和心虚的神色。 依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南宫家的事大小姐怎么开口?” “这是南宫家的事吗?七子旦夕不保,嫡系朝暮难存,你跟我说这是南宫家的事?我的二小姐,刀已经出鞘,枪已经上膛,再顾忌面子,恐怕就要直接投胎了!”柳涟颜口不择言地道,“在位者谋杀继承人这种丑闻,要怎么对世人交代,怎么对后世交代?待你我百年,又何面先君!?这还是南宫家的事吗?!” 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依璇再不明白也就真的是白活了,却还是有些奢望:“叔祖这决心下得是不是太快了?我承认,五哥聪敏仁德,颇有声望,却不至于到了让叔祖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喂!老六!叔祖该不会已经见过慕容雨昊了?!” “是!可真是天生的说客!”柳涟颜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想把什么给咬碎。 要命了! 依璇看了看某个车厢的方向,又看了看柳涟颜。心底仿佛一锅滚烫的热油突然被浇一盆水,噼里啪啦的油花四溅。 柳涟颜连着拨了好几个号码,整个人都显得很浮躁。 凝神看了涟颜好一会儿,依璇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心情终于平和了一些,虽然还是糟透了:“只能保怡然。” 柳涟颜的脚步一顿,诧异地看着自家二姐,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三哥、四哥…” “总好过一起死!能不能保住怡然还不一定!”看到柳涟颜眼神飘忽不定,依璇不禁怒上心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知道你从来瞧不起我!以为我看不出来?拿大小姐来压我!?我和他玩阳奉阴违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 看着涟颜那“你说得有理,但是我不信”的神态,依璇恨不能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智商呢?拿去喂狗了?!就算弃车保帅,你也得有车可弃,有帅可保!现在人家都赶尽杀绝了你还有空跟我抬杠! 二小姐觉得这届妹妹太难带了! 来回走动了两圈,见柳涟颜还是不死心,依璇只好继续道:“冷血如慕容依语,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他们三个!你是才认识他吗?我们这位长姐从来是两害相重取其轻!这时候感情用事?不想要命了你!”依璇边说边思考着如何用最快速度调用起在怡然那边的资源。她的心却还是乱糟糟的。不知是在为庞大的代价滴血,还是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流泪。 “可是表姐…” “你为什么还活着?”依璇毫不客气地问道,“呼延一脉嫡长子、嫡次子同样优秀,为什么活着的只有你这个嫡幼女?若六叔愿意,未必不能保住三个孩子。”生父尚且冷血如斯,你装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母! “二小姐什么意思?”依璇看到她眼中的羞恼和躲闪——原来她是知情的。这样的人能用,能信吗?嗣君的辅弼之臣… 虽然心里十分疑虑,依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首先,留下三个嗣子呼延家的资源会分散;其次,嫡长子和嫡次子已经成年,族人必定会在风间浪口上作死;最后,年幼的嗣子会让野心家的野望急聚膨胀,等到嗣子成年,就是一举清洗不安分的族人,再创盛世的时候。”嘲讽地看着涟颜想装出“惊讶、愤怒、控诉”的表情却又拉不下脸的纠结模样,依璇不禁觉得好笑得很。 涟颜脸色微红,疑惑地看着依璇。 “该不要脸的时候,我七族子嗣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代名词。”二小姐再次嘲笑道——嘲讽值满分! “不…不好了!”李澈突然闯进来,满是惊惶地道,“三位少爷被杀!”顿了顿,他顶着柳涟颜暴怒的眼神继续道,“怡然小姐失踪。” 呵… 原来… 这丧钟是为我七族少主人而鸣。 …… “姑祖母!你偏心!”亦润委屈!怎么就只讲给她听? 生活不易,杨锦叹气。她把昏昏欲睡的依璇送进内室安置好,这才出来哄大侄孙子:“那我现在也再给你一个人讲一次好不好?”可以想象亦枫撒泼打滚要求单独听的样子了,杨锦想到了这里就有点生无可恋! 亦润圆满了! 开心听故事! 杨锦!杨锦? 果然不出所料,亦枫嗷嗷地叫着要单独听故事!杨锦很无奈:侄子是债,侄孙也是?好想大义灭亲搞死亲哥! “平安喜乐?”陈瑶看着杨锦的回信心里五味杂陈:彼此都有愧疚,所以彼此不敢再面对。可,都在期盼重逢…… “我们去见她,她也不会见。”李立生并没有在侄子面前表情显得那么气愤,“她就是个属蜗牛的!一碰就缩头!真想砸碎她那个破壳子!” “偶遇,巧合。”高凌靖简单直白。 陈瑶扶额:“你还是这么……” 另一边的杨锦打发了亦枫的要求,又被三个侄孙目光灼灼地盯着要听故事。 杨锦:…… 有时候活着挺无助的…… …… “二姐?”涟颜不知道该不该夸奖她姐姐越发有威力的乌鸦嘴。 “还不滚?等着发压岁钱啊?晴色人呢?一起滚!”依璇哀叹着让涟颜赶紧带着晴色滚蛋!大小姐对他俩跑路的事儿可没翻篇儿。再说,清逸和老三、老四遇刺身亡的时间点,都太巧了。 打发走妹妹,依璇带着疑惑敲开了依语书房的门。可惜,大小姐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埋在那堆文件里,一点儿为依璇解惑的手足之情都没有! “来了。”得到准许推门而入的依璇,得到的是他冷淡而从容地问候,“为了南宫清逸?” 大小姐郑重的用名字来称呼他。 依璇终于可以确定,这一次南宫清逸真的死了。 关于南宫清逸的一切将从七族的记录里慢慢地被淡化,被遗忘,被抹去。 “五哥…”依璇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下意识地停了停,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南宫大少爷,可惜了。” “识人不清,自视过高。”大小姐的评价一点儿也不温柔,与其说是哀叹,倒不如说是讽刺。当然,大小姐那个从来没有起伏的语调,不管说出什么评价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是不是该庆幸我不用去参加葬礼?我是真不想去!天知道,不是,天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到达,再平安回去!依璇心里的算盘开始哗啦啦作响。 “最近不太平。”他说,放下手里的笔,认真地打量了依璇一番,“在欧阳家的传统范围,我还没本事插手郢都。” “表姐会疯。”要是真的被人这么直接地一刀捅进腹地,丢得可是祖宗十八代的脸。别说是小气暴躁的呼延颜敏,就是淡然如水的欧阳邺澜也会上天!我敢用老爷子的项上人头打赌,大小姐要是敢这么干,欧阳家那位常年旅居国外,整天寻找着梦中情人,却又有着“邺澜”这么不靠谱名字的欧阳少主一定会哭塌楚国皇宫。接着必然是携群情激愤之大势,大军入齐…至于顺手牵羊,兵胁三晋什么的,都是小事!别说什么大宪章,更别提什么永世修好的破条约!被一巴掌扇到脸上的少主人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是正常的!又不是第一回!更不是没有过!在遥远的神光时代和后神光时代里,那位信陵君简直就是经典中的战斗机!这么想着,依璇都有些跃跃欲试。 依语手里的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停下,脸色在那一句话之后甚至有了些烦躁的意味。 依璇见状不禁脸色微红,这才想起南宫清逸曾提过的那个不靠谱的分赃协议: “我说飞霜,飞霖这么在乎你,我找个人绑票要赎金肯定发。你家老头子再怎么心疼钱也不会让长孙丢面子的。我也不要求多,分我五成就行了…”彼时,稚嫩却张扬的清逸斜坐在椅子里对幼年的依璇蛊惑道。 绑我的票,分我家的钱,还要摆出一副“我是为了你”的大好人的样子,南宫家的蠢货果然都很无耻!虽然我很缺钱花,我也不至于傻到把自己卖了。绑架能不能成先不说,真当大小姐是傻子查不到呢?就算依语默认好了,我家老爷子又不是老糊涂,第一个弄死我好?为了钱搭上命,那不是傻,是蠢得令人发指!难怪人家说南宫家的人不愧是神光血裔,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杆儿,卖了别人还让人帮着数钱就算了,坑死血亲手足也是不打颤的。别说心虚了,我可是连个眼神都没见他闪过!虽说逝者已矣,但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庆幸南宫清逸死了。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在我小时候想弹我脑门的事,更不是因为他和慕容大小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本小姐宽宏大量,才不会那么小气!想起往事,依璇突然更生气了,生气到想把清逸拖出来鞭尸! “依璇,依璇…”大小姐明显不悦的声音拉回了依璇的神思,依璇讪讪地一笑,示意姐姐重复一下刚才的话,依语淡淡地问道,“想什么呢?” “葬礼。”没得到答案的依璇镇定地回答,没听到依语说话什么的,人家才不是因为心虚而大声的! “不准。”他说,“添乱。” 有这么打击人的么?!依璇忍不住心底翻个白眼,抱怨道:“又不是我要去。你有本事跟祖父说啊…” 然后,大小姐默默地拿起了一边的即时拨了出去… 喂!你是认真的吗?!依璇的心情是崩溃的! “她不能去。”短暂的等待之后,依璇就听到大小姐对电话那头冷漠地开口。同时,依璇的脑海里正在进行全程同步文字直播… 【依语:她不行。年幼无知,添乱。】 【老爷子:那谁去?我可不能带着庶子去。】 【依语:若依璇出事,世家传承怎么办?慕容氏嫡支的血脉怎么办?祖父如何面对先人?】 【老爷子:一味地躲在屋子里,也只会在风浪摧毁屋子的时候手足无措的跟着一起毁灭。不如放她出去,谁知道她会不会乘风破浪,直上九霄?与其让苍鹰被束缚退化成温顺的鹦鹉,不如让它搏击风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起码,它努力过,拼搏过。】 【依语:她还小。】 【老爷子:你在这个年纪已经筹备第一次优考了。】 【依语:她不是我!不需要这份荣耀!】 【老爷子:可她必须成长起来,趁你还能帮她。一个人,更难。】 【依语:我不会让她…】 【老爷子:野心永无止境。随着时光流逝,罪恶和欲望的腐土上,谁知道会长出什么?你能保证日后那些人,永世效忠她一人?】 到这里,字幕猝然停止。 依璇下意识地去观察依语,看到他皱着眉头,用支着桌面的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如您所愿。” 还是妥协了吗?我终究是被放弃的?依璇心情微微低落了一下。 大小姐挂了电话,怔怔地站在那儿。 他手里的笔戳在文件上很久了,估计那文件已经花了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有没有备份的可以用?在依璇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大小姐第二个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不同于刚才的平和正派,这次的神态更明显的是作为上位者的威压的气度。 所以,又是什么幺蛾子?!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需要那几天没有任何打扰我。” 是要撂挑子?喂!你确定不是在和我炫耀权柄?!依璇有些羡慕! 依璇从这些话里听出了理所当然与嘲笑讽刺! ——嗣子什么时候可以不顾一切的到处乱跑了?手里一大堆事往哪儿推?暗部的那位可不负责处理明面上的任何文件和事务,就算是求他都没用!这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三个人一起目标简直大得不忍直视!当杀手什么的都是傻子吗?你不能因为自己智商高就这么瞧不起人啊!万一阴沟里翻船怪谁去?——我也很想这么张狂啊啊啊! “虽然不想去,还是送他一程。”仿佛刚才不要脸地压迫下属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大小姐把面前那份脏乱的文件随手丢到一边,看起了另一份。 从这个姿势动作来看,依语的心情已经从电闪雷鸣大暴雨变成了艳阳高照大晴天! 这也不是你要跟我一起去的理由! 我不想身边的危险系数上升两个八度啊! 真会死人的! 依璇“非常开心”地回答:“我不去。” …… “我也想要这么神奇的东西。”亦枫单纯地说。 “会有那么一天的。”杨锦忽悠侄孙从来不带怕的。 亦润若有所思,三个人跟着父亲走了。 走到半路,“爹,不告诉太姑姑陈家和李家要偶遇她的事么?”亦润还是有点儿良心的。 亲爹沉默。 于是再没人提起了。 偶遇个锤子! 亦润的良心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比起良心,看热闹不香吗?再加上学堂的课程越来越短,他们也很想多听点儿故事。 于是原本打算出门的杨锦在侄孙们的热情下邀请下成功变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让高凌靖本就不靠谱的偶遇计划胎死腹中! 对此毫不知情地亦润继续毫不心虚地要求太姑姑讲故事! …… “我不去。”缓缓地抬头,依璇认真地看着依语。她知道,这样的选择不会只有一次,但一次的错误却是永世的悲伤。她也知道,他的冷漠是浸到骨肉血脉里的纯粹,不是伪装,也不是面具。生来如此,这是多么可笑又多么悲哀? “你会后悔。”依语说,“很难。” “不会。”依璇回答,放下手里快要被自己捏碎的茶杯,依璇故作轻松地一笑,“机会有很多,困难也会很多。依语,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对不对?” “啪!” 依璇眼睁睁看着那支笔被大小姐硬生生按折了。 好好的东西啊!不喜欢送我也是好的!搞破坏多浪费!而且文件又看不了?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决策者啊!二小姐对这样的浪费行为表示深深地谴责! “依璇二小姐。”依语冷冷地看着倒霉妹妹,一字一句地说。 “我认错,我检讨,我有罪。”依璇利索地低头,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该怂的时候绝对不要强硬!不然会死的很难看! “你去说服老爷子?”他叹气道。 “好。”她回答,算是结束这次对话。依璇站起身看着桌子后面那个冷清地看着手里文件的人,心脏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恐惧地颤了颤。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背后的目光是满满的怨念。她在心里抹了抹冷汗,脚步加速。 … “二小姐这么做的理由呢?”老管家并不意外地看着在他面前开口的依璇,“您有什么打算?” “我要读书。”依璇理所当然说,摊开双手,一脸的苦恼和无奈,“会毕不了业的。我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 恪爷表示:你那及格线上的成绩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老管家面色古怪地看着依璇道:“您说的很有道理。可南宫家怎么办?” “不是有大小姐?反正那几天没事做。本来就该家主和嫡长孙出席。”二小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去了才不合适。” 恪爷:这时候倒是聪明,去秦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茬来呢? “那谁送您去学校?我?还是…” “恪爷!我自己能行!能行!”后面那个选项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不管是叔祖、伯父、叔父、姑姑、姨母还是慕容先生!本小姐通通是拒绝的! “可是…” “没有可是!李澈和李锐会安排好的。”依璇对自己的保镖们和安排这些保镖的老管家恪爷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信任。 二小姐一脸惊恐地转身,拍着心口抱怨道:“爷爷!您吓到我了!” 恪爷叹气道:“你姐姐…刚才还说你年纪太小不适合去。既然你要读书就随你。” 依璇闻言微微低下头,倔强地一言不发,也没让恪爷看到自己眼中的讽刺。 … 现在是1139年12月21日,依璇十一岁,离优考还有四天。她正在教室里看书。因为主持这节班会课的,那个没节操的班主任李梅老师,她翘班了。所以,现在教室里有点儿吵闹。 可在依璇眼中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迟早会醒来的梦魇。 依璇并不害怕,也不需要怕。 游戏,是现实不曾发生的。 如梦似幻。 终究,只是一场妄言。 【晴色:二姐,出事了。】 简单的五个字让依璇心头一震。 她慌乱地抛下书本转头,晴色的右手正放在依璇的肩膀上,左手正在上下划动着——手语? “跟我走!”依璇站起来一把抓住晴色的左手拽了出去。在众人都没空注意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奔到学校大门口了。 “你们干什么?”保安拦住道。 “抱歉!我会和校长解释。快走!”恪爷不由分说地让人把两人塞进了车里,依璇很意外地看到了自己那没节操的班主任李梅——她坐在驾驶座上,严肃而低沉。 【晴色:长姐。伯祖,刺杀!】 车,疯狂的奔驰在这条宽阔有狭窄的马路上。 【父亲,不念旧情吗?】 【晴色:表姐…】 【我知道了。学校那边…我的学籍呢?】 【刑天:四天前调到燕国。】 【他早知道?】 【刑天:以防万一。原以为他多心。】 【老七,涟颜呢?】 晴色转头看着依璇,轻轻地摇了摇头。 【柳涟颜呢!?】 【晴色:郢都。】 【呵呵…楚国?好,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呼延颜敏!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这次要是不弄死你,我跟你姓!】 晴色默默地扯住依璇的衣角。 二小姐沉默的看着他。 【晴色:我想去楚国。】 【你说什么?】 【晴色:我要去楚国。】 【还嫌不够乱吗?!】 【晴色:一个,不够。】 依璇凝眉不语。 【晴色:加上我,足够了。】 两个实力不突出却正统的世家嫡系继承人,的确比依璇和大小姐更吸引人。因为成功率更高。 利益至上,这是最基本的守则。 【你去。】 晴色一愣,随即耳根微微发红,似乎没想到二小姐这么容易松口,他那些一万个理由都白费了。 风驰电掣。 【对不起。】 很久之后,或许只是依璇觉得过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她这么对他说道。 晴色转头诧异地看了依璇一眼,眼神很迷茫,然后变得清澈,感激和无奈相互交织。最后,变成了一片宁静。 世家的传承者,果然没有傻子。 … “给我一个解释。”这是依璇在燕国见到大小姐时收到的第一句问候,当然依璇不否认这里面的怒火可以燃尽一切。 二小姐耸了耸肩,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还是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嘴角一咧,低声道:“您的妹妹有点贪玩。可能是大小姐您,没教好她。” “是吗?真是本小姐的过失。”他的语气平淡而冷漠,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依璇。 二小姐顿时后背阴风四起,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她心虚地,又努力镇定地看着那双清澈冰凉的眸子,总觉得自己又要出事。 “怕什么?反正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嗯?” 不好!真的生气了!现在认真解释还来得及吗?现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还有救吗?现在逃走装作自己从来都没出现过还有用吗?依璇心里迅速盘点着对策。 “依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长姐’的含义?”他在依璇面前停下脚步,淡淡地问道。 当然没有! 必须没有! 肯定没有! 就算说过也肯定不是跟我! 不要以为可以随便扣我黑锅! 老子不背! 二小姐挺了挺脊背,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坚强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真的没有。不过没关系…”依语刻意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弯下腰在依璇耳边轻声道,“现在就告诉你,所谓‘长姐’啊…” 依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姐姐,只想大喊一声以证清白,啊不,是保住狗命! 阿姐我错了! 饶了我! 今天的二小姐依然是个被人压在地上打的战五渣! …… “她真不行!不像我!以一当十!”依璇骄傲的表示虽然自己和书里那个同名,但是自己是有战斗力而且能干赢亲哥的! 一旁准备端茶喝水的亦润:有时候活着就挺无助的!我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有你这个妹妹?! 杨锦一边泡着茶端给亦润,一边笑着给依璇递糕点:“那不是很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不过依璇啊,人呢,还是要学会低调守拙的好。毕竟中庸之道才是长久之理。”而后抱起亦枫点了点他的小鼻头,“枫儿长大了很多。” 亦枫惊喜地问:“姑祖母看出来了吗?我是不是更能干了?” 依璇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是更胖了!而且衣服不会说谎话的!” 亦润忍了忍,没敢告诉亦枫太姑姑的意思是要抱不动长胖的熊孩子的可怕事实。 亦枫还在和杨锦撒娇:“姑祖母,我想吃蟹粉狮子头啊!” 杨锦:“我觉得,清汤面比较适合你。”迎着小侄孙困惑的目光,杨锦坚决地点了点头。 亦枫:有时候活着太难了! 陈少主想哭! 亦枫没能吃到自己心爱的蟹粉狮子头,闹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亦润和依璇受不了熊孩子闹,一人塞了茶,一人塞了糕点,总算将亦枫先安抚下来了。 杨锦在一边看着三个侄孙折腾,直到三个人互相妥协,才拿起画册问道:“继续听故事?” 三个孩子纷纷点头。 …… “嗷~!疼!你就不能温柔点?!”依璇趴在床上恨恨地咬牙:背后的伤口又裂了。其中昨天扯我衣服的大小姐功不可没!知道我有伤还不轻点儿!疼死我了好么?我知道不该在这事儿上对他撒谎,可要不要疼得这么印象深刻!? “温柔?我倒是想呢。可谁叫你总记不住教训?疼着。之前心软没教好妹妹,活该现在自己受累。可一可再不可三,总不能让妹妹继续蠢下去。这次,得好好教。”大小姐一边“用力地”给依璇的背上擦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哪里来的,疼死人的狗屁药膏,一边轻松惬意地说道。 所以还是为我说谎这事儿?!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你担心么?不是怕你赶我走么?我只是想帮你。我想和你一起面对这些事情。只是这些话,要怎么说出口呢?你只会觉得我不过是个会添乱的孩子。 依语,我长大了。 我已经快十二岁了呀。 依璇的心思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这让依璇感到很舒服。在伤口附近轻轻柔柔的按摩更是让她享受得昏昏欲睡。 然后,她真的睡着了。 “对不起,依璇。你长大了。” 这是依璇在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前,印象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然,也可能是错觉。却不能阻止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后陷入不负责任的沉睡。 … “依语?”二小姐揉了揉眼睛,一抹阳光落在枕边,刺得她有些想流泪。 “醒了?快点起,赶路。”大小姐冷淡地说道。 又赶路?急着投胎啊! “我不急。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再磨蹭几小时。” 这是明明白白地威胁! 依璇暗自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穿衣起床,心里嘟囔着:我是哪根筋不对才跑出来找她?一路风波迭起差点儿被人宰了就算了。要不是你差点翻船,我用的着玩引蛇出洞这么危险的招儿?说起来,我受伤到底是为了谁啊?只会怪我碍事…唔…背好疼! “不想更疼就快点儿。”大小姐说着右手食指又敲在了依璇的脑门上! 冷血无情的家伙。 依璇捂着脑袋,默默地,默默地,默默地,在心底扎大小姐小人。 … 这都什么年代了?杀人还用冷兵器?简直玷污了“纷争时代”这么霸气的名字好不好?不过…这也意味着祸起萧墙。 依璇不禁在心里盘算:只有熟悉世家规则的人才知道怎样谋杀继承人又能躲避世家制裁。一如万余年时光前的少主信陵君,一如当年我…我们的祖父——秦昭君。 血,热血,冷血。 飞溅四射的,滴落尘埃的。 敌人的,保镖的,以及… 慕容依语的。 没错,并没有依璇的。 也许,在慕容先生眼里,只要大小姐死于非命,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置我于死地。我想想,该用私生野种呢?还是婚外情的贱种呢?好像,都很不错?二小姐老神在在地想着,思绪又飘了飘:不过,慕容先生似乎忘记了,世家继承除了一般的法律继承,血缘继承之外,还有一个很少提及却一直在使用的指定继承。也许是因为指定继承人一般都是法律上的第一顺位的血亲,才让慕容先生有了指定继承没用的错觉?认真说起来,慕容大小姐似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继承人呢。算了,等我真的活着回去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死人,是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的。 “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看着也挺好。尽管哪一种都不算太愉快。”二小姐按着眼角,压下胃里的翻涌,“说起来,我是要在燕京读书?” “在燕京读书跟你有关系?”大小姐奇怪地问道。 你这是耍赖! “依语,你不能这样!”依璇感到了“悲痛”!前所未有的那种!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耍赖?!诚信呢?节操呢?脸呢?! “不是早晚的事吗?”依语淡淡地回答。 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这是欺骗!这是犯罪!这不符合基本法!”依璇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大小姐的身份是半公开的,我虽然是公开以世家嫡子的名义入学,却一直没被世家纳入体系保护中,难免有些人起了投机心思。嫡支无子,嫡系绝嗣!不论哪一条都是灾难!世家不想暴露内部纷争的事实,王室不愿承担无法保护子民的责任,议会则是不满于被指责不作为。无论哪一种,又或者哪一方,都不愿意背锅。最重要的是,这锅背不起!鬼知道,不对!鬼都不知道我这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姐姐会不会拿个莫须有的人的莫须有的死讯在某个要命的时候突然向王室和议会发难?甚至是,向慕容世家开火? 不可能? 呵! 天真! 在七子的眼里,从来只有想不想和做不做,而没有能不能! 可不可以,允不允许,能与不能这些词,从来不在他们行事准则的考虑范围内。 正如他们当初读书识字时所看到。 二小姐从来不吝啬以最低劣的人性去评估这些人的操守。 古老的传承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堕落腐朽,年轻一代的目标便是因时而动,化腐朽为神奇。改革创新也好,亡羊补牢也罢。无外如是。——《慕书?卷一?序章》 “犯罪?依璇,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走?”依语眸光闪烁,似乎策划着什么。 “走?”依璇心头划过一丝猜测,电光火石之间宛如石破天惊,巨浪袭城! 他冷淡的眼神不带一丝婉转,漠然的目光里酝酿着毁灭的沉思:“去。” 什么?!喂!你这么断章取义会气死语文老师啊!虽然我知道你从来不在意语文课,课上睡得比涟颜还死,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啊!你好歹是世家嫡子,脸面!脸面!脸面很重要啊大小姐!你这样子世人会以为我世家嫡支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啊!依璇很想咆哮帝附体啊喂! “不学无术?如果世人对世家子弟一定会有这样的印象,原因绝不是我。”温和自信,从容不迫的慕容大小姐不紧不慢地说。 难道是因为我吗?看着那仿佛洞悉了内心一切的眼神,依璇突然好想弄死他怎么办?! 二小姐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告诉自己不能计较!也计较不起!长姐一言不合就要命这种事能说吗?能说吗!能说吗!? “这是你弄伤我的理由?依璇用左手摸了摸胳膊,一丝丝淡淡的,却侵到骨子里头的疼痛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摇头,看着满地鲜血淋漓竟然再次笑了出来:“别怕。” 别怕? “璇儿,记着,我先是你的姐姐,然后才担承长姐之名。不管当年母亲生下你的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他说地坚决,说地执着,却也,犹豫和恐惧。 传言,是真的啊… “空穴来风,犹未有之。传言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亦存。始终都是心,仅此而已。”依语再次解释,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依璇抿了抿嘴角,苦涩和无奈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被完美感知到。 “我等着。”依璇不相信传言,可她需要知道真相,“依语总有一天会告诉我。总有那一天的。” “好。眼下趁人还没追来赶紧跑路!”带着一种突然燃烧起来的热情,大小姐带着依璇,带着队伍,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 “太姑姑……”亦润有所感触,却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有些事太犯忌讳了。 杨锦看着他:“还想听?” 亦润下意识地点头。 “我也是!”依璇不甘示弱。 “我我我!”亦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依然举着糕点积极报名。 杨锦无奈地一笑。 另一边趴在墙头上的陈少主很想哭!谁家好人半夜爬墙头啊!姑姑你能不能做个人哦?!再说那画册是你自己送的,难不成杨家姑姑没送你副本?我是你大侄子,不是爬墙的登徒子! “陈少主,你要是想听可以从大门进来嘛。”杨锦打开门,笑得和煦温柔,宛如春风。 被抓包的陈家少主:…… 姑姑救命! 不对! 杨家姑姑饶命! 大型真香现场 “那个……我不是登徒子……”陈少主试图抢救自己已经无法挽回的形象,“杨家姑姑,我就是……我就是……”就是被亲姑姑逼着来偷听墙角?听起来更无耻了! “门口那个,进来一起吗?”杨锦笑眯眯地继续说道。 带着李家少主刚到门口的大侄子:“姑姑你知道啊?” 李家少主拱手行礼:“晚辈李思槐见过杨家姑姑。”反正看起来比翻墙头的陈少主有礼有节!端的是世家风范! 陈少主看到这一幕恨不能当场揍他! 杨锦不在意地摆摆手,热情地邀请两人坐下来一起听故事,顺便把大侄子扔出门! 大侄子:在我和我的儿女之间,姑姑不爱我了! …… 依璇的即时通讯紧急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手忙脚乱之下拨通的还是个群聊…… 【刑天,你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刑天:交代?我不记得欠你什么交代。】 【呵呵,孤讨厌你。】 【刑天:彼此彼此。】 【至少该告诉我,去杀他的人和理由?】 【刑天: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和理由,还有别的?】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刑天:谁知道你?】 【刑天!孤问的,是你一定要我亲手杀他的理由!这根本没必要!没必要!】 【刑天:我可从没有这么说过。你看,选择任务,说到底还不是看你们自己怎么选择么?也就是说,不管最后什么结果,都是你们自己的事。瞧,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我不也没怎么样你吗?】 这么理直气壮,你有本事面对面对我说!孤保证不打死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几个意思!孤当年再狼狈也是通关的人!你自己选了多少垃圾死在里面连骨头都没留下?这破眼光还跟本小姐嘚瑟!弄不死你了还!如果刑天有实体在面前,二小姐一定拆碎了它!装不回去的那种! 【刑天:我就说她蠢,你还不信。呐,这回真没办法了。】 【依语:…】 【…】 【刑天你个老混蛋!孤跟你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依语:闭嘴!】 【我…我…唔…我冷静一会儿。】 依璇再气愤,也不敢对依语扎刺。 【依语:睡。你还真是会惹事儿。】 这已经是有生以来依语对妹妹最好的评价了。为什么依璇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 “二姐,二姐,二姐!”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依璇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把头歪向另一边。 “二姐!天塌了!”肩膀感到一股压力,然后是一阵剧烈地摇晃,依璇茫然地,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眉宇间还是一片迷茫。 柳涟颜见依璇醒来松了一口气,她认真地看着姐姐说道:“大小姐昨夜走了,你知不知道?” “走?”这话耳熟啊,“什么时候?” 柳涟颜嘴角微微一抽:“星夜离开。” 依璇慢慢地支起身子,把这四个字好好地咀嚼了一番,轻声道:“弃我而去?” “可能有急事。”涟颜摸了摸心口,深吸了一口气——良心,还是会痛的。 就是想不起梦中的对话,依璇也知道涟颜的说法水分十足。大小姐会有急事?那个人眼里只有做完的事和在做的事。急事?那是什么玩意儿?哼! “到底是嫌弃我碍事。不过,那些人也不屑杀我。你说是不是因为大小姐她…”依璇带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望着柳涟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突然开心了起来,“是不是知道我要杀了他?嗯?” 柳涟颜睁大眼睛看着依璇,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倒霉姐姐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的活祖宗!你可真是我亲姐姐!这话能乱说吗?!不管被谁听去,都要没命的!” 是我没命?还是大小姐没命呢?到底是个聪明人啊!呼延家的黑心肝儿!依璇在心里吐槽道。 从楚国到燕国的他们与从燕国去楚国的我们相遇。 晴色跟着大小姐取道三晋。我和涟颜似乎只有入秦了? 秦国… 我记得… 当今秦帝和大秦昭太后也不是好惹的! 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欧阳邺澜好像从燕国去了秦国旅游?! 世家的继承人,不仅小心眼到没朋友,还都特别喜欢记仇啊! 而且,欧阳家那位可是记仇会记三辈子的人! 虽然秦国不是欧阳家的传统势力范围,虽然秦国王室和议会也懒得插手世家纷争,但是看热闹什么的,从来不嫌热闹大!尤其是秦帝!那煽风点火,添柴浇油,业务简直不要太熟练!我敢打赌,三晋那三位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比他来的顺溜!我一点儿都不怀疑秦帝撺掇着澜表姐玩我个半死的可能,就算还有柳涟颜分担,那也挡不住小心眼儿的表姐蓄意针对性的报复啊!这家伙手真够大,捂的我整个人差点真晕了。 二小姐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扒开涟颜的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了。我不说了。咱们去秦国还是直接从楚国回去?” “你想去见澜表姐?”柳涟颜用一种夹杂着崇拜和赞叹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依璇。 谁想见她!你明知故问啊!二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惊讶”地改口道:“澜表姐在秦国?那就不打扰她工作了。我们从楚国直接回去。”柳涟颜,你等着!孤弄死刑天就去和你谈谈人生和理想! “你开心就好。”柳涟颜已经是生无可恋。也许正后悔没跟着大小姐一起跑路! … 依璇一行人走到楚国时,氛围还有些悲伤。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楚皇驾崩,太子继位的太容易,还是因为南宫清逸的死要付出的巨额赔偿。 还有一件事依璇一直很疑惑。 对清逸的死,燕国的南宫家祖宅的反应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儿?按照情报来看,几乎是楚国那边的人刚到燕国,燕国这里灵堂祭仪已经一切就绪。世家出身的依璇二小姐从不小看世家内部行动力和执行力,因为她也是世家之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明白世家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南宫家的速度,显然超出了这个界限。是什么让南宫家这么自信的摆好了葬礼?清逸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世家嫡子,他是南宫家的少主,南宫氏的第一继承人!什么样的理由让他们这样笃定自家少主人有去无回?或者,依璇真正该问的是…南宫家本身,在清逸的死亡里,到底出了多大的力气?在位者谋杀继承人,不是没有过。可,终究让人难以置信。什么样的困境和疯狂,会让人亲手斩断自己的传承呢? 清逸,人如其名。 清秀俊朗,闲逸悠然。 是少有的,或者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守成之君。 即使看不上清逸,废黜继承人也不是没有先例。日后若有万一,清逸就是一条绝佳的退路。毕竟继承人复立,也不在少数。谋杀身为嫡长子或嫡长孙的继承人,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 慕容雨昊真是天生的说客。 他是怎么让南宫老爷子这么短时间就下定了决心诛杀少主呢? 不仅是依璇,大小姐和欧阳邺澜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继承人和在位者总会有矛盾的。而权利更替的本身就是血雨腥风的代名词。但双方都有一个界限和准则,这个“度”既保护着继承人,也保护着在位者。一旦出现在位者肆意谋害继承人,或是继承人血洗世家的情况,就是变革的乱世降临的讯号。 这也就意味着,嫡系嫡支嫡子们,将成为众矢之的。一大批小家族将会灭亡和诞生。而七国的七个国相世家… 世家联席会议也很久没开了。 这也就难怪上次七国联席会议世家子都会列席。 试探,并不是来自王室或议会,而是世家本身。 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形单影只的依璇加上孑然一身的涟颜,天知道两人能不能回到齐国。恐怕等她们回到齐国的时候,天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一开始,依璇只是想和依语一起回齐国。 一开始,依璇只是想向大小姐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麻烦。 现在看来… 二小姐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背后好冷! 好痛! 好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走了! 依璇开始思考耍赖地存活几率。 之前的通讯录里发来及时的嘲讽。 【刑天:你不要自己不聪明就以为别人都是蠢货行不行?!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长大了?就是晴色也没你这么赖皮好!】 都说了不要监视老子! 刑天你个老混蛋! 给孤有多远就滚多远! 麻利的! 圆润的! 不带停顿的! 滚~! 二小姐发动了咆哮七连。 …… 两位少主的瞳孔骤缩,他们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些。 亦润安安静静地坐着。 依璇和亦枫还在要求下一个篇章。 杨锦一笑:“过犹不及。明天再讲。”说完把侄孙们扔给了刚来的大侄子,这才看向两个不速之客。 两位少主:就很害怕! 听我狡辩! “我可以狡辩!不对!您听我解释!”陈少主先发制人,一大段激情演讲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可怜无助还被陷害的无辜路人。 李少主: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种话!狗都比不上你狗! 杨锦幽幽地看着这两个和亲侄子大差不离的男子,只说道:“我比你们清楚,瑶姐不会想出偶遇这种馊主意。但阿生可架不住哥在一边撺掇。而且比起其他靠谱但不一定有用的办法,哥只会选择不靠谱但绝对有用的路径。高家至今没人再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会出别的幺蛾子。阿生好骗,但也不好骗。明知道瑶姐出面我不能拒绝,阿生出面我舍不得拒绝。呵呵……你们回去。等我讲完故事,一定去见一见故人新颜。” 两位少主得了话立刻告退。 到了第二天,侄孙们仿佛无事发生地继续要求听故事。或许是被亲爹说(忽)服(悠)了? …… 出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依璇和涟颜十分平静地安全回到了齐国。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放弃了追杀,依璇也没上赶着找死的习惯,也就没再追究什么。只是依璇现在面临着学籍被调走而失约于读书的尴尬…虽然七国的慕清学院是信息互通的,可学籍在燕国,人在齐国读书,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想到这里,依璇忍不住恶狠狠地看着涟颜——都是你丫地出的馊主意! “用世家的名义直接借读呗。本来世家就有让嫡子直接入学的权利和传统。而且大小姐拥齐王之名,他本人最少可以塞三个人进去。考上了是上,加塞也是一样的。大小姐本来也没指望你考上啊。”柳涟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在餐桌上瞪着自己的依璇,把不知道有什么破用的两种古怪药水混在了一起,顿时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声音。 二小姐听到这种话顿时又瞪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道:“当心爆炸。” 柳涟颜嘴角抽搐,右手微微一抖,然后… “嘭~!” 依璇看着一阵白烟散去,柳涟颜顶着一个新颖狂野的造型出现在自己面前——真的爆炸了耶? “慕容依璇!你这个乌鸦嘴!本小姐和你没完!”涟颜气急败坏地指着小表姐一顿咆哮,然后抹了抹脸,上楼洗澡换衣服去了。 比重新回学校读书更不幸的是,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比自己早插班一个月的,慕容雨昊身边的那个男孩儿。最可怕的是,以慕容二小姐依璇的身份在这里见到了他!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不管了,反正今天没课了。依璇认真地盘算着换班级,跳年级和换同学的可能性。 “慕容依风,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萧季晨大大咧咧的声音让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然后是更加激烈地讨论。 原来,是叫风。大小姐居然允许这个名字传播于世?不怕覆水难收?慕容雨昊又是用什么代价换得大小姐松口呢? 天真的二小姐一边好奇,一边偷偷打量了依风一番。此刻她还不知道,三堂已经为名字这事儿吵翻天了!等她知道的时候,真后悔死了没接受慕容依风去他家的邀请啊!这么一场好戏,真是不看白不看,居然错过! 好了,这是后话。 眼下,依璇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承认,大小姐那边就要被动。否认,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借口?之前可没人告诉依璇二小姐,小少爷也在这里读书啊! “不认识。” 姐弟俩异口同声。 依璇愣神了一下——本小姐没嫌弃你,那是本小姐大度!你还敢给孤甩脸子了?!不过是个…慕容雨昊疼你怎样?喜欢你\/妈到地裂天崩又怎样?还能越过老爷子让你继承家业?他就是想,世家宗族是摆设?大小姐是傻子?就是孤也不会拱手相让!我可是嫡子!就算不是长子,那里头的东西也有我应得的一份!跟你和你老妈那个妖娆妩媚的贱货不同!本小姐从来清纯不做作!嗯?好像哪里不太对? 即时通讯嘲讽适时上线: 【刑天:你还是少看点儿奇怪的视频小说。考试成绩烂成那样很丢脸的。说起来,大小姐这回竟然没打死你?真不知道是他度量大了,还是懒得理你了。】 【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一道尖锐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依璇身上。她抬头看去,果然是愤恨不已的依风小少爷。 嗯…但愿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能叫这个名字。二小姐不无恶意地想着。 “真是缘分。”没节操的班主任李梅不痛不痒地打了个圆场,“既然回来了,坐在哪里好呢?” “萧季晨那里不是空着么?我可以坐在那里。”说出这句话时满是世家子的高傲,完全不给任何反对的余地。这让李梅和慕容依风都有点懵——以前没见你这么耿直啊!依璇默默地欣赏着懵掉的班主任和小少爷——突然开心了三个八度怎么办?虽然看到柳涟颜和晴色用一副“丢人现眼”的表情捂着脸让二小姐有点牙疼。 “萧季晨,你有什么问题吗?”李梅先问了一句。 萧季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怀里的米饼,生怕被人发现,在班主任嘴角抽搐的表情里摇了摇头。 班主任开心地拍了拍依璇的肩膀:“那你就坐那里。” “好。”依璇笑了笑走过去:又坐回来了。 “哎…那个…你还喜不喜欢米饼?”萧季晨伸出手指戳了戳依璇的胳膊道,“我很喜欢。是新口味,很好吃的。” “我也喜欢啊~!”依璇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两个眼睛简直就是发光:大小姐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零食全部被她扫地出门了。阿晨~你简直是我命里的福星啊! 萧季晨的目光陡然一亮,他双手不停地往依璇这边塞东西,嘴里嘟囔着:“一起,一起吃。” “咔哧~”一口咬进嘴里简直不要太棒!同桌给力了!等等!气氛貌似不太对? 依璇茫然地抬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班主任。 “我说…”李梅酝酿着河东狮吼,依璇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抱歉,老师。”涟颜突然站了起来,“二小姐在燕国玩得时间有点长,人比较,天真烂漫。”这是拐着弯说二小姐没教养吗? “好,就这一次。”李梅看了一眼柳涟颜,又用伸出在半空中手指凌空点了点依璇,无奈地转身离开。 “呼…吓死我了。小六(柳),谢了。”依璇抿了抿嘴角,看向萧季晨低声道,“以后,我们悄悄吃。” “嗯!”可怜单纯的小同桌点头,“悄悄地,不告诉老师。” “小表姐!别闹了行么?!”柳涟颜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依璇,“他还在呢!” 依璇闻言看了看依风小少爷,撇了撇嘴保持沉默,继续拿起米饼。 “小表姐!” “好啦~好啦~知道了!遵纪守法嘛!我知道了啦!”不耐烦地推了一把走到身边还要啰嗦的柳涟颜,依璇百赖无聊地趴在桌上装死。 “小…”涟颜仍然不死心。 晴色不知何时来到了涟颜身后。他拍了拍涟颜的肩膀,一副“认命”的样子。 依璇看到他朝涟颜打了几个晦涩复杂的手势。 柳涟颜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依璇一眼,跟着晴色回座位去了。 “慕容依璇!”就在二小姐打算装死到放学的时候,小少爷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哎?为什么忍无可忍?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依璇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 “怎么了?”二小姐转头看着小少爷:他已经长高到这个程度了?果然男孩子容易长高呦?有点羡慕啊… “你为什么会…” “这也是本王想问的。” 看着小少爷蓦然住口,依璇也被这个声音吓得半死。 不和的姐弟俩再次异口同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闭嘴!”柳涟颜一把捂住小表姐的破嘴,跟晴色一起把依璇按在座位上。 “二小姐…过得挺好?”大小姐拖长了声音,看着晴色和涟颜的目光冰凉,微微顿了顿,“小六(柳),还不放手?” 依璇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浅笑:“阿姐!”说着她猛地窜起来抱住大小姐,让他被冲击力推后了好几步。 大小姐的身子一僵,随即搂住了妹妹,轻声道:“乖。怎么没回家就过来了?” 依璇下意识地在他怀里拱了拱,这才起身一笑:“爷爷说不要打扰你。小少爷也在这里吓了我一跳呢。” “长姐,我…”依风想要解释什么。 “闭嘴!”大小姐厉声呵断了小少爷的话,“你要是不服,让你老子来找我!” “我可不认识你哦。”二小姐朝着小少爷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随即对依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爷爷没告诉我。” “刚刚。你们呢?”他说着转向了涟颜和晴色。 涟颜摸了摸嘴角,淡淡地道:“劳烦大小姐。” 大小姐幽幽地看了小少爷一眼,对依璇道:“回家。” “哎?逃课会被骂的。”依璇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大小姐在众人抽搐的目光中走了。 …… 亦润皱紧眉头:“为什么?一个庶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就算年华逝去,也会有亲情存留?” 杨锦抿嘴笑了笑:若一开始就是心知肚明的彼此算计呢?她拍了拍发呆的依璇:“还听吗?” “听!”侄孙们异口同声。 快要接近的尾声 侄孙们给面子,做姑祖母的当然也要给力啊! “你们父亲没说什么时候来接你们?”杨锦觉得大侄子有阴谋! 亦润:“会晚一点,可以多听一个故事吗?” “你们的考核居然没卡?”杨锦还以为小孩子会分不清虚实,已经做好和亲哥、亲侄子吵架地准备了。结果怎么着?嘿!这仨孙子,不对,仨侄孙子没一个挂科的!这是怎样的人间惊喜! 侄孙们无辜地看着杨锦:“为什么要卡?” 杨锦开心地一人一盘子点心安排上,继续念画册。 …… 避开众人坐在私家车上,依璇迫不及待地扯开碍事的衣服:“他在哪儿?” “听不懂你说什么。”大小姐冷冷地回答。 依璇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了人:“依语,在哪儿?” “你怀疑我?”他蹙眉看着她。 “孤在问你,慕容大小姐,到底在哪里?”依璇的右手按在腰间,语气冰冷,已经要压不住怒火了,“暗主冕下。” “呦~真是个好妹妹!暗主冕下?哎,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暗主笑了笑,一边撕下脸上的面具,一边对依璇道,“您这样子,那位会担心?” 依璇皱了皱眉头,放下手转移了话题:“请早点找到他。” “谨奉命。”暗主不在意地回答,“提醒您一声,如果一周内没有那位的消息,您最好去一趟楚国。” “这也是他的意思?”依璇按了按额角,总觉得最近身体越来越孱弱了。 暗主点了点头:“那时候也就只有欧阳家那位能保住七子血脉了。” 依璇沉默了一会儿,道:“代位继承人…真是个灾难的身份。” “璇儿…”他模仿着依语的语气。 依璇冷冽地看了暗主一眼。 “我只是觉得这么叫也无所谓。如果这是对您的冒犯,我感到抱歉。”暗主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依璇的脑袋,语气温和如水,随意地道,“要不要陪我走走?” “我拒绝。”她干脆地回答。 车,在这对话中慢慢开远。 … 夜色笼罩着天幕,依璇躺在床上只觉得劳累不已。不止是身体,还有心。所谓身心俱疲,不外如是。 嫡子,是个好身份。 幼子,也是个好归处。 当碰到一起,就是正正得负。尤其是眼下,这个嫡长孙不知所踪的时候。 依璇原本在经手一些简单的事务,也是为将来依语上位之后,辅佐姐姐和未来嗣君做准备。可到底也没有那么多,那么复杂。一则,依璇太年幼,不宜频繁出面,省得被说不敬老;一则,依璇是嫡幼子,也不需要多么的出挑。 可笑的是慕容先生,上赶着把儿子夸出了花儿来,那架势呦,功盖三皇,德过五帝都不足以形容他儿子万一。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外室子这么能干?当世家的教育体制是什么?放眼整个世家之中,恐怕也就有些不务正业,抱怨着天地不公,妄想着取而代之的旁支庶子还高看他父子一眼。可这份高看又为了什么?鬼知道! 也许依璇真的不堪造就,可从祖父到三堂从没有逼迫过她。对与时光共存的世家来说,让一个嫡子脱胎换骨还是不难的。但他们从没这么做过。 为什么? 当身为继承人的嫡长子已经足够优秀,一个平庸的嫡幼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让两个同样优秀的嫡子相争就有好处了?一出玄武门之变,千余年来一直是王室和世家心头不曾愈合的伤疤! 原本这真是个好日子。只要等几年,祖父放权,大小姐接手。依璇就可以毫无顾虑的跑遍七国,乐得轻松。没想到清逸死的突然,大小姐又非要去什么葬礼,还失踪… 恐怕现在老爷子恐怕也在等着依璇表态呢。 真是麻烦!当年,是谁告诉我嫡幼子轻松惬意,好处占全,责任全抛的?叫他过来!孤保证不揍死他!二小姐心里苦! 依语大小姐,世家的继承人失踪了。 世族内部为此风起云涌。 连依璇这个不问事的废物都有所耳闻。那真实的情况又会如何?二小姐就是一面挡箭牌,一面在大小姐回来之前竖在旁支面前的挡箭牌。嫡支并非没有嫡子,退一万步说,纵然嫡支没了嫡子,慕容依风这个庶子不是还在?哪怕依璇再讽刺挖苦,也不能改变她母亲——慕容氏的当今家主将依风认为庶子的事实。既然嫡支有子,哪有旁支的事? 至于能力不足?说得好像当年清洛帝国的那位高宗是什么圣君一样!世家的掌舵者,从来不需要什么能力。传承世家,才是他们的任务和目的。这些争权夺利的人从来看不到这一点,还妄想着君临天下。简直是不知所谓! 可,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嫡子才显得更加可悲。 对于身为慕容家二小姐的依璇来说,面临的最大困难并不是那位以为自己能够永远把她捏在手心里的慕容先生,而是她那位冷心冷肺,又似乎总是袒护着她的姐姐——慕容依语。而造成这种困局的根本原因却又与她和他无关。那是身为世家子弟的荣耀和悲哀。简单来说,废长立幼四个字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鸿沟。 仔细想想自己也会觉得可笑,作为被选中的继承人的依璇和身为嫡长孙的依语,似乎本身就意味着对立与竞争。以至于依璇不得不在懂事后用尽自己的智商和经验去揣测这其中所有的可能——选中依璇的理由和放弃依语的原因是什么?依语保护依璇的同时又为什么带着若有若无的愧疚防备她?还有慕容先生为什么不喜欢依璇?难道依璇真的不是他的孩子吗?那么慕容依璇到底是谁?又凭什么受到慕容家嫡长孙的偏爱,甚至被在位者选择为继承人? 嫡幼子,每次想到这个矛盾的身份,依璇都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身为嫡子,还是该悲哀嫡而不长。哪怕这个身份本身就被许多人质疑真实性。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 还是先睡。 没准,明天大小姐就已经回来了呢? 依璇对自己说道。 … 第二天早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依璇被柳涟颜从床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被校车扔到学校门口,再被晴色和涟颜架着进了教室,依璇还是迷迷糊糊的。以至于没发现今天老师来的太迟。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扒着课桌藏在角落,看着窗外激烈的冲突,她觉得整个人生都充满了魔幻! 议会兵谏这么小概率的事都能碰到,我真该出门前上炷香的。没想到议会和王室已经闲到了这种扯淡的地步,早知道就跟欧阳家那位打个招呼,先在边境打个三四场架再说。反正,欧阳邺澜最近也正愁没地方晃悠,我也正准备去找她不是?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了,祸害完秦国居然没被秦帝和北辰家扣住,到底是这家伙运气爆表,还是她真的很能干? 算了,又扯远了。 眼下这事儿还是很要命的。因为不知道议会长哪根筋搭错了,我也只好先保持沉默地听议会长老生常谈——君主专/制严重损害了人民的利益,应当废弃和抵制。说这话你问过人民群众的意见和其他六国王室的看法吗?以康老头为代表的自由派当年是这么主张过,但后来的大宪章可是承认君主对国家和社会的有益影响以及君主作为国家元首的必要性的。我记得签署《新元宪章》的不仅是王室、议会和世家,还有康氏后人也单独签字?这么自打脸的事,你们到底要干多少回才能记住教训?二小姐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 “当心!”听到这声嘶吼,依璇下意识的弯腰。然后一阵冷风从她头顶掠过。柳涟颜跑过来扶起依璇打量了半天,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这时候发什么呆?有几条命挥霍?我说小表姐,咱们能等会儿再思考人生和理想吗?” 我去你二大爷的!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嘲讽! 二小姐不傻! …… “还是为了权利,对么?”依璇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 杨锦却笑着摇了摇头。 亦润眉宇温和地给妹妹递了一杯清茶:“顺其自然。” “可是,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这样不知足呢?”依璇觉得不能理解。 “争即是不争,不争亦是争。在那个位置上,哪怕作为主人的他们不想争,以他们为核心的利益团体也会逼着他们去争。宁可为刀俎,不可做鱼肉。”亦润对妹妹认真地说道。 杨锦看向亦润,露出一抹沉思,随即掩盖了下去。 依璇摇头:“不过是被利益和浮名遮了眼睛蒙了心。要是真一点儿也不想掺和,别人又怎么能左右呢?说什么情非得已,不过是自己动了心而已。虚伪又做作,叫人恶心。” 亦润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 “大概这就叫人情世故。”亦枫想着亲爹和世伯、世叔们攀谈时,一口一个“世兄博才”、“世弟高见”的样子,忍不住模仿着亲爹的模样,故作老成地说道。 亦润&依璇:你这是不是叫做坑爹? 似曾相识的迥异 “等故事听完,你们打算做什么?”杨锦说着翻开下一章。 “跟着父亲学习掌管世家?”依璇单纯地回答。 “那很好啊。”杨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读作“幸灾乐祸”,写作“一脸真诚”! …… “老师!防御系统为什么没有完全反应?!”在依璇默默地从柳涟颜鄙视的目光里回神时,小少爷的质问已经惊天动地。 “这么说…”依璇在晴色冰冷的眼神里咽下后半句话。看着柳涟颜点头,她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太好! 议会造反为什么要逼我表态!?老子又不是王室宗亲!议会长脑子没病?!二小姐是崩溃的! 崩溃之余,她拉了个即时群聊来吐槽这事! 【刑天:没病还会起义?】 【好!这简直是病入膏肓!丧心病狂!想把世家和王室一网打尽他以为自己是信陵君还是神光女帝?!当我世家无人吗!?】 “保护二小姐。”柳涟颜的声音如同月光般冰澈透亮。她的话音刚落四五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彪形大汉挡在了依璇身前。二小姐顿时被气得不轻——又有事瞒着我! “柳涟颜!”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恐。世家子从没有把命交到别人手里的习惯。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所信任和倚重的臂膀。或者说,哪怕这个人是慕容依语,依璇也会同样的惊恐和愤怒。不信任,又或者说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是岁月赋予世家之子的本能,也是时光对世家之子最大的惩罚。因为不信任,他们孤单而寂寞,一生漫长而无助。也因为不信任,他们无怨无恨,无所畏惧,一世清冷长安。 依璇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二小姐,为了世家传承,请你先离开。”柳涟颜看着依璇,眸子里多了一股决然的味道。这也就意味着,议会后面还有世家… 有慕容家的影子! 慕容雨昊! 慕容依风! 慕容… “还走得了?”依璇心里的怒火在最后四个字闪过脑海时化作了无边的苦涩,认真地看着那窗外愈加焦灼的态势,她对柳涟颜一笑,“嫡长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身为嫡幼子无处可藏。”瞥到红光第七次从第二个窗口闪过,依璇感到一股无力和兴奋。是的,非常矛盾,又…非常真实。她再次看向涟颜:“且,我何必躲躲藏藏?” “二姐!”柳涟颜不解,却压低了声音惊叫地道,“您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示威。对…”依璇一时间又陷入了称呼的尴尬中,顿了顿,她的还是坚定了自己想法,“亲爱的慕容先生和我们焦虑的小少爷。孤有必要展示一下,世家继承人的…”拖长了声音,她看到涟颜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原本还有些犹豫忐忑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来,“风采。”二小姐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柳涟颜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捂着心口看着自家二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被气得不轻啊!依璇不负责任地想着。其实,二小姐也没说什么不靠谱的话不是?真是爱操心又无趣的家伙。 “如果这是您的决定,亲爱的小表姐…”呼延家的嗣君用尽了生平的冷静平息了满腔的怒火,她按着自己的眼角,仿佛要将那些无奈消弥于无形之中,“一切如您所愿。” 这句话音未落,晴色的目光向刀子一样扎到依璇身上。 咳咳!知道你喜欢她!老子又不是瞎!盯着老子看有个屁用!是老子让她留下的吗?有本事你劝她走啊!瞪瞪瞪!瞪你个棒槌!还有没有点儿长幼尊卑了?!信不信孤给你小鞋穿?信不信我弄死你个蠢货?!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依璇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心里继续念叨:恋爱中的…啊不,单相思的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我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如果世家继承人一定要在生死中挣扎,请允许,也必须,让我死在您的前面。”柳涟颜低下头,不敢去看晴色的脸,也不敢去看依璇的神色。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依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无奈? 悲痛? 或者… 羞辱? 她无法用语言,用这种苍白而虚伪的东西来描述自己的感受。 词穷,这两个字此刻分外的贴切和… 苍凉。 依璇扬起头,那有些碍事的液体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就消失了。 班主任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这场喧嚣。 小少爷气急败坏却无人应答后的尴尬气恼。 到底是因为慕容先生不曾告诉自己疼爱的孩子?还是策划这件事的人并不是这对“聪慧果决”的父子? 依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晴色:请您放过她。】 二小姐看着这行字幕,不经意地转头看向晴色:少年的脸色依然严肃谨慎,那双一向冷淡的眸子却闪烁着炽热的渴望和祈求。 真是让人嫉妒啊! 依璇更加不负责任的感叹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执着的孩子。 【涟颜:请您尊重我的身份和职责。】 你们俩是真的和我有仇?!不能商量好了再说话吗?!“迟早弄死你们两个滚蛋!”怀着这样的心情,依璇恶狠狠地说道,然后她一脚踢开面前碍事的桌子。 柳涟颜和晴色对视,双方的眸子里是对对方想法的不认同。大汉们不知何时又隐匿无踪,虽然时间不长,竟然没有任何人,有丝毫注意到这场官司,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萧季晨,依璇那位贪吃的同桌抱着米饼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啃地滋滋有味。 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焦急状态下,这货还这么悠闲?! “那人不简单。”柳涟颜挑了挑眉,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萧季晨身上,“小表姐是不是…” “呼延家的女儿啊…”依璇笑了笑,转身看着她,“他和你,没有不同。” “可…”柳涟颜欲言又止。 依璇淡淡地问道:“怎样?亲爱的表妹,萧季晨他…单纯一些又如何呢?就像我一样,没必要优秀。” “轰隆!” 巨大的声响和激烈的震动让每个人脚底发颤。 “退!” 老七?! 依璇惊讶地看着这个少年,那嘶哑的声音仿佛野兽的哀鸣。 【刑天:他到底是忍不住了。软肋啊…】 【…】 【刑天:你选了一步好棋。】 【什么?】 【刑天:你看,进攻停止了。司徒一脉终究是动手了。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吗?】 依璇二小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柳涟颜和眉心含煞的晴色,随即将视线落在别处。 【爱情吗?】 【刑天:或许,亲情更合适一些。】 【亲情?】 【他们…?】 【刑天:他们,都叫你表姐。】 呵… 【是啊。】 【等等!你什么意思?!】 【刑天:七子承天应命,非人力可违。】 【晴色呢?】 【刑天: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还好吗?】 【刑天: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哪有那么容易?如果真是这样,世家动乱因何起?嫡长子,死了的长子还有用吗?同样的道理,死光了嫡子,还有谁计较嫡庶有别?依语,挡了我的路;我和他,却挡了所有人的路。知足常乐?连骨头渣滓都不会留下!活着,才能说别的!依璇这么想着,周身戾气横生。 窗外,军队,又或者叛乱者们的武装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教室。 窗内,学生,又或者还年幼子嗣们躲在那桌底墙角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有序的混乱时代。 罪恶和荣耀相互交织。 仿佛时光的脚步走到了一个交叉的路口,生存与毁灭在世人的面前展开了画卷。 依璇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处,也不知道这个未来里还有没有自己生存的可能。 可是,她不能恐惧。 “等大小姐回来,一切会过去的。” 耳边响起这句话的时候,依璇的心里一痛。 如果… 回不来呢? 二小姐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挺了挺脊梁。 那么… 血染长空又何妨! …… “同归于尽?她不像那种人。”依璇一边喝茶,一边皱眉道。 亦润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妹:“你从哪儿看出来同归于尽的?!” 杨锦无声地笑了笑。果然处在不同的位置,经受不同的教育,会看到不同的世界呢。 依璇犹豫地想了很久,憋出一句:“不跑还留在原地,不是同归于尽?” 亦润:…… 亦润:质疑祖父,理解祖父,成为……这个就不用了! “妹,你从哪儿看出来她们不打算跑的?”亦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妹妹不太聪明。虽然说妹妹不太聪明不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可是养一个傻妹妹也是很考验耐心和节操的。就像祖父,每次被太姑姑气得跳脚,都只能去找父亲的麻烦。因为太姑姑一旦熊起来,能把整个杨家拆了。这几年“修身养性”也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据说是陈家和李家回来的那两位姑祖母非常给力。那话怎么说来着?孙猴子头上压着五指山呢。 在亦润胡思乱想好的时候,依璇认真地问道:“要跑了?” “大概?”有时候,亦润也跟不上太姑姑的节奏。 两人一起看向杨锦。 杨锦迎着侄孙们的目光:质疑大哥,理解大哥,成为……这个就不用了!但是孩子好可爱! 天纵之情? “真是让人怀念。”杨锦意味不明地低叹了一声。 “太姑姑,讲。”亦枫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的画册道。 杨锦随即将小家伙搂进怀里揉了揉:“好啊。你们呢?去休息?” 亦润&依璇:“听!”主打一个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 “依璇二小姐,我知道你在。为了这些学生的安全,我们谈谈怎么样?”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依璇身上,她的嘴角一抽——关我屁事!议会长是?了不起是?叛乱是?谈谈谈!谈你娘的棒槌!本小姐又不是长子嫡孙!跟你谈?我特喵的老寿星上吊活腻了!?我是有多怕那个没心没肺的冷血长姐不会来找我麻烦?! 有病,得治! “看我干什么?我要是能像信陵君那样‘戏言退外敌’,还会被塞到这儿来读书?”依璇摊开手无奈地说。 可是,总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二小姐周围转悠。 哼!要是真不识好歹…不就是杀鸡骇猴吗?又不是没做过!一回生,二回熟。咱现在可是有经验的!依璇转了转右手发酸的手腕。 “依璇小姐,您是世家嫡子,我们希望您能代表世家保持对齐国的忠诚。” 屁!我要是能代表世家,我就先摁死你们这帮没事找事的混蛋!还保持忠诚?保持你大爷!世家从来不忠诚于外人。 这是铁律! 这是规则! 口口声声地说这些话,不就是要我认下继承人的身份?不就是想在大小姐面前搬弄是非?不就是想看我们手足相残,然后好去浑水摸鱼?切!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把戏也值当你们大张旗鼓的在本小姐面前耍花枪?真是喵了个咪的!关公面前耍大刀!你们还能耐了啊! “废话真多!打进来啊你!若尔等真有本事,不妨擒我于阵前!”当然,之后丢了脸的世家族子们会怎么报复议会和王室,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要是做不到…这都做不到还敢跟孤挑三拣四、吆五喝六、七拐八磨?!送你们到九曲黄泉、十死无生信不信?!别以为本小姐年幼就弄不死你们! 依璇真是服了这帮不要脸的! “少主息怒。我们也希望百姓和乐。您也不愿意生灵涂炭?”这个声音是…依璇转头,对上柳涟颜充血的眼睛,满是杀戮暴戾!——呼延雷塬。呼延一族的家主与在位者,颜敏的叔叔,同时也是传言中弑杀亲兄的刽子手。依璇只看了一眼柳涟颜就收回了目光:也许那是她仅有的至亲之人了。可笑的是,那也是她这辈子不死不休的仇人。 “颜敏!不要冲动!”顾不得周围恶意满满的目光,依璇抢先扣住了柳涟颜的手腕。这货一冲动跑出去乐子就大了!——谋定而后动,这是我们必须的行为。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冷静自持,而是因为,我们实在太弱小了。强大的实力当然可以支撑我们为所欲为。可,羸弱如我们,只能用谋略去弥补短板。 呼延颜敏。 呼延,是姓,父之姓。 颜,是辈分,责之重。 敏,方是名,生之义。 我与她,并无不同。 “表姐!”柳涟颜看着依璇的眼神如同恶鬼那样嗜血冰寒。 “冷静。这不是你的事。”依璇不想看见那双被冷厉包裹的眸子和那里面的绝望,“如果有必要…”上辈子我真是欠了这个混蛋?!用力一堆,碍事的某人被恰好塞进晴色那个白痴的怀里,二小姐又收获了态度恶劣的晴色的怨念眼神一枚。真是个不知长幼尊卑的混蛋!以后要你好看!依璇这么想着,对议会长扬声道:“掀桌子!” “如果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也万死难辞其咎。表姐,我不会做傻事。”被人抱在怀里的柳涟颜似乎恢复了理智,轻声道。 天知道这话让二小姐松了多大的一口气!还好周围没几个人,不然麻烦大了! “依璇,你也不想成为杀死这些无辜者的凶手?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只要承认王室的恶行,承认议会的最高权利,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回到还没开始的时候,回到你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蛊惑人心!这些在时光和社会里浸淫日久的痞子!天生就有着蛊惑世人走向罪孽和堕落的本事!自天命所得的说服力,让他们无往不利!哪怕是依璇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漫长时光的侵蚀和保护,今天也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成为他开放成就之花的祭品之一! “呼延雷塬!你要是觉得妖言惑众就能让本小姐让步,也太看不起人了!”虽然有一点儿笨,又不是真的蠢!二小姐没在怕的! “何必呢?依璇,你不喜欢这些纷争和喧嚣,我们可以帮你制造一片乐土,互利互惠而已。或者,也可以叫做各取所需。” 挑拨离间!呼延家的黑心肝!就冲这一点,绝对是老六的亲叔叔!周围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要是再放任他这么说下去,我就真的是四面楚歌了!依璇勉强忍住了对涟颜的杀意,不断地告诫自己:用好了就是手上一把战无不胜的利刃! “呼延雷塬!不要欺人太甚!有些事还是别说开的好。真有万一,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不要以为本小姐真的有什么仁慈之心。杀人放火而已!碰上这种战乱,不幸地多死了几个人,难道还能追究到底?就算能,哼!敢在本小姐头上动土试试?!当慕容一脉是怎么存世至今的?再不济,阿姐还没死呢!二小姐要是认怂,那就是慕容雨昊那个二货养的! 血,杀戮,无尽的死亡! 外头的声音夹杂着恼怒:“依璇,对叔父直呼其名,可不是您的教养。” “叔父?”慕容依璇望着窗外蠢蠢欲动的黑影冷笑着说,“敢问你是哪一支的嫡长子?是哪一脉的当今家主?一个庶出的旁支,还和本小姐摆谱了?” “你慕容依璇将来也不过是一个旁支!” 哎呦?恼羞成怒了?不过我喜欢!气死你个贱人!依璇乐呵呵地继续道:“那又如何?呼延雷塬,本小姐如今还是嫡系嫡支。你呢?弑父杀兄,别系旁支!这辈子都是!”戳伤疤根本停不下来啊!估计将来会死在这张嘴上。依璇决定快乐地将作死进行到底。 柳涟颜已经放弃阻止依璇了。 晴色?晴色从刚才开始就只顾着安慰涟颜!根本就没看依璇一眼!将有异性没人性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我还是不是你姐姐?!再说,柳涟颜那货哪里需要安慰?!悲愤倒是有!还不至于让她崩溃到要人安抚?!依璇对晴色表示鄙视! “轰隆隆…轰隆隆…” 剧烈的响声此起彼伏。 还有人慌乱的喊叫和脚步。 这是后边被人插刀子了? 哪家英雄好汉这么及时雨?回去给他上三炷香! 依璇想着有的没的,甚至有些莫名的开心。 【刑天:别闹了!还不赶紧撤!再不走那些人真的要拿你做交换了!】 依璇顿时惊醒:“还不出来!赶紧跑路啊!”她咆哮着,一脚踹开了面前碍事的椅子。 在大多数人迷茫,保镖们无可奈何,涟颜和晴色捂脸的情况下,三人被保镖们带离教室。 混乱的人群,不绝于耳的惊叫。 鲜血,杀戮,还有死亡的舞蹈。 依璇从他们之中穿过,带着她的弟弟妹妹还有保镖们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求捎带的萧季晨。 叛变。 突然爆炸的火药。 就像这些军队围攻学校和教室一样。 军队里的人背叛了自己的同袍。 尽管人数不多,还是给这些叛乱者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分散的人,一刀割开了身边战友的喉咙。 仿佛那个古老的中心开花的战术。 到处都是死亡。 到处都是喧嚣。 到处都是恐惧。 正如呼延雷塬所说,我不喜欢这些。可我却愿意接受,并忍耐下去。因为,这样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这些人,是我的家人,是我不能抛弃的生命的组成部分。 漫长的,轮回的,那些岁月。 我的生命里,始终有这些人存在。 所以,我愿意。 愿意放弃宁静,放弃安稳,放弃厌倦的情绪。 就像大小姐曾看到的那样,我只是个孩子。 任性? 年轻? 冲动? 这些属于幼子应有的纵容和欢乐,怎么能够因为利益和责任而被剥夺呢? 如果真的这样… 我会哭的。 在夜里。 在被子里。 深深地,深深地… 哭泣着。 抬头看着一眼泛着红色的天空,依璇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 “姑祖母,权利真的这么重要吗?”亦枫懵懂地问道。 杨锦回答:“人各有志,各从其心。枫儿觉得呢?” “阿姐更重要。”小侄孙在姐姐糕点的诱惑下,非常从心。 杨锦看了一眼依璇,无奈的扶额:“璇儿,你弟弟已经很健壮了。” “我也觉得我很棒。”亦枫天真地回答。 亦润:“太姑姑的意思是,你太胖了!” 闹呗,谁能闹过你啊? 问,侄孙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办?好急的,在线等! 杨锦果断选择把亦枫塞进依璇怀里,然后抢走亦润的糕点塞给弟弟。 亦润:好想学弟弟哭闹怎么办? 杨锦果断拿起画册:“还听不听?” 在故事和糕点之间,亦润要故事! …… 撤离,或者说是逃离之后,依璇整个人都有点瘫痪。 不要问怎么逃出去的! 问就是一起去死! 站在路边,依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背后已经一片湿润。 “事大了。”柳涟颜此刻只有这么一句话。 “从大小姐失踪开始,这事儿就小不了。”二小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青蓝如洗,白云飘荡。微风拂过脸颊,让人升起一种别样的迷醉。我不知道这样安宁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但我希望,是永远。 “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偏偏是大小姐?晴色都回来上学了。我们几个最要紧的不就是…”涟颜摸了摸下巴,一副不解的样子。可是那没说完的话却不敢说下去了。 依璇不由地冷笑:又被骗了啊!依语,从一开始就打算引蛇出洞!我就说嘛!五哥死得那么诡异突然,老爷子又要带我去参加葬礼,她又死活不同意,接着还非要跟着去。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南宫清逸因为威胁在位者的地位被谋杀。慕容雨昊借着这次葬礼想半路劫道弄死大小姐。当然,可能想弄死我更多一点。毕竟,大小姐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利用价值的。而大小姐呢?明知道有诈还以身犯险!甚至为了追求真实性,暗中推动涟颜和晴色走另一条路吸引火力。恐怕,我不安分地乱溜达也是他早就盘算好的事。结果也如他所料——嫡长孙失踪。明面上的第一继承人缺失,使得世家人心浮动。齐国议会这时候发难,人们会觉得慕容家失去了对齐国的制衡。其他世家生出了“彼可取而代之也”的想法似乎也是很合理?真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慕容家在位者的压力会陡然增加,甚至不得不大范围的让步和妥协,以便尽快稳定混乱的局面。同时,身为不得宠又没本事的嫡幼女的我,会成为交易中被牺牲,被抹杀的存在。如此,慕容世家没有了嫡嗣,小少爷可就是“农奴翻身把歌唱”了。至于失去这一届的主导者的宗家地位,相信慕容雨昊并不在意。毕竟,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可以成为继承人,在未来当家做主,这样的牺牲完全值得。没准在慕容雨昊眼里还是大赚特赚的。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嫡长孙——慕容依语真的失踪并死亡的前提下。否则,对我的一切行为都会成为逼迫嫡子,欺凌嫡支的证据。所有的策划,阴谋阳谋,都会变成谋逆的指责。我任何的损伤都会成为大小姐日后清算的借口跟理由。现在,只看谁更沉得住气。如果我所料不错,大小姐也不会“下落不明”太久。不然,被人反咬一口说成“图谋不轨”怎么办?不过,照这架势看,这些人是真沉不住气! “小表姐?你怎么了?”依璇被涟颜来回晃得发晕。 “没什么。”学校门口一片寂静肃杀,踩在鲜血淋漓的地面上,心底里泛起了一阵阵的寒冷。依璇推开柳涟颜的手,担忧地说道:“立刻回去!紧守门户!” 一股寒风过,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表姐?” “此时我们的身后空无一人。如果流连忘返,这辈子都不用回去了。”二小姐试图静了静心,却觉得更加烦躁了,“涟颜,除了孤注一掷,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小表姐!只要等到大小姐回来…” “如果回不来呢?”说出这句话来,依璇觉得全身力气都泄尽了。 柳涟颜看着小表姐,眼神透着恐惧和迷茫。 “涟颜啊…到了那时,我是唯一的嫡子。不得不争,不得不残忍…”依璇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不希望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刑天:迫不及待要掌权?】 【我只想活下去。】 【刑天:和掌权不矛盾。】 【不。】 【刑天: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很认真。】 【刑天:小少爷呢?】 【关我屁事!】 【刑天:你怒了。】 【那又如何?】 【刑天:你该去找欧阳邺澜。】 【和你无关。】 【刑天:飞霜,为他想想。】 【我说了,与你无关。】 结束了对话,依璇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揽住了涟颜的肩膀,隔壁晴色两个眼睛像着火似的盯着依璇——真是个妒夫养成计划的前奏啊!——二小姐在心里嘲笑着可怜的弟弟,无所谓地在涟颜耳边说完话,连忙放开这只别人家的小媳妇儿。 至于已经看呆了还不忘吃米饼的萧季晨?一起打包,赶紧的,速度的,跑路! … 永远不要打包任何一个陌生人,因为很有可能是个一辈子甩不掉的大麻烦!——《世家语录》 我叫慕容依璇,字飞霜,今年十一岁。虽然很想这么说啦。但是… 慕容之姓,依璇之名,支撑起它的是罪恶的污血,是族人的骨骸。 此刻,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所以说,平庸的嫡幼子走到前台,不仅是世家的堕落,也是嫡幼子自身的灾难。 二小姐只想安静地做一个有道德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想安静地上学读书,工作升职,然后退休等死,化成灰。这得罪谁了? 南宫清逸死了是依璇干的吗?大小姐失踪是依璇做的吗?老爷子发飙是依璇惹得吗? 都不是! 依璇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都想让人背锅,也得她背得起来啊! 当年清洛帝国的宪宗皇帝诛杀太子母族却不能废太子的原因也不过如此。就算是找茬,那位懦弱的太子也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他,实在太懦弱了。 逼迫我有屁用!大小姐不死,老爷子不开口,谁都讨不到好处!跟我唠唠叨叨有个鬼用!立嗣以嫡,后面还有一句立嫡以长呢!当我傻?当我蠢?当我不长脑子?安逸闲适了太久,宗族这帮货的智商都拿去喂狗了吗?!依璇抱怨着,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 不对! 依语! 慕容依语! 该死的! 大小姐,永远不要得罪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明明不需要这么极端的!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出面的!明明可以铁血镇压的! 三天! 整整拖了三天! 而且还想继续拖下去! 引蛇出洞是真的,整我也是真的! 这记仇的人! 不就是看到了点儿不该看的吗? 其实有什么不能看? 哪样是他有我没有的? 最多,他身材真的很好… 虽然他只有十五岁,身体还很青涩而朦胧,但是一点儿也不影响她未来倾国倾城的发展路线。藕臂轻缠红帐暖…甚至可以肯定… 算了,不想了。 要命! 依璇一想起来就有些发热。 【刑天:肯定什么?】 【…】 【刑天:喂?飞霜,话别说一半啊!】 【老子什么时候和你说话了?!你又偷窥老子!大小姐会杀了我!】 【刑天:别怕。我不会说的。】 【你说半个字试试!我保证先弄死你!】 【刑天:依璇,你倒是说话?】 【我说个屁!你不想活了也不要拉着我!】 【刑天:有这么恐怖?一般来说,飞霖还是很讲道理的。】 【讲道理?讲你大爷!他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刑天:虽然打残、打半死和打死这种讲道理的方法有点儿血腥,但是你得承认,他真的讲道理不是?】 你有本事当着那些人的面说?不造\/反才怪! 【刑天:最多两天。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找澜小子的。】 【澜表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刑天:对她来说,算是。】 我记得欧阳邺澜最怕的就是——宗族内务!老爷子施压还真快…也不怕得不偿失?欧阳家的大伯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万一真的发火,不比应付大小姐暴怒来得轻松。不过,这些人啊…现在的他们,又怎么看得到?或者说,哪怕是看到的人,不是屈服,就是视而不见? 利益,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二小姐不负责任地想着。 …… “我不胖!”亦枫抽抽噎噎地抗议道。 依璇:我没累,就是有点儿喘。 亦润看着死要面子的妹妹和弟弟,突然觉得被太姑姑抢了糕点也没那么委屈。至少,太姑姑给我讲了个故事做补偿,这要是换成我爹,肯定是抢了也就抢了! 亦润就是那么自信! “三儿啊,其实壮一点没什么不好。你看人家形容那些大将军,不都是‘虎背熊腰’什么的……”杨锦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糟糕的文化水平。 不说还好,亦枫一听到这个评价词,瞬间嚎啕地更厉害了:“凭什么别人家的将军玉树临风、英姿飒沓,我就得是虎背熊腰啊!” 亦润:祖父真不容易。 “三儿,玉树临风的小白脸不偿命啊!你看兰陵王啦,宋玉啦,死的可早了!”杨锦忽悠侄孙技能满点。 亦润&依璇:太姑姑,你良心不痛吗? 有时候是真的无助 良心?那是什么玩意儿?杨锦表示她没有!至少现在没有!而且,能忽悠为什么要认真? “三儿啊,人有时候得认命。”杨锦从依璇怀里抱起最小的侄孙,“你该……自我控制了。” 亦枫:…… “我就多吃了一点点!一点点!我也想英姿勃发、驰骋沙场!我也要对酒当歌、不负此生!我也要富甲天下、万民敬仰!”小侄孙儿的幼小心灵受到了伤害!巨大的那种! 听着亦枫越来越远大的志向,杨锦默默地继续翻开画册,对家族未来充满了忧虑。 将军、文豪、富贾。 你可真会选啊! …… 三天后,议会还在搞事情。 依璇也已经拒绝思考去不去上课,送不送走赖皮的萧季晨这种不要脸的问题了。因为,她已经没时间管这些小事了。 “你怎么来了?”依璇看到李锐浑身带着一种肃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很骄傲的男人此刻被一股悲伤和愤恨包裹着。二小姐印象里,上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他刚刚通过选拔来到依语身边的时候。 “老爷子找您回祖宅一趟。”李锐说。 嘶… 依璇下意识地咬到了舌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不用担心。是三堂有些事问您。” 这无力的语气让依璇忍不住皱眉:呵…三堂…三堂会审么?我才多大?竟然有了这么崇高的待遇?真是…受宠若惊啊! “依璇小姐,请。”依璇霍然抬头看向陡然闯进门的黑衣人心中杀气腾腾,脸上却一片平静。她又转脸看了看李锐压抑着愤怒的苦涩脸,只觉得生命真是有趣得很。摊开双手,她淡然地一笑,身子微微前倾,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您在犹豫什么?”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 分明是你们咄咄逼人!依璇努力压住想笑的冲动,反问道:“犹豫?本小姐只是好奇,你们只找我吗?” 那些人看了一眼沉浸在编码世界里的晴色和对药瓶以外的东西视而不见的涟颜,没有回答。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好。 这是世家和皇族常用的手段之一。 不过,你们可别后悔。 我可不是普通的世家之子。 “算了,别让爷爷和叔伯兄弟们久等了。”依璇向后一仰,右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站了起来。我必须准确判断,暴露出相当一部分底牌,完成这项任务所获得的收益,到底值不值得?刑天这个不要脸的混蛋经常搞出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的东西。像之前我放弃优考任务就是认为这玩意儿得不偿失。但同样的事在大小姐看来却是一本万利。如今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依语究竟后悔过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到底是不是后悔了。说起来,人各有志。我不求上进,总不能怪人家太积极。 一边跟着这些人走到外面上车,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计划的依璇没注意到,晴色的荧幕上一片乱码,更没有注意到柳涟颜只是把两瓶一样的溶液来回颠倒而已。 … “二小姐长乐未央。”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站了起来,向依璇问好。 这算是下马威呢?还是单纯地想告诉我,我到底有多不得人心?不管哪一样都说明作为世家嫡出幼子的我,没有越过自己的本分,也没有超过世家容忍的底线。 这点很重要。 至少意味着,就算大小姐已经辞世,三堂最多只能剥夺我在地位上的继承权,名誉财富甚至是血脉,他们都不会动,也不能动。换句话说,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依然是慕容氏嫡系嫡支的二小姐,不能继续拥有大小姐继承人的身份,却拥有大小姐所有的财富和人脉。 名分? 对,只有名分是我所不能强求的。也只有名分,是慕容雨昊想要为小少爷争取的。 让我怎么说呢? 痴人说梦! 嫡子的骄傲不容许他们这样践踏嫡出的尊严。 不管是名分,财富,人脉还是别的什么。 在大小姐没有结婚生子之前,唯一的继承人只有我! 依璇思绪流转间冷眼看着这些人或高傲,或冷漠,或怜悯的眼神… 等等!怜悯?谁会怜悯我?那个人不是…欧阳家那位出手了?外人想插手慕容家,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有… 我亲爱的暗主冕下。 一想到这里,依璇就很想给还蒙在鼓里的族人们唱一首送行歌。 “璇儿,过来,来。”老爷子笑得和善温柔,真的如同一个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儿那般慈祥。 依璇顿时全身汗毛倒竖! “爷爷。”二小姐欢快地笑道,轻快地跑过去,心里头却是紧张到想晕倒! 老爷子被依璇一头撞进怀里“哎呦”了一声,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依璇的额头,笑道:“你啊…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是爷爷让我过来的。”二小姐无辜又纯善地一笑,委屈地瘪了瘪嘴,“怎么怪我?” 老爷子溺爱地拍了拍二小姐的肩膀:“不怪你…不怪。璇儿知道爷爷为什么找你?” 二小姐歪着头想了想,带着一些畏惧的神色试探道:“为了长姐吗?”长姐,这个令人厌倦又恐惧的词汇。 “哦?语儿那孩子,跟你说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二小姐总觉得刚才老爷子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那些旁观者的气息也有刹那的紧张。 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试探谁。 我如果说大小姐,他们会知道嫡子之间关系紧张,进而轻视我这个幼子。我要是说姐姐,他们会试探个没完没了,必然会得出我欲盖弥彰的结论。唯有长姐这个词,既表明了嫡子间的和睦,也反映了我和她的生疏。这份生疏决定了我会在继承方面的弱势,却也让这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轻易发动废立之事。因为这些畏首畏尾又贪图富贵的蠢货会认为,一定是我知道大小姐的安危下落,或者说那位算计一步留三步的大小姐早有后手,我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毕竟世家子弟中聪明人不少,自以为聪明的也不少。同样,安分守己和野心勃勃的也不在少数。当然了,醉生梦死跟清醒淡泊的人也不缺。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复杂而简单的利益集体之间的博弈。 依璇慢慢地沉下心,思考着目前的状况:就如大小姐,他是代表着嫡长子优先继承制的传统力量。还有小少爷,他是男性优先条件下,嫡长子优先继承制的改良派的象征。而我则是那群看热闹不嫌热闹大,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嫡幼子们的典型。在一定意义上,我也可以代表废长立幼…废嫡立贤…呃…废嫡立爱?具体哪个不重要! 也许你会觉得小少爷代表嫡长子优先继承制是个悖论?不,这正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首先男性优先,排除了大小姐和我两个嫡嗣的威胁。其次嫡长子优先,没有嫡子就该是长子优先。很不幸,小少爷不仅是庶长子,更是独一个的儿子。 其实,嫡长子的含义在广义上是指嫡出、最年长的子嗣,而不是嫡出、最年长的儿子。当然这个解释可能不为某些南辰帝国的老古董们接受。进而有了男性优先原则来防备嫡长为女,嫡次为子的坑爹情况。毕竟清洛帝国一统后,男女同序齿,嫡庶不同行。虽然那个坑死人的南辰帝国的传统是男女不同辈,嫡庶共一行。但是,除了它以外,都是遵循清洛帝国的传统的。那是神光时代,神光女帝遗留下的准则。 想了那么多,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见老爷子死死地盯着自己,依璇凝眸一笑,无所谓地摊手:“我忘了。” 老爷子的笑容顿时一僵。 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爷子都破功了?我亲爱的姐姐,临走之前,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二小姐幸灾乐祸地想着。 “璇儿!”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严厉和责备的意味。 二小姐茫然的抬头看着他,还故意带上了一抹慌乱。 老爷子心里一叹,缓声道,“好好想一想。语儿,也许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呢?” 重要?恐怕对大小姐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弄死小少爷!而且,真是重要的事他会告诉我吗?我是他的妹妹不假,却也是他第一个应该防备和铲除的对手。正如同他是我上位路上应该粉碎的第一块绊脚石一样。 “哦…”二小姐低下头,掩去那将要倾泻而出的愤懑和忧虑,“我想想。” 想想… 怎么逃! …… “逃跑么?”依璇带着疑惑。 “又是逃跑?”亦润的关注点就更深了一些。 “我不胖!”亦枫还在伤心。 杨锦:有时候就真的很难理解养孩子的人的心情。 来接孩子的大侄子看着伤心的小儿子充满了困惑:“姑姑?” “没你的事!接到孩子还不走?”杨锦充分而生动地诠释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深刻含义。 大侄子:…… 有时候是真的相当无助! 我不想活了,你呢? “姑姑啊!这是我亲儿子啊!”作为直面感受熊孩子杀伤力的熊孩子亲爹,杨家少主充满了对姑姑的怨念。亦枫虽然还不太懂事,但已经点亮一些世家子自带的无耻技能。比如——我可以做,你不能说。遥想当年西唐高宗以妾为妻就是这么折腾起来的。而且卸磨杀驴什么的,太伤自尊了! “我又没说假话。”如果说亦枫是熊孩子,杨锦就是熊孩子ps!杨锦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就是亲爹和亲哥都要退避三舍! 大侄子能怎么办?当然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啊! 三天后,陈少主顶着乌青的眼眶再次来到杨锦面前。 “杨家姑姑,救命!”陈少主恨不能哭!作为亲儿子都快加冠的世家少主,他居然被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单方面揍了!就算揍他的是亲姑姑也很让人悲伤啊! 杨锦拿出画册,热情地道:“先来陪我的侄孙们听故事。” 陈少主半点不带犹豫地坐在了点心旁边! 亦枫:…… 大人们都是坏蛋! ……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因为大小姐跟依璇一样,是坑死妹妹不带眨眼的混蛋!换句话说,他什么也没对二小姐交代过! “你也是嫡子,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我不想干涉,也不愿意把你变成傀儡。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看好的继承人。” 将来也是你第一个铲除的障碍。当依语说出这话的时候,依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虽然一般情况下,子嗣的继承权优先于兄弟,但是在悠久的岁月中,历来不缺被迫放弃儿女转立兄弟姊妹做储君的悲催家主和皇帝。所以,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不乏杀死兄弟和叔伯姑母舅舅以保证子嗣的继承顺利的神经病!因而依璇很明白:等依语结婚生子之后,我的结果无非是贤王或者闲王,运气不好就是死。没有第四条路可以选择。想到这里,依璇抿了抿嘴角,神色微动。 “想起来了?”一个声音迫不及待地道。 啊咧咧?这声音好耳熟?依璇转头看过去——慕容先生,麻烦你不要吓我!我还是个孩子,孩子?孩子!哭给你看信不信?! “差点儿吓坏了我的孙女儿。你赔我?”老爷子将依璇推到身后,一双眸子宛如鹰隼般盯着慕容雨昊。 “父亲这话真叫儿子惶恐。这个野…依璇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做什么?” 要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要用吓死人的眼神盯着我,我就信!依璇躲在后面偷偷撇了撇嘴。 老爷子再次笑了笑,带着一种刻意的试探,道:“六年前的事,你倒是忘的挺快的?” 慕容雨昊脸色一白,随即毫不在意地轻笑出声:“儿子年纪大了,又是个没用的,比不得父亲老当益壮。就是忘了些事又有什么不对?” 如果说子弑父是大逆不道,父杀子则是人伦悲哀。尽管依璇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理这混账东西。璇儿可想到了?”老爷子冷哼一声就把慕容先生扔到了一边,转而对二小姐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 二小姐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她真的想起来一件事。 虽然想起来之后她更想弄死柳涟颜了… 呼延一脉曾经的嫡幼女,如今硕果仅存嫡出血脉——呼延颜敏,这个混蛋她居然趁着这三天掀了楚皇的桌子!对!就是那个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热龙椅的楚国新君!那也是一国之君!你没事儿掀他桌子做甚?吃饱了撑的啊!我还奇怪呢!欧阳家那位怎么突然出手了?合着不是帮忙,是来看老子热闹顺便挖坑把老子埋了的!如果说欧阳邺澜不是个好东西,呼延颜敏就特么的不是个东西!在欧阳家的传统势力范围里,居然敢掀欧阳少主的桌子?!你这么能,咋不现在过来掀了这帮白痴的桌子呢你?! 吐槽通讯录里即时更新,啊不,即时吐槽的依璇二小姐很快收到了妹妹真诚地回复。 【涟颜:太多,累得慌。】 【滚!】 【刑天!老子先摁了你!你信不?!】 【刑天:信。】 你们还是去死! 回过神来,依璇默默地看了一眼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长姐说…”顿了顿,依璇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了。此刻慕容先生正很不耐烦地看着她,她淡淡地说道,“颜敏年幼,诸卿稍容之。” 老爷子一怔。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柳涟颜这货太蠢,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宽容点儿。暗地里却说明,依璇无能到连柳涟颜都没法约束——这么无能蠢笨的嫡子可遇不可求啊!赶紧扶她上位!妥妥地摄政王啊!——至少,愚蠢的,自以为聪明的,看热闹不嫌热闹大的人们这么想着。 有本事说出来啊!我保证不揍死你们!面对早有预料的众人反应,二小姐气鼓鼓地想着。 “璇儿…语儿没有交代过…”老爷子犹豫着——身后事? 依璇能看懂那欲言又止背后的潜台词。问题是,她是有点儿懒,又不是蠢得不可救药。身后事?大小姐才十四岁,算虚岁好了,也仅仅十五岁罢了。可以说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交代哪门子的身后事?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就是了——在位者把后事交代给第一继承人是默认的潜规则。 依璇要是开口否认,那些家伙就该蜂拥而上了。依璇要是承认…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他交代个屁的身后事啊! 也是够了! “什么?”二小姐懵懂地看着老爷子。 “没什么。国不能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老爷子说。 呵呵…这是摆定车马要行废立之事?还以为是慕容雨昊忍不住了,原来是老爷子心有不安。南宫清逸如此,大小姐亦如是。我不由得转头看着那个男人——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慕容先生。 依璇不由得道:“长姐很快会回来,爷爷担心什么?”她摸了摸脖子,底下空荡荡的,让她有些失落。 “璇儿说得对。”老爷子笑得更温和了,“在找什么?” 依璇抿了抿嘴角,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慕容先生,沉默。 “说出来,没人敢抢。”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目光警惕地盯着慕容先生。 “玉不见了。”依璇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波光粼粼,“是长姐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还告诉我要保护好。要是知道我弄丢了,会打死我的!” 【刑天:这戏演的不像。】 【要你管!老爷子信不就好了?】 既然有信物交付,说明嫡长孙对这个幼妹是很信任的。尽管二小姐看起来很不靠谱。一些人肯定会这么想。这些人的立场是可以争取的。 嫡长子已经指定了继位者,好好辅佐就是了。虽然依璇二小姐一点儿也不像她姐姐。一些人会这么吐槽。这些人短时间内是可以依靠的。 依璇这个蠢货!趁早弄死她好换人得了!真是丢脸!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碰到这种人只能自求多福。 “说什么傻话呢?一块玉罢了。待会儿回去仔细找找就行了。语儿性情冷淡了一些,到底打心眼里疼你,怎么能这么说他?”老爷子调笑着说道,右手背到身后不知在干什么。 【刑天:嘿?这老小子也是够不要脸的。哎,玉你什么时候拿走?】 【任务结束的时候。】 【刑天:行。不过飞霜,你还是悠着点来。老头子再不要脸也是你爷爷。】 【他哪儿不要脸了?】 【刑天:嗯?呃…哪哪儿都不要脸了!】 要是刑天站在二小姐面前,那一定是一张严肃认真的正经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我敢打赌,真的丢了玉我会死的很惨!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不是还要上学?”老爷子不在意地道。 这就放我走?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儿?依璇感到不可思议。 “慢。有件事恐怕要偏劳二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依璇诧异地看着那个站起来的族老——澜表姐!你这是要玩死我吗?!好歹这么多年的情分,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邺澜:不能。】 呸! 【邺澜: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与其让人捏在手心里,破釜沉舟未必是坏事。】 【后发先至。我以为澜表姐会懂。】 【邺澜:临机应变,后发先至。换成飞霖倒无妨。索性她是嫡长孙,也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可你…小表妹,不是表姐看起你,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行吗?就算你行,你确定自己不会被那帮老鬼带坑里去?】 【我…】 【邺澜:慕容家的暗主找过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 【邺澜:骄狂放纵!你把飞霖置于何地?】 【知道了!不过问一句,澜表姐炸毛似的做甚?继承人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邺澜:混账东西!你给我等着!】 又去告我黑状… 明明是你自找的… 依璇把心思拉回来,看着那个倒霉的族老,淡声道:“族老有话直说就是。依璇虽然年幼,亦承长姐庭训,未敢轻纵,忘我嫡支嫡子之责。” 弄老子之前先掂量清楚! 开罪嫡子,得罪大小姐到底值不值得! 一个两个的都惦记着踩老子上位,真以为老子是软柿子?! …… “姑祖母,我也要吃。”亦枫一脸控诉地指着陈少主,“枫儿一块也没有!” 杨锦还没开口安慰,陈少主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嚼,然后咽下去,用一种贱兮兮的语气对亦枫说:“吃完了,没有了,自己找去。都是我的!” 想起当年自己的杨锦:…… 目瞪口呆的亦润和依璇:这是陈家少主? 反应过来的亦枫顿时嚎啕大哭! 世家子的风范? 亦枫表示,我又不是嫡长子!而且我还没成年! 我和你不共戴天! 再次来接孩子的大侄子站在自己姑姑门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姓陈的你脑子进水啊!你忘了自己的儿子是怎么坑你的了是?信不信我打上门去告状啊喂! 杨锦默默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里暗暗摇头:跟亦枫比起来,自己当年真是太好哄了。陈瑶摸摸头,再配李立生几句好话,然后再被高凌靖塞上一块点心就不闹腾了。世家这些孩子,真是一蟹不如一蟹。 得亏陈少主不知道杨锦的心里话,不然不出半个时辰,陈家家主就能砸了杨家大门! 不想继续直面人生悲剧的大侄子撒腿就跑! 亦润&依璇:亲爹!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 生活不易,杨锦叹气,虽然也算是自找的。 “三儿,待会儿,我请你出去吃啊?”杨锦心疼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新出的糕点。” 亦枫:“好!” 依璇跃跃欲试! “我们再讲一篇!”杨锦先发制人! …… 果然,大小姐在去楚国之前真的做了什么。听到二小姐这句话,居然在刹那间陡然安静了十分之一的人。 真是一帮贱骨头!非要打得疼半死再有人提醒才记得! “二小姐言重了。”族老咽了咽口水,心底默默地吐槽了欧阳邺澜千百遍,“呼延家那位,二小姐认得?” “颜敏?她又没得罪你们,何苦上赶着找她麻烦?知道的是你们碰巧有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欺凌幼主。颜敏又不是坏人,那年纪还没我大呢。你们也真好意思找人家麻烦?咱们是一家子,内部纷闹什么都好说。可颜敏又不姓慕容,篡权夺位的名声算谁的?连长姐都说了‘颜敏年幼,诸卿稍容之’。你们一个个逼我是要做甚?!”二小姐慢慢悠悠地说道。周围人的目光就像见鬼似的盯着依璇。连呼吸声都渐渐清浅了许多。 二小姐无辜地看着老爷子:“嗯?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你话太多吓坏了族老们。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反应慢了。爷爷以后也会这样的。”老爷子特别不走心地道。 “哦。那我不说了。”二小姐抿了抿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很在意那块玉?”慕容先生问。 二小姐回答:“长姐说不能弄丢呢。” “二小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过了一会儿,另一位族老站了起来。 依璇看了看,似乎是叫慕炤?这好像是她孙子…呃…侄孙年纪比自己大好多什么的…算了,最多同一个同一个高祖,出五服了。 慕炤悠闲地笑了笑:“呼延家的小姐似乎对慕容氏有些误会。我们希望二小姐能跟她解释清楚。” “误会?颜敏不是莽撞的人。恐怕其中有人作梗?”依璇几乎在这刹那就揣测出六、七个可行方案,“族老说说看。如果确实是颜敏娇纵,长姐和我自然会给个交代。”换句话说,要是你们自己作死,本小姐也不介意弄死你们给自己人腾地方! “呼延小姐和三少爷…” “放肆!不要以为你是族老就可以有恃无恐!谁允许你挑战法统、扰乱嫡支血脉?!”二小姐厉声打断道,裹挟着怒火和杀意大跨步地走到他面前,“还是你觉得作为族老,本小姐对你无可奈何!?” “我哪有…”慕炤刚要辩驳,再次被打断了! “卿欲效西唐安定思公主耶?”依璇冷冷扫视四周,怒火中烧。 西唐帝国高宗时期,武昭仪生皇三女被册为安定郡主。不久,郡主夭折。高宗以谋害皇嗣之名废发妻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以嫡女之名迁葬郡主,追封公主。群臣以“郡主生,其母为妾,庶女不得以公主礼葬”为由拒不奉诏。高宗只得作罢。高宗驾崩后,武后先后废立两帝,最终御极,改国号周。早夭的安定郡主才得以追封公主,重修陵墓。武皇令礼部加谥,礼部不答,最终亲谥其为“思”,是为“安定思公主”。 唐高宗破坏了妾不为妻的光武传统,大臣们却保住了庶不为嫡的根基。 有时候想想,真觉得可笑呢。 妾生为庶,妻生为嫡。 哪怕是母亲同一个人,也不会例外。 对小少爷来说,同样适用。 小少爷只比二小姐小三个月,何况依璇的母亲还活着呢!不要说嫡子,就是庶子的名分也轮不到他。严格来说,一个外室的私生野种才更符合事实。现在,居然有人要拿他与嫡子相提并论? 不可原谅! “虽说长姐尊荣无双,本小姐也是嫡出!如果有必要,本小姐不介意做信陵君!”神光女帝曾册封幼妹为信陵君,地位远超丞相和皇储,甚至是一个可以和女帝本身比肩而立的存在。 “我…” “年纪大了,在家里含饴弄孙就是。何必在这里满口胡言乱语,丢尽了族中脸面!还是说,族老们都是这么想的?”依璇就知道最后一定会跑题!虽然失控的是二小姐自己,可谁叫他们这么不要脸了! 【刑天:你总是有理。】 【邺澜:真是个混账!】 【涟颜:关我什么事?】 【晴色:烦。】 【滚蛋!】 “二小姐是什么意思?”这边慕炤手足无措地站着,那边又一个族老站起来发难,依璇想了想,好像是叫慕晖。 字面上的意思!依璇杀气腾腾地看向那个位置,目光一缩——南宫家!清逸死后,这么迫不及待吗?转身走回去,她问老爷子:“爷爷说呢?” “璇儿是个好孩子。”老爷子只犹豫了一瞬就开口道,“族老们何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她哪里说错了?”老爷子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已经转到了慕容雨昊身上。 真不愧是父子,心思一样的狠毒缜密。 “族长纵容二小姐以下犯上?”慕晖不怀好意的说。 老爷子冷冷地一笑:“如果硬说璇儿以下犯上,我倒觉得,先审一审慕炤以卑犯尊才是正理。” 你们慢慢吵,最好吵到明天。我就消停了。 “父亲,依璇刚才确实不敬族老。她虽然不在我身边长大,我却不能不管她,任由她无礼。”慕容雨昊突然插嘴。 “哼!亏你说得出不在你身边长大!璇儿身为嫡嗣,为什么会不在你这个父亲身边长大?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做的吗?但凡你对她有半分做父亲的心,璇儿如今又怎么会被人随意欺侮,尴尬莫名!无礼?她倒是想有礼,你这个父亲教过她吗?璇儿快十二岁了,你真正养过她几天?不能不管?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到底有什么资格管璇儿!”老爷子似乎把所有的怒气都朝着慕容雨昊发了过去。 要二小姐说,慕容先生不开口也就算了。老爷子还不至于上赶着和儿子过不去。谁叫他插了嘴还踩着老爷子的痛处呢?只能说命里如此。 该! “父亲!您再怎么偏心她,也不能任凭她欺凌族老,让三堂难堪啊!这把我慕容一族的尊严置于何地?” 依璇挺佩服慕容先生的勇气和思维能力的——只是,他的智慧和勇气从来不会为我打算。就算真的用在我身上,也只是为了算计我罢了。 “论地位,璇儿是嫡嗣,如今语儿失踪,她理应是少主,在族老之上。论辈分,慕晖和你是一辈人,慕炤更是璇儿的孙辈。我才想问问你,三堂任凭族老欺凌少主,又置我慕容一族的法统于何地?”老爷子看似把二小姐紧紧护在身后,嘴里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少主之位,她凭什么!”慕容雨昊怒吼着。 老爷子不甘示弱:“凭她是嫡嗣,立储以嫡!” “立嫡以长!”慕容先生的双眼充血,声音都被撕裂了,“她不是长子!” “那也轮不到一个外室庶子耀武扬威!你当我不知道那小子在学校里做了什么?”老爷子不屑地道。 “可是父亲,慕炤的话哪里错了?”慕容雨昊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样子。 “璇儿不是说过了,意图颠覆慕容一脉的法统。”用一副平静语气说出这种话的老爷子并不介意气坏他的儿子。 “法统?我慕容一脉还有法统吗?”慕容雨昊嘲讽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爷子怒吼,是真的被挑起了火气。 慕容一脉的法统,随着嫡支凋零而数次迁移。如同那个光辉灿烂的时代里,神光女帝的冷漠表态——可以传,不必迁。 父子相承为传,兄弟相续为迁。 迁,昭穆之序就会被打乱。 一般情况下,宁愿从子侄中过继,也不愿意把权位交给亲兄弟。立嗣于先君,会让人觉得自己无能。在位者从来丢不起这个脸。 二小姐偷眼看着这对父子剑拔弩张,觉得人生充满了乐趣! …… “走走走!去吃!”亦枫听完别人家的撕逼故事,快乐地去花自己太姑姑的钱! 杨锦带着三个侄孙和搞起这件事的陈家少主出了门。 恍如隔世呢 “真是……不似人间。”杨锦感慨着,带着三个侄孙进了酒楼包间。当然,杨金也没忘了薅着陈少主这个付钱的,不然带他来干嘛?再说了,这不也是陈少主自作自受?杨锦理直气壮! 陈少主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付钱啊! “杨家姑姑,其实您自己来也不用付钱?”陈少主看着上面熟悉的家徽,已经可以想象明天他被人告状,说他身为少主却带着外人来自家酒楼白吃白喝地场面了——没错,陈少主也没带钱! 杨锦一脸无辜:“那怎么行?瑶姐知道了还不骂我?我不要面子的?” 陈少主:行,我不要面子! 吃饱喝足又让陈少主挂了账,杨锦这才带着侄孙们回家。作为报酬,她邀请陈少主来听三天故事。 陈少主就这么又被带回了杨家。 陈少主:其实也不必这么热情! ……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当然可以选择自己的继承人,就算是选个庶子。”老爷子用一种“我很大度”的神态说道,“立嫡立长,这话没错。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他松口。毕竟,世家从没有允许他沿用嫡子之名!” “父亲!依风他…” “他只是个庶子!”老爷子强势打断道,“如果你替他觉得委屈,完全可以废嫡立庶。宗族虽然维护准则法统,却也不会灭绝人性。你自己的财产地位,当然会由你选定的人继承。” 二小姐紧紧地攥着老爷子的衣角,不安地看着慕容雨昊。 【刑天:真是个黑心的孙女。】 【邺澜:借力打力玩得不错。】 【涟颜:我说二姐,你这么祸水东引是不错啦。也不怕那帮货反应过来找人打死你?】 【晴色:蠢。】 老六!老七!你们滚蛋! 滚远点~! “您是铁了心要保护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那我慕容一脉的法统该如何?” 图穷匕见! 该死的!慕容先生他竟然真的为了小少爷当众说出这种话来!野种?看来今天我要是不说清楚,这以后的日子是真没法子过了!二小姐的眼神微冷,很快收敛起来。 “你是在指责你老子么!?不要让我连脸皮都不给你留下!”老爷子冷漠而低沉地说。 什么?他在说什么?老爷子他…他知道了什么?依璇蓦地有些不安。 【刑天!刑天!刑天!】 【不要以为沉默我就会放弃!】 【老爷子他,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 【依语告诉他的?还是…】 【刑天:你的心,乱了。】 【…】 【刑天:飞霜,你在害怕。却不是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我…】 【刑天:因为,慕容依语?】 【刑天: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是知道的?】 【刑天:那一抹哀伤藏在了眸底,深深地刺痛着我。他是一个冷淡的人,却不幸地把你放在了心里。从那一刻,再没有安宁。】 【我没有。】 【刑天:否认不代表不存在。飞霜,你在为他的看法而恐惧。孤立于世人之中的你,竟然在为外人的眼光不知所措。】 【不是外人!】 我不想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看法。 【刑天:你,真的怕了。这可真是可悲啊…】 可悲吗? 谁可悲? 我吗? 还是他? “语儿和璇儿,本身就不是为你才…她们有自己的责任和选择。”老爷子的话在依璇耳边响起,她有些迷茫地回望着慕容雨昊探究的目光。 【刑天:其实没关系的。依语,到底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不是吗?你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妹,承担着他的未来。】 【未来?我承载着,她的未来吗?】 【刑天:你还小,未来还很远。】 “父亲大人,她不过是个野种!为什么您宁可将她与语儿相提并论,也不愿意多看我儿子一眼?!”慕容雨昊第三次直白地点出了对二小姐的不满。 老爷子的脸色平淡,甚至是连搭理都懒得做。他对二小姐招了招手,依璇走上前去,被他摸了摸脑袋。老爷子慈爱地笑道:“听说有个叫萧季晨的孩子这两天和你们住在一起?” “是叛乱的时候一起逃跑的人。因为形势还很混乱,我们不好轻举妄动。”二小姐回答,“长姐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他去。” “你对继承人的事怎么看?”老爷子又问。 试探?还是询问? 二小姐迷茫地看着老爷子:“不就是长姐吗?用璇儿最近刚学会的词语叫实至名归?爷爷,您要我看什么呀?” 世家子弟们正式接触内务一般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嫡子可能会提早到十四岁,鼎立门户的嫡长子甚至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要跟随家主四处游历。所以对老爷子的问话,即使知道怎样回答才能攫取更大的利益,依璇也必须忍耐,用一副懵懂迷茫的无知眼神看着他。 算计罢了。 我不过是一枚棋子。从前如此,如今也没有不同。我只是有点儿懒,又不是蠢!依璇在心里嘟囔着。 “看好萧季晨。既然把人救了,送佛送到西。明白吗?”老爷子认真地回答道,看着二小姐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佛?”那个是佛?!他丫就是个吃货!吃货!大吃货!还是个超级大吃货!萧季晨,比想象中所预料的贪吃一百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灾区回来啊!我只是懒,又不是真的蠢!那种淡然雍容的自得之乐根本遮掩不住,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一般人吗?真当我傻呢!二小姐点了点头,沉默。 其实,也由不得她说话罢了。 “父亲!”慕容雨昊原本就阴狠的目光此刻如同灌了毒一样盯着二小姐。这么炽热的目光注视下,依璇实在是“压力山大”! “咳咳咳…既然大少爷怀疑璇儿的血统,不如依燕悯王旧例…”慕晖垂死挣扎。 “这话还是和南宫家说去。”老爷子冷嘲了一句,“再则,他,比得上燕怀仁太子么?”伸手指着慕容先生的鼻头,老爷子一脸不屑地说道。 燕国怀仁太子,名宸。 根据史料记载,燕宸和南宫晓被秦国幽禁了九年。嫡长女和嫡三子先后夭折。夫妻归燕后,育嫡四子和嫡幼女。燕国王室和议会因此疑心皇族血统不纯。彼时燕宸其父已经继位。双方博弈之后各自妥协。燕王册燕宸为怀国公,其嫡幼女为世子,而立嫡四子为皇太孙。燕宸以立嫡立长为名,上书改立嫡次女为世子。这场争斗最终以燕宸的胜利而告终。燕宸死后,嫡次女袭为怀侯。燕王虽老,仍感念独子艰难,追封燕宸为皇太子,谥号“仁”。 如果说,老爷子是没有嫡子的燕悯王,慕容先生是怀仁太子,那我就是那倒霉的怀熹侯?我去!那小少爷不就是那位嫡幼女,后来的燕介王?!因为皇太孙嗣位为平王却无后而终。那位嫡幼女最终得以承继兄位。 怀熹侯差点被燕介王族谱除名啊! 等等!不对! 燕宸有庶子! 唯一一个庶子! 而且,我对应的也不该是怀熹侯! 二小姐的智商突然上线了! 【邺澜:还不算太蠢。】 【涟颜:二姐,你冷静点。】 【晴色:蠢。】 老七!早晚弄死你! 【刑天:真要对应的话,怀熹侯是大小姐,小少爷是承安伯。】 【老子才不是倒霉的燕平王!】 【刑天:当然。你,谁也不是。】 【那这话是什么意思?】 【刑天:好好想想看。】 啥玩意儿?! 【刑天:他不是争权夺利的人。】 这话几个意思?! 其实,燕平王之所以能嗣位,是因为他是悯王的皇孙。介王继位的道理也是一样的。换句话说,不管是大小姐还是我,想要嗣位就要证明我们是祖父的孙女。也就是说,必须证明慕容雨昊是祖父的儿子?! 这太可怕了! 祖父总不能没承认过自己的儿子?! 【刑天:这么快就想到了?书没白读这么多年。】 【刑天:你一直以为你们是代位继承人。可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父亲就不会恨不能让你去死了。】 刑天说得每个字我都懂,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明白了呢? 【刑天:你们落在君上的名下,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和一个侧室有什么关系?】 这话叫依璇很诧异,以至于没能控制好脸上惊讶的神色。好在众人只会觉她是被老爷子的话吓到了而已。毕竟,一般的嫡幼子现在还不到懂得这些的时候。 “璇儿不怕。爷爷不会做那种事。”老爷子安抚似的拍了拍二小姐的后背。 二小姐惊惶地看着老爷子,慌乱地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 陈少主的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他不敢想象杨锦到底知道了什么。 杨锦意味深长地说:“回去,明天见。” 陈少主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明天见?反正只要是陈家少主来听故事就行了对? “侄儿告退。”陈少主行礼道,刚退到门口,忍不住道,“杨家姑姑,我……” 锦儿,等你很久了 陈少主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回去了,侄孙们却还要亲爹来接走。杨锦看着大侄子和陈少主同款的乌青眼眶,深深感慨着世家家主们的暴躁和不友好。 第二天一早,大侄子扔下三个孩子跟着杨家主出游的队伍跑了。 杨锦换了正装,一边描摹着字帖,一边摆出茶具耐心地等待着。亦润和依璇在一旁的小案上写着今天的作业。亦枫则是吃着自己喜爱的小点心。 “好久不见,锦儿。”陈瑶温柔的声音在杨锦耳畔响起,夹杂着侄孙们对她的行礼问候。 杨锦笔锋稳健,将最后一笔落下,这才搁置了短毫,整理了一下着装,从桌案后绕出,在陈瑶面前站定,拱手道:“杨家旁支锦,有礼。” 一如当年! 陈瑶伸手将杨锦的衣领拉正,这才还礼:“陈瑶有礼。” “瑶姐。”短短两个字如泣如诉,柔肠百转。杨锦的声息有些粗重,“好久不见。” 陈瑶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拿起摊开的画册,自己继续为孩子们讲接下来的故事。 …… 依璇说完这话的音儿还没落,老爷子可耻地沉默了——自己的兄长自己懂。想来在老爷子年幼,先秦昭君在位的时候一定经历过一段非常心酸的时光,心酸到即使是摄政,甚至退位多年,也不能平复那些年心中的忧郁。 二小姐不安的、好奇的看着老爷子,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是在说颜敏吗?怎么在别的事上没完没了?”老爷子避而不答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慕晖看了一眼还没回神的慕炤,转而看向依璇的眸光里多了一丝郑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依璇觉得对现在自己来说简直就是糟透了。为什么?被鹰隼秃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能好到哪里去?何况又是从一个不被重视的猎物变成了值得重视的猎物呢?简直是人间悲剧好不? 二小姐迎着族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淡然处之。这时候除了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之外,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怂了会死的很凄惨,不怂会死的很悲壮!就这么简单粗暴没涵养! “颜敏小姐…” “准确的说,应该是呼延三小姐,族老。”二小姐回看着慕晖,带着挑衅之色。 慕晖的眉头微微一动,随即微笑道:“您说的对,二小姐。呼延小姐毁掉了楚国那边的据点,您知道?” “有这事?颜敏到底还年轻,冲动点儿也是有的。长姐有言在先,我又能如何?”想挖坑坑本小姐?!你丫赶紧表态才是正经的好!? “谨奉命。”不等慕炤、慕晖阻止,他们身后已然是一片应和之声。 切,就知道大小姐没做什么好事。 “二小姐说笑了。”慕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非要说有…看到你不高兴我就开心了!“呼延小姐十一岁,已经不小了。”该承担这份责任。 “不小了?”二小姐忍不住笑了笑,“小少爷和颜敏同岁,照族老的意思…”不该先把自家的混账削一顿吗?!别人家的孩子关你屁事! 慕晖一噎,满脸为难地看向慕容雨昊。 “依璇,颜敏是呼延氏嫡子,自然该承担。你弟弟…” “您是说我弟弟?”我哪来的弟弟?!这件事儿死都不能让步!不能!我没弟弟!坚决没有!迎着依璇怒火奔腾的目光和她身后暗卫们冲天而起的杀意,慕容雨昊硬生生咽下了嘴里的话——大小姐到底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的,知道她会作死,所以留下了足够坚实的后盾。 “说起来是我等嫡嗣的疏忽。当日颜敏年幼,叔父和婶娘早逝,一时忘了和呼延氏交接。本想着过些时候就送颜敏回去。没想到之后事赶事的忙就忘了。族里也没人提醒一句。连长姐那边都没人去问一问。如今雷塬代位多年,怕是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二小姐一脸无公害地看着慕晖笑得更深了一些,“族老毕竟是有资历的人,与雷塬也有交情,不如替我们走一趟?颜敏虽说才十一岁,不该这么早嗣位,呼延家情况不是特殊吗?算起来起来,颜攸哥和颜傲哥若活到今天,现在,我也做姑姑了。” “二小姐…”慕晖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看着二小姐,转而求救似的看向老爷子。 依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老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孙女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族老不用着急。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也上了年纪了,这半年里做好这事儿就行。总叫上了春秋的老人可劲儿操劳,让我们这些年轻小辈儿无地自容了呢。”不想干就麻利地滚蛋!真以为我不会掀桌子?现在就掀给你们看!倚老卖老也不看好时候!新旧交替,谁还记得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二小姐说着转身对老爷子道:“听长姐说慕诫那小子能力不错,干嘛不让他替族伯辛苦?哪有父祖们累死累活让小辈们坐享其成的道理?长姐皮厚不怕,我却脸上发烫。”拽住老爷子的左手一阵晃悠,二小姐不禁拖长了嗓音撒娇道,“爷爷~我可不要做那种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玩意儿。长姐说了,我是嫡支嫡子,再敢这么倚小卖小,他就要打死我!” 老爷子一开始还绷着脸不说话。等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喷笑出来,用另一只手指着二小姐,哭笑不得地道:“你这顽皮的小家伙呦!还不停下?爷爷的手都被你晃断了!” 厚着脸皮憨笑着松开老爷子的胳膊,二小姐的心思就转到了字幕提示上。 那一边老爷子继续说:“慕诫?语儿确实提过。我记得比语儿大九岁?”二十四岁,真的是很年轻了。 “大小姐觉得璇儿太闲就扔了一堆事务给她,又怕璇儿年幼乱来,就让慕诫看着些。”最右边的椅子上,一开始挑事儿的族老的正前方,恪爷卸下了路人甲的伪装,一副感慨的样子。 二小姐回神就被老爷子一指头敲在了脑门上:“小混蛋!语儿问起来你就一推四五六?拿爷爷当挡箭牌了是?” “族兄本来就在处理这些,现在更名正言顺。哪里是璇儿的错?长姐想偷懒出去玩就能剥削妹妹?我才不替她白干活。”二小姐捂着脑门向老爷子抱屈,“爷爷只疼长姐,就不管我了!” 老爷子哭笑不得地指着幼孙,手指一点一点的似乎很无奈:“语儿为了你好,你就这么消遣姐姐?还没见过比你更会颠倒黑白的。” “慕容先生不就是?”二小姐说完这话,后知后觉地躲到老爷子身后瑟瑟发抖。 老爷子一愣,随即苦涩地一笑。他再次指着二小姐点了又点,淡然地说:“这时候倒是聪明得很。真是我的好孙子。” 随意地摆手阻止了慕容先生的话,老爷子又道:“慕诫接替的事先定下。慕晖也早点和雷塬那小子说清楚。嫡子流落在外,到底是丢了整个世家的脸面!” “您说的是。到底,是关乎世家脸面的嫡系嫡支。”恪爷一句话就堵住了下面啰哩啰嗦的废话。当然也堵住二小姐继续发难的机会。 二小姐隐蔽地朝恪爷翻了个白眼,躲进老爷子怀里装无辜。 【刑天:恪爷表示:太早了。大小姐还小,璇儿这孩子,还是太冲动。】 刑天!说了多少次这种事不要告诉我!他娘的少给孤马后炮!到底是谁让孤不得不出面对上这帮狼子野心的畜牲的?!不要以为你一个选择任务的幌子就能推得一干二净!惹急了我,我就去告黑状!看到时候大小姐会不会找你麻烦!也别说什么道理!我慕容家从来就不讲道理!最讲道理的是大小姐!你有本事去跟他去讲啊!二小姐在想杀人的边缘疯狂试探! 【刑天:别生气哈!飞霜,这事儿你听我解释。恪爷这话还真不是我送过来的。】 【除了你还有哪个白痴闲的那么无聊?】 【依语:我。】 !!!!! 大…大…大… 大小姐?! 【邺澜:先声明,我既不白痴也不无聊。虽然我也有份。】 欧阳邺澜! 你咋不上天?! 【邺澜:正在天上。一小时后下飞机。】 你还是死在飞机上别下来了。 【邺澜:你确定?大小姐可就在我旁边。】 啥?! 不是,刑天!你到底做了什么?! 【刑天:欧阳家有钱,任性。】 你又把孤卖了! 【邺澜:当我瞎?】 【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邺澜:知道了。别玩脱了。明天见。】 哦… 为啥是明天?! 【依语:我要和邺澜谈谈理想。明儿见。】 依璇控制不住嘴角抽搐… 不过目前没人有空管她,因为都忙着安插人手去了。 果然点火甩手这种事,做起来简直爽翻天。 下次要不要让老六去试试? 【晴色:够了!别带坏敏儿!】 好。 不是说要问大小姐的下落吗?怎么变成涟颜的专场了? 【涟颜:要你管?你可别撞枪口了行么?】 那,就明天再说? …… 陈瑶目光几次变换,低声道:“怨终空,不过是南柯梦。何苦?” “瑶姐比我带入多了。”杨锦抽回画册,“我喜欢这句题词。” 陈瑶:“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锦一笑:“我的画册,我说了算。” 亦润和依璇果断学弟弟用糕点堵嘴! 亲口告诉你 “锦儿,我们当时……”陈瑶的话还没说出口,杨锦却再次翻开了画册的下一章。 …… 站在祖宅的大门口二小姐的心情很沉重。别看她现在平安地离开还反将一军让慕晖回家种田就以为没问题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白天之后的夜色,掩盖了肮脏、杀戮和血腥的黑色幕布降下之时,才是一切真正的开始——志在必得的旁支庶子,恼羞成怒的慕晖,还有伺机而动的慕容雨昊。死亡和黑暗包围着依璇,觊觎着她脆弱的年轻生命。 还是那句话,“死了的嫡子也就只是嫡子罢了”。至于势力和人脉,这些是活人才需要的东西。哀荣什么的,活人可以给死人,死人么… 呵呵! 孤还没那么蠢! 依璇心里自有一杆秤。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老爷子和族老们并没有安排人护送二小姐。虽然依璇真的不需要,但是这样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嫡庶、长幼、尊卑,矛盾一触即发!而且,他们看着她去死!或者说,巴不得送她去死!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依璇迈开步子,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得了。 “表姐要去哪儿?”面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面积,依璇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柳涟颜!你是怎么找来的!不是,外面的守卫呢?怎么没弄死你个兔崽子?! “如果伯祖父想被扣上谋害嗣子的罪名提前下台的话,那些人当然会弄死我。”柳涟颜抿了抿嘴角,像看傻瓜似的说道,“亲爱的依璇二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才不想活了!本小姐的人生阳光明媚,享受还来不及呢!说!来干嘛?”刑天!信不信老子死给你看! 涟颜摸了摸下巴,让依璇忍不住剜了她一眼。她谄媚地傻笑了一会儿道:“我送表姐回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晴色:你想干嘛?】 【依语:你偷人试试!】 【刑天:一时手误发错了。】 给、老、子、滚! “咳咳咳,小表姐?天快黑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涟颜又说。 两个人走夜路也不过是多死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我和你?”依璇略带疑惑地看着涟颜,死混蛋一点表情都不露!真是让人无奈,“走。” 涟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跟在依璇身后道:“李锐感冒头晕,我让他回去歇着。” “随便你。对了,老七呢?”依璇才不关心大小姐的小保镖死哪儿去了好吗? “晴色?好像课题出了问题,去学校了。”涟颜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才多大?那些研究院和导师都是干什么的?他又不是士卒,没事学人家冲锋陷阵?”依璇真是觉得累啊!这俩混蛋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呃…”涟颜的声音夹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迟疑,“他感兴趣总不能不让他去。再说了,司徒一脉也就剩这么个嗣君了。” “是啊。只剩下嗣君了…”二小姐感叹道,“颜敏,天凉了,快点走。” “好。”柳涟颜欢快地应道。 … “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躲在墙体后面,依璇对着惊魂未定的柳涟颜炫耀道,“你姐可不是乱说话的人。” “你还是别说话!上次你说我那些溶剂会爆炸,我那一天就没个清净的时候!”柳涟颜用“你个乌鸦嘴别开口”的表情“绝望”地看着小表姐。 其实那事儿依璇挺无辜的。那段时间晴色那小子不是想和涟颜“增加交流”么?不幸的是,柳涟颜是个智商在线情商不在线,智商不在线情商也不上线的白痴!她哪里感觉得到怨夫的无奈和悲伤呦?整天就会盯着自己的瓶瓶罐罐。晴色那货到处飞的眼神看得依璇牙疼眼睛肿的。二小姐不就是暗示晴色把一些试剂调包了么…谁知道涟颜个白痴会这么百折不挠?! “先不说这个。你叫人了没有?不会半路堵车?” “二姐!请你安静!” 依璇无趣地摊了摊手,柳涟颜再次打了个电话出去。 过了一会儿,呼延家的女儿嘴角抽搐地放下电话看着小表姐,她说:“二姐,我现在毒哑你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就知道事情没那么顺利!涟颜的手段或许稚嫩,却不是什么轻狂的人。何况,呼延世家…难道呼延雷塬已经找到那玩意儿了?这也太快了?理论上,这十年之内,呼延雷昇手下的人都不会妥协才对。眼下…老子可不想陪涟颜来一出落难幼主复仇记!慕容先生说服了那些人吗?不能?慕容先生,他到底是怎么触及到呼延家的传承辛秘的!?心里即使有千万种想法呼啸而过,依璇也来不及细细分辨了! 一把扯住涟颜的右手朝着另一边奔跑,一边打开了系统通讯。没办法!谁叫刑天那个老混蛋总是监视二小姐!语音朗诵在依璇耳边响起,诉说着所有的疑点和进程。她瞥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示意图,密密麻麻的红点和灰块——敌人和建筑物,堵的人心头发慌。 要不要,硬拼算了?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依璇脑中闪过。 【刑天:杀戮的夜色。恼羞成怒的庶子旁支对你们展开了孤注一掷地追杀。摧毁他们,用他们肮脏的鲜血来清洗嫡子所遭受的侮辱!】 【你闭嘴!】 再次躲到一个木箱后头,依璇对身边同样气喘吁吁的柳涟颜问道:“颜敏,你怕死吗?” “怕。”柳涟颜咬牙切齿地回答。她想了想,弯起右腿,从里头取出一把迷你手/枪来,“怕不够回本的!”此刻,少女的眼中满是杀意和暴虐在流淌。 “二姐!”柳涟颜的眸子里划过恐惧。 依璇淡淡地道:“放心,我怕死。” 二小姐再次看向柳涟颜,右手还是在发抖。 涟颜深吸一口气,点头。 【刑天:开启杀戮模式之你死我活,只有胜利者才能走出地狱。】 【刑天:地图已开启。祝你们好运!】 “颜敏,你记住,你是呼延氏族的嗣君,是呼延世家的女儿。”二小姐不害怕死亡,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生死,也不过是轮回的开启和关闭。依璇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轮回中纠缠不休。没有尽头,没有归路。 可这些与依璇纠缠的人却不同,他们没有第二条轮回之路。 “如果力有不逮,你就要不惜一切的活下去。记住,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呼延颜敏迷茫而无辜地看着依璇。 “包括出卖我,甚至杀了我也在所不惜!”慕容依璇必须让岁月的齿轮继续转动下去。 “那慕容家呢?”呼延颜敏的声音在发颤。 二小姐无所谓地道:“该给长子嫡孙应有的公平。” “嘭!”子弹夹杂着硝烟钉在她们所在的木箱上。灼热的弹头尖锐而冷酷,离依璇的心脏咫尺之遥。不再理会还未解开的的疑惑,她们,开始了生与死的争夺。 … 血已经凝固,死亡已经远去。 她们的身后还有最后三个生还者。 “我还有救吗?”依璇握着枪的手腕骨疼得她冷汗直下。年轻而稚嫩的身体是无法承担枪支冲击力的反作用的。哪怕是为了契合使用者身体状况而定制的产品也不例外。实际上,在开了三枪之后,她的手就在发抖。好在空闲实训的时候总会考虑颤抖时的射击校正和训练,才没让两个白痴真的在一人三枪之后就只能等死。 “没了。我要是杀了你,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换条活路?”颜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依璇举起枪。 二小姐无奈地摊开双手。 …… “姐妹反目吗?”虽然知道该沉默,可亦润还是忍不住好奇结果,“她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杨锦道:“阿润觉得呢?” 亦润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她们互相厮杀。” “为了权利吗?”依璇小心翼翼地开口。 “争与不争,由不得人。”杨锦对侄孙们说道。 陈瑶忍不住握住杨锦的右手:“锦儿,我们并不是要丢下你。前路未知,后路不可弃。除了你,我们无人可托。我知道,不跟你说一声是不对的。可是锦儿,我怕看到你之后,我再也舍不得。离开,哪怕有一瞬地迟疑,都会功亏一篑。锦儿,我想亲口告诉你。我们,一直在等你,想你,寻你,盼你。” 杨锦想要挣脱,却还是忍不住贪恋:“我只是害怕。瑶姐,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真的……好痛,好痛,好痛啊……” 谁的终章? 陈瑶一如当年班揉了揉杨锦的发顶:“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杨锦被这话说得回了神,就想将手抽出来,可正如陈瑶所说,舍不得! 陈瑶目光落在画册上,呢喃道:“终章了?” 杨锦的身子一颤:“嗯。” “善始善终。”陈瑶说着翻到画册最后一章,对侄孙们说道,“最后一章,故事结束了。你们该回去了哦。”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点头。 …… “不指责我的背叛,顺便骂我忘恩负义吗?”颜敏笑着问道。 依璇望着小巧的,同样黑洞洞的枪口,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你让我解脱。” “切!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她说着侧身朝着右方开了一枪,随即一声惨叫。 真是不敬业。 会引来警察和无关人员的。 二小姐再次看了一眼地图标识——喂!你们也太不敬业了!怎么就没子弹了呢?! “我们也没了。”颜敏对姐姐翻了个白眼。 “所以是我们赢了啊!”依璇灿烂一笑,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走出去。颜敏想阻止却手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小表姐自投罗网。 “我在这里。不是要杀我吗?来啊!”奶奶个熊!差点儿没得了心脏病!这帮滚犊子的玩意儿!还有没有敬业精神了!?二小姐快被气死了好吗? 两人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了二小姐对面。 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颜敏用的枪冲击力不小。至少刚才那一下子足以洞穿一个人的心脏之后再击伤后面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才开了三枪,自己的手差点废掉!虽说那把枪的荷弹实数只有六发,弄死八个人绝对不难。 “瞧,空了。”二小姐松开握着枪的手指,枪支在食指上转了个圈,挑衅似的让枪在手中又转了三圈,“现在怎么办?杀了一个,是任务失败哦。” “现在杀了你不迟。”开口的是那个显得高大强壮的男人。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依璇和涟颜年纪小,对他们来说射击角度太刁钻,这些人也不会被杀的这么容易。那又如何呢?反正,人家做到了。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我杀掉了你,这就足够了。 “不要这么着急。这里是慕容家荒废的旧宅,不会有人轻易找来。咱们谈谈怎么样?”二小姐随手把枪扔到地下,很没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同时受雇于呼延雷塬和慕容雨昊?嗯…杀我不是主要目的,你们的目标是颜敏。我是顺手的搭头。而且,他不想要我的命,对不对?” “是。可是,你的命很值钱。”两个人边说边走近二小姐,一左一右地在她面前站定。 “哦?这么说,慕容夫人也有份儿了?不对,不止她一个。是欧阳邺澜?还是爷爷?或者是南宫叔祖?再不然就是,见、者、有、份?”二小姐看到那男人的脸色一变再变,似乎是没想到依璇会猜得这么准确。 “您很聪慧。”男人四下看了看,“您想要什么?” 依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活着。” 他一怔,随即道:“我喜欢您的直爽,慕容二小姐。” “呵呵~那还真是受宠若惊啊!”这句话让两人脸色苍白,二小姐趁机拿起枪对准男人的命根子扣了扳机。 “嘭嘭嘭嘭!” 在她做出开枪动作的同时,连续四声枪响从天而降。 那个女人的双腿和男人的那双胳膊刹那间血流如注。 “嘭嘭!嘭嘭!” 没等他们俩回神,又是四声催命一样的枪声。子弹准确无误的嵌进了女人的肩膀和男人的膝盖。 依璇抬头看去,对来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还笑得出来呢。就说她没事,你还没命似的催!”说着把枪扔给了身后的保镖,来人弯腰伸手拉起依璇,指着一直沉默的那人说道,“如您所愿,我找回他了。” 依璇努力地笑了笑,很想说没事,却觉得全身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没事了。”清冷淡漠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愧疚。 依璇张了张嘴,忍不住失声痛哭。 “抱歉。”他认认真真地对依璇道,缓缓地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回来了。” “阿姐…我怕…” “血…到处都是血…” “疼…好疼好疼啊!” 我怕负不起这样沉重的责任。 更怕拖累你万劫不复。 依语:… 他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 即使是现在,他都不能给她一个畅所欲言的净土。 他感到羞愧和无力,也感到愤怒。 “没事了。”大小姐再次强调,而后冷冽地道,“老六,还想看戏到什么时候?” 颜敏拖着受伤的右臂慢悠悠地走过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几个人。依璇当然知道自己背后那个混蛋脸上的表情!还有那两个离死不远的杀手脸上的错愕! 替身,是必要的。 藏在这个废墟里,等待时机,拖延时间,并早已明白死亡不可避免的影武者。 “长姐,暗主。”颜敏喘息着说,“救命啊!”失血过多会死的!我没赞成二姐出去当诱饵啊!求放过啊! 依璇听得懂她未尽的话。当然,装听不懂也不难。 暗主白了她一眼,摊手道:“那什么,没车。你能自己走去医院不?” “不能!”颜敏悲愤欲绝。 “啊?这样啊?那,我帮你解脱。”暗主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另一把枪来指着颜敏道,“早死早超生,你懂的。” 【涟颜:我不懂!二姐,你家卫队长疯了你知道吗?!】 【我家卫队长没疯。暗主冕下只是会时不时抽风。不抽的时候还是很养眼,很温和的新时代好青年一只。】 【涟颜:不要当我傻!你家卫队长就没有不抽风的时候!】 这个嘛…好像也是… 等等! 依璇默默地咬牙! “暗主冕下,不要吓坏了她。”二小姐忍着同样想给柳涟颜俩白眼的冲动劝道。 暗主耸了耸肩,再次把枪扔给保镖:“带颜敏去医院好好看看。”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依璇一眼,搞得二小姐一头雾水,“飞霜会付钱的。” !? 啥玩意儿?为啥要我付钱!我他娘的没钱!二小姐柳眉倒竖,很想大义灭亲! 保镖闻言过去三个人——背起颜敏,顺便把俩杀手送去急救之后审讯。 小气鬼!多派俩人会死吗? 【依语:坐不下。】 【…】 你有理! 你漂亮! 你说的都对! “走。”大小姐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冷冷地说。 “啥?”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事?难道不该回家收拾收拾,洗洗睡?依璇很疑惑。 “医生,祖宅。” 嗯?!医生是去看伤的我知道。去祖宅做什么?不会是要找人算账?依璇很惊恐! “敢动我的人,不给点儿教训,都不知道怎么做人了!”大小姐傲慢地道。 不是,还真要去找场子啊? 那啥…我刚惹急了慕容先生…刚把慕晖从族老位置上推下来弄回家吃自己…刚把慕诫塞进族老里打酱油… 现在去秋后算账… 老爷子会发飙的… 我不想去送死! 不对! 那话…应该…不是说去祖宅抢…找医生的意思…? “我我我…我受伤了。”在头脑风暴中的依璇一把拽住大小姐的手,厚着脸皮伸出另一只手说道,“流血了。好疼。骨头断了。” “是骨裂,最多再加上软组织错位。”大小姐冷淡地说。 “还有肩膀,烧了好大一块。还有胳膊上,血珠子一串一串的下来。还有还有,我的眼睛好胀,好涩,好难受。”依璇努力地把自己的伤说得严重很多。 大小姐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妹妹,最后幽幽地问:“你,不想去?” “刚出来没一天呢,谁要去那阴森森的鬼地方?”依璇嘟着嘴抱怨道,“要不是为了磨时间,谁会跟那帮老古董纠缠?要不是到了零点,我也不会从掩体里出来不是?” 没错。 他们到来的那一刻,正是凌晨零点。 “就不怕我来迟了?”大小姐摸了摸依璇的头顶,“你会死的。” “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等。依语答应过我的。”依璇果断地抱住将要放下的那只手,“我相信你。” “真是傻子…”大小姐无可奈何地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依璇的脸,“回家。” “好。”依璇再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灯光落在黑暗的走道里,前路随着时光一步一个脚印地延长。 … “瑶姐,你这样骗人可不好。”大侄子接走了自己的三个儿女,杨锦这才对陈瑶说道,“明明还有一章不是么?” 陈瑶一愣:“那个结局,你写了?” “我不是懦夫。”杨锦当着陈瑶的面翻动画册,原本的最后一章后面夹杂着新的配图和文字,虽然也很陈旧,但明显比之前的要新很多,“这是你们离开后,十年之约那时补上的。” 学院毕业后,她们曾相约十年一聚。可人生变换无常,终究未能如愿。 “对不起。”陈瑶接过画册,第一次去阅读本该早早就被看到的真结局。 真正的结局? “陈瑶。”杨锦唤她的名,一如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里所做的那样。 “锦儿你……”陈瑶看着杨锦投来的目光,顿时有些慌乱。 “其实,你也这么写过?”杨锦说着,“你的本子上的真正结局,在字里行间而不在那文字终章。” 陈瑶沉默地翻开了杨锦补写的结局。 …… “醒了吗?”依语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 “长姐?还是阿琛?”依璇还是有些迷糊。 依语挑眉:“怎么?那个梦美好得很?”让你流连忘返? “好个屁!议会直接造反局!谁爱玩谁玩!差点要了我的命!”依璇抱怨着,“明知道是南柯一梦,你也不早点儿提醒我?” “你自找的。”依语没好气地回答,“我早点儿提醒你?提醒你干什么?弑君杀母?” “那倒真不至于。再说了,我也搞不赢亲妈啊。哦,后妈我也搞不赢。但是,本小姐杀个兄弟,夺个权,还是很行的。”依璇信誓旦旦地说。 依语: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哪来的后妈?! “咳咳咳…阿琛…”依璇唤地是另一个名字。 “嗯?”清冷的尾音略略上扬,带着一丝丝夏日炎热里的清凉。依语大小姐目光冰冷而清澈,倒映着依璇故作不正经的脸庞。 \"你犯规!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依璇“控诉”道,眉宇间一片快活的气息,“阿琛,我们本也不是…仇人。” “仇人?你怕不是想死?”战五渣的小菜鸡还指望“莫欺少年穷”?没按饭点抽你已经是我最后的忍耐了!慕容雨昊想不想弑妻杀女现在不太清楚,依语大小姐眼下很想杀妹妹! “别说的那么难听。时光真的不能回溯吗?”依璇直白地问道。 依语反问道:“你还没睡醒?” 依璇咧嘴一笑:“好梦由来最易醒。你叫璇儿如何能舍得?” “你在遗憾什么?”依语温和而疏离地问道。 “遗憾?阿琛…”依璇嘴角勾起凉薄的笑容,就像那年,他们的母亲看着她踏入死局时一样的波澜不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不是恨呢?” 依语眉心微蹙,仔细的看着依璇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考虑依璇说这句话的真实性。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不会。因为…不值得。” 二小姐摊了摊手,无辜地看着自信的姐姐:“你看,连你都不信,又何况旁人?我本就不在母亲考虑的继承范围之内。如果不是,慕容先生非要把我当成对手,其实,我和三儿是一对很好的姐弟,不是吗?” “小少爷那人…”依语并不想提起这位兄弟。因为这是对他无能表现的嘲弄。依风小少爷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嘲笑着那一年嫡庶相争时,大小姐的退让和妥协。而这背后仅仅是因为依语无法保证依璇的安全。 “我可不是来听你怎么评价兄弟。依语,长姐,阿琛…我们都逃避了太久了。时光不能回溯,命运不能扭转。我们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将对方越推越远。世人都道,初心不负。可这初心又是何物?这一世世地挣扎辗转,我们还是最初的自己吗?阿琛,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依璇的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她看似在质疑依语,可更多的却是扪心自问。花开花落终有时,辜负的人,又岂止当初? 依语的眼中有光芒明明灭灭地闪烁着,他唇齿轻启,那个陌生又熟悉地名字穿越亘古:“钰。” 这次换成依璇愣住:“你记得?” “傻子。”依语轻笑一声,“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面对一切。” “那梦里呢?”不依不饶说得就是依璇了。 “最后跟澜表姐一起抢救你的是鬼吗?”依语无奈地道。 “明明!明明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你只要在那儿站着,他们哪个敢扎刺?!非要搞什么诈死,还玩什么引蛇出洞!折腾我一趟好玩吗?!”依璇不满地说,“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再动手!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你出事吗?!” 依语道:“你担心我?” “要不然呢?”依璇难得没有口是心非。 “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依语叹了一口气,“骗人先骗自己。若是你知道了实情,露出了破绽,你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我虽然想一网打尽,可我必须先保证你的安全。”能让依语大小姐用上【非常危险】的情况屈指可数。 “那我就信了。”依璇扑进姐姐怀里撒娇道,“我不要长大了。你宠我一辈子好不好?” “你怎么不叫我娶你?”依语没好气地说着,手上却紧紧地搂住了依璇。 “还有这种好事?”依璇喜不自禁! 依语:“你等我搞定母亲。” “亲妈?”依璇问。 “难道你成亲不需要两位大人同意?”依语还不想走私奔到天涯路线,毕竟家里没那个条件。谁家少主放着求亲路线不走玩真爱私奔啊! “后妈很难搞啊…”依璇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你能不能不说她是后妈?”依语想了想又改口,“娶媳妇儿要搞定两个岳母,简直是地狱模式!这次是最后了?” “等你娶到我再说!”依璇只要想起现在两人牙疼的身份就更牙疼了! “好。”依语果断答应。 “阿琛…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依璇不安地问。 “时光向前,你我同行。”依语回答。 “那我再信你一次。”依璇轻声应和。 或许很久很久,又或许很快之后,这场婚礼,永不缺席。 …… 陈瑶看着这不知道是开放式结局还是烂尾的补充,一时间有些失语。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顾形象地冲向一个小箱子里面翻找起来。果然在箱子的角落里放着一沓沓装订起来的纸张,空白着的封面上依旧是那熟悉的签名【锦儿】。陈瑶下意识地翻开第一页,整个人僵硬了。 “对不起……”陈瑶合上册子,颤声道。 杨锦淡淡地笑着:“该是我觉得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么不堪的东西。” 陈瑶一怔,右手食指摩挲着册子,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过了好一会儿,她将册子放回,这才回身对杨锦说道:“我……我们没想到……锦儿……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们宁可一开始就告诉你一切。” “那是我写得续篇。就是努力娶媳妇儿的故事。不过……这些年身体不太好,脑子也不灵光了。写了改,改了写,忘了重写,重写就又忘了。反反复复得没完没了。要不是侄孙们想看什么楚国,赵国的历史故事。我都忘了自己还这么热血青春过。”杨锦慢慢悠悠地说着,似乎几十年来,她都没有完成这一篇早就该完结的故事。又或者,这故事本也还是未完结。 陈瑶深深地看着杨锦,她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棉花喘不上气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能把这些带走吗?”陈瑶指着箱子里或散放,或装订的纸张。 “别给哥看,行吗?”杨锦一副小心眼的样子,“他每次都和我拆台,抢你的注意力,我才不想给他看。” 陈瑶哭笑不得:“你是怕他骂你的插画没有底蕴?” “阿生的题词还没有风骨呢!”什么叫输人不输阵?杨锦这种就是!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如果是李立生就更好了! 陈瑶摇头一笑:“应你。” “还有阿生,不许她给我提意见!”杨锦才不要看哀嚎评价。 “你已经年过半百,不是个三岁孩子!”陈瑶真搞不懂,这几十年未见了,怎么还那么大怨气? “我一半都埋进土里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任性一下怎么了?”杨锦说完就感觉身上一寒。 “不好意思啊,我年纪大了,没能听清楚。杨家小姐刚才说什么?”陈瑶冷肃地看着杨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锦顿时比自己的大侄子还乖巧:“我收拾好了让怀樘和思槐传话。” “原来你记得他们俩的名字?”陈瑶似笑非笑地道。 杨锦扭开脸:“我又不傻!” 陈瑶见状也不多说,让自己的人把这个箱子搬走。 杨锦沉默地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恍如隔世在梦中。 …… “什么东西值当你这样重视?一个晚上都等不得?”李立生打着哈欠,显然没睡醒。 “我去见了锦儿。”陈瑶道,“阿生,我后悔了。” “少说些有的没的。你发现了什么?”李立生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还记得,当年锦儿的那本画册故事吗?”陈瑶嘴上问着,语气却十分笃定。 李立生点头:“那个结局算是悲剧。” “锦儿补了结局,还有新篇。”陈瑶说着将那个只有杨锦名字的册子放在李立生面前。 李立生翻开第一页,顿时愣住了。 陈瑶看着李立生的反应,苦涩地一笑,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我后悔了。” 李立生看着手里的册子久久无言——开篇的序言足足有十五六行,整个纸页斑驳不堪,那些被泪水晕染开的字迹被人描摹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再一次被晕染…… “傻子!小爷……”李立生发出一声短促地喘息,“小爷……小爷也后悔了。” 题字的画册 李立生的眼眶发红,盯着册子打量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给她题字。” 陈瑶淡淡地道:“你这是在骂谁?” “陈!你…”不等李立生反驳,陈瑶已经抽回了画册。 “楚皇咎由自取,我们从来无能为力。当初就不该为了功名利禄远走他乡,不是么?”陈瑶道,“说起来,我们不过是仗着锦儿心软,知道锦儿哪怕猜到真相也会等我们回来亲口跟她解释。” 李立生尖锐的笑声在陈瑶耳畔回荡:“还不是因为你亲笔留书!你敢说,我和高,单独留信,锦儿一定会等到最后?!陈瑶,虽然这罪魁祸首是我!可你,也是为虎作伥的帮凶!” 陈瑶冷酷地看着李立生:“我是帮凶,可我从没想过伤害她!以爱为名,当初是你束缚了她的选择,如今怪我?” “我是托人送了些玩器,那你暗中叫人勾着她整日嬉戏玩乐,荒废学业又是什么意思!”李立生不甘示弱。 陈瑶简直气笑了:“当时的情形你不比我清楚?废帝和摄政王那剑拔弩张的样子,锦儿涉足其中只会徒增伤亡!再说了,她又不知……” 李立生冷笑道:“她真的不知道吗?” “你!”陈瑶下意识地要反驳,却在短暂的停顿后,可耻地沉默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能和我们谈得来的人,又怎么会猜不透时局动荡,看不到风云翻覆?或许,从我们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她就一清二楚了。”李立生终于亲手揭开了这个残忍的真相,他们一直隐瞒着,也自欺欺人着觉得,杨锦不知道那些人,那些东西的来历。可,真的会不知道吗?李立生发出一声短促地笑,“那时候的我们,都太年轻,手段稚嫩得可笑。就算锦儿当时不知道,事后查不到吗?就算她想不到也查不到好了,她身后的父母家族呢?锦儿虽然在江夏杨氏只是旁支,可杨氏要查的并非什么机密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锦儿到底还是三房嫡长。”顿了顿,李立生再次捂着眼睛低声道,“小爷后悔了。小爷后悔的是,当初不该……”不该相遇,不该招惹。 杨锦的性子单纯又慢热,从当初全班人都已经互相认识,她却只单方面的认得一两个人就看得出来了。如果不是李立生主动开口,如果不是陈瑶出手相护,如果不是高凌靖看似冷淡实则守卫,杨锦恐怕到毕业都不一定认得他们。但杨锦太单纯了,别人一丝丝的好,她恨不能倾其所有的回报。这也是陈瑶等人当初设计一定要让杨锦留在家乡的原因。这样的性格无法应付当时皇权和臣权相争的局面。但留在江夏,至少性命无虞,至少长乐安康。可谁又能想到,一别两宽,竟然是半生错过?! 陈瑶的脸上露出一丝几近完美的虚假笑容:“我不后悔,我也绝不放手!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永远,生生世世都是!” 李立生看着自信又或者说自负到了极点的陈瑶,第一感受到所谓的无能为力是多么苍白而可笑的借口。曾经理所当然的选择和理直气壮的离开,在此刻宛如少年时射出的利箭正中眉心。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 “真没想到会是你。我似乎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同样的夜色下,杨锦看着这个陌生的人,她还是能从这张脸上找到与当年相似的轮廓,那天高家少主的惊鸿一面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可是……,“为什么?哥。” 高凌靖比陈瑶和李立生显得年轻一些,眉宇凌厉,气势逼人。如果说,当初李立生找了玩器让杨锦移了心思,陈瑶找了玩伴让杨锦沉溺,高凌靖就是暗中绝了杨锦回头的可能。再好的玩器也有腻味的一天,不停地玩乐也会觉得疲惫。可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玩器一直在补充,那些朋友花样百出,如同无底的黑洞。就像李立生问陈瑶的那样,杨锦哪怕身在局中,真的会毫无察觉吗?就算是当局者迷,杨家呢?杨锦不是长房出身却是嫡长子!哪怕日后三房夫人给她生了弟弟需要她退位让贤,她也有足够的资本全身而退——这是神光女帝的馈赠,也是千百年来世家共同的坚持。可事实却是杨家沉默地看着杨锦一条路走到黑!而杨锦除了小她八岁的胞妹也再没有同母的手足。 “我没想到……”高凌靖苦笑一声——他也只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可谁又能想到杨家内部本就有纷争会严重到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及?三房没有儿子,在最古老的传统意义上就是绝嗣。本应当分配给三房的祖产自然应该收回,在杨锦的两个叔伯中再次分配。大房从来富裕,又是未来当家,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若真是收回去,二房想要也就真的都拿去了。谁叫大房不在意,三房没儿子,身为嫡长的那个又扛不起门楣荣耀呢? “非我本意,我亦有错。”高凌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杨锦那时已经不愿意再和他们沟通,这个误会也就一直这么存在着。枉为他人做嫁衣,高凌靖不是不生气,可他不能再为这件事出手报复杨家——大树底下好乘凉,杨家伤筋动骨,对杨锦从来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已经是对不起杨锦了,难道为了挽回面子连个衣食无忧都不留给她?高凌靖没那么无耻,就算他想,陈瑶也不会同意。高凌靖不想把事态再次扩大,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 杨锦摇了摇头,一开始她确实是恨过、怨过,甚至想报复回去。可随着时光流逝,她也就渐渐放下了,或者说不在意了。不说杨锦的性子本身就带着温良和软弱,杨锦自己心里也明白,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作出选择的人永远是自己,也只会是自己。这世上或许有迫不得已,但不会有很多的迫不得已。究其本质,这些那些的迫不得已,也不过是决策者在利益衡量之后的舍与得罢了。人间从来十全九美,哪怕那煌煌天道不也要遵循“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其一”的规矩么?这件事里人人都有错,杨锦最该怪的其实还是自己。 “我这一生本该安稳。如今,依旧安稳。这没什么不好。或许在旁人看来太过孤独寂寞,可我没有后悔过。”杨锦的语气依旧想当年那样怯生生的,“哥,遇到你们我不后悔,驻守故土我不后悔,孑然一身我不后悔。这都是我自己选的路。哪怕当初没有后来那么多的意外和算计,我的路也是早已注定的。我终究是个女儿,也只是个女儿。那时候,还是在盼孙子的。说起来,我最对不起的是我妹妹。毕竟,我靠着当家的哥哥,她只好去做三房的当家了。”虽然避尊者讳,可杨锦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你……”高凌靖也没想到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废长立幼”只是杨锦的退步抽身,“为什么不让……” “没人当家就绝嗣了。不是叫某些人如愿以偿吗?我可以不要,但他们不能抢!”杨锦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嘴里嘲弄道,“这么想要,有本事冲进我家来抢啊!他们要是敢挑战明目张胆地神光女帝和信陵君留下的铁律,说我和我妹因为女子之身不能主持三房祭祀,三房祖业皆当归公再分,我还真不在意就给他们了!可是,他们敢吗?” 上一个公开挑战女帝铁律的,可是直接获罪于天,子孙世世为奴,一千八百年过去还没摆脱呢! 再是泼天的富贵,也要有那个受用的命! “我们聚一聚?”高凌靖此刻才知道,他们当年所做的那一切大约只是一个推手和诱因,真正困住杨锦的是杨氏,是对已故之人的执念。 杨锦笑了笑:“我要甜的点心和茶。两份!”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好。等阿生给你题了字,我替你作画。”高凌靖说着起身离开。 “哥,瑶姐这些年……”杨锦的声音微颤。 “她很好。”高凌靖说着快步走了。 …… “姑姑,您还要折腾多久啊?”李少主看着满地狼籍的书房,真不知道自家姑姑又玩什么花样。满地的废纸上墨迹斑斑,说是涂涂改改都客气了,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自家姑姑的字算不上名家手笔、一字千金,那也是有几分文人风骨的,不少人上门求字。 李立生再次揉皱一张草稿,不耐烦地道:“我长久地不写字,到底是生疏了。这样的题字被看见,锦那张破嘴得笑我半辈子!陈不煽风点火算我输!”顿了顿又道,“你来干嘛?” 李少主嘴角抽搐——您其实是杨家姑姑的姐妹?他赶忙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对李立生道:“陈家问您字题的怎么样了?说是高家在催,急着作画。陈家姑姑的意思是,她想拿去做个装裱,反正有那份手艺。” “告诉他们都滚蛋!想看小爷的笑话,门都没有!”李立生一把将大侄子关在了书房门外! 李少主:我招谁惹谁了? 李立生不行! 侄子没能从李家要到东西,高凌靖一点儿也不奇怪。就李立生那有点龟毛的洁癖性子来说,不写废个几百张纸,是绝对不会在杨锦的册子上落笔的。而且落笔之前,恐怕还要对比一下几十年前陈瑶给杨锦的题字,要是觉得比不上,估计还有的折腾。高凌靖一脸早有所料地打发了侄子,自己拿出尘封已久的作画工具,看着手中尺寸根本不合适的用具,高凌靖哑然失笑——少年时用的东西,如今如何能合适?就像少年时弄丢的人,哪能那么容易找回来?陈瑶和李立生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一拖再拖。可谁又能想到,真的会有人等在原地,等着曾经的诺言兑现的一刻? “杨锦……”高凌靖的笔锋比当年收敛了很多,带着岁月流转后沉淀下来的沧桑,宣纸之上的【杨锦】二字,却比少年落笔时更加锋芒毕露。他看了这两个字一会儿,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 “乱花渐欲迷人眼,其实灰尘也是一样的。”高凌靖的鼻尖萦绕着纸张烧糊的气味,他露出了一抹冷寂的笑容。 …… 李立生看着凌乱的书房很想找个人出气。但是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只能自己收拾!她一边忍着心里沸反盈天的怨念,一边把昨天随手丢弃的废纸捡起来,或烧,或撕,或入水,总之毁了个七七八八。 等李少主再次敲门的时候,就看到他姑姑靠在椅子上扶着腰,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姑姑怎么不叫人进来收拾?”李少主还是蛮佩服姑姑的战斗力的,折腾了一夜的题字,这么快就能把废稿给收拾干净了。甚至那些灰烬和残纸都是混合着分了几份放的:这里面到底是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哦? 李立生淡淡地道:“小事罢了。你现在叫人就是。” 李少主点头叫了侍女进来收拾,而后对李立生道:“姑姑,陈家少主来了。” “让他也滚蛋!高和陈想看小爷的笑话也就算了,小辈也敢凑热闹?我给他们脸了?!”李立生怒火中烧。 “陈家姑姑带了一句话过来。”李少主说着不着痕迹的离姑姑远了一点。 李立生不耐烦地问道:“什么话?” 李少主眼见只剩下自己和姑姑了,这才一本正经地转达道:“陈家姑姑的原话是‘阿生,你是不是不行?’,陈家那位说务必原话转述。”说完也不管李立生什么反应,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瑶!!!”李立生怒吼了一声,在李少主没能跑远之前杀进会客厅,薅着还没回神的陈家少主就走。 可怜陈少主正当壮年,被一个五十多岁老太太扯着领口抓了出去:“李家姑姑……” “闭嘴!带小爷去找陈瑶!”李立生很想殃及无辜,但最后的节操阻止了她。 陈少主一头雾水。毕竟陈瑶只是说让他带话给李家少主,具体内容写在纸上,他知道的仅仅是一句“务必原话转述”罢了。面对暴躁的李立生,陈少主很想躲进自家祠堂! …… “呦?来了啊。”面对杨锦时,陈瑶的温柔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知心又温婉。可面对李立生就没那么个意思了。 李立生也不在意陈瑶这副嘴脸,反正除了对杨锦,这人就没有温柔的时候。当年她看着陈瑶如何宠溺、温婉的时候,每天都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还是现在这副欠揍的样子,才是陈瑶的庐山真面目! “你什么意思?又出了什么事?”李立生的脸上,一丝不安快速划过。 “阿靖。”陈瑶的这两个字充满了深意。 李立生脸色一变:“他敢!” “我以为你昨天会有所动作。”陈瑶淡淡地说。正是李立生昨夜的沉默和不作为才让陈瑶更迫切地想要知道李家在这件事里立场。 “昨天……”李立生回忆起侄子的话,顿了顿,道,“我知道了。李家是李家,我是我。” “也不知道锦儿会不会有别的想法。”陈瑶的语气变得轻快,眼中的笑意直白地表达着幸灾乐祸。 李立生突然反应过来:“你还给锦儿传了话?” “要不然呢?锦儿要是知道我只给你传话,说我偏心怎么办?”陈瑶一本正经地回答。 小爷信你个鬼!李立生可以想象杨锦捂着嘴脑补自己不行,然后笑到人尽皆知的无语场面! “小爷的一世英名……” “阿生,骗人别骗自己啊。” “陈瑶!你就宠她!偏心都不带遮掩的!” “我都偏心了还遮掩什么?不明目张胆,怎么能叫偏心?难道我还要替真爱立个靶子给人看?我闲啊!” “陈!你又背着我偷拿我的话本子!”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再说了,不背着你拿,难道当着李家少主的面要吗?” “闭嘴!” 李立生没能吵赢陈瑶,回家就把无辜的李家少主喷了一顿。 李少主:习惯了。 …… “瑶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杨锦看着传书整个人都有点儿懵,“阿生又想搞事么?”李立生行不行,别人不清楚,陈瑶能不清楚?当年是谁入学考试的时候剽悍地直接跑了二里地,差点把同级的公子们吓得退学啊? 陈少主能说什么?我有一个姑姑,但是熊孩子水平冠绝当代?自己有没有不重要,主要是别人家也有的时候,陈少主诡异地满足了。对此李家少主表示,世交的情谊可以从咱们这里断了! 杨少主比陈少主淡定多了。毕竟,姑姑、儿子都是熊孩子,被坑着坑着也就习惯了。总不能弑姑杀子?何况也没到那个地步。 “姑姑就不担心您的宝贝箱子?”杨少主是知道杨锦对那个箱子的宝贝程度的。 杨锦笑了笑,问道:“我记得,你十五岁时十分贪吃岁月楼的糖糕,那年重阳,岁月楼歇业,你在小厨房点了半个月的糖糕,直到岁月楼重新开业后才消停。两年后却没再去过了。为什么?” “您也说了,我贪那一口甜味。小厨房做的,吃起来总是有些过于厚重。”杨少主说到这里难得的露出一丝羞赧,“那两年,我就惦记着它家的糕点大厨。好不容易等那大厨要回乡,我本想挖人的……” “这不是你每天都来我的小厨房挖墙脚的理由!几十年你就没吃腻?”大厨谁不想要呢?杨锦挖的不是大厨,而是大厨培养的几个徒弟。当然,那几个徒弟本也是杨锦送过去请大厨教的。大厨要回乡也不是什么思念故土,而是当时还在位的废帝和摄政皇叔要干架了。岁月楼么?呵呵…… “都几十年了,姑姑你都不肯分我一个厨子!当年那些徒弟都有徒弟了!”杨少主才是真的想哭。当年发现岁月楼牵扯进皇权斗争,吓得刚刚加冠的杨少主差点魂飞魄散!还吃糕点呢?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事儿都要没了!真不知道姑姑是什么时候下手的?卡的时间点巧合的不可思议——大厨回乡了,徒弟教好了;徒弟成熟了,岁月楼没了。要不是那天吃点心的时候觉得熟悉,杨少主这辈子都是吃不上的命! 杨锦摊手:“你拿钱继续挖墙脚呗!真当我不知道你十年前造谣说我要死了,想从我的小厨房骗厨子?!” “我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姑姑你走的急,这些人没有着落吗?好歹也是给我做过点心的,我也不能冷血的什么都不管?”杨少主试图为自己正名! “我谢谢你啊!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还有那点心是给我做的!关你什么事!一天到晚在我这儿蹭吃蹭喝,现在连小崽子都送来刮蹭我的!怎么的?你这是吃了我院墙里的果子,还想连根挖走我的树?!”杨锦毫不客气地说。 杨少主抿了抿嘴角,心里吐槽儿子和女儿不行:李家那个把儿子送去,不出十天,李家姑姑连笔墨字帖带授课导师一起打包给侄子了!我有三个崽子呢,凭什么骗……啊不是,蹭不到姑姑的厨子?! 看着侄子神游天外,杨锦难得发了善心:“厨子借你用两天,给三个孩子好好补补,那么多课业,真是辛苦。” 辅导他们写功课的我才是真的辛苦!杨少主心里想着,嘴上甜甜地道:“谢姑姑慈心。” “那倒不用,帮我个忙就行。”杨锦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杨少主顿时心里打鼓!他警惕而慎重的问道:“不知姑姑有什么吩咐?” “把这事儿散播出去。”杨锦道。 “什么事?”杨少主满头问号。 “阿生不行。”杨锦用一种非常肯定而且充满悲悯的声音说道。 杨少主莫名地打了个寒战:“姑姑,造谣世家嫡支,不太好?” “没事。陈家会先动手的。你要做的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杨锦老神在在地说,“而且,谁说我是在造谣了?” 杨少主:姑姑你还死不承认啊?说好的敢作敢当呢?! “阿生自己会认的。”杨锦这句话格外的自信。 杨少主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李家要找麻烦也是先和陈家干上! 杨锦!小爷欠你了吗?!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又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所以一开始李立生是真的没在意的。谁家嫡子没传过几句笑话了?但是,怎么到我这儿就甚嚣尘上,屡禁不止了呢?!李立生在听到侄子给自己转述的一百个香艳故事,听着自己在谣言里像个花心大萝卜似的处处留情,总觉得这个文风和笔调异常的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敢相信!——杨锦你当年看院长热闹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大的兴趣?!现在你还亲自下场给我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个故事?你当年考核的时候怎么没文思泉涌、落笔生花呢?!陈瑶你就不能管管她?管管她! 陈瑶无辜地看着打上门的李立生,摊开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锦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本也没有资格管她不是?阿生,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反思一下,到底哪里又招惹她了吗?” “我反思?我反思什么?!陈!你说话要凭良心!我还招惹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招惹她了?!没资格管她?这话你怎么不敢到她面前说?但凡你敢开口,小爷敬你是个人物!”杨锦不烦死你算我输!李立生一边拍桌子摔板凳,一边把桌子上的点心塞进嘴里。 “那是我的份例!”陈瑶捂着眼睛,只觉得头疼。 “你也不差这么一点!”李立生说着再次抱怨道,“你想干什么?你就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别以为小爷不知道是你的主意!锦儿就是个煽风点火的!” “从来釜底抽薪,何须扬汤止沸?”陈瑶低沉的地说。 李立生的脸色顿时一肃,随即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千金难买我乐意!是谁要动她?” “你刚才还叫我管管她呢?”陈瑶避而不答。 “哼!反正说了你也不听!你只管告诉我!小爷自己还没欺负上呢,轮得到他们来动小爷的人?”李立生说着,袖子划过一旁的茶杯,顿时将杯子一分为二。 陈瑶没好气地道:“又祸害我的东西!你就不能学会三思而后行?就这你也好意思说锦儿冲动?那你这叫什么?少年意气啊?” “这个你别管!小爷现在一肚子火呢!”任谁被造谣了心里都不舒服,李立生已经是还有理智那一挂的了,不然,这几天官府处理无名尸体就要累个半死! 陈瑶冷冷地一笑,手上却悠闲地端着茶杯:“不过是废帝的余孽罢了。” 李立生的眼睛眯了眯,刚才那一下子,她突然觉得陈瑶有些“不似在人间”的意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各种意义上的不是。 …… “哥。”杨锦这一声叫的永远不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而是高凌靖。 高凌靖早就看到了杨锦,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牙疼。大概这就是年少轻狂的惨痛代价?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高凌靖其实也很意外。毕竟,杨锦更亲近阿生,喜欢在陈瑶身边撒娇。会和他有牵扯的原因也很简单——陈瑶。同样,高凌靖会关照杨锦的原因也仅仅是——陈瑶。这才是李立生一直念叨着“陈,你管管她!”的理由。或者说,李立生的意思是:陈瑶,你再不管管,这俩就要真的争风吃醋了! “杨…”高凌靖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了一下,“锦儿。” 杨锦的瞳孔一紧,似乎是有些意外。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脸羞赧的样子,眼神依旧清澈如水:“嗯。” “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锦觉得此刻高凌靖的语气温和了一些。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见我?”杨锦一直想知道,既然已经十几年不见,现在何必废这个心思?若是一个人但也罢了,偏偏这三个人都…… 高凌靖愣了愣。 为什么要见? 是啊,为什么呢? 高凌靖一时间有些迷茫,因为他猜不透陈瑶和李立生的目的。虽然目标一致,但高凌靖知道自己和另外两个人不同。杨锦的这句问话,让他想起和陈瑶的几次沟通,或许,陈瑶和李立生也是一样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见面拖了几十年依然进展缓慢了。三方都不想被别人捡漏,杨锦自己又在回避。四个人可以说是在向四个方向努力。还真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若是他日身陷险境,陈瑶比我值得信任。”高凌靖说出了这么一句答案。 杨锦听到的意思却是——若在性命攸关之时,阿生会护你平安。 高凌靖笑了笑。这个冰山般的美人笑起来带着不可思议的亲和,他伸手揉了揉杨锦的脑袋:“乖。” 或许,不亲近是因为不会。 “因为废帝的线索?”杨锦想起当年在学院时,她还和同窗们暗搓搓地八卦过楚皇和摄政是年上还是年下的问题。可就在那之后不到十年,风云翻覆,楚皇谋害摄政王,摄政王废帝自立,三国伐楚。楚国在内忧外患中迎来了灭亡的结局。 “是。”高凌靖点头,“至少我是。”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年杨锦的成绩不够留在学院继续读书,杨家见杨锦有几分天赋就没让她回来打理家事,而是换了个学院让她继续读着。只是天不遂人愿。当初陈瑶他们为了让杨锦避开这场纷争才设了局,可杨锦偏偏在新学院遇到了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楚皇心腹。而这一次偶遇,也注定了杨锦和另外三位好友的背道而驰。 楚皇和摄政王,谁来做这个正统,杨锦并不在乎。就像陈瑶他们也不过是因势利导。比起把持朝政多年的摄政,楚皇年轻热血,但太过稚嫩。所谓帝王心术,不仅仅是权谋算计,还有足以逆风翻盘的底气,比如——兵权。而这也是楚皇最大的破绽。摄政王有着军伍履历,为人臣子,出将入相,完美无缺。自幼长于深宫的黄口小儿,拿什么来制衡?当一切隐藏在桌面下,就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楚皇撕破了脸,也把本就犹豫的摄政王彻底推向了对立面。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杨锦被这场风波扫到了尾,得到了所谓的废帝信物。 “废帝还活着。”杨锦非常肯定地说,尽管废帝的消息已经消失了五年,几乎全楚国都觉得废帝已经死了。哦,楚国已经灭亡了,现在这个地方叫江国。新朝建立三十载,前朝废帝还有人效忠。 高凌靖点了点头,而后离开。 …… “我是不是欠了她的啊!她掺和这么要命的事还敢明目张胆地到处溜达!小爷跟她不共戴天!”李立生和陈瑶几乎是同时知道了杨锦和高凌靖的谈话。陈瑶一直紧缩眉头,心里正在激烈地交锋。李立生却是一刻也不能忍,要不是陈瑶在这儿坐着,她恐怕已经冲进杨家拽着杨锦的衣领破口大骂了! “废帝的事怎么会牵扯到江南来?还是江夏这个小地方。”陈瑶不怀疑废帝作为帝王有隐藏的手段,可是,为什么是江夏?为什么是杨锦?三十五年来,她们一直在查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头绪。 “我管他是死是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能怎么办?要我说,当年狠心一些,快刀斩乱麻不就好了?再大的秘密无人知晓,那也就只是个秘密罢了!”李立生对陈瑶当年的决策依然不满。 陈瑶懒得陪她老生常谈。要是能这么解决,当今会让废帝和前朝遗臣活得这么久? “小爷真是服了!”李立生看着放在书桌上,杨锦的那本画册,最后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就当小爷欠了她的!哼!” 陈瑶再次看向画册,突然一道惊雷闪过脑海…… 那些年的怨恨 “瑶姐,阿生,哥。”尽管自己稿子没能回来,李立生的题字、高凌靖的配图、陈瑶的装裱都还遥遥无期,杨锦还是信守承诺和三人见面了。 “锦儿。”陈瑶伸手摸了摸杨锦的手,“长大了。” 李立生却是直接给了杨锦一个拥抱,嘴里念叨着:“小爷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闭嘴!”陈瑶头疼地把杨锦从李立生怀里解救出来。 杨锦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柔和:“瑶姐。” “你怎么总是只看得到她?”李立生不满地叹了一口气。 “谁不喜欢温柔又疼爱自己的大姐姐?”高凌靖说着翻了个白眼表达了自己对李立生最深切的关心。 陈瑶揉了揉杨锦的脸,一如当年:“乖。” 李立生羡慕地看着陈瑶,狠狠地咬了咬牙:“哼!” …… 岁月楼的包间里,四人分坐,茶香满室。 “我们欠你一句对不起,更欠你一个安稳人生。”陈瑶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哀伤。 “作出选择的人,始终是我自己。”杨锦知道,是自己一开始不能自持到后来自甘堕落,怪旁人才是自欺欺人。 李立生“哗”的一声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杨锦接着说道:“或许一开始和你们有关,后来确实是我自作自受。”看着李立生急切的样子,杨锦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将糖糕往李立生的方向推了推。其实,比起后来出生的杨家少主,李立生才是最爱这口糖糕的人。 李立生咬了咬下唇,直直地看着杨锦。 “你们只知道我去了别的学院读书,后来又换了新学府,学业并未中断,人也活得逍遥,就不再问了,不是么?”杨锦淡淡地道,“其实真正让我不想再回头的事,就发生在我在学府读书的时候。那年,我祖母得了不治之症。”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飘渺,“你们说,养个儿子,就这么重要吗?” 三人同时沉默了。 哪怕有神光女帝的铁律在前,但依然有很多人执念将家业留给儿子,为此溺女婴,杀亲女的案子数不胜数。这些还是被报了官,或是揭露出来的,至于私下里民不举,官不究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陈瑶悄悄看了杨锦一眼,正巧和杨锦的目光撞个正着。 胞妹出生时,陈瑶七岁,杨锦八岁,都是已经可以立住,甚至可以去承担门楣的年纪。有了嫡子,传承不断;有了儿子,血脉不绝。杨锦不敢想,若那年母亲生下男孩儿会是个什么结果。 陈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浸入骨髓,让人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不安。可在杨锦看向她的时候,又是那个温柔大姐姐了。 “祖母大约不甘心家业给了父亲,再给到我,最后落到外人手上?”杨锦自嘲地笑了笑,同样是儿子的骨血,同样是自己的孙辈,却在不经意间就分出了亲疏之别,“一年一年地催着我嫁人,一日一日地盼着我成亲。”顿了顿,杨锦的笑容变得狰狞,“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疼爱?又有多少是为了算计?难道我真不知道,多少人私下念叨着我父亲绝后无嗣吗?!他们有本事站到我面前说!我倒想问问!我和我妹妹那么大的两个人,我那亲爹断了哪个后,绝了谁的嗣!让我成亲?我凭什么牺牲自己的生活去照看一大家子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子嗣呕心沥血?难道就为了等到成亲几十载,到了女儿该婚嫁的时候被婆婆嫌弃,我连累了她宝贝儿子,让她儿子绝了嗣?还是看着妯娌带着儿子跟我炫耀她能生儿子?抑或是女儿问我为什么祖父更喜欢哥哥和弟弟时,我却要哑口无言?还是告诉我那本就无辜的女儿,因为你是个女孩,你活该!”那双从来单纯平和的眸子里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恨意,仿佛所有的雪花在这一刹那汇聚成了崩塌的暴雪,“不是说我爹是绝嗣么?我绝给他们看!我会用事实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绝嗣!” “锦儿!”陈瑶顾不得打翻的滚烫茶汤,就要上前安抚。 那边早有察觉的李立生却抢先一步将杨锦搂进怀里,压着嗓子吼道:“少跟小爷扯淡!不过是子嗣,不想要就不生!谁耐烦带小崽子!是男是女,那是男人自己的事!要是生不出来,狗男人自己命中无子,他还想怪谁?又不是没给他生!嫌弃我让他绝嗣?我还嫌弃他命中不带子呢!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妹妹?让她想怎么生就怎么生去!反正三房是她当家!绝嗣是嫡支该关心的事,你又不是当家的,撑死了是个旁支,管他去死!” “阿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陈瑶真想让李家少主来听听自家姑姑的发言。真是狗都没有这么狗!陈瑶连忙将李立生扯开,将杨锦搂进怀里,“说什么傻话?什么叫别人的子嗣?难道那不是你的孩子?男女都好,或许有人会因此不够爱她,可我相信,锦儿是会好好爱自己的孩子的。锦儿,别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其实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生孩子的。” 被李立生和陈瑶软硬兼施的安抚了一遍,杨锦眼中的赤红慢慢褪色,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们的锦儿一直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锦儿还没有学会去爱,学会去做一个母亲,对不对?”陈瑶的声音温柔又宁和,颇有些贤妻良母的韵味,只不过说出口的话截然相反,“也许不必学会如何去做一个妻子,但作为一个母亲的快乐很值得体验。锦儿,人这一生太长太长了。哪怕到最后注定是一人独行,我也希望你曾有人相伴相守。” “孩子,还好。”高凌靖想起令人讨厌的家主哥哥和好欺负的少主侄子,给出了一个非常理智而中肯的评价。 李立生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一脸不耐烦地嘟囔:“男人都不好了,崽子能好到哪儿去?还没听说坏种出好苗的。真以为歹竹出好笋那么容易?那还要浪子回头金不换做什么?” 杨锦在陈瑶怀里蹭了蹭,那一声声嚎啕之中,也不知哭得究竟是委屈,是怨恨,还是寂寞和无助? “锦儿乖。”陈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杨锦的头发,“我们在这里。” “我害怕……”杨锦的声音怯懦软甜,就像当年躲在陈瑶身后看着李立生和高凌靖的英姿飒飒一样,“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如果……如果……我好想你们……” 是寂寞和孤独啊。 虽然也怨恨亲情薄如蝉翼,虽然也无助于人情冷暖。 可说到底,是被留下的人,举目四望,形影相吊。 是对孤影茕茕的绝望和恐惧。 “我不要一个人……”不为万贯家财,不为祖母谎言,不为流言蜚语,只因为那一份曾以为会无所谓却无法忍受一刻的孤独。 这几十年来,到底是怎样的煎熬呢? 故事开始的时候 “你还是这么磨磨唧唧的!”李立生实在看不下去了,粗暴地把杨锦从陈瑶怀里扯出来,高凌靖早就擦干了桌子上茶水。杨锦还没回神,就被李立生一张帕子捂在了脸上,然后店小二进门换了新的糕点和茶水。包间的响铃传讯就是这么好用! 等店小二退出了门,又贴心的关上了门,杨锦已经恢复了平静。 “先吃!”李立生说着把一块山楂糕塞进杨锦手里,“甘甜生津,你哭了那么久,才好用得上!” 陈瑶&高凌靖:活该你娶不到媳妇儿! 杨锦气鼓鼓的吃着山楂糕,也没忘了在李立生的脚面上狠狠地踩上一脚! 李立生跌坐回椅子上“嗷嗷直叫”! 陈瑶优雅地喝了一口茶,高凌靖直接说了一句活该。 四个人加一起两百多岁了还这么玩,也是够了! “废帝心腹到底是怎么回事?”叙旧完了,正事不能忘,李立生一边吃糕,一边问道。 “楚皇慕晖,先帝嫡幼子,母孝宣皇后周氏,行十三,怀成太子、仁礼太子胞弟。时逢大旱,哀鸿遍野,百里无鸡鸣。众臣以为不吉,请出继宗室,先帝不从。越二年,怀成薨,南方涝,众臣复请,先帝不许。仁礼立,册为郡王。又三年,仁礼薨。未几,帝崩,以嫡幼子继位于灵前。”陈瑶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有些低沉。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你的意思是,废帝命中带煞,刑克九族?”李立生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吃天底下最大的瓜。 高凌靖将糕点和茶水推过去,那意思很明显: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并不清楚楚皇的往事。那年正值盛夏,草木茂盛,丰田禾香。我带着草帽坐在田埂上发呆,旁边还放着镰刀和水壶。突然从背后的草丛里窜出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人,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还塞给我一封血书,里面裹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晖’字。”顿了顿,杨锦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我把血书和玉佩送到了官府。可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个奄奄一息就要死的人自己爬进了我家的一个废弃柴房,还有高手暗中照顾。官府来搜了三次家,银子东西拿了不少,愣是没找到这么个大活人。” “看来,废帝并非表面上那么任性无能。江夏郡守也是废帝的人么?”李立生皱了皱眉,“倒显得我是个乱臣贼子。” 高凌靖直接把茶水塞进李立生手里,他实在不想听到下面那些话,不用脑子都知道离谱得可怕! 李立生看了一眼陈瑶的脸色,把一块糖糕塞进嘴里,顺便替陈瑶续了一杯茶。 嗯…… 就很从心呢,一如当年。 杨锦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阿生怕了。” “讲你的事!”李立生将糖糕推到杨锦面前,难得的脸红。 杨锦拿起李立生给的“贿赂”咬了一口,果然比自己吃的要甜! “你可安生些!”眼看着杨锦的眼神不对,陈瑶连忙开口,还不忘把茶水推到杨锦面前,“我可不断你们的官司!” 杨锦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地继续道:“后来有一天,那人就消失了。又过了几天,就有个落魄书生来投靠。” “同一个人?”陈瑶听出了杨锦的意思,却还是再次确认了一下。 杨锦点了点头:“你们知道的,我不太认人,可那家伙躲了两三个月,我想不认识都难。那个书生嘴上说着突逢天灾,可手上的动作看得出是带着伤的。而且那双眼睛里的志在必得和掩盖不住的算计,我永远也忘不了。就是那个给了我东西的血人。” “那人,真的是废帝心腹?”李立生迟疑地问了一句。 “你是怀疑……”陈瑶想起了废帝的一些传言和习惯,又想起了之前杨锦突然要写的续本和那些斑驳的字迹,原本那个一闪而过的荒唐猜测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不能够?好歹是嫡出皇子,更做了多年的楚皇。别说什么傀儡不傀儡的话,就算不掌权,也没人闲着去亏待一个未来能决定自己生死目前却信任自己的孩童!可,如果不是这样,锦儿遇到这些事又要怎么解释呢? 当所有的不可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哪怕再荒唐,再离奇,再无法理解和接受,那也是事情的真相! 李立生摇了摇头:“我可没说过什么怀疑的话!” “锦儿,那个书生可提过什么?”陈瑶问道。 杨锦揭开茶盖,先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在一声满足地喟叹后,回答道:“他说他叫张英,江夏张氏的旁支。” “我记得江夏没有什么张氏旁支?”李立生嘴角抽搐,真不明白杨锦当时带脑子没有。 “你才是傻!江夏要是没有张氏,要不了多久就没有江夏了!”那可是废帝刚刚落败的时候,原本的帝党还有先帝的一些遗臣自然还是向着废帝的!杨氏是江夏土生土长,逐渐发展起来的世家,杨锦身为嫡系能不知道江夏到底有没有张氏?对方给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只能说明这破绽就不是破绽!何况本就是皇权争端,她凑什么热闹啊? 陈瑶“豁然”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人就是……” “我不知道!”杨锦强势地打断了陈瑶的话,“我就是个旁支,管那么多事不累得慌吗?” “那后来呢?”陈瑶平静地坐了下来。 “那张英跟伯父借了三千两银子,后来就启程去了江陵。”杨锦无所谓地道。 “伯父?”这是好奇的李立生。 “三千两?”这是觉得金额太大,杨家却给的这么爽快的陈瑶。 “江陵?”这是回忆着江陵地方志的高凌靖。 杨锦想了想:“二伯父家私下给的。那辆马车的确去了江陵。” “江陵有三个月的大旱……”高凌靖不确定地道。 废帝的天灾属性虽然是流言,可巧合多了容不得人不怀疑。何况江南多雨,这么突兀的旱灾想让人忽视都难。 “你们说,新皇知不知情呢?”杨锦又没有离开过江夏,这个问题自然需要他们回答。 陈瑶和李立生同时看向高凌靖。 “只有地方志记载。”高凌靖道。官府未曾上报?还是被人刻意压下或销毁呢? “天下亦是玩物。”李立生更加感慨。 “吃你的糕!”陈瑶眼中闪过怒意,直接把糖糕塞进了某张破嘴里。 “该!”杨锦明目张胆地嘲笑完,端起茶美美地喝了一口。 丢尽了脸面? “你说实话,当时你就猜到了对不对?!”回到杨锦独居的小屋子,四下里门窗大开,李立生立刻就忍不住了!他们以为给了她一份安稳,哪怕天下大乱也能让她无忧无虑!可事实却是,他们让她深陷其中,难以抽身! “你说的是哪件事?”杨锦故作困惑地问道。 “你!”李立生满肚子的火气被堵在了嘴里。 陈瑶和高凌靖一人一杯茶端在手里,久久的沉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是指你私下里搜罗那些玩器让我爱不释手?是瑶姐找了人勾着我荒废学业?是哥一直关注着不让我从里面脱身?又或者是那年你们协助摄政王夺位还记得让我去州城游玩,避开那场兵乱?”杨锦一件件地说这些事情,语气充满了骄傲和活力,仿佛每一件事都让她感到喜悦般如数家珍! 三人随着她每说出一句话,脸色就白了一分。 “张英就是慕晖。阿生,你是想说这个吗?”杨锦无所谓地道,“他拿出所谓的信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一双拿着笔批写奏折,颁发御制的手和一双为了保护主子舞刀弄枪,生死搏杀的手有多大的区别,我还是能够分得清的。毕竟嘛,我是世家子弟呢。虽然我荒废学业,贪图享乐还一无是处。” “锦儿!”陈瑶和李立生同时开口。 一无是处? 这是在自嘲,还是在骂我们?! “锦儿……”陈瑶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受到的冲击不小。 就是早有准备的高凌靖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说起来,续章你们看完了吗?”杨锦指的是被陈瑶带走的那一箱子稿纸。 “锦儿,这些年……”陈瑶顿了顿,改口道,“张英后来如何了?” “落魄书生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然是找个书院去当教书先生咯。”杨锦一脸无辜的回答。 李立生再次站了起来:“师娘?!” 当年他们就读的学院,院长的妻子就姓张。虽说院长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但绝对是君子六艺,出将入相那一挂的狠人。真以为那些教书育人的老师们没有刺头吗? 杨锦耸了耸肩:“可惜了,教了半年学生也没教出个名堂。看来,这落魄书生的书,读的也是相当有水分?” “我们从没想过学院会牵扯进来。自从神光女帝定鼎江山,学院教书育人,从不涉足国事。”陈瑶的语气十分苦涩。 “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欺世盗名之举而已。你我难道不是学院学子?那些文臣武将难道没在学院里读书识字、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我们那个年岁,尚且有策论涉及民生军务。何况再往上的学府?我虽然没在那些学府读过书,但各家学院教导学子从来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杨锦对陈瑶的辩解表示可笑,“就是楚皇和他的手足们,做皇子,当储君的时候不也要入阁读书,出阁讲学?教导他们的,难道不是那些老师?再是名家大儒,也要一步一步积沙成塔?” “这种事你倒是看得清明。”李立生叹气,“所以,教书是怎么回事?” “我设计的,怎么了?”杨锦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她虽然学习成绩差劲还喜欢躺平摆烂,可性子里的纯良和柔弱却是与生俱来的。那些老师自然对这样的学生多一些宽容。况且,杨锦的行为并没有出格。刚进学院的年轻人要教导学生,怎么能不经过磨砺呢?只不过对一般老师来说的寻常事,对这位养尊处优的楚皇陛下来说就有些要命了。 一个高高在上,以君王身份听讲的学生去做老师?他那周身收敛不住的自傲和习惯性居高临下的轻视,足以让学院里的师生集体炸毛。众怒不可犯的同时,法不责众。所以院长哪怕怀疑,也不得不将这位“学识渊博”的年轻人请出学院。当然,学院会送上补偿和仪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学院也不想平白招惹是非。 “我听说,院长和前朝宗室有血缘之亲?”李立生兴致勃勃地问道。 “对啊。不然院长上哪儿读那么多名家孤本,还临摹撰写?人家家里有可以骄傲的底子。”杨锦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不知道?我记得入学的时候,师娘……” “闭嘴!”李立生和高凌靖想起了年少轻狂的自己剽悍跑了几里路,最后年年替班级去参加体能竞赛的“惨痛”过往。 人不作死枉少年啊! 杨锦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纯良笑容。 “锦儿啊……”陈瑶简直不能更叹气,眼疾手快地将杨锦拉到身后。 果然,李立生恨恨地咬牙看着杨锦,没再动作。 高凌靖倒是淡定,如果桌上的茶杯没被他握出裂痕的话。 “后来呢?我不信你就这么容易放过他。而且慕晖可不是什么好性子。你就算不管他,他也会报复你。”李立生或许不够了解楚皇慕晖,但绝对了解杨锦。就杨锦那个单纯的性子,不出三天不能把自己卖了,何况他们跟她相处了三年?但是作为世家子弟该有的小心眼,杨锦可一样不缺! 杨锦躲在陈瑶身后悄悄露出头:“我哪有那么小气。”随后语气变得更活泼了一些,“江夏的销金窟,请他进去转了转。我只是给他一个方向,沉迷是他自己的选择,挣脱也是他自己的能耐。” “你!”三人互相看了看。 销金窟?! 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杨锦察觉到李立生炽热起来的目光,紧紧的攥着陈瑶的衣角。 “三年?”这是对楚国财富抱有自信的陈瑶。 高凌靖摇头:“一年。”就算楚国再富裕,慕晖作为名正言顺的楚皇尚且带不走所有钱财,何况是事败逃亡? “拉倒!最多三个月!”李立生对人性的认知显然更加深刻。 “他身边到底还有劝谏的老臣……”陈瑶有些迟疑。 “忠言利于行,可也逆耳!咱们这位废帝可不是个爱听谏言的主儿。何况,当年以善于纳谏而被人称颂的西唐太宗也对自己的皇后表达过对谏言臣子的不满呢。”高凌靖冷笑一声。 “是那句‘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说起来还挺有道理。可惜自太宗文皇帝后,鲜有此胸怀之君上。”杨锦立刻反应了过来。说起来杨锦的正经学业虽然荒废了些,这些典籍却没少看,也喜欢,更难得的是,她可以去喜欢。 李立生伸手弹了一下杨锦的眉心:“傻子!高的意思是‘会须杀此田舍翁’!人人都记得西唐太宗这句冲口而出的气话,却也忘了后头昭成皇后具服而拜,为帝贺谏臣直言,陛下圣明之举。” “杀什么舍?好吃吗?我有点儿饿了。”杨锦的脑子永远不会思考正事。她捂着眉心,一脸委屈地看着陈瑶,仿佛在找人做主。 “慕晖到底如何了?”陈瑶将杨锦揽进怀里,听她哼哼唧唧地撒娇,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揉了揉被李立生弹红的眉心。 “折腾了半个月,被人强行带走了。估计是先皇留下的后手。”杨锦被揉得有些昏昏欲睡,“困了。” “困个屁!小爷还要……”李立生没说完,高凌靖就捂住了她的嘴。 陈瑶笑道:“危难之时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真是把列祖列宗的脸丢尽了。怀成和仁礼二位太子要是泉下有知,恐怕得和亲爹翻脸。” “怀成太子是不是还留下了一笔财富?”高凌靖突然问道。 陈瑶脸色一变,连忙去看杨锦。只见杨锦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 “怎么困成这样?你这些年荒废了学业连身子都不好好保养了吗?”陈瑶的语气有些愠怒。 杨锦下意识地打了个了寒颤,随即反驳道:“都怪阿生,甜甜的山楂糕,吃了就困了。” 坐在对面看戏喝茶的李立生顿时就要起身抽她:当着小爷的面诬陷小爷?你比当年还出息!好歹当年你还知道当面告黑状会被打!然后李立生就看到杨锦把自己再次往陈瑶怀里缩了缩。 “阿生坏!会打我!”杨锦这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刚准备起来敲她脑袋瓜子的李立生:你在这个时候倒是聪明透顶! 高凌靖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烧了一半的熏香,端起茶杯,垂下眼睑,一副不掺和的局外人态度。 杨锦似乎是真的很困,嘴里又嘟囔了一句:“明天再说嘛……我想睡觉……” “睡。明天去学院看看?”陈瑶其实也是会趁火打劫的。 “不去……大狗咬人。”杨锦蹭了蹭陈瑶的手心,“咬人,疼。” “我和阿生陪你去好不好?”拿着点心诱惑富家千金的拍花子估计就是陈瑶这表情。 “阿生不行!她咬不过大狗。”杨锦虽然困得睁不开眼,但对学院有着本能地抗拒。那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却也是她一辈子不想面对的梦魇。 李立生很想把杨锦薅出来拽着耳朵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和狗对咬。好在高凌靖在最初“噗嗤”一声笑过之后就一直盯着李立生,没等李立生跟杨锦动手,她就先下手为强把李立生按回了椅子上,还顺手给李立生的破嘴塞了一块糖糕。 “带上你靖哥哥。你总信得过他?”论如何忽悠杨锦,陈瑶的段位绝对比另外两位高。 “哥……哥也坏……”杨锦嘟嘟囔囔地再次在陈瑶怀里蹭了蹭,“抢我瑶姐。我的……抢走了……” 高凌靖和陈瑶同时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沉默地点头。 “锦儿是想和我一起去?”陈瑶继续诱惑道,“那我带着锦儿去,让阿生和你靖哥哥去玩。” 杨锦迷迷糊糊地点头,靠在陈瑶怀里睡着了。 李立生一脸鄙夷地看着陈瑶:“你就忽悠她!明天去了学院,她不和你闹腾算我输!” “你就知道打赌!消停点儿。不带着她去还能如何?事情总要查清楚。”陈瑶也很无奈,一个人一心想要隐瞒,就是三百个人也不一定能找到答案。 李立生道:“废帝翻不起浪花来。” “难道我是为了慕晖?”陈瑶反问。 李立生诧异地看着她:“那你要做什么?” 陈瑶的目光再次落在杨锦身上。 “锦儿?”李立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陈……锦儿本就无辜,你不……”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陈瑶的语气变冷,眉目间的温柔也化作凌厉。 李立生抿了抿嘴角:“你怀疑这些年,锦儿插手官场?怎么可能?她本就是世家子,又不出色,杨家是襄阳耆宿,不会掺和进朝代更迭。就算锦儿想不开,其他人又不是疯子!她一个人能做什么?” “她是锦儿。”陈瑶语气微微加重。 “我知道,可是……”李立生迎着陈瑶冰冷的眼神,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脑海,“不……不会?她不怕江夏世家围攻吗?” “你别忘了,我们当初做了什么。”要不是看到那些续章,陈瑶是怀疑过杨锦在算计他们三个的! “我只是让我在李家的人不要为难锦儿那一支。我可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同一个地盘上,世家互相侵夺利益。李立生觉得杨锦傻乎乎的,只有被人宰割的份,所以让自己的人抬抬手。 “咳咳……”陈瑶有些心虚,“我留了掌柜和伙计……” “挖自家墙角给锦儿?你这算什么?世家逆子还是陈氏叛徒?”李立生嘲笑道。 高凌靖更沉默了。 李立生想了想:“你不会留了护卫?” “我自己的护卫。”掩耳盗铃说得就是高凌靖这种。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再次看向已经在陈瑶怀里睡的甜美的杨锦,齐齐叹了一口气。 “罢了,明天到学院再说。”陈瑶无奈地说。 …… 学渣都会慌啊! “不是!为什么?怎么着?这是要我的命呢?”大早上还没睡醒的杨锦迎来了晴天霹雳,“瑶姐,这都什么时候了?去学院?我都五十几岁的人了!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慌什么?昨天不是你自己答应的?”李立生可算逮着机会了:混蛋玩意儿!叫你笑话小爷!不看着你倒霉我对不起自己姓李! 杨锦一脸蒙圈:“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昨天在陈怀里哼哼唧唧地睡觉的时候。”李立生特意在【怀里】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就…… 美色误人…… 杨锦:“瑶姐!你坑我?” 在安全的地方又有值得信任的人守护,累得睁不开眼的杨锦当然是睡过去了。虽然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说话,也没真心听清就答应了。这下好了,以有心算无心,掉坑里了! “阿生不去吗?”知道自己跑不了的杨锦果断决定拖一个垫背的! “我为什么要……”李立生话音未落,高凌靖一把捂住她的嘴。 陈瑶一边揉了揉杨锦的脸,一边笑着道:“为什么不去?” “一起去!”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贫道注定要倒霉了,拖一个道友下水不过分?杨锦的脑袋瓜子,在不考虑正事的时候绝对好用。 “唔……!唔!!!”李立生奋力挣扎,始终没能摆脱高凌靖的钳制。 杨锦故意对李立生笑道:“你慌什么啊?” “我又不是上了龙虎榜的!谁回去不怕啊!”李立生一边抱怨着,一边嘟囔了一句,“陈,你就偏心她!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 学院里正是上课的时候,学生们跟着各自的老师读书、习字、弹琴、作画,看起来和谐极了。 突然,画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在上课的先生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谁扰乱上课秩序……”待到看清门口那张脸,不由得再次愣住,随即拱手行礼道,“见过师兄,师兄万安。” 陈瑶感受到身后的李立生和杨锦突然绷直了身体,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杨锦的手,让她别那么紧张。 高凌靖这边已经还礼:“师弟晨安。” “您这是……”先生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李立生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将一幅画卷递过去,上面的题字可是她练了三天才写上的。 授课先生将信将疑地打开,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连忙赔罪:“师兄恕罪。” 躲在陈瑶身后看得清清楚楚的杨锦为了不被身边的人打死,死死咬着嘴唇,笑得肩膀抖动。 “咳咳咳,不叨扰师弟授课。”高凌靖目的达成自然不想多留。 “师兄留步。”授课先生道,“敢问是哪位高足?” 李立生叹了口气,吐出一个已经回家过起闲云野鹤生活很久的老人的名字。 先生的嘴角微微一抽——不愧是你! 杨锦捂着嘴在一旁笑得不要太高兴。 只听先生又问:“那这画是……” 这次轮到杨锦一脸难堪。 好在当年陈瑶和杨锦是同一个先生,陈瑶替她挡下了这句话。 授课先生犹豫了一下才对陈瑶道:“这画风倒是与师叔祖提过的杨师叔有些像。” 陈瑶:算了,救不动一点儿! 杨·偷鸡不成蚀把米·头很痛·装死但不敢·进退两难师叔·锦:有时候太“优秀”真是一种负担! 李立生看着杨锦那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差点儿气得当场表演一个手足相残! “师弟,如今天下承平,后进仍怀宽仁之心,此天下幸甚。”陈瑶可不想被人挂上公告栏。毕业以后就更不行了! …… “所以瑶姐,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学院的会客室里,杨锦懒懒散散地靠在陈瑶怀里撒娇,一副累惨了的样子。虽然说五十多岁可能体力不支,但看李立生咬牙切齿,高凌靖无可奈何的表情也知道,杨锦只是想靠在姐姐怀里撒娇! 陈瑶一边搂住杨锦,一边不动声色地挡住李立生:“打草惊蛇。” “我不喜欢。蛇会咬人。”杨锦不太情愿地道。 “敲山震虎不为虎。”陈瑶意味深长地说。 “摄政王卸磨杀驴?”杨锦可聪明了! 驴……不对,李立生恶狠狠地看着杨锦。 “咳咳咳……也对也不对。”陈瑶头疼! 李立生被陈瑶偏心的样子气坏了:明目张胆还理直气壮!你要不要这偏心?! 陈瑶更无辜了:“锦儿又没说错。你急什么?” “还没说错?!卸磨杀驴?!啊?!谁是驴?啊?谁是驴?驴?驴你二大爷!你就不能用个好听点的词吗?”李立生气得可不单单是陈瑶偏心! 杨锦往陈瑶怀里躲了躲,认真地想了想,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试探着道:“兔死狗烹?” 原本以为能抢救回来的高凌靖绝望地捂住自己眼睛,他就不对杨锦有什么过高的期待。不对,他对杨锦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鸟尽弓藏?”杨锦再接再厉。 李立生四下张望,看起来就很想搬起小案砸到杨锦头上! 陈瑶眼看着要失控,连忙捂住杨锦的嘴。 “呜呜呜呜……”杨锦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李立生神奇地听懂了,她一撸袖子刚要上去揍人就被高凌靖提前挡住了,嘴里怒吼道:“我可去你的得鱼忘筌!过河拆桥会不会?上树抽梯会不会?!忘恩负义会不会?啊!啊!你这些年读书都读了些什么!” “难道桥和梯子比狗、驴这些动物高贵?都说众生平等,天下大同,阿生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我又没说错。”杨锦比陈瑶还理直气壮,反正自己没用错。 哼! 就没错! 气死你! 你个倔驴说我? 李立生更生气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自从她在学府毕业,又走了恩荫的路子进了仕宦之道。先是在小吏的场子兜兜转转了一年,又想办法晋升做了九品的芝麻官,而后爬上七品在各地辗转了三四年,再后来历任县丞、知县、郡丞、郡守、州牧,到最后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成为封疆大吏,实权在握!都快十年只听奉承话了好吗?!要不是现在要守孝三年,她还不知道在哪个巡抚的位置上跟人斗智斗勇!这个混蛋!居然说我兔死狗烹?!从来就会跟小爷呛声! “阿生,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吏,这么喜怒形于色,真的不会被人穿小鞋吗?”要不说作死还要看杨锦呢?直接在李立生的死穴和雷区上反复蹦迪! 陈瑶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要完蛋!没等杨锦把话说完,陈瑶就抱着她抢先向后连退了七八步。几乎同一时刻,一道锐利的气风劈在了杨锦刚才趴着的桌子上,顿时桌子四分五裂,气劲切进地面,竟然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口! “阿生!哪来那么大的气性!”高凌靖见李立生真的暴走了,连忙抓着她朝另一个方向退了又退。 确认暂时不会让两人受伤或者再起冲突,陈瑶难得冷了脸,转身看向早就躲到自己身后,一副怕得不行的样子的杨锦:“跟阿生道歉。” 杨锦被陈瑶抱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李立生不发脾气的时候算得上是世家标范的子弟,可发火的时候……佛亦有金刚怒目……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陈瑶第一次为了…… “杨锦!”陈瑶见杨锦犹豫,声音里就严厉了很多,这样的逼迫…… “咱们都缓缓。”李立生挣开高凌靖,她目光晦涩地打量着似乎还在为陈瑶严厉斥责而委屈的杨锦,“锦儿,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杨锦低下头掩盖住刚才的异样,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李立生赔礼:“是我口无遮拦,给李家姐姐赔罪。” “锦儿!”陈瑶和高凌靖的脸色顿时剧变。 “你又糊弄小爷!又想叫陈心疼你!杨锦!杨锦!”李立生气得直跺脚,而后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左右走了两圈,语气十分委屈的说道,“这些年,这些年!小爷给你书信!给你送画!甚至是好玩的小东西!小爷从来没落下过!可你呢?你从来没收过一点儿!避嫌避嫌!那陈的呢?再不济,周明微又算什么?!杨锦!杨锦!你到底是成心想和小爷过不去?还是在替周家那个死人鸣不平!啊!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我也没忘记过你!杨锦!你明知道这二十多年……” 杨锦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生!”再说下去就真的伤感情了!陈瑶下意识地捂住了杨锦的耳朵,喝了一声。 高凌靖更是直接捂住了李立生的嘴。 “我知道。可我更想知道……”杨锦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立生,“李大人这次来,是拜访我这个故人,还是捉拿藏匿余孽的逆党?郡守府的兵已经快到了?州牧也在赶来的路上。” “我在守孝……”李立生心虚地扭开脸。 “夺情很稀奇吗?”杨锦反问,“李家,你实话告诉我,阿生!你们李家,到底有没有参与刺杀我?!” “李家关我什么事!”李立生气急败坏,“小爷今天回去就和他们分宗!” 陈,李,杨…… 这三家的矛盾早就愈演愈烈了。 “你到底在为什么犹豫不决?”陈瑶早就和陈氏断绝,所以陈家少主上门的时候才会显得有些没底气。至于杨氏,杨锦一个富贵闲人自然没关系。李氏都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李立生居然还会放不下…… 李立生沉默了一瞬,上前扶起杨锦,又赔了一礼。 “除了对你们,小爷没那么喜怒形于色。”李立生兀自说完就走了。 “看看你,又把阿生气走了。”陈瑶的语气冷淡了一些。 杨锦无所谓地一笑:“倒霉的又不是我。死道友不死贫道咯?” 高凌靖和陈瑶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无奈和苦笑。 “不知道李家少主会先上谁的门?”杨锦兴致勃勃地说。 “你可真是淘气得很!叫儿孙们看到,看你如何服众!”陈瑶的语气恢复温柔,无奈地一笑。 “阿生这些年,跑着这么多地方,也真是辛苦了。当初就没想过让她做京官儿?”杨锦有些好奇。 高凌靖走得是行伍入仕,一刀一枪杀出了如今的平威将军的官职,握着定远侯的封爵。陈瑶打得是游历天下的名头,做的是低买高卖的事情,反正靠着世家人脉还有李立生偶尔的出面,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不管是当初的楚皇慕晖还是如今的江帝慕宁,都对陈瑶极尽拉拢。陈瑶身上的宁裕侯的爵位不比高凌靖差!至于李立生,她本就是故意走的恩荫为吏,迁而为官。但能在一个地方细细打磨又能恰到好处的升官发财,李立生的履历甚至渐渐成了后来用人的一些惯例。要说这里面没别的东西,打死杨锦都不信! “文武联合,上头那位会开杀戒的。”在高凌靖的眼里,这位江帝并不比之前的楚皇好多少,只不过更注重些军队,,对外的态度也更加强硬一些。可两人的多疑又小心眼绝对是一模一样。 “要致仕?”杨锦好奇地看着高凌靖。 “快了。”却没说是不是致仕。高凌靖一脸冷淡的样子,似乎觉得杨锦烦人。 “我送你回去。”陈瑶说着将杨锦扶起来,“别招惹阿生。她也不容易。就会嘴上贪便宜,后悔去哄她的不还是你。” “瑶姐偏心!为了阿生说我!”杨锦的语气顿时变得稚嫩又天真。 “你!我偏心?还偏心阿生?你真该叫阿生来听一听!六月飞雪都没她冤枉!”陈瑶嘴上说着,却揉了揉杨锦的发顶,“你乖,我们过几天去找你。” 杨锦这才肯回家。 …… “她说我!她居然说我!她也好意思说我?!”回了家,杨锦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咆哮出声,“她个倔驴样儿的性子!她哪来的勇气说我不听劝?!当初要考科举的不是她?非要从吏员入仕的不是她?说我不听劝?!我不听劝当年就不会留在江夏!留在襄阳!” 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摔打的声音。 所谓留守者 杨锦拿到李立生的“赔礼”当即就高兴地吃了起来。陈瑶无奈地坐在对面给她泡茶。 “平日里也不见亏待你,怎么就喜欢阿生给你的糕?”陈瑶边说边把茶水推过去,“慢点吃,谁还会跟你抢?待会儿你不吃饭了?” “谁要吃……”杨锦话到一半连忙捂住嘴,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糕点,嘟囔着白水没味道,而后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也不怕烫着。”陈瑶无奈地叹息一声。 “瑶姐不会害我。”杨锦理直气壮,“我好好吃饭还不行吗?”说着恨恨地放下糕点,一脸不高兴地趴在桌子上。 “阿生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贪她的糕,还非卡着快要吃饭的时候送来。看我今晚找她算账。”陈瑶能不知道杨锦只是喜欢看李立生倒霉吗?这糕点要不是打着赔礼的名义,熊孩子能抹上泻药给李立生再送回去!至于高凌靖会不会倒霉?毕竟,杨锦又不知道李立生和别人一起吃饭,对? 听到这句话,杨锦的眼睛简直能放光! “你啊……真是难为你了。”装了这么多年沉稳持重的世家中流,襄阳砥柱!陈瑶不怀疑自己和另外两人留下的东西。可还是那句话,世家多倾轧。世家子弟是典型的生命不止,内斗不休。杨锦能同时驾驭四方势力,本身就不会是什么善茬!何况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当初也是顺水推舟。”三年可以改变什么呢?杨锦不太清楚。但杨锦知道,陈瑶是看出了自己骨子里的慵懒才顺势设局。大约没想到的是,李立生和高凌靖也会管这趟“闲事”。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碰到所谓乱世局面。不论是楚国皇室没有动乱,还是另外两人没有插手,杨锦都能从容面对。可意外来得太快,让所有人骑虎难下! 陈瑶点头,露出了真实的无奈:“巧合来得太多也太快。” “你又骗我。”杨锦是不太聪明,可作为世家子,她和所有的族人一样不相信巧合!谁能知道,那是不是老对手们蓄谋已久的计划?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九族陪葬! “瑶姐,你说会不会……”杨锦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咱们那群族老不做人……” “谁家族老拿亲生的……”陈瑶瞬间跑偏,然后卡壳了。 “一般族人,谁会想到留守者啊?”杨锦觉得自己没想错。这些年她一直不敢说。一是因为势单力薄,说出来也没有好下场;二是因为这也不是没有先例,说出来只会让一些人恼羞成怒;三是因为熊孩子从来都是不吃亏的,当然要等能做主的人回来替自己讨公道啊! 陈瑶:“你就等着我们三个回来陪你疯呢?” “那你答不答应?”杨锦一脸淡定。 “嗯……”陈瑶头疼得厉害,“阿生去说服镜子了?” “难道他俩想只吃饭不带上我?”杨锦的语气活像要去找李立生算账。 “难怪我忽悠你去学院,他俩还帮腔……”陈瑶自言自语道。 “瑶姐,我在这儿坐着呢!”杨锦说着不高兴地揉了揉肚子,“饿了。” “先吃饭。”陈瑶说着起身去吩咐侍女传膳。 “留守者的事……”杨锦才不要息事宁人! “你让我想想,想想。”陈瑶揉着太阳穴,心里盘算开了。 所谓的留守者,要保证基本盘不失,还要平衡地盘上的所有势力,不能让这些势力出现太大变动而引起外部的警觉。留守者向来承担着更多的责任和压力。如果能够自己选的话,杨锦一定会选择出去闯荡。士农工商,四维有分。可世家子弟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角色。给一个机会,他们能玩出花儿来。不给机会?那他们能创造机会让自己玩出花来!这世上有太多人在生死边缘为生存而挣扎,但也有一批人已经进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作死的状态。如何让这帮人不想着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就成了一些人的共同课题。大多数情况下,族老们会给这些人找点儿事做,美其名曰家族试炼。如果不能达到原本的目的,多个家族会联合起来组织一场长期任务。不同家族的子弟会因为各种因缘际会相遇,而后形成多个小团体,最后小团体会完成分工,各自承担责任和任务。一圈折腾下来,基本就没那么多疯子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陈瑶察觉到家族任务的时候,生意都做大了,就算心里不爽也不能直接撂挑子。虽说不想管无关的人的死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陈瑶也不想让杨锦觉得自己太冷血。何况,她撂挑子容易,高凌靖和李立生那边少了支撑会死的! “你死撑着把哥从战场上捞回来的时候。”杨锦一脸的不高兴,“明明资金链已经断了,你宁愿自己上战场把人薅回来也不肯撤手。如果不是有特殊任务,就算濒临绝境,世家那帮暗线也会保住哥的命,根本用不着你拼命。你既然拼了,说明你知道世家不会出手。什么情况下世家会抛弃没有过错的嫡子?大型联合试炼任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呗。” “这不是你趁机报复阿生的理由!”陈瑶哭笑不得地说,“你帮完她一次就要坑她一回。难怪她会觉得你不知情。你不是问阿生为什么不做京官吗?帝都那帮人觉得她命运多舛不吉利,会带坏帝都气运。” “他们有病就去看太医!不要拿我当借口!”杨锦才不背锅呢,“帝都被楚皇和江帝这么一折腾,还有个鬼气运!不对,好像还真的只剩下鬼的气运了。” “住口!真不怕被官府拖走诛九族?还鬼气运?你家鬼去那个破地方?去了能干什么?想不开自裁吗?”陈瑶真的要被气死了。 “要不我回去问问我家的鬼愿不愿意去?”杨锦表示输人不输阵!至于自家鬼会倒霉?开玩笑!鬼的事和活人有什么关系?杨锦完全没在怕的! 杨家众鬼: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我的福气! 看谁玩的过谁呗? 李立生拿着筷子的手就是一抖:“我还说这兔崽子这么消停的过了几十年,是不是转性子了?合着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岁月楼里,陈瑶请客吃全鱼宴。杨锦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把自己之前的计划和盘托出。 “兔崽子说谁呢?”杨锦“啪”的一摔筷子就站了起来。 “嘿!你跟我吼?”李立生丢下筷子就要撸袖子。 “锦儿!”\/“阿生!” 陈瑶拽住杨锦,高凌靖拉住李立生,主打一个各管各的。 “陈,我就说你该管管她!”李立生坐下来嘟囔着。 “吃你的鱼!”高凌靖一推盘子,干脆利落。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亏,咱们吃了?”陈瑶一边吃着鱼一边将醋碟推给杨锦,“你慢些。” 杨锦目光狐疑,还是沾了一下鱼肉,然后伸着舌头扇风:“怎么更酸了?” 陈瑶看着李立生偷笑的样子,给杨锦换了杯白水:“是我不好,别喝茶了。” “吃什么我也不吃亏!这种大型任务历时漫长,可能要经过四、五代人去维护。按照年纪来推算,大侄子还在范围。”李立生这话摆明了要去坑侄子。 杨锦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那可是我亲侄子。” “我侄子也不是后娘养的!”李立生每次都被杨锦气得要死。 “我不管!这场戏我演了三十年,该给我个说法了!”侄子是亲生的,可和我有什么关系?杨锦冷笑着将一筷子酸菜塞进嘴里,然后瞬间变了脸色,“还是酸的!不好吃!” “阿生!你跟她计较什么?”陈瑶当时眼看着杨锦要夹到鱼肉,结果李立生借着那茶杯的动作硬生生玩了一出偷梁换柱!把上阵杀敌的功夫用在这儿,真不知道师父们会不会被气死! 李立生“嘿嘿”一笑,手腕上一用力,将一个盘子架在了两盘中间:“这个你喜欢,给你赔礼,我对你不起,行了?” 杨锦一脸警惕的看着这盘菜:“再骗我,和你绝交!” “行!割袍断义的那种!”李立生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杨锦闻言将信将疑地伸筷子夹菜:“甜的?”顿了顿,她的眉眼舒展开来,“好吃!” 李立生淡淡地一笑,颇有些遗世公子的韵味。说来世家子弟都有一股卓然于世的风韵,若不是时局不由人,或许会少很多悲欢离合。 陈瑶和高凌靖无奈地摇了摇头:锦儿其实很好哄的。 “不管是谁的侄子,我不受这个委屈!”当初留守虽不是自己选的,但为了自己的人,杨锦倒也心甘情愿。可眼下给自己出气的人回来了,杨锦才不要让自己委屈! “何时委屈过你?”高凌靖难得温柔地拍了拍杨锦的肩膀,“这口气就算你咽得下去,我也要出个痛快!”谁家有了万贯家财不想混吃等死!去他的保家卫国!去他的浴血沙场!要不是没有退路,要不是陈瑶那边确实需要军权庇护,她能浪费这么多年!? 李立生就更没有意见了。至于侄子?她堂哥难道还缺儿子?比起已经长成,大势在握的成年儿子,年幼却要依靠自己孙子和小儿子恐怕更得欢心。 不管是炎汉帝国戾太子刘据的鲜血,西唐帝国闵太子李承乾的悲剧还是清洛帝国理亲王的遭遇,都向世人揭露了子壮父老,父子相疑的后果。世家虽然以史为鉴,不断采用不同的策略和体制来缓解家主和少主的矛盾,但人心易变,从来不是规矩能束缚得住的。规矩要是真那么有用,西唐帝国也不会被调侃是“玄武门继承法”了。至于以后会不会主少国疑?那是家主的事!反正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还有一件事,你真的哭了?”李立生贼兮兮地问道。 一开始看到续章的时候,陈瑶和李立生都吓了一跳,毕竟那泪水晕染的字迹不是假的!谁不心疼自己宠大的孩子?! “怎么的?你们跑那么快,还不许我委屈,不许我哭?”杨锦实话实说! “那慕晖……”你留着他干什么?李立生不理解,这就是个大麻烦! 杨锦反问道:“不扶持楚皇,难道你要留着江帝?” “你要打复国战?不是锦儿,咱们有必要玩这么大吗?”陈瑶知道熊孩子的脑洞都是非常大的,但敢真的去玩的可没几个啊! “慕宁更有主见,但慕晖更容易操控。”高凌靖显然并不反对杨锦的意思。 “你直接说楚皇更废物呗。”李立生没好气地说。 高凌靖翻了个白眼。 “那倒不是。我看上了慕晖的小金库。”杨锦一副“我很贪财”的样子。 “你说实话,你不会自己就开了……”陈瑶可不信杨锦是个乖宝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人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就一个……”迎着陈瑶严肃的目光,杨锦默默地吞下了否认的话。 “长大了,就贪玩一点儿也正常……你看着我做什么?”李立生低下头不安地说。 “你也有份儿?”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陈瑶就知道,有些人吵的再厉害,骨子里还是同一种人!臭味相投!想了想,陈瑶露出一抹冷笑,“难得你们还知道掩人耳目,在我面前都一副吵的不可开交的样子?锦儿,我该夸阿生聪明,还是夸你能干?” “夸我聪明,夸阿生能干。”杨锦不怕死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果断地一跪,“我错了!” 被人卖了,还被人抢占先机的李立生:我就不该信锦儿这个小兔崽子! “让我猜猜,你们从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熙和十二年的漕运?熙和十五年的绿林?熙和十六年的灭门案?不对,都不对。你的消息其实比阿生快,因为我们三个的消息渠道都会经过你。”陈瑶的语气越来越冷,“是熙和八年,邺城水灾!” 丝毫不差! 杨锦现在真的慌得一批! “赈灾银案波及全国,你们从那个时候搭上了线。后面露出来的事,是为了让人把目光转移……是我那次商谈和镜子的伏击?”陈瑶的脑子高速运转,很快一条并不清晰的脉络逐渐凝实。 杨锦能说什么?都被看穿了好吗? “起来,我没怪你。”陈瑶说着伸手去扶杨锦,后者似乎是跪久了腿酸,一下子就扑进陈瑶怀里。 李立生&高凌靖:算盘珠子都崩了我的牙了! 杨锦哼哼唧唧地可委屈了:“都说独木难支,我也不想瞒你的。可,臣不密失身嘛……” 陈瑶搂着她,心里已经叹不动气了:“知道了。扶持楚皇,恢复楚国?” “不不不,借着楚皇,重开日月换新天!”杨锦的眼中燃烧着勃勃的野心和满腔的不甘! 陈瑶一笑:“依你。” “喂!你对我可没那么温柔!”类似的意思,李立生也试探过陈瑶,被她一连串大道理怼地差点怀疑人生!怎么到杨锦这儿就变成“依你”了?主打一个明目张胆的偏心是?! 陈瑶也不说话,只将杨锦从怀里拽了出来:“去准备。” 杨锦起身行礼,蹦蹦跳跳地走了。 “你来真的?”高凌靖脸色严肃。 “总要她高兴才好。”陈瑶无所谓地说,而后看向李立生,“在江帝的行宫,你一个封疆大吏跟我一个富甲天下的侯爵说这话?要不是我拦得快,你早就九族同乐了!” 李立生:…… 高凌靖:不愧是你! 废帝故旧与遗脉? 既然下了决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就转到了明面上。别人不说杨家少主对自己姑姑的突然忙碌就很好奇和困惑。三个侄孙看着傻爹,一时间只觉得人生艰难。 “你们说,姑姑到底想做什么呢?”杨少主一边拿着书,一边轻声道。 除了什么也不懂的亦枫,亦润和依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和困惑。 “戾太子……”亦润试探着说出这个人。 “轮台罪己诏?”要说读史书,这是世家子的必修课,但读史书的始终是人。所谓“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世家子为了读书解史吵到断交的也不是没有。比如现在,亦润和亲爹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亦润摇头,语气忧虑:“儿子的意思是,巫蛊案。” “你想说什么?”杨少主第一次去正视自己的儿子:十四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对这个世界的喜悦和期待。这是自己名言顺的嫡长子,注定要做自己的继承人。他也是日后的杨家少主,这个世家的执掌者。因为楚皇和江帝的那场争斗,我们这两代人成亲生子都晚了一些。要不然,他也该是加冠开府…… 想到在这里,杨少主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复杂地看向儿子:巫蛊之祸,子壮父老,父子相疑……那么,父亲是否也在怀疑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陈少主就有些慌——没有人可以轻易抵御权柄的诱惑!世家那些不断更迭,用来调整家主和少主权利与关系的律法规则就很能说明问题!虽然大家都“嘲笑”西唐帝国皇室是玄武门继承法,但谁心里不清楚,自己就是个玄武门继承法! “父亲?”亦润目光清澈,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亲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姑姑为什要我说这个呢? 杨少主对长子问道:“那你怎么看这场巫蛊之祸?” “必死之局。”亦润一脸的苦恼,“储君再是君,仍是‘君之副’。且长安虽富裕,但一郡之地,如何抗衡一国之力?” “无法破局?”杨少主追问道。 “未必不是试探?”戾太子的性格仁弱,与炎汉那位惠帝陛下有些相似,“不类我”这个评价大约也是戾太子和父亲之间的心结。亦润的意思是,或许一开始只是一位帝王对储君的考验。可没有想到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最终导致父子二人刀兵相见,戾太子身死。 “夺嫡之争,步步杀机。”依璇十分老成地接了一句话。 “你又明白了?”杨少主对依璇的插话觉得有趣,毕竟依璇的性子像杨锦,看起来张牙舞爪,实际上没有杀伤力。 “太姑姑说了,反正都要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依璇一脸放光地表达着自己的崇拜。 在一边吃糕的亦枫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姑祖母还说了,杀三个发财啦!” 杨少主:我突然很理解父亲听到我的儿女和姑姑玩耍时,他欲言又止的无奈! “然后呢?”杨少主很好奇熊孩子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什么然后?”依璇和亦枫一起看着亲爹。 杨少主松了一口气:姑姑虽然离谱,还没离谱到家。 “然后借力打力,杀他全家,灭他九族!我都活不好了,他凭什么活?”随着亦润的这一句语出惊人,杨少主确认这口气他松早了,他姑姑就没有不会离谱到家的时候! 要是杨锦知道侄子这么评价自己一定会把茶壶磕在他脑袋上教他做人!自己的儿子自己搞!谁家姑祖母养侄孙子啊?! …… “你再说一遍?什么情况?”李立生就知道,杨锦不坑她那就不是杨锦! “哦,慕晖死了。留了两个儿子,他的遗臣分裂成了两派。”杨锦淡定地重复道。 “怎么死的?”李立生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过于优秀呢? 杨锦歪了歪头,一脸无辜:“上瘾。” “那个东西……”李立生不是不熟悉,可谁会……“锦儿你疯了!碰那种东西!你想死吗?!”世家如龙,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不是我。我还协助周氏销毁过。谁能想到周氏一个小子不怕死,还拿去讨好慕晖?”杨锦也觉得委屈,那次她也差点儿丢了命好吗?刑堂的拷问真的不想回忆。 “怎么和周氏……你是说?所以,周氏覆灭是默认的?”李立生突然反应过来,“不曾留下骨血?” “除恶务尽。”杨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分外哀伤。 不是不救,是不能救。 都说杨锦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可谁又问过她愿不愿意呢? “那两个孩子?”这玩意儿祸害的可不是一个人!李立生不由得脊背发凉。 “邀天之幸。”杨锦回答的语气还有些低沉。 那就是没事。可这也会成为原罪。慕晖这一脉……李立生看着杨锦欲言又止。 “慕宁不能生啊!而且!天下乌鸦一般黑!”杨锦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不是你让慕晖去生的理由!”主少国疑的难度不下于开国定鼎,谁闲着让自己头疼啊!李立生想出气,没想把自己气死。 杨锦就更生气了,慕晖生不生孩子那也轮不到自己管啊! “慕宁也不是不能做这个国主……?”李立生觉得报仇坑进去一个自己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他不能!当年要不是他俩折腾,我现在就坐着马车,吃着糕点,看着落英缤纷了!三十年!这三十年我一天都没消停!套子我都下了,不抓个什么,我不亏大了!?”杨锦气呼呼地表态。 行!还是那句话,熊孩子不会因为长大了就变得懂事。 这句话针对的不止是杨锦! “随你。”李立生无奈地笑了。 以庐江、建康、江陵为支点,江南局势,瞬间大乱! 正在岁月楼吃饭的陈瑶不禁叹气:“慕晖这个下场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他这两个孩子,也不知能不能求得一线生机。” 对面的高凌靖连筷子都没停一下:“知我罪我,其惟春秋。”顿了顿,又补充道,“锦儿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除恶务尽。”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夸人的话。更难得的是这句‘锦儿’。镜子,你就不对慕晖遗留下来的财宝动心?”杨锦可是就差用笔写在脸上了。陈瑶意味深长地道。 “幼主,旧臣,新丧。还有江帝打压,锦儿那边也是穷追不舍。你说这个时候,他们蛰伏下来,还会好好地护持幼主么?”高凌靖左手的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老臣凋零,他们的子嗣未必忠心,更未必甘心。坐山观虎斗,从那些逆臣手里匡扶正道,不比抢幼主手里的东西来的名正言顺且容易?” “你要是摘了锦儿的桃子,可要好好安抚。否则,她哭到你家里去,我可不替你哄!”陈瑶笑着道。 “锦儿好哄,阿生别撺掇着就行。”高凌靖胸有成竹地道。 …… 哥欺负人! 杨锦手下的人一向给力,就是杨锦最摆烂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崩盘。都说面南而王者,圣天子垂拱而治天下。杨锦当时大约也是这个心态。反正没人会顶着杨、陈、李、高、周五家的压力去为难她一个注定不会威胁正统嫡脉的旁支。除了后来,慕晖那一出,坑得所有人都差点完蛋!所以当杨锦想支楞起来的时候,属下们个个喜极而泣——您竟然还知道自己要起来努力?我们现在就回去给杨家祖坟多烧几捆香! 一个维稳的系统,和一个运作起来的组织是完全不一样的。 杨锦那藏在慵懒下的怨恨和执念终于在二十年后透过庞大却隐秘的势力渗透进江国的各个角落。而此时的江南之乱,不过是一个先锋哨! …… 江陵郡府 “这是怎么回事?本官在任五年,从未听说过江陵之地有什么水匪!就是本官前任的那位也不曾提过半句!”江陵郡守只觉得自己可能被陷害了!二十年没有水匪连水军都默认由漕运衙门节制改行做运输了,你现在来告诉我,嘿!大人,咱们有水匪闹事哦,还直接杀了官兵抢了漕运的东西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来汇报的捕快看着不过三十多,能知道什么?不过这些地方的吏员向来是因循世袭,他心里琢磨着问问家里的老祖父看看,嘴上却唯唯诺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至于为什么?这些官儿,干个五年,要不十年就调任了,可吏员不一样,走出这扇门,谁不是乡里乡亲,沾亲带拐的?没准那些水匪,排排辈分还能叫这些吏员们一声叔伯,喊一声兄弟!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郡守嘴里呢喃着,却急急地往外走,“书库!郡志!我倒要看看,这里头还有什么鬼!”顿了顿又急忙吩咐这捕快,“我左不过是贬官去职,你们这里可还要过日子!看在咱们也共事几年,你求求家里的老爷子指条路!二十年前……到底是哪路神仙被惊醒了来!” 捕快一概“哎哎”地应声,也不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等郡守火烧房子似的进了书库,捕快也急匆匆回到家里了。 那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正斜靠在躺椅上,咿咿呀呀地念着词句,晒着太阳。 “亲爷爷呀!可要命了!”捕快一头撞到老爷子的身边,“出大事了啊!” “出大事了有个儿高的顶着,你慌个屁!”老爷子一脸不屑地嘬了一口旱烟,“怎么的?你跟村头小寡妇好上了?” “哎呦我的亲爷爷哎!这会儿您就别侃我了!真是大事!陵河闹匪了,劫了漕运的船,抢了里头的粮食布匹不说,还杀了漕运的兵!”捕快压低了声音说道,满眼的恐惧。 “嗯?水匪?陵河?”老爷子“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急忙跑进堂屋,只见一只肥嫩的鸽子正在桌子上“咕咕”地叫唤着。他上前颤抖着解下鸽子脚边的纸卷,只见上面写着“庐”和“夏”。老爷子顿时到吸了一口凉气,颤巍巍地抓住孙子的袖子:“去城南!周记米铺!你去问伙计买糙米二两一钱四分,告诉他二十年前付过钱!然后把米送去城北的粥铺,告诉掌柜的粥底厚了,要多搅搅。去!快去!” 捕快着急忙慌地出了门,老爷子瞬间恢复了淡定,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要变天了。漕运?呵呵……” 另一边的郡守大人终于在书库里翻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件旧案。他颤巍巍地把这页郡志一字一划地抄了出来,又连夜赶抄了两份,八百里加急送去庐江和江夏。至于给帝都的奏报?他敢奏,人家愿意给他报吗?但为了儿孙们着想,郡守还是写了一封奏报去帝都。 然后三艘快船和三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入京。 与此同时的江陵漕运衙门 押运同知已经写好遗书了,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先了结了自己,省得祸及九族! “二十年!果然是他们!”督粮官拿着手里的郡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好好的,又是谁得罪了这祖宗!” “大人,这……”押运同知更无辜了,他才干这场子几年啊? “上奏!八百里加急!就算赶不上郡守,也不能慢太多!快快快!”督粮官抽出桌子暗格里写好了十几年的奏折密封好,一连声催促着传令官带着奏折启程! …… “哥欺负人!我才叫米铺那边准备,他就先动手杀人劫粮!打草惊蛇了,我后面还怎么玩?”杨锦抱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吃着茶,嘴里念念叨叨地恨不能把高凌靖说成大魔头。 陈瑶捂着眼睛叹气道:“那你想怎么着?” “我还没坑……”杨锦感受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闭嘴,抬眼看去,果然李立生正要撸袖子,她连忙改口道,“凭什么江陵死了官兵,庐江只丢了粮草?还有那江夏,不过烧了一条空船!” “江夏的空船?”陈瑶和高凌靖同时看向李立生。 “咳咳咳……空船……天干物燥……”李立生才不承认呢! “那空船残骸里慕晖的标识?”杨锦笑眯眯地吃了一口山楂糕继续问道。 “纯属意外!巧合!巧合而已!”李立生想起各地驻军的调动轨迹,有点儿心虚。 “我说怎么还惊动了江南军营,合着你也插了一手!”高凌靖想起旧部的简讯,不由得也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就不好动江陵郡守府了。”杨锦的语气十分遗憾。 “你连郡守也没想放过?”李立生被杨锦的话惊呆了,“你还真要造反啊?你想当国主?” “呸!有这么咒我的吗?这破国主谁爱当谁当!”杨锦似乎生气了,推了茶杯和糕点,背过身子,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锦儿?锦儿!好锦儿!别气,别气!没准你有金龙之身,奉天承运呢?”李立生看热闹的永远不怕事大。 这最后一句话到底是叫杨锦真的生气了,她用力一推桌子,扑进陈瑶怀里直接哭了起来! 我的天爷哎! 这是一种怎样的神奇展开! 高凌靖悄悄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哄杨锦的不会是自己了。 李立生:好一个祸水东引! 陈瑶搂着哭得昏天黑地的熊孩子,还要时不时给她递个水,省得哭的口渴! “我说,你至于吗?!五十多岁的人,哭得比我侄孙都来劲儿!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提那个破事儿了不行吗?”李立生好说歹说,许下不知道多少好处才叫杨锦不闹腾了。 “我没生气!”杨锦的声音有些尖锐,“讨厌一辈子!不对,生生世世讨厌!” 李立生叹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江陵给你,江陵给你还不行吗?明明你自己有襄阳!” “江陵……哼!当初他们跳得欢,现在该还债了!”杨锦说着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山楂糕。 …… 帝都放弃了? “啧~!慕宁不会是怂了?”三地奏折如数进京,三地互相通信也没有被阻拦。按说都八百里加急了,朝廷难不成想装死?杨锦突然觉得手里的糖糕都不甜了。 “你说,会不会有钦差暗访?”被抢了糖糕,李立生只好啃山楂糕了。好在杨锦也更偏爱甜食,山楂糕也很好吃。 杨锦的手一顿,糖糕掉在桌子上:“找你还是找哥了?”说着非常可惜地看着桌上的糖糕,嘟囔了一句,这才把糕饼扔进一旁的空盘子里。 “我在守孝,关我什么事?镜子倒是快把头发薅秃了。真是……”李立生幸灾乐祸地道。 “好惨一侯爷!”杨锦适时地开口,两人顿时异口同声,而后相视一笑。 走到门口打开门的高凌靖,以及跟进来的陈瑶:…… 就挺尴尬的不是? 杨锦和李立生反应迅速,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殷勤备至。 “镜子,累坏了?” “来来来,赶紧坐,赶紧坐。” “这时候的清茶倒是香,镜子你快尝尝,再往后苦的不好喝。” “还有这山楂糕,锦儿难得愿意分出来呢。” 陈瑶看着杨锦擦桌子,拉椅子,一副我很忙的样子,简直不能更叹气:“好了,你俩别闹了。” “嘿嘿,瑶姐说得对。哥,就随口一说。”杨锦说着又躲到李立生身后去了。 心里骂骂咧咧的李大人很想大义灭亲! “确实有人找我。不过是江陵和江夏的地方官。”高凌靖也不为难两人,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俩是个什么东西了。跟她们生气?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气活过来再死不瞑目! 杨锦和李立生一愣,随后李立生道:“慕宁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是江帝的意思?”高凌靖反问。 “不能?慕晖逃亡三十多年了,还能有人惦记他?”杨锦不解地道。 “破船尚有三斤钉!你别小看这所谓的皇族正统。名正言顺,从来不是一句空话。”陈瑶揉了揉杨锦的脸,显然是证实了她的话。 “这么说,京城是要放弃江南之地?”杨锦的眉宇间划过一丝愁绪:重新设局么? 江南地域本就是相对独立的体系,当年楚国太\/祖也是靠着“互通有无”才勉强打开了江南的口子。如今收紧这道口子并不难。因为江南世家们从未放松过对朝廷的警惕,一直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状态。只是,收紧了口子,必然要折损对朝廷商贸依赖严重的那些家族,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窝里反。毕竟这年头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人不要太多。江南相对也确实贫瘠。神光女帝将世家看作稳固百姓生存的调节点,世家也确实是促进地方开发的一环。至于朝廷?那是用来哄信陵君开心的!再说了,世家明面上也是一些小官小吏、百业工匠、商贾走卒的样子。真正高调以世家现世的那一群,不过是用来给朝廷看的,一般不出三代就会败落,至于有没有朝廷故意插手,谁知道呢? “分裂家国?这个罪名有点儿大啊。”李立生虽这么说,可脸上的笑容却很是不在意。 “女帝当年以世家之名,想做的其实是藏富于民?现在是怎么玩成官逼民反的呢?”杨锦很困惑。 “那这江南的事,你要怎么做?”世家的力量足以支撑起各个地方,换谁坐在上面都会害怕。不过,神光女帝当年想要的不就是这份害怕吗?陈瑶的眼神暗了暗。 “先看看他们怎么选。好歹世家同出一源。而且我也想知道,女帝所说的‘腐朽’有多么可怕。”杨锦说着冷笑了一声,“剑断红尘三千载,重开日月换新天。” 高凌靖更头疼了——当初就不该去什么军营!历练它个锤子!就像杨锦想混吃等死,难道她不想吗?不想吗?只看杨锦也知道,能和她混在一起的不会是个好玩意儿! “你这么聪明,你家列祖列宗知道吗?”高凌靖决定深刻反思自己这些年的自欺欺人。 杨锦无辜地回答:“活人的事,哪由得死人来管?” 合着你那画册里的还都是真心话啊! 三人齐齐看向杨锦: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通透呢? 杨锦被三人看得有些心虚:读书的时候我才多大?谁,谁还不是历练出来的?再说了,那几块牌子还要靠人供香火呢!管?管得了自己再说! “瑶姐……”杨锦怯怯地叫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怕了。 生活不易,陈瑶叹气。 “要是京城真的不管了,你要怎么做?”陈瑶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猜到答案了。 “由南向北,重定中原。”杨锦的话没有出乎意料,但是让人牙疼! 活着就已经很难的人生,真的不需要再有波折了! 高凌靖的额角流下一丝冷汗:“从古至今,历十二王朝,三千六百五十七载,南伐北……” “只有北明帝国开国太\/祖是?我又不是傻子……”杨锦捏着甜甜的糖糕,就要往嘴里送。 陈瑶伸手拦住杨锦,一把将糖糕抢了下来:“乖!五十多岁了,你别贪这个嘴!”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杨锦委屈地看着陈瑶,“瑶姐,我喜欢!” 另一边的李立生将山楂糕推到了杨锦手边。 陈瑶:你就说你是不是在拆台? 李立生回望:我没有! 杨锦连盘子端起来,还故意跑到了李立生身边。 陈瑶:你觉得你很聪明是? 高凌靖连忙推过去一杯清茶:“喝茶,喝茶!” 杨锦吃了一块山楂糕,然后又拿了块糖糕在手里,等嘴里吃完了,才开口道:“只要能成功一次,就可以成功第二次。再说了,江国并非没有外敌。还是可以谈判对?” “齐秦燕这三个傻子,你还指望它们?”陈瑶到处溜达了几十年,当然知道外面那些国家在忙什么。 “那三晋……”高凌靖的眼神亮晶晶的,显然很想出去干架。 杨锦的糖糕掉在了地上:“姐!姐夫!你们要上天啊!” “你叫我什么?”陈瑶和高凌靖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错了!哥!哥!”杨锦的耳朵被高凌靖扯在手里,“嗷嗷嗷”地直喊,“顺嘴!叫顺嘴了!哥!快松手!疼!耳朵!耳朵!疼啊!” “镜子。”陈瑶心软了,上前扳开高凌靖的手。 “谁叫你们当初扮夫妻……”杨锦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到了李立生背后。 李立生一脸看勇士的表情:你可真是虎! 陈瑶真的叹不动气了。 …… 武德十五年七月十二,陈瑶坐在烛光下,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军粮被贪墨,军队的不满自然叫皇帝恐惧,摄政王又在军队待过,自然是重视这种事的。镜子想入主军队,还是要有些底子才好。查这个案子算是让她在底层有些好感。不过这里面的水深啊…… “是郡守还是将领?”高凌靖的眼神古井无波。 陈瑶一愣:“你要硬上?” “你觉得我有心思陪他们演?”高凌靖反问。 “我记得那地方要求夫妻……”陈瑶话音未落,就见高凌靖利落地换了发型,然后换了一套短打,又罩了一层富家公子的长衫。 “镜子!”陈瑶的心都发颤了,咱们有没有可能可以薅一个暗卫或者侍卫?! 高凌靖:“帮我一把。” “你认真的?”陈瑶的目光微冷。 “杀戒不好犯。我不想折腾第二次。”高凌靖淡淡地回答,“世家腐朽,朝廷惫懒。我还是挺想看看当年信陵君口中的‘大争之世’。” “知道了。”陈瑶回答,手下的商队和人员也调动起来,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 高凌靖点头:“你派谁来搭档?” “除了我,谁敢和你冒这个风险?!就算有人愿意,那些人暴露的风险几乎是随时的!还不如是我!”陈瑶和高凌靖是青梅竹马,扮夫妻也不是不行。实在不行……谁家表哥带着订婚的表妹出门还要先成亲?陈瑶年幼时还和高凌靖折腾过类似的事。不过是旧事重提么?不慌! …… 江边的大船灯火辉煌,陈瑶一身白衫跟着高凌靖来到港口。 “高公子,真是稀客。”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甩着帕子笑道,打量了陈瑶一番,继续道,“这位姑娘……” “拙荆想来看看热闹。”高凌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容易让人沉醉。 老鸨的脸色微变,露出一副稀奇的样子:“公子真是爱开玩笑。哪有带着夫人来这等寻欢作乐的地方玩的?” 高凌靖不在意地一笑:“怎得不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地方只要花的起钱,谁来玩不是玩?怎么?妈妈这是怕我出不起钱让你丢脸?” “高公子这话说的。咱们开门迎客,只有客人对咱们不高兴的。哪有我们挑剔公子呢?是奴家不会说话,让您不高兴了。只是夫人……”老鸨的目光落在陈瑶身上。 陈瑶一下子就攥住了高凌靖的胳膊,娇气地笑出声:“表哥,我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闲人。算起来,这些年我也去过不少有趣的地方。上回在清风楼,那位松月姑娘真是风姿绰约,叫人流连忘返。要不是姨妈催我,我还不想回来。” “原来姑娘也是常客。倒是奴家没有见识了。”老鸨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真切了,“您二位这边请。” …… “清风楼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什么松月姑娘……”高凌靖带着陈瑶一边往里走,一边压低了嗓子问道。 “你以为就你会提前准备假身份?陈和旼是个有名的纨绔,爱看美人。我跟这位族妹打过交道。她看中了我店里的一个小玩意儿,我要用她的名头。”陈瑶说着加大了声音故意道,“表哥这般生气做什么?姨母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谁家外头没几个相好的?表哥也别说我,你自己养过的姑娘多了去了!反正我总要和表哥成亲,表哥何苦为难自己,也叫我难做人!” 高凌靖嘴角抽搐,却配合着甩开陈瑶的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能一样吗?姨母真是太过分了!我高家的未来当家主母流连花楼算什么?!” “难不成我陈家就活该有个逛花楼的主夫?表哥也别说什么过分不过分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瑶指着高凌靖的鼻子骂道,“多少人嘲笑本小姐头上绿?本小姐何曾质问过你?怎么能一样?怎么不一样了?我又不是嫁给你高家的小媳妇儿!少给我摆你那夫主的谱!” 说着两人竟是在围观中不欢而散。 高凌靖跟陈瑶分开,各自叫了个姑娘和小倌陪自己喝酒寻欢。姑娘和小倌听各自的金主骂骂咧咧地说自己的媳妇\/丈夫多么的不守妇道\/男德。 也许是不自醉人人自醉,不过半个时辰小倌就先被陈瑶灌醉了。陈瑶将一小包迷药倒进酒壶,又将小倌杯子里的残酒添上一些药粉,而后灌进小倌嘴里。这才分别将自己和小倌的酒杯倒了半满。陈瑶做完这一切便进了里屋将衣服反穿到身上,从小窗越出,直奔先前打听好的地方。 …… 奢华的甲一号船舱,觥筹交错,歌舞喧嚣。陈瑶趁人不备跟着一个舞姬混进了舞台。不等陈瑶进一步动作,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一个黑衣蒙面人拿着剑杀了进来,一把扯走桌面上的账本。 “抓刺客!” “保护公子!” “来人!” 陈瑶一脸受惊过度,跟着人群向外走。路过一个青帽小厮时,一招妙手空空扯走人家腰间的荷包,而后快速趁着人群混乱将衣服正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酒喝下去,又倒了一半,顺着药效倒下。 等外面闹起来,冲进房间就看到陈瑶和小倌昏迷不醒的样子。 高凌靖惊恐不已地冲进来:“表妹!你怎么了?!表妹醒醒!” “表妹!表妹!表妹!表妹!”高凌靖连声喊着。 “哎呦!我的高公子!您这是闹什么哦!”老鸨甩着帕子进来,高凌靖一把卡住了老鸨的手! “我倒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大夫呢?我表妹这样子!我不会放过你们!”高凌靖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你猜我想不想? 老鸨连忙安抚道:“哎呦!哎呦!公子!公子!高公子哎!您别生气!大夫就要到了!就要到了!”老鸨一边“哎呦哎呦”地叫着,一边指挥着要把陈瑶挪到床上。 “不许动她!”高凌靖眼神冰冷,“我的表妹还不用你们操心!” 过了一会儿,大夫果然发现了迷药。 陈瑶被救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和小倌儿喝酒,嘴里迷迷糊糊地念着“继续喝”还叫着那小倌儿的艺名。 高凌靖怒火中烧,却还是勉强柔和的对陈瑶道:“表妹,你看看!你看我是谁?” “表哥?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疼……像被刀砍过似的。”陈瑶的脸上露出一丝几近完美的茫然,“怎么这么多人?” 一个主人打扮模样的人突然走出来道:“陈小姐,您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陈瑶摇了摇头,“我正喝着酒,听到外头突然吵了起来,然后就喝……我不是正喝着第三杯么?” 主人家见她神色不像作伪,又好声好气地道歉。那边大夫也终于得出了酒水杯下了药的结论。 高凌靖当即就炸了!反正他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公子,荒唐又随心所欲,要不然一开始那老鸨也不会看见他带着媳妇儿来逛花楼还不阻止了。实在是没有谁会用这种玩意儿来偷什么账本证据? 老鸨和主人家自然是摆出一副理亏的样子,又赠了高凌靖一套彩瓷,虽说高凌靖转手就给了自己点来陪喝酒的姑娘,可态度到底给了。 …… “怎么个事儿?你扮成黑衣人强抢那假账本做什么?”回到自己的地盘上,陈瑶将四下里门窗打开,这才问高凌靖。 “不然你哪来机会偷到?”高凌靖反问,“你藏在哪儿了?” “就在你袖子里。在你哭天抢地喊表妹的时候,我顺手塞进去的。”那个大夫看似只是诊治,其实明里暗里搜了陈瑶的身。 “那个迷药?”你不是喝下去了?高凌靖的白痴问题惹来陈瑶一个白眼。 “你对我陈家这么没信心?我的体质本身就耐药性,何况还是我陈家出品的药?我是那种能被自家的药放倒的人吗?我堂堂陈家大小姐,就不要面子的吗?还是说你很想我被旁支们笑个三、五年?”陈瑶没好气地说道。 高凌靖也不废话,从袖子里拿出那个荷包,又在里面找到了几个小圆筒,打开一看,果然是细细密密地写满字的暗账。 “我说镜子,咱们这一趟能不能成?”看着手里的暗账,陈瑶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只是想搞个事而已,怎么就成了别人py的一环了?啊?啊!谁家好人这么玩啊!说好的只是…… 陈瑶心累,但陈瑶不说! “你把这玩意儿藏在我身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不会死?”高凌靖的手腕一抖,将那些要命的玩意儿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你要进京?”陈瑶揉了揉手腕,“那小倌儿的嗓子真好听。” “你悠着点儿!旁支不要脸的?”高凌靖一边说着,一边叹气,“旁支也是你陈家的人。” “旁支丢脸又不是我丢脸!”陈瑶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要先去参军。”高凌靖淡淡地说。 “你要拖?”陈瑶有些奇怪。 “贪墨军饷,除了军队,谁插手都是心怀不轨!”高凌靖将自家暗卫和一本奏折一起打发走。 “暗卫?!至于动用世家么?”陈瑶眉心一颤,“我让我的商队……” “你自己觉得可信吗?”高凌靖淡淡地说。 “可是世家……”陈瑶头疼,“大争之世,不是好兆头。” “我又不是正支血脉。”高凌靖理直气壮,“还有锦儿在呢,又不会万劫不复。” “但愿锦儿别恨上我……”陈瑶说着将原本的荷包烧了一半,两人这才离开这个临时落脚点。 那一年的春天,明明已经是花开满人间的融融暖意,却不可思议地下起了一场很大的雪。突如其来的灾难仿佛是对世人的报复,江国之内,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天灾人祸,不可不防! …… “瑶姐,别生气了嘛……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杨锦一脸的怯懦,仿佛真的在害怕。 “我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事。表哥,你后来可真是够狠心的!”陈瑶一边安抚杨锦,一边把锅甩给了高凌靖。 高凌靖:“能不提表哥这件事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负心汉!”三人异口同声。 显然后来参了军的高凌靖将证据辗转了几趟才由着当时的大将军在朝堂上捅了出来。李立生远在江南,杨锦死宅在家都吃到了这么新鲜的瓜,可见表哥当年的寡情薄幸是天下皆知了。也不知那两位旁支后不后悔答应了借身份。 高凌靖翻了个白眼,一个果子扔在了李立生头上:“就你会说!” 李立生顺手拿出画册一挡:“你打我干什么?” “等等!我的画册!”杨锦气得顿时要炸毛。 陈瑶赶紧拦住送菜的杨锦,将画册从李立生手里拿过来。见了那续章的开头的故事,她忍不住先念了起来。 …… “我没想到真的走到这一步…”宽阔明亮的房间里,慕容雨晨发出了一声深沉地叹息,抬头看向正坐在自己对面,一本正经地端着小紫砂茶杯往嘴里送茶的长子,她觉得更心累了! “您的意思呢?”大小姐放下手里的小杯子皱了皱眉。大概是茶水太苦涩了,他拿起另一边的白水倒在另一个杯子里又喝了一杯,“孩儿并不想出面。” “你叫我去和叔父硬刚?开玩笑?”慕容雨晨还想多活几年。虽然她是家主,可她是个挂名的好?要是实权握在自己手里,她也不至于把祖宅给一分为二,早就把鸠占鹊巢的那一家子扔出去了! 依语又倒了一杯茶,淡淡地回答:“我可没这么说。” “璇儿…她可真能折腾!”一想起自己如今为什么这么要命,家主大人再次觉得自己不该生二胎!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她又不能把依璇塞回去重新生一回。 依语直接翻了个白眼。 “想动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慕容雨晨定定地看着长子冷漠俊雅的容颜,“你要怎么打动我呢?” “君上的意思,这是一场交易吗?”依语用右手的食指顶着小茶杯的底子,灵力涌动,让它在指尖慢慢旋转。 慕容雨晨微微点头。 “暗部十三卫,俗称七夺七殿。理论上七殿是少主贴身的护卫,七夺是君上手中的尖刀。我手上有七殿,可您却没有七夺。”依语淡淡地说。 “哦?”慕容雨晨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很感兴趣。 “暗尊年迈,暗部却迟迟不交接。您觉得是为什么?”依语问道。 “呵…”慕容雨晨短促地笑了一声,“叔父蓝颜祸水,一顾倾城啊!” “比不得先君,天地失色。”依语不冷不热地道。 “如果只是杀了叔父这么简单,我也不会等到今天。”慕容雨晨直言不讳。 依语从指尖放下小杯子,重新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暗部和世家一样。一个裹足不前的主上只会人心涣散。” “明白了。这是个诱人的条件。可,并不对等。”慕容雨晨同样端起小杯子喝了一口茶。 “儿臣的婚事。”依语道。 “嗯?”慕容雨晨的手一抖,她抬眼看向仍然严肃以待的依语,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我无法拒绝。”顿了顿,她再次重复道,“七夺权柄和你的婚事,换这次全力出手。” “对了,孩儿求母君一件事。”依语放将茶杯在桌案上,眉目温和。 这个表情让慕容雨晨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皱了皱眉头,吐出一口浊气,舒展了表情,淡淡地道:“说。” 依语拱手一拜。 “你!”这个动作已经说明太多问题!慕容雨晨觉得自己牙疼!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亲生的,不能打死!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依语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本君答应你!”家主大人沉默良久,最终选择了成全。 “儿臣谢恩。”依语的声音带上显而易见的喜悦和感激。 这次换慕容雨晨翻白眼。 … “混蛋!慕容雨晨到底还有多少杀手?她想和父亲撕破脸吗?!”慕容雨昊在暗卫和保镖的层层保护下退进了一间废弃的旧宅。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血水。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散发着残忍的血腥气息。 一个暗卫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医用包替慕容雨昊包扎了头上的伤口。 李坱在四周观察了好一阵,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对慕容雨昊道:“主子,又回到这地方了。” “什么?哪儿?”慕容雨昊下意识地起身,眩晕感让他立刻放弃了。坐在地上转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周围境况,他有些疑惑,“这是哪儿?” 李坱和几个经年老人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个主子,最后李坱答道:“这是十五年前您放置大小姐的地方,也是前几天二小姐被袭击的地方。” “逆女!我要杀了她!”慕容雨昊癫狂地吼道,“没有我哪来的她!她竟敢忤逆!这个畜\/牲!” 李坱和几个老伙计对视了一眼,赶紧错开了目光。他们怕自己的不屑被其他人察觉。毕竟要说畜\/牲,谁也比不上十五年前抛弃襁褓中的亲生女儿,十二年前意图谋害妻主子嗣,甚至在不久前还策划了追杀依璇的闹剧的这位主子。可,又如何呢?人这种生物,出了名的灯下黑,看得到别人龌龊,却未必能看到自己恶心!他们本也不是效忠于慕容雨昊,可他们的本主一颗心给了那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甘愿用自己的死忠来保护那个男人的法统传承。他们不愿意,可他们不能背叛。 外面又是一阵刀\/剑相击的碰撞,冰冷的金属声让寒夜里的风更冷了。这一次的短兵相接,让慕容雨昊最少失去了五分之一的保护力量。 死亡的恐惧爬上心头,慕容雨昊下意识地想把身边人推出去挡刀,却愕然发现,自己被暗卫们保护在了一个空旷的范围内!虽然毫无破绽,可他与他们之间的间隙,无疑是暗卫们对这个主子的排斥和不信任。至于保镖们,这些人有奶就是娘也不是第一天。慕容雨晨也许没有权柄,但绝对有钱!暗卫们一边庆幸碍事的保镖没了,一边又为缺少人手感到吃力。对于让他们陷入这尴尬的主子当然是离得更远了。不过,旁支和庶支经常遇到这种尴尬,早就习惯了。一向以嫡支嫡系自居的慕容雨昊可不习惯。 “主子,请您冷静下来。君上并不想杀你。”这一点在他们第一次带着这位主子逃出包围圈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如果真是想杀人灭口,早就在他们被袭击的时候就全体人道毁灭了,还用费尽心思伤了人,又把人引到这么个破地方?可自己这位主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为大小姐的事发火…李坱再次生出了【竖子不可与谋】的感慨,好在自己本也不是效忠他。李坱这么安慰自己。 “她不想杀我?难道想留着我过年唱歌?!”慕容雨昊讽刺道。若不是没机会,他早就把龟缩在祖宅后头的那个女人送去见祖宗了! 【但愿君上还愿意听您唱歌】几个老伙计再次无声地相视一笑。 “奉君上诏,请诸位出来一见。”门外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 慕容雨昊顿时打了个寒颤,如惊弓之鸟般缩成一团,毫无人主之相。 李坱再次在心里念叨了几句【蓝颜祸水】,这才带着几个老伙计出门去见人。同时几个暗卫补上了空缺,保护圈稍稍缩小了一些。 门外,兄弟几个再次齐聚却各为其主的尴尬蔓延开来,一时鸦雀无声。 “大哥,五哥,七哥,十哥。”拿着一卷锦书的李埃首先开口行礼。 “三弟、四弟、八弟、九弟、十三弟都来了。”李坱代表弟兄几个拱手还礼。 十三李埃腼腆地笑了笑:“主子仁慈。”他身后,四个哥哥无声地摊手耸肩。 李坱四人顿时笑出了声,又连忙忍住了笑意:“君上有何吩咐?” 李埃将锦书塞给李坱,自己笑得更腼腆:“主子最近高兴。小主子学业有成,后继有人了。” “少主?那君上可得去祠堂给历代先君多磕几个头啦!”自家的少主人,未来的君上大人,不管是冷漠无情的大小姐还是喜怒无常的二小姐,都君上够喝一壶的。 李埃摊手:“谁知道呢。” “那,就此别过。”李坱扬了扬手里的锦书。 “大哥保重。”李埃兄弟五个退后几步,目送李坱四人再次进门。 …… “锦儿,你对慕晖是多大的怨念?”李立生好奇地抢过画册。 第二章的开头就让李家姑姑怀疑人生! 谁才是故事的开始? 陈瑶见李立生呆住,忍不住凑了过去。 高凌靖伸手敲了敲杨锦的脑袋:“你又做了什么?” “我念给你们听呀。”杨锦捂着脑门,将画册拿了过来。 …… “主子,君上给您的。”李坱将锦书递给慕容雨昊,退后几步。 君上,七族之主,宗家家主。这里指的当然是依璇的母亲慕容雨晨。 晨者,雄鸡报晓天将明。 慕容雨昊轻慢地接过锦书展开,整个人都暴躁了——惟天命之期,顺时而应人。尔本生父已出五服之属,尔父亦庶支所在,本君与尔既无手足之亲,又绝妻妾之义,不可混为一谈以至政令丛出,乱世家之法。汝有半分诚心,当自决之,勿负先秦昭君之望。 “放肆!”慕容雨昊直接被这无耻的话气得快吐血!,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锦书上肆意张狂的字迹,整张脸都在发烫,“她怎么敢!还有没有尊卑…” “嫡庶有别。”李坱可不能看着自己的主子作死。不知道也就罢了,主子当面言行失矩却不劝谏,是极有可能担上一个【媚上】的罪名被死全家的! “你!”慕容雨昊差点破口大骂,好在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忍住了这种冲动。【亲贤纳谏】同样是作为世家子的必修课之一。依璇小时候就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挨打频率快到让行刑官都觉得她是故意挑衅大小姐。慕容雨昊自认是个聪明人,可不能让自己比依璇这个野种还蠢不是? 李坱恭敬地一拱手,并不言语——要是慕容雨昊真的敢骂,少不得被送进训诫室打一顿。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脸不要? “慕容雨晨要与本少爷分宗!”慕容雨昊怒不可遏地说道。 李坱沉默了一会儿,道:“君上终于下定决心了啊。”顿了顿,他补充道,“您和君上连三服都没出,最多分家而已。” 分家… 其实也不存在分家。慕容雨晨的生父秦昭君慕容允让,是先恪安君的嫡长子,慕容雨昊的父亲慕容允城是恪安君庶幼子。在法统上,慕容雨晨和慕容雨昊是堂兄妹,分家并无不可。可,慕容允城是秦昭君选定的摄政!分家?分谁的家啊? 慕容雨昊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君上该不会让…还宗?”李坱突然补充了另一个可能。 慕容雨昊心头一凉,嘴里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慕容依语!” 三代还宗! 这个随着信陵君一起埋葬在历史中的古老案例居然要重见天日吗?! 按理来说,慕容雨昊是第一代,慕容依语是第二代,依语大小姐的子嗣才是第三代。可,慕容允城也不是不能算成第一代。当年那位名叫穆柘的侧夫人也是世家出身,虽然只是旁支嫡女,却也是独子。为了保全性命和家业被一向多情的恪安君纳妾,允许以其次子承嗣其母家。可惜的是穆柘在生下慕容允城之时难产而亡,慕容允城又生来不育,不得不过继慕容雨昊为嗣子。 如此,依语确实是第三代,应当还宗——还宗于穆氏,存亡续断。 “这个逆子!她敢!”慕容雨昊吼了一声,到底咬了咬牙没多说什么。 大小姐有什么不敢的?穆氏虽说祖上是慕容一脉的骨血,可那一代的祖宗大人与嫡脉早已出了五服不说,又在出服以后早早地与嫡脉分宗自立,算起来这血脉相隔最少也是十三代人。从血缘到法统都是明明白白的两家! 至于大小姐和慕容雨昊的羁绊? 其先父不父,而后子不子! 这里是慕容雨昊当年抛弃还在襁褓中的无辜稚子的地方! 养大那个孩子的,是慕容家有名无实的家主大人;赋予这个孩子新生和慕容依语之名的,依然是家主大人;瞒天过海让他成为自己的【长子】从而受到良好教育长大的,还是家主大人。尽管这位养母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比起生父的残忍,已经对依语十分的疼爱和仁慈。 慕容雨昊丝毫不怀疑依语还宗的真实性。他再次看了看手里的锦书,咬开手指,用灵力混合着血液在锦书上写道【臣当谨奉诏命】,而后将锦书扔进李坱怀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李坱准确地接住锦书,转身送给门外等着的人,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李埃出现在慕容雨昊面前。他先是对着祖宅的方向拱了拱手,而后对慕容雨昊道:“上谕:君心已知,遣诸人以护忠贞之臣归返。” 慕容雨昊的胸口起伏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咬着牙行了个空首礼,答道:“诺!” … “你满意了?”慕容雨晨看着气定神闲的长子,总觉得自己输了。 依语淡淡地反问:“难道您不满意?” “呵…”虽然猜到慕容雨昊那个爱身惜命的一定会屈服,可是这也太丢脸了!哪怕家主大人襁褓继位,受制于摄政,可这么多年,也没有哪一刻不想着从摄政夺回权柄,君临荆州! 依语也不多说,只再次拱手道:“儿谢母君。” “只要你守信就好。”慕容雨晨意味不明地警告道。 大小姐微微一笑。 “勿负少主。”家主大人再次强调。 依语难得耐心地再次一拜:“苍生可辜,惟卿不负。” “璇儿年幼,阿润出继,我不想你也泥足深陷。语儿…”慕容雨晨挣扎道。 “儿指着列祖列宗起誓。”依语单膝跪地,竖起左手的三指,“终我一生,不负半分。如有违反,永世沉沦十八层地狱之苦。” “吾儿有天下之心,何故自毁前程?”慕容家主认真地看着年少气盛的长子,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依语淡淡地回答:“宁负天下不负卿。” 慕容雨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眉宇间一片陌生的阴郁之色:“君不见【惠后喋血】之悲?” 惠后者,惠帝皇后也。自炎汉惠帝起,至北明惠帝而终,凡九人,各有其哀。世家口中的【惠后喋血】,却只有一位——北明惠宗庄顺皇后于建康四年陪惠宗同葬火海,尸骨无存。而她的悲剧,除了自己能力的不足以辅弼君王,就是惠宗的自大狂妄,使得精锐军队被燕王覆灭,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后果。惠后虽非全然无辜,到底也不是该死的人,却是这般下场。 世家诸子皆嫡出,自然对庶子出身的北明惠宗没好印象。【惠后喋血】到底是物伤其类… 依语冷冷地看着慕容雨晨:“就算璇儿是惠宗那个白痴,我也不是惠后那个软弱的傻子!”何况依璇聪慧果决,依语刚强自持,若不是摄政年迈又有当年护佑之恩,这慕容一脉早变天了。 “父传子总好过弟继兄,名正则言顺。”家主大人不在意地叮嘱了一句。 “析产分居这么多年,您不肯遣离他,是为了璇儿呢?还是想折腾齐王?”依语突然问道。 “本君说了,吾儿有天下之心。”慕容雨晨淡淡地回答,看着骤然变色的长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依语看着这位养母好一会儿,低头道:“儿臣知错。” “既可鸾凤和鸣,亦能龙凤呈祥。”慕容雨晨对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再次提点道,“人心难测,却也经不起怀疑。两个聪明人若是互相揣测,绝没有好结果。” “儿…母君…我没有…您说的是。是我过于自负了。”依语的目光几度变换,最后突然起身,一不小心撞翻了茶杯,“我得和她谈谈。” “去。嗣君年幼,不听劝也是有的,别灰心才是。”慕容雨晨摆了摆手,无所谓地放人。 “儿…”依语似乎想说什么,到底匆匆行礼而去。 “这孩子…类我…”慕容雨晨看着大小姐消失的方向幽幽一叹。 …… “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西唐帝国的太宗陛下。”陈瑶不确定地说。 杨锦笑嘻嘻地看着她:“是不是那句‘吴王恪,英果类我’?听说这位吴王还是前朝南隋公主和西唐这位太宗的的长子呢。” “就你聪明。”陈瑶说着却没反驳,“那你又怎么说?” “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杨锦反问道。 年轻一代的想法 “我们毕竟已经老了。”高凌靖不动声色地将杨锦推到李立生怀里。 李立生笑着接住杨锦:“你家那三个侄孙不是喜欢吗?喊来听故事。” 杨锦一想也不是不行。 亦润兄妹三个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听了一章自然个个撒娇要听第二章。 李立生倒是比杨锦耐心,真拿过画册给孩子读起故事来。 …… 最近,齐国慕清学院初中部的教学组成员们很头疼。因为小学部调了一个老师过来,还指名让人家去带今年的初一(4)班新生。比这个更让他们头疼的是,据不可靠消息表示,慕容家今年有两个小家伙会在这里读书。而且人选十有八/九是看热闹不嫌热闹大的二小姐慕容依璇以及死都要和二小姐抬杠的小少爷依风。更可怕的是,他俩应该都考进了初一(4)班——所以,这才是小学部老师调任的根本原因?! 慕容依璇,小字飞霜,今年十三岁。当然,没几个人有荣幸知道她的表字就是了。 提前说明一下,初中部每个年级一共只有四个班级。你问其他学生?不要紧~不是还有什么即墨分校、莒邑分校、东莱分校等等等的各省市分校么? … 而本该在今天早上就早早的去新生处报到的慕容二小姐却是大下午了还在家耍无赖,抱着自家被她搞得在开学第一天就不得不被迟到的姐姐哭得是声、嘶、力、竭!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呜呜呜…为什么非要和…我不要!呜呜呜…依语…依语…你最好了…!我不要去…呜呜呜呜…” 大小姐一手提着包,一手按着疼痛起来的太阳穴,扫过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司机,很想把这个不要脸装哭的妹妹打一顿!慕容家有史以来最年幼的优考连续通过者对妹妹的无理取闹很忧虑:上初中到底怎么她了?!又没让她考年级第一!当然她的智商也考不到!和小少爷同班就更不是个事儿了。大庭广众的,他还能拿刀砍死你?至于挤兑什么的,你个没心没肺的还会在乎这种无关痛痒的破事儿?!慕容依璇!你其实就是闲的无聊皮又痒了是?! 依璇对人的情绪变化有着野兽般的敏锐。大小姐刹那的情绪波动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抱着人家腰的双手。 终于从鬼哭狼嚎和树藤缠绕中解脱的慕容大小姐放下包,叹了一口气,转身认真地看着依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和小少爷…”看到大小姐的脸色变得难看,依璇果断改口,“我怕慕容先生找我麻烦啊。不是还有家长会…” “家长会…我去开。实在没空我就让祖父去。到时候他还敢找事儿,我倒是要佩服他的胆量。小少爷的事就先这样。总是要妥协的。”大小姐对依璇过于耿直的三观感到深深地无奈和忧心。 “我才不信!要是这样你会揍我?我可是三天趴床上过的!还有涟颜那个混蛋!她居然嘲笑我!还赤/裸裸地嘲笑了我三天!”得到答案的依璇越发地不依不饶。这种得寸进尺顺杆爬的本事简直和小少爷父子俩如出一辙。 听了这话,大小姐忍不住怒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我到底是为什么揍你?在这儿和我玩起偷梁换柱了是?涟颜和晴色考了年级第一,你给我考个倒数第一!要不是后头有个小少爷垫底,你升学都得用世家的名额!还有没有点做姐姐的样子了?我不求你博文广识,不要你名列前茅,你就给我压轴?真以为自己是孙山?还是想当信陵君?”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怒吼让依璇忍不住捂了捂耳朵——真的有点吵。不过,能让淡漠从容的慕容大小姐气的火冒三丈、口不择言… 依璇小朋友,你也是独一份儿的了。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不就是和小少爷较劲儿的时候忘了看时间么…本来我没打算折腾的。是小少爷,是他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死乞白赖的非要和我对着干!”依璇信誓旦旦地说道,看着她那一脸正气的模样,谁能想到是她故意把小少爷引坑里半天爬不上来,才引起后头小少爷死不要脸的疯狂报复呢?难不成慕容家的女儿,天生是影帝的材料? “你发五也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听。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到底去不去上学?”明知道依璇是在拖延时间,大小姐还是舍不得把人揍一顿直接拖上车。在依语看来,总要让妹妹心甘情愿了,作为姐姐的他才好考虑要不要动作。因为除了依璇自己,没人会为她的人生负责。 依璇闻言低下头,又抬起头,仓惶无措全都撞进了姐姐清冷的眸子里:“对不起。”她说着上前攥住了依语的手腕,力气大得甚至让大小姐隐秘地皱了皱眉头。依璇抿了抿嘴角,再次低下头道:“我只是害怕。我没有想逃避责任的意思。我知道,我是嫡子,是慕容家的骄傲,我该为世家的未来负责。” 大小姐如何听不出依璇的挣扎和犹豫呢?她不由地在心底再次叹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依璇经历的事情太少,甚至连对自己的信心都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依语这么想着,眼前却是闪过了当初自己失踪时,依璇在祖宅面对三堂会审的表现:或示敌以弱,或声东击西,或咄咄逼人。灵动而多智,宛如信陵君再世一般光彩夺目。是的,那时候她无所顾忌,不得不拼尽一切来谋取一线生机。我这个嫡长子不在,她才能把一切的才智和力量展现给世人。毕竟,玄武门之变,一直是一个不能触碰的存在。依璇,你是在怕我…对你下手吗? 依璇感受到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目光从叹息变成了赞赏,最后定格在复杂却压抑着埋怨上。 埋怨?为什么会埋怨我?又埋怨我什么呢?依璇呆呆地望着大小姐,无辜而好奇。 “你要为世家负责任,是因为世家倾力培养了你。世家倾力培养你,是因为你是世家嫡子。如果世家背弃了义务,你也不必承担这份责任。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世家嫡子的身份而要对世家的未来负责。明白吗?”依语大小姐语重心长地对迷茫而动摇着的妹妹说道,“你会对世家传承负责,只是因为世家培养了你。如果世家没有这么做,当一回北辰王又如何呢?”大小姐特别走心地为妹妹普及了一回关于合理造反的存在性的崇高认知。 北辰王是神光时代辰王的一个分支。最终取代了原本的南辰氏继承了辰王的位子,甚至称帝,成为辰耀之主。北辰王,也是清洛帝国时期,叛逆的象征和破坏准则者的噩梦。 依璇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她说:“我就知道依语会站在我这边的。我从来没有忘记世家子肩负的荣耀和沉重的责任。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迟早,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代价!” “好。”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和决心。慕容大小姐波澜不惊地说道,“上学?” “啊~?好累的…长姐…”依璇突然停下了没出口的撒娇话。因为她看到依语大小姐的嘴角轻轻一动,似乎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这个表现让依璇心中警铃大作。她果断地改口:“去。那不是怕来不及了么…” “走。”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小姐觉得在依璇面前这辈子的气都要叹完了。 … 司机以近乎飙车的极限速度把两人送到齐国国家学院初中部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下。在这一片荫浓树绿影斑驳,夕阳倒映吊斜辉的美好景象之下,依璇被押到报道处完成了开学新生报名。 依语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天边。 一树夕阳宛如梦幻般在所有人面前慢慢消融。 …… “太姑姑,这么多神奇的东西,都是神话故事吗?”依璇眼中星光熠熠,是对这世间最大的馈赠和向往。 “也有一些会成为现实的。”杨锦揉了揉依璇的头发,“今天开不开心?” “开心!”三个小家伙一起道,“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你们当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呢?”杨锦话音未落,后脑勺就被陈瑶拍了一巴掌。 “怎么跟孩子说话呢?你是做姑祖母的人了!”陈瑶说着看向亦润,“你们喜欢这些?” “太姑姑,喜欢我们。”比起同辈人的嫉妒,父亲的敷衍和祖父的不怀好意,杨锦这个姑祖母就纯粹多了。 “胡说!她明明喜欢我!”李立生对侄孙们说道。 “喜欢!枫儿!”亦枫争辩道。 “那我不给你们讲下一段故事了!”李立生特别出息地对三个孩子说。 “你比锦儿好到哪儿去?!”陈瑶只觉得自己的心态要崩! 又不是哄孩子 陈瑶说着话就要继续给侄孙们念故事,可拿过画册上的内容一看就愣住了:“锦儿,这个你确定给孙儿们念?” “我确定啊。”杨锦说着拿了一块糖糕,还塞给李立生一块。 迎着孩子们的目光,陈瑶硬着头皮继续! …… 暂时压下了学校食堂的“惨案”,让各自的手下先去调查其中的事情。而后两人默契地给自己蠢货妹妹/弟弟向班主任请了假,带着人赶紧回家。 “说,你又做了什么?”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大小姐却一派轻松地看着依璇,甚至还能分心去看手底下的文件。 依璇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握着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的白开水热气蒸腾,让人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不以为意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似乎是觉得烫,全然没有了在案发现场时那种不被信任的悲愤:“不过是顺势而动。我可没有小少爷的好运气。有亲爹在后面撑着,再怎么闯祸也有人帮忙收拾。” “你在怪我?”大小姐的声音冷淡如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激将法?”尽管是询问,语气却一如既往的肯定和平静。 “是。温室里养大的花儿,哪儿懂得人心险恶呢?更何况,面对的那人是我。”依璇选择地避开了前一句话,略带自嘲地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他从来没正视过我,活该倒霉。” “你倒是关心他。算了,我不管。记得善后。”大小姐放下笔,慢悠悠地说,“刚才在外人面前我不好多说。” “嗯?有什么好主意?”依璇的眸光闪了闪。 大小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没有。” “依语~~~”短短两个字愣是被二小姐说得婉转悠长。 “砸了餐厅就是挑衅王室。王室却也不是全部知情。到底谁才是这个餐厅的主子?”大小姐的眸子里划过冷冽,脸上一片肃杀。 “上皇、齐王和王储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啊…”依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 近年来,齐国王室算是七国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上任齐王退位做了太上皇,新君继位后,给太上皇上徽号曰成,所以太上皇也被称为齐成王。而大小姐头上也顶着“齐王”的名号呢。眼下,新君嗣位已经五年,偏偏那堂堂储君,不该被册封为太子吗?皇太孙是个什么见鬼的称呼?!合着爹是太上皇,儿子是爹的继承人储君,那齐王自己是个啥?!你说齐王对这事儿没芥蒂?骗鬼去!另一方面,大小姐的王爵也是齐王心底的一根刺。齐王不止一次怀疑他爹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才决定退位。可惜查无实据!所以这次对话给了齐王和上皇很大的机会。齐王想借此揽权,上皇想让儿子再乖点儿。 “二姐!你疯了!”柳涟颜“嘭”地一下踹开了依璇的房门,被依璇冷冷地瞪了一眼,顿时说不出话。 “你才疯了!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胆子肥了你。”说到后面已经是纯粹地调笑了。毕竟依璇二小姐正经不过五秒。 “不是说笑的时候啊!二姐,你干嘛趟这趟浑水?连我都知道议会跟王室还要再折腾,这时候让世家搅和进去还不天翻地覆?”你在世家的地位可是朝不保夕啊!柳涟颜没说出来的话,依璇显然也是知道的。 “难道我不动就能置身事外?再说了,眼下的慕容家,可不是我能辖制的。”依璇抱着热气腾腾的玻璃杯,推开面前写到一半的作业,“还是闹腾好。不闹腾,怎么改朝换代?” 涟颜脸色微变,试探道:“表姐是想…” “我什么都没想。”依璇二小姐傲娇地说,“想有用么?” 你狠!我才不替你得罪人!涟颜心里翻江倒海地涌动着可怕的情绪。她的脸色泛起一阵不健康的潮红,又渐渐变白:“大小姐的意思呢?” “这件事的负责人是我,天塌下来也找不到依语头上去。”依璇冷冷地说道。 那眸子里的冷冽让涟颜一怔:这个人,终于要动手了吗?可,我们还是孩子,这么早真的好么?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如果不能伤其根本,剪除枝叶的意义也不大。 “颜敏,有些时候啊…”依璇目光幽幽,仿佛看穿了这个妹妹的心理,手里的杯子不经意地又被转了一圈,“枝叶被砍光的树干是长不出新芽的,即使它根深蒂固。”二小姐的表情轻松惬意,语气温和从容。如同春风拂面,清爽而舒适。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异常的残忍冷漠。 柳涟颜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刚才听到的话和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我先回房了。”涟颜微微弯腰,得到了依璇带着关怀的亲切微笑。 看着涟颜落荒而逃的背影,依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将杯子放下,拖过作业有一笔没一划的折腾起来。 … 最近整个警察系统处于一种超负荷状态。临淄,齐国国都,最近发生了连续多起打砸事件。时间、地点不确定,被毁店铺种类繁多,老板也来自天南海北。要不是现场会留下一块刻着诡异的篆字的方块牌子,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是同一个人干的。深入调查后,警方发现这些店铺隐隐指向了目前王室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南平郡王萧子涛。王室和议会向来不对付,没有上级的指示,警方一时之间也不好轻举妄动。这反而再次给了行凶者趁势而入的机会,又有三家店铺遭殃了。还是可怜的南平郡王的地盘。 此刻倒霉的南平郡王在忙什么呢?接受议会的质询和王室的问责——你要是啥都没做,谁会闲的无聊这么变着法儿的尽出些损招儿弄你?别看店铺被砸了,绝不影响第二天开门做生意,想要修好恢复如初,没十天半个月还真别指望了。这种粗暴中又带着谨慎和试探的报复手法王室和议会简直不要太熟悉!所以他们直接找上了南平郡王算账! “本王说了,从没有!世家那帮疯子会讲理?你们当本王是什么人?和一群小孩子过不去!”萧子涛已经完全丢掉了风度和冷静,“别以为随便往本王头上泼脏水就能上位!” 议会长看着咆哮的南平郡王淡淡地道:“追查到的源头在国家学院初中部的校园餐厅。是您的小舅子承包经营。据说,这位没少打着王爷的旗号欺压良善、捧高踩低。踢到一块铁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本王已经和那两个学生的家人谈过,他们不追究这事儿。”听到南平郡王这么理直气壮的天真回答,议会长已经猜到现在的局面是谁的手笔了。 “据我所知,这两人中,一位是皇太孙殿下,处理这件事的是东安郡王。另一位是二小姐。”深吸了一口气,议会长神色复杂地看着南平王,“慕容依璇,王爷可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看到萧子涛脸上露出了“贱民的名字本王不屑知道”的傲慢无礼,他不以为意地继续道,“慕容世家一脉相承。嫡长孙已经快要成年加冠,嫡幼孙却是胡搅蛮缠、最不爱吃亏的年纪。忘了告诉您,大小姐受封齐王,字飞霖。依璇,是她心爱妹妹的名字。” 萧子涛顿时脸色惨白,他想起那个女人漫不经心地对自己说:“我是齐(王)飞霖。” “王爷,您得罪了大小姐疼爱的幼妹,甚至是慕容老爷子。”议会长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内容却越来越可怕。 “本王不知道!如果是大小姐,为什么不跟本王说清楚?!”萧子涛知道,他完了,他这一脉都完了。世家子睚眦必报,最多不过半年。 “大小姐没有这个义务。南平郡王,是您为王室和国家尽忠效命的时候了。”议会长一句话断定了萧子涛的未来,却没有任何得胜的喜悦。因为他知道,一个区区郡王,弥补不起两位小姐所受到的屈辱,平息不了两位嫡子的滔天怒火。 是夜,城南一栋别墅失火。 前来贺喜姻亲故旧也无一幸免。 那一夜的火,烧红了国都的整个天空。 …… “哇…!真刺激!”依璇感慨道。 亦枫懵懵懂懂地问:“好吃吗?” 亦润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言。 高凌靖悄声对陈瑶道:“大争之世啊……” 她真不是报复? 大争之世? 陈瑶只觉得好笑。 当年就该知道不对劲儿了,还要等到现在?只不过自己是参与者还是探路者呢? “太姑姑,还要听。”亦枫虽然不知道故事的深意是什么,但能吃糕点,多听一点也没问题! 李立生来了兴趣,立刻抢过画册给三个小家伙读了起来。 …… 与家破人亡还要被监禁的南平郡王相比,依璇最近的心情简直非常好。 “死亡,并不是最狠厉的惩罚。”这是大小姐给依璇的回答。 那一天看到萧子涛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依璇是忍不住想要杀了他的。可那个一向冷血无情的姐姐却阻止了她。大小姐只说“世家从不凌驾于法律之上”。就把人送了回去,甚至加派了护卫的人手。是的,她的姐姐一如既往的冷血残忍,淡漠无情。 … “依璇啊…”萧季晨有气无力地看着同桌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非常羡慕,“你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啊?死不承认就行了。长姐难道还能为了外人弄死我么?”依璇一脸无辜地回答道,“反正没有人证物证,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为了真相才调查。” 萧季晨呆呆地看着依璇,仿佛人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阿晨?阿晨!”依璇伸手在萧季晨面前晃了又晃。 萧季晨猛地清醒过来,脸上的表情恍如隔世。 “怎么啦?你该不会…”依璇的脸上带出一丝怀疑和鄙视:这点儿负担都没有,真不适合做好朋友啊! “没!哪能说出来?就是…”萧季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低了声音对依璇说道,“我叔父,他自己的家人都死了。” 听着“自己的”三个重音,依璇心底划过了然,回答道:“生死有命。他会振作的。”同时,依璇心底升起了监控萧季晨的念头,随即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萧季晨的事不外乎那么几个可能,对我没什么影响。且,我是什么好人呢?何必让自己难堪? 萧季晨愣了愣,失落地道:“父…父亲…从来不喜欢我…” “我老子也一样不待见我,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我姐又不会不管我,爷爷也不会不要我。父亲再不待见,也就是不待见而已。还不如我自在呢。”对慕容先生来说,他是希望依璇在意他的,毕竟世人眼中,那是他的女儿。可他又不肯好好对待依璇,当依璇不再在乎他时,他又愤怒了。这一点不仅让依璇觉得无辜,就是大小姐也觉得亲爹脑子缺根弦儿。依璇不知道自己在父亲心里到底代表了什么,可这不阻碍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孺慕甚至是崇拜。不幸的是,慕容先生人品太差,依璇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现世挂钩的,七世轮回更是让年幼易轻信的孩子在无形中绝了父女亲情。如今么?二小姐在奋斗,二小姐在崛起,二小姐在进击之路上一去不返! “依璇,对不起。”萧季晨木讷地道。 “啊?”依璇没搞懂这个道歉是哪儿来的——就算是皇太孙也管不了南平郡王脑子抽风好?她抿了抿嘴角,疑惑地问,“这怎么说?” “我…我…我让你想起不好的事。”萧季晨低头呢喃道,“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苦恼…” 依璇的目光里闪过迷茫和不解。她下意识地歪着头想了想:朋友吗?还是别的什么?按了按心口,似乎有些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密密麻麻的,似痛非痛的感觉。 “谢谢。改天我请你吃脆饼。”萧季晨欢快地一笑。 依璇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表情亲和温柔。 … “我就说他忍不住。”依璇看着手边的报告对大小姐炫耀着,“我这个弟弟啊,闷/骚的完美诠释。” 坐在一边看戏的欧阳邺澜白了某人一眼:“晴色听到得哭死。也不知道是谁逼得堂堂司徒家的嫡嗣不得不装成冷漠少年,如今连表达情绪都陌生。” “怪我咯?我是叫那小子谨言慎行,省得连累了心头好,到时候不得安宁。谁知道千万年传承下来的司徒世家养了这么个实心眼儿的嗣君?哎哎哎~明明七族一脉相承,都是神光后裔,谁也不比谁干净?”依璇抱着水杯的双手一动不动,透明的杯子里头,那双手已然是不正常的殷红。 大小姐抬头看了一眼,道:“杯子放下。” “我不。”依璇嘟着嘴说,“我冷。” “放下。”看着依璇那副“死都不松手”的表情,大小姐心都累了,“老六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把(4)班的作业写了。” 邺澜惊呆了:“我说…”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对上那双望过来的冷冽眸子,她默默地闭嘴——沉默是金来的…好女不吃眼前亏来的…总之,待在别人地盘上的欧阳少主,绝对不是怂了! 彼时,刚写完两份(2)班的作业,打算刷一把任务赚钱花的柳涟颜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不幸的消息从天而降。涟颜立刻冲出房门… “大~小~姐~!”能把三个字读出十三个字的调儿,也真难为呼延家的天生音痴三小姐。当然,这招儿八成是跟依璇学的。 “噗…”原谅欧阳邺澜的笑点低,她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慕容依语,不由得为这位大表妹深深地拘了一把同情泪——在同一天被同一个把戏涮两回,看着架势还不是第一次,真难为她了!难怪大小姐脸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这要是还能表情丰富,估计也早就被诊断成面瘫癌晚期了…嗯?有点冷?有杀气!喂!慕容依语!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欧阳邺澜默默地靠到沙发背上,伸手捂脸。 “大小姐!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这是误会!是误会啊!”柳涟颜简直要疯:真要计较,说(2)班和(4)班作业的差距是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当然是为了防止抄作业。另外,每个人的作业也不尽相同。再写一份什么的,真的会死人的!柳涟颜才不会认为大小姐一时兴起。不是呼延家的女儿吃醋,给她家小表姐写作业的枪手没有一打也有一半了,缺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大小姐这是何苦跟自家表妹过不去呦!?所以能解释大小姐这么做的理由就只剩下——故意的! 涟颜深刻反思了一下:除了晴色,我哪儿也没得罪这俩祖宗!当然,晴色从小到大让涟颜解释不清,解释的清的事儿不要太多。这业务简直不能再熟练,事情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哪一件,求饶的话已经说了三打不止了。 依璇…嗯…作为一个好姐姐,依璇默默地把手里的热水给说得口干舌燥的表妹递过去。 “噗…”涟颜一口喝到嘴里顿时吐了出来,好死不死地喷了装死的欧阳邺澜满身,“咳咳咳…欧阳?!对不起…表姐!”涟颜恶狠狠地看着装无辜地依璇,“你打死卖盐的了么?” “哈?抱歉。我又不能喝甜的。也没那么难接受?”依璇说着接过涟颜手里的杯子,嘟嘟囔囔地叫人重换一杯淡一点儿的。还念叨着什么“连老六都忍不住,我怎么喝得下呢?”原本就因为她胡搅蛮缠才放了过多盐而被恪爷骂得狗血淋头的李烨接过杯子,默默地换上恪爷刚送楼的淡盐水。虽然也冒着热气,喝起来绝对不烫就是。 “回去看书。她的作业有人写。”从始至终,大小姐连个眼神都没给涟颜。 柳涟颜不知道该庆幸不用写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作业,还是悲愤小表姐又把自己当猴儿耍。好在颜敏不是爱斤斤计较的孩子,行礼告退一气呵成。 “开心了?”依语推开面前碍事的文件,定定地看着依璇,“颜敏还是个孩子。”不要总折腾人家! 依璇握着水杯,关上房门,慢悠悠地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道:“好。谁叫晴色诓我来着?一报还一报嘛~”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那是你妹妹!欧阳邺澜终于理解大小姐生无可恋的悲伤了。 然后? 她需要换件儿衣服! …… “锦儿,你真是好样的!!!”李立生念完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果然,侄孙们眼神充满了期待,光芒四射! 这会不会太早了? 高凌靖拿过画册才知道李立生为什么不读了。就……对孙孙们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他用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看向杨锦。 杨锦作为创作人当然知道下面是什么,双手一摊:“念呗!又不是见不得人!” 高凌靖面对三个即将变熊孩子的侄孙,果断妥协! …… 依璇二小姐慕容氏,慕容一族的嫡系嫡支。身份特殊,地位尊贵,近些时候还养成了作天作地作到死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族人们对小主子简直接受不能!可是,能说通道理的,身份压不住;身份压住的,地位不够高;地位勉强够格的,又说不过!好不容易有了个地位够高,身份够格,也说的通道理的人,却不乐意管! 欧阳少主表示:我有病才在大小姐的地盘上对他的眼珠子说教!怕自己命长吗?怕自己活着回楚国太容易吗! 综上,眼下能压住这位小祖宗的只有她那位冷清淡漠的长姐了。 “阿晨!这儿!这儿!”依璇挥着手里的彩旗本叫道。单薄的彩旗在风中“哗啦哗啦”地哭泣不止。 萧季晨立刻笑着跑过去。背着的书包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可以想象里面只有各种零食点心。 “涟颜和晴色要参赛,咱们去(2)班坐正面看台。”依璇说着一把拽住萧季晨的手,不等人家回答就把人拖着跑远了。 排名靠前的班级更受重视(2)班的看台视野无论如何也比(4)班好太多。 因此萧季晨并没有怀疑什么。 … 慕容大小姐觉得最近很不安宁。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高考的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仔细想了想,似乎五月份只有一个中学部的夏季运动会,能出什么事?大小姐揉了揉眉心:我真是太紧张了。都是依璇那个混蛋!让晴色去打压袁浩成?让晴色去撺掇袁家退婚?!慕容依璇,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要不是邺澜表姐,这会儿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想成全晴色,你也不能让他去正面杠上了袁家啊!司徒一脉的脸面和传统还要不要了?!想被司徒氏的老家伙们喷死吗?晴色也是蠢!明明知道依璇嘴里十句有八句跑火车,还是为了那人乱了心神!我该夸她慕容依璇一句刀子捅得真准? “大小姐,又出事了。”李锐说出这话的同时,慕容依语刚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她波澜不惊地问道:“她算计了谁?” “二小姐在运动会上和审查员、裁判、秩序维持者吵上了。”同时得罪了整个运动会评判监察体系,二小姐也是蛮拼的。李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敬佩依璇,还是该同情大小姐。 大小姐:… 慕容依语现在心头只有一个想法:我果然忘记了,依璇在的地方就没个安宁时候! “听说是因为六小姐质疑裁判关于七少爷的成绩判定。按说二小姐在最右边的看台上应该不知道这事儿的。”李锐有些疑惑地说。 “哼!那个混账玩意儿!别忘了(2)班看台上还空着两个位置!”大小姐一把推开面前的练习题起身就走,“李烨带了多少人?让李梅提高警惕。只怕麻烦还在后头。有必要的话,让淙…务必把璇儿几个完完整整的带到安全的地方。”伸手推开门,大小姐像一阵烈风刮进了等候着的汽车里。 “是。”李锐应了,立马就动用各种手段通知下去。 “但愿…”来得及。大小姐急匆匆地摔门而去,惹得看家的门卫大叔们议论纷纷。 … 事实证明,大小姐的担心完全不多余。同时间接说明了依璇到底骄纵到了一种怎样不可理解的程度。真是不着痕迹地上了一次眼药。呼延家的女儿啊,你会遭报应的知道么? 依璇意识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已经有点儿迟了。毕竟人家是掐着点儿算计的,二小姐再能耐也逃不过人类天性里的盲点。好好一场运动会被搅局成了一场大乱斗,依璇已经可以预见大小姐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和自己悲惨不可名状的未来。按着越发胀痛的太阳穴,眼角的余光扫到颇为自得的涟颜跟局促不安的晴色,慕容依璇捂着微微起伏不定的心口——呼延颜敏! “涟颜!别说跟你没关系!”依璇周围的气压比平时低了三个八度——她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极其以及特别的生气!因为她不能弄死这个算计她的小崽子! “当然没关系。”涟颜傻了才承认! “我知道你心疼晴色,可你也不看看时候!”依璇觉得一嘴的牙都疼了,“选什么日子不好?运动会…你不想活了也别扯上我!” “怎么会…”涟颜本来轻松的神情突然一变,她将依璇拉得更远了人群一些,询问道,“推波助澜?” “才发现?要不是你…老子会来不及反应?这回不知道大小姐要怎么发火呢。”依璇忧虑地说道。 “喂!比起这个,现在更该担心的是咱们几个的小命儿!”涟颜差点儿没尖叫起来,被依璇一掐胳膊,硬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了嗓子。 依璇按着涟颜的肩膀,脸上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对着涟颜高声吼“还不是你先挑事儿”之类的话,趁空档里悄声道:“等你想起来尸体都烂了。等着,大小姐马上就该到了。” 涟颜点了点头,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你就是无理取闹”,然后就看到晴色被人一拳打在脸上摔倒在地。 “住手!”涟颜真的愤怒了,拨开碍事的人赶到晴色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三个人揍倒在地,然后扶起晴色,还细心地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这才问起发生了什么。 晴色皱了皱眉,打出一段手语。 涟颜和依璇当然看得懂:【晴色:呼延和司徒,羞辱。】 依璇顿时来了兴趣,忙不迭地看过去:大庭广众之下,嫡系旁支挑衅嫡支?呦?那不是呼延雷塬的嫡次子么?啧啧,下这么大的赌注,也不怕血本无归啊?哎?那个是司徒越林?亲自下场是不是太着急也太难看了?嘿~!那个不是…我的表姐大人!欧阳家还真是无处不在!如果不是历代家主只喜欢把这些势力拿来看八卦,欧阳家早就坐上主位甚至一统七国了? 至于运动会的评判监察体系的所有成员老师和学生们?世家子既然想闹事儿,又怎么会轻易让这些人碍事呢? 依璇目光四下扫了扫,果然看到萧季晨抱着一包脆饼躲在角落里一边看戏一边吃得正欢! “贱人!”随着这一声叫骂而来的是耳边夹杂着怒气的风声。依璇下意识地一偏头,随即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一下子“摔倒”在地。 “你是谁?”尽管没被一耳光扇在脸上,依璇还是很生气:要不是为了…刚才顺势一脚踹不死你!这么想着,到底是侧身仔细看了看这个女孩子。 女孩儿被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的不轻:“你这个勾引表哥的贱人!”说着又要打人。 依璇伸出右手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腕,疑惑道:“表哥?谁啊?” “你!你还装傻!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狐狸精!”女孩一边挣扎着一边骂声不绝。 “喂!别以为老子…本小姐不打女人!嘴巴放干净点儿!”依璇右手微微用力,顿时叫女孩脸色发白,冷汗更是冒了出来。 见遇到了个硬茬子,女孩的表情有些慌乱。她强作镇静地说:“我表哥是萧季晨,我叫南菱映。” “阿晨?”依璇更疑惑了,手上力道松了松,到底没有松开人,拽着可怜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地扯到了萧季晨面前。在萧季晨疑惑的目光里,依璇颇为幸灾乐祸地说:“说是你表妹,喜欢你。” “啥?!”萧季晨被这句话吓得米饼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你说谁?喜欢啥?” 萧少年想哭! 他就是个在角落里吃米饼看戏的孩子! 她怎么能这么坑他! 还有没有一起吃饭逃课的情谊了?! …… “这个叫喜欢吗?那我不是要被很多人打?”依璇一脸害怕地看着杨锦。 杨锦:老二你可真是行啊! 他委屈我不委屈吗? “太姑姑,像我这么受欢迎的玉面小郎君,被打死也太惨了!”依璇一本正经地对杨锦哭泣。 杨锦看向亦润,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妹妹受什么刺激了? 润少爷也想知道亲妹妹哪根筋搭错了!还受欢迎?还玉面小郎君?你已经被媒婆们拉进婚配黑名单,父亲已经做好让你做第二个太姑姑的准备了,你知道吗?知道吗? 依璇却更加担忧了:“我要是纳妾对家风影响不好啊……” 李立生一脸地一言难尽。 陈瑶看着杨锦,试探着道:“你当年说自己想三夫四侍……” “不是!瑶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当着侄孙的面呢!给我留点面子!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了?就,年轻俊美的小郎君谁不喜欢?”哪怕羞红了脸,杨锦也没敢去捂陈瑶的嘴。 “对啊对啊!璇儿也喜欢!”依璇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人生知己。 “璇儿,你乖啊,三夫四侍太累了。还是选一个最好看的就行。其他的看看就好,带回家多累啊!”杨锦“苦口婆心”地教育着依璇。 陈瑶&李立生&高凌靖:从前只知道你爱看脸还喜欢养鱼,怎么现在改做渣女了是? 三人看着一脸若有所思后郑重点头的依璇:要完! 忽悠了侄孙,杨锦心情特别好,兴致勃勃地给侄孙们继续念故事。 …… “你表妹啊。叫南菱映,她自己说的。”松开南菱映的手,依璇弯腰捡起地上脆饼,撕开那刚开了一条口子的包装,拿了一块咬住,习惯性的把另一半塞进萧季晨怀里。“咔嚓”一声,依璇咬了一口脆饼对南菱映道,“他就是萧季晨。” 萧季晨讷讷地看了一眼南菱映,小女孩儿瞬间红了脸。他紧张地低下头,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会呢?我表妹?可是…”他把脆饼塞回依璇手里,双手求助似的地拽住依璇的胳膊,“可是,母…母亲她不姓南啊…” “哈?咳咳咳…”这话让依璇一惊,嘴里嚼到一半的饼和碎屑顿时把她呛了个半死。一边捂着胸口死命地咳嗽,一边偷眼打量一下似乎又想骂她的南菱映,依璇连忙一把推开想过来拍她后背的萧季晨,“我没事。会不会你舅舅姓南?”同父同母的孩子出于继承的需要也会使用不同的姓氏。就像清洛帝国的惠宗皇帝与她的丈夫惠宗皇后、萧家家主所生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分别从母姓澹台,从父姓萧,一个做了帝国的王爷,一个做了萧家的家主。 “舅舅?舅舅姓沈不姓南啊…”萧季晨苦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爸爸妈妈叫什么?”萧季晨终于想起来问问正主了。 南菱映此刻已经委屈地快哭了。在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她哪里见过依璇这么“野蛮无耻战斗力爆表”的“狐狸精”呢?再加上萧季晨那一番话,如今再问她,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可是,她到底没敢真哭出来:表哥不喜欢爱哭的女孩儿可怎么办呢?万一哭了那个狐狸精会打我?南菱映要哭不哭地回答道:“我爸爸叫南锦程,我妈妈是沈落。” “沈落?”萧季晨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终于喜笑颜开,“是外祖母的堂侄女,母亲的表妹啊…” 这个关系好远…凑成一对儿好像…嗯…法律似乎是允许的?依璇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刑天:离开那对兄妹!快!】 依璇耳边突然炸响了这么一句话。她推开面前的人,急忙跑向远处。那一边萧季晨抓耳挠腮地向不熟悉的小表妹解释自己的行为。 【怎么了?】 【刑天:飞霖出事了。】 【在哪儿?】 【刑天:是支线任务。】 【可…】 【刑天:等!必须等。你们很危险。涟颜也中计了。】 【老六?怎么可…这…骄兵之计?】 依璇诧异地看着柳涟颜斗志昂扬地单挑十人的场面,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大小姐打成半身不遂… 【涟颜!你清醒点!】 【涟颜:骑虎难下,你死我活。】 【连环计?还是声东击西?】 【晴色: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疯了!】 依璇截断了交流讯号,随手扯过一个人,一拳把人打出鼻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于是,第三战场开启。 【现世任务——迷影重重:突如其来的阴谋是算计还是无心?光与暗的交锋之下,到底是谁在操纵?推开碍事的观众,砸掉虚伪的大门,让一切展现在眼前。】 依璇听到这段提示音动作下意识地一顿,肩膀上立刻挨了一个女孩儿的鞋印。暂时压下心底的困惑,依璇继续打架事业。 得亏大小姐目前还不知道妹妹们都这么的不拘小节,否则这几个都逃不过被扔进集训营的命运。 … 等到依璇把第二十四个叫嚣不止的挑衅者打成猪头,整个大乱斗也接近了尾声。毕竟评判监察体系的人再没用也知道怎么把救兵搬来。与其说是乱斗结束,不如说是镇压者的淫\/威过甚。柳涟颜光荣挂彩,脸上被人挠了三道杠,右手手面血肉模糊。晴色倒是好运气,除了衣服破烂的让人看着很丢脸外,居然没有外伤。依璇就更不用说了,兴头上的二小姐觉得自己再打七、八个都没问题。安安静静看戏的萧季晨除了觉得身边的表妹太烦人也没什么。真正受伤的反倒是莫名其妙地被牵连的观众。一般情况下,学校方面一定会谨慎排查,严格处理,甚至杀一儆百。问题是,世家会让他们为所欲为么?嫡支就有四个嫡子、三个庶子,还有旁支的子嗣说不清,再不受宠也轮不到外人欺负。何况,这几个没一个是好惹的? 依璇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装晕的时候,大小姐带着满身煞气冲了进来。 面对心情非常阴郁的姐姐,依璇默默地躲在了晴色身后。 唔… 脸什么的,有命重要么? “还没死呢?”大小姐嘲讽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嫌弃和厌恶,“都长本事了。” 涟颜和晴色弯腰低头。 依璇… 她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默念看不到我… “慕容…”大小姐轻缓地说,“依、璇…” 依璇尖叫:“听我解释!”当大小姐连名带姓,心平气和地叫出某人的名字的时候——真离死不远了啊! “见过齐王殿下。”学院是三方把持的地方,王室的负责人当然知道这位祖宗。 议会负责人同样谨慎有礼:“尊敬的齐王殿下,愿您安好。” 世家…慕诫牙好疼!他期期艾艾地道:“大小姐…那个…二小姐…和七少爷…这事儿…” 突然多出来三个碍事的玩意儿,其中一个还是依璇的心腹,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大小姐瞬间脑补出了一半的故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大小姐清冷地说,那身冷厉煞气愈发浓烈。 “尊敬的殿下,不可否认,依璇小姐是事情的开端。”议会负责人道。 王室负责人保持沉默。 慕诫:“您听我解释!” 依璇、涟颜、晴色:“…” “还解释个屁啊!先去医院!”依璇举着涟颜的手一脸悲愤欲绝,“留疤了可怎么办?会嫁不出去哒!第二张脸被毁容啦!” 慕诫无奈地看向大小姐:不是我不帮忙,是二小姐什么都不肯说啊! “晴色,还不滚!”大小姐说着按了按太阳穴,“老\/二,你真是…够、了!” 晴色:… 七少爷果断带上柳涟颜,拖走保镖李锐先生一骑绝尘! “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滚回去!” 所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依璇抹了一把脸,谄媚地笑道:“这个真的要解释。是她,那个人先操纵比赛。我只是路见不平。我是个多么遵纪守法爱和平的好孩子呢?真不能怪我。” 王室负责人:这就是我讨厌世家子的原因。 议会负责人:真是千面女郎!不要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刚才有多凶残啊! 慕诫:现在卸任族老还来得及吗? 大小姐的目光顺着某人的指向看过去,迟疑地道:“兄妹?”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啊!”依璇唯恐天下不乱,兴奋地撺掇着自家冷静的姐姐,“省得被人家当做狐狸精,会被打的。” “嗯?”大小姐的目光一冷,“她对你…” “怎么可能?我是个多么强壮勇敢的人呀!”依璇夸耀着自己指向那些还没被送走的伤员,“万军之中,破敌掠阵哦!” 【邺澜:那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啊!】 大小姐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王室负责人的不自然。她无所谓地转身,牵住依璇的左手:“罢了。”说着就要带着人离开。 “齐王殿下,您…”议会负责人为难地看着姐妹俩。 “我世家嫡子何等尊贵荣耀?居然在都城脚下身陷险境!”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大小姐了,“事情没完!” 惹事儿的是慕容依璇好吗?!三位负责人在心底咆哮着。 …… 亦润看着依璇愈发明亮的目光,心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将来敢娶我妹的那位勇士怕不是真爱哦?委屈了亲妹夫也真是……理所应当? 我和我的冤种哥哥! 依璇觉得她哥看她的眼神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她看了一眼杨锦,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陈瑶见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依璇的脸:“你看锦儿做什么?” “太姑姑是榜样。我要向太姑姑学习,做个最优秀的世家子弟。”依璇认真地回答。 李立生悄悄问道:“杨家已经堕落成这样了?锦儿那样子,她榜样?逗我玩呢?” 高凌靖果断捂嘴:就不会说句人话吗?熊孩子闹腾起来你哄啊! “咳咳咳……榜样!对!”陈瑶昧着良心夸奖道,“锦儿从来是最好的人。” 杨锦露出一副骄傲的模样,将依璇搂进怀里:“太姑姑给你继续讲故事。”说着递了一块糖糕。 依璇开心地点头,将糖糕吃进嘴里。 …… “嗷嗷…嗷嗷呜…疼…疼疼疼啊!老师,就不能轻点儿?”依璇趴在床上哀嚎,“我可是病人。” “不能!”李梅,倒霉的班主任老师一边擦着药膏,一边一脸认真地回答道,虽然依璇看不到她身后那张认真的脸。 “嗷~~~~~老师!”依璇的双手攥紧了被子,挡不住后背火辣辣的疼痛,“饶了我!” “我劝您最好乖乖上药。等大小姐搞定了慕容先生、老爷子、议会和王室,您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李梅幸灾乐祸地说。 “要不是偷袭,我才不会被抽到。”想起那一鞭子呼啸而来的样子和自己脑海深处某段不愉快的记忆,依璇果断的换了个话题,“老六和老七不会再出乱子?” “您担心一下自己才是正经的。答应大小姐安分还不到两个月就搞出那么大事。除了大少爷还有谁参与了?”老师也是很爱八卦的! “雷塬的儿子…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依璇任凭背后被人折腾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长子?”李梅蹙眉,“他比大小姐还大五岁…” “继嫡子,他家老\/二。还有司徒家的庶长子。”依璇回忆起那两个人的表现不禁有些忧虑。 “呼延镜是冲着七少来的?嫡庶有别,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废嫡立庶是会被人打死的。李梅真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 依璇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悲伤:“司徒越林是长子,老七是幼子,废长立幼同样招人口舌。七叔当年虽说被人算计,却也不忍骨血沦丧。嫡庶同排辈,司徒家也是唯一一个。其实,晴色只想游遍世间山水罢了。从他选择了大小姐我就知道。” “依璇小姐?”李梅觉得这语气实在太悲伤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老七太倒霉了。五哥…南宫清逸当年那小日子过得才叫自在。不过也应了那句老话:自在难长久。”依璇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呢,就等着祖父退位,做一个闲王。” “您开心就好。”轻轻地替她盖上薄被,李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记得写作业。大小姐可没打您哪只手。” “啥?!”依璇不想听到这句话啊,“老师~~!我受伤了!我是病人!” “那是您自己作的!”班主任毫不客气地回答,傲慢地出门,关门。 “喂…我讨厌作业啊!老师啊…我难受…疼…想哭啊…” …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麻烦。拖了大约半个月,王室、议会和世家才堪堪地敲定了大框架。眼看着就六月初了,大小姐怎么可能陪着这些人无所事事?“若诸卿无着,待本王闲暇之后,来日方长。”这是大小姐撂下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不管什么人,什么理由,在什么地方,大小姐一律不见、不理、不发声! 于是,换王室和议会着急了。 本来嘛,死咬着不松口不就是为了多捞点儿好处?看大小姐那样子,分明是被逼急了,而且手里的黑材料还不少。要不是高考在即,估计早就一撸袖子送所有人下去喝茶。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王室和议会这是有多想不开才招惹大小姐呦? 此时的依璇已经恢复过来了。她愉快地借着这件事把自己关在家里享受人生。对外却宣布说什么身子还没恢复,伤到了根本,有少年早夭的迹象。这下子更加重了大小姐等着高考结束后把王室、议会连根拔起的谣言。 六月初三,还有四天就该高考的大小姐正以一种闲适惬意的姿态盯着自己的妹妹——你就作! 依璇局促不安地坐在对面,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的亲姐!你怎么还有时间管我? “七天。”大小姐敲了敲桌子,定下了最后的期限,“如果我出了考场,这件事还没有具体结果的话…”微微一笑,慕容依语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怀好意地兴奋,“我亲爱的妹妹,我想,你应该很理解你家姐姐暴躁之后的不合理行为,对?” 对…对个头啊!我就该一开始弄死刑天那个不是东西的混账玩意儿!还理解…我理解你了,谁来拯救我啊?!还暴躁?我看你不是暴躁,你就是想揍我!还是往死里揍的那种!依璇差点没被吓疯了!她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摸了摸:伤上加伤什么的…会死人的!重要的是…疼!因为是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好笑。 “怕了?”尾音上扬,带着戏谑和挑衅的味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依璇二小姐也有怂的时候?” 我们几个在你面前就没硬气过!有本事让我们群殴你啊!依璇不服气地想道。 “等我出了考场,你们三个加上怡然跟我走一场怎么样?知道你们一直惦记着群殴我一顿。到时候,咱们请澜表姐做裁判,你们不用怕我耍赖。”欧阳邺澜是少数几个能牵制大小姐的人之一,同样作为七子的欧阳少主一直都是个看戏的观众。大小姐温和地说着这些似乎很平稳实际上却很可怕的话:“赌注就你们这次的事如何?” “这次不是我们惹的!”依璇坚决否认道,可惜面对那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目光,二小姐…不能不怂啊!嘟囔着“每次都欺负我”这类撒娇又不着边际的话,依璇不依不饶地看着大小姐:“如果输了呢?” “哦?原来你还知道会输?”大小姐似乎十分惊讶地抬头看着妹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先前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输了会怎么样?”后半句的语气瞬间降到了零下一千八百度,简直就是滴水成冰的境界。 果然是在生气!我就知道她才没那么好心陪我们玩!骗子!以后不理你了!依璇心底疯狂吐槽。 “我好心的时候多着呢,你有的是机会体验,我亲爱的妹妹,依璇二小姐。”慕容依语用一种平静却可怕的语气说道。 【刑天!老子和你有仇!不共戴天的那种!】 【总是无辜躺枪但真的爱挑事儿的刑天:…】 “议会是冲着王室去的。那两个人是冲着慕容家来的。我不懂,为什么连小少爷都算计上了?拉拢多数,打击中立,消灭少数这不是很保守,很简单的办法吗?得罪整个慕容家,也不怕吃不消?他\/她总不会觉得,我们和小少爷…和慕容先生会在外人面前毫不顾忌地厮杀到底?”依璇双手托腮,顿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慵懒的姿势向前倾倒。 大小姐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无所谓地道:“对世家子来说,有句话叫‘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对外人来说是不知道的。” “不是还有一句‘祸起萧墙不可为’吗?”依璇说着悠闲地向后倚在了沙发靠背上。 “是。”大小姐毫不犹豫地答道,顿了顿,签下一行字把文件扔到一边,又换了一本新的,才继续补充了一句,“这句却是人尽皆知的。” 依璇闻言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依语真是好算计。” “彼此彼此。”大小姐不以为意地抬头,朝依璇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她单纯的赞赏了一下妹妹的敏锐。却不知总是惹是生非的二小姐还以为自己东窗事发又搞出了大新闻。 高考结束过后,闹得沸沸扬扬的运动会群殴事件也有了结果:依璇、涟颜、小少爷和晴色留校察看,司徒越林和呼延镜记过处分,调离本校。其余参与者,严重警告、通报批评。 眼见考生陆陆续续出考场了,依璇默默地看天:依语,我是无辜的! …… “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依璇的眼神亮闪闪的。 杨锦一脸与有荣焉的认同。 亦枫一边喝着没味道的白水,一边问道:“我也想,算计。” “你算计什么?”杨锦好奇地问。 “算出一百个糖葫芦!”亦枫一脸郑重和期待。 “那叫计算!你个傻子!”依璇说着还显摆了一下,“计量万物,称取天下!” 杨锦:“什么什么?” 陈瑶艰难地看向高凌靖:“我们还有机会吗?” “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犯蠢吗?你以为你是阿生啊?”高凌靖毫不客气的回答。 刚准备开口地李立生:…… 怎么舍得不疼她? “锦儿还不把孩子们送回去?大侄子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陈瑶真的很怕杨锦被李立生打死。至于李立生为什么不打高凌靖?当然是因为打不过啊! “陈!你还真是心疼她啊?”李立生见大号熊孩子带着小号熊孩子跑路,立刻就把矛头指向陈瑶。 杨锦的眼珠子转了转,俯身在亦枫耳边说了几句话。 亦枫傻呵呵地一笑,牵住李立生的手道:“枫儿,给姑祖母讲故事。好听的!” 李立生看了一眼亦枫手里的画册,对杨锦露出一抹冷笑,而后才对亦枫道:“好啊。” …… “老师~!” 李梅在办公室里看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老师啊…作业…不写行吗?”依璇厚着脸皮问。 作为一个学生怎么能不写作业?!李梅在心底怒吼,脸上一派温和:“怎么了依璇?有什么困难吗?你要知道,大小姐的课程是很少的。如果…依璇,人生这么美好,你也不希望电闪雷鸣?”李梅不着痕迹地威胁道,“有些人,有些事,比作业还可怕不是吗?”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我一定不会觉得您在威胁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切危险都要消灭在萌芽中。”依璇灿烂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带着森森的寒意,转身就走。 “等等!二小姐,您到底想说什么?”李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师,您不该动手的。”依璇停下脚步幽幽地叹息道,“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该干涉司徒家的内务。你,把慕容一脉拖入泥潭。傲寒,你僭越了。”傲寒是代号,也是李梅的表字,是作为世家对守护者的认可而赠予她的。像李烨的字就是耀武,只不过大小姐咬死了不松口,才没有正式入档而已。依璇说出这句话就已经丢掉了心中最后的犹豫。 “二小姐!”回答李梅的是慕容依璇毫不留恋地离开。 … “二姐说清楚了?”柳涟颜面前摊开了七八本不同的书,还有两本辞典,手底下的作业本只写了两三行字。 依璇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慢悠悠地坐下:“算是。” “李梅不愿意?”涟颜好奇地放下笔,抬头看着依璇,“恃宠而骄啊?” “我不想让她过得太惨。被大小姐记恨的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依璇轻声道。 “你不会心软了?二姐?”涟颜见依璇可疑地沉默了,不由地提高声音,“不是?!二姐!你怎么能…姐!你这是在玩火啊!” 依璇抿了抿嘴角,斜倚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涟颜的参考资料,涟颜就这么盯着依璇。良久沉默之后,依璇轻叹了一口气:“瞒着。等结束了,要打要骂都随他。” 涟颜也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去餐厅拿起蓝色的壶倒了一杯水。杯壁清澈透亮,热气慢慢地模糊了眼前。涟颜摇了摇头,走回去把水杯递给依璇,靠在她耳边说道:“瞒不住。会让大小姐恨得把李梅鞭尸。” “李梅…她不该自以为是地借呼延和司徒家来动小少爷。那场运动会本来就是为了缓解关系。今天她可以借慕容家的名义挑动司徒越林;明天她就可以用大小姐的威风逼死北辰少淩。为我好?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们俩对她多有信重,世家诸子谁会信她的鬼话?荒唐!”依璇不满地说道,然后把杯子恶狠狠地朝桌上一放,洒出的水顿时模糊了涟颜的作业。在柳涟颜欲哭无泪的表情下,依璇平静地道,“如今七子所属,尾大不掉。对我们的将来不好。既然不可避免就趁早解决。趁着大多数人的心思还在世家和王室纷争的阴谋论里的时候,动手。” “二姐,这件事也许不是她做的。”涟颜顾不上心疼作业,赶紧劝慰道。相处八年的人,再怎样也是会伤心的,“她够不上南平郡王,也摸不到学籍调动。而且,终究是为了咱们…” “她如果做成了!连依语都要被架空!五行分权不是让他们作威作福的!她是够不到南平郡王,可南平郡王那个小舅子的狐朋狗友多得是。三教九流,塞人进去不要太容易!当初那件事为什么那么容易抹平?还不是王室从始至终都监视着那里!至于学籍?她是什么人?老师!我的班主任!只要说几句关于我的似是而非的话,在某个非正式场合脱口而出,再假装说漏嘴,不停地描补引人回忆并记牢…哼!借刀杀人?不过是依语当年玩剩下的!要不是你无意中得知了一星半点还掺和了一下,大小姐当时就能让她血溅五步,不出三天,诛尽九族。”依璇越说越生气。虽然说是七子所属和依璇本人的特殊性才导致了被纵容出这种恶果,但本质上还是抹黑了世家子的荣耀。与大小姐的理智和利益至上不同,依璇还年轻,很单纯,心地还很柔软,还算看重情分和道义。尽管不满,尽管愤怒,还是愿意给对方一个仁慈、温和的结束方式。 “二姐…你在恐惧什么?”涟颜话音刚落就被依璇阴狠冷漠的目光锁得死死的。她吞了吞口水,努力平静地解释道,“你要是真的生气早就让李梅死透了。可是你没有。即使语气再怒火冲天,即使怨恨再沸腾不止,你也没有立刻送她死的意思。你要留下她,或者说不得不留下她。她身后那人,在威胁大小姐的地位,对?” 那如同死神张开双手,披风带起的阴冷寒风的气息扑面而来。涟颜仿佛看到半空中死神的镰刀高高的举起,利刃冰冷的锋口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只等着某个瞬间就割下自己脆弱的头颅。 “幸好,你是我妹妹。”依璇不置可否地说。 肃杀和冷冽在这一刹那被这句话冲刷殆尽。 涟颜却在依璇开口的时候就瘫倒在沙发上,放在最右边的参考书也被她失手打翻在地。 “呼延雷塬没那么细腻的心思。慕容先生不会拿独生子开玩笑。除了祖父,就只有叔祖和…” “澜表姐。”突然被人打断了话,依璇有些不高兴地看过去,只见大小姐一脸淡然的微笑,看着两人的表情非常亲切。他反驳道:“不是邺澜。她最多就是让人看戏。她要是动手,我先弄死她。” 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系列啊! “我不赞同你的想法。李梅注定是弃子。于你我如此,于那人同样如此。”大小姐的声音永远没有起伏波动。 愤怒、慌乱、迷茫从依璇脸上依次闪过,最后恢复了从容不迫:“依语不相信我?” “没必要大费周章。把所有可疑的都折腾一回就有结果了。”大小姐还是这么简单粗暴没内涵啊! 依璇笑了笑,一脸委屈地说:“我怕嘛~”尾音拖长,撒娇的意味不言而喻。 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涟颜内心:装你妹啊!别以为我会忘记你刚才想弄死我! “叫李锐去做。有事儿让他找恪爷。”大小姐毫不在意地推卸道,“还不快去?” 再次被盯上的涟颜无辜地看了看依语,又看了看依璇,伸手指了指自己,得到的是沉默。涟颜…六小姐默默地行礼转身,把“我作业还没写完”跟“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吞进肚子里,找李锐坑人去。 “瞧,你的好妹妹。”依语大小姐最近点亮了“不要脸推卸责任”的稀有技能。 依璇连翻了两个白眼:“是我们的妹妹。”那“我们的”三个字读得非常重,充分表达了依璇坚定拉姐姐下水的决心! 慕容依语表示没区别:难道是我妹妹还能不是你妹妹? 就…这个理由很强大!二小姐怂还不行吗?依璇抱着装满适口的热水的杯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就是不想喝。 大小姐的眉头微蹙,伸手拿过杯子抿了一口,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味道很让人嫌弃。他把杯子还给依璇,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难喝。” 我知道难喝! “呐…依语,李梅可以不…”依璇看到大小姐的脸色一变,她咽下了还没说出的话,扶着人赶紧上楼。 …… “姑祖祖,我喜欢这些神奇的东西。特别想要。”亦枫的小手抓着李立生的衣摆。 李立生斜眼看了一下杨锦。 “看我做什么?我是创作者,不是创世者!你当我盘古开天啊!”杨锦说着把亦枫拉过来塞进依璇怀里,“你们回家去。” 亦润看了看明显恼羞成怒的杨锦,一把捂住了依璇的嘴巴:“那我们先回去了。” “去。你父亲在等你们。”杨锦笑了笑,将三个孩子打发走。 “你就这么心疼孩子?”李立生奇怪地看着杨锦。 “我为何不疼他们?到底叫我太姑姑。”杨锦一脸无辜。 陈瑶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立生:“你叫我如何舍得不疼她?阿生,你我都没有这片仁善之心。” 别人家的恋爱! “你把他们打发走,恐怕是因为下面的章节孩童不宜?”陈瑶将画册拿在手里,悠哉悠哉地催促着,“题字和插画,你们俩到底行不行?” 李立生一甩袖子:“我不行!行了?” 高凌靖揉了揉太阳穴:“事儿多。我不会忘的。” 陈瑶冷笑着翻开下一章放到两人面前。 两人看着内容,可耻地沉默了。 …… “咳咳咳…咳咳咳咳…走…璇儿…走!”大小姐靠着墙面,努力地把依璇从旁边推出门。 “所以说,不能乱喝东西啊。”依璇将房门关上,“嘎哒”一声,门锁轻落,“杯子太透明了。我怀疑颜敏勾结外人。依语不该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呵…不该么…咳咳…璇儿…”大小姐已经没力气再说什么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感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炽热的,乳白色的东西。有什么接近了,抱着他,轻声细语。他听不清,也听不进。血管像被塞进了什么奇怪的液体一般,灼热地烤着稚嫩的管壁。疼痛,钻心入肺。 依璇扶着这个人,把她一点一点地挪到床边,再一点一点地放到床中间躺好。 他没有任何力气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沉重而凉寒。这个人,冷漠而残忍,温柔而亲和。他强悍地把敌人碾成碎片,他时刻都在警惕着黑暗里的毒蛇,此时却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依璇脱掉鞋袜和外衣上床,斜靠在这个人身旁,望着这张写满痛苦和迷茫的脸,伸出双手稳稳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依璇可以感觉到一呼一吸间血管和皮肤起伏的波动。那时不时触及手掌的温热让依璇整个人在颤抖。依璇很挣扎,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快…跑…跑…别管…我…” “走啊…离开…快…” “离开…” “快…走…” “璇…” “天…枢…” 依璇顿时一抖,手上就是一紧。大小姐的呜咽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慢慢涨红了脸。 “不!”一道雷光从心底划过,依璇触电般的松开手,支着身子不停的大喘气:我在想什么呢?杀了他?这怎么可能?他是我的…我不能!死也不能!他没有伤害过我!没有对不起我!是他让我活着,活到了今天!冷汗渐渐汇聚到额角,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依璇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之下,一个激灵让她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会这样…?”在边境的那次我都没有兴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是因为我长大了吗?还是因为这些年他对我管制得有些严格?又或者是因为最近事太多,我的压力太大?依璇茫然的想着。 床上的人已经恢复了平稳的呼吸,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他会这样是为了我。我可以忘恩负义,却不是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还好?】 【刑天:建议你守着别离开。】 【毒?】 【刑天:你们的体质和平常人不同。刚才的东西你喝了就没事,他就…】 【老六想害依语?】 【刑天: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要想着诱敌深入,趁势而取。这只是意外。那人也没想到他会…】 【知道了。】 切断通讯,依璇更加沉默了。 那人?什么人会让刑天这样的存在感到不可言说呢?或者只是对我,对我们无法言说?意外?没想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既然注定查无可查,那就看看最后谁是获利最多的人。就算是冤枉了,会落井下石的会是什么好东西?何况我慕容一族,向来是宁枉勿纵!至于报复无辜…不怨世,不恨天,不毁尽苍生的慕容少主…从古至今,犹未有之!依璇疯狂地想着。她的眸子里划过不正常的冰蓝色,杀戮和煞气,属于阴间的怨念在她身上慢慢汇集。——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将万物尽为棋子的魔头!狠毒、自私、任性!从人山人海的尸体中站起,在万里荒芜的凶兽巢穴中纵横,不为天地折腰,不为岁月动容! “别!”就在依璇想要离开的瞬间,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依璇讶然——这个昏迷不醒的人,竟然力气大得惊人。她居然能感觉到疼痛,感觉到腕骨在慢慢地裂开。 “依…语…?”依璇迟疑着,在她出声的刹那,理智回笼,阴煞消融。她茫然若失。手腕上的力道却突然卸去了。依璇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是一圈儿乌青,像个手镯子一样,真不知道刚才那人下了多大的力气。尖锐的疼痛透过麻木的神经传入大脑,依璇差点没掉了眼泪下来——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还是被外物左右了。难怪人家说,年轻易折。”依璇喃喃自语道,随即转头对大小姐的方向轻声道,“我会慢慢长大的。”床上的人依旧平静的沉睡着。仿佛万事不知。 … “二…二…”柳涟颜断断续续地说着,看了依璇一眼,又仓惶地低下了头。因为这样的表情让她仿佛看到了大小姐,“姐…我…我…” “怎么?才三天没见,六妹连句话都不会说了?我可记得三天前,六妹不仅理直气壮,还质问到了我头上。端的是个心疼长姐的好妹妹!”慕容依璇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不足一分的不满也滋长成了两、三分。 “我知错了!二姐!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也是你的弟弟啊!”涟颜泪流满面地恳求道,她的双手似乎无处安放,不停地四处摆动着。 依璇抬头,眸子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笑着说:“那,你跪下求我?” “二姐!”柳涟颜如何听不出那肆意地践踏和刻意地折辱?都是世家养大的孩子谁还不清楚谁!?涟颜现在真的后悔死了一时冲动掺和运动会的破事儿了!——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沉不住气吗?其实,作为嫡系嫡支唯一的嫡子,有什么是求而不得的?不过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竟是一时走了岔路,亲自下场和一帮混账角斗,平白丢了身份和气度!要不是被人看出了不甘并且利用,如今何至于这般被动?那人也真是狠,也够了解我们,居然一个也没有放过! “嗯?你说,我听着呢。”依璇不以为意地又笑了笑。 涟颜深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缓缓地弯下了右腿,而后放下了左膝,叩首到底。同时,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下。 “是觉得委屈了吗?我可爱的敏儿…妹妹?或许,我该称呼你‘柳家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依璇“嘭”地一声把杯子摔在涟颜面前。 耳边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涟颜噤若寒蝉。 “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妹妹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背叛了自己的尊严和荣耀!”依璇厉声呵斥道,“骨血不回流!你以为能遮掩住吗?!你知道我瞒不住大小姐,就该知道你也瞒不住呼延一脉!” 涟颜抬头,看着怒火中烧的表姐,一言不发地再次叩首。 “呵…好,好。好啊!真是好,好极了啊!呼延家!不愧是黑心黑肝的医学世家!你呼延颜敏,不愧先祖荣光!”柳涟颜才多大?十三还是十四?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不惜算计到了养育她的世家头上了!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行!这样的人即使是唯一的嫡子,即使是世家先对不起她,也已然失去了传承世家的资格!依璇想到的是沉睡中的大小姐,她恐怕还不知道当初在一个任务上的选择究竟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柳涟颜第三次抬头,犹豫了很久,终究是叩首而拜。 依璇被这个动作气得心口疼!她有些理解大小姐每次对自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感觉了。当这种事也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真是糟透了! 三次叩首,只为了那人! “你!” 依璇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 …… “你就说,你一个连婚约都没订过的人,写个感情怎么还要命起来了?!”李立生只觉得牙疼,她捂着腮帮子,心里一股无名火正在沸腾。 杨锦更加无辜了——哪个世家子年轻的时候没放浪过?真要是纯情的,基本都是被骗死的!只要是能活着想法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将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宇间一片快活:“真挚的感情才能打动人心啊!” “那你和谁的感情真挚到要这般‘将真事隐去,假村间闲语’来言说这一份感情?!”少年时的懵懂和错过在这一刻化作无边的怒火与不甘。 “什么?”李立生的表情让杨锦有些不知所措,“阿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八道?锦儿!杨锦!你到底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李立生不顾陈瑶的阻拦一把拽住杨锦的领口,“我是愿意等你,可我也会我做一些出格的事!你不要,让我们难以收场!” 那你哭啊? 杨锦原本怯懦又无辜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她静静地看着李立生。李立生在那清澈的眸光中松开了手。 “阿生,是你不要让我们之间无法收场才对。”杨锦拉了拉自己的领口,语气冰冷刺骨。 “锦儿,过来。”陈瑶轻声唤她,待她近前,伸手替她整理领口,“注意一些。” “瑶姐偏心!明明是阿生干的!”杨锦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诚实地将糖糕推到了李立生面前,“阿生欺负我,瑶姐却怪我!” “阿生有没有欺负你,你真当我看不到?”陈瑶的目光温柔,却平添了几分严厉,“你别总欺负阿生。” 杨锦的脸色变得白了一些,嘴里却强硬的表态:“我没有!” 高凌靖将画册拿起,冷淡的声音让三人都是一愣。 …… “颜敏,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年是我的失误。可我既然选择你,就会容忍你一时糊涂。”依璇终究狠不下心舍弃了这个孩子,她不由得一劝再劝,“我不会坐上那个位置。你跟着我足以淡出世家纷争,到时候有大小姐,什么都能改变。何必在弱势的时候逆流而上?颜敏,为你的父母兄长想一想!也为他想想!难道你要他担一个断人子孙的恶名吗?祖训在上,骨血不回流!你让我们怎么办?” 涟颜漠然地抬头:“昔,信陵之尊远在储君之上,众臣参之。俟君崩,帝厉行严刑酷法。群臣以为苦,遂有丞相赞君于帝前,乞曰:何以不念先君之德?” “颜敏!你真是鬼迷心窍!”依璇没想到柳涟颜会这么执迷不悟,“帝碎裂奏犊掷地,诛尽丞相九族!你当我不读书吗?你本事自比信陵君,我可没本事做神光女帝!” “我不该因为老七受委屈就动了歪心思。我不该知情不报让李梅有机可乘扰乱了运动会。我不该明知异样却擅自插手把事情搞大。我不该为了一己私利为李梅扫尾,甚至为迷惑二姐亲自出手遮掩了锋芒。可是二姐,老七是无辜的!他不知情啊!”涟颜一声声的认错更像是泣血陈词的控诉。 “世人谁不无辜?小少爷有错吗?越林有错吗?那些被杀死的人真的都不可饶恕吗?你那位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又做错了什么?无外乎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是万事不管,可我不是傻子!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对世家规则的轻视。可我低估了你的轻视。你昨天为老七向我出手,今天为老七向我求情,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觉得我束缚了你,这是身为世家嫡子的你所不能容忍的。可是颜敏啊…没有了束缚的自由就像失去了牵引的风筝,终究会走向毁灭。在世家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已经给了你最大的宽容和自由。可你,总是奢求更多。”依璇疲惫地看着柳涟颜,打断了她还没说出口地辩解,“人之常情,不知足嘛!我理解。颜敏,你不是为了老七,从来不是。我不想再看见你这种虚伪的嘴脸,也不想再听你那些华而不实的辩词。我容忍你隐瞒,却不允许你欺骗!”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依璇从没有这么直接地往一个人心里最黑暗的角落下过刀子,让最恶心、最残酷的丑陋事实暴露在阳光之下。今天却为呼延颜敏破例了。 “二姐为了贪享安逸不惜抛下嫡嗣尊严,为了自己的逍遥不惜装成庸碌之人。如今,您虽然愤怒,却只是因为我戳破了您的保护伞,让您不得不亲自面对狂风暴雨。您可以原谅和容忍我,是因为我不仅轻视世家规则,还没有野心争权夺利。这样您才能有安宁悠闲的生活。如果是老七,为了司徒一脉,他也不得不争!”都是世家嗣君,谁还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被人在心口捅得鲜血淋漓的呼延颜敏转手就回敬了一刀,力度只大不小! “你…” 依璇还要斥责就听身后有人道:“好了。吵得我头疼。” 依璇诧异地回头,房间里的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大小姐满身倦怠地倚在门框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杀伐果决。他慢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左右乱晃。依璇连忙过去扶了一把。 大小姐走到涟颜面前,涟颜看到她脖子上的八个指印清晰可见。 迎着涟颜疑惑探究的目光,大小姐用那无悲无喜的语调说道:“去找老七要点药膏。”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猝然收紧,依语不由得在心里轻笑一声。他用空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依璇:“你二姐差点要我的命。嫡子不睦总要遮掩一下。”见柳涟颜不为所动,大小姐破天荒地补充了一句:“只管去。我会和你二姐解释清楚。老七,是我的人。”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依璇说的。说完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是你妹啊!”见涟颜走了,依璇忍不住爆了粗口。 “本来就是我妹妹。”大小姐不假思索地反驳道,看着依璇一脸吃惊地张大嘴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骗谁呢?” “骗你!老七明明是母亲留给我的人。唔…偷梁换柱,也不怕遭报应。”依璇嘟囔着,抱怨着,却时刻打量着依语的脸色,生怕他坐不稳摔下去。 大小姐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我在面对依璇时总会做这个动作,不管有没有必要?这么想着,依语不由得停下来,用这只手把头支在桌面上认真地回忆起来。 “怎么了?”大小姐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依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轻轻按压着她两边的穴位,“我从没见你这么累。” “吃错药了。”这句话既可以是回答也可以是反问。 大小姐的意思显然是前者,依璇的理解似乎是后者。 “我没病。”依璇带着怨念回答。 “嗯?你…”大小姐无奈地改口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 依璇不答,动作却越发轻柔了。 “幻梦,或者说梦魇。我…差点沉沦其中。”大小姐幽幽地说道。依璇第一次从这个人的语气里听出了情绪。那是一种叫做伤感和怀念的情绪。不知为什么,依璇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疼得她很想死去。大小姐却没察觉到依璇的变化,她继续说着梦里的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在父母的期盼下降生,带着嫡长子的尊荣成为世家少主。我有了一对弟妹。很可爱的龙凤胎,只比我小了三岁。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着。我十六岁订婚,接过父亲手里的事业,弟弟妹妹留学归来。”顿了顿,依语久久地没有开口。 “别怕。”大小姐伸手握住了妹妹的手腕,“来,过来。” 依璇乖乖地站到大小姐面前。 “我在。”大小姐忍住心底的酸涩,轻声说道,“没有了你,再大的幸福又有什么意义?” “依语…我…”两滴眼泪落了下来,刚好掉在依语的食指上。“我不想哭的…我很乖…我…”越说眼泪越控制不住。依璇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孩子:“我没…我怕!”最后两个字里包含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惧。依璇说完就忍不住扑进大小姐怀里哭了起来。没有往日里做戏时的嚎啕不已,这样的呜咽缀泣反而更让人心疼。 “我知道。所以我醒了。我如何舍得用你的悲伤来换自己的安宁享乐?虽然那样的生活美好得像仙境传说。”依语平静地说,“那是个生活在安乐清逸的世界里的孩子。我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却明白这些都要建立在你的痛苦上。被推到前台的嫡幼子,要么破茧成蝶,要么万劫不复。哪一样,我都心疼。” “我以为…”你不会再在意了。从你第一次将我推出幕布遮掩的时候。依璇不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大小姐或许听懂了,或许没听懂。他搂着依璇的肩膀,面对这个半跪着的大孩子,终究没有说出自己为了回来毁掉了整个家庭的事。 亲疏有别,到底是不同的。梦里那个只会指责我冷血无情,怀里这个却抱怨我一去不回。也许再过些日子,我会舍不得那么残忍的对梦里的那个。可,我更在乎在我怀里哭泣的傻子。哪怕是毁掉了再多的幸福也在所不惜!依语的心里各种想法呼啸而过。 ……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高凌靖的看着杨锦的眼神带上了警惕,“杨锦,你很优秀。优秀到让我害怕。” “镜子!”李立生拍案而起。 陈瑶将杨锦挡在身后,对高凌靖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去处理一下家事。” “我侄子又不会造反。”高凌婧无所谓地道。 陈瑶:…… “我侄子也不会跟儿女争宠。”高凌靖继续补刀。 杨锦:…… “我侄子不和姑姑哭哭唧唧。”高凌靖冷漠以对。 忍无可忍的李立生怒吼道:“你那么无趣的人生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不高兴,你倒是哭啊!” 陈瑶&杨锦:阿生是有些勇(作)气(死)在身上的! 一个人的情 “哥!不至于!真不至于啊哥!瑶姐还在呢!你不能殃及池鱼啊!伤到我你不心疼,你就不怕没媳妇儿?”杨锦的嘴从来比手快,她一边说着乱八糟的话,一边推着李立生藏进角落,“瑶姐!救命!救命啊哥!哥啊!” 原本还想阻止一下高凌靖的陈瑶听到那句“没媳妇儿”反手抓住了杨锦的耳朵:“你给我说说,谁的媳妇儿?嗯?” 高凌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腰间的软肉,而后一脸不善地看着还在跟自己求救的杨锦:“我,没媳妇儿?” 李立生:论把自己作死,你自称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杨锦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讨饶:“我错了姐!我错了!疼疼疼!耳朵!我的耳朵!姐!我不敢了!” “你认错的时候最爽快,就是死不悔改!画册里这位的认错态度,你照着自己的写的?”高凌靖一副看穿一切的透彻。 杨锦连忙辩解:“当然是照着二孙子写的!你也不看看我二孙子叫什么?依璇!杨依璇!” “那是二侄孙子,还有我记得这名字是你侄子看了你的画册才取的?”陈瑶手上松了力,杨锦立刻捂着耳朵装死。 “说话!”高凌靖上前一步。 “不是!那就是照我二侄孙写的!我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错不改?!”杨锦非常的自信。 李立生捂着脸:还是这么厚脸皮! “那你解释一下,这一章是什么情况?”高凌靖指着画册上的章节,冷笑着问道。 …… “乖,不哭了。”大小姐冷冷淡淡地道,却是轻轻地拍了拍依璇的后背,他已经没力气扶起这个人了。 “对不起。”依璇明白自己的短板太明显了。可又能怎样?三年,时间是最无情也最公平的存在。她比不了大小姐。百姓重长子,世家爱嫡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难道要去透支生命去刷副本来累积经验?先别说有没有可能,身为嫡幼子这么出众做什么?废长立幼吗?依璇陷入了悖论: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身为嫡幼子必须有执掌世家的本事,也就是不输大小姐的力量。同时世家立嫡立长,身为嫡幼子不该成为一个与嫡长子并肩的存在,这是威胁,也是世家分裂的征兆。 “邺澜该动了。”大小姐突然说起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欧阳家那位撑不住了。” 依璇的身子一抖:“血脉的诅咒真的没办法化解吗?” “不愿意付出代价而已。欧阳家那位真是可怜。”大小姐有些苦涩地道。 “不发丧吗?那可是欧阳氏的少主。”依璇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不禁摇了摇头,“谁能想到一直到处乱窜的澜表姐是欧阳家的暗主呢?暗主真的没关系吗?伯父会不会…” “不会。扶我一把。”大小姐说着搭着依璇的肩膀站了起来。依璇瞬间感到一股巨大的重力袭来,她咧了咧嘴,眉头一皱。“谁叫欧阳一族当年为了尊位做出‘世代格杀勿论’的决定?子孙不过是为了还债。这也是我不愿意你接触暗主冕下的原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大小姐咳了两声,挪着步子回房间。依璇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欧阳诺对自己的暗主只有气短的份儿。谁叫暗主本人就是欧阳家名正言顺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呢?不管是谁的子嗣,为谁做事。ta成了欧阳家的暗主,就等于控制了半个欧阳世家。既然敢用二元继承制就得承担后果…” 依璇嘟囔道:“慕容家也是二元继承制…” “区别在于慕容氏的暗主只是少主手上的利剑。用来清洗明面上那个早就被渗透干净的七子所属再好不过。”大小姐从容地道。 依璇扶着人躺到床上,脖子上的指印更加夺人眼球了。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感到愧疚的二小姐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是削弱制衡之策啊。几千年了都没新意了…” “美人计还早就烂大街了呢。你看看慕容先生,再想想老七?管用就行,你管它老套不老套?”大小姐没好气地白了依璇一眼。 “李梅…”依璇感到背后一冷,麻利地跪下低头,“我错了。” “今天没穿上棉垫子?”迎着依璇尴尬、心虚还有点惊讶的目光,大小姐漫不经心地示意她起来,“听声音清脆了不少。李梅的事我不会让步。而且再过一天就尘埃落定,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儿子…留给嗣君还是…”依璇犹豫不决地问道。 “你高兴就好。只是你该明白你的身份。”大小姐说着闭上眼,“老六回来了记得帮我上药。我困了。” “放心。”依璇干脆利落地答道,心里却“咯噔”一声:还是没有摆脱吗?他的样子太疲惫了。 … “嗷~!老七!你就不能轻点!”涟颜发誓下次对练绝对不要选依璇:差点儿没被打掉门牙!还被折腾出了一对儿黑眼圈!我又招她惹她了?这是秋后算账还是怎么的?大小姐不是没事么?“疼疼疼!晴色啊…” 晴色,司徒家的少爷一脸无辜——我还没用力呢! 与此同时的另一个房间里,依璇二小姐同样鬼哭狼嚎:“别!啊~~~!等等等等!疼!”可惜,依璇手刚伸出来就被大小姐顺势一扭别到了后背的椅子靠背上。依璇忍不住再次喊疼。“松手啊!好疼的!”依璇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 “别乱动。”大小姐说着松开手,看着某人膝盖上的伤口眉头紧蹙。本来结痂的伤口流血不止,痂块半翘在皮肉上,周围全是泥土。说这是柳涟颜干的?大小姐差点没把依璇摁地上打死!——当我傻啊!你怎么不说自己摔下九阶楼梯呢?! “是五阶楼梯。”依璇弱弱地说道。瞬间被大小姐狠狠地瞪了一眼! “楼梯上有个突出铁的斜切口,不然也不会把伤口拉开了。”依璇不怕死地继续说道,迎着寒冰般的目光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次是实话。” “哪次是假话?”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说得就是依璇。哪次是假话?哪次都不能是假话啊!大小姐眼里闪过戏谑,一刀准确削掉了挂在痂上的腐肉,顿时又是“血流成河”。 “依语!喂!很疼的!”慕容依璇没诚意地说道。怎么看也不像疼的样子。她低头看着红色渐渐褪去,那冰蓝色的血液顺着小腿滴落在地面,渐渐地伤口不再出血。伤口周围的灰尘也被先前的血带走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依璇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老七又坑我!至于么?我又没对颜敏做什么!” 你要是对老六做了什么,这会儿可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大小姐对妹妹的心大感到很无奈。她用镊子夹着棉花沾上不知道被涟颜做过什么的透明酒精液体擦洗着伤口和周围。 “停!疼!不!别!啊!!!”怎么说呢?对医生不客气就是对自己不客气啊。年轻的依璇二小姐恐怕没有任何一刻会比此时更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了。 “别逼我把你捆上。”看着那双不安分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腕,大小姐冷冷地说道。 依璇的手在发抖,她的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更加尖锐的疼痛和满口的血腥味儿终于让依璇清醒了很多。她忍不住抱怨:“可以打晕我吗?真的,疼!” 大小姐的手一顿。 “阿姐,你真舍得?疼。”依璇轻声道,最后那个字竟然带上了似有还无的缀泣感,让人听了着实心疼。 原本半蹲着身子替她擦洗上药的大小姐犹豫了一下,她想了想,换了一块干棉花擦去了先前的酒精,又用清水洗了两次,再次擦干。依璇见状立时喜上眉梢——大小姐心软的时候可不多。没等依璇庆幸完就看到大小姐果断的回了下来,右手麻利的拿手术刀划开了左手掌心,将那流了满手血的左手死死地摁在了依璇的伤口上。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涌上心头。依璇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不疼了。” 这一句让依璇瞬间清醒,她焦急地说道:“快停下!依语!停下。”她试图挪开自己的腿,却被大小姐用右手按着不知道哪个穴位上全身动弹不得:“你不能!” “别怕,不会有事。” “嘶…依语…别…” 大小姐从容地松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棉花擦去多余的血液和水渍,替依璇放下卷起的裤管。 大小姐站了起来,瞥到依璇双手死死地握住了椅子的两边,装作没看到撇过脸。 “慕容依语!”恐惧、战栗、羞愤,复杂的情绪让依璇满脸通红。 “苦涩啊…”大小姐不着边际地说着,再次漫不经心地看了某人一眼,“真是美味。”如果语气别这么冷就更好了。 直接近距离面对冷眼的大小姐,依璇简直想哭!“阿姐…那个…不是…你听我解释啊!”依璇抹着不存在的冷汗说道。 “你确实要好好解释。禁令,伤痕,挑衅以及…”大小姐的目光一狠,“情愫…” …… “你乱伦啊?”李立生的破嘴和杨锦不相上下。 不愧是当年的亲同桌! 陈瑶和高凌靖表示比不了! 不死贫道不用慌 “你闭嘴!谁乱伦了?!你这是污蔑!”杨锦气狠狠地抢过画册,指着下一章道,“你少给我断章取义!” “嘿?还学会转着弯骂人了?聪明死你得了!”李立生没好气地说。 “我从来不转着弯骂人!人我都是直接骂的!”杨锦说完也不管陈瑶还会不会教训自己,迅速躲到陈瑶身后。 陈瑶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慢条斯理的挡住李立生,让高凌靖去翻下一章。 高凌靖将信将疑地打开了下一章。 …… “依语!” “我说错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依语,只是朋友…” “我没瞎。” “我…你怎么知道的?” “这伤口摆在眼前,你还要我怎么知道?要不是沾上了别的东西刚才会那么疼?你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到底怎么了呢?敢不敢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亲爱的,妹妹?” “阿姐在怪我?”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他我从没有动过情爱之心,你信吗?” “我信。” “我并不懂感情,你信吗?” “我信。” “我对你有觊觎之心,你信吗?” “不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 依璇惨白地一笑,努力镇定地咳了一声,道:“这次真的都是真的。” “不。只有这次真的是假的。”大小姐说着伸手扣住了依璇的脖子,五指慢慢收紧,“你对我存得,从来不是什么觊觎之心。” “咳咳…”空气被慢慢地抽离,疼痛、慌乱和恐惧让依璇的眼神满是迷茫。 “现在咱们扯平了。”大小姐淡笑着松开手,迎着那恐惧迷茫的眼神轻松地说道,“依璇,我都知道。” “咳咳咳…” “我的依璇啊…”大小姐的笑容明显地深了一些,“我该拿你怎么办?” “暗主辜我。”依璇回答。 “本就是个无利不早起的小人。我们到底有负先君…”依语说着转身而去,“不过,我愿意。” 那三个字犹如清风细雨,润物无声。依璇的焦躁不安都被那短短的一句话抚平。她看着大小姐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负又何妨?”我只求我所求,爱我所爱。人间种种,与我何干? … “我需要一个解释。呼延、司徒,北辰以及独孤氏!本王,要这四族一个合理的解释!”大小姐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姐弟俩,一抹冷酷残忍的温柔笑容灿烂夺目,“两位嗣君听明白了?” “颜敏明白。呼延一脉定然给您满意的答案。”柳涟颜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悠闲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夺权,争位,原本要慢慢布局算计的事都要加快脚步。否则…偷眼瞄了一下大小姐,被再次冻的暗自打了个寒颤的呼延家的嗣君默默地在心里擦了擦冷汗——少主要是发起疯来,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更别提好好活着! 至于晴色,“哑巴”晴色是哑巴哎! 头顶上大小姐目光灼灼,宛如枪林弹雨一般密不透风。晴色咬了咬牙,闭上眼。须臾,再睁眼看向大小姐,目光一片寂静:“叡江明白,必不负所望。”司徒叡江,这才是晴色的本名。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在不久的将来,晴色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两句话里铺天盖地的恶意! 拂袖而去的慕容大小姐才不会去理会两个人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去秋后算账! 涟颜和晴色对视,各自叹了一口气——嫡子势弱,嫡系动荡,旁支庶子蠢蠢欲动。即使他们拒绝了大小姐可以一时风平浪静,可宗主一脉权威被动摇带来的连锁反应,比他们现在强势削藩的后果更严重。宗族体系一旦崩溃,意味着整个世家都会被摧毁。永世的罪人,谁也承担不起。 “我去见南宫叔叔。你要不要…”涟颜看着晴色一副愤恨地样子,自动消音了。 “去。”晴色简略地回答,抽身而去。 等涟颜再次听到晴色的消息时,司徒家的嗣君已经在欧阳邺澜的支持下打翻了整个司徒世家。没错,是整个。既然你们让我不好过,那我就叫大家都没法过!嗣君的想法从来都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不要脸!至于邺澜支持晴色的原因也很直白——“我想看热闹。”年轻悠闲的欧阳少主这么回答。 … 慕容老爷子被最近风起云涌的状况搞得有点懵:不就是依璇和涟颜切磋过后,因为精神不济,一个恍惚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么?除了膝盖上那一个伤口吓人,其他也没什么暗伤之类的。这是多大的事儿?也没查出说是有人策划谋害啊?怎么那四个小东西就像疯了似的到处折腾人呢?什么时候七子的关系好成这样了?这不开玩笑呢吗?那下一任宗主之位,你们还争不争?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跟不上这些孩子的想法了? 老爷子郁闷的时候,恪爷也正在深深地忧虑着这几个孩子。 “飞霖,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恪爷觉得我狂妄了?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的人,我还要纵着他们?那依璇的委屈呢?就白让人作贱了?亲疏有别,既然动了本小姐的人,自然要承担本小姐的怒火!至于先代功勋,同族之情,他们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如今是凭什么才能过得自在无忧?”面对恪爷的问讯,大小姐毫不在意地冷傲一答,“您也要和本小姐试试深浅吗?” “可是璇儿…” “依璇心软,或者说怕麻烦。我不是她,既不会心软,也不怕麻烦。不劳恪爷看顾了幼子。” “璇儿知道吗?她会同意吗?” “恪爷搞错了一件事。”大小姐冷笑着看着这个老人,却还是耐着性子答道,“立嫡立长。从来就没有要她来同意我做事。本小姐才是嫡长子所出的嫡长孙!” “没错。所以我才能这么悠哉悠哉的过日子啊。恪爷还是不要操心继承人的事了。爷爷和族老们会体谅阿姐和璇儿的。如果不能体谅,相信恪爷也有办法让他们体谅对不对?一来,璇儿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有力气思考这么复杂的事?二来,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遗憾。璇儿不比长姐聪慧能干,又何必强出头?三来,我本是个不爱理事的人,而嫡幼子本就尴尬,恪爷就当作是疼我也好。让我消停地过日子。都说世重嫡长子,阿姐与璇儿具系嫡出,难道还会要我的命?我们如今若是为了些许小事手足相残,又如何对得起母亲?抛开这些不谈,阿姐护我长大成人,我纵是要争家主之位,也只会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依璇推门而入算是对两人的交谈做了定论,同时解释了自己的理念。当然,这话传出去也断绝了许多人心中或多或少的灰暗想法。 “你回来了?”大小姐的气势瞬间收敛,平淡如水。 依璇笑了笑,走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耍赖道:“这次和我无关。是爷爷叫我回来的。估计是爷爷以为阿姐不知道真相才这么不依不饶。这是要我来跟阿姐解释清楚呢。” “看来在祖父心里,那些人倒是比本小姐重要了?恪爷,劳您大驾去问问祖父,到底是要继承人的平安康乐,还是要他老人家的权势滔天,身后无人!”大小姐这几句话让一直看戏地依璇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无耻之尤”! 不过恪爷比依璇想象中的有涵养。 他点了点头就从容离开了。 依璇看着老人离去,眸子里划过一抹幽光:“他,不简单。” “我从不认为慕容家的暗尊是什么简单的人。”大小姐回答。 “如果我做了他,暗主冕下是不是可以提前…”依璇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小姐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疼得她眼泪汪汪的捂着脑门看着大小姐。 大小姐没好气地道:“你当暗尊是南平郡王那个蠢货呢?做了他?开玩笑!” 依璇“嘿嘿”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欧阳家的暗主…”自家的不能问,依璇又问起了别人家的事。 依语温和地看着她:“在下一任家主继位之前,欧阳氏的暗部由少主暂摄。” “心疼伯父。”依璇没诚意地捂着心口说道。 …… “这叫什么?祸水东引都是便宜了。这位二小姐的状态怎么能这么悠闲呢?”高凌靖一本正经地思考着。 李立生的思维在这一刻和杨锦获得了同步。 “怕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理直气壮的杨锦。 “慌个屁!没死贫道不用慌!”这是顶级理解的李立生。 陈瑶对高凌靖道:“你就说,我怎么舍得不疼锦儿?看这样子,不还是个孩子呢?” “你少护着一些,她就不会一直长不大了!”高凌靖没好气地回答。 “哥你真是活该没媳妇儿!”杨锦有人护着,就喜欢极限作死,在高凌靖的底线上反复蹦迪! 陈瑶:算了!熊孩子需要被教训。长大了的也一样! 同与不同? 高凌靖不等杨锦继续废话,一把扣住杨锦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桌子上。桌面上吃得七七八八的盘子杯子“叮当作响”。 “哥!我错了!”挣扎不开的杨锦果断认怂。 可惜,该心软的人这次不想一错再错。 陈瑶手上的戒尺准确的落在了杨锦的身上。 熟悉的疼痛感让杨锦梦回当年,她一边挣扎着要从桌子上起来,扑腾着腿不想被抽打。 “错了?不就更该被罚么?”高凌靖死死地按住杨锦,与他话音同时落下的是陈瑶加大力度的戒尺! “啊!谁家好人出门吃饭带戒尺!啊!姐!瑶姐……我错了……嗷!”杨锦见挣不开高凌靖,立刻改变思路求饶,“我错了!啊~!疼!轻点!姐!姐!饶了我一次!我不敢了!” 见怪不怪的李立生淡定地端起一旁小桌上的茶,翻开了画册往下看。 至于杨锦? 熊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依然熟悉的味道。 要不是看在这几十年杨锦确实辛苦,早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这板子就该落到身上了。 陈瑶能忍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何况杨锦还给了高凌靖这么好的借口? 李立生表示,自己的亲同桌什么都好,就是学不会过犹不及。这么想着,她翻开了画册的新一章。 …… 李梅老师的突然死亡使得(4)班分崩离析。学生们被拆分到其余三个班级里继续学业。当然,学校里绝对有足够的老师重新组班。问题是,学校董事会并不赞同。实际上,他们更想裁撤(4)班这种吊车尾的存在以达到把慕容依璇塞回家的不可告人目的——神经病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啊! “嘘~别出声。大小姐回来了吗?”柳涟颜看着这个二姐做贼似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下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刚要大喊一声,又被依璇一把捂上了:“别吵。要是他在,我赶紧跑。” 柳涟颜气急,再次把堵着自己嘴的碍事玩意儿扯下来。眼看着依璇还要不依不饶地捂过来,涟颜赶紧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二姐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滚!什么就‘伤天害理’了?我那是替天行道!” 有本事你别这么心虚啊!柳涟颜一边腹诽,一边默默地离傻子远点儿。 依璇四下里又打量了一番,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她对涟颜道:“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出去写生,没半年回不来。千万别让大小姐知道啊。” “别让知道什么?” “你傻啊!当然是我…”依璇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对,定睛一看,涟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我天!?不会是… 依璇战战兢兢地回头,正对上大小姐冷若冰霜的脸!“呃…长姐今天回来的好早。”依璇果断地摆出了一副正气浩然少年郎的模样,“我有事儿先出去。回见?” “刘荣和沈少阳的事,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大小姐冷淡地拦了人,十分不耐烦地问。 依璇坚决摇头:“没有!” “去。”大小姐听到这话也就真的随她去了。 依璇愣了愣,瞬间撒丫子跑了。 “大小姐,这是不是…”涟颜有些担心。 大小姐不在乎得冷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呃…”二姐保重。涟颜捂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 去年的运动会实在太惊心动魄。不仅是学生之间的打群架和险之又险的伤人事件,还有李梅的突然死亡也成了“诅咒”流言的有利证据。世家内部经过这次动荡也终于开始正视身为继承人的少主与身为在位者的族长之间的权利重叠,以及宗主一脉和其余六支之间的矛盾。以大小姐为首的七族少主的身份,终于第一次得到七族联席会议的确认。从那之后,依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耍无赖,不处理七族内务。 这就导致了依璇很闲。 一旦闲了就会惹事儿。 这一次,依璇二小姐很不要脸的在输了跳绳比赛之后强行拿走了冠军奖品。当然,和她对赌的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绳子上做了手脚,还以假乱真换了赌注想黑吃黑。也不想想,依璇是那种会被轻易骗到的人?还黑吃黑呢?二小姐从来就只有吃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敲诈她?就算是柳涟颜和晴色,也照样只能捏鼻子认了!小少爷更是被坑得有口难言,好悬没暗地里套了她麻袋往死里打!所以愤怒的二小姐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人多势众,把刘荣和沈少阳打了一顿。 这不,“家长”找上门来了。 能教出这样儿子的父母,指望他们有多讲理?张口闭口的诅咒赔偿,气的依璇差点儿没套了他们麻袋打个半身不遂!要不是涟颜发现依璇脸色不对跟紧了人好劝歹劝,现在依璇肯定是被拖去三堂会审! 当然也不是没有影响,整个(2)班被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除了萧季晨,所有人都和依璇拉开了距离。就是涟颜和晴色也在明面上装出了疏远的样子。 学校和大小姐当然不会任凭二痞子流氓闹事。没等双方坐下协商好,依璇又把刘荣打了一顿,这次光明正大——两人上了拳击擂台。大庭广众之下,刘荣嘴巴不干净。依璇本来就不是什么隐忍的人。再说,一个非继承人的嫡幼子,她那么冷静自持做什么?谋划夺嫡吗?二话不说,在刘荣还没回神,他的狗腿子们还在嬉笑的时候,依璇把他打成了半身不遂。虽说医院还没有诊治结束,但是大小姐不打算让刘荣再站起来了。 “愿赌服输。他们作弊的事先不说了。那也算是本事。且我自己的疏忽怨不得人。不过嘛…其一:偷换赌注不仅违背赌约,还触犯律法。这件事本小姐会向法院申诉。其二:擂台赌赛,生死有命。你们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本小姐也懒得陪你们折腾。”顿了顿,依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以为买通了裁判就能光明正大的揍本小姐真是太天真了。你们纵容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活该他瘫一辈子。也就是遇到本小姐心慈,若换个世家子看看?你们现在八成在牢里改造呢!知足!真惹急了本小姐,大不了杀人灭口。多大点儿事儿!” “听听!她这是什么话?!伤人还有理了?你们学校就这么教学生吗?教出这种不守律法,践踏人命的孽\/畜?”刘父声嘶力竭地控诉道。 “慕容…” “老师可小心点说话。世家子弟从来不在议会律法的强制约束之下。再则,您到底是我的老师,我不会对您怎么样,可要是大小姐听到了风言风语,您就自求多福。经过这几个月,相信您很清楚我那位长姐有多冷血。”依璇一脸傲慢地截住了班主任的话,不屑地指了指刘父,在以李烨为首的保镖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这这这…”刘父目瞪口呆。他平时也交好甚至收买了一些官员,偏偏没人敢管。真的想做些什么偏帮自己的人,无一例外地犯罪罢职。刘父和那些进了牢房的官员只知道依璇点子扎手,却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刘父甚至想借学校和学校背后的势力来施压,真是可悲。毕竟世家对平常人家来说,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存在。 依璇潇潇洒洒地走了。她的班主任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像淬了毒一样阴狠。只不过依璇并没有在意。她还以为那是刘父的眼神,当然不会在乎。 … “沈少阳退学了。”萧季晨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里还能看到畏惧。 “啊?那真是可惜。知道为什么吗?需要帮忙不?”依璇一脸无辜地笑着问道。 萧季晨被这些话噎得直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逼的!要不是你把事情倒腾的那么大,他会被流言蜚语逼退学?不过沈少阳真不是个东西。平常欺负人就算了。连一起共事的兄弟都能坑害、抛弃,还是离他远点儿。心里这么想着,萧季晨的脸色又白了一些。他对依璇道:“我还以为你…” “我怎么了?落井下石?赶尽杀绝?想太多!”依璇洒脱地一笑,“我才十五岁,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再说了,沈少阳也不值得我费这心思。不是还有大小姐?” 听前半截儿还以为依璇善良,听到最后才知道人家只是因为姐姐牛逼不在乎罢了!萧季晨不知道该嫉妒依璇背靠姐姐好乘凉,还是吐槽依璇没心没肺。他抿了抿嘴角,低声道:“你说得对。” 依璇“羞涩”地一笑,不好意思地低头,随即又一脸骄傲地抬头说道:“我什么时候错过了?” 【刑天:你高兴就,真的好。】 【涟颜:二姐,你的脸呢?脸呢?】 【晴色:天上牛在飞。】 【邺澜:是一群牛在飞。】 【依语:给我安分点!】 【我是无辜的啊!】 【众人:滚!】 …… “姐……”杨锦红着眼眶,委屈地唤了一声,“我想你们的。” 陈瑶的手蓦地一顿。 看完一章的李立生:你就宠她! 天下乌鸦一般黑 “疼啊……”杨锦语气软软的,说不出的委屈。 “你疼不疼我不知道?”陈瑶放下戒尺,伸手揉了揉杨锦的发顶。 杨锦被高凌靖松开,嘴里还在嘟囔:“怎么还带着戒尺呢……” “带了三十多年了,难得终于用上了。”李立生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还看我热闹!都不救我!”杨锦进入哭闹模式。 “你瑶姐要抽你,我有什么办法?但凡你不往死里作,她也不会真的揍你。”李立生将小桌上的山楂糕送进嘴里,看着陈瑶替杨锦整理着装,“快些。糕都凉了,热乎的好吃。” 杨锦看着虎视眈眈的高凌靖,虽然才挨了打,也只能乖乖地任凭陈瑶整理。 “你啊!记吃不记打!”陈瑶将杨锦的腰带扶正,忍不住叹了口气,“该长大了。” 杨锦脸色微变。 李立生收好画册,叫来侍女收拾残局还要了新糕点。 “我的人,你倒是会用。”杨锦见陈瑶熟练地从暗格里找到药,更加沉默了。 “说得好像我的人你没用一样。”李立生翻了白眼,吃了一口新换上来的热乎的糖糕,悠闲的翻开画册的下一章。 …… “臣依璇慕容氏参见少主,见过暗主冕下。”依璇略带不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门里随即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响动,而后邺澜打开了门,摸着乌黑的眼眶略带笑意地对依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迅速离开了。 “什么事?”大小姐左手按着右肩不停地搓揉着,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些没有褪尽的风情。房间里一片凌乱。桌椅茶几毫无章法的倒在地上,有几个摆设已经碎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些怪异的气味。床上的床单已经皱得成了块破布,要不是还在床上铺着就要认不出来了。 依璇只觉得眉头一跳一跳的疼的厉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大小姐:“你还好吗?” 大小姐被依璇这似是而非的语气气的牙疼:“收起你那些猥琐的念头!表姐那个该死的混账!我能对她做什么!?” “不,我更担心她对你做了什么。”很害怕气不死亲姐姐的依璇二小姐不怕死地补充道,“而且,谁说两个女人就不能有什么了?神光和信陵君…” “闭嘴!”大小姐说着捡起手边的地球仪朝着依璇狠狠地砸了过去,“就算真有什么,该被担心的也是邺澜那个混蛋!” 依璇撇了撇嘴,看样子分明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但是依璇敢肯定,她要是再上赶着戳大小姐的肺管子,今晚就得屁股开花。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二小姐决定屈服!回头正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暗主冕下的脸,依璇腿一软,立刻往大小姐身后躲。 “真是出息。”暗主似褒实贬地吐槽了依璇一句,顿时收到了大小姐带着警告和威胁的目光。暗主冕下想了想,改口对大小姐挑衅道,“要是换成咱们俩,还真说不准该担心谁呢。” “噗~”原谅依璇一时没绷住被口水给呛了!大小姐一边黑着脸打发暗主去隔壁倒杯开水来,一边轻轻地拍着依璇的后背。 “我不是故意的。”依璇努力描绘出一个纯良的自己,“依润先生真是个风趣的人。欧阳家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咱们家的也该定下。” “是这位新暗主的名字?祖父说的?”大小姐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依璇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 大小姐心情复杂地看着回答的这么干脆利落的依璇:“不合规矩。” “跟依语还有什么不能说呢?规矩是为了防止长幼不宁、嫡庶争衡的,又不是拿来防备手足至亲的。”依璇理直气壮地道。 这都什么歪理?!大小姐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被这混账给噎死! “暗主本来就是个…” “是什么?” 依璇再次一个激灵,惶然地回头,麻利地再次把脑袋缩到大小姐身后,讨好地笑道:“依润先生,您老人家速度好快。” “老人家?”和前辈换了班的新暗主意味不明地看着依璇,“老\/二,你很聪明。”他说着,把水杯放到还幸存的桌子上,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 依璇从这平淡的话里愣是听出了“放学别走!”和“老子弄不死你!”的暴戾。 “依润先生,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你确实就是为了保证慕容氏族的尊荣而潜伏于黑暗中的嘛。”论起说好话和顾左右而言他,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依璇二小姐。毕竟没几个世家子能这么不要脸!什么是世家呢?千年历史中坚韧不倒,百年风雨里矗立云端。传承着千百年漫长岁月里那些广为人知,鲜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时光。记录了那些也许充满悲伤,也许充满欢乐,也许荡气回肠,也许悱恻缠绵的故事。世家子一如当年拥有永恒生命的墨家九爷和轩辕少主,见证这些岁月并把它们交给后人。所谓世家,所谓传承,只是为了延续,延续辉煌,延续时光。 暗主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旋即一副淡然的样子说道:“您说得对。” “依润先生?”依璇对这个尊称很不解,疑惑地看着暗主,“我最近得罪你了?” “是啊。就在刚才。您说‘老、人、家’的时候。”暗主冕下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依璇…依璇更加果断地把自己塞进大小姐身后伪装不存在。 大小姐:… 头好疼! “欧阳邺澜你打算怎么办?”既然妹妹蠢成这样,只能先转移话题省得她被暗主打死了。大小姐觉得自己的前途和人生都灰暗了许多。 暗主挑了挑眉毛,惬意地斜倚在沙发上,不在意地道:“前辈转正了也是好事。我会送上丰厚的贺礼。倒是大小姐,刘荣的事,你打算怎么了结?” “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碰了硬钉子还能怎样?难道还给他讨个公道?那些被他欺凌的苦主又该怎么办呢?只准他作威作福,不能被折腾吗?”依璇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段,听口气那是很十分特别以及非常的不服。 大小姐捂脸感慨:自从上了初中,这货的智商就再也没在线过! 暗主嘴角微微抽搐,显然对依璇这一大波发言也没什么好的评价:“民不举,官不究。即使是传说中的圣君贤王——神光女帝和信陵君也没有违背过。你怎么就学了老五…学了南宫清逸那小子的侠义心肠了?没看那小子死无全尸吗?”顿了顿,暗主端起刚才自己放下的水杯喝了两口才压下了心里呼之欲出的笑声。他看了看大小姐,眼神充满了同情:“而且你那是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哎!老\/二,你就不会找个看不见人的小巷子套他麻袋吗?别人又不是瞎子!还硬钉子?摆到台面上的事怎么一概而论?就不能低调点儿?” “我堂堂慕容二小姐有什么是求而不得的?要我说,低调了才是有辱门风!”依璇一本正经地反驳。 慕容世家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不要脸过!暗主和大小姐的心里同时咆哮着这么一句话。 “闭嘴!”大小姐眼看着暗主那手上抖得不正常的杯子,生怕暗主一个脾气上来就砸到依璇头上去。 暗主呼吸,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又把杯子端起来喝了半杯才忍住了把杯子扣到某人头上的冲动!无赖!真是个无赖!彻彻底底的无赖!慕容一脉,传说中轩辕城主的骨血,就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你的骄傲呢!你的气势呢?你的尊贵雍容呢?! “我又没说错…”依璇嘟囔着,到底没再惹毛暗主。 “你最近在学校安分点。老六老七也太没担当,让你闯出这种祸事。”大小姐抱怨着,警告道。 “我是姐姐,哪里容得他们指手画脚了?”依璇一句话又把自己带坑里去了。 暗主…暗主冕下“从容”地喝着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滚!”大小姐的怒吼直冲云霄。 … 暗主看着依璇连个影子都不见了才再次对大小姐道:“且看。我打赌邺澜没好果子吃。让一个外人平安地继承自己的一切?我才不信欧阳诺能过得去这个坎儿!” “你居然通风报信?我还以为你会和欧阳邺澜站在一条线上。”大小姐并不惊讶地说。随即叫了人上来打扫,带着暗主去了里面的休息室。 暗主笑容依旧,跟着大小姐的步伐不紧不慢:“开玩笑!你和老\/二不也在两条船上?” “我和依璇还小。”大小姐不动声色地一刀捅进某人心坎。 “你…”暗主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老\/二的无耻原是随了你。” “在刘荣这件事上,我们都不无辜。”大小姐说,“依璇还算敢做敢当。那我们呢?” “呵…我们啊…无所谓了?毕竟…”暗主幽幽地说道,“没有无辜的人啊…” …… “明暗不相交变成了合作吗?”李立生将目光从画册上移开,看着杨锦冷笑了一声,“锦儿,你这些年真的成长了很多。” “守成之君,从来不是只会守成不是吗?”杨锦的回答强硬果决。 李立生一愣,随即笑道:“是我说错了。” 陈瑶的眼神在高凌靖身上一闪而过。 今年到我家 “锦儿能做的都做了,那我们呢?该算账了。”陈瑶看着高凌靖,显然两人之前大概率是没谈拢。 “你要如何?算账?我是江国的将军,那是江国的军队。三十年了,我难道要带着这帮人去光复楚国?慕晖都死了不是吗?”高凌靖想了想自己曾经带过的军队,迟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军饷我又不是不给,你有什么不行?”陈瑶的事业已经沉寂了七八年了,一些外围产业也在故意收缩。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商业帝国,似乎已经在走下坡路。掌权人身死,五大继承人争权的流言还特别有市场!但陈瑶有没有钱这件事没人比高凌靖和李立生更清楚!何况杨锦也不是安分的主儿,她那些计划没几个是省钱的。资金从哪儿来还用说?看着熊孩子败家还能忍三十年,第一次见面还能忍住没抽她!谁敢说陈瑶这份疼爱不真心?! 李立生掰了掰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还真不行。帝星……” “那玩意儿又来了?”陈瑶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而且,江国有国运的。咱们又不是信陵君,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造反。”李立生看着陈瑶耐心上药的样子直撇嘴:可不是刚才抽她的时候了是?眼见着杨锦还要撒娇,李立生翻开了下一章打发时间。 …… 刘荣真的成了一个高位截瘫的废人。 依璇收到消息的时候脚底下一个踉跄,要不是大小姐扶得快,少不得摔个大跟头。她压住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感,颤抖着抬头看向淡漠如水的姐姐:“刘荣他…怎么会…”依璇的确想让刘荣躺在床上,可没打算让他一辈子万劫不复。说她虚伪做作也好,说她优柔寡断也罢,依璇向来如此。这也是她身为嫡子却被轻易排除在继承人选择之外的原因之一。 大小姐迎着这样带着恐惧和质疑的目光依旧从容不迫:“医生尽力了。大概是他命不好。”言语之间竟是一推四五六,毫不知情的纯然。 “我没有!阿姐!我没有真的要废了他!阿姐!相信我!我没有!”依璇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对任务之外造成的伤亡接受度这么低——明明当时在面对祖宅外的埋伏时,都可以毫不在意的亲手杀人了。明明对着任务里的父母兄弟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了。可,还是很恐惧。 “嗯。”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大小姐拍了拍依璇的肩膀,“我在。” “依语?是你?不对…你…”依璇望着这张冷漠的脸,不由得低头,“对不起。” 总是要有人承担因果。大小姐最后还是出手了。没有人可以打扰自己心爱的妹妹的人生。从母亲决定把这个孩子交到自己手上,依语的存在就和某个智商不在线的家伙绑定在一起了。 依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没事?我能做什么?会发生什么?” 【刑天:你就不关心她为什么这么做?】 依璇一怔:为什么?她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依语有自己的道理,我不在乎。” 【刑天:可你恐惧因果。你刚才还在发抖。】 依璇再次愣神,她看向脸色毫无变化的大小姐,问道:“我真的害怕这些。可我知道,他活该!依语,你会原谅我吗?”会原谅我的没有担当吗?会原谅我的妇人之仁吗? 这么没节操的三观是谁培养出来的?!依璇你这么不要脸,祖宗都要在棺材里头哭着打滚了好吗?!大小姐的眸子里划过讶然,随即恢复了冷漠。那一道辗转的神色十分快,快到让人以为那是错觉。年轻的少主严肃地看着依璇。当然,大小姐就没有什么愉悦和不正经的时候。他说:“你还是不明白。不过,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答案。” “即使是你不愿意的?”依璇下意识地追问道。 大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火,淡淡地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也都会去做。” “可你总是要我看那些卷宗,拉着我去处理内务,还要我好好读书。这些我都不喜欢。”依璇忍不住抱怨道。顺杆子往上爬说得就是她了。明明刚才还是在“诚恳”道歉? 大小姐闻言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妹妹,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独立的意识,独立的思想,独立的追求。这是一个完整的,自由的个体。他从那短短的抱怨里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了这个孩子成长的阻碍。正是这种对自己的依赖和了解,让依璇对自己应有的责任开始不在意,甚至是敷衍。大小姐一时间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孩子引回“正道”。当年,是这个孩子将自己从沉沦里带了出来,如今自己却成了害了她的凶手。 命运,何其讽刺? “依语?”沉默的时间也许有些长,依璇不安地又叫了一声。 大小姐回神,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按了按太阳穴,冷声道:“记住你的身份和责任,我总不能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让人意外的是依璇似乎对这些话早有所料,“将来你有了丈夫和嗣子,我会很碍事。我不会缠着你一辈子。”依璇平静地说。 “咳咳咳…你!”慕容依语再没想到这个混蛋心底里居然藏着这种见鬼想法!她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叫做“痴心错付”的诡异屈辱感涌了上来!只觉得心里一把火烧得旺旺的,全身的血液都因此沸腾了! “请长姐暂息雷霆之怒,平燎原之火。”大小姐闻言转身,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恶狠狠地看着不知道偷听多久终于忍不住闯进来柳涟颜还顺带看到她身后像被胶水粘上永远也离不开的“哑巴”晴色!至于依璇?二小姐此刻一脸迷茫! “长姐见谅。欧阳家炸毛了!”涟颜还记得说客气话,可正式的内容让大小姐觉得还不如没看见她! “表姐?”大小姐吐出这两个字的语气十分平静,可不论依璇还是涟颜都听出了这短短两个字里的狂风呼啸、寒意刺骨! “表姐又怎么了?”依璇用一种很嫌弃的口吻问道,丝毫不知她自己才是最被嫌弃的那个。 好在涟颜这时候没空跟她啰嗦无关紧要的事:“依璇轻狂如是,一脉相承安有例外之理?如其故,岂不类则天女帝旧事耶?” “她居然说我是章怀太子李昱?!”依璇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二姐你撑死了是孝悯皇帝李显。”涟颜毫不客气地反驳。 依璇顿时大怒:“滚!我明明是孝敬皇帝李昊!” 则天女帝是西唐帝国高宗皇帝的继后,高宗死后,武则天废立先后两子,最后登基称帝。李昊是西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嫡次子,年三十因病逝于太子位,高宗追封孝敬皇帝;李昱是两人的嫡三子,因反对武后诛杀高宗废后养子梁王李忠被武后秘密赐死,暴毙后追谥为章怀太子;作为嫡四子的李显在章怀太子死后被立为太子,高宗驾崩后登基,不出三个月被武后废为庐陵王,囚禁于庐陵封地。 这仨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你…” “行了!你们看好依璇。”大小姐觉得头越来越疼了。还是没耽搁什么,匆匆地去找恪爷打理行装出远门。 依璇表示很高兴被遗忘了! 等等!那句“看好依璇”是几个意思?!依璇有种不好的预感! … 事实证明,二小姐的直觉一般还真没有不准的时候。被妹妹和弟弟看得死死的连逃个课都是奢侈的依璇很想把碍事的两个人打死抛尸好吗? “我猜小表姐现在很想弄死我们然后跑路。”柳涟颜频频接收到依璇古怪的目光,整个人就像被恶鬼盯上了一样寒冷。刘荣的事虽然以那一家子的生不如死告终,涟颜还是感觉到了依璇的一些变化。比如,愈发的独立和自我。简直是一个暴君的开始。 晴色闻言抬头,认真地对上了依璇的眼神。 老七!算你狠!依璇这么想着忍不住蹙眉,压下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司徒家是个脑洞清奇的地方,谁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如果被他们盯上了:呵呵!真有生之年不如死系列! “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涟颜走过来对依璇道,“您快要举行成年礼了。” 依璇惊悚地看着涟颜,机械地重复道:“成…年…礼?” “表姐,还记得您老人家明年就十六岁么?”涟颜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十六岁?”依璇更加茫然了。 涟颜摸了摸下巴,继续为她解惑:“天子殿下谕:世家诸子,以十六至双十为界,加冠成年。” 加、冠、礼! 依璇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都有点儿冷! “大小姐呢?他没有…”依璇忍不住说道。 涟颜一脸无辜:“长姐的冠礼去年就完成了啊。我没告诉过您吗?” 你、没、有! 依璇要疯!——本以为自己能拖到二十岁,那时候大小姐八成已经有了孩子,所以身为幼妹的自己加冠也不会太敏感。结果咧?我才多大啊?这么美好的青葱岁月,二八年华,你就要让我加冠?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还有一件事,要是澜表姐那边太忙,大小姐就不回来参加您的成年礼了。”涟颜无辜地说。 依璇:… 我姐就是个骗子! 大骗子! 全部都是!!!! …… “这可真是骂的很大声啊……”李立生放下画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在坑人的边缘跃跃欲试。 杨锦抓着陈瑶的袖子:“你又偏心!阿生坏!” 陈瑶:我还是打得轻了! 你真当我有皇位要继承啊? 虽说这几章有点少儿不宜,杨锦还是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删删减减地给侄孙们看完了。 陈瑶和高凌靖为了杨锦的计划已经回去努力加班……不是,回去盘点家底,一时半会儿应该也顾不上她了。 至于李立生么?丁忧守孝是真的,可这仨组团搞事情,江国注定要有大乱子!李家姑姑主打一个未雨绸缪,已经去安排自己夺情起复的事了。当然,她也没忘了给自己找几个填坑的垫背。毕竟能做国主、皇帝的人,那脑子都容易进水,实打实的有病,治不好的那种! 这天,侄孙们还是都惦记着杨锦的故事,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她的会客厅。 杨锦:有时候很后悔,当年就不该让我哥能生! 然而姑祖母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安排好糕点茶水才开始念故事! 心口不一啊喂! …… 初三,这是初中学习的最后一年,大多数人忙着准备中考,升学的事。作为少数人之一,依璇忙着准备世家考核——在去年她试图说服亲妈和族老会为自己举行及笄礼失败之后,她的母亲慕容雨晨——慕容家的主人——将她嫡子的身份公诸于众,确立了她仅次于长子嫡孙慕容依语的继承地位和未来摄政的身份——一个年幼又要出嫁的嫡幼女不会被世家子警惕,一个未来维护君上、辅佐少君的摄政嫡幼子却会让有资格觊觎嫡脉的世家子恨之入骨。 混吃等死多年的依璇二小姐被迫营业,要拿出一份让族人们心服口服的成绩,以免旁支庶脉冲击嫡支嫡脉。 “阿姐就是看我不顺眼!等我有机会摄政,我儿子也该上位了,还能帮大侄子什么啊?”依璇一边抱怨着,一边恶狠狠地看了涟颜一眼。 柳涟颜一脸冷漠,心里乐开了花:叫你嘚瑟!遭报应了?嫡幼子,摄政王,一个搞不好就得见祖宗!叫你整天欺负我!呵呵!本小姐现在是没兄弟了,可本小姐将来不用担心儿子和叔叔打死打活啊!二姐你就不一样了,侄子信任你还好,万一有个什么,不是“燕王靖难”,就是“宣宗弑叔”!活该! 北眀帝国的第二位皇帝——惠帝有感于藩王做大,皇权不稳,于是下令削藩。怎料先帝四子燕王拥兵自重,以惠帝“不守祖制”为借口起兵造\/反,还打出了“靖难”旗号联合各地藩王。惠帝于建康四年兵败,烧毁南都,葬身火海。燕王诛尽惠帝手足子嗣,登基称帝,改元永安,削尽各地藩王兵权。这就是后世所说的“燕王靖难”,也称“太宗靖难”。 因太宗靖难时,嫡长子固守燕都,名声不显,嫡次子随军征伐,战功赫赫,故而在太宗即位后,虽然立嫡长子为太子,皇长孙为皇太孙,封嫡次子为平王,平王却起了争储之心。永安二十二年,太宗驾崩,太子继位为仁宗,改元洪光,立皇太孙为皇太子。洪光四年,仁宗驾崩,太子继位为宣宗,改元明正——这与当年惠帝继位时主少国疑的格局极为相似,平王大概也觉得:我爹能靖难,我也能! 明正元年,平王起兵反叛。次年,平王兵败,宣宗囚禁平王于汉阳郡,贬平王为汉阳郡王。明正八年,有密告平王谋害仁宗纯皇帝。宣宗大怒,诛杀平王满门,绝其后嗣。这就是所谓的“宣宗弑叔”——仁宗纯皇帝死于心疾突发,是长年劳累,监国理政造成的,并非中\/毒。 同样是按照世家少主继承人培养的嫡子,柳涟颜在想什么,依璇不说猜透,也得十之八\/九——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搁我面前演什么聊斋啊! 因而依璇看着涟颜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一丝细微的杀意,不仅是涟颜,哪怕依璇自己也不成察觉。倒是一边的晴色旁观者清,立刻拱手作揖,忙前忙后的帮着处理这处理那,姿态放的极低,让依璇有些不好意思。 … “您的意思,依璇对老六起了杀心,老七知道了却没点破?”自从确认了依璇的身份,原本就不算太平的慕容家更加动荡不安。就算慕容雨晨不担心嫡幼子的性命,依语也要担心熊妹妹的安全。所以这些异样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整天不见人影的慕容家主和忙的起飞的大小姐。 对于长子的敏锐,慕容雨晨感到满意也感到无奈——一点儿做母亲的成就感都没了啊喂!当然,这样的继承人才能让家主大人放心的天天装不存在不是。想到这里,慕容雨晨也就释怀了。不然呢?把依语换下来自己上?看依璇那样子也知道不可能——依璇二小姐是唯一一个被慕容雨晨教导过的嫡子! “我怀疑司徒氏另有所图。”和呼延氏三个嫡子只剩下幼子不同,司徒氏的嫡长子出生的太晚了。仿佛是知道了危险将要降临才生下嫡子以防万一似的。更让人不解的是,司徒氏的庶子个个身份存疑。不是个旁支有牵扯,就是疑似庶脉所出。反正没一个能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司徒家主亲生的!慕容雨晨当时还很奇怪自家七哥为啥喜欢戴绿帽子,还是一打一打的朝头上戴。现在看看隔三差五就要被旁支庶脉和摄政骚扰的涟颜,再看看从不被打扰的晴色,慕容雨宸不得不感叹:七哥套路深!不愧是父君和父皇都赞不绝口的人!另一方面,慕容雨晨下意识地警惕起司徒氏的用心——不想当少主的嫡子不是好嫡子,不想夺宗脉的分支不是好分支——司徒家的谋划太大了! 依语却不以为然:“您多虑了。呼延氏或许有不臣之心,司徒氏底蕴浅薄,就算能夺嫡,也坐不稳世家宗主的位子。”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固执了。慕容家主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要不是这份固执,当初也不会把璇儿托付给他。想到这里慕容雨晨更放心了,对依语道:“底蕴这种东西,当真重要吗?当年西唐变武周,李氏的底蕴难道比不过武后?” 武代李兴! 武曌字则天,西唐高宗继后。她所建立的武周王朝是西唐帝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全盛时期。不管后世如何粉饰,都不能否认这位女帝的功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武周王朝的统治,那么后面的“中宗复辟”、“睿宗反正”、“玄宗中兴”通通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西唐高宗的“永徽之兆”和武曌的“承徽启玄”的积累,后世君王无论如何也没资本,更撑不起那片天! 但当世人回溯那段历史就会发现,比起陇右军功贵族起家,还拥有世家支持的李氏,武后就是一个几乎无依无靠的女子。当时的武氏一族若不是武后得宠于高宗,早就被打压到断子绝孙。 底蕴,真的重要吗? 慕容雨宸的话让依语心生警惕,他回道:“请您明示。” 杀? 放? 囚? “语儿不用太担心。”依语的反应倒是让慕容雨晨放松了,“叡江不类父。”儿女情长在世家子身上拖累太重了。 “涟颜。”依语立刻做出了判断,“所以,当年您才让依璇去收服老六?这样的事我也…” “我可不是个乾纲独断的君上。”慕容家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个主君都忍不了自己头上压着个祖宗! 依语一怔,再次道:“请您明示。” “璇儿,也只有璇儿,才不会让他们心生戒备。毕竟,璇儿是我教养过的。”家主大人很坦然地表达了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如今你要做的,是让璇儿收心。要是假戏真做,那你就自己上。” 依语:“我明白了。” … 这天夜里,依璇难得没睡还甩开了暗卫跟保镖,一个人暗搓搓溜回了祖宅后院。 正躺在床上装死的慕容雨晨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借着月光看着小女儿顺着窗户爬进了自己的房间。 “璇儿还有做梁上君子的本事?”家主大人幽幽地道。 依璇拍了拍腿上的灰,又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这才回答道:“谁叫您从来不正儿八经的见我?” “说事儿。”慕容雨晨不耐烦地说。一个和自己亲近的嫡子,现在来说太扎眼了! 依璇拱手行礼,正色道:“儿请明示其心。” “你是说语儿?”她问。 依璇沉默。 “他不会妨碍你,也不会伤害你。”没得到回答的家主大人还是十分的好脾气,“语儿向来谨慎,你行事大开大合,这是没谈拢?” 依璇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六妹成年在即,加冠礼是放到呼延氏,还是由我慕容一脉承担?” “哪怕眼下她姓慕容,她也是呼延氏的女儿。”慕容雨晨说着心头一跳,不由得追问,“你刚才问得是她?” “儿臣明白了。”依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利索地从窗户翻下走了。 慕容雨晨看着空荡荡的窗户好一会儿,彻底睡不着了。 …… “梁上君子?”亦润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教坏了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怎么办?好急的,在线等! 杨锦觉得自己要完! 不过好像问题也不大? 亦润:太姑姑,您真当我有皇位要继承啊? 我支楞不起来! 和亦枫比起来,亦润已经是快成年的大孩子了。杨锦可不相信这位长子嫡孙,大宗正统的继承人会突然感兴趣这些旁门左道。只是这性子多少有些像依璇。杨锦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这个大侄孙,却还是有所顾忌,只摊手笑道:“你要是不怕被你父亲打断腿,大可以去做的。” 亦润思考了一下,果断把一块糖糕塞进杨锦手里:“孙儿喜欢山水之色,也爱重家族,自然不会让太姑姑失望。” 杨锦:拿我的糖糕贿赂我?你真的是你父亲的亲儿子! 嘴里吃着大侄孙“孝敬”的糖糕,杨锦果断把画册丢给亦润,让他念给妹妹和弟弟听。长兄如父么?什么?亲爹还没死?杨锦表示,你的亲爹死没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 “你看,我就说这兔崽子不消停?飞霖啊,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二了。说句不好听的,她还有姑姑护着,你可什么都没有。”邺澜端着红酒杯摇了又摇,苦口婆心地劝道,“宗家一脉传承多年,为继承人的安危,多少丧心病狂的事都做了。你也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若是姑姑的计划行不通,姑姑是一定会抛弃你来保全她的。” “恕不奉陪。”依语淡淡地看了邺澜一眼,起身就走。 “飞霖!你会后悔的!”邺澜声嘶力竭地吼道,却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在自己的地盘上你都留不下他,澜殿,你也真够丢脸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 邺澜冷笑:“你倒是留下他了,不也把自己的命留下了?”没有人可以强迫慕容大小姐做任何他不愿的事。 男人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夺了我的名分又能如何?还不是跟父亲妥协另立储君?” 邺澜没再答话,显然是觉得一个失败者的叫嚣没必要在意。 … 大课间有半小时,依璇被人叫到角落里,看到对方的瞬间,二小姐有点怂!她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平稳地唤了一声“阿姐”。 依语回身,微微颔首:“日子过得不错。” “你的课题结束了?”以优考升学的依语虽然只比依璇大三岁,却已经是慕清学院大学部二年级的学生,脑袋上还挂着什么荣誉头衔,有许多课题需要研究处理。听说为了挤出时间,他连世家内务已经很少沾手,不是扔回给慕容雨晨,就是下放给了族老会。与之相比,只需要准备世家考核和应付普通学业的依璇,简直是生活在仙宫里!而依语忙碌起来,相对的就会减少对依璇的限制和关注。年幼的二小姐在被放养了一段时间后,难免有些不肯受教。再加上慕容先生明里暗里地派人勾\/搭依璇玩乐,她理所当然的被带歪了。所以当依语突然查访,二小姐是真怂得很! “没有。过来拿些资料。”依语的目光冷漠,仿佛看透了妹妹的心虚,“你最近乖不乖?” “乖!我乖!我可乖了!我在准备考核!还有期末考试!这不是大课间我才出来看看景色。”话没说完,依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闻言依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地说:“最好是这样。即墨的游戏厅,博昌的赛马场…” “我错了。”不等依语数出第三个地点,依璇果断低头认错——老底都被人掀得干干净净!同时心里忍不住嘀咕:你不是忙得闭关两个月了吗?到底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都是真的?”依语再次确认。 “不是!我不知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依璇慌乱地解释道,“可我只在即墨、博昌和临淄玩了两回。别的我不知道。” “好。乖孩子。”依语很满意这样的态度和答案,伸手揉了揉依璇的头顶,“不过是些小人作祟。最近少出门,知道吗?” “知道。”依璇干脆地答应了,然后推脱着上课,撒丫子跑了。 “哼!临淄、即墨、博昌?我看慕容雨昊是疯了!去查查南平国侯的近况。”依语对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李锐道。 当年南平郡王萧子涛得罪依语和依璇被议会废黜,后来查出他参与谋害两人,接着一场天火将他的子嗣姻亲通通送进了地府,也让他从此做不得男人。本着存亡续断的基本法则,慕容雨晨代表两个孩子暗地里向齐王室表达了允许为南平郡王过继嗣子,承担祭祀的和解之意。齐王说服了太上皇,将十六岁的萧南宇过继给故南平郡王萧子涛,同时按照《爵位继承法》,让这个孩子袭封南平国侯。从郡王到国侯,连降三级不说,甚至剥夺了许多特权。可见齐王并不是个傻子,没为了个野心勃勃,又已经全家去见祖宗的废人把世家继承人得罪死。 “是。”李锐应下,伸手扶着依语的胳膊,两人一起走了。 … “你去查查,萧季晨最近在做什么?”依璇对身后的李澈吩咐着。 李澈低声应是,随后多嘴问道:“这位的身份…” “左不过西王和皇太孙之一,有什么好说?难道我还能再废了一个王室嫡子不成?上次南王的事,大小姐已经很不满了!”在要命的事情上,依璇的脑子向来很清醒。 “可要回复东安郡王?”李澈最后决定挣扎一下。 东王萧伯显,这个人依璇是见过的,甚至对他有些忌惮。纵然南平郡王罪在不赦,要是没有王室子弟插手,议会能那么准确地查到罪证?不管是为萧季晨出气还是为了维护王室形象,这样果决又有手段的人,依璇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二小姐道:“不用。大小姐看着,我可乖。东王要是能瞒天过海再说其他。” 李澈应下,不再多话。心里忍不住道:萧伯显要是有这本事,也犯不着和二小姐合作? … 齐都临淄是自齐国建地封国以来的唯一都城。从齐武王开国到齐宣王称霸,齐国在七国中的地位并不低。虽然宣王之后,议会夺权,楚国崛起,齐国依然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直到太上皇的父亲,先帝成王在位的晚期——齐成王二十三年,秦昭君联合秦国发起了对其他五国的征讨。结果是齐成王二十七年,齐王、楚皇禅位,赵王、魏皇、韩王退位后暴毙,秦帝、燕王驾崩。欧阳氏家主退位,少主命不久矣,慕容、司徒、呼延嫡脉几乎断绝,独孤、北辰名存实亡,南宫氏嫡长子满门流血,嫡幼子不育绝嗣。世称“秦昭之乱”,也做“世家浩劫。” 放下书,依璇揉了揉眼角,每次看到这段记载她的心都在滴血。秦昭君是依璇血缘上的亲爷爷——你玩这么大,让你孙女我玩什么啊! 李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祖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尽管有些奇怪,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南平侯改名?王室给议会的提案?”依璇下意识地用右手敲了敲桌面。 “是。”李锐觉得那敲击声怪怪的,让他不安极了。 依璇问:“长姐和母亲是什么看法?” “家主认为:议会选南平侯,齐王同意了,还为此得罪上皇,想来议会不会不给齐王这个面子。”顿了顿,李锐继续说道,“大小姐认为:当今野心难驯,议会又心怀叵测,恐怕不会通过。” “所以呢?”依璇用指甲狠狠地划过了提案的某一行,不动声色地问。 李锐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依璇的动作:“大小姐想推议会一把,家主要扶持王室,争执不下…” 依璇冷笑了一声,拿起笔写下了什么,合上档案本子扔给李锐:“上复母君。” “是。”李锐毫不犹豫地离开。 … 慕容家主看到依璇的回函,怒极反笑。她指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恭敬的依语道:“看你养的好妹妹!” 依语淡淡地回答:“依璇是您亲自教养的女儿。”不关我事。 “呵~!合着是我的错!你知道她都说了什么?!”慕容雨晨现在很想大义灭亲! 尽管早就知道了,依语还是把摔在地上的档案本拿起来,翻开到最后依璇回复的地方看了一下。 只见上面依璇笔力稳健,字迹清晰地写道:自古小宗承继大宗皆奉大宗而绝本家,故不改旧名,以彰生恩。方今南平国侯,继南平王爵,不思先考之恩,一味亲奉本生父母,非承嗣之相。如议会否王室之议,可另立嗣子承继南平郡王宗庙,以安先王之灵。 这和依语的最终目的不谋而合。 大小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合上档案劝道:“依璇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您的意思?” “驱狼吞虎,非长久之道。”慕容雨晨忍不住叹气。 “臣亦可夺其志。”依语淡淡地回答。 既然不能用简单的办法解决,只要改变他们的观念就好了。 如此,慕容雨晨还能说什么呢? 反正,这山河社稷最后都要交给儿孙不是吗? …… “太姑姑,你说这到底图什么?转了那么大一圈?还不是在姐姐的羽翼下安享太平?这二小姐不行!”依璇一本正经地吐槽着,手里还写写画画的。 “你就会说别人不行。上次让你准备家族大赛,你在内选赛就直接被打出局了!你倒是自己支楞起来啊!”亦润想起当时亲爹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我是二小姐,不是二少爷!再说了,外围赛三百一十二人,那八轮比赛,难道我没打赢吗?内选赛四十一人,我第一轮不是过去了么?”依璇觉得亲爹和亲哥都是不知足的! “你好意思说!八轮比赛擦着边进的内选赛!还过内选赛第一轮?你管轮空叫过啊?!”亦润回忆起看着依璇第二场敷衍了几下就故意被旁支打下台,当时就是眼前一黑,现在都有些喘不上气! “你就说我是不是参加了第二轮?!”依璇觉得亲哥无理取闹! “你能不能支楞起来啊?你是嫡子!嫡子!”亦润头疼,特别头疼! “我要去做大生意!支楞不起来!跟陈家太姑姑说好了的!”依璇说完就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杨锦冷笑:瑶姐,几十年不见,你挖我墙角,断我传承,合适么?! 没有我聪明! 合适不合适的,那不也事在人为么? 陈瑶也没想到杨锦会一封加急信直接质问自己。明明为了整合、调整手里的产业,她已经忙得要死过去了!五十多岁的人了,半截子埋进土里,真的不年轻了啊! “回函……算了,拿笔来,我亲自给她回信。”之前是因为有误会,局势又确实紧张,不然那熊孩子能安生?现在拿下属回信敷衍她?有句话叫做不想好好过日子就都别过了!陈瑶对熊孩子是真的很了解! 不过几天,杨锦就收到了陈瑶的亲笔信,她也没去看,只叫人把早准备好的第二封信送出去。 陈瑶这边也没闲着,早就知道不会只有一回折腾的。 双方你来我往,直到陈瑶的第七封回信到手,杨锦这才把先前的回信一一看过。至于侄孙们?显然是有着野兽般的敏锐早就躲了。 看完陈瑶的七封回信,杨锦心里总算舒坦了,继续喊侄孙子们过来看画册。 …… “所以呢?二姐,齐王招你惹你了?我敢用二叔的项上人头打赌,齐王不会直接对咱们动手。慕清学院可是世家的传统势力范围。在这里动世家嫡子,他怕不是嫌皇太孙命长?”柳涟颜觉得如果齐王智商堪忧到这个地步,也不会在王位坐了这么久。虽然年年都有传言太上皇要废了齐王另立新君,可哪年齐王不是好好地参加开年庆典? 依璇白眼一翻,顺手把书翻到下一页:“谁告诉你他不嫌皇太孙命长?没准儿,人家想换个皇太子呢。” 涟颜心头一跳,却不得不承认依璇说的有道理:皇太孙承继的是太上皇的王位,皇太子延续的才是齐王的帝统。可,虎毒不食子啊!舐犊之情更是人之本性!齐王虽自幼长于王室,还不至于连这点儿良知都没了? 涟颜直晃晃地盯着自己瞧不说,脸上的怀疑连个三岁孩子都看得出来,依璇又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个死人,还能没感觉?可这话你叫二小姐怎么解释?难道要她跟涟颜说“你爸爸当年也是这么操作的”?还是告诉涟颜当年为了保住自家传承,谋取呼延氏的最后一丝生机,呼延家主明知道死路一条还逼着妻子和两个儿子跟自己一起去死?有一句话叫“疏不间亲”!就算涟颜和父母从未谋面,也不能改变她和他们的血缘之亲!依璇不敢赌,也不会去赌涟颜对自己的忠诚和感情!有些事自己查出来才更有说服力。至于柳涟颜查到真相的时候会不会崩溃绝望出意外,那和二小姐有什么关系呢?打压分支是宗家本能!否则的话,养大了狼崽子的野心,下场就是庶欺嫡,夺宗脉,自取灭亡! 要不是当年六大分支联合起来向爷爷施压,王室还让爷爷看到那份六位家主的盟约原稿,爷爷未必会选择鱼死网破!依璇这么想着,恍惚间觉得自己的戾气有些重,不由得抿了抿嘴角,缓声对涟颜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人性本恶。”这纯粹是在安抚涟颜。 听到这话,柳涟颜微微松了一口气,脸色红润了一些:“不知道二姐怎么看赵王室和魏王室?” “秦昭帝的愤怒平息了吗?”依璇不答反问。 涟颜沉默以对。 大秦昭帝骨血断绝!若不是昭后顶住了王室的压力执意过继了多个皇嗣来承继帝统,秦王室能不能存在还两说。 “三晋作孽!弑秦昭帝,悖先祖遗德。”依璇冷漠地道,显然对韩赵魏三国没什么好印象。当然任何一个世家主人都不会给背主的奴才好脸色。她对涟颜郑重强调:“敏儿怀仁德之心,宽恕罪孽之子,又何见欧阳氏之悲耶?” 欧阳氏当年为了争夺宗家地位将前代宗家和与之亲近的世家按照族谱全部诛杀。当时的宗家末代君上泣血上陈,列祖列宗震怒,天道降罚:凡欧阳氏嫡脉嫡长子皆早夭无嗣,其余诸子必然与自己的嫡长子父子相残。欧阳一族,寿不过天命! 涟颜想宽恕韩赵魏来换取人心和支持,把如今的欧阳世家放在哪里?要知道,哪怕欧阳氏被诅咒得这么狠,又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冲击,依然是六大分支中唯一一个可以对宗家之位直接发起竞争的强大世家!可见当年祖宗们评价欧阳氏的那句“能堪定社稷,德不配位尊”是相当贴切和诚恳的!就是慕容氏也对此心怀敬畏! 柳涟颜当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不是大小姐给力,依璇也不敢和欧阳邺澜姐妹相称!从来,有资格和欧阳少主称兄道弟的有且只有宗家少主!想到这一节,涟颜的心都有些不敢跳了:这些年我是有多心大,才敢跟着二姐一口一个“表姐”的调\/戏欧阳少主玩啊?! 我也觉得你蛮心大的。依璇见涟颜终于明白过来了,很没同情心的腹诽了这么一句。 … “依语怎么来了?我真的没再出去鬼混了!”依璇看到姐姐背后疼得发凉。可见大小姐把那句“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不行就再打一顿”践行到了极致。当然,依璇承认这事儿确实是自己欠揍… 可是真疼啊! 依语对依璇的怂样就跟没看见一样。事实上记吃不记打的二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被揍了。依语要是真跟她计较早就气死了。就像慕容雨晨每次非要和女儿较真,结果呢?每次都是自己气得直跳脚!所以不能全怪慕容雨晨轻易不肯见依璇不是?可依璇这样子,分明是又干了什么亏心事被突然抓包了?为了君上的心脏安全,依语还是决定先问问蠢妹妹干了什么蠢事儿再说其他。 “和六妹聊了聊。”忽悠了涟颜一下而已,“可谁能想到她那么好骗啊?一定是没好好读书!”说到这里二小姐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毕竟,她是好好读书了才能发现她妹妹不好好学习不是,“谁告诉她虎毒不食子的?那些虎崽子但凡沾了旁人的味儿,还不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就跟…”咱们家里一样。好在最后关头依璇咬住了嘴,不然后半句说出来,又得一顿好打! 依语也不追问,只对她说:“南宇的事你别管了。萧季晨你也不要再深入接触。世家嫡子不会给王室做陪衬,哪怕是实权在握的齐王也不行。何况他一个夹在祖、父之间挣脱不得的废物!这样的储君…王室也该警醒了。” “璇儿明白。”依璇很利索地答应了。她也发现最近萧季晨对她有些刻意讨好,经过依语这么一说,怕是储位又起波澜了。虽然依语证实了萧季晨的身份,可随之而来的疑问让依璇更加困惑:“齐王仍有新君?”顿了顿,她又追了一句:“南宇?阿姐叫的可真亲密。” 储君,君之副,臣之主也。 易储自然是立新君。 “太上皇造孽。”依语并不想解释,“我无心王室。你要是愿意,玩玩也罢。”突然他怔愣地看着依璇:“这是吃醋?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你刚才不是还叫我安分…依璇抬头看着依语似笑非笑的样子,乖巧地道:“必不负所望。” 关于大小姐“望”的是什么,见仁见智!就算有什么偏差,小祖宗成绩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至于无辜被牵连的倒霉鬼们…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自己不被小祖宗玩惨,保镖和暗卫们只能让小祖宗出去玩别人不是? … “你就是当今齐王?”不学无术二小姐的人设今天也深入人心。李澈看着自家小祖宗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里,用一副打量货物地语气对齐王说话,他觉得可能明天议会就会收到王室投诉世家“欺君”的提案了。但是…偷偷打量了一下小祖宗那颐指气使、日天日地的样子,李澈只想说:我也没办法啊! 齐王认真地想了想,起身弯腰拱手行礼:“臣萧子洛恭问君上安。” 依璇下意识地起身朝北边拱手道:“君躬安。”而后一脸晦气地往桌上甩出了一块玉牌,揉着胳膊坐下了:“昨日本小姐伤了肩膀,请齐王见谅,坐。” 齐王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坐下。毕竟这是大小姐唯一的妹妹!是世家宗脉的少主继承人!依璇能带着君上的玉牌出来,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那位君上虽然是几乎不露面,年年都传出“死讯”,可哪年也没错过新年典礼的贺词!何况齐王自己也是个“年年被废”,又能年年参加开年庆典的国君! “二小姐辛苦。不知二小姐为什么来?”齐王问道。 依璇用放在茶几上的右手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地端起瓷杯底托,又用左手沿着杯盖转着边缘摩挲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副苦恼的样子问道:“阁下尊讳左子右洛,那萧思琳是你什么人?” 齐王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族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故作镇定地回答:“上皇胞妹上思下琳,谥“明仁公主”,已过世二十五年。” “齐王在位二十三年了?”依璇好奇地问。 齐王答:“下月初七满二十三年。” “阿姐下月便是弱冠之年,真是缘分不浅。”依璇感叹。 …… “太姑姑啊……”依璇明显精气神差了一截,看样子没少被亲爹和亲哥操练,“我累啊!” “你去给别人家当继承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父亲和哥哥会搞你?”杨锦双手托腮,一脸的好奇。 “能怪我吗?我那么聪明,在这个家里待着,格格不入啊!”依璇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杨锦还是自己,“他们都没有我聪明!” “你聪明?你聪明现在累的要死要活?你看看我,这才叫聪明!”杨锦一点儿也不害臊地跟侄孙计较着。 带着大儿子走到门口听了全程的杨家少主:姑姑你可真棒呢! “我病了!没空去见你父亲!”打开门就见到这么个不速之客,杨锦特别没有诚意地捂着脑袋躺回了一边的软榻上。 被先下手为强的杨少主:就很无助! 天子不过人间狗 “姑姑,您老人家别这么离谱好吗?世家规矩向来严苛,您想送谁去死?”杨家少主无辜地看着她,“我父亲是您亲堂哥。” “别问!问就是我不是亲生的!”杨锦一脸冷漠。 三个侄孙:这是我们可以听的吗? 杨锦翻了个白眼,掏出画册给杨家少主:“给你的崽子们念。” 杨家少主:…… 救命! …… “二小姐问及明仁公主…”不怪齐王沉不住气,明仁公主到底死没死,世家和王室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儿王室理亏!亏心到祖宗家的那种! 依璇一无所觉:“前几天查阅资料,有些好奇。明仁公主是上皇胞妹,齐王继位怎么没推恩加封长公主?” 齐王微微松了一口气:“光武旧制,推恩不加逝者。且明仁公主与上皇交恶,今上皇犹在…” “齐王很诚恳。”就是没说实话。依璇并不想知道齐王和上皇的撕逼大战。她放下茶杯,歪着头想了想,道:“太孙的功课还好?” “好。”齐王对依璇跳跃性的思维有些懵。 依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道:“近来萧季晨缠着我的时候多了些,我还以为皇太孙已经完成出阁讲学,准备听政了呢。” “小儿无知,二小姐恕罪。”齐王知道这是不满他放纵皇太孙骚扰她。可上皇给倒霉孩子撑腰,齐王也很难办啊! 依璇也没指望齐王能有什么好主意,只对他说:“阿姐叫我闭门读书。”既然管不了就找点事给他做! 齐王当然答应,好话说了不少,总算宾主尽欢地送走了依璇。 “世家意夺王位…是上皇还是议会…”齐王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心中思绪万千。 … “嘿!二姐回来了?忽悠齐王怎么样?”虽然依璇反对宽恕三晋,但在折腾王室这件事上,世家子的态度是一致的。因而柳涟颜十分好心情的打听着齐王倒霉到什么程度,准备以后折腾魏皇的时候也有个谱。 晴色看似不在意,也悄悄地把头抬高了两分。 “你说,要是现在齐王动了皇太孙,会怎样?”依璇不答反问。 “上皇必然打压齐王,暗地里简拔东安、北宁两王,勾连议会也未可知。”涟颜张口就来,显然对齐王室的情况烂熟于心。 依璇又问:“如果皇太孙一直摇摇欲坠,齐王会如何?” “要么狠心杀了太孙择定新君,要么釜底抽薪扶持太孙登基。”涟颜回答,见依璇眉头一皱,不由得解释道,“若皇太孙继位,王室必然质疑齐王帝统,上皇就算为了自己也得承认齐王正统身份,以‘子承父业’册封皇太子,让太孙日后承担齐王的宗庙祭祀。不然齐王在位,既无过错又已让贤,废父而立子,王室必定兵谏。议会那些人…他们想废黜王室,收拢权柄,和世家分庭抗礼也不是一两天了。” “如果,能让东安或是北宁上位,不是更有趣?”被禅位的新帝和拥有合法继承权的旧储君,人老心不老的太上法皇和被迫让位的太上皇。想想就很有趣。依璇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操作的可能性。 柳涟颜一愣,随后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齐王越过儿子传位给侄子有点不可能。再说,哀荒太子和世家交恶…支持东王和北王,我怕咱们这边先反水啊!” 依璇无辜地看着涟颜:“哀荒太子不仁在前,南平郡王不义在后,我能看在大小姐的面上让南平侯过继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当年祖父可是灭绝了独孤氏。他们还敢跟我跳脚?北王也就罢了,东安理亲王本就是太子人选,当初之所以会改立当今是为了什么,不用我多说?” 当然是因为当今根基浅薄,萧季晨又是上皇一手带大的!当年还在位的太上皇虽是为了平息世家怒火选择退位,可是如果能够执掌乾坤,谁愿意退居幕后啊!以指导当今来干涉齐王室算是最保险又最有效的一步棋。尽管能同意这么操蛋的事,世家也没安什么好心! 柳涟颜偷偷看了依璇一眼:恐怕二叔就是当时的推手,打着废长立幼的主意?慕容依风的身世不曾公开,直到如今都被人称一声“三少爷”。二叔恐怕是想等依风成年,再以太上皇传位的旧例说服族老们越过依璇将慕容氏交到依风手里。难怪当初大小姐带着依璇出走会那么顺利。破家而出,不忠不孝。大小姐和二姐只能舍一个保一个。无论哪一种结果,二叔都不亏。 “二姐,东王的身份确实比当今低啊!”东安理王庶子出身,生母是个嫔,后被元后收为养子记嫡。当今是继后所出的嫡子。相比之下,自然是当今的身份更高贵些。 依璇冷笑:“当年母君虽立斩哀荒太子祭旗,却格外恩赦其子嗣!”结果他绝嗣了!尽管依璇觉得亲妈不靠谱,却不会觉得她会出尔反尔,事后诛戮哀荒太子后嗣。想杀完全可以当时就连着哀荒太子一起砍了!以王室的行事,就算慕容雨晨拿整个王室祭旗再从皇族过继嗣子,甚至是改换齐王室也无可厚非! 涟颜好奇地问:“那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栽赃君上?”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哼!无非是权柄诱人,终负所托!依璇心里有猜测,却没有足够的证据。 “二姐的意思是?”涟颜有心试探,却不敢过分。 依璇冷哼了一声,没再回答。 … “阿姐我错了!阿姐我不敢了!阿姐饶了我!我以后不会啦~!救命啊!妈!亲妈!!你看什么热闹!嗷呜~!阿姐…” 站在门口的李锐和李澈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对小祖宗戏精附体的无奈:不说大小姐舍不舍得往死里打的问题,你还能叫这么大声有个屁事儿啊! 房间里被依语按在桌子上已经抽断了两根皮带的二小姐表示:伤是不重,疼啊!!! “语儿…”慕容雨晨并没有阻止长子或是为幼女求情的意思。看那样子,如果条件允许,她很可能亲自抽依璇一顿。 大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压制依璇的手,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打死了可没替补的! “母亲?”依语清冷又无奈地声音听起来就叫人心疼。 慕容雨晨简直不能更叹气,她捂着额头作出了深刻检讨:“是我的错。当初不该将这孩子留在身边,更不该在那些人勾\/引她的时候袖手旁观。” “您疼爱幼子,不舍骨肉之情,都是常理。妈妈,我并不是在责怪谁。可您看看依璇这样子…”依语闭起眼睛,不去看依璇可怜巴巴的模样,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您说过,若是假戏真做,我就只能自己去顶依璇的位置。可是母君,纵然我愿意去顶这个空缺,璇儿同样性命堪忧。你我都不能保证,我会死在依璇之后。若是让依璇殉葬,何其忍心!” “依语!”此刻依璇的心里比身上更疼。 “送她去天机。孩子总是要磨砺一番的。”慕容雨晨回答。 “可父亲…”依语地反驳没有一丝犹豫。 “你看,你也一样放心不下。”慕容雨晨打断了大小姐的话,苦笑着说,“璇儿谋算齐国王位的事一旦为人所知,嫡脉所承受的压力会把整个慕容氏拖垮。”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牺牲亲闺女! “这事从我…”依语说到一半,目光晦涩地看着依璇,“庶欺嫡…日后一样是麻烦。” “除非你嫁给她。夫妻一体,一如炎汉惠帝和西唐高宗、中宗旧例。”慕容雨晨再次提议,“到底是委屈了你。” 依语看了看懵懂的依璇,无奈地摊手:“我相信这是您最好的选择。” 慕容雨晨同样看向一脸无辜的依璇,摇头道:“璇儿有福。”语气十分伤感。 门口李澈和李锐站得有些累:已经很久没听到里面传出声音了。看来小祖宗又蒙混过关了?大小姐也真是的,明知道小祖宗在装可怜,却舍不得狠心管教。日后若是大小姐长寿,嗣君立得住倒也罢了。要是大小姐天不假年,嗣君主少国疑,小祖宗这么个摄政可真是要了命了! …… “女孩子也可以娶妻吗?”亦润陷入沉思。 “为什么不行?神光女帝不就娶了…,不对,纳了三个妾。”依璇一脸天真无邪。 “我的意思是,女子也能娶一个女子为妻吗?”亦润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依璇反问:“为什么不行?” 亦润看着妹妹。 依璇翻开放在一边的律法书:“任何人与心爱之人缔结婚姻之行为,是上天赋予世人不可侵犯之神圣权利。” 亦润叹气:“若世人真能皆如律法所言,世间何来纷争和杀戮?” “世家是秩序的维护者,也是秩序改良的推进者。”依璇并不是一个无知的世家旁支子弟,“可是,世家仅仅是这世间运转的一环,很弱小的一环。” 亦润更头疼了。 杨锦揉了揉依璇的发顶:“璇儿还小呢。” 你可知我心? 亦润有些嫉妒地看着依璇。 杨锦笑了笑,也摸了摸亦润的头顶:“阿润也也长大了。” “姑姑……”杨家少主头疼,自己的嫡长子,未来的杨家少主,要被他亲姑姑带歪了!歪了啊!啊!啊! 杨锦将陈瑶的第七封回信递给杨家少主:“你看完再说。” 杨家少主:我有不好的预感! 杨锦才不管傻侄子的脑子里又想了什么,她抢过杨家少主手里的画册,继续给侄孙们念起来。 …… “可是她应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爱人。正如母君当年为了…夫人。慕容氏的家主夫人应当是家主大人意志下,神光女帝的无上荣光。”依语似乎不赞同她的看法。从对方平静又有些不耐烦地样子来看,恐怕也不是第一回。 伸手凌空指了指依语,慕容雨晨无奈地再次叹气道:“本君很怀疑,父君和父皇当初教养你的时候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依璇才是他们的亲孙女。可最像他们这份固执的却是你。” “母君…”依璇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依语截话道:“橘生淮南。您比儿臣更明白这个理。”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因地而异者,国之事可为也。 慕容雨晨蓦然一笑:“语儿仁孝至诚。”说着起身从里面的暗门离开。 人都走了,依璇的疑问自然被堵在心里,她悄悄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是很疼的屁股和后背,默默地咽下了疑问:妈妈不在,要是再惹到他,真的是被打死了都没人管。 依语却突然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左手按着心口,右手按在小茶几的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依语!”依璇顿时大惊失色,顾不上身上哪儿疼,急忙跑过去看依语,顺便一手翻开他的胳膊,按在了他右手的脉门上,“你这是…这…不可能!怎么会?依语!你别吓我!” “呼…你个傻…嘶…”不小心咬到舌头的依语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停打颤的牙齿,可心口的酸麻和全身的疼痛让他的牙齿一直不受控制的颤抖。 依璇终于意识到什么,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知道错了!您放过他!放过他!母君!求您了!儿臣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依璇一下接着一下地把头磕在地上,甚至很快见了血,依语努力压制了吐血的冲动,勉强说出了一句整话:“我愿意。”如果这是她希望的,我并不会反驳。 依璇一怔。 “起来。”依语的心口发疼,只能让依璇自己爬起来了,“慕容氏的继承人,就是死,也不能跪在别人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还好吗?依语,你能解开契约对吗?”依璇起身扑进他怀里哭道,她不愿意让依语离开,可她更不愿意他痛苦! “你见过,哪个仆人可以解开主子给的契约?”依语说着淡淡地一笑。 “不可能!平等契…母君不会这么做!是慕容允城还是慕容雨昊!?我…”慕容雨晨即使要让依语留下也不会用主仆契约去羞辱自己的孩子。一旦依语因此狠心断情,直接反噬的话,依璇也没好下场!而且,这样的契约对依璇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堂堂嫡脉嫡支,竟然要靠奴役亲姐姐来维持自己的权势地位! 依语摇头:“他们都插手过。”顿了顿,他低下头直直地看向怀里的依璇,再次笑了笑,“我说过,我愿意。”都说君辱臣死,可当初也有仆弑主的特例。作为最后一重保障,慕容雨晨同样是这个契约的监控者,为的就是在可能出现反噬的时候,能绝对保证依璇的安全。依璇可能不忍,可慕容雨晨不论是为女儿还是自己都可以放下不忍! “所以那年你才能带我从祖宅逃走,之后安顿在外也没人闲话?”别以为慕容雨晨这个宗家之主像个傀儡似的被摄政者压制得连丈夫都不能名正言顺的放出来。一但她对族人开口,只要没有违背铁律,族人们就没法拒绝。正因为慕容雨晨不许三堂和族老会追究,所以依璇在“离家出走”后才能安生的过日子。可慕容雨晨到底不是个实权家主,摄政者一脉非要插手她也只能周旋,这才有了后来依语失踪,三堂问责依璇的事。 依语点头,所有的疼痛渐渐散去了。监管,监管,不过是临时的主子。 “慕容先生以为自己成功了,但是被老爷子捡了漏,所以这几年才一直试图抢班夺权?”依璇带脑子的时候,智商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依语淡淡地补充:“用母君来平衡慕容雨昊的势力再好不过。老爷子未必没想过是慕容雨昊拿捏着契约。” “我想看一看。”契约被提了很多次,依璇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她从来没见过。 “等你加冠就能看到。”依语没说什么虚伪的话来规劝,“不要轻易改动它,你的实力不行。” “依语…”被人看透了的依璇心里有些不自在。 依语拍了拍她的后背。 疼痛感立刻让依璇清醒——作为一个战五渣,二小姐没资格谈条件! … “请母君责罚。” 本来已经躺在床上的家主大人听到长子这么无赖的话,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短路了!她翻起身下了床,指着依语咆哮:“你拿我当靶子挡在前面也就算了,何必骗她!那孩子是什么性子你不比我明白?我问你,日后真相大白,你待如何?”慕容雨晨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起自家爸妈对这个孩子的教养问题。 依语沉默。 “你也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当初若不是南…他自作聪明,我何至于连一个名正言顺都给不了璇儿!你可倒好啊!前车之鉴你不屑一顾,还原样给我画下来了是几个意思?!”慕容雨晨说到这里有些气急败坏,她忍不住指着俯身跪在地上沉默的慕容依语,厉声喝问,“我的女儿就这么好欺负吗?!让你一再辜负欺瞒!?” “君上!”依语霍然抬头看向慕容雨晨,却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中再次叩首,“天下可辜,惟卿不负!” “如果不是这句,你以为我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她带走?!我能让你带着她独居在外!?你说过你不会让她伤心,不会欺骗她,不会让她重蹈我这个母亲的覆辙!可如今呢?!”一想到女儿当时紧张关切,恨不能以身相替的蠢样子,慕容雨晨想把眼前这个混蛋弄死! 依语再次看向慕容家主,又一次叩首:“是儿臣自私多疑,犯下大错。可,儿宁愿是有缘无份,也不忍心阴阳永隔。若她死,儿不必苟活;若儿死,同样伤她至深。若她与儿生了嫌隙,世家子本就薄情寡义,淡漠如水,伤心有限,未必不是一条生路。我宁可舍了她,也不能看着她一世流离!” “呵呵…真是…让本君怎么说好呢?当初她爸也是这么对父君和父皇说的。这样的轮回当真有趣得很啊!”慕容雨晨喟然长叹。 依语被噎得牙疼:总觉得这是在说自己蠢。 “母君因小失大,自掘坟墓,儿臣可不傻。”依璇站在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一站一跪的母亲和姐姐,“阿姐的表现太反常了,我就知道他想瞒着我!他以为我信了,根本没想到我会埋伏他一手暗地里跟过来。”说着她大大方方走进来关上门,跪在依语身侧,直白地对亲妈道,“请母君责罚。”严格来说,二小姐这操作算得上“以子谋母,以少凌长”,足够杀一儆百的。 慕容雨晨看了看惊讶之后下意识地将依璇挡在身后的依语,又看了看反正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的依璇…家主大人觉得这俩熊孩子真是她爸妈的孙儿!作为没被他们亲自教养过的亲闺女,她自愧不如!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慕容雨晨说完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暮气沉沉的,她对依璇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契约。”依璇回答。 “为了确保本家嫡脉,相互牵制,夫妻二人会订下婚前契约,互不干扰对方教导嗣子,切割财富。我从来没想过用什么主仆契约去对付自己的孩子。”慕容雨晨清清白白,自然不怕说出来。 “那依语身上…唔!呜呜呜呜…唔!” 依璇的话刚说一半,依语就捂住了熊孩子的嘴! 慕容雨晨懒得断两人的官司:“你们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 “父亲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爽快呢?”依璇一脸羡慕地问道。 杨家少主:我还没死呢! 亦润&亦枫:当着亲爹的面诅咒他去死?妹妹\/姐姐,你是真的虎啊! 杨锦笑了笑,将手中的画册卷成一卷敲在依璇头上:“你啊!他给你取了个不靠谱的名字,你要报复他一辈子吗?” 故人何在?! “才不是!太姑姑不能冤枉我!我可乖了!连母亲都说我是世上最乖巧可爱的女儿!”依璇一脸自信地对杨锦说道。 杨锦叹气:“乖孙儿,有没有可能……嗯……我的意思是一种可能啊……你父亲……真的是你亲爹?” 依璇信誓旦旦:“这个很重要吗?” 杨锦:“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又不是我头上绿了! 杨家少主拿着画册的手颤抖着,很想把这本画册砸到亲姑姑脑袋上! 杨锦果断退开几步:“大侄子,继续念啊。” 杨家少主:你可真是我亲姑姑! …… “所以依语是在骗我?你故意装成被契约控制的样子让我害怕难过?”依璇从来不是个傻瓜,傻瓜在世家是活不下去的。何况如今嫡脉势弱,危机四伏的时候? 好不容易把依璇带走,依语也觉得心累:送菜上门你也是很优秀!真的不怕慕容雨昊和老爷子不让你走是?心里这么想着,依语就想和依璇谈谈人身安全的问题。结果他没开口,她倒先指责起来。 好!这是自己的错!大小姐不至于没承担,回答很干脆:“是。” 依璇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冷静点儿。”依语蹙眉,轻柔地上前,将她的嘴唇从牙齿里解救出来,“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要伤害自己。” “为什么?”依璇轻声问,口中有一股淡淡地腥味在弥漫。 “当时母君和慕容先生在监视我们。”依语解释道,“很抱歉,我不该骗你。” 依璇后退两步,再次道:“真的有契约?” 依语点头。 “我真的可以看到吗?”依璇现在充满了不信任,她连呼吸都觉得虚假。 依语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加冠礼之后。” 依璇这才上前,看着依语歪了歪头,然后伸出手:“回家了?” “明天。”大晚上的不想跑了。依语牵着妹妹把她带到房门口,自己走到门外,“别轻易开门。” “知道。”依璇抿了抿嘴角,乖巧地说,“阿姐也早点睡。事情总是处理不完的。让妈妈也好好歇歇。” “好。”依语松开依璇的手,从外面带上了房门,然后疾步消失在走廊里。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依璇裹在被子里,默默地缩成一团。 … “计中计…呵,语儿真不愧是父君亲口称赞的‘神子’。要是本君不合作,恐怕现在已经去和父君团聚了?”慕容雨晨满脸怒色,看起来比之前冷静很多。 依语随意地坐在下方的椅子上,斜靠着扶手,抬头看向坐在书桌后一本正经的家主大人:“母君厚爱,儿臣不胜感激之致。” “你答应过,不会伤害璇儿和她兄弟。”慕容雨晨严肃地说。 “自然。儿臣对璇儿:天下可辜,卿心不负。”依语认真地回答,“璇儿加冠,世家的目光必然要落到她身上。儿不敢违背祖制,只求母君能偏心儿臣一点点。” “你还在怪我公布璇儿嫡子的身份?”慕容雨晨听得出长子的言不由衷。 依语沉默了一下,没说什么。 慕容雨晨同样沉默了一会,这才继续道:“你会很难…” “我说过,我愿意。”依语没在关键的问题上犹豫。 “婚事呢?”直捣黄龙!这话问得可真狠!家主大人怕不是在报复熊孩子? 依语咬了咬下嘴唇,然后道:“儿的福气。” “她就算委屈自己也不会勉强你。”慕容雨晨提醒道。 “我说过,我愿意。包括婚事。”依语一字一句地对慕容雨晨说着。 家主大人已经没力气怀疑自己的爸妈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了。毕竟,她又不能为这事儿跟爸妈打架,她也打不过啊! “好。我和大哥他们商量。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慕容雨晨有气无力地问,也懒得撑着怒火中烧的样子。 “璇儿的母亲是谁?”依语问。 慕容雨晨的脸可疑的一红,然后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这是在怀疑璇儿的血统?!” “不可否认,璇儿是您的女儿。可,她的母亲是谁?我尊敬的父君大人?”依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露馅儿,慕容雨晨都觉得自己媳妇儿暴露了!“璇儿的母亲是我!父亲是南宫家那位!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慕容雨晨一口咬死了这段关系。 “说什么是什么。就像您自己说过的,璇儿不能伤害,希望这不是您的谎言,善意的那种。”年轻的继承人认真而严肃地警告道。 储权威胁皇权。 慕容雨晨的心里平和的飘过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随后,家主大人温和地对自己的长子说:“我是世家的宗主,也是璇儿的母亲,当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依语的眼神微暗,随即拱手行礼告辞。 “呵…父皇!父皇!父皇!”慕容雨晨心里有一股邪火在乱撞!要不是爸妈名义上早就去见祖宗,她绝对要弑父杀君!可是她爸妈已经去见祖宗了!难道她还能开棺鞭尸吗?!忍住了砸桌子的冲动,慕容雨晨却忍不住地冷笑:“璇儿叫我大晚上睡不着!语儿也叫我大晚上的上火!这两个…哼!父君这是在报复我?有本事生气,你有本事和父皇说啊!混蛋!” … 依璇一夜好眠。 等她洗漱下楼到餐厅吃饭的时候,依语已经坐在一边的茶几旁看报纸了。 “阿姐早上好。”少女的声音清脆,宛如百灵轻歌,“今天能带我去游乐场玩吗?” “你都几岁了还…”依语放下报纸就要拒绝这无理的要求,却在无意间瞥到依璇沉闷地端着粥碗的样子后改口道,“吃完饭再去。” 依璇心里咯噔一下,一手稳稳地端住了碗,一手用筷子夹了根酸黄瓜放进碗里,喝了几口才道:“还是算了。昨天睡得早,我还要补功课。”说着一口把黄瓜咬掉三分之一,很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话叫刚刚赶到的李澈在心里直翻白眼:到底是谁为了不参加训练恨不能抱着大小姐的大腿哭啊! 依语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慕容世家的祖宅因为摄政一脉和家主一脉的冲突,内外两部分已经很少相互沟通。除了固定的时间也很少有人员流动。李澈的出现是意外的。 “是依风少爷的事。”李澈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依语。 依璇咂了咂嘴,似乎有些嫌弃黄瓜的酸味,又夹了些橄榄菜拌着粥搅了搅。喝完粥,她才拿起小包子、小馒头吃个八成饱。 依语接了资料迅速浏览之后对依璇道:“吃饱了?过来看看这个。” “小少爷不至于?”嘴上这么说,手很诚实地接了过来。依璇看得很仔细,可越看越不对劲儿。终于她“啪”一声合上资料,问道,“阿姐的意思是?” “老三…父亲毁了他。我也没做好事。”慕容先生教唆儿子夺嫡,依语大小姐躲在背后推波助澜。用摄政一脉来对付摄政者是最有效的——祸起萧墙破金汤! “小少爷有为君的潜质。我不敢断言自己一定比他强。可慕容先生对他尽心了,想来是真心扶持小少爷上位的。”顿了顿,依璇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角,这才继续道,“我不想死。”让这样的庶子上位,嫡子们恐怕得血脉断绝!依风不是没能力,而是没那份心胸!他和他父亲都容不下嫡子和嫡子血脉! “放心。我死了也拖他下地狱。”依语淡淡地说。 “语儿姐姐!”依璇猛地拽住依语的手,还扯坏了他放在腿上的报纸,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尴尬地松开手,“我…我…” “君上法谕。”依语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男人双手高捧着一个卷轴走了过来,“请两位殿下奉命。” 依语拂开依璇起身,站在了对方的正对面,而后退后三步,单膝而跪。 依璇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走过去跪在依语身前。 “命:嫡子承嗣,立为少主,百年之后,继位御极。钦哉!”男人的声音浑厚,可听起来有些看笑话的样子。 依璇原本低着头表示尊重,听到第二句就忍不住抬头,等听到那句“继位御极”已经两眼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了!二小姐心说:亲妈你这怕不是在玩我呢?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了让依语替我顶上的呢?! “少君?”李椬疑惑地看着依璇,但是脸上的笑容充分表达了他看戏的意思。 “儿臣…奉命。”感觉到背后杀气腾腾,二小姐果断认怂,把所有的牢骚和不满吞回肚子里!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那人带着三分解脱的声音:“臣遵旨。” 依璇霍然侧身回头,一脸惊恐! …… “家里还真有皇位要继承啊?”依璇一脸懵懂地好奇。 杨锦安慰道:“放心,咱家没有。” “为什么咱家没有?”依璇继续问。 “你祖父不够努力。”杨锦一本正经地忽悠侄孙。 依璇想了想:“那祖父如果努力了呢?” “那也轮不到你继承。”杨锦继续残忍地说。 依璇歪了歪头:“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努力。”杨锦说着一脸严肃地看着依璇,“根据神光女帝制定的《继承法》:立嗣以嫡不以长,立长以贵不以贤,立贤以德不以爱。” 依璇恍然大悟:“我哥碍我的事!” 亦润:活着,有时候挺无助的。 杨家少主叹气:故人归来,一如当年。 真是和当初忽悠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姑姑,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的小姐姐 谁家好人继承皇位的那个会弑兄杀弟啊?又不是皇室清理大师! 大侄子看着他理直气壮的姑姑,简直觉得没有道理! 杨锦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家少主,而后拿过了他手里的画册。 皇室清理大师? 多了去了! …… 李椬见状有些失望,还是示意依璇让开。二小姐忍了忍才接过明黄色的卷轴,起身束手退到一边。 依语悄悄松了一口气,将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双膝跪叩。 “语…”一直装死的李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依璇的嘴。 “制曰:本君上复列祖列宗:少君长成,可以承宗庙,功在君劳。人生在世,成家立业为本。本君愿少君与尊驾: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李椬拿出的第二个卷轴是蓝色的,更加古朴厚重。虽然这内容一看就是慕容雨晨自己写的,充满了文盲气息。 “臣谢恩。”依语说着接过卷轴起身,“您出来了,是那位回来了?” 李椬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随即拱手:“您真是敏锐。那这事…” “做女儿的,怎么好管父母的房中事?女婿就更不行了。我的妻主温和纯孝,我当然妇唱夫随。”依语低声回答。 “大…姑爷仁孝至诚。”李椬心里吐槽着“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脸上感动至极,“愿您夫妻和睦,长寿安康。” “借您吉言。”依语客客气气地说。 “恭贺少君双喜临门。”李椬对依璇说完就快步离开了,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 “这到底什么意思?”依璇不安地问。 依语看向李澈。 “君上清场了。”李澈说着也快步退开,很快不见人影。 “正式立你为嗣君,断了摄政一脉的奢望。当年立你做少主的时候的确仓促。”依语的目光在依璇手中的卷轴上一晃而过,而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盯着依璇的眼睛说,“为你我赐婚,定君臣名分。如你所愿,我是你的了。” 依璇的眼中依次闪过:惊喜、恍惚、诧异和愧疚。她惊喜于自己心愿得偿,却不敢相信有些恍惚。她诧异于母君的成全,因为她和他知道她的母君是真的把依语当做继承人在培养。同时,她对他感到愧疚。因为他成为她的丈夫,终究是背上了污名。 “对不起。”依语说,“我应该先问问你。”正如慕容雨晨对他说过的那样——“她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勉强你”。 “我只是太惊讶了。”依璇回答。南平侯萧南宇比依璇大一岁,在法理上属于王室近支,依语嫁给他自然不会和世家再有牵扯,依璇才能顺理成章地以嫡幼子的身份被立储。这是一场简单的交易。世家不再计较南平郡王的过错,王室替世家解决目前的尴尬。尤其是依璇调查到南平侯本生父母已经进了帝都,南平侯正在带人四处采买之后,她就知道这是王室举办婚礼了。 “以为我会嫁给萧南宇?” “咳咳…”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咳咳咳…” “后来我想了想,自己守护了这么久,凭什么拱手让人?何况正好抓到了母君的痛脚可以让她赐婚?” “母君?” “嗯。以后再解释。现在我的妻主,你满意了吗?” 依语单膝跪在她面前,抬头问道:“娶我,好不好?” 依璇低头,手足无措。她在他满面笑容中弯下腰跪在他面前,扑进他怀里控诉道:“不好!说好的让我嫁人的!谁要做那倒霉家主啊!你坏!” 如果邺澜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感叹:求婚都能反套路,你们宗家可真会玩!可惜邺澜最近忙着和楚皇订婚,没时间看这热闹。 无意间看了整场热闹的暗主:我如果不悄悄跑路,一定会被灭口?母君你又坑我是?威胁你的又不是我!你生气你去折腾依语那个罪魁祸首和依璇那个万恶之源好?!牵连无辜算什么本事! … 慕容氏要为嫡脉嫡支的嫡长子举行订婚礼。 这事儿惊呆了吃瓜的王室和议会:是谁说不到冠礼不会让嫡子成亲的?是谁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绝不为儿女情长所累的?大小姐你良心不会痛吗? 还真不会痛。 又不是为大小姐订婚不是? “你…这…帖子没拿错?!”齐王呆愣愣地看了看帖子,又看了看儿子,再看看帖子,再看看儿子,语无伦次地道,“这…它…这叫什么事儿啊?” 萧季晨一脸无辜:我知道都好了!媳妇儿都没了啊!!! 与此同时,议会长拿着帖子的样子就淡定多了,如果不是不小心撞到了大花瓶,还真看不出来被震撼了。 呵呵! 慕容家那位是疯了! 王室和议会在心里疯狂腹诽着! 和怡然、邺澜等人想着“我姐\/妹怕不是疯了”不同,柳涟颜和晴色满脑子都是:“羡慕!想订婚!” 北辰少凌紧赶慢赶终于在拿到帖子的当天赶到了慕容家的祖宅。当他看到这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三爷?您刚到?”李椬看着风尘仆仆的北辰少爷,“先歇歇?还有两天才能准备好。” 在祖宅订婚成亲的人并不多,就是历代君上和少君也不是都在这里结婚的。上次在这里成亲的是慕容晨的父母——秦昭君夫妇——这已经是快六十年的事了。 “飞霖呢?君上呢?小表妹在哪儿?”作为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北辰少凌太知道这事儿有多可怕!如果说这仨都知道还要这么干,他就要想办法赶紧回去抱着祖宗牌位苟命了! 李椬道:“您梳洗一下?几位主子刚吵了一架,都在气头上。” 什么?慕容依语…不是,飞霖还会吵架?北辰少凌觉得事情比预料中的麻烦多了!他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先回房歇会儿。告诉…告诉小表妹,我想见她。”所有问题都集中在依璇这里,搞定了她就是搞定了一切! “是。”李椬答应着,让人带北辰少凌去梳洗风尘,自己又去忙活着统筹“婚礼”去了。 … “哥?你这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当年的北辰一脉可是名存实亡没有嫡脉子嗣了!依璇看着这个突然露脸的兄长,心道:这是想谋算什么?难不成想“活过来”继承北辰一脉?不是,那你也等我上位之后再说啊!不是,我没想上位,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你要和飞霖订婚?”少凌直接地问道。要是明示暗示,绝对会被依璇扯得连亲妈都忘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谁也比不了小祖宗! “是啊。”依璇说着脸色微红,耳朵也有些发热,似乎是害羞了。 少凌沉默了一瞬:“入赘?” “我是嫡子。”依璇避而不答。 少凌:“同姓不婚。” 依璇也沉默了一瞬,道:“敢问三哥是来做什么的?” “你当真要走这一步?”少凌再次确认。 “棒打鸳鸯难分开。若是阿姐松手,我自然不敢强求。”说到这里依璇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可是,飞霖跨了这一步,孤死也不会放手!他要走我不留,他要留…”顿了顿,依璇嘴角微微勾起,“孤当效法信陵故事,以江山为聘,日月为媒,终我一生,不负一人!” 神光和信陵可不是什么好结果。传说女帝另结新欢生育三子,信陵君远离故国,最后还为救女帝新生的嫡幼子不治身亡。但终信陵君一生,从未负神光女帝半分! “愿少君心想事成,福寿绵长。”少凌说着拱手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这是第四个劝我取消婚事的了。孤就这么配不上你主子?”依璇满口酸涩的味道。 李锐沉默,上前虚扶着依璇的胳膊轻声道:“主子正找您呢。” 依璇“嗯”了一声走了。 … “这婚事,你还要不要?”依语淡淡地问。 迎面一刀当胸而来是什么感觉,依璇现在就是这样子。尤其是她刚刚还和北辰少凌放了大话… 伤害加倍啊喂! “依语想悔婚?”依璇的心中苦闷,眼中闪烁着暗芒。 依语坐直的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挑起依璇的下巴:“小家伙脾气见长了?” “媳妇儿都要没了还要什么修养!”依璇说着推开这根搞事的手指,踩着桌子扑过去,狠狠地咬在了某人的嘴唇上。 原本犹豫要不要关门的李澈和李锐:… 得!你们是主子!你们最大! “砰!” 门关了。 …… “太姑姑,不对劲啊……”依璇一脸懵懂地看着她,“他们变了。” 他们的感情和立场变了! 依璇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不可否认这是不难辨别的潜台词。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变了? 何以为家国? 依璇的脑海一片混乱,仅仅是短短的几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杨锦揉了揉侄孙女困惑的小脑袋,而后看向另一个陷入沉思的侄孙。 “阿润觉得呢?”杨锦坦然地说。 亦润从沉思中回神:“太姑姑,这有什么好处呢?杀死自己的手足,这权柄终究会旁落到权臣和宗亲手里……” “阿润是觉得,如果是自己的手足,哪怕他们无恶不作,哪怕他们暴戾恣睢,你也愿意将权柄交给他们?”杨锦问道。 “当然不是!可谁又能保证那些宗亲和大臣是公允贤明的呢?”亦润反驳道。 “你说得也对。”杨锦将画册再次展开:或许天下大同的理想就是为了这个? 画册之外,杨锦的声音沉稳淡漠。 …… 桌面上的东西被依璇一撞“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还有些笨重的东西发出刺耳的移动声,依语怕伤了人也不敢在这儿停留,顺着这股冲力让椅子往后退撞到了墙上。少女恶狠狠地看着这个还有功夫分心的家伙,啃到一口就算,立马起身就预备走人。意犹未尽的依语一把把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拉住死死的按在了怀里。 “用过了就扔,凭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不委身?璇儿啊,你可真是把这话践行的分毫不差。叫我说,当真是薄情寡义得很。”依语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少女充满生命活力的余温让他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蠢蠢欲动。 “我…” “别动!”依语喘了一口气,“乖…让我缓一缓。”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就咬了一口吗?!依璇气鼓鼓地想着,可是她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窝在他怀里了。她也有些贪恋这样的凉薄中又带着炽热的温暖。似乎有什么一直在改变,或者,嗯,试图改变。 “这是怎么了?”依语当然不会觉得依璇错了。毕竟这小祖宗在得偿所愿之后是会付出相应的报酬的。至少心愿达成的二小姐会瞬间热爱世家一切,积极维护世家规则,可以说是世家子弟中的模范标兵!可要是让她又不如意了的话…纨绔子弟四个字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大小姐的态度从来明确:对依璇,真的要会哄。 不会哄?反正我会哄!依语表示没在怕的! 依璇抿了抿嘴角:“腿酸。” “呵!还要我抱你?”依语冷漠地说着,然后一把将小祖宗凌空抱在怀里,悠哉悠哉地走到里面的卧室,毫不怜惜的把人扔在了床上。 依璇:真是冷血! 虽然被扔的毫不珍惜,但好歹享受了一下公主抱,二小姐知足。她起身把鞋子脱在一边,盘腿坐在床上,一脸不满地控诉:“这是我宗家的事,要那六大分支多嘴多舌吗?平日里也没见他们对慕容氏多恭敬!这会儿倒是个个忠肝义胆了?他们是不是以为我傻,看起来就很好骗!?孤爱娶谁娶谁!他们还想不敬主母?要造\/反啊!阿姐,你也太纵容他们了!” 依语不想说话: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嘚瑟!还主母?等你上位之后再做梦! “咱们还是谈谈悔婚的事。”依语直白地说。 “我没悔婚!不是!明明是你要悔婚!”依璇急得抹了一把汗,“要不然三哥来找我干嘛?北辰一脉可是名存实亡了!” “你是觉得,是我让北辰少凌来做说客?”依语的眼睛微微一眯,目光隐晦的四下打量,看起来很想找个称手的揍依璇一顿。 依璇见状连忙翻身在床上向后爬了几步,果断压住了藏着皮带和戒尺的暗门!还没等她翻过去呢,身后传来破空的声响——“啪啪啪”。 “啊!”依璇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你从哪儿找到鞭子的?书房休息室放这种凶器,母君怕不是傻?! “所以说,你这算强行盖章不许退货是吗?”依语阴沉沉的声音传到依璇耳畔,青年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恼羞成怒的冷淡,“来和我好好说说,我亲爱的妹妹,像这种不要脸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套路,你是在哪儿学到的?你这事儿太少了,又闲得慌了是?” 听着就是要往死里打啊!依璇机智地赶紧翻过身,面向着依语讨饶:“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阿姐!阿姐!璇儿乖!可乖可乖的!那不是咱们订婚还要有几年,我…” “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容易变心?”依语的脸色更加阴沉,语气也有些异样。 “不是!阿姐护着我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怀疑过阿姐的用心!况且,男人若是真的变了心,女人哪里能留得住呢?就算留,那也是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破镜重圆自古有!人人都羡慕那公主驸马得团圆,可那是佳话吗?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跟了别的男人,不管自愿被迫,那男人心里能不介意?若不介意,恐怕未必是真爱那妻子;若介意,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家国动荡难圆满,可男人不会承认自己无能,只会怪女人守不住清白!要我说,破镜能重圆,裂痕难再补。一别两相宽,欢喜各自知!”说到这里依璇突然住口,因为依语的脸色已经黑得可怕,用一句诗来形容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呵呵…我倒是不知道,我心爱的妹妹真的博学多才?璇儿,你从哪儿听到这么香艳多情的故事的?嗯?学校?世家?还是七夺?那些人教你读书,教你规矩,结果就是教你这些?好,是我的错。这两年,我一心扑在实验室和工作上,没怎么管你,倒忘了你这个年纪心性不定,最是容易遭人算计!这才多大?你都知道男人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了?我要是手里再松一松,自己这脑袋上的帽子是什么颜色恐怕不好说?”依语的目光明暗变幻,那话里话外都听得出怒火中烧。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不仅当真还要黑化是个什么节奏?完蛋了!依璇吓得瑟瑟发抖! 依语说着把鞭子扔到了一边,依璇这才看到,那原本是挂在木架上的装饰品。虽然依语丢掉了鞭子,依璇却觉得更害怕了。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她看到他的眼中压抑着欲望和兽性! 这太可怕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到在床上!仰躺着看着他眼中炽热,她刚要张嘴就再次被堵住了! 他咬着她的唇,让她感到战栗,然后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极尽挑逗之能事。 依璇的目光很快有些迷离。 她想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压回床上,又是一个深吻! 然后… “砰!” 房门被撞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慕容雨昊怒吼中带着一丝得意。 依语松开依璇,把她拉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不高兴地转头答道:“夫妻间的事,父亲不是早就食髓知味?怎么还嫉妒起儿女了?” 依璇:???!!! 慕容雨昊夫妻:!!!??? 落后一步的家主大人:… 依璇在装有事和没事之间犹豫不决。 “你们还小,克制一点。”慕容雨晨无奈地对两个孩子说。 众人:!? 依璇可不想这会儿背一口“白日宣淫”的锅!她连忙推了推依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母君!我没有!儿没有!儿臣真没有!”依璇已经顾不得什么隐瞒身份了,再这么让他胡言乱语下去,她就要直接升天了啊喂!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慕容雨晨很好脾气地问。 依璇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我说吵架吵到一半的时候情不自禁,您信吗?” 蠢货!慕容雨晨瞬间就知道倒霉女儿做了什么了:“又说错话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少招惹他!” “儿臣…女儿…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儿…有点儿吃醋…而已!而已嘛!”依璇回答。 呦呵?真是厉害了我的闺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吃醋?这和当年那个看到怀隐君和夜枢国皇子多说了几句话就妒火中烧,硬生生设计让皇子丢了皇位,还把从小和信陵君一起生活的皇子他妹丢上皇位的神光女帝有什么区别!?感情本君还培养出了个情圣女儿是怎样?!不对,这是特么两个情圣般的冤家! “母君明察!儿臣和依语本是在谈‘破镜重圆’的典故。儿臣以为破镜重圆不过是自欺欺人,男人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依语听了非说儿臣不学好还危言耸听,还要教训儿臣!您看!还疼着呢。”依璇说着先后撸起两个袖子,指着上头的被鞭子抽出来的红痕对亲妈控诉道,“若是儿臣错了,阿姐再怎么教训也是应该的,儿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可儿臣本就无错,长姐这般教训实在让儿臣口服心不服。长姐听到这话恼羞成怒还伸手抓儿臣的领口!儿臣何其无辜呢?若不是澜表姐给了阿姐一块手表,让他整日里盯着时间,哪儿来的理由非说我迟到!”依璇解开衬衣最上面的纽扣,还能看到依璇脖子上的勒痕,而依语的右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块看起来很骚包的手表,“碰巧这时候房门被踹开了,儿臣下意识地抱紧了阿姐。然后您就来了。” 依语将手表藏进袖子里,这才道:“儿什么都没做。” 众人: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似乎是知道众人的心思,依语继续说:“从小到大,哪一次父亲不把我头上这帽子扣实在了才罢手?烦。都快迟到了,谁有空和他啰嗦?” 慕容雨昊:合着是我的错? 慕容夫人:锅从天上来! “大好的日子,别总和璇儿置气。还不去换衣服?”慕容雨晨无奈地叹气。 “她们…”慕容雨昊可不想功亏一篑。 “我的孩子不劳你费心。多大的人了,还带着外人往女儿的房间闯,你的脸呢?”慕容雨晨不屑地冷笑,目光在慕容夫人的脸上划过,“偷鸡不成蚀把米,好玩?” “你…” “我什么?”慕容雨晨淡漠地看着这对男女,“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慕容雨昊夫妻俩的脸色阴晴不定。 依语和依璇早就趁着两人争执的时候从里面的小门换了个房间换衣服去了。 …… “权柄就这么让人爱不释手吗?”依璇抱着一杯酸酸甜甜的果茶细细地喝着,对于这种变化还是不太能理解。 杨锦无所谓地点头:“也许。” “那太姑姑呢?权利,比璇儿重要?”依璇问道。 “谁也没有我的乖孙重要。”杨锦老气横秋地回答。 “那璇儿和陈家太姑姑哪个重要?”依璇作死地问道。 “当然是……”嗯!嗯?!杨锦连忙转头看着自己一脸认真地侄孙女,“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依璇秒懂:“原来璇儿在太姑姑心里不重要啊……” 就…… 很会扣帽子的孩子呢。 是谁过欤? “璇儿也很重要。璇儿是亲人。”杨锦对侄孙女轻声道,她将糖果放到依璇的掌心,“这不一样。” “不一样?”依璇将糖果拿起,剥开糖纸,认真想了想,“那就不一样。”她说着将糖果塞进嘴里。 “你们该回去了哦。”杨锦说着指了指外面即将落下的太阳,“已经很晚了。” 三个孩子齐齐看向自家亲爹。 杨家少主:…… 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 陈瑶回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杨锦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用手遮挡着太阳,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怎么?我这是亏待了你?叫你起了这等心思?”陈瑶一步一步踩着散落的阳光走进来。 杨锦连忙翻身起来行礼:“瑶姐。” “且算了!你这是思归?还是视死如归啊?”陈瑶浅笑着问,眉宇间一片亲切温和,如春光融融。 杨锦:…… 哪有人一回来就找茬的!我都乖乖在家里待着了!杨锦委屈,但是不敢说! 因为如果是前者根本说不通,如果是后者,她就死定了! “瑶姐,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避而不答的拖字诀永远不会过时,杨锦一脸关切的问道。 陈瑶点头:“一切都好。当年偷账本子的经验很有用。”她说着拿起杨锦放在一边的画册,翻开折起的页脚,“竟然已经到这里了?她们的插画和题字呢?” “还没给我呢……”说起这个,杨锦可以理直气壮的委屈——怎么能拖稿呢?! 陈瑶淡淡地一笑,翻开没看完的那页。 …… “我现在就好奇一件事。”梳洗一番,换了一套礼服,依璇站在落地镜子前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她身后,依语只穿了一件襦衣,轻简单薄。他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环着依璇的腰,一副“色咪咪”的风流样,歪着脑袋在她耳边道:“怎么?” 依璇的耳朵微微发红,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嘴上却平静地道:“有多少傻子真觉得今天是咱们俩订婚?” “呵呵…这话怎么这么酸呢?璇儿是迫不及待了?”依语似乎心情很好,神色更是少见的温和。 可惜依璇是看不…不,从镜子里能够清晰的看到两人现在的样子,视线所及,依璇忍不住红了脸:“说正经的!” “本也不是正经话。”依语说着顺势亲了她一口,在她耳边呢喃道,“别急。我是你的。” 不是“你是我的”的霸道宣誓。 “我是你的”,这是安抚,也是寄托。 “哼!从来嘴上好听!”依璇的嘴硬是有目共睹的。 依语也不生气,直起身,双手按着依璇的肩膀,爽朗地一笑:“都说甜言蜜语暖人心。我这不是想要掳获芳心么?看来,不太好用?” “你少揍我两顿我就谢天谢地了!”依璇毫不客气地说。 “这可真是冤枉。我从来没无事生非地自找麻烦。好人儿,其实…你哭唧唧地趴在床边死不认错的样子真的很诱人。”皮这一下很开心的依语说完赶紧溜了。 房间里依璇回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恨不能回到过去把自己打死! … 于是,宾客们就看到了一脸愉悦,气场比平日里温和许多的大小姐,和仿佛被人骗了八百万,气压低得让人喘不上气的二小姐。 小祖宗不愿意婚事?不少人在心里琢磨开了。 世家子和王室一样,除了娶妻还有纳妾。大多数情况下,联姻的正室几乎不需要另一半的任何支持,理所当然对丈夫\/妻子不可避免地有些强硬。丈夫\/妻子当然就会偏向那些“离开自己就不能活的无助姬妾”。不过这种傻子也不多了。 婚者,合二姓之好也。上事宗庙,下继后世。 “妈。”依璇走过去攀着慕容雨晨的胳膊,很想念的样子。 “这是…”周围的太太们有些茫然。 慕容雨晨温和地介绍:“这是我的嫡子。从小娇惯了些。” 依璇乖巧地跟人家打了招呼,这才对慕容雨晨道:“我以为您去准备了。怎么还在这里?” “当我想啊!慕容雨昊非让人缠着我!”慕容雨晨说变脸就变脸,看着那些人的眼神都锐利了几分。 诸位太太脸色微变,心里有鬼的不说,无辜被牵连的赶紧告辞。 依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些跑路的,这才对剩下的几个人说:“这里可热闹?” 几位太太不明所以,还是大大夸奖了一番。 “这样。”被依语的喜悦深深感染的二小姐决定发发善心。她直白地说:“不论慕容先生许诺或是威胁了什么,我都不计较也不追究,你们现在让我们母女离开。” 有人犹豫了。 “大好的日子,这是我慕容氏祖宅,不是他慕容雨昊的私人领地。”依璇的话就是撕破脸了。 三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讪笑着赔罪离开。 依璇看着剩下的几个人,右手一动,打算说些什么。 慕容雨晨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幼子的手,漫不经心地道:“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高台上慕容老爷子宣布,他要亲自为自己的长子嫡孙加冠。同时为了庆祝长孙长大成人,老爷子将自己名下慕容集团的股份全部交给长孙,并且让长孙在毕业之后接手自己董事长的位置。 “哼!又是这手段!这些庶子…”依璇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想抱怨。 慕容雨晨再次按了按女儿的手,微微一笑:“跟我回去换衣服。” “我不穿裙子!”二小姐誓死不从! 慕容雨晨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强行把人拖走了。 奉命拦人的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骇人的消息递上去。 … 依语的礼服一向是偏中性的。传言,慕容家的大小姐幼年时曾女扮男装出去玩。等依璇上了初中,叛逆期到来,再加上大小姐自己课业繁重才不得不终止了这个游玩计划。可客人们没想到的是,大小姐真的按照古礼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中衣从里面的侧门一步一步走地走了上去,然后在老爷子面前单膝而跪:“孙儿敬问祖父安康。” 老爷子一惊,勉强控制住了脸色。他身后李椬和李锐一人端着衣冠,一人端着绶带站得笔直。 “你决定了?”老爷子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爱权势财富的。 依语微微低头,改为双膝跪拜。 老爷子见状上前几步,亲手为依语梳了头发,转身先将黑色的布冠为他戴上,又在依语起身后又亲手为这个长孙穿上黑色的礼服,系上纯黑色的腰带:“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小子不敏,敢不承命?”依语一跪一拜,起身转向宾客作揖。 知情的世家和王室子弟自然纷纷还礼。有心人这才发现,今天穿正统礼服的人有点儿多!没等他们细究,台上的大小姐转身离开,看样子是去换衣服了。 “这样重视,不愧是受尽宠爱的长子嫡孙。” “煊赫威扬,令人羡慕。” “大小姐举手投足尽显风范,明君在世啊!” “怎么没见慕容家主?” “家主夫人也没见。” “还别说,二小姐和三少爷也没在。” 高台上原本老当益壮的慕容老爷子听着这些议论声,再想想不久前蠢儿子带着手下的人做了什么就觉得血压升高!可他还是强行压制住了昏倒的感觉,用灵力护着自己的心脉,等着一身玄服的依语出来。 不一会儿,依语果然换了一身玄服走了上来跪好。 老爷子只觉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强撑着给依语戴上了橙色的玉冠,穿上了一身白色的绣着金色麒麟的礼服,还给他系上了绣着祥云的腰带:“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臣虽不敏,不敢忘先君之教。”依语再次一跪一拜,这次起身转向宾客时,依语从右手边新上来的礼官手里接过酒杯向众人一敬,对宾客道:“旨酒既清,嘉荐亶时。始加元服,兄弟具来。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早已准备好的世家子和王室子举杯相对:“谢酒。” 等依语再次离开时,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要三拜三加?” “很久没见这么繁复的礼仪了。” “到底是嫡长孙。” “老爷子也是好福气。” “还好不是二小姐。” “嗨!小祖宗那耐心?早就甩袖子骂人了!” 老爷子只觉得头疼欲裂,心脏像是要爆\/炸一样,可惜棋差一着,没资格抱怨。 依语穿着麒麟袍出来的时候,老爷子都有些麻木了,他只盼着早些结束。将最后的王冠、衮服、腰带一一给依语穿戴好,老爷子已经快虚脱了:“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依语一跪一拜:“孙儿永受天恩。”然后起身面向众人。 “这!” “这这这…” “王…王…” “齐王冠冕衮服!?” “齐王室怎么肯…”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于服,肴升折俎。承天之庆,受福无疆。”依语淡淡地地答了祝词,将手中的酒爵敬了众人,再次作揖行礼,然后离去。 老爷子撑完了这场猝不及防的冠礼,就让人扶着自己悄悄离开了。 被忽悠着换上礼服开看热闹的北辰少凌表示:真是厉害了我的小祖宗!套路与被套路与反套路与连环套路哈?你们怎么不上天啊! …… “真是好算计!偷梁换柱?锦儿也喜欢‘智取’?”陈瑶将页角折回,合上画册,意味深长地问道。 杨锦:…… 救…… 救命! 我真的是无辜的! 智取?谁家管这套路叫智取啊?! 杨锦是贪玩还不太聪明,可是不傻!她支支吾吾地看着陈瑶,很想像小时候那样耍赖,可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别这么‘聪明’! “瑶姐,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的!这东西本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杨锦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我虽无能为力,却也不曾助纣为虐。瑶姐,人命天定,可我不甘心……” “但也不想牵连无辜,对?”陈瑶的一脸感慨地看着她,“我不知该羡慕你还是嘲笑你。到了这般年岁,依旧能保有这份天真纯粹。当初……罢了,我们本也没安好心。锦儿啊……” 杨锦沉默了。 陈瑶知道,当着父子四个,她们说得太多了,于是有些兴意阑珊地摆了摆手。 等杨家少主念完了画册上的章节,不禁好奇:“姑姑折起页角做什么?” 杨锦不在意地答道:“随手的事。你不回去?” “太姑姑,枫儿乖,再听一个!”亦枫兴致勃勃地说。 杨锦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累了,不会。”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陈瑶。 陈瑶:…… 陈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面对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陈瑶艰难地做了个深呼吸,从杨家少主手里拿过画册。 嗯…… 意料之中的…… 空!白! 你可真行! 陈瑶现在很想送杨锦去见祖宗! ……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爷子勉强缓过神来,赶紧找了慕容雨晨询问。 家主大人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不以为意地回答:“这话该我问叔父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世家,从没有太上皇!” “你到底是知道了。”老爷子勉强缓过脸色,“因为我偏向昊儿?”正常情况下,女婿出轨都会被丈母娘一家打死。 “是因为三哥英年早逝。”慕容雨晨并没有避而不答,“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你从一开始就想要慕容雨昊娶我。为此甚至不惜违背祖制,欺骗幼主。他既然要继承南宫氏,自然永远也不能成为我的丈夫站在慕容氏的身边。想斩断我借助南宫氏收服慕容一脉的可能的,除了摄政一脉还有储君一脉,可当时我还没成婚。” “就凭这个?”老爷子有些气急败坏。 “那时我只是怀疑。毕竟,历史上不缺忌惮优秀的储君的君上。直到,邺澜出生。”说到这里,慕容雨晨一笑,“我很想知道,是父君给您的勇气还是先祖父给您的胆子,偷天换日?” 老爷子脸色涨得通红。 “你用邺澜换下暗主,想让我的骨血流落在外,来日纵然我有幸生育嫡子,也会被这样的兄长连累。可惜天佑嫡脉,我救下了语儿,顺手救回了暗主。人啊,还是要存几分良善之心。”慕容雨晨嘲笑着说。 “族老们知道暗主的身世?!”老爷子霍然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李恪。 李恪微叹了一口气,坦然地说:“这些我都知道。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每一个暗尊都无法拒绝的诱惑。”曾经的邺澜,如今的依润。 “那你为什么生璇儿?!”老爷子的情绪有些失控。 慕容雨晨再次一笑:“当然是托您的福。暗主曾流落在外,骨血不明,列祖列宗以当时未曾祭祀为由,认准了他是庶子。” 老爷子的神色一顿。 “我只有暗主和璇儿两个亲生子,暗主既然上位暗部,璇儿自然别无选择。”慕容雨晨继续道,“语儿那孩子的确可怜。我捡到他的时候,正是大雨初晴,天空一碧如洗。他就躺在一个偏僻垃圾桶旁边,掀开的盖子替他挡住了雨水,一层薄薄的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我抱起他的瞬间,这孩子睁开眼,冲我‘咯咯’一笑,欢快无比。” “什么!?”这个打击可比暗主那一波要强烈!老爷子捂着心口,脸色发白。 “恭喜叔父,得了一个天生灵体的孙儿。”然后亲自抛弃了他。慕容雨晨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撇了撇茶叶,又合上盖子继续道,“有了这两重保障,我自然不惧生育嫡子,哪怕是个幼子。” “族老会!你什么时候…” 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昭告宗庙,族老们不可能一无所知! “璇儿五岁。” 八年足够家主大人完成布局。 “公司…” 族老们倒戈,明面上的东西自然不会控制在老爷子手里。 “璇儿九岁…” 四年足够铲除异己。 “王室…” 某种意义上,世家与王室一脉相承! “璇儿十二岁…” 说服王室比收回权柄容易。毕竟一个是对外利益谈判,一个是自己人的利益分配。 “咳咳咳…祖宅…” “您累了,歇着。” 祖宅从来就没旁落过。 嫡长,嫡长,嫡在长前,这话不是说了玩的。 慕容雨晨放下茶杯,淡漠地离开了。 “她…她…你…你们…我!”老爷子突出一口黑血,瞪圆眼睛指着李恪。 李恪伸手握住那根手指,低声道:“别怕,即使一无所有,你也有我。” … 依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青涩又娇羞的男男女女,觉得家主大人一定是又抽风了!叫李锐把所有人打发走,他自己去见自家那个刚刚怼赢了摄政叔叔的妈兼丈母娘。 “您想做什么?”依语问。 慕容雨晨一脸无辜:“谨贺成年之礼。” “有这么给女婿送妾的吗?!”依语简直要被气笑了。 “怕你不熟练嘛。难受的还不是璇儿?再说又不是我要送,都是父君的意思。”慕容雨晨卖亲爸卖得异常顺手。 “这不劳您操心!伯祖要是真这么闲,管好自己弟弟不行吗?”老爷子这些年都上天了啊!依语说着拂袖而去。 “死人又管不了活人。”慕容雨晨嘟囔了一句,到底叫李椬把那些人送走了。不说别的,闺女还是自家的叫人疼,而且她也怕熊闺女知道了直接跟她掀桌子。 … 这事儿,依璇知道得很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依语身边的心腹里是有依璇的人的,于依璇也一样。何况给两个孩子订婚的话并不是慕容雨晨的一时兴起。这话已经祭祀过天地,禀告过宗庙,列祖列宗也已经认同。夫妻间的事,有时候说不来谁对谁错。 “语儿姐姐加冠,孤该送一份大礼来庆贺才是。”依璇淡淡地一笑。 李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小祖宗眼睛里闪烁着妒火,熊熊燃烧的那种。 今天的依语回房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似乎房间里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他警惕地用灵力将整个人包裹,而后将精力集中到眼睛上。依语和依璇在祖宅不常住,再加上慕容雨晨为了看戏有意放纵慕容雨昊一家,所以依语真的有些害怕事情会失控。毕竟,依璇还在这里住。此刻的他完全忘了,作为少主,依璇掌控祖宅远比那一家子要容易。慕容雨晨再想看热闹也不会拿唯一嫡子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阿姐怎么这么紧张?”突然房间里的灯被人打开,依璇清亮的声音同时响起,“依语加冠成年,璇儿给你送礼。喜不喜欢?” 祖宗!你这是想上天吗?!依语看着一身青蓝睡袍坐在自己床上的少女时不时还对自己抛媚眼,喉头略干。然后一阵淡淡的兰花的香气飘进了鼻腔,他随即醒过神,皱眉道:“做什么?” “勾\/引你。”依璇说着把睡袍从肩膀上撸了下来,还配合着扭了扭腰。 依语:… 你这是吃错药了?!依语被震撼得不轻,一时忘了反应——最重要的是:真漂亮! 看着依语喉头不自在地一动,依璇心里轻笑了一声,到底把衣裳穿好,走到他身前,牵着他的双手往床边走:“好看吗?” “嗯。”尽管知道不太对,依语还是顺从地一把将人按在了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依璇略带挑衅和嘲笑的眼睛,他顿时忍不住捧着人家的脸,对着那诱人的薄唇吻了下去。不过到底两人都有所顾忌,依语只是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挑逗。松开依璇的瞬间,他有些怅然若失:“真舍不得你…”声音干涩沙哑。 依璇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子!”她说,“就没闻到我这满身的酸味儿?” “我已经把人打发了。我跟母君说了,以后她少自作主张!”依语说着腾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嘘…你是我的,对不对?”依璇先是用右手食指做出噤声的样子,而后调戏一般用指尖划过依语的下巴,“我的媳妇!我一个人的!” “妖精!”依语说着再次垂下头要去吻她。 “呵…”依璇突然伸手握住依语的肩膀,一个翻身把他反压在身下,“那也是你自找的!” “唔…”依语没想到依璇突然发难。 猝不及防之下被咬了一口,顿时疼得出声。依璇趁机撬开了他的牙关,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搅动了一番,等依语反应过来,又把他的舌头东游西荡玩乐了好一会儿,最后深深地吮吸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退出去。 被调戏了有些无语的依语:不仅是吃醋,还有报复我之前挑逗她让她失态? “明年我要订婚!”成年礼之后说什么也不能再等了!依璇恶狠狠地说,“反正,那些人你…”仿佛想起了什么,依璇的脸色一变,改口道,“我信你就是。你也小心些。” “别担心。”依语摸了摸她的侧脸,起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人揽在怀里安抚道,“为了你,我必定平安康健地活着。” “多事之秋。”依璇闷闷地说。 …… “你这不是有么……”杨锦嘟囔着。 “呵……!”被气笑了的陈瑶现在很想打人! “我真是无辜的啊!”杨锦理不直气也壮! 成全了谁? 毕竟谁的命也没有多余的!这就跟谁家继承人也没有多余的,它是一个道理不是? 杨锦又没做错什么!作为嫡长子,哦,又不是她想生得那么早。再说了,世家摆烂的嫡长子,没有三成也有两成半,被陷害蒙冤的又有个三四成,然后德不配位的还要有个半成,正经继位的也就那一两成好?这还是有神光女帝的铁律保驾护航,世家又不断调整嫡长子和家主矛盾的前提下才有的数据!要是这些律法和运行体制真的没有问题,那摆烂的三成最少要支楞起来两成半!毕竟唾手可得的权利地位,只要努力奋斗一下就能名正言顺,谁不想要啊? 问题是,这根本就不现实! 你不够努力,你弟弟够优秀会把你和皇位送走,虽然命还在。比如西唐那位哭着说出“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苟违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上。”的宁王殿下。 你够努力也够优秀,但你弟弟更优秀,会被弟弟送走。比如西唐的隐太子,玄武门上的那两箭的精准可以说冠绝古今。 你够努力也够优秀,但你亲爹就是想宠你弟,你就会想送你弟走,然后两败俱伤,被另一个弟弟捡漏。比如西唐的愍太子、魏恭王、高宗皇帝三位的传奇事迹。哦,这里面可能要算上一个无辜躺枪的吴王恪。 就算你赢了兄弟,也够努力,但如果你有一个更加秀儿的亲妈……反正西唐的皇位是竞聘上岗,男的可以,女的可以,不男不女的差点儿也可以,应该问题不大?至少中宗和睿宗两位陛下就躺的很平。至于不想躺平的?那就会被动躺平咯。你看这个孝敬皇帝和章怀太子不就是? 仔细想想,怎么都是西唐的事呢? 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叔侄和睦呢…… 杨锦想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看着陈瑶的表情更加欠揍了! “把那些不正经的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不然我抽你!”陈瑶强忍着抽人的冲动,“啪”的一声将画册摔在了桌面上! “不就是让你临时续写吗?又不是第一次……”杨锦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 指望熊孩子会反思自己? 呵呵! 不管是八岁还是五十八岁,她不责怪别人就不错了! 反思个锤子! 杨锦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把侄子和侄孙们扔出门,一边挑灯夜战补稿子。 陈瑶都回来了,那俩还会远吗?! 骗谁都别骗自己! 于是当半个月后,李立生和高凌靖上门的时候就看到一篇还飘着墨香的稿子。 …… “你们两个是不是不太对?”不是家主大人多心,这两个孩子最近的接触也太亲密频繁了一些。虽然没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这样越距又不受控制,不论是对依语还是对依璇,都是极为异常的。 依璇一手支着桌面,揉着太阳穴:“儿臣…儿臣最近有些累。” “儿臣近日有些离不开璇儿。”依语淡淡地说。 慕容雨晨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给璇儿的那份宗卷呢?”她说的是那份册嗣君的卷轴。 “和另一份一起放进宗庙祠堂了。”依语回答。 “你们最近修炼了吗?”如果是卷轴和灵力…七夺七殿是疯了?慕容雨晨说着握紧右手。 “没。”两人异口同声。 随即依语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雨晨:“下\/毒?!” “你最近没发作就没疑心?”慕容雨晨很好奇,依璇也就算了,依语的身子可是被下药的,灵力失衡不是很容易察觉吗? “我没有!”依语说完满是恐惧地看向依璇,一把掐住了她的脉门,而后脸色苍白地看着慕容雨晨,“这…母…母君!她…” “叔父还真没辜负父君的教导。”慕容雨晨笑意盈盈地说,眼神冰冷刺骨。 … “叔父大安了?”慕容雨晨淡淡地看着病床上命不久矣的老爷子,“说,你要什么?”用她唯一的嫡子和女婿来要挟?好,她承认她有些慌,但没人能在算计世家嫡子之后全身而退。自信陵君以降,世家嫡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觉得呢?”老爷子的声音淡淡的,还带着虚弱。 “叔父年岁大了,侄儿不好叨扰。”慕容雨晨说着就离开了。 “此诚兄嫂之嗣也!” 慕容公讳允城,病逝。 依语换了一身玄服,外头披着一件粗麻衣,袖子边口缝制得整整齐齐,腰间系着粗麻,衣下摆也是整齐平整的,手里还拿着个棒子。 “齐衰一年?”依璇轻声道,“依语?” “璇儿来了?去换衣服。”慕容雨晨有意隔开两个人。 “母君您服大功?”依璇认出了这身丧服,整个人有点儿迷茫:侄子为叔父该是齐衰一年?哦,世家之主按例减一等,少主例同。等等!亲妈!你之前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才立我做嗣君?!“儿该服小功…”突然依璇一愣,看了看依语,“儿臣齐衰三月?” “这会儿就心疼了?”慕容雨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妈…”依璇刚想说些好话。 “行了,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媳妇。齐衰就齐衰!还不滚回去换衣服?”慕容雨晨简直没眼看傻闺女。 “日后怕是要生波折。”依语见依璇走了,这才对慕容雨晨开口。 “承重孙的你该斩衰三年杖期!”还有空管那小兔崽子波折不波折?!慕容雨晨白眼一翻,“夫为妻丧,齐衰一年不杖期。妻为夫丧,齐衰三年杖期。祖父例减一等。”操心个屁! 顺带一提,这里说的夫妻服丧是指丈夫迎娶妻子的情况。反之如果丈夫入赘,那么妻为夫丧是齐衰一年不杖期,夫为妻丧则是齐衰三年杖期。在特殊情况下,世家和王室的嫡系嫡支中还存在着互为嫁娶的特例,这时候不论是夫丧还是妻丧,都是齐衰一年不杖期。 “之前您说有办法,这办法不太和谐…”依语犹豫了一下,“总不能一直守孝…媳妇儿还是要睡…” “闭嘴!阿琛我警告你,璇儿还小!”慕容雨晨气急败坏地说完,拂袖而去。 你女儿那什么我的时候可不要太熟练好?对于眼瞎的妈,依语不想说话。 依璇换好丧服回来就看见依语一脸绝望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阿姐?”依璇下意识地有些心痛,不由得安慰道,“逝者已矣,阿姐保重自己。” 依语回神,看着依璇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一怔,随后抱了抱她:“我没事。就是…”母君看咱们有点儿不爽。 “叔祖执念太深,活着已…”是个祸害。依璇咬了咬牙,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有些伤感地呢喃了一声,“阿姐多去看看也是行的。” “我没难过。”依语淡淡地解释道。他和祖父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他庇护他,也在利用他。依语又何尝不是在借力打力?依璇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就是最好的证据。 “慕容先生…”依璇把脸埋在依语怀里蹭了蹭,很快就把眼睛蹭红了,像是大哭过的样子,“孝满再说。” 依语知道,这是在担心婚事。成年却不曾订婚,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的嫡支嫡子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块袒露在阳光下的大肥肉。谁都想,谁都能上去咬一口。偏偏,依璇还不能露出任何自保的本事… “璇儿,等我一年。”既然她想要,他给就是了。依语郑重许诺,“我一定…”如你所愿。 … 依璇过了三个月就出孝,依语却是整整守了十二个月的整孝。为此,他错过了依璇的世家考核和十六岁生日宴。这一年九月底,依语正式除服。 “叔父的遗产都留给你了。私房钱你和你弟弟还有璇儿一人三成,剩下那一成是我和你父亲平分。”慕容雨晨的服大功丧只有九个月,当然比依璇那为时三个月的齐衰要好多了。细麻布当然比粗麻布来得舒服不是? “这分配…父亲就没说什么?”依语更关心实际能攥在手里的。 “没事,英已经…咳咳…公司已经控制住了。有几家子公司是当年父亲单划给叔父的,把这些从公司切割交给你父亲,足够那半成了。依风先和璇儿在公司挂名,反正他们要读书。你呢?”慕容雨晨没有解释留下依风的原因。 依语想了想:“我想陪璇儿两年。公司那边请母君费心。慕容依风也是您的儿子,我不担心他的未来。” “按说来历不明的庶子不该留下。可叔父的祭祀还是要有人承担。”依语是不能了,不让依风顶缸能怎么办?家主大人也很难啊! 依语的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会儿道:“儿臣斗胆,嫡子才能祭祀,依风到底…” “你父亲…罢了。这事我和族老们商量一下。若是他不肯放手…”慕容雨晨其实很不愿意再插手。 “儿明白。”依语回答。 “你注意些欧阳氏。我想知道邺澜的底线。别和少凌牵扯不清。”慕容雨晨说着起身离开。 “老三…老三…头疼啊…”依语说着拨通了某人的通讯,“在哪儿?” “游泳。六妹和七弟也在。”依璇沾满水珠的脸上洋溢着活泼的笑容。 “别玩太久了,感冒了没法上课。”依语叮嘱道。 依璇抹了一把脸:“知道。阿姐不来?” “下次。”依语说着浅浅地一笑。 “是为叔祖的遗产?他竟然还留给璇儿…这是留给孙女还是留给孙媳妇啊?”突然依璇脸色一变,“他这是不想让咱们成亲?!” 依语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意:“想什么呢?那是私房。嫡长子优先继承制不是这么用的。父亲背着污点,我当然可以越过他接手祖父的东西。父亲活着,我不是承重孙,递减一等之后才是齐衰杖期。放心,不会落人口舌。” “那就好。阿姐忙归忙,多注意身子。李锐粗枝大叶的,要不要叫木子澈跟你一段时间?”冲洗过的依璇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说,看起来是打算回去了。 “也好。你这是要回来?”依语看着依璇旁若无人的动作,有些脸红。 “嗯。到底你才出了孝。我不该这么明目张胆。”依璇说着有些愧疚,到底挑了一身素淡的衣服,“抱歉。” “不必委屈你。嫡庶有别,你已经过分礼遇他了。”依语淡淡地说。 依璇的动作顿了顿,摇头道:“不是为了叔祖和名声。阿姐到底曾以嫡长子之身统领宗家…我要让他们知道,不是你高攀嗣君,而是我求你委身下嫁。” 依语沉默。 …… “你跟我说,这是你旧年的稿子?”李立生指着还未干透的墨迹,嘴角抽搐地问道。 陈瑶在一旁捂脸:每天写出一百字就出去浪的行为,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高凌靖心说:你就是去我家画馆做个旧也算有诚意啊!我又没瞎! 我不管!就是我的! 当熊孩子不做人的时候,每个正常人心里都是崩溃的。包括但不限于陈瑶、高凌靖和李立生。 “锦儿,你能不能有一点诚意?这墨都直接沾的我一手黑,你跟我说是经年的旧稿子?嗯?旧稿子?你实在不行,你跟陈借点银子,你去做个旧行么?行么?!”李立生看着杨锦一脸【就是这样】的死不悔改,直接气笑了——上一个敢这么忽悠她李大人的,九族的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杨锦躲在陈瑶身后,就是死不承认自己赶稿子,然后还死不要脸的伸出手:“我的题字和插画呢?” 高凌靖&李立生:好一招祸水东引!聪明死你得了!你瑶姐几十年没管你,你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是? “我不管!是我的就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杨锦一看她俩要跟陈瑶告黑状,当即先下手为强! 三人对视一眼:当年杨家祖母的行为到底是伤她太深。哪怕是如今,她已经到了该做祖母的年纪,依然没有释怀半分。真是……造孽啊!如今三房这血脉断绝,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杨家祖母若知道自己的一时意气真的彻底叫亲儿子血脉断绝,会不会后悔呢?罢了,逝者已矣,这个答案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况且,就算后悔又能如何呢?锦儿的心里,再也没有当初那份纯良仁善了。 “给你给你!给你就是!”李立生说着去翻自己之前的题字稿子,争取去找一个最满意的摁到杨锦的脑袋……,不对,是装裱到杨锦的画册上。 至于高凌靖的插画?他还在赶第一册的呢!续写的插画?且等着! 然后杨家父子四个就看到了赶画稿的高家姑祖母骂骂咧咧地抢李家姑祖母的墨盒套组和颜料,忙着画各种小图画;李家姑祖母在陈家姑祖母的书箱里挑剔着各种不同的毛笔和墨靛要题字;陈家姑祖母一脸微笑和善的看着自己姑祖母,然后自家这位就拿起尘封多年的笔开始赶稿子。 食物链条相当清晰! 等杨少主给儿女们复习完昨天陈瑶刚刚编完的那段故事,杨锦把昨天才赶完还没干透的稿子扔给了侄子,美其名曰【帮忙晾干】。 父子四个一边阅读,一边烤纸,也是很有趣的。 大概? …… 依璇的学业进展很顺利,到了九月,慕清学院大学部开学,依璇光荣的成为一个大一新生。托依语陪读两年的福,依璇从一个到处短板,纨绔无良的学渣顺利进化成了一个优秀学子。从她提前一年高中毕业,优考入学可见一斑。至于过程么?你只问问那些断掉的皮带、板子还有二小姐可怜的屁股就知道了。 没什么是打一顿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顿。 大小姐都懂! “阿姐毕业了呢。”依璇说出这话的时候不无遗憾。本以为他们能一起读书来着。虽然她并不是很想一起读书。这么说着,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柳涟颜:呵呵!惯的你!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听说大小姐陪读,整个人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被打怕了还要去撩拨他,二姐你可做个人!你要是真遗憾,真不愿意,你别一边抱着他哭唧唧,一边又去乖乖读书啊!再说,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秀恩爱的人是无辜的!我严重怀疑你们骗狗进来杀好嘛?! “六妹觉得,明年的优考,我去不去?”依璇问。 “虽说姑母正位宗家之主,可二姐是嫡幼子,加上大小姐已经入职,分支本就警惕宗家崛起,二姐一但木秀于林,恐怕祸起萧墙。”涟颜十分诚恳地劝道。效忠于宗家的分支少主当然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当然,这份忠心是否纯然无二,恐怕只有柳涟颜自己才知道了。 这个答案并不曾出乎意料,或者说,依璇就是要涟颜说出这么一个答案来。如果柳涟颜忠诚坦荡,依璇不介意为这个妹妹谋划一个好前程。如果柳涟颜心怀不轨,那么今天的话就是她挑拨宗家骨肉相残的罪证,依璇同样不介意送她去地府和父母兄长们一家团聚。 二小姐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当年刘荣的事,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害怕大小姐看不起她。宗家少主可以阴狠毒辣,可以正气凛然,可以胆小怕事,可以一往无前。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可以出尔反尔。虽说刘荣瘫痪在床是底下人为了讨好弄出的意外,却也反映了依璇掌控力的缺失。从小到大,依璇听过太多“你弟弟比你强多了”的贬低,也听过太多“大小姐比二小姐能干多了”的对比。依璇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依语因为对她失望也产生这种想法的样子。所以她失了分寸,显得不堪。 但不可否认,依璇二小姐聪慧又敏锐,自然是个十分优秀的继承人。 “那就大三的时候再说。六妹有什么打算?”依璇问。 二姐,求你真的做个人!涟颜真想知道当年君上生这个嫡子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啊!除了作死就是在作死地边缘疯狂试探!要不是她上头有大小姐顶住了族人的压力和父母的期许,她怕不是要和族人们两败俱伤?甚至直接动手斩草除根?世家从来不缺因为被族人惹恼而清洗族人的君上和少主。当初的秦昭君就是如此,如今的依璇二小姐未必不行! 心里再翻江倒海,涟颜也不敢说半个字。她只听字面上的意思,也只能听字面上的意思:“我和晴色想明年去参加优考,压小少爷一头。” 依璇闻言微微一笑:“可。” 资源是有限的。依璇不畏惧依风的成长,也不吝啬对依风的打压。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去扶持小少爷。 依璇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者说需要一个明面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管是为了慕容氏还是为了自己。 … “母君,儿臣还是想搬回去。”依璇难得正儿八经地和慕容雨晨面对面的坐着。 慕容雨晨诧异地看着女儿:“语儿的意思?” “是我的想法,终究不太合适。”这关系到嫡长子是否有资格成为继承人,世家是否能够完成和平过渡。何况,依语现在以什么身份住在祖宅呢?少主的未婚夫?还是慕容氏的大小姐?想到这一节,依璇的眸子里闪过冷光,“本是儿臣委屈他下嫁,难道还要让外人再去折辱他?他是少君夫人,也是未来的家主夫人。最重要的是,这是我的爱人!” 如果本君当年也这么会哄,是不是不会被小人钻了空子,早就能光明正大的和媳妇儿在一起?慕容雨晨有些羡慕依璇,更嫉妒依语!为她的全心全意,为他能得到这份全心全意。 “我怎么觉着,你就是想出去玩?”老爷子死了,不仅代表着秦昭君时代的彻底过去,也意味着摄政一脉的权势崩塌,同时也让慕容雨昊失去了最强有力的靠山。有些人,活着和死了的震慑力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名义上的死去。慕容雨晨终于挣脱了最后一道来自父君的束缚,她的时代才刚刚到来。可是,她似乎耽误太久了。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少君成人,新的一轮权利交接已经近在眼前。她从没有像老爷子那样霸着权利的意思。她更不想母女相残,可是这个孩子真的能承担这样的重任吗? 依璇大方的点头:“是啊。” 好!我就喜欢你这么耿直!慕容雨晨提醒自己千万别生气!这熊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不要脸了。 “你的加冠礼怎么办?当初你说夫妻一体,用语儿还在守孝把事情压下了。如今语儿可是出孝了。”家主大人很怀疑再拖下去,这倒霉闺女能拖过二十岁! “给我订婚吗?”不给就不要。依璇反问道。 “…”你才是我的祖宗!慕容雨晨深吸了一口气,“哪有给未成年的嫡子订婚的?我又不是慕容雨昊那宠庶灭嫡的蠢货!还订婚?你加冠之后再想!” “妈,你别生气啊!不就是冠礼么?稍微准备一下差不多行了。反正依语的冠礼过去不久,他们有经验。”依璇话里话外充满了对订婚的渴望。 这是经验不经验的问题吗?!慕容依璇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家主大人有一瞬间想残害亲子! “那您能把暗部借我玩玩吗?”如果光明正大不行,就一击毙命!没有什么是让对面全部变成死人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是把碍事的都弄死!依璇在这一点上深得大小姐真传。 慕容雨晨真是不明白,自己那个长子虽说冷血傲慢又懒惫淡漠,可这嫡子被他教养的这么凶残是不是太夸张了?!就是那个引起世家浩劫的自家父君也没这么凶残?这到底是青出于蓝啊,还是本性难移啊? “按规矩,七殿是你们的。”七夺七殿十四部,构成七大世家的暗力量,各世家又在别人的分部渗透势力,使得七夺七殿的人员错综复杂,七大世家一损俱损。七夺属于家主,代表着稳定;七殿属于少君,象征着变革。依璇想要的恐怕不止本就属于她的七殿。 “那您把暗主借我用用。”七夺七殿的少主人和明面上的世家少主不同。暗主一人统领七殿暗部,听命于在位家主。比如欧阳邺澜过继之前就是暗主,可以直接越过依语和依璇,让七殿为她所用。一个不小心,暗主取代家主继承人,明暗交汇,继承一体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雨晨白眼以对:“造\/反啊。” “没兴趣。我想查查秦王室和北辰一脉。”依璇回答。 “行。别再烦我了。”慕容雨晨说着亲笔写了一行授权令,加盖了家主的印鉴扔给依璇,嫌弃地直摆手,“滚滚滚。” 依璇抱着怀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在意母亲的不耐烦,临走还叮嘱道:“记得准备我的加冠礼啊。我急着订婚。” “滚!”这一声怒吼中气十足,可不是先前半死不活,就等着熬日子退位的样子了。 “您这样被族人看到,又是风波。”依璇远远地喊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你个活祖宗!”慕容雨晨这下真的被气得不轻。 …… 杨家少主和三个儿女面面相觑,自家姑姑\/太姑姑的怨念就算是只看文字也能感觉到怨气冲天!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太姑姑……”作为一个已经举行过加冠礼的长子嫡长孙,亦润也知道被人催稿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哦,亦润选择养活自己的行当也是写稿人呢。姑祖母后继有人(并不是)哦。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对杨锦问道,“您很着急么?” “我……”不急……杨锦迎着李立生和高凌靖的目光,非常从心地点了点头。 “可是太姑姑,您之前给我们念画册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着急啊。”依璇一脸天真无辜。 因为那时候有存稿!杨锦很想这么告诉侄孙女,但她不敢!一不小心算错进度翻了车什么的,她作为姑祖母不要面子的吗?!还是要杨锦承认自己上了年纪算错了数?那不是更没面子?要不就是自己脑子不好用从来没算对?那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吗?杨锦才不要呢! “现在很着急。人嘛,一个阶段就要有一个阶段该着急的事情。”杨锦一本正经的对依璇胡说八道。 谁家长辈没忽悠过孩子了? 杨锦想得很美。 可惜依璇不是普通的孩子。 作为世家嫡子,哪怕不是出身嫡系,哪怕不是长子,对一些事情也有着绝对的敏锐和感知,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所以当杨锦刚一说完,依璇这个“孝顺”的侄孙女就回了一句:“太姑姑,您不会是算错了数?” “是从来就没算对过。”一边的李立生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在小辈面前拆台。 杨锦:…… 杨锦现在想把砚台砸李立生脸上! “反正,就是我的!是我的!”杨锦无赖地表示,既然已经没脸了,那就都丢了! 谁还不知道谁了? 和谁讲道理也不和杨锦! 这是李立生为了自己能少生气,从而实现长寿目标而总结出的沉痛经验。她看着得意洋洋却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杨锦,突然间有了一丝丝看热闹的心——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已经有道友填坑了,贫道不看热闹多不好意思呢? 陈瑶比李立生有点儿良心,她在帮高凌靖补插画。难得分别多年之后,两人的画风还能统一。 大概? 杨家少主眼见事有不谐,四个人就差直接撸袖子干架,赶紧带着儿女溜了!为此杨家少主不仅贴心的带走了所有伺候的下人还关上了房门——杨家好大侄,你值得拥有——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 都没外人了还装什么? 仙风道骨?兄友弟恭? 不存在的! 陈瑶一把按住杨锦,利索地抽出戒尺。 “我错了!”杨锦比陈瑶更利索,甚至还主动抱住了头——达到头会死的! “来,让我听听你错哪儿了。”高凌靖抢过陈瑶手里的戒尺,一脸沉静。 “我不该笑话哥你不行!”扮夫妻还没睡到心爱的人什么的,杨锦觉得高凌靖真是个圣人! 柳下惠看了都要怒点三十二个赞的那种! 啊不对,是魏忠贤都要烧香的那种! 本就后悔了十几年的高凌靖:…… “恼羞成怒啦!”眼见戒尺又冲自己来了,杨锦果断躲到李立生身后,一点儿也不计较她之前嘲讽自己忘记做旧的事。 李立生看了看桌上的砚台和颜料,赶紧拦住高凌靖:“先看稿!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出来的呢!” 这话…… 也对! ……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年轻的世家少主一脸神秘地对桌子后面忙碌的青年道。 “哦?说说。”依语很淡定地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对面熊孩子手里,给自己换了一本新档案。 依璇皱着眉毛,看着手里的文件,瞬间什么八卦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有些牙疼!可是…她惹不起对面这货!认命地到自己常用的书桌前坐下翻看这冗长又无趣的报告,依璇还是小小的吐槽了一句:“祖父当年是不是为了让我少几个竞争对手,才把自己的兄弟们都玩死了?” 世家既有专一的人,也有多情的人。依璇的曾祖父恪安君就是个多情的浪\/荡子。除了秦昭君这个嫡长子,庶子、外室子加起来少说有一打。据说秦昭君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庶出兄弟们分家,将外室子们从族人里占用的资源夺回,并让这些外室子赔偿损失。和只会享受不知进取的外室子比起来,接受过正统教养的庶子们识趣多了。秦昭君在位的最后十年,恪安君那些上蹦下跳的外室子们连最后一丝血脉都断绝了,而大多数庶子因为当机立断地分家、分宗,倒是得到了秦昭君的关照。当然啦,少数不识趣的自有报应。秦昭君用亲兄弟们的鲜血震慑住了当时蠢蠢欲动的叔伯们,也让六分支安分了许多年。 依璇所说的祖父的兄弟们,就是指那些作死的外室子和庶子。当然了,秦昭君玩这么大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依璇的母亲,当今家主大人慕容雨晨襁褓继位之时竟然没有了合适的摄政者——一旦旁支崛起,王权旁落,整个世家体系都要大洗牌。 这对嫡支和旁支来说都是无法承受地损失! 慕容允城是秦昭君亲手抚养的庶弟,他当然知道这个庶子的野心和刻薄。可是,强弩之末的秦昭君已经没办法再去收拾暗尊和暗主联合起来的七夺七殿。无奈之下秦昭君也只能选择妥协——他让慕容允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代君执政的摄政者,让他们一家搬进了象征着家主地位的慕容氏祖宅。同时又暗中作梗,杀死了当时的暗尊,还给年幼的慕容雨昊下了药。 如果慕容允城只是想要过一过世家宗主的瘾,那等到慕容雨晨成年,药性消退,慕容允城一脉的法统自然可以延续下去。如果慕容允城起了夺嫡之心,想要谋害主君,自立为王,那么让慕容雨昊强娶幼主就是第一步。那时候,慕容雨昊身体里潜藏的药性和慕容雨晨身上的灵力相冲突,就会让慕容雨昊直接伤了根本,从而断绝慕容允城的子嗣,也让慕容雨晨有了绝对地翻身机会——没有世家子会追随没有传承者的主人,哪怕他\/她是世家家主!子嗣,或者说继承人,代表着的是稳定和延续。 依璇曾经问过依语:“如果要报复一个人,是让他虚弱地活着,面对一切都无力回天却不得不苟延残喘,比较残忍呢?还是直接剥夺他的寿命,让他盛年暴毙,再也享受不到这一切更残忍呢?” 大小姐淡漠地告诉年幼懵懂的少主:“一切如你所愿。” 那时依语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有些血腥的世家历史了。可当他听到依璇这句疑问,突然又忍不住回忆了一次。 “依语?语儿姐姐?”依璇试探着呼唤了几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胳膊,“阿姐?” 依语回神,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祖父不是坏人。”依璇下意识地说。 依语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我知道。伯祖他…” “祖父。”依璇突然打断道,眼神中是少有的执拗,“是祖父。” “是璇儿的祖父。”依语淡淡地回答,并没有不悦。 “你是璇儿的丈夫。那也是你的祖父。”依璇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出这种意愿。 依语原本有些困惑的表情顿时变得哭笑不得:“哦?那就请我的妻主大人去说服君上订婚。”世家不可能给未成年的嫡子订婚。依璇更不可能在依语的孝期和他订婚。但这不妨碍依语逗弄占有欲时刻爆表的依璇。 毕竟,很有趣。 “又来!”依璇不满地走了回去,恶狠狠地把档案翻了页,“今年!孤一定能加冠!”虽然不想处理繁杂的事务,但是为了娶媳妇儿还是可以忍耐一下的!而且有了媳妇儿不就可以让媳妇儿一起做了吗?母君现在这么悠闲还不是因为父……因为有老婆在背后处理了大多数事情!不不不!语儿姐姐不能这么累!还是我们一起做好了。反正母君还活着,家主夫人也很闲,可以推回去让他们自己做! 如果慕容雨晨夫妇知道自家倒霉孩子的想法,估计会后悔生了这么个熊玩意儿! 依语看到依璇那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熊孩子在打坏主意。反正不管坑了谁倒霉的都不会是大小姐!就算是家主夫妇倒霉…谁叫他们把这么多事情推过来的?该!依语心安理得的继续看文件,一点儿也没有提醒一下家主大人的意思。 … 欧阳少主最近的心情很好。因为她爸爸终于安静下来了。作为楚皇的未婚妻,她脑袋上还顶着欧阳世家的光环,这个信号太恐怖了。欧阳氏是仅次于宗家的世家,它没有成为宗家的唯一理由就是那恶毒的诅咒。现在这个诅咒有了规避的可能,世家之中难免人心浮动。 毋庸置疑,楚皇需要一个嫡子作为继承人。邺澜生下嫡长子,只要被楚皇立为太子,自然不会受到欧阳氏诅咒的侵扰。而当她再次生子时,这个世家嫡长子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当然也不必被诅咒伤害。现在的疑问是,诅咒中的嫡长子,到底是血统,还是法统,还是兼而有之?如果是前者,这个设计就是成功的。如果是后两个,那么王室恐怕会和世家翻脸。楚皇不可能轻易放弃嫡子继位,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会果断选择离婚,重新迎娶皇后来诞育健康长寿的嫡子。不然他自己就会有下台的巨大风险! “这是要逼祖宗们表态?”依璇一眼就看出了这里头的意思。如果那些先代君上坚持法统或是法统与血统并存,那么作为嗣君的他们就要考虑上位之后革新鼎故,将这些人彻底封禁在历史记载之中!如今他们有这样的机会和能力!秦昭君的失败完全是他自己玩脱了,而不是这项制度革新的失败! 邺澜淡定地点头,光幕上的年轻少主意气风发:“有些东西太过僵化,甚至腐朽不堪,世家不能被这些华而不实的事物拖垮。我们要的永远是延续,是传承。” “神光的荣耀在上。”依璇回答。这是同意在上位之后改革,并且愿意支持邺澜的动作。有些事宗家一脉不能先出手。 试探,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 这个答案不出所料,邺澜满意地挂断了通讯。 “这会让欧阳氏的权力极度膨胀。”依语从另一边打开门走了进来。不出意外的,面前的女孩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他的血液就在沸腾,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让他占有她! 依璇见状抬起右手,打了个繁复的结印。灵力汇聚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隔膜:“与其让摄政一脉捡便宜,给表姐倒是件好事。” 依语清晰地看到自己面前冰蓝色的隔膜上有一道显眼的橙色连线和依璇的心脏连接在一起。他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我去一趟秦国。” “别!”依璇拒绝道,“三哥的事我来。依语还是处理齐国这烂摊子!小少爷…阿姐只当白疼我了!”让依语处理?依语能怎么处理?弑父还是杀弟? 如果依璇是为难,依语就是十倍的为难。 依璇说着从另一个方向开了暗门走了。 看着她离开,依语按着心口,心脏的跳动频率渐渐恢复了正常。 但现在的问题… “我不同意。”家主大人严肃木然的脸在光幕上显得更加冷漠。 依语抬头看了一眼,反问道:“您老人家是能杀夫还是杀子?” 反正这事儿是他们三个人的。 慕容雨晨犹豫了一下:“独孤氏被父君族灭,血脉断绝。” “知道了。”依语觉得这个方案还不如杀人放火! 当年被秦昭君断绝的世家骨血多了去了!还能个个都过继啊! 装模作样给谁看? 就是真的都能过继好了,世家哪还有足够多的适龄子嗣来过继?当年秦昭君又不是只灭族!那场浩劫里半死不活被打残的世家也是数不胜数的好吗?非要做样子!谁还不知道谁了? …… “你还知道世家不是每个都能过继的?”李立生对杨锦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表示唾弃。 杨锦无辜地回答:“我又不傻!但是关我什么事?过继不到是自己没本事!” 高凌靖:我突然觉得这戒尺在手心里有点儿痒! “哥!我是无辜的!我说的实话!”杨锦双手攀着李立生的肩膀,撕心裂肺地喊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高凌靖把她怎么了呢。 陈瑶看着熊孩子做戏只觉得心累:“你别攀扯阿生,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杨锦摇了摇头,陈瑶虽然宠她,但抽她的时候也没手软过。谁要过去撞枪口啊! “我不跟你算账,你过来。”骗人什么,陈瑶还不至于这么没底线,至少她真的没骗过杨锦。哦,除了那一件事。 杨锦抿了抿嘴角,走到她身前:“瑶姐要问的是慕晖的下落?” “他的遗骨终究要归葬慕氏皇陵。”陈瑶轻声回答,“你以为当今一直在找什么?” 杨锦摇了摇头:“慕晖手上到底有楚国的辛秘。” “你觉得先帝会把这种事告诉还不懂事的慕晖,还是已经能掌控时局的摄政皇叔?”陈瑶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每一个叔叔都想做‘明太宗’。当然慕晖确实有几分惠宗的影子。谁知道,到底谁掌握的是皇朝绝密呢?” 所以,本来慕晖可以有一个善终的是吗? 那突如其来的造反是为了什么? 好玩吗?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呢?”陈瑶看向高凌靖,“武勋多血色。” 谁也没有自己重要! 夺嫡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可比起文官们的阴谋诡谲,借助皇权来推动事情发展,将军们更喜欢率兵清君侧! 磨磨唧唧的跟个老娘们似的!一点儿不利索! 再说了,时过境迁,既然已经查不出来了,那还计较什么?让自己爽了就行!至于冤不冤枉,无不无辜?这世上,谁人不冤枉?谁人不无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杨锦心里不是没有人性最自私狠厉的一面,可她总是下意识地将这一面藏在心底。她的所有行为都是公正而无私的,哪怕是律法都没有这么坚持——法理还不外乎人情呢! 陈瑶看着杨锦明灭闪烁的目光就意识到,这个人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纯良。哪怕嘴里说的再狠,事情做的再干脆,骨子里的心软多情从没有改变过! “瑶姐,我并不在意。我只是不甘心。”杨锦轻声呢喃着——若一开始就不曾得到,就只会有无限的渴望,而不会怨恨不止。失而复得是喜悦,得而复失是绝望!何况是完全无法反抗的的局面? 万贯家财不过是尘世一瞥;娇妻美妾到最后枯骨红颜;儿孙满堂也抵不过堂前白帆的无力。 杨锦在意的不是那份所谓的祖产,也不是那她永远也赚不到的财富。 “他们真以为,我很稀罕么?”杨锦靠在陈瑶怀里蹭了蹭她的心口,“当年,我和堂兄们是一样的。父亲和伯父们也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不过是一次平常的分财析产。先祖基业又如何呢?难道那不是我的祖宗?可惜啊,在有些人眼里真的不是。 呵呵…… “放下。你祖母都不在了。你自己也是祖母了。看着这些孩子就没有想偏心的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依璇的关注可比另外两个多。别人家的孩子,你偏心尚且不能完全掩饰,若都是自己的亲骨肉……”陈瑶话没说完,突然觉得心口一热。 “偏心起来更理直气壮是么?所以我不要孩子,嗣子也不要!”杨锦将眼泪擦在陈瑶的衣服上,语气决绝又冷淡,“只要没有多的,就不会偏心!” 可世家无独子! 毕竟这年头养大孩子的意外和风险太大了!若继承人只有一个,但凡有个万一就彻底完蛋了! 陈瑶能说什么? 她们子孙满堂。 她们孑然一身! “乖,你歇歇。”陈瑶将杨锦扶到一边的小榻上躺下,拿起笔替她续写新的篇章。 李立生和高凌靖对视一眼:又被锦儿忽悠了!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 独孤氏同样出身慕容一族。新晋帝国末期,权臣弄政。浩大的新晋帝国被一分为二,形成了南北朝对峙。慕容氏家主的嫡长子破家而出,分宗自立。这就是独孤氏的开山始祖——独孤篱。自然独孤篱的离开不是怯懦,更不是退让。他亲手将忘恩负义的父亲和高高挂起的族老会全部送入了阎王殿,满门抄斩的那种。整个慕容氏的兴起也因此中断。其后慕容一族迁入南朝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独孤篱在这片断壁残垣里建立了北朝的最后一个王国——北周。 据《帝君录?北朝实录》载:北周太\/祖高皇帝慕容姓,独孤氏,讳篱,字逸仙。原慕容世家嫡系嫡长子。帝自幼父母失和,俟母崩,父娶妾为妻,纵溺庶子,谋害嫡嗣。时年帝十五,父欲为帝及笄而筹庶兄冠礼。帝乃破家而出,自立分宗。二年,灭尽庶孽,缚父于母碑前,亲斩之。又二年,诛戮旁观族老并近支血脉。明年,帝双十,始加冠。祭祀天地,自立一族,奉母亡父。 “一人为尊曰独,高居而坐曰孤。篱是屏障、壁垒。悠闲隐遁为逸,云端之花为仙。独孤氏…这个历史遗留下来野\/种…”依语的脸色极为难看,隐忍之中又带着让人难以理解地怨恨。 “阿姐!”依璇开开心心地推开房门,向依语展示着今天的收获,“西边的野区真好玩!下次一起去?” 依语的脸色早在门锁响动的时候就收拾好了。他感受着依璇的喜悦,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却温和地拒绝道:“那天我要出去。让老七陪你去?” “啊?真不巧。那就算了。七弟陪我?你确定七弟不是带着老六在我面前秀恩爱?”依璇表示就算不能一起去,也不想做个被嘲讽的单身狗! “确定。因为我要带六妹出去。”依语一点儿也不觉得拆散人家小两口有多不厚道,“你要是真带老七去,老七可能会黑化。”帮手变对手,想想真刺激。 “…”依璇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母君又做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的事可不多。 呵呵!不愧是亲母女!他自愧不如!依语淡淡地回答:“她要把依风出继独孤氏。” “噗…”原本没指望被回答的依璇顿时把喝到一半的茶喷了出来。她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可思议地看着依语,“她没疯?” “她疯没疯我不知道。我现在想疯。”依语说着拨通了通讯。 依璇在他冷淡的目光中乖乖地擦了嘴,又把茶杯推到了小茶几上,自己坐到了一边的小书桌后。依璇在依语的书房里当然是有书桌的。作业,偶尔也是要写的!何况,依语处理过的文件、方案甚至是密档,依璇都是要再看一次的。她可以提出疑问,提出建议,提出意见,甚至是更改决策。当然,二小姐实际操作的时候只是囫囵吞枣的看一遍,签字就完事儿了。指望她管事儿?要不是依语和慕容雨晨时不时抽查一下,这小祖宗未必肯看!这两年的情况好了一些。毕竟,嫡幼子可以不学无术,继承人不行!依璇也没想到她在短短时间里就完成了嫡幼女到嫡幼子再到继承人的转变。 “什么事?”一脸困倦的家主大人有些恼火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依语淡淡地道:“我想从欧阳氏挑个嗣子。” “做什么?” “出继独孤氏。” “依风?” “北辰一脉如何?” “你不能因为少凌犯蠢就这么坑他。” “我也想看看司徒氏的心。” “柳涟颜?” “是。” “北辰一脉的事也可以考虑。独孤氏未必要从欧阳氏挑人?” “那就让澜殿去七族挑人。” 慕容雨晨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是报复邺澜呢。我答应了。”有热闹,不看白不看。至于后果,当妈的都管不住成年儿女,姑姑当然也管不了侄子侄女不是? 家主大人说完就挂了通讯。 整个过程中依璇一直拿着笔和档案装成死人。 不怪二小姐怂!是二小姐不能不怂!她是能杠上澜表姐还是能打过少凌哥?既然都不能就认怂呗! “依语…这不合适?”依璇怕她表姐杀上门啊!单论战斗力,欧阳世家其实是七族里最强的!至少澜表姐一人可以单挑十个依璇都不带大喘气的! 依语淡淡地道:“放心。澜殿不会找来的。” “小爷?”依璇想到了那个才三四岁的孩子,“南宫氏呢?” “所以,我才带六妹出去走一走。”依语回答。 依璇一怔:“七弟…这可真是…”顿了顿,她试探着开口,“若司徒一脉居心叵测,我希望能把涟颜全首全尾地带回来。” “七弟未必知情,老六却不一定。呼延氏三个嫡子,如今只留下这么一个。”依语淡淡地回答。柳涟颜虽是嫡支嫡脉的嫡子,可她和上面两个哥哥年纪差太大了。他们若是活着,儿子比她小不了几岁。依语怀疑当年呼延家主故意用儿子和孙子们做诱饵才保住了这个幼子。那么,为什么要这样费力气来保全她呢?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去做些没有利益的事。何况,继室所出的嫡子纵然也是嫡子,却无形中要比元嫡之子差一截的…… “阿琛的意思是?”依璇咂了一下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宁枉勿纵。”依语淡淡地说。论狠辣,从小作为长子展现人前的依语可比依璇这个实质上的嫡长子要果断许多。 依璇下意识地摇头:“有伤天和。我明白依语的心意,只是没必要。”顿了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六妹是幼子,立嫡还要立长。” “好。”依语淡淡地一笑,这个主意有些阴损…不,是非常阴损。 不过,他喜欢! … 南宫氏也是慕容一脉的分支。与独孤氏因父子反目成仇的血腥悲剧不同。南宫氏的先祖是慕容家主的嫡幼子。因为当时三国鼎立,嫡幼子与嫡长子各为其主,这才分宗。其后南宫氏也有成为宗家的百年时光。单论名分,并不比欧阳氏差。但是论战斗力…众所周知,燕国本是成周皇朝宗室分封的诸侯国之一,土地贫瘠,资源匮乏,人力短缺。七国混战的时候,它也是打酱油凑数比正儿八经出来搞事儿的时候要多得多。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成了神话故事的发源地不是?自己没本事可不就求神拜佛啰?扶持这样的王室的南宫世家…战斗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啊喂! 当然,依语又不是来打架的,战斗力强不强悍这种事,他是无所谓的。 大小姐!求你摸着良心说话啊!李锐再神经大条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主子是来燕国享受度假时光的啊!启动燕国境内所有暗桩不说,您还明目张胆地把保镖和暗卫带进了燕京啊! “大小姐安。”南宫少主——四小姐怡然在依语进入燕京的第一时间就在城门口把人拦住了,“长姐是来燕国游玩的?” “免。”依语依次回答道,“有事?” “不如,我陪大小姐逛逛?不说咱们姐妹好久不见,我本也该尽地主之谊。”怡然不动声色地说着,暗地里打了两个手势,街上的人流量慢慢地增加起来。 “不。我找九叔。”依语简洁地表态。 怡然不死心:“父君这两天不得空。长姐不如和我说说看?” 大小姐仿佛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怡然的推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妹妹:“夺!” 话音未落,暗卫保镖同时出手,硬生生将南宫少主和她的人马控制住了。抓到了怡然,暗卫就不会再动手。至于保镖,一群有奶就是娘的东西! “慕容!”怡然怒吼,“你想做什么?!” “推三阻四,本王怀疑南宫少主阴谋篡逆。”依语淡淡地回答,“去南宫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着南宫氏的祖宅去了。 …… “父子兄弟,长幼尊卑。瑶姐,这些事就真的无法转圜吗?”杨锦手下的笔字迹翻飞,显然这个书写速度并不是会拖稿的样子。至于为什么非要让陈瑶写?谁家孩子不爱撒娇啊!什么?都五十多岁了?那又如何!只问陈瑶宠不宠就得了!又不是吃了别人家的大米! 高凌靖正在画图的手就是一抖,好好的一张画白干了! 至于李立生?不就是力透纸背,十几张字白写了吗?问题不大!又不是死了……个鬼啊!杨锦你真是我的克星! 陈瑶能说什么?熊孩子的处世准则之一,也是最高准则:多责怪别人,少为难自己!当年她们读书的时候就没掰正这个性子,现在还能指望?说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看是伪装了多少罢了。杨锦这样子,陈瑶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 “当真乾坤倒转,那就是你想看到的吗?”陈瑶的语气幽幽,显然是知道杨锦这话也没有走心,“不过是换了个方向再走回原点。悲剧,从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努力变得欢喜。锦儿,你当年不就知道了吗?” 杨锦无所谓地笑了,眼中罕见地露出凉薄和冷漠:是的,当年就已经知道了。无论嫡庶,世人更愿意把家业交到儿子手上,而不是女儿。溺杀长女的狠心,架空亲孙女的算计,自己从来不是那个例外。所以她没有鱼死网破。因为谁都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注定的。网不一定会破,但鱼一定会死!不说别人,就是眼前这三位姐姐,哪怕功成名就,封爵得官,谁的手里也没有去“沾染”那份“祖业”。高凌靖和李立生更是早早过继了亲兄长的嫡幼子去承嗣那部分产业,但也提前说好了,只是那部分罢了。 杨锦想到这里又笑了笑。 “跟一个死人死磕到死,我也是很出息了。”杨锦攥紧了那份所谓的“祖业”就没撒手,哪怕她分文不沾,哪怕当家人的名头都丢给了亲妹妹,但就是死也不撒手! “不想给就拿着。哪天不想要了就给你妹妹呗。”在这事上,李立生特别的善解人意。 慌不慌都不是我的问题! “你闭嘴!少出馊主意!我谢谢你关心她!”陈瑶的涵养终于在这一刻破功了! 杨锦抱着手里的糖糕,看着李立生被陈瑶拿《帝君录》砸的抱头鼠窜,顿时觉得人生也没那么悲剧了——果然快乐是需要对比的。如果对比的对象是李立生的话,那杨锦的快乐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三倍!如果带来快乐的人是陈瑶的话,那这个已经翻了三倍的快乐还能再翻三倍!总之,杨锦现在非常快乐! 李立生顾不上自己的题字,抱着头往角落里藏,嘴里还嚎叫着:“什么就馊主意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陈!你停下!小爷不要面子吗?!你住手!住手!” 陈瑶手上砸得更起劲儿了! “面子?你哪来的面子?!跟我称上‘爷’了还?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还敢叫我停下?那要不要本侯现在跪下来给你磕一个啊?!”陈瑶的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意! “不是!怎么还认真起来了?陈,我开玩笑的!玩笑话!真的”李立生和杨锦同样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只不过,杨锦是更被偏爱的那个。或者说,在陈瑶心里,李立生是可以平等对话的,杨锦却是需要被她护在羽翼下的。 陈瑶淡淡地道:“你最好是开玩笑的。” 杨锦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开口:“瑶姐,我没想一直攥着不放手。” 钱财这种东西,只要你不在意,那就没有任何意义。杨锦虽然生于世家,养尊处优,可并不是一个无法养活自己的人。在她下定决心断绝血裔传承之后,钱财的作用就只剩下维持她的日常生活了。更可笑的是,作为四家嫡长子选出的留守者,杨锦本身经手和动用过的财富远远胜过那份“祖业”。 因而对杨锦来说,除了那执念和名分,这份祖业对她毫无意义,甚至毫无价值。只不过,她就是喜欢看着二房为了谋算自己手里这些东西绞尽脑汁布局却始终不能如愿的样子。毕竟陈瑶她们不在的日子里,这也是杨锦为数不多的乐趣了。现在,陈瑶她们已经回来了,还有一个江国和慕晖这么大的一块饼,不是,那么大一个可持续性开发的乐子,杨锦就更不在意所谓的祖业了。 只不过,杨锦仅剩的良心让她有点不忍心把麻烦都扔给亲妹妹。不管当年为什么有了这个亲妹妹,总归是自己胞妹,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杨锦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在意! “让我在想想。”杨锦这么对陈瑶道。 陈瑶点了点头,显然知道杨锦没那么快下定决心:“来看看我给你续写的新篇。喜欢就给你用了。” 言语间十分自信! 杨锦笑着接过册子还塞给陈瑶一盘子奶糕。 …… 南宫家主现在的心情是崩溃的。他知道他闺女是个蠢的,但没想到他闺女还能蠢出新花样来!大小姐敢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来燕国,本身就是个严厉地警告好?宗家哪个嫡子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大小姐不来找麻烦,自己已经是万幸,这蠢闺女还去招惹他!要不是儿子早夭,家主大人至于被闺女气得死去活来还不能不救她吗?! 整理了一下衣襟,把除了必要的人手全部留下,南宫家主这才在深深的叹息中去找依语大小姐了。 “依语请叔父安。”依语看到南宫家主过来并不意外,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并不懈怠。 “安。臣恭问宗家安。”南宫家主答了礼,又对依语行礼。 “宗家安,免。”依语对南面拱手还礼,然后走过去亲自扶起南宫家主,一派“叔侄和睦”的和谐景象,仿佛刚才押着南宫怡然招摇过市的不是他一样。 “怡然虽庸碌又胆大妄为,可南宫氏嫡脉已经别无子息。无论如何,请您留她一条命。”南宫家主深深地叹息:熊孩子可以熊,反正这块地盘是自家的,还能护不住她?可触犯了底线就不行了。宗家一脉向来能者可攀,德者可居。若是只凭借强大的力量就能成为宗家,那欧阳氏又怎么会被诅咒?其后一直蛰伏不动? 是不能吗? 是不敢啊! 欺师灭祖,罪及儿孙! 依语淡淡地看着这位叔父:“您是要给清逸过继嗣子?” “立嫡还要立长。废嫡立庶,恐生独孤氏之乱。”南宫家主的回答,显然是知道慕容雨晨跟两个孩子讨论过什么。 北周国覆灭后,独孤氏作为世家流传下来。直到四十多年前的世家浩劫,被秦昭君族灭。秦昭君诛戮独孤氏的理由便是家主和族老会“废嫡立庶,数典忘祖”,族人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独孤氏的存在就是因为本家嫡庶不分,纵庶欺嫡。如今独孤氏废嫡立庶不是数典忘祖又是什么?当然,独孤氏族人伤了秦昭君夫人的“小事”不值一提。比起祖宗庙宇,儿孙的一些损伤显得微不足道。秦昭君可没有伺机报复! “长幼有序,亦叔父之福。”依语没说同不同意,这本也不是依语能够决断的事,没强出头的必要。 南宫家主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宗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哪怕当年秦昭君大开杀戒,他亲口宽恕的人和事从未被事后追究。不管人前还是人后的承诺。 “大小姐来燕国,要不要去会见王上和议会长?”南宫家主问道。 按说大小姐这样大张旗鼓的在燕国闹事,燕王和议会长是不见也得见的。 可… 谁让她是慕容依语呢? 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儿,没人可以让他迫不得已! 依语摇头,淡淡地道:“等侄儿得了空闲,再叨扰叔父引见。”燕国是南宫家的传统势力范围,这是最基本的尊重。毕竟宗家又不打算把南宫氏毁了。 “能不能让怡然跟我回去?”南宫家主怕熊孩子真把大小姐惹急了! 依语抿了抿嘴角:“四妹和本…,咳咳,和我有些误会,劳叔父宽慰一二。自先秦昭君盛年猝崩,宗家动荡,权臣乱政。我们和母君从无迫害手足之心。” “清逸夭折,我就剩下这么个独子,难免偏疼了一些。怡然那孩子从小没经历什么挫折,偏听偏信也是有的。我会好好教导她。世家少主绝对不会是个不合格的储君。”南宫家主表态道。 闻言,依语温和地应下:“叔父费心了。我整理好行装,再去拜见叔祖大人。” “那我就不打扰大小姐清净了。”南宫家主说着又是一礼,“告辞。” “恭送叔父。”依语礼仪具备,君子谦谦,可不是之前跟怡然喊打喊杀的样子。 南宫家主走了有一会儿,涟颜回来了。她不解地问:“这是以退为进?” 依语答:“圣庶夺嫡,古已有之。” “那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立怡然为嗣就行,干嘛要把怡然的孩子出继给清逸?幼主临朝,权柄下移啊!涟颜真搞不懂叔叔的脑回路。 “呵…废长立幼他倒是想。奈何四妹不仅资质平庸,还开罪宗家。南宫氏可以容忍一个庸碌的守成之主,却不会容忍一个被宗家厌弃打压的家主。”依语目光灼灼地盯着涟颜,“母君正当盛年,等我们上位,小侄子最少也有十五。束发之岁,岂是幼主?” 还要熬二十年啊…我能不能直接养个儿子让他上啊?等这么长时间,涟颜想想就觉得累! “长姐的意思是?”涟颜不仅累,还心里苦。 依语诧异地看着自家六妹:“关我什么事?”南宫家的事当然是南宫家主父女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那您来燕国做什么?”涟颜觉得这又当又立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家里那个不要脸的二姐。哦,家里那个不仅不要脸,还敢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脸!更加可恶! “燕王和燕太子曾与我有约,我不过是来赴约的。”依语漫不经心地回答。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敷衍,偏偏涟颜认真了起来。 “燕太子?您说的是哪一位?”燕国同样有过夺嫡之乱,被废的太子就不止一个。涟颜得问清楚才行。 “你在问谁?”依语冷漠地反问道。 涟颜蓦然惊醒:“不,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在心里擦了擦冷汗,见依语自顾自地走了,涟颜这才松了一口气——除了依璇和死人,还没人能在大小姐面前问东问西。 涟颜可不想死! … 太子燕御敬是当今燕王的第二任太子。正如依语所说,自秦昭君盛年猝崩,宗家动荡,与宗家一脉相关的王室嫡系自然也会受到牵连。有人说哀敬太子被人陷害谋杀,有人说他造\/反被杀,还有人说他为燕王挡灾才死的。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什么。 “齐王殿下?”燕王诧异于依语的夤夜到访,更诧异于他的王袍锦衣。他慌忙起身整理自己,同时有些庆幸今天没有招幸妃嫔。 “太子安好?”依语直白地问。 “东宫无恙。”燕王回答。 依语冷冷地看着他:“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东宫有谋逆之心,无篡夺之行。”燕王改口道。 “这是第二个了。”依语意味不明地说,“你的女儿不行。” “可是宗家…”燕王的眼中闪过狂热。 “你在威胁我?”依语反问,“韩王尚安。”他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韩王名慎,先韩幽王胞妹。初封靖安公主,后改毅德郡王,封地六安郡九江县,邑一万五千户,嫡长女为世子。韩王继位,世子为太子。 如果世家嫡脉真的势弱到需要王室的支撑,比起燕王室的不安分,韩王室显然是更加有力的现成招牌。何况,依璇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燕王闻言面色几度变换,青白交加:“大小姐…” “太子安则燕国安。”依语最后警告了一句。 “是。”燕王识趣地应了。 … “这!慕容!慕容!他…她…”涟颜握着手里的材料,不知该说什么。 李锐一脸淡漠地低下头:“请六小姐奉命。” “尔敢!”涟颜用材料档案指着李锐的头,尖酸而刻薄地说,“你!你们!本小姐奉命也好,不奉命也罢,你们还想管?也配!” “六小姐息怒,请六小姐奉命。”李锐油盐不进。 涟颜很想一刀砍了这个人,然后回返三晋!可是她不能!现在这么做了,无异于对宗家宣战!支脉夺宗比宗家夺嫡更惨烈!何况她打不赢!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涟颜终于拱手道:“臣奉命。” 李锐还礼,告辞。 见人走了,涟颜瘫坐在椅子里,扔了档案,用手捂着眼睛瑟瑟发抖:“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 … “阿姐!你们要回来了吗?”依璇欢快活泼的脸出现在依语眼前,她身后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偶尔还能听到野兽的嘶吼。 依语淡淡地回答:“明天就回去。” “我接到线报,六妹奉命回转三晋。是阿姐的意思吗?”依璇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依语的眼中疑惑和狠厉一闪而过,“燕王怎么说?” 这里的燕王指的是欧阳少主邺澜的爵位。和依语大小姐的齐王是同一个性质的。 依璇对这位表姐有些陌生,想了一下才道:“表姐断了我的联系。” 依语点头,安慰道:“没事。等我回去的。”亲自上门问候她! “好。”依璇说着,挂断了通讯。 …… “瑶姐…,我不打算多写皇室。”杨锦说着把册子送回,“麻烦瑶姐能者多劳啦!” 果然如此! 李立生和高凌靖互相看了看对方——陈瑶早晚栽在杨锦手里! 耳边听着陈瑶被杨锦哄得已经答应写完【燕国】篇,李立生个高凌靖努力缩小存在感! “那就这么说定了!瑶姐不许耍赖哦!”杨锦说着伸出左手手掌,“击掌为誓!” 陈瑶溺宠地一笑,与杨锦三击掌:“都是我惯得你!” “我知道瑶姐最好啦!我去给瑶姐泡茶!保证地道!”众所周知,熊孩子嘴甜会讨巧,哪怕是杨锦这个年纪的超大号熊孩子! 李立生:陈这样子,怕不是要把自己给卖了! 高凌靖: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一场优势在我! “怎么?觉得我又被锦儿忽悠了?”看着杨锦进了里间,陈瑶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她太累了。” “当初局势并不明朗,锦儿的性子太过单纯良善,我们本是为了护她无忧一生才选了她做留守者。可阴差阳错之下,她却把我们从悬崖边拉了回来。那场祖业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本就奇异得很。怕是除了杨家二房,锦儿自己就推波助澜地散播过这个信息。为的是提醒我们,族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李立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送信来其实也来得及,何苦搭上自己的名声和一辈子?” “疏不间亲。”高凌靖淡漠的眼神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族人与我们有血脉之亲。一来,锦儿不愿意让我们为难。二来,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锦儿的本意?”高凌靖的眼角微微柔和了一些,“说是废长立幼,可锦儿的妹妹没受到任何波及。反倒是两房相争,让人看透了一个既要名声又违背律法,吃相难看的兄长。你真以为,杨家祖母病逝是什么简单的事?” “总不能弑母?”李立生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杨家祖母确实是病逝,只不过整个杨家都说是三房夫妻、父女逼死母亲、祖母。”陈瑶冷笑一声,虽知道杨锦故意放纵,可自家的孩子自己心疼!这么赤裸裸的污蔑,整个杨氏没有吭声!那杨氏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作为掌握财富密码的挂名侯爷,陈瑶就暗地里抵制、吞并了杨氏主支的不少产业。杨氏至今还在找原因呢。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小小分支的旁系? “若不是锦儿放纵这消息,她只写信告诉你族人们为了你名下的祖业要给你过继嗣子,你会怎么想?怎么做?”陈瑶看向李立生,语气和高凌靖一模一样的凉薄。 “我自然是相信锦儿的!”李立生有些恼火,“这些族人怎么比得过锦儿一根头发!锦儿怎么能不相信我的心!” “可世人要如何看待你?看待锦儿?你要世人议论你宁可相信外人也要残害同族子弟?还是锦儿觊觎李氏,挑拨你和家族的关系?”陈瑶反问道,“哪怕明知道咱们会信她,锦儿也不能写这封信!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咱们!” “谁在意那破名声了!不就是残害同族嘛!?有本事他们就到我面前说一句!哪怕是半个字落进我耳朵里,我就叫他们知道什么是‘一语成谶’!只要他们敢说,小爷就敢做!不然白费了他们给的‘好名声’!小爷心里亏得慌!”李立生怒吼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闭嘴!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就是想死也给我选个消停点的死法!”陈瑶怼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锦儿的心思,从没对我们说过。只当做不知道。” “好。”李立生闷闷地点了点头。 陈瑶吃了一块奶糕,悠然的一笑:“确实香甜。岁月楼那帮人也是被锦儿逼疯了。” 李立生和高凌靖同时翻了个白眼:你也闭嘴! 陈瑶这边继续拿笔写稿,虽然不着急,写一点是一点呢。 …… 燕御攸是燕王和原配王后所生的嫡幼子。八年前,她带人南下和楚国谈判,接回了在楚国的一批人才。五年前,年满二十三,正式接受亲王册封,封号“仁”。 亲友爱人曰仁。 燕御攸以功封爵,这个封号并不出格。 燕王虽和王后共患难了十几年,却也没真为这位原配嫡妻到了守身如玉的地步。回国继位后,燕王陆陆续续纳几个嫔妃。燕御攸是元嫡幼子,行三,燕王幼子是九皇子燕鄞淂,今年才七岁,比燕御攸小了二十一岁,给她当儿子都没差。一如柳涟颜和两个兄长那样的尴尬。 若是燕王扶持燕御攸上位,不仅能抬依璇一手,就是涟颜也会轻松许多。对如今的燕王而言,牺牲一个和自己理念冲突的太子,扶持依靠自己宠爱的仁亲王上位来讨好两个世家少主是一笔血赚的买卖。对燕御攸来说,能够坐上王位或许不是坏事,就算日后有太上皇掣肘,可太上皇又能活多久呢? 依语不明白,为什么燕御攸冒险求见自己?哪怕是燕后来找他,他也不会惊讶。都说世家子温和而有礼,那是因为世家子从不会轻易居于人前。当然,这也是嫡脉衰落的影响。当年神光在世,信陵君可是想什么做什么,有什么说什么的主儿,把任性妄为诠释到了极致。 “齐王殿下。”燕御攸光明正大地在白天拜访了他。 依语微微颔首:“燕仁亲王,请。” 宽阔的会客厅里,燕御攸安坐在侧,依语坐在了上头。敲了敲身边的小桌案,依语淡淡地问道:“王爷有事?”还能听出有几分无奈和不满。 “求齐王救命!”燕御攸直白地回答,“长幼相争,王庙动荡!” “燕王还真敢?燕后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三晋流落的窘迫和扶持都忘了吗?”依语眉心微蹙。 “母后与父皇相互扶持是真,母后见证父皇落魄亦是真。帝心难测!父皇怕是…帝王独尊,如何能让人知道零落之态?”燕御攸明白燕王的心病,如今燕后和他们兄妹三个都成了燕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冤吗?她不恨吗?先哀敬太子和当今太子都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哀敬太子更是护着她长大的人。亦兄亦父,亦父亦兄!可是,他被逼死了!被亲生父亲给逼死了!还要背着谋反造逆,不忠不孝的恶名!权力、财富,真的能让一个人败坏到这个地步吗?亦或是,她的父亲,本来就是个心性狭隘、得志猖狂的小人呢? “倒是实话。”燕王的人品依语是知道的。与其说当年他一时善心救了依璇,不如说是发现依璇身上有利可图。也是那时依璇太年幼,又遭逢重创,一时难以辨别才叫燕王捡了空子。说到底,是当年依语和依润没能护好继承人才让事情横生枝节。 想到这里,依语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昔年康王断嗣,如今该为先王挑个嗣子。” 皇太子当然比皇太弟要名正言顺。当时南宫家就打着让哀敬太子入继康王为嗣的主意。不过是清逸和依璇打赌输了,又有依语出面背书,才让南宫家改口以当今为皇太弟继位。皇太子也好,皇太弟也好,王位不能有两个继承人。所以燕王室帝统从嫡长子迁移到嫡幼子,本也是为依璇上位打底稿、做铺垫的。如今看来,依语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还不得不重新布局,拨乱反正! “皇兄…”燕御攸想保命,可没想把亲哥哥拿去做祭品! 依语仍然淡淡地看了一眼这位仁亲王,道:“难不成你想替太子爷过继给先王?”这会儿就别提什么嫡子不继,长子不继,独子不继了!算起来燕康王才是大宗!哪有小宗挑剔大宗的道理! “不用!”燕御攸果断拒绝,而后试探道,“大哥…” “本是我们失策。来日,让新帝给哀敬太子挑个嗣子,承袭亲王爵位。”依语不在意地说,“羽林卫跟着你,务必看好你父母。” 燕御攸一怔,随即拱手行礼道:“惟君之命是从。” “阿姐!我今天…咦?有客人?这是亲王礼服?”依璇的通讯屏幕挂在半空,她一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将近而立的女人,一边拱手道,“燕仁王万福。” “给少君请安。”燕御攸起身半跪弯腰,低下头看着地面。 “孤安,免礼。仁王代孤问燕王与王后安。”依璇有些扫兴地说。 “是。臣代父皇母后谨贺少君成年之喜。”燕御攸起身坐回椅子上,眼皮低垂,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仁王有心了。”依璇说着看向依语,“阿姐这个月还回来吗?” 依语摇头:“有些意外。这两个月一定回去。” “那我等阿姐回来。”依璇说着挂断了通讯。 “齐王殿下,我想请您见一见母后。”燕御攸道。 依语答:“燕后病重,探视她要经过燕王室和南宫家。” “这是当然。臣会打点一切。只请齐王殿下与母后相见。”燕御攸很清楚,世家是不插手王室内务的。依语身份特殊,却也要顾及世家铁律。 依语这才应下:“三天后,我去见燕后。相对的,在这之前,王室不要再来烦我。”在依璇的影响下,大小姐真的宽和了很多。 … 燕后的状态很差,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还能感到沉沉的死气。她就穿着单薄的中衣躺在床上,骨瘦嶙峋,一双眼睛已经看不到活人的神采,仿佛一个骷髅架子似的。 依语进了门就叫人熄了香炉,又让开窗散了味道,而后叫燕御攸守在外面,自己走到了床榻边坐下。他对这副和鬼没多大差别的模样并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伸出右手按住燕后右手的脉门,依语脸色微变,然后淡漠地放下,拿起燕后的左手再次按了下去。灵力从指尖析出,顺着燕后的经脉流转,直到心脏肺腑都转了一圈又回到脉门这里被依语收回封存在掌心。 “语儿?”燕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虽然看不清脸,却下意识地唤出了人名。 依语应了一声,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依语?!”第五次流转之后,燕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望着依语的目光满是惊恐。 “侄儿得罪了。”依语淡淡地起身,恭敬弯腰行礼,“姨母。” “是她让你来的?”燕后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神采。 依语摇头,直起身子正视燕后:“母君初掌权柄,无心理会外头的琐事。仁王让我来看看姨母。” 燕后的眼神立刻黯淡无光,她低声道:“到底是恨我…” “姨母心事侄儿不好说。只是母君曾说,为母则强。就算姨母放心太子,可想过仁王一家?若姨母不能平安,日后难说不是下一次‘怀仁太子之乱’。怀仁太子能留下血食祭祀,是世家一力相争的结果。不说如今南宫氏的力量能否做到,就是能,凭什么为王室出力呢?当年南宫家会出手,是因为怀仁太子的妻子不仅是议会长的女儿,也是南宫氏的旁支!即便如此,怀仁太子的血脉也只剩下十之二三了。”依语用置身事外的态度淡淡地说着这些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慕容雨晨和世家、王室的继承人们之间也是一团乱账!就像直到现在,齐国皇太孙都对依璇虎视眈眈! 燕后冷笑了一声,讽刺道:“忠贞不渝,果类汝母!” 依语置若罔闻走下床榻,对一边等着的燕御攸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与燕王室,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燕王护了依璇喜乐,依语给他燕国王位;燕后保了依璇康健,依语给她一丝生机。 至此,恩已偿,德已报。 燕御攸低下头:“恭送大小姐。” …… “你这燕国篇要写多久?可别叫锦儿占便宜。”高凌靖忍不住问道。 一边正在吃糖糕的杨锦气呼呼地看向高凌靖:“哥!怎么就叫我占便宜了?瑶姐的文笔,咱们哪个不羡慕?你不能这样坑我!” “你还知道咱们都羡慕?”李立生“惊讶”地看着杨锦,“你知道你还当着我俩的面跟陈求稿子?” “那又怎么了?瑶姐疼我!你羡慕不来的!”杨锦说着露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再说了啊,咱们是什么关系啊?我瞒着你们做什么啊?好事情当然要大家都知道!” 陈瑶阻止不及,只能叹气:算了,熊孩子得意忘形还是受点儿教训。这段时间她是飘的有点儿厉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李立生一拳直奔杨锦脸上砸过去! 杨锦后撤两步,肌肉记忆让她立刻格挡住这个拳头,嘴里还下意识地嘲讽了一句:“李大人,殴打平民犯法,打不到还丢人啊!” 原本打算出手的高凌靖:算了,二打一打不到不是更丢人?侯爷我也是要面子的。 李立生顿时更生气了,再次向着杨锦攻了过去! 此诚非人哉! 肌肉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挺有用的。比如杨锦现在脑子已经跟不上趟了,但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准确地挡住了李立生的攻势。 “李大人,你不行啊!”再说一遍,嘴贱的熊孩子永远学不会中庸之道和过犹不及哦。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个五十多岁,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太太! 李立生气得当时就想真的揍她!不过……看了一眼表面不在意实际上虎视眈眈的陈家大小姐,李立生转了个念头:就当是看在陈瑶的面子上…… 李大人才不承认自己打不过陈瑶呢! 陈瑶还能说什么?——这两人一模一样的菜鸡互啄还死不承认! “好了,你干什么和锦儿计较?还动起手来?这不是仗势欺人?你李家还要不要脸?”陈瑶说着象征性地伸出手臂拦住李立生,而后对杨锦道,“你啊!阿生哪里又得罪你了?你对她别逼得这么紧。县官不如现管。跟阿生闹,你指望谁替你摆平那些当官的老爷们?还不道歉?” 真是相当偏心!对我是又劝又威胁,连世家名声都搬出来了。对锦儿你就只会哄了是?你早晚被杨锦装进坑里!李立生心里愤愤不平,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看向杨锦。 杨锦是什么人?有人撑腰的熊孩子!她立刻就冲李立生做了个鬼脸,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双手举起送给李立生:“李大人宽宏博雅,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李大人恕罪,原谅则个。” 歪了歪头,眼角余光看到陈瑶那一副【你怎么和锦儿认真计较?】的表情,李立生咬了咬牙,接过杯子,打开杯盖,象征性的沾了沾茶水:“小伯爷这是跟下官开玩笑呢?放心,下官不日夺情起复,必不负小伯爷厚望与厚赐!”不玩死你小爷不姓李! “阿生~!我错了!我错了!消消气,消消气!我不玩了行了?”杨锦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皮发麻。 当年江南动乱,民生凋敝,杨家虽只是地方世家,却也有自保之力。杨锦手握四家资源,自然在那场动乱里捞够了好处。但彼时皇位归属未定,二房又虎视眈眈,杨锦将大多数虚名甩给了长房的堂哥,却也趁机给亲爹捞了一个可以世袭三代的【靖江伯】的爵位。虽然比不上高凌靖的军功封爵那么显赫,也不如陈瑶的爵位那么不可动摇。但这个爵位还是不少人眼红。杨父受封之后,名正言顺地必须分家,那份祖业也彻底从析产变成三房之业。唯一让人不解地大概是杨父没有请封世子? “说起来,杨家叔叔还是没请封?”李立生也很好奇这件事。世子不封给杨锦就得是杨锦那个被扔到三房当家位置上的倒霉妹妹了。 不过亲近些的人还是喜欢叫杨锦一声【小伯爷】来作为嬉闹之词。毕竟立嫡立长,杨锦当了世子,日后承爵,要是亲爹活着退位,可就是实打实的【小】伯爷。 “父亲并非对我不满。可你也知道,一来我是留守者,四家命脉在我手中。二来我性子懒散,不想与人交际。毕竟是朝廷爵位,哪怕是区区伯爵世子的爵位也不能太轻慢。”杨锦一脸自信,“三来,爵位一旦定下,我便成了众矢之的。世家支脉众多。长子不继,嫡子不继,独子不继。可还是有不少人家有多余的男嗣。况且,他们是更想过继一个成年的嗣子过来呢?同样的道理,我妹妹也不能接受世子册封。” “喂!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李大人想到了某个很缺德的方案。 杨锦挑眉:“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要不说臭味相投呢?李立生和杨锦,本质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立孙不立子……真是狠人!”李立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杨锦笑了笑,拿起陈瑶续写的新章节看了起来。 陈瑶笑着摇摇头,给熊孩子添了半杯热茶。 …… 从燕国回返齐国需要经过三晋,如果有必要还可以跑一趟楚国。当然,这都是骗人的。只要愿意,依语完全可以专机直达。就像几年前邺澜和依语从楚国直飞齐国及时救下依璇也打了族老会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这会引起世家、议会和王室的不安。因而依语只是让人包了辆火车,顺着轨道一路晃晃悠悠的回齐国。反正近两个月的时间,就算半路上来不及了,改换飞机也不迟。 这边依语百无聊赖地走在路上,那边的依璇已经把慕容氏闹翻天了。 众所周知,依璇二小姐自幼贪玩任性、胆大妄为,就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不能做的。从慕容雨晨到依语和暗主都因为各种原因,若有若无地无条件偏向依璇。这就导致了二小姐直到如今依然是闹事熊孩子名单上的重点关注对象,甚至蝉联榜首多年。尤其眼下慕容老爷子去世,慕容雨晨大权在握,慕容先生一家开始失势。依璇的继承人地位顿时从岌岌可危变成了坚如磐石。那些原本得罪她的,和本来就想讨好她的,还有天生爱投机取巧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对依璇百般奉承。那阿谀谄媚的姿态和作为就是那些幸臣都看不下去。 本来嘛,要是依语还在,依璇就是再想放飞自我也得顾忌一二。毕竟,她姐的板子打人是真的疼!而且结结实实,说打三十绝不打二十九!依璇再能也不敢拿自己开玩笑不是?可谁叫依语现在不在齐国呢? 晴色现在无比后悔当初长姐出门的时候没跟着一起去!以至于现在被自家二姐逼得想去死!哪怕是跟涟颜一路上“相思相望不相亲”,也好过现在整天给二姐收拾烂摊子!而且还要担心自己收拾了一个,二姐给自己整了俩更烂的!有钱难买早知道! 七少爷现在后悔死了! 可是迟了! 他长姐出门了! 他二姐上天了! 他姑姑还不管! 人家慕容雨晨还振振有词:“别说璇儿只是闹着玩的动静大了些,就是璇儿真把你们扔护城河里去了,我难道不偏着亲女儿,去偏着你们这些整天给我添堵惹事儿的族亲?” 要知道,这是慕容雨晨唯一的嫡子,慕容世家唯一的少主,七族的少君! 再说了,谁家亲妈偏心亲闺女需要理由啊?这不是笑话吗?! 你让齐国这帮倒霉鬼去哪儿说理去?何况他们惹不起更躲不起!在齐国,依璇再想折腾死他们都要留一线生机。既是对“自己人”要将来好见面,也是“存亡续断”的基本法则在保护!要是他们搬离齐国去其他六国定居,这些人对依璇来说就是“外人”!别说九族陪葬,就是挖坟鞭尸都有人叫好! 要依璇说,二小姐也觉得自己可冤枉!——你们不折腾我,我吃饱了撑的和你们过不去啊?一个个盯着我屁股下头的椅子,忽悠我惹是生非又去族老会告状!真以为我是个傻子什么也不知道随你们玩?既然敢对我动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你们觉得庶子夺嫡,支脉夺宗不过是为了生存,那我把想弄死我的人弄死也不是个事儿!去杀\/人就要有被反\/杀的准备! “二姐,咱们冷静一点。”依璇放飞自我到什么程度呢?晴色已经从一个“哑巴”变得口齿伶俐了! 虽说晴色从来不是个真哑巴,可是人家哑巴人设十几年都没动摇,这么几天就直接人设崩塌… 二小姐,麻烦您反思一下自己啊喂! 李澈摸着自己仅存的良心同情了一下七少爷,然后认命地看着二小姐继续折腾——大小姐不在我们能怎么办啊?!小祖宗高兴得到处撒欢总比小祖宗怒火中烧到处搞事要好…? … “二姐!姐!姐!这不行!真不行!三哥是无辜的!二姐!咱们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啊!”晴色一边拽着依璇的袖子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吼,“二姐!你想想北辰一脉!想想秦王室啊!看在秦昭帝的份上!看在先君的份上!” “关祖母、祖父什么事?”秦昭君慕容允让才是依璇血脉上的亲祖父,而她的“祖母”就是那位让秦王室险些绝嗣的昭帝——秦枢毓,也是慕容雨晨口中的那位“父皇”。 当年为了让秦帝留下骨血,王室宗亲给秦枢毓下药导致他身体败坏,秦昭君一怒冲冠为蓝颜,哪怕慕容氏族老会和齐王室竭力反对都没能阻止北辰一脉的断绝和秦王室的倾覆。而后五国王室施压,五世家混水摸鱼,慕容氏纵然不赞成秦昭君的行为也不愿意让人欺负到头上!才有了最终七国动乱,世家浩劫。 依璇就不明白了,她就是想去秦国看看她舅舅和北辰氏遗族,怎么她弟弟这样子活像她要灭了秦王室和北辰氏满门? 她冤枉啊! “我的亲姐姐!我的活祖宗!您可消停些!这会儿别说你了,就是一个族人咱们也不能往秦国去啊!长姐出手干涉燕王室,扶持先王帝统以拨乱反正,其他六国可不会单看着或跟着唱赞歌!现在慕容氏已经算在风口浪尖上了。你要是再去秦国,安抚还是镇压都不合适!适得其反就更麻烦了啊!”若是安抚,旁支必然会觉得嫡脉势弱难支,到时夺嫡夺宗就麻烦了。若是镇压,不说一时半刻能不能压下去,苛待族人难道是什么好名声?一旦分支和宗家离心离德,离夺嫡夺宗还远吗?晴色真想知道自家姑母这些年教养嗣君的时候是不是开小差了,这么简单的局势分析都不看,真的能做好一个统帅世家的君上吗? 依璇抿了抿嘴角,更加无辜了:“谁有功夫管他们的破事儿!?听说母君和昭太后混一起去了,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啊!”秦王室和秦国议会?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去! 二姐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混到一起去了?你的意思是家主夫人脑袋绿了?啊呸!不能想!千万不能想!再说了,那对姑侄跟你和长姐的破坏力没差啊! 晴色太难了! “二姐!咱们好歹再等等啊!长姐还在人家地盘上!”戳软肋这种事,世家子弟个个都是好手。何况晴色这种优秀的? 依璇听到这话看着晴色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心说:老七你怕不是疯了?就依语,还怕被人绑\/架是怎么的?有那本事不如先把母君给拉下马呢!于是她试探着问道:“七弟,你干什么坏事儿了?”死活不让我去? 晴色:… 还真特么的说不清了! 七少爷六月飞雪窦娥冤!他认真地告诉自己:这是亲姐姐!这是亲姐姐!亲姐姐!不!还是很想弄死她! “二姐,天地良心!三晋乱七八糟的,我哪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就算要管闲事,燕国不比秦国好捡便宜?”晴色就差诅咒发誓了! “原来你想挖阿姐的墙角?”依璇一脸“我敬你是条汉子”的赞叹。 晴色后知后觉地想起依语去了燕国:… 我二姐就是个棒槌! “小表姐到底要做甚?给个痛快!”晴色真不明白,同样的宗家嫡脉,怎么教养出的两个嫡子南辕北辙? “老六呢?”依璇反问,“当初你们擅自离开,我没问来龙去脉。” 晴色一愣,随后低下头避开了依璇的视线:“敏儿她…南下了…” 齐楚秦燕赵魏韩,东南西北到中间。 依璇脑子里迅速描绘出七国分布简图。 依语北上,自己西进,涟颜南下… “你立刻回三晋坐镇!”本来是涟颜去三晋的,现在也没差。依璇果断地道,“涟颜的好坏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晴色后知后觉地看着依璇:“二叔?” “咱们慕容先生要给小少爷谋国篡位呢。”齐国在东,偏偏所有继承人都不在齐国!依璇冷笑:这么明显的事还敢当阴谋算计,不被母君玩死才怪! “是!”晴色顿时把秦国和北辰氏抛诸脑后——什么也没有自己的媳妇儿重要! …… “还能这么玩?”杨锦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对下面的叙述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不能!”陈瑶无情地打断了杨锦的异想天开,“细枝末节,无伤大雅。”主线不能这么玩。 “哦……”杨锦有些失望,然后叹了口气,“还以为能……” “绝!对!不!能!”陈瑶半点机会都不给杨锦! 杨锦委屈地吃了一口糖糕:“我知道了啦!” 双管齐下? 陈瑶一边叹气,一边将杨锦护在身后。 李立生悻悻地坐下。 杨锦对李立生一笑,乖乖坐下继续写稿子。 高凌靖看着这两个加在一起没有三岁的家伙,只觉得人生艰难! 等到杨锦的稿子写完、晾干,天边已经擦黑了。 陈瑶和高凌靖吃了一顿便饭,正在下围棋。李立生在外面的会客室接待了不少同僚。 杨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打了个哈欠。 “困了?”陈瑶歪过头问。 “有些。”杨锦说着站起身,去整理正在晾的稿子,“我想睡觉了。” “你去。我替你整理。”陈瑶语气温柔,体贴地站起身来。 杨锦点了点头,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去洗漱收拾。 陈瑶拿起稿子一张张整理,顺便就看一眼熊孩子的大作。高凌靖则接过稿子慢慢地阅读着。 李立生还没回来呢。 …… “秦?”依语淡淡地看了一眼情报,“齐国空了?” 李锐低头看地板。 “去楚国。”依语吩咐道。 “表小姐和六小姐都在楚国…”一国三公,吾谁是从?李锐再粗枝大叶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来! “楚国是欧阳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依语表态,“老六…这时候去楚国?呼延氏…”狼子野心,鸠占鹊巢! “二小姐…”咱们小祖宗怎么办?李锐不觉得这是个安分守己的! 依语淡淡地说:“齐楚秦燕,四方定。”换句话说,齐楚秦燕,缺一不可。 “主子,少君年幼坎坷,性子偏激了些。为大局着想,君上怕是要…”磨砺嗣子,以备日后。以李锐为首的这一代人其实是慕容雨晨的心腹。如果他们觉得依璇需要磨砺,那么… “我承认依璇年少,至于心性…”依语的手指微微一颤,“宽仁之君固然是民心所向。可是乱世用重典,一个严苛的君上未必是灾难。” “主子真知灼见。楚王室…”李锐认为楚国王室不会是个轻易低头的怂货。相反,作为曾和秦国连年征战的泱泱大国,楚王室骄傲而自信,甚至是自负。敢在楚国搞事的世家,不出三个。可现在,三个准备一起去楚国搞事? 依语的手抬高了一些:“去看看三晋的情况。” “七少爷去了。”暗卫现身答道。 “璇儿…”这是要出手?依语呢喃了一声,而后对李锐正色道,“回齐。”看家! “是。”李锐悄悄松了一口气。 … 秦国本非大国。早年还有人调侃东富南贵西贫北贱。自然,北贱是说燕国空旷的异族大草原地区,西贫那是秦国真的穷!种粮大国,农业根本,穷得一批,人口流失!毕竟,在秦国,是个人就有两把刷子种田养家,但对秦国来说就业压力山大。可换到其他六国——紧缺人才,高薪留用! 当然,人才流失是七国的通病。 建元元年签订《大宪章》分七国的时候,议会和世家就有意将王室的影响力压到最低。也因为七国的根本产业各自不同,各自流失的人才互相交汇,在七国的一些缓冲地带形成了一些综合型的城市国家。这些“城市国家”背后就有世家和议会的影子。 秦国自秦昭帝驾崩,王室式微,世家坍塌,议会独大,许多约定俗成的界限被打破,以至于六国精英汇秦地的旧事重演。前车之鉴未远,六国可不想重复昔日祖龙横空,灭绝六国祭祀的噩梦。其实当年浩劫,未必不是因为传言秦昭帝有先祖之相,又有秦昭君辅佐。世家联手王室,还是最强的两个,木秀于林,谁不怕啊! “压制秦王室…说得容易!北辰一脉可不是自己把祭祀断绝的!祖父是慕容氏的家主,那北辰氏还是秦国国相呢!”依璇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到底接通了秦王室的通讯。 “二小姐?”昭太后很惊讶,论起来依璇是她的孙辈,“怎么从齐国出来了?” “存亡续断。”依璇一脸淡漠,“您老人家可好?” “好。你母亲让你出来的?”依璇偷跑的黑历史不要太多,昭太后可不想背锅。 “一些小事。”依璇避而不答,“舅舅还好?” “太子的事?”昭太后的目光掩藏着一丝惊恐。 秦昭帝驾崩后,时为昭帝皇后的她为昭帝过继了九位皇子女,其中皇九子在昭帝驾崩十八年后才出生,也就是当今秦帝秦立昱。也许是受到了世家和议会的诅咒,秦昭帝的继子们个个子嗣艰难。当今虽说才二十二岁,却在位二十年,亲政也有四年了,至今无嗣,到底是个隐患。 昭太后是真的怕了!她可不想一大把年纪再去和议会撕扯些有的没的。和媳妇儿一起游山玩水,不香吗?!可秦帝无嗣!昭太后陷入了深沉地思考。 “我以为皇太孙很合适。”二小姐一脸傻白甜地看着光幕上的昭太后。 大秦摄政昭太后:慕容依璇!你怕不是没睡醒! “说人话!大小姐最近不在齐国,你怕不是疯了!”昭太后现在想离婚!不是和媳妇,是和坑货秦昭帝!等等,和死人离不了婚,更头疼了! “舅舅借我玩玩。”二小姐青春年少的脸上,夹杂着血色的淡漠笑容。 我可去你的!这是我亲儿子!昭太后在弄死依璇被大小姐打死和咽下这口气被自己气死之间疯狂计算得失! “我保证。”年轻的少君一脸正义,“我是个好外甥女。” “本殿不明白。”昭太后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她叹了一口气。透过这张朝气蓬勃的脸,她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肆意张扬的男人,“君上应该不会这么快退位。” “世家没有太上皇。”依璇回答,少年人总是稚嫩而天真,这直白的答案之下,是依语大小姐的纵容与世家君上对嫡子的溺爱,“昭后陛下,这很有趣不是吗?” 不!本殿还是很想弑孙!昭太后在弄死依璇的边缘疯狂试探! “呦呵?二姐?哎呀天爷咧!您怎么也在?”欧阳邺泽瑟瑟发抖! 这不科学! 作为欧阳氏实际上的继位者,在邺澜死之前,欧阳邺泽是不用这个邺字的,除非他继位,当然欧阳氏也没有废长立幼的传统,虽然他们以第二继承人继位家主。 “是小爷啊。表姐有事?”依璇和欧阳邺泽不熟,或者说,这一代嗣君对这个年幼的弟弟都不熟,但是不妨碍他们宠宠宠! 反正宠坏了又不用他们负责! 嗣君们没在怕的! “长姐让您回去。二姐是知道的,楚…咳咳…嫡庶有别来着。”小爷脸上露出了坚强的笑容。 “楚皇翻车?”好极了!作为少君,二小姐对昔年的楚太子,而今的楚皇充满了怨念。 昭太后:突然不想弄死她了。 欧阳邺泽:是啊!我也可高兴!嘶…长姐下手真狠! “你做个人!”昭太后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不要脸了,可比起秦昭帝的血脉后人,昭后陛下觉得自己输了! “好。孙儿保证,不首先对舅父大人动手。”二小姐露出了纯然的笑容。 死儿子不死亲妈!昭太后果断跑路。 “这速度,比姐夫不差啊。”欧阳泽看着通讯视频里飞奔的老人,再次得出了楚皇是个战五渣的可贵结论。 依璇翻了个白眼:“小爷,做个人。楚皇比他祖宗是怂,弄死你还是可以的。” 欧阳泽呵呵一笑:“我才五岁,姐夫和一个孩子计较?不合适。” “得了!”依璇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什么事?” “六姐南下,呼延氏的势力全面复苏了。”欧阳泽就是个传话的。 “嘶…表姐的意思呢?”依璇倒抽了一口凉气——依语在燕国也是这么干的! “长姐是想问问宗家的态度。要是宗家不管,她就要动手了。”欧阳泽回答。欧阳少主邺澜,那是真的顶着储君的名,干着皇帝的活儿。谁叫欧阳家主欧阳诺自从先代少主——自己的亲闺女死后就一直消极避世呢?没传位,不过是因为宗家嗣君年幼。一旦宗家即位,各分支肯定会紧跟着传位然后让新君朝觐宗家。 依璇歪着头想了想道:“楚国是欧阳氏的传统势力范围。宗家谨遵信陵君遗训:与宗家生死存亡无碍。宗家不干涉任何分支内务。” 欧阳泽笑呵呵地学着自家长姐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臣弟这就给我家少主回话。二姐,告辞了。” “小爷慢走。表姐是孤的姐姐,请小爷代孤问表姐安。”依璇特意加了一句。 欧阳泽似乎没听出什么来,笑嘻嘻地应下,挂断了通讯。 依璇看着刚才欧阳泽通讯屏幕所在的地方好一会儿,这才冷声道:“昭后陛下考虑好了吗?” 通讯视频再次展开,昭太后一脸严肃地点头:“如果能保住昭帝帝统,北辰氏传承,我并不在乎秦国如何。” 依璇竖起三根手指,指天盟誓:“孤以宗家少君之名,必保大秦昭帝法统,存北辰血脉之本。” 昭后头上,晴空生雷,两道闪电劈在她身前。昭太后神色如常,对依璇道:“委屈少君,实在故人所托,身不由己。” “您多虑了。”依璇淡淡地说。 …… “陈,镜子,你们在干什么?锦儿呢?”李立生终于搞定了外头的“同僚”,带着一身酒气晃悠回来。 高凌靖和陈瑶嫌弃地让她走远些。 李立生翻了个白眼去洗漱。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单衣的李立生,带着一身水汽凑到两人身边:“这是锦儿的稿子?” “去去去!好不容易晾干,你再把她的稿子弄坏了!”陈瑶一边说着,一边把稿子收起来。 你说的是哪个? 杨锦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稿子已经整理好了。 陈瑶和高凌靖正在桌子上吃早饭,李立生又被“同僚”们困在了会客厅,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了。 杨锦自觉地去换了一套衣服,用青盐漱了口,这才过来准备一起吃饭。 陈瑶趁着空隙给杨锦拿了碗筷,又给高凌靖使了个眼色。 高凌靖无奈地对侍女道:“去叫厨房准备些点心。按锦儿的胃口来。” 侍女应声退下。 这边杨锦笑着坐下:“瑶姐,哥,晨安。” “怎么这么高兴?”陈瑶对杨锦向来宽和,又不是什么大宴,也犯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杨锦“嘿嘿”地笑了一声:“我昨天梦见阿生被同僚围着,一天没脱开身。” “有没有可能,阿生真的没脱开身?”陈瑶无奈地笑了。 杨锦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那阿生太惨了。” 你倒是把嘴角压下去再说这话啊!有点儿诚意行吗?!高凌靖真的很心累。 “你啊!别招惹她!正在气头上呢。”陈瑶叹气道,“喏,吃完饭去看看昨天的稿子,镜子给你写了一篇。” “啊?啊!哥?你……”高凌靖的稿子可比陈瑶的难得。因为陈瑶向来有写稿子,说故事的爱好。高凌靖就不一样了,能少说一个字,他绝对不会多半个偏旁! 高凌靖无所谓地道:“一时兴起。不喜欢就扔了。” 扔了? 杨锦才不傻呢! 定远侯的笔墨一字千金都难买!何况还是特意给自己写的稿子! …… 正如依语所预见的。在涟颜南下的消息曝光,依璇抵达秦国的事情揭露之后,整个齐国的世家体系开始了异样的运转。 “竟然是他?我这位叔父…父君教养这个庶弟,可真是用心。”慕容雨晨说着自嘲地一笑,“这到底是在考验我,还是考验我的继承人?” “儿给母君请安。”依语看自家老娘悠哉悠哉地躺在椅子上,表情闲适自在,顿时有些嫉妒! “安个鬼!依璇没跟你说她去秦国?”你竟然没跟去秦国? 依语听着丈母娘的话外音,好悬没一个白眼怼过去:“总要有人留守。” 慕容雨晨撇了撇嘴,抬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档案袋:“万一事有不谐,你也该有打算。” “是。”迅速翻完了档案,依语淡淡地回答。 “别去秦国。”慕容雨晨再次强调。 如果要去我还能等到现在?作为一个好孩子,依语到底没对丈母娘翻白眼:“是。” “璇儿年少气盛…”家主大人欲言又止。 “是。”依语没空听这颠来倒去的车轱辘话,只截断了音,行礼告辞。 “小兔崽子!在这儿跟我发脾气!难道是我叫你独守空房的吗?!”慕容雨晨气得摔了手边的茶杯,“你们主子呢?到底死哪儿去了?还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破事!?” 李椬见状私下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个暗卫悄声上前:“秦帝无嗣,昭太后和小主子达成交易,稳定秦昭帝法统,巩固北辰氏权威。” “呵…”若说秦昭帝是整个事情的开端,那北辰氏就是一切灾难的催化剂!还昭帝的法统,北辰氏的权威?你们怎么不上天啊!慕容雨晨第一次觉得,女儿太蠢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还有人给这个蠢闺女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 早年,齐王初登大宝,雄心万丈,对积年弊政深恶痛绝,积极改革旧制,推行新政,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君王。只是随着时光流逝,久居高位,难免有些瞻前顾后。再加上太上皇虽然退位又年老,却因为休养多年愈发老当益壮,比日夜操劳的齐王更加精神矍铄,齐王不免有了别的心思。毕竟,齐王非嫡非长,哀荒太子和上皇元后的养子都留有子嗣。太上皇对这两脉又一直殊为宠爱。 慕容先生只是教唆几个闲人在几个游手好闲的齐王室远枝子弟年前说了几句“上皇思念元妻”、“上皇哭思哀荒太子”之类的话,那些“单纯”的宗室立刻活泛起了心思,串联了一批庶子旁系去皇族族长那里提了为哀荒太子正名,拨乱反正,不能让“庶孽”占据王位的话。皇族的族长可不是什么蠢货,自然比这些人更知道厉害,当机立断地把人赶走之后,又联系了他们的家主长辈,按着国法家规全部狠狠地惩治了一番。 按说事情到这儿也就结束了。不想上皇却在这之后召见了皇族族长,言语间对族长敲打远枝宗室的事颇为不满。 当今齐王又不是被软禁的废太子,当初登基也是上皇禅位,正儿八经地昭告天地,布告万民的,手续合法得很。这一连串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于是已经十几年“王不见王”的父子俩爆发了激烈地争吵。随后齐王以神光旧例,让族长令远枝分宗自立。那些不怀好意的远枝就被从宗室驱逐了出去。有些人想说自己无辜,可想想自己兄弟叔伯子侄做了什么,到底垂头丧气地认了。 “这就结束了?”听到消息,慕容夫人有些不满,好不容易才挑起乱子呢。 依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书,心里乱糟糟的:结束?才开始罢了。爸爸手里的牌藏得真是深。连我都是在那些人动了之后才知道的。祖父到底给儿子留了多少势力? 依风是庶子,是慕容雨晨和慕容先生的儿子。他继承的是嫡脉法统,而不是生父和祖父的法统。慕容雨晨不能肆无忌惮的宠爱亲生子,自然对养在身边的养子多了些疼爱,再加上这个养子又是自己的庶子,要继承她一部分的财产,她当然是“祸害”得更理直气壮了。依语和依璇学会的手段,这位小少爷并没有欠缺。只不过,和依语的冷血无情,依璇的多愁善变一样,依风的轻狂无知就是他的保护色。这固然是为了保护依风,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依璇?有一个随时可能把依璇拉下马的庶子,那些旁支宗亲会安分很多,相关的势力也会在不知不觉间相对集中起来。依附依风来绊倒依语和依璇再借着依风上位,远远比他们自己绊倒两人上位来得名正言顺! 小少爷知道自己不可能上位,也知道嫡母和生父的算计,更知道生母看似单纯天真下的野心和狠毒。所以他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和二姐从小掐到大,将一个嚣张庶子的跋扈形象经营得滴水不漏。为得不过是有朝一日新君继位,他能有资格为生父和生母求一条活路。至于假戏真做地自己上位,单看慕容雨晨能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把持权柄多年的老爷子打落尘埃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一个有上位手段和野心的嫡子,如果不能上位,就算继位的庶子能容得下也是个事端!那些族人们甚至是皇族都会想办法推着“庶子家主”将嫡脉遗孤赶尽杀绝!何况嫡幼子看顾嫡长子简单,庶子容得下嫡子不啻于痴人说梦! “依风?你在想什么呢?”慕容夫人见儿子走神,忍不住问道。自从公公过世,丈夫愈发忙碌,儿子也对自己冷淡了许多,要不是依风身边确实没什么红颜祸水、蓝颜知己,她都要怀疑自家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少爷回神,对母亲道:“您说,这如果王室乱了,议会那边会不会有小动作?”慕容氏会不会趁机分一杯羹? “议会?他们能怎样?”慕容夫人的脸上满是厌烦,王室天生对议会有厌恶感。毕竟议会的本质就是为了分割王室的权利。 唉!这样迟钝还敢肖想世家权柄!都说太上皇对幼妹尽心竭力,这话恐怕还是打了折扣的!齐国这位太上皇怕不是一直把自己的幼妹当成三岁的女儿养!依风心里乱糟糟的,脸上却还是一副轻狂孤傲的样子:“又不是没有废黜王室的先例!康家那些人也不是个个都安分的!议会本就有权立法,修订《建元宪章》也不是稀奇事。” 慕容夫人顿时愣住了——《大宪章》虽有以康家家主为代表的共和派的签字,可共和派的势力却一直存在着,也从没有放弃废黜王室的目标。而王室和世家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也若有若无地扶持着共和派的存在,以免议会一家独大,祸乱苍生。可世家浩劫过后,共和派在议会的影响力渐渐地压倒了君主派。这也是当年议会逼\/宫时,太上皇妥协禅位,还亲口宣布长公主死讯的原因。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吗? “爸爸不喜欢议会长,也看不上他们的虚伪,修宪并不容易。”依风见亲妈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宽慰了一句,虽然效果不见得好就是。 慕容夫人道:“慕容依语会怎么做?” “大小姐那人冷血绝情不说,还小气刻薄,加上父亲一直偏爱我,没少打压二姐,他不趁着这机会报复回来,我跟他姓!”小少爷咬牙切齿地说。 原本觉得压抑难忍的慕容夫人听到儿子这么着三不着俩的话顿时吐出一口浊气来,只对儿子轻快地笑道:“这话说的!他还能不姓慕容?” 还真能!只要君上愿意!依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甚至现在就能立马给依语想出三四套可行方案来!而且,谁知道他姓的是哪个慕容?万一他不要脸跟着妻主姓呢?难道二姐不是姓慕容? “妈!”小少爷心里虽然有很多想法,却状似羞赧地叫了一声,“我就随口一说!” 这姿态让慕容夫人提着的心又放下了一些。虽说儿子是亲生的,可正儿八经教养他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和慕容雨晨!她和儿子的接触比他们少很多,凭借单薄的血脉牵绊,真能让儿子一直向着她? 慕容夫人可不会这么天真! 要是真这么天真,她也不会成了慕容雨昊的妻子! …… “哥,你比我还……”杨锦艰难地想了想,“格局宽大!咱们盖个章?” 高凌靖淡淡地说:“你就是想要我给你题字去卖钱?” “对啊!我缺钱!”睁眼说瞎话的杨锦一脸理直气壮! 高凌靖端起茶杯——忍住了扣在杨锦脑袋上的冲动。 故事里的人也会痛吗? 杨锦才不管高凌靖想不想弄死自己呢。反正没被弄死之前她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崽崽! 喜滋滋的拿起笔,新的章节在纸上渐渐出现,如有神助! …… “二小姐。”少凌拱手,“久违了。” “三哥客气。”久违?之前在齐国阻止我“订婚宴”的是谁啊?依璇心里再次吐槽了世家的虚伪,不,是她三哥比世家还虚伪的无耻嘴脸! “二小姐是为秦帝?”少凌心里不是没有打算:秦帝幼年登基至今无嗣,王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当年昭后虽然破釜沉舟给秦昭帝一脉换取一线生机,可一旦秦昭帝一系绝嗣,多年坚持都会付诸流水!甚至还会招来惨烈的报复!毕竟这几十年,许多当初能染指秦国帝位的皇族都已经垂垂老矣,甚至见了祖宗!当今秦帝不过二十二岁,他们不可能再等到秦帝不惑过继嗣子!秦昭帝的亏,吃一次就够了! “舅舅不是不能生,只是那位准舅母年轻体弱,若无人关注,能拖一时是一时也好。可现在这样…”依璇顿了顿才继续道,“哥,秦王室等不得,北辰一脉同样等不得!” 少凌点头:“只是当今寿算悠长,过早生子,来日恐生‘靖难’之祸。”当今长寿,太子薨在秦帝前面不算稀奇。到时若是立太孙,皇叔们如何能对侄子服气?若是不立皇太孙,先太子一脉同样不得安宁!若是只生一个,宗亲们恐怕会下手夺宗! “共和派的日子太悠闲了。”依璇不怀好意地说。 当年反对秦昭君和秦昭帝的人大多是世家和君主派,因为这件事违背了基本法则。可对共和派来说,他们不在意王室和世家共存的所谓基本法,只想要压缩王室和世家的权利,独霸秦国,甚至一统天下。 没有制衡和束\/缚的绝对权力只会带来毁灭性灾难。 不论是作为少君还是作为齐国的未来国相,依璇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国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七国并立的格局,不仅要七国之间保持平衡,还需要七国内部互相平衡!不然,祖龙横空出世,一统东方六国的旧事注定重演!眼下共和派过分壮大形成大势,一如当年奋六世之余烈而兵出函谷关的祖龙陛下! 依璇就是个傻子!她这会儿也不会放着共和派不管去死掐秦王室和北辰氏! “二小姐,如今的北辰氏无法应对王室和议会的合力发难。”少凌无奈地说。七大世家的作用之一就是平衡七国的国内势力,防止议会和王室一方倾覆引起对外的统一战争。可世家浩劫不仅摧毁了北辰氏在秦国的根基还抹灭了所有世家在秦国的痕迹。如今的北辰一脉,除了空名之外一无所有! “我们需要争取舅舅。”依璇思路清晰,切入点十分准确,“舅母的体弱多病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那药无解。”少凌反驳。 “三哥可不要小看了司徒氏和呼延氏合力的结果。六妹虽跳脱了一些,七弟可是个沉着冷静的少主。”依璇不介意透露一下底牌和信息,可旁人能不能理解就各凭本事了。二小姐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北辰少凌点了点头,自行离去。 … 世人皆知,司徒氏和呼延氏都是依托于北元纪年的新兴世家。其他五脉则是神光女帝古老传承中的一部分。大约神光女帝也知道,若是不弄几个会搞事的家伙在里面,这帮蠢才早就因为内斗死无葬身之地。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司徒、呼延和北辰三大血脉可以追溯到神光时代的世家尊主——由神光女帝一手创立的南家——女帝为了护佑信陵君和信陵君血脉所居住的轩辕城不被三国侵扰而留下的势力。而慕容、欧阳和南宫才是信陵君,或者说轩辕城的后人。 本是一家,自分两派。 也不知是神光女帝和信陵君闹翻了,还是这姐妹俩闲得无聊才整了这么个热闹来看。但在明面上,只有呼延和司徒两支与其他五脉的新旧对立。 楚国是欧阳一脉的传统势力范围。为了世家和睦,其他六支也不会和欧阳氏在楚国冲突。可这一次,涟颜却把呼延氏埋在楚国的全部势力完全启用了。 经济的阻塞,军事的调动,政\/治的倾轧,社会的动荡。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百姓感到恐惧。 楚王室难得放下了对议会的不满,开始联手稳定楚国形势。邺澜也在第二次冲击之前,以欧阳氏的力量弹压了这些动作。即便这三方的反应迅速,但面对有备而来的呼延氏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楚国在刹那间陷入了南北内战——祥亲王楚翊炅兴兵造\/反。 楚太后是先楚定皇继室,楚翊炅的生母,同样是嫡子,凭什么楚翊晟能坐在皇位上?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呼延少主?还是柳小姐?”楚翊炅一脸肃杀地看着涟颜,显然是知道自己被骗了。 五年前先皇驾崩,太子楚翊晟灵前继位。当时楚翊炅和议会合作,打算控制羽林卫夺位。可羽林卫同样受到世家节制。柳涟颜以呼延少主——她长兄的名义会见了楚翊炅。 涟颜告诉楚翊炅议会会以这次争夺来指控王室腐朽从而废黜王室的后续计划,并告诉楚翊炅她可以说服世家将羽林卫交给他,而他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在十年内放弃对楚皇之位的觊觎,安安分分地做个亲王。十年之后,楚皇子嗣艰难的事会引起王室不满。已经有了封地,世子和羽林卫的他可以凭借先皇嫡子的名义成为皇太弟,甚至直接接位登基。作为定金,涟颜保证,祥亲王的封地是王室宗亲里最富饶广阔自由的。 楚翊炅答应了,又偷偷将这次会面用视频记录保存下来。他知道这群世家子要脸面,他可以凭借这一手让自己活得安稳又潇洒。 此时的柳涟颜耸了耸肩膀,对楚翊炅的冒犯和质问表达了十二分的宽容。她看着桌面下微微颤抖着双手,脸上却十分胸有成竹的中年亲王,微笑着说:“我曾警告过你,尊敬的亲王殿下,永远不要把世家少主当做自己的猎物和傀儡。我提出合作的时候从没有允许你私自窥探世家辛秘。”顿了顿,涟颜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肩,嘴角微微一咧,仿佛十分疼痛,她继续道:“背弃了条约的人,当然不会获得应有的报酬。如果不是为了牵制欧阳氏,我不会让你得到亲王爵位。” “我只是为了自保。”楚翊炅辩驳道。 “世家子从来不会伤害自己的合作人!”涟颜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她冷冰冰地看着楚翊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哼!不论世家、王室还是议会都不允许一个多疑之君!”这皇位是你自己弄丢的! 议会、王室和世家三足鼎立。一个多疑的议会长、君王和世家之主会把一切推向毁灭!神光女帝和信陵君如此,秦昭君浩劫如此,楚皇秦帝亦如是! 楚翊炅反问:“那当年阁下为何冒用身份?” “呵…谁告诉你,本少主冒用身份?”涟颜怒极反笑。 “立嫡立长…”楚翊炅觉得自己占理! “你既知道立嫡立长,为何觊觎皇位?”涟颜为这丈八烛台照不到自己的王室子感到好笑,看他被这个问题噎得脸色发青,她继续道,“看来你也知道,立嫡立长之外,还有退位让贤?” 人性卑劣而扭曲。涟颜从来不懈怠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性的底线。比起那些明火执仗的真小人,她更讨厌暗箭伤人的伪君子!又当又立,真是像极了她那位二叔呢! “你想要什么?”楚翊炅的肩膀坍塌下来,整个人都颓丧了三分。 涟颜一晒:“与你何干?” …… “你还好意思说我?”高凌靖再次拿起茶杯,更想砸到杨锦的脑袋上了! 楚国造反? 这是骂谁呢?! 骂谁呢! 江南的小伯爷 “锦儿!”陈瑶无奈地抬手将一碟子小菜推到了高凌靖面前,刚好让他停下动作。 高凌靖:行。至少我比阿生强点儿。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纸上的字苍劲有力,陈瑶瞥了一眼,只觉得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她侧过脸看向写下这句词的杨锦,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深刻的悔意——她们留下她的初衷,真的只是为了给她一片净土!世家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留守者一脉是最富裕安稳的一支。她们害怕这个好友无法适应世道变迁,所以联手铺设了这条自以为地康庄大道。可是,终究是事与愿违! “瑶姐怎么了?”杨锦见陈瑶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陈瑶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道:“小伯爷好雅兴。” “姐姐我错了!”对李立生的话,杨锦还敢驳几句,对陈瑶她半个字都不敢说,“我换!我现在就换!”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一笔写罢,杨锦颇为满意,甚至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刚过来的李立生看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要气废了!她和高凌靖对视,一左一右架住了杨锦。 当着本人的面骂这么大声可真是…… “锦儿,你最近脑子不好了吗?”李立生冷冷地一笑,将杨锦按在了桌子上:“小爷今天不揍你对不起自己!” 杨锦是那么好抓的?再加上高凌靖多多少少有点儿放水,杨锦猛地一用力就挣开了李立生,不等李立生反应,她一个回身就跑到了陈瑶身后。 “阿生又欺负我!”杨锦理直气壮地当面告黑状! 你当着人家面直接指着人家鼻子骂街,还敢恶人先告状?! 李立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 但陈瑶马上就会让李立生知道,这无理取闹的世界还可以更荒唐! “乖,我替你出气。”陈瑶答得爽快,袖子里的软剑已经握在手里,直接刺向李立生的面门! “谋杀朝廷命官啊!”李立生连退了几步,侧身让过了剑尖。 “是吗?本侯还以为大人和小伯爷在切磋,想加入一下呢。”陈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死的小伯爷杨锦:…… 陪着差点作死的朝廷命官李大人:…… 陈瑶又不是真要人命,李立生躲开她也就罢了。再说,她真正想教训的恐怕是杨锦! 问:作为该干活的留守者被老板逮到摸鱼怎么办? 杨锦的答案是——薅老板替自己打工! “瑶姐,反正你们回来了。留守者也没必要继续存在。陈家和李家那份你们自己管嘛……”杨锦懒洋洋地说道。至于高家?高凌靖只给钱也只拿钱,名义上早就两清了!后来又扔进来的那些,杨锦看都没看全塞进了陈瑶的产业里。 陈瑶的脸上露出温柔又和善的假笑:“本侯年纪大了,这耳朵时不时地不灵光,小伯爷方才说什么?” 杨锦果断卖队友:“侯爷和李大人经年好友,久别重逢,当然要多多切磋!” 李立生:你给小爷等着! 陈瑶可知道能做官的都是小心眼儿,玩闹而已,伤了和气不好。所以她没接这句话:“稿子还有多少写完?” 杨锦想了想:“不多了。瑶姐怎么了?” “等你写完,咱们去觐见。”陈瑶不动声色地收起软剑。 一直沉默的高凌靖这才收回目光。 “要动手了吗?”杨锦有些期待。 “咱们都快到花甲之岁,也该做个了结。”陈瑶再次提起众人已经是个老太婆的事实。 对此觉得自己还能再肝十年的李大人表示:“本官就要起复了!” “本侯这不是在等么?”陈瑶立刻怼了回去。 江国皇帝?楚国皇叔! “也真是奇了。杨家叔叔这边安静的不像话,就是镜子和陈瑶当年都没消停,你是怎么做到的?”李立生问的是,杨锦当年从皇帝手里薅爵位是怎么躲过那些想攀高枝的蠢货的骚扰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父亲体弱多病啊!”杨锦一脸无辜地看着李立生,“他斜靠着坐在那儿半刻钟就咳得脸发白,不一会儿就跟要晕过去似的。识趣的就会自己告辞。不识趣的,我父亲晕了过去,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谋害朝廷勋贵?多去大牢里走几趟也就识趣了。” “你就这么得罪这些地头蛇?”李大人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地头蛇?阿生,就算抛开留守者的身份,我也是江夏杨氏嫡系的旁支。他们算什么地头蛇?找死啊?”杨氏才是江夏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好?杨锦不是嫡系的正脉,也没差太远。再说了,世家都是些什么脾气?就算自己把人欺负死,那也是家事!可要是外人敢动手,杨氏的报复绝不会迟疑! 李立生默默地……保持了可贵的沉默。 行,宦海沉浮多年,李大人都快忘了世家那护短的死德性了! “所以这个世子的请封?”李立生记得杨家妹妹的嫡孙有三个,薅一个用用挺好的。 “你们说,璇儿怎么样?”杨锦出乎意料的提起了这个孩子。 “依璇?这可是家主嫡孙!你要过继?”李立生皱着眉:操作难度是有的,但不是不行。主要是依璇这孩子已经可以视作成年……到时候养不熟啊! 杨锦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杯盖磕在茶碗边缘发出清脆地响声:“你们过继嗣子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自己挑一个成年不用操心的家伙背锅,现在说我养不熟嗣子?玩呢? “家业是家业,爵位是爵位。我是说到你去觐见,但皇帝也就那么回事,不必这么紧张。”陈瑶显然也不赞同杨锦的想法。 “瑶姐,你知道我的,当年拿这个爵位也不过是赌一口气罢了。若我真是在意爵位传承,也不会终身不嫁。子嗣与爱人都是缘分,我既然斩断了这份机缘,自然也该知足常乐。就像没有帝王气运的人纵然坐上皇位也是家国之殇。”杨锦的脑子从来都很好用,当然她懒得用是另外一回事。 陈瑶再次沉默地看了杨锦好一会儿,让杨锦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了。 “罢了,你高兴就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瑶能多说什么呢?比起之前预估的骨肉相残,这大概已经是好极了的结果。 陈瑶的退让自然也让高凌靖的立场发生转变。 至于李立生,三比一的前提下,反对有用吗?就像陈瑶说的…… “我去问问家主那边。”过继家主一脉的嫡孙,怎么听都不是好主意。虽然依璇的确不在“三不继”的范围,可谁也不愿意把孩子给别人家?依璇的继承顺位说靠前也靠前,说靠后也靠后。再说了继承人这玩意儿,真的是谁家也没有多余的啊! 李家家主被亲妹妹的奇思妙想惊呆了!他差点儿没忍住自己那颗想大义灭亲的心! 李立生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破事儿吗?早就撒丫子跑了。等她来找杨锦的时候,杨锦已经写完了新的篇章正在对陈瑶炫耀。 …… “涟颜这兔崽子…”依璇咬了咬牙,到底没叫慕容氏的人落井下石,“看在先君的份上,孤最后帮她一次。”年轻的少君摊开书桌上的宣纸,拿起一支狼毫,犹豫了一下,沾上墨汁,她在纸上写道:天予弗取,罪也。 左手掌心火元素的灵力汇聚,慢慢的纸张上的水渍被烘干,依璇这才把宣纸折叠,叫来李澈吩咐道:“送到楚国。” “敢问少君,送给哪位少主?”李澈接过,只觉得手上重若千钧。 依璇敲了敲桌面,淡淡地回答:“给楚国。” 李澈心头一慌,强忍着抬头看一看依璇脸色的冲动,低下头倒退着离开,而后亲自去送信。 … “慕容依璇!”邺澜气得直接摔碎了手上的茶杯,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欧阳家主送给她的礼物,邺澜一直很珍惜。 “请少主示下。”李烨温和地说。 欧阳少主能说什么?!说她妹妹傻?还是说自己蠢!楚国!楚国!那是欧阳氏的根本!她不能退让!但她更不能打破世家格局!柳涟颜那副一决生死的样子,显然不是之前的谈判和利益交换能解决的! “立刻启用暗部配合各据点,务必在三天之内将呼延氏的所有力量压制沉睡!”然后让呼延一脉撤出楚国!邺澜恨恨地咬牙!这帮不省心的兔崽子! “是。”李烨立刻应下。 … “小表姐到底是向着欧阳氏!”如果说对依璇的来信欧阳邺澜是不满,柳涟颜就显得怨恨了。对楚国和欧阳家而言,呼延氏本就是入侵者,依璇这样明白地敲打让涟颜不敢大肆进行破坏性掠夺。虽然欧阳氏同样会受到限制,可拥有主场优势和王室支持的欧阳氏完全可以硬生生将呼延一脉耗到不得不放弃。更可怕的是,如果欧阳氏选择速战速决,呼延氏必然完全失去对楚国的监控。在七大世家互相渗透的今天,这样的后果无疑代表着呼延氏的没落,甚至是毁灭! “本少主才是她的追随者!小表姐不能这么对我!”涟颜自幼跟着依璇生活在外。一来是为了麻痹摄政者一脉,省得他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二来是为了给依璇打保护,最大限度的降低摄政者对依璇的的戒心。其中的危机和风险可想而知,可这样的配合和用命却换来依璇的抛弃和打压,涟颜当然会心生怨恨。 “主子?”李淙淙一脸疑惑。显然在别人眼里依璇不是在打压妹妹。 “盯着楚翊…楚皇。如果表姐也收到指令,一定会全面开战。”原本持久战对欧阳氏更有利。可,一旦宗家施压荆州,欧阳一脉自然会警惕来自宗家的偷袭。速战速决,是必然的。 “是。”李淙淙恭敬地应下。 … “你想做什么呢?”依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齐国,整个人充满了怅然若失的疲惫,“是王室还是世家?” “主子,小主子的信。”李锐说着递上一个信封,淡蓝色的封口处画着一朵莲花。没错,蓝色的莲花。 依语伸手接过信,握在手里好一会儿,等手心出汗了才道:“舅舅…”然后被一声巨大的砸门声打断了。 大小姐漠然转身,冷冷地说:“慕容雨昊?”我亲爱的父亲。 慕容先生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却被那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恨不能杀了他一了百了! “你做了什么?”慕容先生忍着气冷声问道。 “敢问父亲说得是哪一件?”大小姐淡淡地反问道。 慕容先生顿时涨红了脸:“你!” 大小姐木然相对。 “你敢!”慕容先生怒吼。 大小姐歪了歪头,显得十分无所谓。 “风儿是你弟弟!”慕容先生说,“为了那个野\/种,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依语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眉宇间杀气若隐若现:“她是我的妻主。”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飞刀拿在掌心把玩了一番,“我的弟弟有很多,不差这一个。” 慕容先生身上一直有一个“有乃祖之风”的评价。这对慕容先生当然不是什么夸奖。慕容先生名义上的祖父恪安君可是世家家主中少有的多情浪\/荡子,虽然那些私生和庶出子女被秦昭君清洗殆尽,但不妨碍他们曾经是慕容氏的黑历史。乃祖之风?分明是在嘲笑慕容先生贪花好\/色!因此大小姐说自己有很多弟弟还真不是谦虚! 骂人不揭短! 慕容先生被这话气得差点儿没背过去! “你这是嘲讽谁?!”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谁应了就是谁呗。本王还怕了不成?怎么?想打架?来啊!”大小姐说着赤\/裸\/裸地打量了慕容先生一番,脸上的神情非常不屑,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弱鸡!似乎依璇不在家,慕容雨晨不爱管事儿,大小姐也有些放飞自我呢。 “你!我!噗…”慕容先生一口血喷在了地面上,还有两三滴溅上了依语桌上的宣纸,他眼前一阵发黑,靠着身边的人才稳住了没倒下。 依语皱眉,低头看了看被污染的宣纸,慢吞吞地倒了点水,研了些浓墨,又拿毛笔沾了些水这才在墨汁里蘸了蘸,就这那些个血点涂抹一番,而后换了一支细笔题写了两句话,用一旁的小章盖了印,这才对一直看戏地李锐说:“将这副雪梅图拿去装裱好了,送给慕容夫人和依风少爷。到底是父亲呕心沥血之作,可千万说明白,让他们好好观赏,仔细珍惜才是。” 这番话彻底将慕容先生气晕了过去! “怎么还不将慕容先生送回去歇着?可怜见的,都累晕过去了。真是替我那兄弟操碎了心。”睁眼说瞎话技能满点的大小姐说着拿起之前依璇的信从另一边的小门走了,还不忘多叮嘱李锐一遍,“送慕容先生去看医生。有病治病,没病也好安心。到底是亲生的。”说着就真摇头晃脑的走了,一副叹息不已的孝顺样子。 … 等慕容雨晨知道自己的长子把他的亲爸爸给气昏过去还补刀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当时夜幕初降,星光微微,月华不显。 不再年轻的世家主人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正躺在大澡池子里疏解全身的酸痛,结果那个罪魁祸首一脸“开了眼界”的傻样子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子道:“语儿这孩子,看不出来啊。” 慕容雨晨一脸懵懂的侧身看过去,发现对方真的是在感叹,不由好奇地问道:“他做了什么?” 张英想了想,起身走到一边放着沐浴露和毛巾的台子上摸索了一阵,一个光幕展现在两人面前,然后依语大小姐当时的丰功伟绩被一点一滴地完美还原。 “…”慕容雨晨犹豫了好一会儿,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最少,璇儿有福了?”婆媳关系什么的不用担心了。 “是语儿入赘,不是璇儿出嫁!”张英忧虑地看着碰到儿女情长就双商下线的爱人,觉得慕容氏前途堪忧。 慕容雨晨诧异地反问道:“那又如何?”这年头觉得自己肯入赘就是天大的恩赐,拿着好处享福还到处说自己委屈的蠢货还少?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老婆的多了去了!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不!还是很生气! 张英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第三次深呼吸:杀妻是犯罪!杀妻主是欺君罔上,罪及九族、祸延子孙! “好嘛!好嘛!别生气了。我会训诫依语,让他谨慎行事。”慕容雨晨说着张开手,“来陪我一起洗。” 张英:… 鸳鸯戏水乐成双。 “我算是知道璇儿像谁了。”搂着媳妇儿一起安睡的张英先生发出了深深地叹息。 “又不是才知道。”迷迷糊糊地听到声儿,慕容雨晨顺嘴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子把自己拱进人家怀里睡得更香了。 ……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慕宁的心思?”陈瑶淡淡地问道。 “他本就是楚国皇叔。事实胜于雄辩。”杨锦理直气壮地回答。 陈瑶地指尖敲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回响。 高家少主人? 高凌靖在这时拿出了自己的稿子。 杨锦看着明显变深的墨色,她心里有点儿慌! 李立生:“侯爷,您这是想造反啊?” 高凌靖:“李大人说得很对。” 李立生:????? 李立生:你这是飘上天了?! …… “飞霜啊,你做个人!北辰氏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就是清逸少爷活着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坑南宫氏啊!”秦帝捂着脸,从指缝里艰难地看着依璇,“那也是你兄弟,是宗亲。” 依璇坐在椅子里,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支着额头无辜地看着自己的舅舅:“我可什么也没做。三哥自己理解能力不行怪我咯?” 竟然一推四五六了!秦帝不由自主地放下手,睁大眼睛看向依璇,他的整个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耻?” “舅舅这是嫉妒我!”二小姐自信心爆棚,还很骚包地收起折扇挑了挑自己的一缕青丝。 秦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要给北辰氏过继哪家的孩子?” “凭澜表姐怎么挑,三哥怎么选呗。”依璇满不在乎地说,“横竖和我没关系。” 秦帝:… 这是连节操都不要了啊?秦帝再次捂脸:祖宗还是那个祖宗! … 依语本以为这次齐国的动乱要多耽误一些时候,没想到那些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倒是秦国和楚国,一个接着一个的惊天动地,恨不能把天捅破了。秦王室和楚王室历来不合——当初秦国欺瞒楚怀皇以致其客死他乡,后来楚国攻克咸阳破灭秦王宗室。双方恩怨由来已久,莫说不死不休,就算两个王室都死绝了,到了阎王殿上也未必能善罢甘休。这一回,两国竟然跟商量好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别说依语一头雾水,就是两国议会、世家和王室远枝也摸不着头脑! “表姐和舅舅怕不是疯了?”依语一本正经地对李锐道。 李锐心道:主子你良心不会痛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小祖宗和六小姐一个在秦一个在楚啊! “阿姐!想不想我?”依璇欢快的笑脸挂在大大的屏幕上,一双眼睛璨若星辰,“璇儿就快回去了!” “哦?舅舅怎么说?”依语淡淡地看着依璇,带着浅浅的笑容。 依璇回答道:“秦帝年轻,这会儿和王后你侬我侬正在兴头上。我上赶着去还不被打?又不是傻子!阿姐等我回来,咱们去南都玩玩?” “母君同意了就去。”依语毫无压力地把锅甩给了无辜地慕容雨晨。 依璇歪头想了想:“好。”到时候有什么也可以推到母君身上。 “北辰氏的嗣子挑得怎么样了?”依语换了个话题,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 “最近澜表姐不是忙着呢?”涟颜的决策力还真是可怕。不仅猜到欧阳氏速战速决的意思,还果断地先下手为强了!要是真让她成长起来,日后宗家地位不稳啊…依璇这么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阿姐,是不是要压一压六妹?过刚易折,颜敏从小受六叔护持,又被你我庇佑,加上年轻气盛,骤然高位,我怕她将来登高跌重,白白叫我们损失了一个良将贤臣。” 你是怕将来嗣君压不住这个姑母?依语的眼中明晃晃地写着“我看你吹”!他劝道:“涟颜到底要承继宗庙。就算现在帮她一把,安知来日不会重蹈覆辙?贤臣良将,从来可遇而不可求,不论得失都是幸事。”你又不缺这一个人才,不要多管闲事!人家未必领情! 依璇听懂了依语的话,虽明知如此,还是觉得遗憾,却不得不放开手:“阿姐说得是。只盼祖宗保佑,别叫六妹受惊过度。” “放心。她是嫡脉嫡支。”依语淡淡地道,“早些回来。” “好。”依璇说着切断了通讯。 依语站了一会儿,对还在装死的李锐道:“带我去见母君。” 李锐微微弯腰:“是。” … 面对组团坑自己还要积极跟自己要售后服务的女儿和女婿,慕容雨晨有一种换个继承人的冲动! “你们有完没完?!”家主大人咬牙切齿地道。 依语无辜地看着她:“儿听不懂您的意思。” “莫飞霖!”慕容雨晨连吼带叫,就差没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顿。 依语比之前更无辜了,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撩起衣服往地上单腿一跪:“君上息怒。” “我…” “还不至于。” 张英披头散发地跑过来一把攥住慕容雨晨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依语眼睁睁看着本打算抽板子揍他的家主大人被人吃了豆腐,不禁有些想念自己的媳妇儿,心想:每一只单身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要是涟颜和晴色知道依语的这个想法,恐怕要哭死那些年被迫吃狗粮的自己——成天跟二姐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而不自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语儿快起来,不过开个玩笑,莫当真。”张英的声音清亮又温柔,“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第五次。”依语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又皱了皱眉头。 “坐。来人,上茶。”张英说着将慕容雨晨带回主位上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边,对她嗔怪道,“你怎么总和孩子较真?” 慕容雨晨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指了指依语,无奈地端起茶杯喝了半盏,这才把茶杯放在一边抱怨道:“这混小子!趁璇儿出去把齐国世家按得不喘气了!还有璇儿那个小兔崽子!直接把秦楚踹坑底给埋了!你说!老子是该送他们去见祖宗还是自己去见祖宗!” 张英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束起,一边回答:“退位就退位呗。正好把那一家子带走。省得嗣君不宁,日后骨肉相残。” “喂!我才是你亲媳妇儿!”慕容雨晨忍不住再次吼了一声。 “知道!知道!我的妻主大人。这么多年和叔岳父还有舅兄斗来斗去的,我这脑子都快不能用了。秦楚安则天下安。反正女儿有本事,怕什么?”张英说着把慕容雨晨的茶杯拿过来,喝了剩下的半盏茶。 “母君和…家主夫人有什么打算?”依语插话道。 张英笑了笑,声音尖细了一些:“秦国还是要去的。除了祭拜父君和父皇,还要和昭后请罪。” “请罪个屁!当年父君能爱上男人,本君就不能爱上女人?说到底是母后不甘心罢了!她自己不也和母妃双宿双栖?要怪也该怪列祖列宗没把我和爱人生成男女配对!”慕容雨晨说着一把摔了茶杯。 张英醋道:“怎么?我没让你满足?倒还想着旁的男人,要配对呢?” 想起自己快断在床上的老腰,慕容雨晨诡异地沉默了。 “我说,两位岳母大人。”依语淡淡地敲了敲小茶几,“你们不去燕国吗?” “阿蓉跟你说了什么?”慕容雨晨反问道。 依语摇头:“不过是有些思念母君。” “我这个妹妹啊…与丈夫患难之交,孩子生了三个,孙子都一堆了,怎么还惦记着她姐姐的女人?”张英无奈地说,“张蓉是燕国王后,但有不测…我答应了父亲不会伤害她。” “哼!我看她惦记的是姐姐!”慕容雨晨气呼呼地看着张英,“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年你生日燕国那边送了什么!还有每次外出,只有燕国不肯带我去!” “冤枉!我的妻主!我的祖宗!我知道张蓉自幼娇纵,占有欲强烈了些,可她再糊涂也不至于悖逆人伦。”张英当然不相信这样的栽赃嫁祸。 慕容雨晨冷笑道:“糊涂?她心里惦记着神光信陵故事呢!可不糊涂!” 传言神光女帝许诺嫡亲幼妹信陵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渝。后来女帝食言纳妾,连生三子,信陵君因此与神光女帝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她…唉…昔年我虽对你一见钟情,却也知磨镜之好不能长久。故而未曾求婚许嫁。可我心有所属不敢误人终身,就求了父亲将顶立门户的事交给张蓉,只当我死了。没想到张蓉后来与我重逢,竟对我生了情愫甚至知道了我是她亲姐姐都…” 不能自拔。 …… “哥,这怎么越来越……不可描述了?”杨锦发誓,她对第二代可没有想写啊! 高凌靖道:“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扔了。 “卖字……不是,侯爷的墨宝,当然是好好保存啊!”杨锦赔笑着将稿子藏进怀里。 曾也叱咤风云 高凌靖对这话没什么感觉。杨锦想卖她的字画不是一两天了。也亏的是只是想想,要不然高家和杨家恐怕要先为了这两个小兔崽子打起来!——两人一个觊觎人家的漂亮字体,一个想要人家荷包、袖袋里的糖果,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瑶是真的对杨锦十分爱惜了。要知道高家和陈家可是有合作协议的。或者说,陈瑶对杨锦的确有着一些超过她应有底线的纵容。 “哥,再给我写点啥?”杨锦笑着道,一低头就看见一只手从她身边飞快消失,“你又偷我的糖!” 高凌靖双手一摊:“我没有。”至于嘴角的糖渍?那是刚才李立生弄得糖糕的底粉! 大锅从天而降,李大人顿时惊呆了! 杨锦没骗到字还被偷了糖,顿时嗷嗷叫着找陈瑶告状。 在一边看了全过程的陈家大小姐表示:有你们可真是我的福气。 好不容易断完三个人的官司,又答应给杨锦买糖,陈瑶这才再次递出了自己的稿子。 杨锦惊呆了:“姐,你昨天在高家睡的?” “没,在侯府。”陈瑶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 “哦,我还以为你和哥睡……不对!哪个侯府?!”杨锦后知后觉地想到面前两人都是侯爵! 陈瑶:…… 这个时候你倒是聪明得很! “先看我的东西。”陈瑶说着端起茶杯掩饰了自己的慌张。 …… “母君…”依语淡淡地唤了一声,他看了看张英,又看了看慕容雨晨,脑子里想起燕后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时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怪我不该对你英雄救美咯?”慕容雨晨在这伤感的氛围中突然冷嘲热讽起来,“当初是你设计的戏码,本君不过顺水推舟。我以为这些年下来,纵然没有爱情也该有几分亲情,却忘了这亲情,到底是血脉相连才稳固牢靠!张英,本君承认,是我输了,输的彻底!” “晨!我!我没有…”张英虽然觉得愧对张蓉,却从没有打算背叛自己的婚姻。 “都说假戏真做,本君看旁人的热闹开心,却忘了自己也是戏中人!张英,当年叔父以自己为祭,让本君命中再无情爱,为的就是断绝嫡嗣。可本君看到你却不可自制的悸动,那时候本君就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也是一场阳谋。本君真的喜欢你,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愿意为你放下至尊权柄。可本君知道,你至亲挚爱的人不是本君。难为你,几十年如一日地陪本君演这恩爱夫妻。”慕容雨晨悲伤地看着地上被摔碎的茶盏,仿佛看到了自己破碎的美梦。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张英伸手去抓慕容雨晨的手却落了空。 “刚才你抱我的时候,真暖和啊。”慕容雨晨说着慢慢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不是的!我是真的爱你!你假戏真做,我又何尝不是弄假成真!我爱上了一个没有情爱的女人!爱上了自己曾算计过的对象!我每时每刻都在怕你发现真相!阿润和璇儿出生,我本以为你不会再离开我…到底,你放不下世家责任…”张英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落下来,像慕容雨晨一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依语没忍住连翻了三个白眼:“您二位在本王面前演这么一出也就算了,可别在璇儿面前发疯,不然燕国怕是要成废墟了。” “哦。”装死二人组异口同声,同时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反正别把王室玩绝嗣就行了。” 依语淡淡地问道:“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 “当初确实是做戏…后来把自己赔进去了。”慕容雨晨不好意思地叹了一口气。 张英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才踏实地吐出一口浊气,对依语道:“燕后张蓉确实是我胞妹,我们是清白的。” “你清不清白,本君知道就行了!”慕容雨晨说。 “所以燕后看上的是君上,姐妹争夫是?”依语淡淡地说出了一个更荒谬的结论。 家主夫妻对视了一眼,一头。 “那,儿臣告退。”依语果断溜了。 就你聪明!夫妻俩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对依语挥了挥手。 依语拱手,弯腰一拜,倒退走了三步,转身迅速离开。 “来,我们继续做恩爱夫妻…” 张英说着起身一把抱起慕容雨晨向里间走去。 “你干什么!本君还有工作!放我下来!” “恩爱夫妻当然要恩恩爱爱…工作让李椬和璇儿他们交接就是…少君长大了,不就是用来分担的么…” “璇儿还小!喂!你手往哪儿摸?!” “不是还有语儿?我摸自己媳妇儿,又不犯法…” “你…” “嘘…春宵苦短值千金…” “唔…轻点儿…你…慢…嘶…别…” … “我一直觉得母君在骗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是在骗我!”接到依语的视频通讯,整个依璇都不好了,“既然她能…凭什么不许孤…这么绕圈子好玩?还是她嫉妒孤被飞霖宠溺疼爱,真心相许,所以故意报复?!” 为了生命安全,依语忍住了点头的冲动,劝和道:“至少证明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神光铁律依然有效。” 依璇一怔:“你是说?” “我们订婚。”依语肯定地点了点头。 “订婚?”依璇有些慌,她下意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嘴边,又突兀地盖上杯盖放下杯子,“真烫!早知道该准备冷茶!”说着又拿起杯子刮了刮茶叶,再次往嘴里送。眼看着嘴唇沾到了边缘,依璇又不安地看向桌面,随后放下了杯子,“孤有些乱。” “抱歉。”依语知道自己的话太突然,可看到慕容雨晨夫妇那一场戏剧性的表演之后,他变得更加患得患失了。他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更想让自己留在她的身边! 依璇颓然地挠了挠额前的刘海,渐渐地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根:“我很惊喜,又不知所措。我怕这是个梦!等我回齐国!我们订婚!去楚国订婚!”去楚国订婚是为了让邺澜做见证。欧阳少主不仅是欧阳氏的继承人,还曾是暗主,得到她的首肯和祝福,自然可以顺势弹压旁支和王室。毕竟,依语的身世是个隐患。 “燕王忙着呢。”依语淡淡地说着,眼神却很期待。 依璇耿直多了:“表姐这人忙也忙,不忙也不忙。我替她了结了忙乱,她不得还我个人情?不过是见证,又不是让她主婚。再说了,作为长姐,她本该送上祝福。” “你总是有理。”依语说着手书一封让人送给慕容雨晨。 “我尽快回去。”依璇挂断了通讯。 … “嘿!兔崽子又疯了!还订婚?我订她个棒槌!先斩后奏这是欺负谁?!打量着本君不敢废储呢?”慕容雨晨看着依语送来的信更加生气了,“这无赖样到底像谁?!” 张英嗤笑了一声,把脸埋进媳妇儿的脖颈间蹭了蹭,呢喃道:“当真是亲生的。” “你什么意思?”脖子上痒痒的,慕容雨晨不自在地歪了歪脑袋,伸手推开了张英的头。 “这不就是当初你给父君和父皇写信的模样?还问我像谁…”不就是像你?那信还是当着我的面一字一句写的呢。张英一边回答,一边腹诽,“你忘了?父皇被气得好悬没叫昭后把我打成狗。” 嗯… 慕容雨晨想起来了:自己好像也被父君按在桌子上抽了一顿,三天没能出门。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撇开视线。 “报应啊…”两人长叹道。 慕容雨晨感叹完认命地去写订婚书,还抽空对张英嘱咐道:“找个时间,咱们去和慕容雨昊谈谈。” “得换了套正装去。”顿了顿,张英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是真不想见他们,可又不得不见。” “儿女都是债…侄子也是!”慕容雨晨说着手下力量没收住,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纸。 张英见了无声一笑,自己拿过纸笔开始写新的订婚书:“罢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又不吃亏。父皇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母后好脾气呗。”慕容雨晨随口道。 随着这句话,张英手底下笔尖一歪,又废了一张纸。她下意识地看向慕容雨晨,后者同样在看她。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到底长叹一声,放下了写婚书的打算,回房换衣服去了。 每代家主夫妇的正装都不相同:如慕容雨晨的祖父母恪安君夫妇的正装是一身火红,如晚霞绚烂烧遍天空;依璇的祖父母秦昭君夫妇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好像森林蔓延,千里不绝;慕容雨晨夫妇用得则是一身神秘莫测的紫色,就像她们蛰伏于暗夜之下,毒蛇吐信,要了摄政者的命;依璇的正装是冰蓝色,清澈见底,却杀机四伏不可琢磨;依语的正装是橙色,看似暖洋洋的靓丽,内里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狷狂。也不知日后继位,到底是用蓝还是橙。 这身紫色,张英从来不喜欢。总觉得这颜色跟参加葬礼似的。可没法子啊!自己媳妇儿喜欢,她能怎么办?随她去! …… “瑶姐,你和哥,要把第二代补全吗?”杨锦落笔的时候,故事都在第三代。当然每个人的视角都是不同的。所以她也挺期待的。合写一本书,那还是她们一起读书时设想过的事。 “阿生也有份。”李立生的笔调平实质朴,和杨锦的格格不入。陈瑶这话也不过是不想让杨锦盯着自己和高凌靖。 “姐!我也要和你睡!”杨锦这话刚出口就被李立生捂住嘴拖走了。 果然一道刀锋劈下,桌子四分五裂! “杨锦,你出息了啊?”高凌靖的语气居然能听出愤怒? 行,睡别人的老婆,活该挨打。 李立生才不劝呢,陈瑶又不是不会哄。 至于杨锦,她嘟囔着:“还是被他得逞了啊。” 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桌子,杨锦淡定的很——凭军功杀出来的侯爵,可没有花架子! 出襄阳,往帝都 高凌靖也不是真想对杨锦动手。和陈瑶睡这事儿,杨锦也就嘴上痛快。真让她去了,怕不是被压着背一夜的书,就是跪大半夜都不知道错在哪儿,反正日子不好过。要不是真不允许,高凌靖挺想把杨锦塞进陈瑶房间看这热闹的。毕竟陈瑶太纵容杨锦了,纵容到高凌靖和陈家那位都觉得嫉妒!而且熊孩子么,一不注意就惹事,必须多警告几次,这和她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无关。 对此,杨锦只想掀了高家十八代祖坟来表达自己心情! “咳咳咳,侯爷,您这荡漾的神情,下官这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李立生在一旁大煞风景地说。作为青梅竹马的主角之一,李立生可知道高凌靖那木头的脸多难有情绪。这是想到什么了? “李大人这么兴致勃勃,也是本侯直到半百之岁才知道的!”高凌靖反唇相讥。 “瑶姐,我现在就要去帝都玩。”诸子回归,留守者交接,而后留守者卸任退隐。这套流程杨锦已经走完了。作为退隐的留守者,她的名字也会正式从杨氏的族谱迁移到留守者的记录谱上。 至于另外三个,动作迅速地完成了和世家的切割,继承人都已经完成继位了。之所以一直拖着杨锦不走,呵呵……带着熊孩子出门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对四世家来说就是熊家长要出门,准备得做三套!这不都得要时间?!要不是杨锦这次提出来,估计还有的磨——谁家好人会出门搞事啊!还是活祖宗那个级别! “你的稿子不写了?镜子和阿生补插画和题字没那么快。”陈瑶她们是不在意路上的布置的。虽说要防备那些伤人的暗箭,可还有一句话叫‘一力降十会’!作为已经活到“无聊就拉这个世界陪葬”级别的疯子,陈瑶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底线。哦,或许还是有点子底线的。陈瑶看了一眼杨锦有些无辜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口气。 杨锦愣了愣,语气变得有些委屈,仔细些还能听到怯懦和后悔:“我错了……别,别生气了……”她局促地起身,伸出手想去拽住陈瑶的衣角。 “别怕。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陈瑶握住杨锦的手拍了拍,“没生你的气。早就该消了。” 是该消了,不是消了。 杨锦听得懂这里面的区别。 “阿瑶……”杨锦这个称呼一出口,高凌靖和李立生的表情都变了,要不是李立生拦的快,高凌靖真的能一刀砍到杨锦脑袋上——高家大小姐表示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的媳妇儿,杨锦你是真的不拿自己这个正牌未婚夫当外人啊! 陈瑶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嗯……” 她终究应了。 “我放不下,可也不后悔。”杨锦说着朝三人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都说锦儿执拗,我也未尝不是推手。罢了,她不悔,我陪她。”陈瑶起身一礼,也走了。 高凌靖握着刀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李立生陪着他在这里枯坐了一夜。 …… 去帝都的路还是很远的。再加上李立生和高凌靖都被夺情起复,那排场就很壮观了。陈瑶虽然也有侯爵之名,但当年那封爵是说了听调不听宣的,所以她可以到处溜达,至于排场么?世家和官府出钱,这仪仗队又不用自己养,不用白不用。至于杨锦么?虽然人人都有心调侃她“小伯爷”,可她并不是正式册封的世子,身上没官没爵,就是陈瑶都没她名正言顺!于是,杨锦在三个人的轿子里来回穿梭。没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小伯爷在哪儿,这饭就在哪儿吃! 所以当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一个靠近帝都的小镇时,大家都觉得又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天。 然后,出事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高凌靖一身杀气肃然,手里的长刀寒光闪烁。他身后陈瑶将杨锦揽在怀里,一脸心疼地安抚着。李立生站在高凌靖身侧,一身紫色官服尽显威严——这会儿就先别吃那些有的没的飞醋了,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啊! 对面的纨绔们看到李立生的官服愣住了——这地方哪来的三品高官?!她还站在那人的右边又落后半步!换句话说,那个拿刀的凶神地位更尊贵!而且她还刻意侧身对着后面那个在安抚人的女人,说明那个女人的身份也比她高!三品!那是最高实权的官员!这些人是谁啊!? “小子大理寺卿嫡幼子周钰,敢问尊驾是?”一帮人推出了一个看起来年轻单纯的小公子。 “周明徜和周明徉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出乎意料地,最先开口而且充满暴力美学文化的人,竟然是一向温柔如水的陈瑶。 “是她的族人?”杨锦心里有些复杂。 这个她,说的是周明微。 “不是!”陈瑶的语气有些急切,“身子还好?” “有些疼。终究是上了年岁,竟叫这些孩子给伤到了。”杨锦淡漠地回答。 周钰被陈瑶提到的人吓了一跳,自己的祖父和叔祖得罪过的人?可这些人这么年轻,就是那位官员看起来也不过而立……等等!哪来的而立之年就能做到三品实权官啊! “本侯高凌靖。”这是杨锦第一次看到所谓战场杀神的狠辣。 “宁裕侯府与周家不死不休!”陈瑶捂着杨锦的嘴没让她说话。 “大理寺卿?好一个大理寺!我李立生真是见识到帝都京官是什么风貌了!”李立生冷笑一声。 纨绔子弟们惊呆了!——李立生不做京官不代表李立生真的在帝都一穷二白啊!皇帝对这位的信任并不比丞相少。至于高凌靖这个名字,威震边关的定远侯啊!还有宁裕侯,主打一个有钱任性!可以说这是代表着武官军权,文臣政权和皇商财权的绝对组合!那么,被这三个人护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哥!哥!好一个英姿飒爽啊!”杨锦扒开陈瑶的手,一脸的崇拜。 “我等不该闹事纵马,误伤百姓,扰乱地方,还惊扰小伯爷康泰,请两位侯爷与李大人宽恕,请小伯爷宽恕。”周钰的世家见识让他认出了留守者一脉的新人大佬。 “呦?还有人认识我?”杨锦有些惊奇,“小伯爷这个事,它就非提不可吗?” “周钰见过姑祖母。”周钰乖巧地道。 “你不是。”杨锦看了一眼周钰,她知道这不是周明微的族人,或者说,不是同一支脉。可……他姓周……“你是哪一支?” “汝南周氏。”周钰回答。 “你是宗家?”杨锦有些激动,握着陈瑶的手紧紧地掐着袖子。 “祖为平王少子,我祖父是正脉嫡出。”周钰有些奇怪。虽说有一些支脉分散各地,应该没得罪谁? “伯朴姐姐……”陈瑶忍无可忍地再次捂住了杨锦的嘴。周家那点儿破事不比其他世家好多少。平王明面上是继位,谁不知道是申侯为了妹妹和外甥联合犬戎弑君?算下来,平王才是支脉夺宗,他的少子也可以效法先父!虽然他亲爹幽王废长立幼确实不做人就是了。至于原本法理上的大宗骨血?还是那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其一。那些人活下来了,必然会有人想要报复。汝南周氏?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随他去!陈瑶才不会叫杨锦去掺和这些老古董的破事。至于杨锦这个从小就不安分的熊孩子会不会听话?呵呵,熊孩子离得远管不了,近在眼前还不听话那就打一顿,如果还不行就多打几顿! 李立生听到杨锦对这个姓氏的在意就知道陈瑶要炸,果然不出所料。 高凌靖气得可不是杨锦差点被马踩了,而是陈瑶为了救杨锦差点受伤! 不过现在,三个人都觉得应该把杨锦塞回马车看戏! 所以纨绔子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最好交流”的那位直接受害者被送回去休息了。吓得他们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腿都软了。暗地里搬救兵的几个都要考虑加急了! “等你们家里能主事的人来了再说。”高凌靖收了刀,所有人渐渐散开,至于安抚百姓的收尾工作当然是这帮惹事的纨绔子弟们的。 …… 马车里,四人平静地对坐。 “真是凑巧。锦儿,或许,你那个想法可以试试。”陈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重开日月换新天?”杨锦重复了一下。 “可以。”高凌靖淡定地回答。 李立生没说什么,因为就算反对也是三比一。她只问了一句:“世家那帮家伙不会发疯?” “不会,我堂哥,心里有数。”杨锦自信满满。 嗯…… 应该……不会? 活祖宗,谁的错 大理寺卿来的很快,还是奉旨出京的那种。因为定远侯和宁裕侯联名上奏参了他一个“纵子行凶,内帷不修”的罪名。早就拿到嫡幼子求救信的周大人当场认罪认罚,并表示愿意现在就去给两位侯爷登门赔罪,求皇帝放他出京。皇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了旨,还送了赏赐给杨锦压压惊。其他“涉事人”的家长们当即表示自己的孩子也参与其中,愿意一同赔罪。最后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组团奉旨出京。 “来的可真快。他就这么等不及?好,他等了这么多年,也确实该着急了。”杨锦撇了撇嘴,继续在客栈的桌子上写大字!没错,她五十多岁的祖母了,被她亲爱的瑶姐罚写大字,每天十张!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啊! 李立生也在旁边陪着一起写。只不过她写的是颜体。 颜体对先代书法之美兼收并蓄融为一炉,法前人而开新意。其笔画劲挺肥厚,间架平整茂密,气势磅礴多变,上密下疏,似泰岳之高耸。行笔雄健,起笔藏锋圆转,笔笔中锋,用墨横轻竖重,奈笔有“蚕头燕尾”之态,转笔多长用提法,圆转直下,而不取折笔。转折处多呈现内方外圆。钩笔笔法多成鸟嘴状,字形结构宽博方正饱满,左右基本对称,端庄平稳,表现出雍荣广博、开阔雄伟的气概。整个字外观圆深,内含雄强,具有深厚的艺术效果。[1] 然而,这些对李立生来说就是废话!她要是能写出这样的字,她早就不姓李而姓颜了!连族谱一起的那种!李立生一脸苦大恨深地看着面前的字帖:写颜体!可去他的!陈瑶!小爷就不该心疼你!还有锦儿!都是混蛋! “慕宁那个人,我总觉得不对。”哪怕心里在咆哮模式骂街,李立生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崩。 “哎?你都不叫一声江皇陛下吗?”杨锦无辜地把一张黑成一团的纸塞进桌子底下藏好。 “还不到做样子的时候。再说江国又不在七国之列。你的大字记得补啊,当心镜子公报私仇。”李立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和世人认知中占据地方立国改号的看法不同,世家只认那七个国号。 杨锦撇了撇嘴才默默拿了一张新的纸把字补上——才不是害怕哥会揍我呢! 书房里的人在斗嘴,会客厅里的人在骂街。各种意义上的。 陈瑶和高凌靖直接崩人设,砸桌子摔椅子的对纨绔子弟们的危险行为和官员们的包庇纵容不作为破口大骂;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默默在心里对惹事的兔崽子们破口大骂。 “行了!本侯还不至于为难一群孩子!可锦儿伤了的事怎么说?别的也就算了,李大人可是夺情起复,进京任职。本侯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这些孩子背后的家族不满当今陛下对李大人的任命从而蓄意报复,伤及无辜?”宁裕侯陈瑶,钦定皇商,纵横商场,主打一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我说的都对! 大理寺卿周平垣对敢于和宁裕侯做生意的各个商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侯爷息怒。是我等疏于管教。这些是我等给小伯爷的赔礼,这些是给两位侯爷和李大人的。这一份是我们代孩子们给的赔偿。小伯爷的医药汤费,我们也一并承担。”大理寺卿可以沉默是因为世家在兜底,礼部侍郎不敢沉默是因为纵马差点伤人的是他孙子!——恨不能连儿子一起打死! “瑶姐!”不等陈瑶回话,杨锦蹦蹦跳跳地从书房跑了出来,活泼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姑姑。”按说他们这些主支对分家是可以无视的。但不幸的是杨锦属于留守者,更不幸的是他亲儿子牵扯其中。所以周平垣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钰鸿运当头,谦恭有礼。看来你与侄媳妇教子有方。”有人撑腰的熊孩子瞬间可劲儿占便宜。 “谢姑姑夸赞。都是拙荆不辞辛苦,侄儿驽钝,一直忙于公务才忽略了这些家事,还请姑姑宽恕。”说着又正式拱手弯腰行礼。 好一个顺水推舟!杨锦心里冷哼一声,脸上笑得更得意了:“那侄儿可要好好在家事上用些心。须知‘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缺一不可。不然纵有高官厚禄,后继无人岂不可悲?” 当着面骂这么难听,不用脑子都知道这是真的很生气!周平垣默默地背下黑锅:“侄儿谨记教诲。” “好了,周大人还有事要忙呢。你出来找我是什么事?”见杨锦充长辈玩的开心了,陈瑶这才把话题拉回来。 “不是说今天启程了吗?”杨锦企图利用外人蒙混过关。 “想都别想!说七天就是七天!”高凌靖一听就知道杨锦打的什么主意:启程不用写大字?门都没有! 惨遭拒绝的杨锦顿时伤心地看着陈瑶。 生活不易,陈瑶叹气。 “好了,没到时间,我们不会走的。和阿生出去玩。”陈瑶安抚道。 杨锦不高兴,但杨锦打不过!她嘟嘟囔囔地往回走,看见地上一只竹筐里露出的竹编制品不由得眼睛一亮! “拿去玩。事情不准忘!”虽然陈瑶也清楚杨锦是不会记得的,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不然又会被她狡辩! 杨锦脸上更不高兴了,挑了三样东西,回书房去祸害李立生。 “小伯爷活泼了很多。”礼部侍郎感慨道。 “大人曾在江夏和襄阳任职?”高凌靖的声音肃杀。 礼部侍郎笑着摇头:“侯爷抬举下官了。襄阳郡府所在,江夏兵家之地,下官可没那个福分。庐江治下一个小县,下官曾做过一任县令。苍天不仁,百姓罹难,大道博爱,一线生机。若不是小伯爷出手,下官也是那荒郊白骨。” “嗯?那年灾荒你也是亲历者?锦儿这孩子真是……”虽说和杨锦差不多大,但陈瑶是把杨锦当小妹妹宠的,哦,没准还有老母亲思想。 礼部侍郎但笑不语。 兴亡皆是百姓苦,天灾人祸都是一样的。 “罢了,大约是天意。”慕宁那家伙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行,是比慕晖那个温室里的花朵强点儿。陈瑶决定不追究了——反正那些竹编叫锦儿挺高兴的。 周平垣和礼部侍郎再次致歉,而后回京复命。 帝都的人自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收到消息了。当天晚上一些府邸就聚集了一些人。 “就这么低头?” “不然呢?在这当口杀了他们?你猜皇位上那个会不会疯?” “还不是你们非要试探!多此一举!”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古人诚不欺我。” “少说风凉话!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论辈分这可是活祖宗。” “怎么?你们世家还敬宗法祖?” “你也少来!有本事你上啊!” “呸!少祸害我!留守者一脉你以为是摆设啊!” “那还说个屁!咱们给人家擂鼓助威都要被嫌弃年纪大!” 一阵诡异的沉默。 “老周你这是受刺激了?” “周大你别把我们算进来!” “周老头你是说你自己的?” “姓周的你嘴开光的吗?” 而后又是一阵喧嚣后的沉默。 “要不,随她们?” “反正倒霉的大头肯定是皇族。”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没错!” “就这样!” “同意!” 拂晓时分,众人散去。 就,很从心的选择呢。 君非君,臣非臣 杨锦第一次见到楚国帝都的风流底蕴。比起江南之地的温婉柔情,帝都的更添华丽和奢靡之气。她好奇地从宁裕侯低调奢华有内涵马车里自以为非常低调地伸出脑袋四下打量。 “锦儿,你乖啊。咱们坐着从窗子看。”陈瑶心累,为什么可以坐着好好看,非得鬼鬼祟祟的呢? “我不!我才十四岁,没成年!不接受!”杨锦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探出头张望,手里的糖葫芦上的糖浆都快滴到手上了。 十五束发,十六加冠。十四…… 嗯,确实未成年。 虽然但是…… “行。我最后陪你疯一回。”陈瑶无奈地一笑,而后看着面色凝重的高凌靖和李立生,“你们再等等。不然那位会炸毛的。” “我管她去死?”李立生嘴硬,然后手上很诚实地把杨锦拉了回来。 陈瑶笑了笑,手中凝聚出一股浩然的灵力。不等高凌靖再说什么,古老拙朴的咒语已经完成。时光在年迈的宁裕侯身上开始倒转,隐藏在胭脂水粉下的皱纹开始消失,松弛的皮肤开始紧致,已经有些不灵活的身体也渐渐重回巅峰,藏在底层的白发正在从发根开始慢慢变成黑色——返老还童,重塑青春! “过来。”陈瑶回到青少年时期,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灵动,性子也活泼了一些。 杨锦在乖乖过去还是被打一顿再被拖过去之间,果断选择听话! “瑶姐也知道啊……”回溯时光的禁忌之术。这也算是她所写的故事里,主角们的时间不停回转的灵感来源。哦,或许她早就被看穿了。 “当年就该好好教你。”是教导还是教训,那可真是见仁见智。陈瑶说话的语气温柔平和,是个很让人心生好感的大姐姐。 反正杨锦从心了这么多年,乖巧的很呢。不会真有人觉得,作为一个世家嫡长子,无功无过却被废长立幼心里会一片平静? 就像当年清洛帝国九子夺嫡时,老皇帝说的那样:“这皇位是朕的,这天下是朕的。朕可以给,但你们不能要!” 少主之位,杨锦可以不要,不意味着那些人可以抢! “瑶姐教过我的,我从没忘记过。”杨锦回答的也算巧妙。什么叫“教过我”?怎么教是老师的事,怎么学就是学生的事了。众所周知,杨锦可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陈瑶捏了捏杨锦的脸,转动着手腕,适应了一下身体的变化。 “这是……你加冠的时候?”时间可以回溯,但回溯的节点具有不确定性。高凌靖能看得出陈瑶和杨锦之间的时间存在差异。 “瑶姐那时候这么清俊吗?我错过了多少啊……”杨锦的脸上是对美色的肯定和垂涎。 “别人家的媳妇儿,你少看!”李立生一把捂住杨锦不正经的嘴! “唔!呜呜呜呜!”杨锦不服,杨锦生气,杨锦一口咬了李立生手心的一点点肉,李立生顿时松手。 “别人家的媳妇儿?这是我的瑶姐!”杨锦理直气壮,傲视苍生! “锦儿,你觊觎别人家的媳妇儿不怕被雷劈吗?”高凌靖幽幽地问道。 “表哥这话叫锦儿怎么答?锦儿可没觊觎谁家的小媳妇儿。”陈瑶不紧不慢地说。 “难为表妹还记得我是表哥?”一道更加暴躁的灵力席卷整个马车,时光在高凌靖身上迅速流动,一个冷酷俊雅的少年郎死死地看着陈瑶。 “真是疯了,这得气成什么样?”李立生也不管危不危险拽着杨锦跳下马车。随着队伍一阵慌乱之后,杨锦和李立生坐到了后面宁裕侯的马车上。 “又生气了?哥,真不经逗。”杨锦一脸无趣。 “做个人!明知道那是他心里的疤,你非要叫他难受不是?”李立生无语极了。要不是被杨锦气疯了,高凌靖不至于强顶着天道压制回溯时光,还连表妹都喊出来了。 “哼!他该!”杨锦气呼呼地,像是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子。 “人家表兄妹的事,你掺和什么?”李立生表示自己五十多岁的身体陪不起才十四岁的小鬼头到处折腾。 “呵……哪来的表兄妹!没人会真的冒用旁支身份!”杨锦脑子清醒着呢。虽然她们年轻的时候用旁支一对有婚约的表兄妹身份做过掩饰,在任务期间谁也说不出什么。可出了任务还想借机坐实这个身份?两个世家嫡支的嫡子之间缔结婚约?恐怕陈氏和高氏都不介意死一个嫡子来挽回损失。当年看起来是高凌靖花心劈腿,辜负了陈瑶。实际上陈瑶也确实因此和高凌靖一别两宽。可谁又能知道那些杀手和土匪山贼早就蓄势待发?死亡并无可怕,也无需畏惧,可终究想让心爱的人长命无忧。那一场即将酝酿而成的浩劫杨锦作为留守者也参与过。或者说,作为新生代的留守者,她成为了双方彼此沟通试探的窗口。陈瑶的愧疚,并不全是因为杨锦被迫成为留守者。 “祖父和父亲或许能弹压。可咱们的哥哥和侄子们么?但愿他们识趣。”李立生冷漠地说。原本此事和李家、杨家无关。可那些人为了利益非要掺和一下。偏偏李立生和杨锦也身在局中。 真的是适逢其会呢! …… 江国皇帝慕宁,或者说楚国皇叔慕宁。这是杨锦等人第一次觐见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 “楚皇陛下。”杨锦看到慕宁的瞬间,贴脸开大!慕宁和慕晖虽然是叔侄,还没像到会认错人。可杨锦的笃定叫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慕宁能说什么? 她们是他的臣子却不待见他这个主君。 当年先皇将江山社稷和儿子一起托付给了自己,可到最后还是逃不过皇权争夺地猜忌。 而世家那些人,也不过是把这个朝廷当做了历练子弟的一个去处。入仕的世家子如同怪物一样疯狂蚕食着皇族和勋贵的势力,整合成自己可用的资源。相比起来,眼前这四位反倒算得上忠君爱国。 从来君非君,何怪臣非臣? 慕宁没有选择坐的高高在上。他带着她们来到了内室,一张圆桌各占其一。 “我能知道,你们的目的吗?”慕宁有时候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可有时候又觉得更糊涂。当年有人暗中襄助让他在最后关头赢了那个占据正统,龙脉庇佑的侄子。天灾人祸看起来无迹可寻,实际上还是有人在控制甚至操纵。他培植党羽,试图深入到地方或是世家外围,无一例外地折戟沉沙——皇权不下乡! “世家,勋贵,皇族,他们有各自的义务和责任。没有束缚的权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灾难,没有责任和代价的特权会腐蚀权利体系本身。一切都是在自救和探索。”陈瑶温厚纯良地回答道。这话要是换成杨锦说,估计慕宁能当场掀桌子。毕竟当初大家是见识过锦儿怎么发挥熊孩子体质,用同样的话把原本淡定的老师气得拿着戒尺追着她一刻钟都不停的! 慕宁面带困惑,他继续问道:“为何会是我那位小皇侄?他的哥哥们……” “聪明人不好控制还会带来麻烦。”杨锦理直气壮,其他三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慕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还是这么诚实。”气死人不偿命! 杨锦骄傲地一甩头:“要你管!” “所以,你们搞定那群疯子了么?”慕宁再次问道。世家那帮想拽着全世界陪葬的疯子谁都怕啊! “没有,所以我决定打不过就加入。”杨锦地回答让李立生和高凌靖彻底放弃,捂着脸不想搭理她。就是陈瑶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慕宁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甚至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锦儿!好好说话。”李立生只觉得人生艰难! “这不是商量好的吗?你们潜伏进去做卧底,咱们里应外合。”杨锦一脸无辜地说。 慕宁: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们要陪着一起疯!皇帝陛下颤声问道:“那你们要加入是什么意思?” “祸起萧墙破金汤啊。就跟你当年策反慕晖的人却一直不联系,最后关头那些人成功架空慕晖的人让你登顶楚国。”杨锦虽然远在江南,可皇叔造反这事儿多刺激啊!何况之前还有叔侄俩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那样的流言蜚语,杨锦当然是重点关注,倾情投入,奔走在吃瓜第一线啊!当年陈瑶和高凌靖算得上参与者,李立生是被波及去站队的,算得上是一手的大瓜二手的信息,在三线看戏的杨锦还有各种话本子可以一起欣赏,简直不要太开心呢!所以慕宁一问,她就想到了这事儿,可不就是脱口而出的“打不过就加入”么? 瓜主本人……啊呸,无辜的慕宁:“谢谢夸奖。” 杨锦欢快地一笑:“不谢,我们本就很聪明!” 陈瑶扶额:算了,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计较啥啊! 天不怜,自有时 不能跟小孩子计较的慕宁现在只想静静!还是他父皇说的对,这年头的世家子就没有正常的! 杨锦才不管慕宁对自己的看法呢。她是什么人?留守者!她不跟皇族计较就不错了,还想化干戈为玉帛么?咋不上天呢?! 慕宁生活不易,只能叹气。 “所以,你们已经拥有了和他们谈判的资本了是么?当年你们入仕的时候就像是冲着皇室来的。可几十年了,没一个人正式与我有过交流和冲突。我的侄儿们,死于不肯认命,可真的和你们合作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慕宁定定地看着杨锦,“你们想要摧毁的不也是自己的根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这话也是人之常情。”陈瑶轻拍着杨锦的后背,让这个越发活泼的家伙安静下来,而后继续对慕宁说道,“到了最后关头,谁都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我要说是,我不知道这网会不会破,但我敢保证这鱼一定会死!楚国的威名从不是你慕家一人之言。往上追溯,楚国本就是周王室的藩国之一,虽说是不懂礼节的蛮夷之地,但终究是王室封属。熊氏、赵氏、吴氏、郑氏、李氏、楚氏、周氏……直到你们慕氏也成为这王位上的角逐者之一。慕宁,我们做什么不需要你的首肯。之所以不动你,只不过是给某人留些体面,同时也是为了你慕氏先祖的脸面。你既然知道君非君,臣非臣,就更该明白,我们不会放过你。” “我当时只是旁支!并不是参与者!”慕宁的脸上出现了不满。 “呵呵,你自己也说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慕氏的罪过,你们所有族人同罪!”杨锦的杀意已经无法掩饰,“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家立嗣的事情上推波助澜?想给慕晖争一个名正言顺?哼!两位皇太子急病而薨,慕晖本就是名正言顺!你想重新启用‘幼子守灶’的法则推翻神光女帝立下的法统,我是没意见的。只可惜,你不该选了我作为这个祭品!还自以为是地想掌控我。我虽然不学无术,可皇族对世家来说从来都是对手,我只能勉为其难送你们慕氏一族上路!” 慕宁闻言顿时站了起来,火红的龙袍无风自动:“杨家要谋逆?” “我劝你坐下。杨家谋逆和我有什么关系?但孤现在是真的想弄死你。”杨锦的右手轻轻抬起。 “锦儿!”陈瑶出声的同时,李立生一把按住了杨锦的手腕——真是为难老人家! 杨锦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陈瑶,暂时歇下了要动手的心思。 慕宁晦涩的目光中带着新奇:“世家,到底是什么?” “奴隶。”杨锦无所谓的回答。 慕宁再次站了起来:奴隶?凌驾于皇权之上,操纵世间万物的世家是奴隶?那他们算什么?被奴隶玩弄的渣滓? 陈瑶再次扶额:算了,孩子还小,不会说话。 杨锦再次无辜地看着慕宁。 慕宁知道,自己又误会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坐了下来。 “世家不过是神光女帝君临这片天地后,为年幼贪玩的幼妹信陵君留下的玩具之一。信陵君与神光女帝闹崩之后陷入沉睡,女帝对幼妹向来宽纵,并未计较。可作为引起双方‘误会’的皇族和世家却受到了女帝永世不易的诅咒。皇族多疑,贪权,互相倾轧。世家厌世,傲慢,长幼相争。所有的悲欢离合,女帝和信陵君都在看着,可他们不在意也不想管。世家的灭世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在他们眼中,这片天地不过是一个没了趣味就可以随手丢弃的玩具。世家的联合任务和自救机制也只是他们懒得去断官司做出的一个自动核算的程式。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意外,就是那位再次入世,仅此而已。”杨锦不是不会说话,是非常不会说话!至少听完这话慕宁直接掀了桌子。 “我就说让锦儿闭嘴才是最好的。”李立生冲着高凌靖叽叽咕咕,那声音大的门外头都能听见。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杨锦可不服气了。 让你实话实说,没让你照着气死了说!李立生真的很佩服杨锦——佩服她哪怕作死也有人抢着善后! 陈瑶和慕宁的沟通让皇帝陛下再次恢复了风轻云淡。想一想信陵君仅存于世还世代相传的记载,慕宁觉得这世界也不是很艰难了! “时机到了,对么?”众所周知,世家是一群疯子。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创造不了条件,只要自己开心就敢硬上!所以慕宁只能沉默。至于一开始掀了桌子?朕年纪大了手抖而已!掀桌子?不存在的! 杨锦诚实地点头。 “要我做什么?”慕宁主打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太子借我用用。”杨锦不客气地说。 “谁?!”慕宁为了皇位继承是要收养宗室的,当然用心培养的就那一个,毕竟家里没有多余的皇位。 “你的太子。”杨锦好脾气的重复道。 “我掺和一手让你失去家主之位是我不对!可我顶多是个帮凶又不是主谋!你祸害我继承人做什么?!”慕宁再次开启爆炸模式。 “谁祸害你继承人了?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再说那当家人的位置我本来也没想要。该报复你的我也报复完了。你以为谨王和礼王是怎么死的?帝都街头斗殴啊?”杨锦特别正义地说。 好嘛!没折腾太子却祸害了他内定的新帝臂膀和刷名声用的背景板! 慕宁很生气! 后果…… 没啥后果。 “那太子?”慕宁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继续从心啊! “我看上了他手里的情报网。”杨锦理所当然地说。 “你想让我换太子可以直说!”慕宁烦躁地叹了口气,“朕答应了。” …… “单刀直入这种玩法很惊险啊。”李立生一边给杨锦泡茶,一边说。 “可是刺激。而且,他是慕宁。”杨锦无所谓地吃着糖糕,两人暗戳戳地捅开窗户纸,试图偷窥里面的表哥表妹。 “咯哒”一声,窗户打开了,陈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李大人好雅兴啊!” “咳咳咳,本官路过,不耽误侯爷的正事。”说着撒腿就跑,难为她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还能这么灵活。 杨锦看了一眼自己故意扇进去的茶气和糖糕碎屑,讨好地对陈瑶一笑。 “还不进来?你又折腾阿生!”高凌靖冷淡的声音里,一个“又”字意味深长! 本无树,尘埃扬 “这可怪不得我。阿生是随你们出去的。”杨锦理直气壮地说。 李立生可不是跟着杨锦留守的,这个锅杨锦不背! 陈瑶能说什么? 熊孩子从来不讲道理的好? 杨锦坐在陈瑶身侧,一脸警惕地看着高凌靖:“我没坏你们的好事。”算账也不该找我。 高凌靖翻了个白眼:“闭嘴小表妹!” “谁是你表妹!你又骗我!”杨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少说些有的没的。现在你要怎么办?”高凌靖问道。 “我能怎么办?江南的格局是早就注定的。我保住杨家一支还了他们生养之恩罢了。皇太子真是好手段。都说东施效颦贻笑大方,可花自飘零水自流,若有人疼惜,东施也可冠绝当世。那些地方官员体系还有帮派人员里中下层的小头目,的确更容易拉拢收买。要不是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真要被他坑到。”杨锦絮絮叨叨地说着,手上的糖糕也没耽误吃。亏什么都不会亏了自己的一张嘴! 陈瑶笑着摇了摇头:攻其不备,各个击破。锦儿啊,还是贪玩。 “你就不能直接把人换了?”高凌靖无奈地道。 “无功不受禄,无过不领罚。这种事论迹不论心。不然世间谁人清白呢?我动了他们不是打草惊蛇么?为什么不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直接包饺子?反正现在不到时候,抓也不过是抓一部分。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抓干净。”杨锦振振有词! “惦记皇太子的金库你可以直说!”陈瑶一下子就看穿了熊孩子的行为!慕家,或者说皇室,跟锦儿的八字犯冲? “谁,谁惦记那点子东西了!我有的不比他多得多?”杨锦一脸地不服气,“你和哥,每年给我的礼物都比他富裕!” “可是,谁也不嫌钱多是?”陈瑶一遍无奈地端着茶杯,一边避开了高凌靖的目光——不就是借他的路子给锦儿送了点儿东西?这么生气做什么?谁还缺那么点子小玩意儿了? 你那是一点点嘛?你那是亿点点!就差没把所有收益给她了!哦,她是留守者,比你先看到收益。高凌靖对陈瑶的装傻也是无奈。宠孩子不是这么宠的!就是杨家叔叔面对这个亲女儿,都不一定能这么纵容! “反正我讨厌麻烦。我不喜欢白费功夫。”杨锦一口咬定就是为了提高效率,偷懒什么的不存在的。 “那这次的天灾人祸?”高凌靖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孩子还小,计较啥啊? “哥也说了是天灾人祸。我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主。有时候,人命就这么不值钱。”杨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了?”李立生的脸从窗户露了出来,看着杨锦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新奇物品。 杨锦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立生:“呦呵~阿生啊,来来来,咱们出去玩。” “你要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陪你出去玩?”李立生就差没直接说杨锦脑子进水了! “那你学什么梁上君子偷窥?进来啊!”杨锦白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一眼。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一定是对你心怀不轨,啊呸,非常在意的朋友呢? 李立生一脸郁闷地翻窗进来,还没开口就听到杨锦阴阳怪气地道:“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脚挺利索的啊。” 陈瑶下意识地搂住杨锦的腰向后一带,果然李立生的刀砍在杨锦刚才靠着的桌子上——主打一个默契! “锦儿!”陈瑶的声音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别闹了。” “知道了。出门吗?”杨锦不情不愿地朝李立生拱了拱手算赔礼,后者非常习惯地回了她一个白眼。可见少年时就没怎么正经过,两个都是! 高凌靖看了一眼李立生,点头。 …… 帝都的繁华带着奢靡的味道。杨锦在第一天进入城门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作为留守者会受到一些限制,但可以动用的庞大资源同样会给她带来不同的收获。因此这些年,杨锦并没有像一些人以为的那样,如同坐井观天般被困在江夏和襄阳一带。有些事,她知道,可她不敢让人知道她的知道。 “去做。无论你都知道些什么。”陈瑶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看穿了杨锦的犹豫。 “瑶姐,我……”杨锦的声音都在发颤,没人愿意被最在意的人看到最不堪的一面。 陈瑶无辜地一笑:“锦儿,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 杨锦袖子底下的手突然握紧,一丝丝血迹顺着掌心的纹路渗透出来。 “锦儿!”陈瑶有些紧张地看过去。 “松开!你不疼吗?”李立生拽着杨锦的手,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心,“至于吗?你不是早就知道?” “锦儿,松开。”陈瑶握住杨锦另一只手的手腕,“乖,松手,没事的。” 杨锦愣愣地回神,两只手渐渐放松下来。 “永远不要伤了自己。”陈瑶松了一口气,“为了任何人都不值得。” “嗯……”杨锦的声音有些发颤,听得出是委屈的。 “走。说好了吃饭的。”李立生不解风情地拉着杨锦的手,“我还想看待会儿的卖艺。” 岁月楼的包厢里,陈瑶一边替杨锦手心上的伤口上药,一边念叨着:“伤了你,我心疼。锦儿,保重好自己,别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叫自己受伤。除了自己,没人会更在乎你。” “瑶姐也是吗?”杨锦问道。 “也是什么?”陈瑶淡淡地说。 “瑶姐也是这样吗?比起别人,瑶姐最爱的人是自己。不在乎别人,不在乎…我?”杨锦的眼中泪水悄然落下,滴在陈瑶的虎口。 “傻子……这是当然的。”陈瑶理所当然地说着,不动声色地抹去虎口的眼泪,“不爱自己的人,如何去爱这个世界?不爱这个世界,如何爱这万物生灵?锦儿,爱你不会改变。” “可是……”杨锦的语气变得很奇怪,“瑶姐,你爱我吗?” 陈瑶一怔。原本脱口而出的“爱”字在杨锦炽热的眼神中再也说不出口。 陈瑶知道,此刻杨锦说得“爱”,有着其他含义。 “我爱你就行。”杨锦自言自语了一句。 君心狠,亦无忧 杨锦的话只能算是自言自语。陈瑶应当是听不到的。或许对于世家子来说,只要不想听到,那么就是听不到! 几天后,李立生带着京兆府的捕快和府兵去搜查礼部侍郎府:“本官接到报案,有人通敌叛国!” 栽赃陷害都不带这么离谱的!正在定远侯府吃早饭的杨锦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惊呆了——那是礼部侍郎!一部副官!只比李立生这个京兆尹低半品!礼部执掌科举,就这么抓人,也不怕被那些读书人喷死! 陈瑶听了更心累,赶紧安抚了杨锦,而后放下筷子,换上了朝服,急匆匆地往礼部侍郎府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李立生已经命人将礼部侍郎一家老小全都拿下了。 “李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瑶阴沉着脸问,眉宇间一片狰狞之色。 李立生冷笑一声,长袖微微一挥,道:“有人举报礼部侍郎通敌叛国,本官自然要来查个清楚。” “无凭无据,怎能如此草率行事?礼部副官,国主股肱,你这是……”陈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证据?这就是证据!”李立生拿出一封信。 陈瑶接过一看,上面竟是杨锦的字迹! “荒唐!李立生!你这是公报私仇!”宁裕侯的质问就像算计好的那样。 京兆尹李大人淡漠地一笑:“侯爷,您的话,下官可听不明白。” “东宫!”宁裕侯立刻意识到是太子先下手了。可是,原因呢?! “侯爷,您该回去了。身为勋贵,干扰朝堂办案,会让门楣蒙羞。”京兆尹淡淡地道。 …… “我可以认为,这是慕宁在报复我吗?不就是让谨王被人在青楼马上风?顺便拆穿了礼王以子蒸母?这是很大的事吗?他们敢做还怕人说?真是小气。”杨锦絮絮叨叨地对陈瑶抱怨着。 宁裕侯只想抓住小伯爷的双肩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难不成非要等你把刀架到慕宁的脖子上,才是你把皇室给得罪了?”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慕宁不是慕晖。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了?” 年少轻狂的小伯爷悠闲地端起茶杯:“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阿生已经五十多岁了。”宁裕侯的声音温和,仔细辨别还能听出宠溺的意思。 “姐姐是在怪我多事?”杨锦的称呼变得生疏。 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依然温和地看着她:“锦儿,我说过,只要你高兴,那就随你去做。留守者的人,应该找到你了?” “找到了。打赢了。”顿了顿,杨锦又补充了一句,“我让他们这个月别来烦我。”言语之间非常骄傲。 陈瑶想叹气都觉得没有力气了:“世家动荡,怪谁去?” “留守者是退路,不管现世。”杨锦一脸与我无关的镇定。 “陈家的人呢?”陈瑶捂着心口,觉得人生充满了绝…希望! 杨锦认真地看了陈瑶一眼:“城南。和李家在一起。” “你又把高家卖了?”陈瑶的语气变得惊讶,“镜子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哪儿得罪我了!表哥难道不知道,小表妹最容易记仇吗?”杨锦反问。 很好,这很杨锦! …… 城南郊外,陈家和李家的人就差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是他们作为世家子太没出息!是自家祖宗太不当人!这可是真的祖宗啊!活的那种!还是现在未加冠的那种! “你们家那位是什么意思?”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问题抛出来,陈瑶淡定地摇着折扇,看着这帮族人。 陈家族人:“大小姐,您别折腾行不行?帝都现在不能乱,真的不能啊!” 陈瑶:“没问你们,闭嘴!” 李家族人:“陈家姑姑,真的不行!求您了!阻止一下我们家姑姑啊!” 陈瑶的嘴角是一抹冷淡的笑容:“知道了。你们好自为之。” 两家族人:你们做个人!求你们了! …… 傍晚,东宫 “怎么可能?你说是宁裕侯的人?孤何时得罪了她?”太子的语气暴躁极了。 “京兆尹抄了礼部侍郎的家,说……说是……太子舍人亲笔出首……”内侍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和宁裕侯有关?”太子按着太阳穴,觉得想不通。 “传言,京兆尹是宁裕侯的幼年好友。”内侍谨慎地回答。 “几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土都埋到脖子了,这是要干什么?!”太子一把扔出了桌上的茶杯。 皇家暗卫:气的不轻。 世家暗卫:祖宗们又做了什么? 而此时的杨锦正惬意地躺在宁裕侯府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晒着太阳。 日子么,怎么过不是过? 好赖都是一天呢。 “小伯爷,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旁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锦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是被太子骂一顿呗。哦,他最多偷偷骂我。” “可是要是太子怪罪下来”丫鬟还想说些什么。 “放心啦!有姐姐在呢!”杨锦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话音刚落,杨锦便看到陈瑶走了进来。 宁裕侯无奈地看着她,眉宇间一片柔和:“你呀,就知道麻烦我。我不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娇弱无力?” 杨锦笑嘻嘻地站起来,拉着陈瑶的胳膊撒娇道:“瑶姐最好了肯定不会看着我被太子欺负的?好姐姐,好姐姐,说好了最疼我的。” 陈瑶笑着摇摇头,宠溺地摸了摸杨锦的头:“真是娇气得很。别再气阿生了。你看看李家的族人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哦。那叫阿生来骂我呗。”这话比刚才还无赖。杨锦却说得更加理直气壮! 陈瑶还能怎么办?宁裕侯大人深刻反思当年自己造了什么孽!只不过是三年同窗,结果赔进去三十多年…… 本侯爷愿意! 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就是跪着也要宠到底! 丫鬟偷偷打量着自家侯爷那毅然决然的壮烈模样,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深刻而明显的失业危机! “别乱来。先让阿生和太子试试深浅。废立的事,要谨慎。”陈瑶意味深长地道。 表心意,看热闹 “太子还是有真本事的。我没真的要废了他。”杨锦无辜地回答,“是慕宁自己想多了。他从来都不缺一个儿子,太子也一样,反正都不是亲生的。” “你啊……”陈瑶不知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揉了揉杨锦的耳朵。 “瑶姐!”这么亲密的动作哪怕是真的年少时光也不曾有,如今这“伪”少年的时候却得到了,怎么能不害羞呢?杨锦的耳朵红彤彤的,握在手心里都发烫。 “这般小气!”陈瑶感到手心发烫,不禁调笑了几句,眉目间的温和也变得真实了一些。 她自然地将杨锦搂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曾经,不能给你,也不曾知你。如今,我也该圆了你的心愿。” “那,你的心意呢?”杨锦的手慢慢抬起,似乎是要环住陈瑶的腰,“你心里,究竟如何看我?”顿了顿,她才说出口,“瑶姐,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深入骨髓。” “对不起。”陈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锦儿是个好孩子。”她用一种格外骄傲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她贴紧了杨锦,第一次切切实实将小家伙搂在怀里,“锦儿,我永远为你骄傲。” 杨锦原本想回抱她的动作顿时停下,有一种尘埃落定却早知如此的感觉。那充斥着全身的虚脱和无力,让杨锦有一种逆流成河的悲伤。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又仿佛是为了让陈瑶相信,她用力地搂住陈瑶的腰,用一种极为自豪的口气说道:“那当然了!我可是个有天赋的好孩子!还聪明好学!”过了一会儿,杨锦主动从陈瑶怀里挣脱出来,“瑶姐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哄呢?我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难道要学小姑娘吃醋?” “你之前抢阿生糖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陈瑶被杨锦的洒脱模样弄得有些怅然若失——也许,人在年少的时候,真的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因为时光总会让这一切面目全非。 “是阿生先不做人!她看见我吃糕要噎着了,把我喝茶的杯子端走了!杯托都没给我留下!”杨锦永远活泼自信的声音在陈瑶耳畔响起。 陈瑶闻言立刻笑出声来。她坐在椅子上,不顾形象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就会欺负阿生老实。且等着,日后有你好受的。” “瑶姐!分明是阿生不对!你是不是看上阿生的美貌,又不疼我了?”这一个重音的“又”字真是相当的意味深长。杨锦特别理直气壮地看着陈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小伯爷有多委屈呢! 陈瑶还能说什么?还是那句话——熊孩子就是长大了也只会变成特大号熊孩子!让她改好?还不如抡鞭子抽她痛快!为了自己可怜又脆弱的心脏,陈瑶自然是转移话题:“阿生可是嫡长女,就算容貌不出众,也有着光明的前程。你何苦为了早就知道的事情发脾气?伤了身体,我就不心疼你吗?” 杨锦眸光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嘴角,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 陈瑶无奈:“你又对阿生做了什么?” 杨锦:“太子出手,先让阿生和慕宁折腾一会儿呗。” “哈哈,原来是这样。”陈瑶被她逗笑了,心情轻松了些许。 “不过,阿生……,我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有趣消息。”杨锦故意卖起了关子。 “哦?什么消息?”陈瑶好奇地问道。 “据说,他和高凌靖计划在东宫太子的一次宴会上,让太子感受一下人间险恶。”杨锦神秘兮兮地说。 “他们怎么做到呢?”陈瑶追问。 “好像是准备了一个特别的节目,要好好戏弄一下太子。”杨锦眨眨眼,一脸期待的样子。 “真是不怕死……”陈瑶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许这会是一场有趣的闹剧呢。”杨锦笑着说,“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螳螂意,黄雀出 似乎是为了配合杨锦和李立生,礼部侍郎的案子很快就被审理完成。其中牵扯出不少和礼部侍郎沆瀣一气的官员,东宫的人手首当其冲,几乎全部落网。 铲除了一批不属于自己的官员,国主慕宁龙颜大悦,对李立生大加赞赏,还赏赐了不少珍贵的物品。这也让太子更加愤怒,认为李立生是故意针对他,想要削弱他的势力。虽然李立生早就公开和太子争执过很多回了。 太子那无人压制而带来的优越感终于被压了下去,后知后觉地下决心报复李立生。随后太子就安排人手暗中收集证据,想要找出李立生的把柄——皇室做事主打一个简单粗暴。然而,李立生做事滴水不漏,让太子无处下手。 与此同时,杨锦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她深知朝堂之上的争斗复杂多变,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她决定暂时保持低调,等待时机。或者说,她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高凌靖也推进坑里,然后去找陈瑶撒娇诉苦——毕竟,被表哥和竹马同桌同时欺负的杨家大小姐,怎么不算惨呢?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到了东宫寿宴。也不知太子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竟然选择了大操大办。要知道,身为国主的慕宁还活着呢。 储君者,君之副也。 亦君…… 亦臣! 这天的宁裕侯府花园里,杨锦正在慢悠悠地散步,手上拿着糖糕往嘴里送,脑子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突然,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高凌靖一身礼服,正朝她走来。 “表妹,好久不见。”高凌靖微笑着说。 杨锦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配合地微微弯腰:“表哥?你怎么来了?” 高凌靖走到杨锦身边,看着满园的鲜花,轻声道:“我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赏花弄草,特意来看看你这难得的闲情逸致。” 杨锦微微一笑,先把手里的糖糕吃完,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多谢表哥关心。不过,你今天来找我,可不仅仅是为了看我和花草?” 高凌靖下意识地捂住眼角,然后又放下袖子,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表妹了解我。我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杨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知道,那个合适的时机来了。 “表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小伯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真诚。 高凌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了之色。他看了一眼杨锦漫不经心的表情,道:“最近朝堂上的局势对我很不利。阿生的行事向来稳健。这次突然的雷厉风行,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想知道,表妹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杨锦闻言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京兆府尹家的随从给自己送糖糕时带来的口信:【若有时光可回首,何期独望空白头】。同时李立生那张向来傲慢无礼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冷笑。 小伯爷心累地故作沉思,而后无奈地说道:“表哥,我只是一个女子,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也无心关注。不过,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正直善良,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高凌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嘴上更是认同得很:“表妹说得对。可是,现在有些人利欲熏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白白叫这世间添了许多冤魂。” 杨锦嘴角抽了抽——这两人的点心,没一个容易吃到嘴里的!嘴上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表哥说的是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高凌靖有些意外地看了杨锦一眼,很想把熊孩子抽飞。但想到熊孩子背后那个自己惹不起的靠山,他只能闷声回了一句:“表妹何必明知故问?” 杨锦装作委屈的样子,拽着自己的袖子揉皱了边角,一副“表哥欺负我”的样子,语气更是活脱脱地找事:“表哥,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像表哥征战沙场,见惯了兵不厌诈;也不像表嫂纵横商海,玩遍了三十六计。就是阿生,宦海沉浮,平步青云,怎么也比我多个心眼子。若是真有人欺负我,表哥可要替我做主啊。” 高凌靖袖子里的短剑差点就抽出来砍了这个混账玩意儿了!可一想到这是宁裕侯府,是陈瑶的地盘,而陈瑶又被自己惹生气了,一旦杨锦告黑状,自己连死都会很难看,定远侯高凌靖果断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摆出一副“好哥哥”的嘴脸,连声安慰道:“表妹放心,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就是天塌下来,表哥也替你顶回去!” 杨锦心中暗喜,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虽然两个人都不见得真心,可这事儿本也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东西。接下来,杨锦只需要等东宫李立生那边有了准确地消息,就可以顺势反将高凌靖一军。 “表哥古道热肠,关爱手足,当真是值得托付的大丈夫。难怪表嫂会对表哥矢志不渝,痴心一片。”杨锦的嘴巴在生命安全有保障的时候最少可以达到百分之两百五的输出力度。 这话把高凌靖气得差点没直接刺杀太子! “能被表妹信任,可真是我的福气。”高凌靖语气透露出平和温柔,真的是天下第一好表哥。 杨锦准确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老子早晚弄死你】的强烈愿望,于是她果断地端茶送客——陈瑶还没回来。要是真把高凌靖的气性闹起来,就算陈瑶会替杨锦找回场子,那打也是挨了啊!再说了,又不是非要现在你死我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要不说世家子永远可以被信任呢?哪怕心里气得要死,高凌靖还是在杨锦端茶之前选择了告辞,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 “我最近是不是太纵容她了?”陈瑶和李立生对坐,两人面前是简单的酒菜,旁边跪着几个鼻青脸肿的男女,显然是被揍的不轻。 李立生捂着脸叹气,不经意地对那几个人挥了挥手。一帮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世家的人是想劝和还是想趁火打劫?”陈瑶和杨锦不同,杨锦是把人揍了就行,陈瑶不把人揍到躺平就不会停手——杨锦嘴上说得再狠厉,骨子里终究是心软怯弱的。 “留守者没找锦儿的麻烦?”李立生问道。 “被打了。”陈瑶言简意赅。 “出息了啊!她对我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干脆?”李立生说着把手中的短剑压在了桌子上,身上的官服有一瞬间无风自动,“东宫被废之后,何人可承社稷?” “谨王和礼王本是慕宁给东宫的羽翼,只不过已经被锦儿玩废了。东宫先挑衅朝臣,后维护逆贼,现在威望已失,自顾不暇。你真觉得,到了废立的时候?”陈瑶并没有回答李立生的话。 李立生冷哼一声:“本来还不行。可是咱们定远侯倾力相助,哪有什么意外?镜子手上贪墨军饷的证据多得是。” “可惜了那些兵士。”陈瑶淡淡地说。 对此,李立生的评价是“又当又立”! “唐王怎么样?”李立生口中说的是慕宁的第七子,这个皇子本是汉中郡王的原配嫡长子,只不过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继妃怀了孕,觊觎王位和封地,自然容不下继子。慕宁也是心血来潮,偶然看到这个侄子,觉得有些像自己才出手过继。如今唐王不过二十一岁,才迎娶了唐王妃,正是夫妻恩爱的时候,朝堂上几乎不出声。 “你看中他上次给后宅求情?”陈瑶似笑非笑地问。 “能说出‘夫妻一体,父子一脉,虽有其心,各从其罪’的话,我觉得他很合适。”李立生回答的十分公正。 不过,这哪里是求情呢? 后宅中,一味的纯良心善是活不下来的。能呼风唤雨的,身上的罪过恐怕比前头当官的更大。 各从其罪? 原本后宅的妻妾儿女可能只是被废为庶民,还能留点嫁妆私房过日子。被唐王这么一搞,丢脑袋的先不说,还有几个牵扯出娘家,又搞垮了几个官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王和李立生还能算战友。 “合适就合适。就是唐王慕晟的王妃……算了,问题也不大。皇族里有的是能生儿育女的人。”陈瑶一点儿也不想抢救皇室岌岌可危的血脉——能过继一次,就能过继十次!反正慕宁九个皇子女都不是亲生的。也不怕新帝到时候再来一回了。 “那我先回去了。让锦儿过几天来找我。”李立生说着收起短剑离开。 军队事,东宫颤 杨锦赶到岁月楼在帝都的分店时,陈瑶和李立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陈瑶赶在李立生招惹杨锦之前叫了小二重新上了一桌子菜,这才没叫杨锦和李立生掐起来。 “东宫五十大寿,皇曾孙也有六岁,算得上双喜临门。你动手吗?”年满六岁就算是立住了,孩子可以上族谱,哪怕是早夭了,也可以有机会过继一个嗣子承继香火,只看家人和宗族用不用心了。杨锦看着李立生端着消食茶,一脸苦大恨深不禁有些窃喜:让你和我抢肉吃,撑死你! 李立生第一次觉得杨锦跟某人很像!谁想加班啊?!就不能休息一下吗?!催催催!你催魂啊! “你很着急?”李立生说着皱了皱眉头。 “我不急。但是,我觉得太子很急。”杨锦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坐好了。坐没坐相,丢脸。”高凌靖突然进门把杨锦吓得不轻。 “哥……”杨锦下意识地往陈瑶身边挪了挪,“你怎么来了?” “给表妹你送礼啊。”高凌靖淡淡地回答。 “瑶姐救我!”杨锦一下子躲到陈瑶怀里。 陈瑶叹了口气,看似温柔地搂着杨锦,嘴里的话却叫杨锦抖了抖耳朵:“不是叫我表嫂的时候了?你这张嘴没个把门,这样对我造谣生事。按世家规矩,我该怎么罚你?” 杨锦的脑子在这一瞬间疯狂运转,而后理直气壮地道:“表哥也没否认啊。我不过道听途说,表哥却默认谣言满天飞。这些流言蜚语纵然有我的错,难道表哥就真的清白?他自己就在里面添了好几把火,恨不得叫这事是真的。” 高凌靖捂着心口,只觉得眼前发黑,人都要喘不上气了——不带这么颠倒黑白的!口口声声表哥,却字字句句把人往坑里推,还是兜头把土撒下来的那种! “是么?可是锦儿,这和你的错有什么关系?”陈瑶的思路非常清晰,“我作为苦主,难道不该问你要一个公平?” 杨锦被陈瑶牢牢地扣在怀里动弹不得,仿佛是生是死就看这次的回答了。 “如果瑶姐觉得有必要,我愿意受罚。但我不认为自己错了。”杨锦的语气郑重而肃穆,但坚决不认错。 陈瑶难得没了脾气,手上的力气微微一松,杨锦自然而然地换了姿势,心安理得地靠在陈瑶怀里装傻。 “既然如此,那就等宴会之后再说。”陈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也无心和杨锦计较什么。 杨锦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瑶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杨锦拍着胸脯保证道。 高凌靖看着杨锦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暗叫苦。他怎么忘记了,杨锦最擅长的就是撒娇卖萌。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他无奈地看向陈瑶,希望她能帮忙说几句话。最少,别这边太子的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无辜的池鱼!然而,陈瑶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以及若有若无的快意。 “看来表妹很有信心啊!”高凌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杨锦扬起下巴,故意在陈瑶的怀里蹭了蹭,“瑶姐疼我还来不及呢。”不仅丝毫不理会高凌靖的威胁,还有挑衅的意思。 高凌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杨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家伙,还真是麻烦。 “好了,走远了。”陈瑶松开怀里的人,手上扣着的是一枚暗器,显然刚才要不是陈瑶动作快,定远侯和小伯爷已经打起来了。 杨锦将暗器从陈瑶手里取回,一时间有些无语。 “那个……”杨锦的语气有些不安,“我只是下意识地……” “没事。他知道了不会在意。而且……”李立生说着看了陈瑶一眼,“他不会知道的。你瑶姐这颗心啊,偏着呢。” 就算被李立生当面说偏心,陈瑶也不过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唇齿喉间都是薄酒的醇香。这味道让她享受的眯起眼睛,而后放下酒杯,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瑶姐……”杨锦一个激灵,立刻端正了身子坐好。 “瞧,多乖的孩子。”陈瑶淡淡地一笑。 李立生只觉得没眼看。 “东宫是否有不臣之心?”李立生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东宫是君不是臣,何来不臣之心?”杨锦好奇地问道。 “杨锦!别逼小爷抽你!”李立生恶狠狠地看着她。 “瑶姐!阿生欺负我!”杨锦迅速缩回陈瑶身后。 “好了,都别闹了。”陈瑶叹了一口气,推了推杨锦,“我身上带着酒味儿,你离我远些。” “我不……”杨锦黏黏糊糊的样子叫李立生牙疼。 李大人一把攥住杨锦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你想死啊!” 杨锦偷偷看了一眼陈瑶淡淡的表情,没反抗地坐在了远离她的座位上。 一顿饭折腾到现在才算能正经吃上。 …… 东宫寿宴,百官同贺。 三品及以上的官员礼到人不到。 皇曾孙稚嫩的目光清澈见底。小家伙天真可爱,好奇地打量着这喧闹的场景。 “殿下,夜深了。”内侍委婉地道。 太子的目光盯紧了大殿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臣奉诏,请殿下即刻觐见。”高凌靖带着羽林卫闯入觥筹交错的宴席,肃杀之气遍布大殿。 “儿臣领旨。”太子一甩长袖,身上的礼服和冠冕竟然不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了尘埃落定的错觉。 …… 谁能想到礼部侍郎的案子左查右查最后会牵扯到兵部和军饷? 定远侯和宁裕侯联名上奏弹劾刑部官官相护。 户部、兵部、吏部联手施压工部,指控通敌叛国。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 不多。 太子带着儿子和孙子到场的时候,已经成一锅粥了。 工部尚书的眼睛被户部尚书打成了黑框。 刑部尚书早就被兵部和户部的尚书按在地上了。 大将军刚和丞相吵完架,领口都被老当益壮的丞相大人撕成了布条。 慕宁作为主君,高坐在龙椅上,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吃着点心,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是太子一家子啊。”慕宁的目光有些陌生,他是真的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继承人了。东宫的班底和朝臣是有交错的。作为君王的他,自然不必亲自跟儿子解释什么。而且,自从经历了对慕晖倾心相护,却换来慕晖和自己的反目成仇之后,慕宁对这一辈的皇族子弟都很看不上。 太子名叫慕昊。这是当年慕宁过继的时候给改的名字。 昊者,天也。 果然经过半年考察,慕宁就将慕昊正式立为太子。 仔细想想,已经三十六年了。 天下岂有四十年的太子呢? 名正言顺的储君,却克扣军资,吃空军饷。 那些不见了的资源,用来做什么了呢? 慕宁现在心里思绪万千。 太子恭敬地行礼,一如既往。 皇孙和皇曾孙也跟着给慕宁行礼问安。 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太子很冷静。 他对高凌靖说:“三十年了,你们终于还是决定了。”这种事只要做过一次就不会收手。毕竟跟白拿钱用没什么区别。至于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和被敌人屠戮的泥腿子平民,和远在帝都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慕宁斜着的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对高凌靖道:“你们很会选时机和事情。” 慕宁是从过军的。 军队里那些上下其手的事,他门清。 这种事的惨烈后果他更明白。 而此刻东宫大宴,百官皆知。 瞒不住,也压不了。 但同时,陈瑶和高凌靖并没有对太子彻底赶尽杀绝——皇曾孙还没有入族谱。 “你们是为了什么?”太子知道,这些明面上的理由都是给人看的。世家对自己这个储君出手的唯一理由是自己伤害了世家子弟,而且是不止一次。 “你不该让周家牵扯进帝都的事。”高凌靖淡淡地回答。 “回护谨王和礼王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陈瑶的语气非常正经。 只有杨锦歪了歪头,一脸的无辜:“我只想好好的在江南休养身子。”可你们却把手伸进了江南,让我不得安宁。 慕昊惨淡的一笑。 成王败寇。 帝崩,说从前 “我不明白,明明有更温和的办法。”杨锦靠在椅子上,似乎很累。 陈瑶淡淡地一笑:“觉得太兴师动众?还是觉得皇长孙父子实在无辜?” “你不必骂得这么大声。我又不聋。”杨锦差点儿维持不住人设,“瑶姐,我只是……唉……怎么说呢?稚子何辜?” “你就是心太软了。”陈瑶站起来,走到杨锦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过去,也是为了现在,更是为了将来。只有彻底清除那些阻碍,才能为百姓带来真正的安宁和繁华。” 杨锦抬起头,看着陈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知道了,瑶姐。只是……我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陈瑶笑了笑:“没关系。不过,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再让任何人发现那个计划。” “嗯,我会注意的。”杨锦微微点头。 “目前看来,我们还需要收集更多的证据,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够揭露他们的罪行。”陈瑶语气凝重地说道,随后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仔细想想,真是荒唐!” “那,从哪里入手?”杨锦问道。 “不妨从他们的党羽入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陈瑶分析道,“同时,我们也要密切关注慕宁的动向,以免他们察觉到我们的意图。还好是慕宁,还好只是慕宁。” “好,我这就去安排。”杨锦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陈瑶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杨锦转过头,看着陈瑶,“你是说……” “如果事情败露,我们可能会面临巨大的危险。所以,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陈瑶一脸严肃地说。 “骗我,是一件很让你不在意的事吗?”杨锦突然开口。 “我……”陈瑶一时语塞。一如当年那般,她并不想骗她。可似乎行为和目的总是背道而驰。 杨锦的耳朵动了动,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瑶姐,我没别的意思。” “我是有所隐瞒,但不是对你。锦儿,相信我一次。”陈瑶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杨锦微微弯腰:“我从未不相信你。”而后快步离开。 …… “小伯爷,来得好快。”慕宁的语气有些调侃。身为帝王,走到最后的时刻,他只觉得轻松无比。 “皇叔,可选定了新君?”杨锦坐在一边,笑得淡漠。 “我想让皇长孙为嗣。不过,你们世家不会认同。”当太子被诱捕,当百姓与百官齐齐剑指东宫,慕宁就知道当年自己和慕晖的事,恐怕也是世家推动。只不过,当初世家的打算恐怕不是慕晖弑叔,也不是自己造反夺位。 “世家当然不会认同一个让自己损失惨重的主君。表哥却挺想这么干的。”杨锦笑着回答,“当初是想让你和慕晖两败俱伤,然后扩大留守者的势力,进而弹压世家不听话的那些疯子。但是……疯子就是疯子。他们察觉到留守者的意图,直接推了一把。你和慕晖,不管谁活下来,剩下的人都会大规模清除对方的势力。留守者永远是退路,而不是主导者。那些疯子占据了大部分关键位置,扶持了太子慕昊,又教养出皇长孙慕理。表哥不嫌麻烦,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清君侧。至于皇曾孙慕耀身边,你觉得你真的防住了?且父子天性,若慕理一旦自裁,却有慕耀登临之日,会如何?” “翻案废太子,洗清自己的名声。”慕宁露出淡然的笑容。 “慕宁,我始终不明白。当年的慕晖,是怎么逃出帝都,还顺利到了江南,到了我的面前?”杨锦定定地看着慕宁,手中不知何时转着一把匕首。 “我的人护着他去的。”许是到了临终之时,慕宁也懒得再说那些云牵雾绕的话,“皇室终究是皇室。我哥哥被世家接连算计了两个嫡子。除了养废慕晖,还能如何?怀成太子和仁礼太子薨逝后,哥哥便将传承给了我。若是慕晖能逃过一劫,自然是物归原主。若慕晖深陷其中,我便取而代之。” “如此,我代表世家感到很抱歉。哦,我好像代表不了世家。那我还是代表留守者说一句。这群疯子真是非常的有病。”杨锦将手中的匕首继续转了几圈,说得煞有其事。 “怀成和仁礼不曾得罪世家?”慕宁是幼子,怀成和仁礼两位太子于他名为叔侄,实同兄弟。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世家会对这两人下死手! “你现在还想着和疯子讲道理?”杨锦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慕宁原本的困惑,怒火还有不忿在这句话的反问下瞬间土崩瓦解。 是啊,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你们看中了谁做嗣君?”慕宁的这句话问的不是世家,不是留守者,而是杨锦。 “唐王。”杨锦的回答也很干脆。 “唐王身后还有血脉牵扯,你们怎么会选他?”要不是知道杨锦看起来十四五岁,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慕宁都要怀疑唐王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是说汉中郡王一脉?”杨锦问道。 慕宁毫不在意地点头,手上扯过一卷丝帛奋力地书写着什么。 “你猜,我瑶姐去哪儿了?”杨锦得意洋洋地一笑。 “宁裕侯难道去汉中郡王封地了?”慕宁看着杨锦点头后更加得意,不禁追问了一句,“太子被软禁之后,宁裕侯就去了?太子被废后,京兆尹被弹劾办案不力,调任地方也是为了去配合宁裕侯?” “是啊。难道阿生会因为怕那些蠢货的参奏和报复而选择调任地方?看不起谁呢?阿生同样是世家嫡长,如今又身在高位,比我像个继承人?”杨锦无辜又理直气壮。 世家都知道李立生留任地方要保护的人是杨锦,可只有杨锦知道,李立生是在给陈瑶保驾护航。 留守者不能妄动,世家子让人侧目。 那,官员调任呢? 慕宁此刻明白,皇室和世家都输的很彻底。 “唐王和唐王妃不利子嗣,你们知道吗?”杨锦得意的神情太招人恨了。让慕宁的语气都变得很有攻击性,“就算唐王有我这般寿命,五十年后,你们还不是要重蹈覆辙!?” “先不说我有没有命再活五十年。你不是痛惜皇曾孙慕耀不是无辜么?让他入继唐王呗。正好一举两得。唐王后继有人,江山传承得以延续。慕耀也不用因为废太子的罪过和自己本该得的皇位失之交臂。”杨锦这话太过理所当然。 “如果,我不答应呢?”慕宁放下毛笔,将玉玺按在了帛书上。 “哦,齐国和秦国会联手助楚国复国。嗯……可能付出的伤亡会稍微大一点点。”杨锦无所畏惧。 “你们疯了?!”慕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留守者也是世家子弟。疯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杨锦更加无辜地道。 慕宁苦笑一声,将帛书丢给杨锦:“随你给谁。小伯爷,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慕晖的最后遗孤早就死了。他的骸骨和遗子们的棺椁我会请定远侯奏请未来新帝归葬于两位太子的陵墓两侧。还有什么事吗?”杨锦将匕首放在了身侧的茶几上,起身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 “没有了。”慕宁说着拱手行礼,“后会无期。” “草民告退。”杨锦说着离开了,只剩下那把匕首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 熙和三十五年秋九月初七,太子慕昊因罪被废,流放江夏。冬十一月十二,皇长孙慕理谋逆,赐白绫,皇曾孙慕耀入继唐王为嗣。次年春三月初二,谴使以宝册立唐王慕晟为皇太子。 熙和三十七年正月十六,慕宁禅位皇太子,自称太上皇。夏四月十一,上皇驾崩。 礼法,断后路 宁裕侯带着两个侯府的亲兵包围了一位皇室郡王在封地的府邸。每件事都是平静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 调任汉中郡守的李大人就更干脆了——甩出十二位苦主的诉状定下了汉中郡王八大罪状,控告汉中郡王继妃四大罪。 帝都里唐王慕晟刚刚被册立为新太子,身为储君的本生父,汉中郡王能认命吗?自以为拿捏了郡王,就能够让继子永远为自己当牛做马的郡王妃能认命吗? “我是太子生父!他怎么能不孝!怎么敢不孝!”也许是被逼到了绝境?当昏暗的地牢里蛇鼠虫蚁横行霸道,当夜幕降临后噩梦缠身,当慕晟的消息一次又一次传来,汉中郡王终于开始害怕。而这样的恐惧也仅仅是因为,他怕死,无关其他。 “生父?”这是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还带着一股调侃的悠闲。少女一身玄袍,腰间的宝剑挂着金色的剑穗,剑鞘奢侈又华丽。 汉中郡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楚国皇商,七国游赏大师,江夏陈氏嫡长女,宁裕侯陈瑶。这个人和陈瑶年轻时候的画像一模一样,第一眼汉中郡王几乎以为自己见鬼了。可随后他就确认了这就是陈瑶。世家可回溯时光,逆转青春,这样的说法并不是完全的谣言。 “宁裕侯!”汉中郡王第一次觉得惶恐——国主的名字是慕宁。臣避君,这样的封号……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恐怕汉中郡王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国主……慕宁到底是…… “郡王还认识本侯吗?”陈瑶淡淡地一笑,握在手中的折扇一合一开,带起一阵茉莉的清香。她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像个浪荡公子。 “当年国主微服汉中郡,是你暗中引导的?”汉中郡王想起那天慕宁的突然出现,他和儿子的争执暴露于人前,他作为王府主人却被那些位高权重的帝都贵族当成了公开羞辱的工具。清白无辜的人成了他那城府极深的嫡长子。 “不是。本侯是商人,无利不早起。”陈瑶将扇子“唰”的打开,轻轻摇动,一阵阵的微风将发梢撩起。 “那你为何……”汉中郡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陈瑶微笑着说道,“本侯当年可是很爱美人的。哦,现在也很爱美人。” “谁?到底是谁!谁能让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帮他?明明本王才是这汉中郡的主子!本王才是王府的主人!”汉中郡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陈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她慢慢地走到汉中郡王面前,轻声道:“自然是你的原配嫡妻,当今太子慕晟的本生母。哦,慕晟前几日也给本侯传书了。郡王可想知道,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汉中郡王的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陈瑶将折扇插到腰间的玉带上,从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细长的纸条,兴致盎然地打开念道:“‘生恩已尽,无需多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郡王,听明白了么?”顿了顿,陈瑶再次补充道,“哦,这是国主亲自督促太子发来的传书呢。” 汉中郡王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国主……国主为何……我是皇族!是宗亲!” “为什么?”陈瑶冷笑一声,“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对太子可有过半分父子之情?你不过是把他当作一颗棋子,利用他来谋取权力和利益。慕晟是你的嫡长子,直到他过继给当今为嗣,都是有名无实的大公子。太子的母族为了护着自家女孩儿这一点骨血付出了多少?现在太子正位东宫,你大势已去,他又何必再留你这个无用之人?给自己添堵么?” 汉中郡王听了陈瑶的话,如遭雷击,他瘫倒在地,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爱她…我爱过她啊!” “头疼……难怪锦儿不肯来。李大人,交给你了。别拖太久,若是引起宗室反弹,本侯又要从头再弹压一次,累人。”陈瑶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握着折扇,看起来可怜极了。 亲兵们果断押住汉中郡王,堵住了他的嘴。 其实在历数罪状的时候,李立生手下的郡兵接替了陈瑶麾下亲兵的工作。所以陈瑶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李立生拦住了。 “陈瑶!你别过分!”李立生压低了声音,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陈瑶的手腕,“侯爷,宗室比你们知道轻重。你是如何解释自己这张脸的?” “世家的事,从来不必解释。”陈瑶推开李立生的手,“锦儿和镜子才该解释?”一个是享誉江南的小伯爷,一个是战场杀神的定远侯。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商人有价值。 “呵呵……陈瑶,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刚毅果决呢?”李立生的声音在打颤,显然有些事情是真的失控了。 “礼法在前,皇权在上。慕晟是慕宁的儿子,也只能是慕宁的儿子。汉中郡王的后路早就被他自己断得一干二净了。”陈瑶挣开李立生的手,她将扇子收回袖袋,无聊地拨弄着腰间挂着的宝剑的剑穗,“汉中郡王府覆灭之后,去见见废太子。” “一路小心。”李立生说着就准备大步离开。 “小心?小心不了的。”陈瑶淡淡地道,就准备带着亲兵回去。 “陈瑶!”李立生拉着陈瑶的手连带着袖子都在打颤,根本不敢细想其中深意,“李子熟,桂花落,果熟花落春秋过;帝星移,太阳落,星移日落必有祸。储权威胁皇权并非没有先例!你也曾和锦儿调侃过‘玄武门继承法’!如今!如今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这些话,你等我从江夏回来再说!”陈瑶甩开李立生的手,拂袖而去。 慕昊,一约定 慕昊见到陈瑶的时候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松懈,像极了杨锦坐在慕宁面前的状态。 陈瑶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赶路累得不轻,斜靠在椅子上看着慕昊。 “你们,真的不会老吗?”慕昊的眼中满是同情和悲悯。与世人觉得长生不老可以永享福泽的观念不同,慕宁和慕昊更相信永生是最残忍的惩罚。 “不是。”陈瑶摊开手,看着自己细致的皮肤只有十六岁的模样,冷漠地一笑,“会老的更快。回溯时光做逆旅,哪怕是天道也做不到。这是凌驾于一切的至高规则。” “所以,你们用无尽的生命,换取了短暂的青春在这一刹永驻?”慕昊觉得很讽刺,又很符合世家的疯子状态,“值得吗?” 陈瑶笑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当你经历过千万年的岁月,看尽世间的沧海桑田,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美貌也好,青春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当一切散尽之后,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我现在所能追求的,只是眼前的平静安稳。” 慕昊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着陈瑶的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我选择和你们合作,而不是和他们,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更好?”慕昊问道。 “你活不到今天。”陈瑶脱口而出,而后看着慕昊愕然的眼神补充道,“留守者始终是退路。不会像那些人那样为了你能带来的利益而不计代价的保护你。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我们,更大的可能是皇室早早地多了一位皇太孙。” 慕昊成为太子,在朝堂立威后,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太子妃进门,又赶上江南水灾抽不开身,皇长孙的年纪在同辈人中已经算是偏小了。 陈瑶的意思很简单。 若是慕昊选择和留守者合作,那么世家的疯子们极可能会早早地设计慕昊生子。年幼懵懂的太子嫡长子远比一个已经成年且有自己想法的太子好操控。说起来,若不是为了磨合双方的势力,试探各自的底线。慕昊当年也不会一直陷入忙碌之中。 “理儿为何要谋逆?他明知道父皇已经做了决定,争这一步没有任何意义。”慕昊至今仍记得嫡长子那一脸的悲壮和无奈,却仍然选择起兵勤王,以卵击石。 “他不想,可那些人想。”顿了顿,陈瑶呢喃了一句,“左右又不是博他们的命。慕宁总不能因为慕理谋逆就诛了东宫的九族?” 慕昊愣了愣,有些崩溃地道:“理儿……就是个注定的死局吗?” “除非你不生。皇太子是储君,皇太弟和皇太叔也是储君。你甘心过继旁支或是侄子来继承你的皇位?”陈瑶幽幽地道,“反正我是不会甘心的。” 慕昊愣愣地看着烛火。 陈瑶却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孤独的背影。 …… “太姑姑!欺负人!父亲又欺负人!”依璇一边喊着人,一边毫无形象的要往陈瑶怀里扑。 “停!你太姑姑不在。”陈瑶伸手抵住依璇的眉心,“还有,你别学你太姑姑那无赖的样子。世家那么多的支脉,别人就不要面子的吗?” “我想去帝都嘛。我想太姑姑了。”依璇可怜巴巴地看着陈瑶,试图让她带自己走。 这熟悉的目光让陈瑶顿时梦回三十八年前,她冷笑着对同样不务正业的侄孙女道:“你又逃课了?” 依璇尴尬地一笑,不失礼貌。 “逃课还被你父亲抓到了。”陈瑶笃定地说。 依璇心虚地低头沉默。 “侄儿给陈家姑姑问安。您回来了?”杨家少主紧赶慢赶终于抓到了熊孩子,“您若是得空,侄儿给您接风洗尘。” 陈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闭嘴!别学你姑姑!管好你逃课的女儿!” “陈家姑姑,侄儿想着,能不能让璇儿去帝都住些日子?”杨家少主试探着道,“衣食住行等等行装,侄儿都会安排人准备好,只求姑姑们庇护璇儿健康平安。” “嘶……连你也参与进来了?”陈瑶看着杨家少主毫不迟疑地点头,很想回到三十八年前把杨锦打成狗! “姑姑,只要三个月,侄儿一定给您一个结果。”杨家少主恳切地道。 “好,三个月。”陈瑶冷哼一声,“废太子,你多关照着。” “陈家姑姑的意思是……”杨家少主愣了愣,有些不解。 “去告诉你父亲,他知道该怎么做。璇儿,你过来,跟我走。”陈瑶左手牵着依璇的手,右手却握着宝剑的剑鞘,似有所感。不等杨家少主再说什么,陈瑶带着依璇走进马车,一路向着帝都疾驰而去。 车厢内,依璇好奇地看着陈瑶,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家太姑姑,我们要去哪里呀?” 陈瑶微微一笑,抚摸着依璇的头发,轻声说道:“去帝都,看看那位废太子的骨血。” 依璇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什么废太子的骨血,但她知道,陈家太姑姑一定有她的打算。她还想和自家姑祖母一起出去玩呢。 十天后,马车在帝都的城门停下,陈瑶带着依璇下了车。她们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府,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一位男子正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们。陈瑶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乔迁新居了。”陈瑶缓缓开口。 男子转过身,看着陈瑶,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慨,“你就这么想我进去?” “你爱去不去。反正没有太子住宫外的先例。”陈瑶无所谓地牵着依璇坐下,“上点糖糕。” “小伯爷最近不给做糖糕。”新太子,慕晟殿下无奈地说。 “她又偷吃!活该牙疼!”陈瑶捂着脸,觉得人生艰难,“随便什么点心,我的乖侄孙等着呢。” 慕晟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就是被小伯爷看中的,是什么来着?哦,对,是杨家少主的嫡次女,对?说起来,咱们小伯爷她这会儿知道您拐带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宝贝侄孙女么?” “这你别管。她现在还不知道我在帝都。”陈瑶不耐烦地说。 “你是来看我孙子的?”慕晟一想起皇曾孙慕耀还在闹脾气就觉得心累。 “待会儿去看,保证还你一个太平日子。你记得抓紧带着老婆搬家。”陈瑶说着将一把短剑放在茶几上,然后拉着依璇就走,“让锦儿直接找我。” “好。”慕晟说着让人送客。 别扭,杨锦闹 “我不管!我不去!我生气!”定远侯府的客院卧房,杨锦坚决地表示拒绝陈瑶地邀约,任凭来传话的无辜侍从怎么劝都是不肯去。 “小主子,求求您做个人!主子这不是第一时间就来找您了吗?”侍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从来没有要不见您,更没有想躲着您。咱们客观点儿,公正点儿行不?” “她偷偷去江夏!她去江夏看慕昊! 她把璇儿偷偷带到帝都!她和杨家少主联系都不和我联系!她把我的璇儿带跑了!我的!我的大宝孙!她瞒着我去见慕晟和慕耀!她没见我先去见了慕晟和慕耀!她明知道我一直在等消息!我不管!我不去!不去!”杨锦理直气壮地说着,就差没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唉…小主子,就是说啊……咱们能不能别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是能提前知会您的,主子从来没有瞒着您啊……”侍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知道这位小主子性子的。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不管她自己有没有道理。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 杨锦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表示不想搭理……啊,不对,表示自己没听到这话。 侍从见状更心累了。遥想当年这位祖宗才十五岁……好,现在这张脸也就十四五岁。自己伺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两天没数,这都几十年难道还没数吗?真不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有机会入土为安!带着满怀的忧虑,侍从却只看到小主子偷偷打量自己的模样。他无奈地继续道:“主子可是说了,如果您不去的话,她就要亲自来请您了。一旦主子请人……您懂的?” 杨锦听到这话,心里动摇……不对,是心里地动山摇!她当然知道陈瑶的性格,如果真的惹恼了她,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宠是真的宠,打的时候从来没放水啊! 就在杨锦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陈瑶的声音在门口豁然响起:“看来某人是不打算给本小姐面子了。” 房门大开,天光乍现! 杨锦心中一惊,蹭地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看着走进门的陈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 胡搅蛮缠被现场抓包,高低有点儿…… 恼羞成怒! 杨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哪有……我刚刚……要不然我先狡辩一下……不是……我是说……”她语无伦次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陈瑶的眼睛。 陈瑶走到杨锦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嗯?小伯爷想说什么?虽说我放纵了你三十多年,并不后悔。但是现在,我想好好地听听,听听你是如何巧言令色的。” “我……我……怎么就巧……巧言令色……我明明是……明明是……随机应变……”杨锦的眼神四处乱飘,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就是很从心的一种情绪表达呢。侍从见怪不怪地站在一旁看戏——小主子又不是第一次把自己作死了,问题不大。 “呵呵……临机应变?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陈瑶一边笑着松开手,一边讽刺道。 杨锦:…… 就…… 骂的挺大声的。 还是当年的味道。 “九重宫阙晨霜冷,且添旧酒和新衣。”杨锦小声答道,非常无辜。 陈瑶对侍从挥了挥手,而后对杨锦道:“没事陪我去花园走走。镜子的地方,我还真没有细看过。” 杨锦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乖巧地跟着陈瑶走出了房间。 她们漫步在庭院里,陈瑶一手牵着杨锦的袖子,一手腰间的握着宝剑,漫不经心诉说着自己在江夏的事:“慕昊并非看不透,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是他能掌控的。这世间的因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说起来,慕理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 杨锦本打算静静地听着,待听到这句“半点不由人”,忍不住驳了一句:“负尽天下未负己,始知由我不由天。” 陈瑶的脚步一顿,身边的气氛都冷凝了三分。 杨锦有些后悔,却又有些释然。 陈瑶转过身,握着宝剑的手松开了,剑穗在杨锦的眼前一晃。同时,她握着杨锦袖子的手也松开了:“阴晴圆缺自当时,闲来轻笑三两声。” 杨锦抬头,与陈瑶的目光一触即分。 杨锦似乎松了一口气,不在意地道:“慕理被赐死,是不是该下葬?死者为大呢……” “先等慕耀的心思转过来。还有守丧的礼制……又是个大麻烦。”一想起这些破事,陈瑶就头疼得很——那帮疯子! 杨锦配合地说了几句而后说起了最近的生活,在闲话家常中,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走着走着,陈瑶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杨锦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承认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杨锦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她强忍着委屈扑进陈瑶的怀里,呢喃道:“谁说的!我才不担心!是哥!哥担心你!我……我才不担心你!更不担心阿生!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可是新生的留守者!我怕谁啊!”说到最后竟然骄傲起来了!真是主打一个情绪自控! 陈瑶拍了拍杨锦的后背,轻声笑道:“好,我们家锦儿啊,从小就是最厉害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哪怕是我们和你同时遇险。” 杨锦浑身一颤,而后若无其事地从陈瑶的怀里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好。” “还有,关于璇儿”陈瑶欲言又止。 “璇儿怎么了?”杨锦有些紧张地问。熊孩子最喜欢和自己属性相同的小伙伴了——哪怕是年龄相差到祖孙! “璇儿很聪明,也很懂事。我希望,你以后能多陪陪她,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呢。”陈瑶看着杨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日后,无论她是否入继承续你的祭祀,都是与你一脉相承的骨血。” 杨锦看了一眼陈瑶腰间的宝剑,露出一抹纯澈的笑容,她主动握住陈瑶的手,郑重地承诺:“放心。璇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看着同样的悲剧在自己面前重演。” “等阿生从汉中回到帝都,你想不想去汝南玩?”陈瑶突然问道,“汝南周氏快要举行周年祭典了。” “大理寺那两家子不回去?”杨锦的闲心永远操不完。 “吏部说是报备过告假了。周钰那小子,挺有趣的。”陈瑶意味不明地一笑,“当今已经批了。” “哦……那我要坐宁裕侯府的马车,用定远侯府的仪仗。”杨锦一副“我真聪明”的样子,大声宣告着,生怕陈瑶反对。 陈瑶握着宝剑的手死死地拽着剑穗,心里不停地对自己重复着:“不生气?”“自己宠的!”“不就是两家侯府打架吗?”“不就是被弹劾参奏吗?”“没问题!”“本侯不能慌!” 眼见剑穗都要被扯断了,陈瑶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答应了。定远侯府,你得和镜子商量。” “没事!哥疼我,我知道的。这事儿肯定行!”杨锦笑着回答。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映照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装傻,归帝都 高凌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要不是陈瑶拦得快,杨锦今天就得是头七! “杨锦!你是不是最近没挨打,所以整个人都飘了!?”定远侯高凌靖手中的软剑宛如毒蛇,对着杨锦的心口刺了过来! “瑶姐!救命!哥又欺负我!”就……和依璇一模一样的说。杨锦一边嗷嗷嗷地喊着,一边绕着花园的廊柱狂奔。 陈瑶看着高凌靖配合着杨锦折腾,只想问一句——这个时候玩什么“秦王绕柱”啊!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杨锦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但灵活的身姿足以证明杨锦并不是很怕。 “锦儿,过来。”陈瑶伸出手,杨锦立刻躲到她身后对高凌靖做鬼脸。 定远侯:你给我过来!!! 小伯爷:我又不是傻子!!! 高凌靖见状,无奈地收起软剑,没好气地道:“你啊你,真是被我惯坏了。要是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锦嘻嘻一笑,拉着陈瑶的手晃了晃,撒娇道:“我就知道瑶姐最好了!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哥欺负我的。我最喜欢瑶姐了!” 陈瑶闻言温柔地摸了摸杨锦的头发,笑着说:“好啦,你们两个真是有够闲的。别再闹了,赶紧进来,饭菜都快凉了。”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屋子。 高凌靖和杨锦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杨锦说起了在外面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直到这句话让陈瑶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我去岁月楼吃饭的时候,看见周钰和一个青楼美人逛街。” “谁?!和谁?!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好不容易把汉中郡王一家按进大牢里,带着调职回京的圣旨一路狂奔的李立生,一到定远侯府就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 “阿生!你回来了?汉中郡王一家子怎么样了?封地怎么处理的?”杨锦不答反问,整张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李立生顾不得多说,甩了手上的佩剑,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 跟着回来的侍从被兜头扔了一件披风和一把佩剑:…… 李家侍从:“我家主子……嗯……饿了。” “你看我信吗?都三十多年了,你家主子就是口是心非!”杨锦理直气壮地抢先咆哮——终于让我吼到李家的人了! 这边李立生匆匆洗漱完后,来到饭桌前坐下。她看向杨锦,严肃地问道:“你真的看到周钰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 杨锦点点头,认真地说:“千真万确!我还看到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陈瑶和高凌靖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安——谁都不想体验周明微在杨锦心里的分量! “看来我们必须要加快行动了。”高凌靖沉声道,“不能让周钰破坏我们的计划。” “可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和那个女子的关系到底有多深。”陈瑶担忧地说。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李立生语气坚定,“我会派人去调查清楚的。” “不是,你们认真的吗?那可是汝南周氏的嫡脉!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孙!”杨锦不死心地道,“我们现在动手,世家和朝堂都会动。不如……不如等到祭典的时候……” “你说的也对。周氏……周平王少子这一脉向来小肚鸡肠。”高凌靖认同了杨锦的想法。 刚吃上一口热乎饭菜的李立生当即反驳道:“慌什么?凭他们再小肚鸡肠也没有锦儿能计较。陈在外头做生意都没她会抠嗖。”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怎么没被汉中郡的那帮人弄死呢?”杨锦气呼呼地道,“还没回答我呢。汉中郡王那一家子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块封地要怎么处理?汉中虽不富裕,但从第一代汉中敏郡王开始就有些精打细算在身上,世代经营到现在,应当有不少奇珍异宝?” 李立生趁着这功夫又塞了一口饭,咽下去之后又灌了一大口茶,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才开口继续道:“汉中郡王一家子已被收押入京,听候陛下发落。至于那块封地,陛下的意思,怕是要交由朝廷派员接管。” 杨锦眼睛一亮,眉宇间的喜悦压都压不住:“那岂不是有很多油水可以捞?要是现在请求调任……” 高凌靖瞪了她一眼:“你就知道捞油水!这封地到现在历经六王,里面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些人依附郡王府为中心,互相联姻,结交,还有利益牵扯,早就是根深蒂固。当今光凭让汉中郡王倒台就想让皇权侵入地方?真是……”痴心妄想!闲的! 陈瑶微微一笑,“不过这也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结交一些京权贵,为以后的计划铺路。不过,慕晟和慕耀真的处不来?” “慕耀不想和慕晟交心。至于慕晟,他根本就没有心!”李立生一想到自己从汉中郡王府里翻出的二三事就觉得头大。 杨锦无辜地道:“那怎么办?先封王,扔到地方上冷一冷?不是我危言耸听啊,世家那帮疯子可是无孔不入。” 李立生也点了点头,而后尝试着道:“要不然,把慕理的事……没准慕耀就不会觉得慕晟不是个东西了。毕竟,比起慕晟,慕理更不是个东西。还有,这次是真的要小心提防其他势力的觊觎。” “放心!留守者的人已经到了。世家那帮疯子最近可安分着呢。不然,你以为慕晟是怎么消消停停地赖在外面的?只要孤不点头,现在看谁敢打这主意!”杨锦拍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充满了信心——熊孩子的杀伤力永远冠绝当世!仅次于恋爱脑! “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陈瑶提醒道,“周氏从来就不是好惹的,得想个万全之策。” 杨锦点点头,突然灵机一动,“要不然,去逛青楼啊?周钰和那个女子不可能一直幽会?,趁这小兔崽子不在,咱们偷家啊!”那满脸的兴致盎然,简直没眼看。 “这倒是个好办法。”高凌靖赞同道,“打蛇打七寸!” “不是!镜子你……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想法?当年你和陈假扮夫妻去逛楼子,怕不是早有预谋,求之不得?”李立生这一刻杨锦附体,熊孩子属性直接拉满,“你当时到底是惦记江南水灾,边关军饷还是佳人如梦啊?” “我那当然是……”高凌靖刚想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陈瑶手里的茶杯直接裂开了! “咳咳咳咳……”杨锦收起心里的嫉妒和幸灾乐祸,一脸兴致勃勃地改口,继续八卦起了周钰,“打住打住!反正孤是要去看看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周氏家训多正经严肃啊?他家的嫡孙被青楼女摆平了?啧啧啧……能让周钰那家伙如此神魂颠倒的美人,孤若不亲眼看看,多可惜啊!” “看什么看?!亏你还是世家出身!逢场作戏不会啊?锦儿不许胡闹。”陈瑶冷静地分析道,“我和锦儿去岁月楼探探情况,阿生你去调查周氏和那个女子的关系。我怀疑,未必是外头要对周氏出手。” “你的意思是?”高凌靖终于摆脱了熊孩子八卦的热情,智商高速上线。 “我可什么都没说。表哥,做人可要有分寸。”陈瑶冷冷地道。 杨锦后知后觉地挪了挪位置,躲到了李立生身边。 李立生:…… 本大人不是来看她俩吃醋的!不对!本大人要说的不是周氏啊!杨锦!你就祸祸小爷!早晚被你祸祸没了!李立生一边恶狠狠地吃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在心里疯狂咆哮。 陈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祸起萧墙破金汤罢了。 调查,父子情 李立生拖着五十多岁的身体连日奔波,人都快废了。现在还想叫她陪着三个活祖宗浪?李大人真的会谢! 岁月楼里,杨锦吃着等了好久的糖糕嘴里叭叭叭地停不下来:“瑶姐!我就吃一口!一点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都快六十岁了!你断我糕点啊!我,堂堂岁月楼……”在高凌靖和善的眼神中,杨锦果断改口,“我堂堂岁月楼顶级食客吃不到糖糕啊!多丢脸!” 我觉得堂堂岁月楼被你这么折腾,它更丢脸。李立生拖着疲惫的身心默默地吃着糖糕。 一桌子饭菜,你非要吃那个破糕点不可吗?高凌靖冷眼旁观,心情复杂。 “瑶姐……”这声音里的委屈,真不愧是从世家宅斗学院里潇洒到现在的小伯爷呢。可惜,对面的是宁裕侯,是陈瑶! “牙疼的时候你别哭。”李立生嘲笑道。 “有些东西该放下,有些东西该放过。锦儿,有些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从未想过让你遇险。”这话不是陈瑶第一次说,但每一次说出来都让杨锦“耳目一新”。 “周钰和那个青楼妓女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给撒娇还要贴脸开大?杨锦一点都不想在最开心的时候挨打好吗?她果断地转移话题。 “你说那个清倌儿?哎呦喂!你还真别说!够狠!”李立生端着酒杯的手都抖了,“但凡她早生几十年,你瑶姐得轮回三趟!” “怎么的?瑶姐当年逛青楼骗的那个小倌儿是她亲爹啊?”杨锦一脸八卦地看着李立生。 “砰!” 陈瑶的茶杯砸在了杨锦的手边。 “我错了!”杨锦果断认怂,躲到了李立生身后。 “说实话!”陈瑶不耐烦地端起酒杯,“锦儿,坐好。” 李立生把杨锦按回座位上,端起自己的酒杯道:“还真是当年那家青楼。这个清倌是礼王暗线的后人。当年礼王薨得不光彩,世子承爵从亲王降到了国公。”抿了一口酒,李立生顺手按住杨锦的手,成功阻止熊孩子喝酒闹事,“礼国公性子直,这种事都交给了礼王太妃……” “那个祸害!当年就该灭门。”杨锦没喝到酒,心情很糟糕。 “继续说。”高凌靖总觉得李立生在装傻。 “这条暗线查到了陈和旼。朝着镜子去了。”李立生用一种“你高兴早了”的眼神看着高凌靖。 “所以呢?”高凌靖反问道。 “查到军中了?还牵扯出慕晖和慕宁的旧事?”陈瑶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酒水洒在了手上。 “所以我才没插手。皇室先对周氏动的手,周氏报复也是常理。如今还真成了冤冤相报了。”李立生觉得可笑又可悲,“父子之情,这玩意儿皇室能有?早知道会牵扯周家,还不如是慕昊直接造反……” “周钰和周明微没有直接关系?”杨锦的左手藏在衣摆下,死死地攥着拳头,“虽说辈分摆在那里,可早就分……” “宗家还说没放弃你呢。”李立生果断捅刀。 以血为继,以命相托 杨锦的话顿时被堵在嘴里。 “那个清倌人,想要通过周钰从而借着祭典毁了周家?”杨锦虽然天真,可没真的傻到家! “现在没法确定的是,江南和周氏,哪个先出问题。”李立生吃了一口红烧鱼,“如果两头兼顾,会引起诸子不安。世家到底养大了我们,留一线生机。” “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杨锦一脸“赞赏”地看着李立生。 “小伯爷过奖了!本大人一定死在你后面!”李立生怼了杨锦一句,继续道,“我的意见是,江南。” 嗯? 高凌靖和陈瑶同时看向李立生。 意见么? 杨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选周钰。” 陈瑶和高凌靖对视:“周钰。”\/“江南。” “头疼……”杨锦顿时趴在桌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等等?”李立生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别的转机。 “三天。”高凌靖说着起身离开。 “表哥,我想去钓鱼。”杨锦突然开口。 “唐王府的庄子好看。”定远侯说着扔下一张帖子。 “谢谢哥。”杨锦果断改了口。 言尽于此,剩下的三人吃饱喝足就散了。 三天后,朝堂上迎来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消息。 “陛下,废太子在江夏遇刺身亡。刺客全部自尽,查无可查。”刑部尚书颤抖着将情况汇报出来,“且,废太子的遗折不翼而飞。”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 废太子虽然是被流放的罪人,可终究是皇族血脉。且纵然是被废,他也曾是一国储君,他的遗折遗落民间,将来很可能会给皇位传承带来灾难! “老七,你的意思呢?”慕宁看向昏昏欲睡的慕晟。 这位新任太子无辜地回答:“丢了东西就找呗。找不到就看看有没有备份呗?再不然问问皇兄身边伺候的人?总不能都殉主了?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呗。要不然还能哭啊?问我做什么?我又没写遗折。说起来,遗折丢了这事是怎么知道的?” 还怎么知道的?世家暗中派人到处散播。就差没叫小太监趴在慕宁耳边循环播放这事儿了。 “你的意思是,不管了?”慕宁总觉得慕晟的熊孩子属性越来越明显。 “儿臣可没这么说。父皇您当着文武百官可不能乱来。其实太子哥哥有没有遗折,等几天应该就知道了。”慕晟一推四五六,完全不接话。 众人见状,只好先把其他事情处理了。 毕竟,死都死了,丢也丢了。 …… 岁月楼,包间 “现在不用想了。”高凌靖难得主动开口。 “我和阿生去汝南。”陈瑶淡淡地道。 一个要行商,一个要调任,合理! “我回江夏。”杨锦伸了个懒腰,“依璇跟我回去。” “我上奏护送慕耀去江夏。”高凌靖找了个更合理借口。 杨锦喝茶的手顿了顿:“礼部……没上本?” “以郡王礼葬慕昊于江夏,追封武陵郡王,谥‘孝烈’。追赠慕理为武陵郡王,谥‘孝怀’。”朝廷消息当然是高凌靖和李立生更清楚些,但高凌靖是武官,又懒得说话,李立生答了杨锦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以慕琏为王世子,袭武陵县公。” “县公?这是给谨王和礼王的交代?”杨锦心里暗暗琢磨着: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国侯,郡侯,县侯,郡伯,县伯。后面的子爵和男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今多降这两级,就要少两代袭爵。不过以慕昊和慕理干的这些事儿,就算是皇室也该是个守陵到死的下场。如今子孙不仅有了自由还能捞一个爵位…… 慕宁对慕昊是真爱! 小伯爷得出结论,双目放光! “把你脑子里的废料扔出去!别逼小爷揍你!”李立生怒道。杨锦这模样简直不要太欠揍,李立生忍无可忍了! 杨锦“呵呵”一笑,这次躲在了陈瑶身边。 兔崽子! 李立生觉得自己五十多岁的身体承受不来这样的起起落落落落! “要不然,我留在帝都?身体吃不消了。”李立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 气氛顿时有一丝凝重。 “国主对慕昊……还是有父子之情的。”陈瑶岔开了话。 “可是……”杨锦欲言又止。 到底是不欢而散了。 至高至明,至疏至亲 杨锦带着侄孙回江夏的一路悠哉悠哉,几乎就没赶半点路。等她人到江夏的时候,慕耀都跟着高凌靖回帝都了。毕竟,现在慕耀是皇太子慕晟的孙子而不是废太子……啊不,该称呼“武陵孝烈郡王”,嗯,慕耀是皇室而非宗亲,所以,他从来留不了多久。 “太姑姑,我们为什么要到陈家?我喜欢岁月楼的果子。”依璇不解地道。 “嘘……我也喜欢。不对,别添乱。”杨锦将依璇藏进一个角落,“乖,我待会儿就回来。” “姑祖母,您会回来的,对吗?”依璇认真地看着杨锦。 杨锦一愣。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意味:那时候青春年少,骄纵轻狂…… “太姑姑……”依璇再次叫道。 “会。”杨锦正色看着依璇,“我一定会回来,带璇儿回家。”她微微弯腰揉了揉依璇的头发,“所以,璇儿要乖乖的。知道吗?” “好。太姑姑,早点回来。璇儿要吃山楂糕。”依璇和姑祖母约定道。 “答应你。”杨锦一脸真诚。 …… 杨锦安抚好依璇后,便悄悄走向杨家府邸。她轻轻一跃,翻上墙头,观察着府内的动静。 此时,杨府内正在举行宴会,灯火通明。杨锦凭借敏捷的身手,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目标。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杨家少主,她的宝贝大侄子。 杨锦靠近杨家少主,低声说了几句话。杨家少主听完后,脸色一惊,随即点了点头。 “你的时间不多了。”杨锦补充了一句,快步离开去岁月楼给依璇买山楂糕。等她回到陈家的时候,依璇却不见了。 “璇儿人呢?”杨锦对侍从问道。 侍从:“小主子……”就在杨锦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身影欢快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山楂糕。 “太姑姑,我刚刚去买山楂糕了,你看!”依璇开心地把手里的糕点递给杨锦,另一只手上是一个纸包,小家伙看起来开心极了。。 杨锦松了口气,接过山楂糕,摸了摸依璇的头,“下次可不许乱跑了。” “好。太姑姑要去哪里?”依璇好奇地问道。 “乖,明天跟你父亲回去。”杨锦道。 依璇不开心地看着杨锦:“姑祖母,我……” “你还小呢。”杨锦说完这句话再次一愣。 与此同时的高家,几位少主相聚一堂。 “世间的轮回真是奇妙。”高家少主感叹道。 陈家少主叹气:“杨家姑姑难道没发现?” “发现了才要把璇儿送回来啊。”杨家少主道。 李家少主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陈家姑姑那边怎么说?” “她说叫我闭嘴。”陈家少主回答。 高家少主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我家姑姑让我滚。” 李家少主:“你俩真惨。” 杨家少主默默点头。 “你们够了!”高家少主冷笑,“你们家那个是什么好人吗?” 两人对视:肯定不是! …… “呦?这不是朕的定远侯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小伯爷没留你吃饭?”自从废太子死了,慕宁的精神状态就变得异常兴奋。 “慕耀我带回来了。陛下,慕晟的王妃,真的不亲自见见?”高凌靖觉得慕宁越来越疯。 “那是我儿媳妇,又不是我媳妇。难道等着你们说我扒灰?”慕宁反问道。 疯得很彻底!高凌靖得出结论。 “陛下开心就好。别日后到了阴曹地府,历代先帝问起来,您一句话都答不出。”杨锦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身后的内侍迅速关门。 “不是!你不是在江夏……”慕宁惊讶地看着杨锦,“年轻了,可以这么不顾死活吗?” “想的话,可以让陛下试试。”杨锦淡淡地回答,“不过提前说好,后果自负。” “什么时候开始?”慕宁的眼睛在发光。 “你退位后。”杨锦答。 慕宁的声音一顿,而后将袖子搭在椅子边:“有多久?” “不知道。”杨锦一脸淡定。 慕宁错愕地看着杨锦:“不知道?” “对。不知道。”杨锦肯定又真诚地说。 慕宁想了想:“好。” “对了,江南的关卡能不能松一松?我想吃岁月楼的糖糕。”杨锦理直气壮地道。 “知道了。”慕宁说着端茶送客。 “草民告退。”杨锦像模像样地说。 高凌靖赶紧带着活祖宗跑路。 外头的城门口,等了很久的李立生亲切问候了杨家十八代祖宗! “陈!你能不能管管她?!” 远在汝南的陈瑶看着自己收到的李立生的飞鸽传书陷入了沉思。 锦儿就…… 还挺贪玩的… ? 告状一二,抓包现场 “你看我管得住她吗?” 接到陈瑶的回信,李立生差点没气笑了:管不住?怎么就管不住?!你偏心就偏心,还要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陈瑶! 江夏这边,杨家少主接到了自己的二闺女,整个人都阳光明媚了。可被亲爹接回家的依璇就不太开心了。哪怕是被陈瑶接到帝都的路上,依璇都开心。毕竟,那会儿没人盯死自己的学业和日常生活。但,依璇又能怎么办呢? 还能弑父么? 不能? 那还想什么?! 另一头,幸亏在帝都宁裕侯府里猫冬的杨锦还不知道李立生告状,不然,李大人清明节得掀了列祖列宗的棺材板,自己躺进去! “小伯爷,怎么没去清风楼玩?”新任太子妃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杨锦,幽幽地笑道,“陈家姐姐又不在帝都,谁能知道你去哪儿溜达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堂堂太子妃,忽悠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去逛青楼?你失心疯了?”杨锦一边喝茶,一边不耐烦地看着太子妃,语气里满是好奇,“怎么?秦国又找你了?还是你又想去齐国折腾?虽然我和你俩的年岁相差一代人,但我依旧是你姐姐。” “杨家姐姐这话听得我头疼。您老人家当年哭着喊着跟陈家姐姐撒娇的时候可没在意过齐国和秦国的同袍们。你先告诉我,这破太子妃我还要当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太子妃的语气到最后非常暴躁,“亲姐姐都不带这么坑人的!” 杨锦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你这性子到底像谁?我记得你的养母和亲娘都不是这样的性子啊?你养父也是个温润……” 太子妃顿时翻了个白眼,“亲姐姐!你闭嘴!我像我亲爹行不行?反正肯定不会是像你!” “行行行!”杨锦站起身来,心里一万次问候周家列祖列宗,然后道,“你要是真闲得无聊,不如多看看书呗。皇家的藏书不看白不看。” “看书?”太子妃瞪大了眼睛,“我最讨厌看书了!每次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我就犯困。而且皇家藏书我看什么?我能看什么?看你们这些世家疯子如何作死造反的笑话吗?那我可怕真忍不住笑出声,被人按在祠堂里打!” 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你,可看好自己的嘴!这样实话实说,以后可怎么办哟?也不怕世家的疯子半夜烧了东宫?” “哼!”太子妃扭过头去,“才不要你管!烧?他们有本事烧父皇的寝宫和皇祖父的皇陵啊!烧东宫算什么本事?”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杨锦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太子妃的额头。 太子妃捂着被戳的地方,嘟嘟囔囔地可委屈了:“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妃嘛!都是你和陈家姐姐骗我!当初说什么闲散王爷,衣食无忧。又已经和生父断绝,生母过世,不用烦恼婆媳关系。结果呢?太子妃?啊!太子妃啊!满皇宫的婆婆!” 杨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当初让你当唐王妃,真的是为了你好。秦齐两国虎视眈眈,唐王性子宽和又旷达。谁知道……要是能算到你嫁的人会当太子,当初还不如是嫁你姑姑!” “我不管!我要自由!我要出宫!”太子妃嚷嚷道。 “出宫?你以为皇宫是你想出就能出的吗?真以为我每次进出很轻松呢?”杨锦瞪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牢笼里吗?”太子妃沮丧地问道。 杨锦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找国主?让他先给你找点事情做,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太子妃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多谢杨家姐姐指点!”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休沐却接到辅佐太子妃命令的李大人:陈瑶!你管不管她?这是人干的事吗?! 陈瑶? 陈瑶能怎么办? 远在汝南,鞭长莫及哎! 而且,杨锦要是能服管,这些年就不会白白蹉跎时光了。 杨锦可不知道李立生又在陈瑶面前告了自己一状,不然,李立生不气个半死都算杨锦输! 而李立生调任再次回帝都后,她又当上京兆尹了!真不知道慕宁到底是在报复皇族还是报复世家。反正不管是世家倒霉还是皇族倒霉,杨锦都开心,别管她为什么开心。 趁着太子妃不在,杨锦决定去京兆府尹的府邸逛逛,而此刻的李立生正对着自家花园里的湖水发呆。 杨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李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李立生回头看了一眼,苦着脸说:“还不是那位太子妃,陛下让我辅佐她!可……世家的德性是什么样子,谁还不知道谁啊!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杨锦安慰道:“太子妃年纪还小,性格难免有些跳脱。再加上之前一直跟太子到处玩闹,哪有那么容易收心?太子还不想搬进东宫呢。你多包容些,慢慢引导她,让她别乱来就是。再说了,她名义上是妹妹,算起来能当你半个孙女,你和她计较?能计较的过来吗?” 李立生叹了口气:“我试试。说起来,你怎么有空来?” 杨锦笑了笑,颇为得意地道:“我刚刚不是劝了太子妃几句,让她找点事情做,免得无聊嘛?这不,咱们听话的妹妹立刻就跑去找陛下了,拦都拦不住。我也顺便出来,到处走走,透透气。” “你混蛋!又坑我!杨锦!杨锦!”李立生气得头皮发麻,“小爷跟你没完!” 杨锦哈哈大笑,转身离开了京兆府尹的府邸。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待会要去哪里逛逛。忽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杨锦好奇地走上前去,挤进人群中。只见一个小贩正在叫卖着一种奇怪的水果,看上去像是苹果,但是颜色却比普通的苹果更加鲜艳夺目。 “这是什么水果?怎么从来没见过?好吃么?”杨锦指着水果问道。 小贩连忙回答道:“这是我从外地运来的新品种,叫做‘火焰果’,味道甜美多汁,而且还有助于养颜美容呢!” 杨锦心动了,她拿出钱买了一些火焰果,准备带回去尝尝。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锦儿!” 杨锦回头一看,竟然是陈瑶。她心中一惊,暗自叫苦不迭。这下可糟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她 不对,她到底为什么会在帝都? 那去汝南的宁裕侯是谁啊! 谁啊! 急事很多,勾栏听曲 “姐……姐姐……好……好巧哈?”杨锦现在慌得一批!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陈瑶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帝都!?她不是去汝南了吗?啊!那去汝南的到底是谁啊!是谁啊! 陈瑶看着眼前杨锦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她原本是去汝南处理一些家族事务,顺便还看了一场汝南周氏的热闹。可看完了热闹还不得赶紧到帝都安排下一步计划么?结果却在这帝都街头的杂耍摊子附近碰到了杨锦买“新鲜水果”的杨锦。 就……这么心虚的样子,让陈瑶想说服自己不怀疑都做不到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瑶耐心地问道。 “我……我来这边有点事。”杨锦结结巴巴地回答,“小事。嗯,小事而已啦。” 陈瑶眯起眼睛,审视着杨锦。她总觉得杨锦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熊孩子不做人的时候真的很难理解…… “哦?是吗?刚好我也有事要处理。你忙完了没有?跟我一起走。”陈瑶说完,上前拉住杨锦的袖子,朝着前方走去。 杨锦被抓住袖子,心中暗叫不好,她本想偷偷溜走,没想到陈瑶竟然要跟她一起走,还直接上手了。这下可怎么办?要是被陈瑶发现了她最近干的破事,后果恐怕真的不堪设想——谁家快六十岁祖母级别的老姑姑会被按在地上打啊! “怎么?很为难?”陈瑶淡淡地道,另一只手悄悄扯住了杨锦的腰带。 “不是!没事!没事!陪瑶姐办事,锦儿非常开心,十分荣幸,义不容辞!”杨锦听到陈瑶冷淡的声音,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求生欲,“锦儿自己走,自己走。”说着还讨好地把刚买的“火焰果”拿给陈瑶看,以求能佐证到自己确实有事的作用,“瑶姐你看,这个果子我第一回见到,当真新奇。” “哦,我之前从齐国南边贸易的时候让人顺手带来的。你要是喜欢,下次叫人多带几种过来不同的果子,让你多挑挑。”作为走南闯北,游历天下的超级大商人,宁裕侯的阅历和库存简直不要太丰富。 转移话题似乎失败?杨锦一边跟着陈瑶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脱身,心里头想着各种借口,试图找出一个靠谱的能让陈瑶放她走。 “那个,瑶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办。要不,你先去忙你的,等……等晚点了,我再去找你。”杨锦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说。 陈瑶转过头,看着杨锦,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不能等之后再去办吗?我记得,我不在帝都的这些天,你还从江夏溜达了一圈儿。还有什么急事?” “这……这件事情真的很紧急,关系到未来发展,我必须马上处理。”杨锦迎着陈瑶淡漠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 陈瑶闻言沉默地思考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杨锦说话的真实性。 过了好一会儿,陈瑶松开杨锦的袖子:“好,那你快去处理。不过记得办完事后要来找我。” 杨锦听到这话如释重负,急忙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着杨锦远去的背影,陈瑶的眉头微微皱起。 “希望你不是在骗我”陈瑶轻声自语道。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杨锦的脚步一顿。 “瑶姐……”杨锦慢吞吞地回身,讨好地笑道。 “嗯?去。”陈瑶说着,先一步转身离开。 杨锦这才继续向前走。 感觉到杨锦匆匆离开,陈瑶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凝视着杨锦离去的方向,神色严肃。她总觉得杨锦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锦儿,你到底在想什么?”陈瑶暗自想道。那些年的错过,其实彼此都有不信任的潜在风险。想了想,她决定偷偷跟踪杨锦,看看她究竟去哪里处理所谓的“急事”。 这么一想后,陈瑶便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跟随杨锦穿过了几条街道。 最后,杨锦走进了一家名为“清风楼”的青楼。 陈瑶心头一震,青楼楚馆消金窟,红颜枯骨葬英雄!这里面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锦儿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真的卷入了什么危险的事情?陈瑶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她决定在外面等杨锦出来,而后直接问——不张嘴而吃亏的事,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话分两头,杨锦进了清风楼吆喝着要找花魁姑娘。老鸨赔着笑脸,明里暗里的要银子。 开门迎客么! 杨锦也不在意,随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嚷嚷着要雅间,还要有两个上等的丫鬟一起伺候着!简直就是人傻钱多,全场焦点的地主家傻儿子! 客人们纷纷起哄,说杨锦阔气的有,拿她当冤大头笑话的有,调侃她是女人的更多。老鸨表面上笑盈盈地奉承着,心里只觉得来者不善,可又不能大庭广众地平白无故拒绝爽快给钱的客人,只好叫人来安排杨锦进了天字三号房。 这边杨锦进了包间,叫两个丫鬟一个弹琴,一个服侍自己,吃吃喝喝地撒钱玩。那边陈瑶还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锦却迟迟没有出来。她咬了咬牙,一甩袖子,也进了清风楼。至于明天御史弹劾她眠花宿柳什么的…… 宁裕侯又不是朝廷官员,爵位丢了就丢了!御史敢参奏罢爵,国主还未必肯呢!再说了,陈家旁支逛青楼,和陈瑶有什么关系……呢? 陈瑶这么想着,风风火火地进了清风楼,迎客的老鸨一边笑着,一边心里直喊“晦气”!这已经不是来者不善而是黑云压城了!还不等陈瑶拿银票开包间,楼上传来一阵喧哗。 “好一个‘玲珑骰子安红豆’!只是我这‘入骨相思’,姑娘知是不知?”杨锦活泼而欢快的夸奖声和隐晦的示爱从窗口飘出。 “小伯爷您是天纵骄子,自幼显赫。奴家可听说小伯爷屋里百花齐放,怎么对咱们这些烟花女子还有相思红豆?真真是叫奴家怪羞臊的。”女子娇俏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可人,一股甜腻的气氛在包间里铺撒开来。 杨锦乐呵呵地端着酒杯,刚要继续说话,无意间向窗户外一看,顿时吓得丢了杯子,惊慌失措地开门往楼下跑。 等小伯爷跑到地方,果然看见陈瑶冷着脸,视线一直追着自己。她强迫自己收起慌乱,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瑶……姐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用管我怎么在这里。”陈瑶板着脸质问,“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杨锦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来这里听曲儿。清倌儿嘛,卖艺不卖身……”说着说着,自己先闭嘴了。 就冲这德性,陈瑶自然不信,她瞪着杨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还不说实话!” 杨锦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好,实话告诉你,我……我这不是寂寞么……姐姐别生气了。我都多大的人了?要……要不然,你也一起来坐坐?”都跟踪进来了,这是多大的执念! 陈瑶皱眉面对杨锦的顾左言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来这种地方调查?” 杨锦深吸一口气,努力赔笑,声音里满满地真诚:“好姐姐,你信我……楼上包间什么都有,咱们也歇歇?” 陈瑶狐疑地看着杨锦,最终还是跟着她上了楼。进入包间,杨锦赶忙关上房门,拉着陈瑶坐下。 “嘶……果然是美人。比起当年的清风楼头牌白牡丹也不逊色。锦儿,你倒是一直艳福不浅。”陈瑶的话说不出的荒唐又夹杂着酸涩。 杨锦笑了笑,亲自起身给陈瑶斟酒:“陈家姐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美人如画隔云端,谁能不爱?当初和您抢美人,是我不对。” 陈瑶接过酒杯,指了指不知所措的丫鬟:“再弹一曲来。给锦儿倒酒,贪杯好吃,这是第几回?” “哪有……我新得了果子才心血来潮。”杨锦一口否认,而后端起酒杯让丫鬟给自己斟满。 “有我呢。你去吹个调,和她……”陈瑶指了指弹琴的丫鬟,“合奏一曲不难?” 丫鬟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拿起一旁的竹箫合作吹奏起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阵阵乐声之下,陈瑶单刀直入地对杨锦发问。 杨锦挠了挠头,将事情原委告诉了陈瑶。 原来,她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贩卖一种神秘的药物。这种药物能够控制人的心智,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下药人操纵。而药物的线索好死不死地指向了清风楼,所以她才前来调查。结果碰到提前回来的陈瑶…… 最重要的是,这倒霉催的破药似曾相识!杨锦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那帮疯子又有了什么新发明! “我原本打算查清楚就去见你的……”杨锦委屈死了! 陈瑶听完前半截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至于后面的那句抱怨?习惯就好! “这种药物若是落入某些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源头,阻止它继续泛滥。”陈瑶的声音变得忧虑了一些。 杨锦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酒杯端起来抿了一口:“我已经派人去江陵和襄阳搜集更多的情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比起这些,你难道不该先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来逛青楼?”陈瑶淡淡地道。 “什……什么逛青楼?话别说那么难听嘛!闲来无事,勾栏听曲。我又不用继承家业,放浪些又没什么。再说咯,谁不喜欢看美人?”杨锦嘟嘟囔囔地说着,再次抿了一小口酒水。 “十鞭子,你知道我的意思。”陈瑶的声音骤然变冷,随后起身拂袖而去。 杨锦全身一抖,而后眼睁睁看着陈瑶离开,这才对吹箫的丫鬟招了招手:“来,陪我喝些。”十鞭子,从前哭着挨打,现在挨打照哭不误! 丫鬟一边给杨锦喂酒,一边说起了清风楼最近的趣事。 杨锦悠闲地半靠在椅子上,听到这些话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清霜么?清风楼这是赌上自家的名头捧美人了?那我今晚可得好好看看了。” “自然竭尽全力叫小伯爷尽兴。”丫鬟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杨锦喝酒吃菜,耳边琴声悠悠,如泣如诉。 先秦古调,再见故人 杨锦享受着美人的伺候,直到晚上花魁【清霜】悠悠上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1] 清霜这一首先代古曲在丝竹声中缓缓流出。如同黄鹂婉转,情意悱恻。 “好一曲先秦古调啊……我已经多久没听过了?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杨锦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这话显然是说给那两个丫鬟的主子听的。 随着周围的叫好声,无数的金银珠玉落在那高台上。 名为清霜的头牌花魁,笑意盈盈地对“衣食父母们”道谢,而后再次坐回去。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2] 这一曲,比上一曲多了些哀婉和忧虑之思。杨锦原本是沉浸在歌声中,如痴如醉的样子。好像她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曲调,仿爱之深切的样子。可听到最后两段,她豁然睁开眼睛,猛地拍了桌子,酒杯被她打落在地。 “竖子尔敢!”这一声几乎是不带掩饰的愤怒,可却没有传出窗子,更别提影响下面台上的表演了。 至于原因么?首先排除陈瑶那句“十鞭子”的关爱。毕竟,小伯爷纵横江南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因为怕挨打才怂了! 又是无数的鲜花水果扔上了台子,客人的欢呼叫好此起彼伏。 杨锦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清霜,纵然心中已经波涛汹涌,也没有擅自动手。 世家的规矩,护着在位者,也护着继承人!这意味着,身为世家子,她必须,也不得不守规矩! 杨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让丫鬟拿来新的酒杯和酒水,目光却紧盯着台上的清霜。然而,台上清霜似乎并未察觉到杨锦的异样,她依旧笑如春风,继续演唱着下一首曲子。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3] 这首大约是周代贵族男女的一段恋歌。用男子的语气,赞美了女子容貌的美丽和品德的美好。在那夏秋之际,木槿花盛开。绚烂繁华中,两人一同出外游览。他们一会儿赶着车子,在乡间道路上飞快地奔驰;一会儿又下车行走,健步如飞。诗中洋溢着情动后的欢乐情绪,节奏活泼明快。 杨锦依稀记得,这首曲子曾被评价为\"奔\/淫之诗而避尊者之讳”。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学院读书的往事,心中顿时充满了无尽的忧伤——当时年少…… 不等杨锦把手中的酒喝上一口,高台上的清霜再次准备唱下一曲了。 “清霜姑娘颇爱古曲,小王不才,愿和姑娘之曲。”一个衣着考究的青年高声道。 杨锦看了一眼那人,顿时眼角一抽:礼国公怎么在这儿?这是能随便凑的热闹吗?真不怕京兆尹带捕快来抓人? 清霜一脸娇羞地起身福了福:“妾早听闻小王爷家学渊源,曲高和寡,能蒙小王爷厚爱本不该辞。但妾身三曲已毕,还请小王爷见谅。” 杨锦一愣,随即站起身来:“三首皆是先秦之曲,他到底想做什么?!”尤其是第三曲,几乎是指着鼻子骂街!杨锦现在忍不了一点!别说十鞭子!就是要挨五十鞭子,她也想现在掀桌! 两个丫鬟对视,神情复杂。 “姑姑怎么还是那么大火气?”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声响起。 杨锦回头,看到来人后更想掀桌子了,“还没死呢?二!侄!子!” 被称为“二侄子”的清风楼主人不在意地笑着摆了摆手:“您老人家都那么精神抖擞,侄子我可不敢死的早。” 他说着走到窗边,故作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高台:“姑姑难道不觉得这清霜姑娘确实有趣?虽说三首曲子本身都是难得一闻的佳作,可这样能歌善舞的美人也很难得。” 杨锦冷笑:“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大会调教人了。” 清风楼主转头看向杨锦:“怎么?姑姑这是嫉妒还是吃醋?哟~陈家姑姑这手拍的怕不是红了?李家姑姑扔那么多玉佩也不怕出门没得用?” 杨锦瞪了他一眼:“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一个妓女的醋!至于嫉妒?嫉妒她身在贱籍还是嫉妒她身不由己?” 清风楼主哈哈大笑:“姑姑这脾气还是一点没变。不过您放心,侄儿对她也只是欣赏而已。” 杨锦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青楼楚馆,世家疯子 “姑姑,您和陈家……”楼主突然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 “你是家主的儿子,我放过你一次。”杨锦的语气平静宁和,“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但……不该问的,永远别问!” “姑姑慢走。”楼主拱手行礼。 “哼!”杨锦拂袖而去。 等确认杨锦离开,楼主坐在酒桌上安安静静地等人。 片刻后,一位红衣女子缓缓走来。她面若桃花,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 楼主站起身,微笑着迎上去。 两人相对而坐,宛如一对璧人。 “楼主,找我何事?”红衣女子朱唇轻启。 “清霜姑娘坐。这算是一举成名?看看那些疯狂追逐你的男男女女,豪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楼主为她斟满一杯酒,语气中说出不的讽刺。 “楼主还是这么爱说笑。”红衣女子微微颔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不过,清霜姑娘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爱说笑的人。”楼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清霜姑娘笑了笑,“那楼主此番,所为何事?” “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情。”楼主压低声音道。 “哦?什么事情竟让您设这么大的局?”红衣女子颇感意外。 “杨锦。”楼主吐出这两个字,双目扫过清霜,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清霜姑娘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掩盖过去:“杨锦?小伯爷虽然有名无实,可到底是朝廷要员,我若是真的涉足,那边您要怎么交代?” “你不用担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楼主递过去一张纸条。 清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眉头微皱,右手将纸条攥入手心:“这……倒是可以。” “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楼主一脸的温和无害。 清霜再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楼下正在喝酒捧场的大厅中,顶着旁支身份的陈瑶遥遥举杯,不知是在给谁敬酒同饮。 同样顶着旁支身份坐在更角落里的李立生已经在数自己能有多少银子了——抓这帮龟\/孙子!害怕家里不拿钱赎人?脸不够丢的! 楼上的清霜再次确认了纸条,迅速转身离去,她的步伐轻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中,指尖纷纷落下一些几不可见的粉末。 楼主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陈瑶将酒送入目光闪烁着疑惑:那帮人…… 李立生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异常,还在兴奋地计算着分开放人的话,自己能多拿到多少钱。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清霜终于带着情报来到了楼主的房间。 楼主有些意外地接过翻阅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做得很好,清霜姑娘。”楼主赞道。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清霜直言道,“楼主为何要调查杨锦?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楼主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无需知道太多。” 清霜眼神一冷:“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不喜欢被人当棋子利用。”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 “等等。”楼主叫住了她,“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杨锦与我有家仇,我必须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清霜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楼主:“原来如此。不过楼主的名字,我可没忘记过。” 楼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哦?陈家也找你了?” 清霜微微一笑:“果然,世家分裂了。” “陈家给了你什么?”世家分裂……楼主袖子里的手不经意收紧,看着清霜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和警惕——棋子想要做棋手么? “他们给的条件可比您优厚得多呢。”清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夜色如墨,弱肉强食。 “你不会答应他们的。”楼主突然松开握紧的手,自信地笑了笑。 “哦?”清霜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因为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楼主走到清霜身边,“而且,只有跟我合作,你才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清霜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楼主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时间去验证,但杨锦她们未必肯给她时间。 “好,我再考虑一下。”清霜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希望您不要再有任何行动。” “可以。”楼主点点头,“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清霜看了楼主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楼主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清霜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但同时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只要能够拉拢她,自己就成功了一大半。或者说,有了掀桌子的可能。 慕晟出手,故人新颜 杨锦还不知道倒霉侄子想掀桌子。毕竟杨锦自己就是个掀桌子的混蛋。陈瑶和李立生虽然知道世家有其他人想掀桌子,但她们不在意。因为这破桌子掀不掀都要完蛋! 宁裕侯府里,杨锦不知道带着侍女去哪儿玩了。 陈瑶坐在花园的石桌旁等着李立生。等到了李立生出现,陈瑶突兀地问道:“锦儿的表字是什么?” 李立生一愣,随即仔细回忆了很久,抿了抿嘴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她……她……没有字?!” 陈瑶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后是一个“果然如此”的苦涩笑容:“怎么会没有字呢?一般勋贵人家都会在孩子加冠礼的时候由长辈赐字。何况锦儿出身世家,杨氏虽在江南立足但并未落寞!” 李立生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杨家不注重这些。” 陈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你说,是杨家不注重加冠礼和取字,还是杨氏不在意锦儿?” 李立生一愣,刚要说是“不重视冠礼”,又想起自己在陈瑶提出之前不曾注意到这事,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 李立生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道:“或许,是后者” 陈瑶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悔恨:“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保护锦儿。她失去了太多,我们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或许,本就是我们的错……” 李立生点点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杨锦欢快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杨锦正蹦蹦跳跳地向她们走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瑶姐,阿生!你们在聊什么呀?”杨锦好奇地问道。 陈瑶和李立生对视一眼,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杨锦拉着陈瑶的手,撒娇道:“瑶姐,陪我去池塘边喂鱼好不好嘛?” 陈瑶宠溺地摸了摸杨锦的头,顺手用帕子擦去杨锦额角的汗水:“好,我们一起去。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激动?” “难得看见瑶姐和阿生单独在一起哎。”杨锦无意识地一句话,顺手把手里的糕点塞给她俩,兴奋地一起去喂鱼。 三人一同来到池塘边,杨锦将手中的鱼饵洒向水中,引得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争抢食物。 看着杨锦开心的样子,陈瑶和李立生也相视一笑。 陈瑶心想:希望锦儿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不过……有些人该清理了。 突然,一条鲤鱼跳出水面,溅起了水花。杨锦惊喜地叫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条鲤鱼,却忘了如今的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脚底下可不稳当。接着,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去。 “小心!”李立生和陈瑶同时出声,伸手去拉杨锦。但不出意外地晚了一步,杨锦掉进了池塘里。 “锦儿!”陈瑶和立刻下水将杨锦救了起来,好在池水不深,杨锦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受伤。 李立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毛毯将两人裹上:“你疯了!杨锦不小心,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呜呜呜……吓死我了……”杨锦紧紧抱住陈瑶,身体不停地颤抖。 “好了好了,别怕,已经没事了。”陈瑶轻声安慰着杨锦,而后对李立生道,“你少说几句。帮我们叫个大夫。”陈瑶说着抱起杨锦回房,毛毯瞬间落在地上。 “就你会指使我!”李立生嘟囔了一句,亲自去找大夫。 李立生很快找来了大夫,经过诊断,杨锦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陈瑶和李立生松了一口气,送走大夫后,两人陪着杨锦在房间里说话。 “锦儿,以后可不许再这么不小心了。”陈瑶温柔地摸着杨锦的头发。 杨锦点点头:“我知道啦,瑶姐。下次我会注意的。” “嗯,你知道就好。等等,你还有下次?!”陈瑶的语气变得危险。 “不……没有下次。”杨锦心虚地回答。 陈瑶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李立生,“今天谢谢你了,阿生。”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吗?”李立生笑了笑,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这一刻锋芒毕露,“不过,陈,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想对锦儿不利的人?” 陈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敢动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你的人?”李立生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某人宣誓主权。 杨锦握住陈瑶的手:“瑶姐,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放心,锦儿。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陈瑶安抚地拍了拍杨锦的手。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陈瑶见杨锦有些疲惫,便和李立生离开,好让她歇息。 …… “落水?小伯爷?不小心?孤看起来很好骗吗?”太子慕晟的眼神充满了无辜和疲惫,“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被宁裕侯捧在掌心,被定远侯亲口维护,被京兆尹赌上前程也要硬着头皮保下来的杨家老姑姑。她在宁裕侯府不小心落水?你觉得孤会在东宫被人溺杀?!” 慕晟看着眼前的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只觉得心累:“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面前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息怒!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 “出息!”慕晟一脚踢在那人身上,“滚出去!查!给孤狠狠地查!要是让孤发现谁敢在背后动手脚,孤绝对饶不了他!” 待那人退下后,慕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杨锦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好听的,她就是自己想死都要拖着杨氏陪葬! “看来,是时候去宁裕侯府拜访一下了。”慕晟自言自语道。 慕晟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几个亲信悄悄出了宫。到了宁裕侯府,慕晟说明来意,想见杨锦一面。 管家有些为难,但在太子爷的“以理服人”之下,接到小祖宗暗示的管家还是带着他去了杨锦的院子。 杨锦这会儿正在房间里折腾盆栽呢。听到慕晟来了,让人把他请了进来,顺手收了剪刀。 慕晟一进门看到杨锦安然无恙,直接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太子爷啊,您这是闲着也是闲着?这会儿怎么想着找我来了?”杨锦笑着问道。 “我听说你落水了,特意来看看你。”慕晟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不过是一场小意外,多谢太子关心。”杨锦感激地说。 慕晟犹豫了一下,眼见四下无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真是不小心落水的吗?” 杨锦眼神一闪,笑道:“当然是不小心的,我总不能自己跳进水里玩?”顿了顿,她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难道太子觉得我能在宁裕侯府当着宁裕侯的面,故意跳进宁裕侯府的锦鲤池,就为了让宁裕侯跳下水救我?” 慕晟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知道杨锦说的有道理且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不管怎样,没事就好。以后要小心一点,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慕晟嘱咐道。 “我会的,多谢太子。”杨锦点头答应。 慕晟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东宫的他心里还想着杨锦的事情。他总觉得这次落水事件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为了储位,也为了杨锦! 慕晟决定暗中调查此事,他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收集各种线索和证据。 几天后,心腹发现在杨锦落水的当天,有几个陌生人在宁裕侯府附近出现过,还形迹可疑。 慕晟心中一惊,——他既怀疑这很可能是幕后黑手,但更担心这是杨锦在钓鱼! 与此同时的宁裕侯府,杨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发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些眼线,还是故意暴露出来的那种。 小伯爷是什么人呢?当年差点把整个江南官场送去陪慕晖的疯批!指望她会听话地等着结果?做梦都不等天黑! 杨锦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一天夜里,杨锦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侯府,正在厨房偷吃的她立刻奋起反抗,与刺客展开了一场激战…… “我的小祖宗,您就是这么……引蛇出洞的?!”世家留守者的暗卫和侍卫看着在刺客里如入无人之境还非要装的险象环生的杨锦,觉得自己可能要下去陪祖宗! 忽然,一阵喧嚣的兵马围住了宁裕侯府! 暗卫迅速消失,侍卫淡定地脱了外衣,变成了宁裕侯府的家丁打扮。而后京兆尹名义之下,军队冲进来“营救杨锦”! 也就在这时,杨锦与刺客过招时,一个飞身将剑横在了刺客的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她眼神冰冷,却是看着那军队领头人。 刺客闭口不言,用力一咬后牙,企图自杀。杨锦眼疾手快,立刻卸掉了他的下巴! “给小伯爷请安,长乐未央。”那人恭敬地对杨锦行礼 “东宫的意思?罢了,你们带下回审问。”杨锦无所谓地道。 “多谢小伯爷。”那人带着手下,押着刺客离开了。 杨锦看着刺客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慕晟出手?还是慕宁……呵……有趣…… 清倌难做,周氏祭典 “我错了!我错了!姐!姐!我知道错了!瑶姐!饶了我一次!我不敢了!”杨锦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无数的剑光贴着她的身体穿过,落在不远处折断了不少花花草草。宁裕侯府的花园遍地狼藉,宁裕侯怒火中烧。杨锦的求饶并没有让陈瑶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眼神冷漠,似乎没有听到杨锦的呼喊。 陈瑶出身世家,自幼习武,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而杨锦……扛着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人设,平日里虽有些小聪明,但此刻面对陈瑶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她也不敢! 终于,陈氏少主眼中划过一丝怜悯,她抬手停止了攻击,长剑轻点,剑尖直指杨锦的咽喉。 “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陈瑶的声音冰冷刺骨。 杨锦吓得瘫软在地,连连点头。 陈瑶看了她一眼,收起长剑,转身离去。留下杨锦独自在原地瑟瑟发抖。 等陈瑶走了,李立生贱嗖嗖地走到杨锦身旁,特意在杨锦身边蹲下,嘴欠地道:“别装了,人走了。” 杨锦立刻恢复正常,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呼~差点要命。”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瑶姐不好惹,你偏不信!”李立生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 杨锦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她这次下手竟然这么重,一点都不留情面。说好的最疼我呢?还好我机智,求饶得够快。” “你就作死!陈最后还留了一手。要是换成别人,这小命早就没了。”李立生摇摇头,“不过,你到底怎么惹到陈了?” 杨锦撇撇嘴,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李立生:原来,杨锦无意间发现了陈瑶跟高凌靖又假扮夫妻去青楼溜达,本想借此要挟她,让自己的功课少写几页,却没想到反被教训了一顿。 “你真是自讨苦吃。”李立生听完,忍不住笑道,“她们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杨锦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就忘了陈瑶虽然“仁慈”,但心狠厉得很呢? “以后我不招惹她了。”杨锦嘟囔着,心里却在想:打也挨了,脸也丢了。不把这天捅破了,亏大发了啊! …… “清霜姑娘,我一直想问,你对周氏下手的原因是什么?”杨锦的好奇心驱使她对周氏和清霜姑娘的事一查到底——周钰这是多大的仇,被人家坑成这样啊? 清霜姑娘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我曾是周府的丫鬟,与少爷两情相悦。可周氏为了攀附权贵,强行将我嫁给一个富商。少爷反抗无果,最终含恨而终……” 杨锦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周氏也太可恶了!” 清霜姑娘轻轻叹息:“我得知真相后,便发誓要为少爷报仇。所以才策划了这场复仇……” 杨锦脸上露出心中感慨万分的同情和庆幸:“幸好你遇到了我,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不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清霜姑娘沉默片刻:“我已无家可归,不知何去何从。” 杨锦眼珠一转:“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清霜姑娘的手微微一抖:“小伯爷问,奴家知无不言。” “好一个知无不言。你说的那位周氏少爷,姓甚名谁?”杨锦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周镇。”清霜地回答让杨锦立刻站了起来。 “周镇死于战场!”杨锦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还是有些想发疯,“你的意思是,周氏为了周钰谋杀周镇?谁给你的消息?你家楼主?” “是。”清霜姑娘耿直不做作地回答。 杨锦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清霜姑娘,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时间查证。”杨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放心。若……情况属实,我会还周镇一个公道。但同样,也会将周氏与你的恩怨一并斩断。” “小伯爷,楼主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清霜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略带调笑,“清倌难做,奴家还想早点有个结果。” 杨锦点了点头,迅速转身离开。她的心情无比沉重,决定先去找陈瑶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 “周镇?怎么还牵扯到了旁支?难怪周氏祭典几经波折,数次拖延。”陈瑶的心很累,这年头不做人的混账东西多了去了,总不能个个都让自己去平反?想累死谁啊? “让东宫出手。”杨锦不怀好意地道。 “慕晟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陈瑶认命地道,“周氏祭典呢?” “推一把呗。我挺喜欢你从齐国带来的火焰果。”杨锦语气轻快。 陈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反正只要杨锦不捣乱,其他的都好说。 几天后,周氏的祭典如期举行。正当周氏族人虔诚地祭祀时,一场大火突然降临。火势迅速蔓延,整个祭典现场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一切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周氏族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而在不远处的山顶,杨锦和陈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火烧得……,我都心软了。我们现在就走?”杨锦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特意从帝都跑到汝南,就为了这一句‘心软’?”陈瑶意有所指地问。 “要不然呢?我只用嘴巴说,也没人信我啊。”杨锦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这把火……”陈瑶总觉得落水,刺杀和东宫探访是一场算计,甚至最开始的禁药和清风楼寻欢也是另有所图。 “东宫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去和汝南周氏掰扯呗。”杨锦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显得更加不怀好意。 陈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至少,对周氏和慕氏都没有赶尽杀绝,对杨锦来说已经是例外了! 随后两人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 帝都·东宫 “果然查到我头上来了。这算什么?请君入瓮?小伯爷可真看得起我!”慕晟将线报丢进火盆,一脸的不屑。 太子妃最近忙着在藏书阁阅读各种藏书,这会儿乐不思蜀。听到太子这话只当自己耳聋。 要不然呢?谁会和世家的疯子讲理?! 新帝之始,世家选择 杨锦和陈瑶在汝南看热闹的同时,帝都的舆论风潮已经压在东宫头上。没等更大的罪名落在太子身上,国主慕宁果断地选择了禅位。 杨锦知道这消息还是从李立生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官府邸报里看到的。至于陈瑶是不是接到了高凌靖的飞鸽传书,恐怕只有她俩自己清楚了。 慕宁禅位后,朝臣们背后的力量立刻开始了反击。而浑水摸鱼的慕晟……他摸鱼相当开心! 太上皇的遇刺,无数被暴露的证据还有众目睽睽之下的见证,迎来了新帝的绝对强权。 …… “我没赶上是吗?”杨锦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十来岁的少女感受到了深深地欺骗。 “你还想要干什么?”经过多年的锻炼和分别,陈瑶已经知道怎么对付杨锦了——在熊孩子作死的时候要学会打断她! “慕晟继位我没意外。可,慕宁驾崩还拖着一大帮人一起死……到底是谁的主意啊?我记得,上次进宫看他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跟我讽刺慕晟呢。哦,我也跟他说了世家的疯子来着。”杨锦一脸无辜,双手托腮,故作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去汝南凑热闹。”陈瑶意有所指。 “我也没想来汝南的。还不是清风楼那个混蛋侄子干的好事?清霜说到底是个良民,周钰那些行为,严格说起来就是调戏民女。周氏一脉还要传承呢……”杨锦觉得这件事怪不了自己,“瑶姐,我虽然贪玩任性,可在周氏的所有事情里,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若真要计较……那帮疯子用禁药迷惑世人,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锦儿!”陈瑶厉喝了一声,而后勉强放缓了语气,“在其位则谋其政。”陈瑶说着伸手揉了揉杨锦的头发,很认真地继续说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去做。就像这次的皇位更迭,若我们真的不参与其中,不但周氏血脉断绝,高氏同样有灭顶之灾。而你杨氏,不是我危言耸听,这覆巢之下,何来完卵?” 杨锦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她当然明白陈瑶的意思:有些时候不是争与不争的问题,而是出生之时,就注定了彼此为敌,生死为休。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但,再不喜欢她也必须机关算尽,让自己成为惟一的胜利者——上一次的天真,还是她相信自己的祖母当真将她与堂兄看作一样的存在,而这样的错误认知,让自己差点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好,我知道了。”杨锦深吸一口气,掩盖心中的复杂情绪,“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瑶笑了笑,拍了拍杨锦的肩膀:“既然新帝已经大权在握,我们就静观其变。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能够独揽皇权的君王,不比疯子好多少。” “嗯,我明白。”杨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平静,但她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同样,她也没得选。生,或者死。永远不会有人轻易地选择死。 “密切关注朝堂的动向,以及各方势力的变化。记住,不要做一些无用的事。”陈瑶冷静的声音像是穿过了无数时光,落在杨锦耳朵里充满了自信和自傲,“你也要加强自身的实力。毕竟,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只有最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当然,你不想当着侄孙们的面挨打?” 杨锦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威胁实在太不要脸了。但她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她心想:或许需要更加努力地修炼,才能把挨打的概率降到最低。本来是让我置身事外,可我自己把自己推进了旋涡中心。 “此外,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收集更多的情报。”陈瑶没在意杨锦噼里啪啦的小算盘,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了解敌人的弱点,才能更好地制定对策。” “好,我会让手下的人去留意的。”杨锦回应道。 “还有,不能掉以轻心。”陈瑶表情凝重地叮嘱道,“新帝本就出身旁支,比起先太子又太过年幼。我本以为慕宁会用三年时间手把手教慕晟处理朝政,为他保驾护航。没想到,慕宁骨子里和怀仁太子一样刚烈,同样是三年,守孝的时间必然会面临更大的挑战。慕晟……这位和你不一样。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杨锦抿了抿嘴角,再次点点头,她知道接下来的局势肯定不简单。 “那我现在就去找那帮疯子谈谈,总不能让他们闲着。”说罢,杨锦便要转身离去。 陈瑶闻言嘴角一抽:“不要叫你家的人是疯子!留守者是你的底气!” “关我什么事?留守者都不是好东西!当年就仗着老资格欺负我!后来又拿规矩威胁我!我才不要和他们相提并论!”杨锦的声音十分尖锐,满满的怨气不比当初立嗣那件事少… “行了行了!”陈瑶及时制止了杨锦的抱怨。或者说,陈瑶并不想再回忆当年自己抛下了杨锦的事实,“你快去!注意安全。” 杨锦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她决定先去找那群“老东西”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尽管她不想见到他们! 见杨锦走了,陈瑶难得陷入了沉思。她深知接下来的局势将会异常艰难,而她……面对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当年的自负让她痛苦了几十年,如今她必须小心谨慎,甚至步步为营。 杨锦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襄阳,为的是通知大侄子,让自己那个倒霉堂哥赶紧去与族中的长辈们商议对策。 然而,会议上的氛围却是意料之外的异常紧张——众人对于当前的局势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人想投靠其他世家,有的想靠上官府,有的想为皇族效忠。当然,没人想成为留守者的祭品。 杨锦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感到一阵烦躁。她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都别吵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案,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 众人安静下来,齐齐看着杨锦。 “我们不能盲目行动,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计划。”杨锦顿了顿,接着说,“新帝虽然年少却未必轻狂。再加上先帝对世家向来警惕,又有废帝之乱的前车之鉴,新帝的动向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考虑先等一段时间,再做出相应的决策。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运气和站队,永远不会一帆风顺。同时,我奉劝你们加强自己的实力,以防万一。” 大侄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如今我们要怎样才能加强实力呢?你也知道,这些年世家一直被留守者一脉弹压……”一位长辈开了口,显然是怕杨锦联合留守者落井下石。或者说,怕杨锦这个留守者突然出手压制甚至毁灭杨氏! 杨锦思考片刻,回答道:“你们可以考虑放宽招揽人才的条件。毕竟,乱世出英雄。同时,你们要是有胆子,可以去和其他家族联系,争取订立同盟条约,共同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于是,他们开始讨论具体的实施细节。 杨锦看着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方向,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而这也意味着…… 杨锦可以去和留守者打架了! 龙蛇混杂,世家之名 留守者是世家中最特殊的一脉。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岁月中渐渐消融;同时又随着这份消融渐渐融入时代洪流,归于人海。世家可以覆灭,但留守者会一直死灰复燃。 “所以呢?”年幼的,啊,不对,年轻的小伯爷一脸无辜地看着陈瑶。 “所以你个鬼!少装!怎么?今天又遇到阿生了?”宁裕侯少年成名,向来不是个乐于自省的人。再说了,陈瑶出身世家,何必为难自己呢? 世家子向来对自己很宽容的。 活着已经不容易了。 少责怪自己,多毁灭世界! “阿生坏啊!我就去清风楼看个热闹而已,她差点把我当那个啥给抓走啊,还要派人来你的侯府要赎金啊!”论起告黑状,杨锦的水平冠绝当世。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杨锦是个什么东西,陈瑶清楚得很。虽然心里清楚熊孩子不是个东西,但终究舍不得责怪。 杨锦聪明,也随性。她能安分就不会成为留守者了。如果说世家是疯子,那留守者是疯子中的疯子。能在疯子里活下来的,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我从来不说假话。”杨锦一脸的从容淡定,“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陈瑶轻轻挑眉,似笑非笑道:“你想听我说什么?说你又故意招惹阿生?还是说你这混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分些?” 杨锦嘟起嘴,不满地说:“瑶姐,你怎么跟阿生一样老气横秋的。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清风楼有没有新鲜玩意儿罢了。我又没有伤天害理……”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李立生一身官袍,裹挟着杀气往两人面前走来:“哟,你还恶人先告状了?”说着冷冷地看向杨锦。 杨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利索地躲到陈瑶身后。 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挡在中间说道:“阿生,她小孩子心性,你别跟她计较了。又不是第一回了。” 阿生哼了一声,对陈瑶道:“你就偏心!”转而再次看向杨锦:“下次再乱来,我可真不客气了。” 杨锦探出头来,小声嘟囔:“知道啦。” 李立生压下心中的想法,转身欲走,却又回头再次对陈瑶说:“你还是看好她。别总是纵容,到时候真后悔了都来不及。”说完踏步离开。 陈瑶看着杨锦,摇了摇头,手指微曲弹在杨锦眉心:“小没良心的!” 杨锦捂着眉心,哼哼唧唧地撒娇,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 几日后,慕晟这个国主特意下旨在帝都举办盛大的灯会。杨锦听闻后兴奋不已,拉着陈瑶和高凌靖就要出去玩。陈瑶拗不过,高凌靖不会反对陈瑶,三人一同前往。 灯会上人山人海,各种花灯绚丽夺目。杨锦像只欢快的小鸟,到处乱窜。或许,她很久之前就盼着她们回来,盼着一起…… 突然,杨锦看到一个猜灯谜赢精美玉佩的摊位,眼睛一亮。不过,杨锦的脑子可解决不了那谜题。她眼巴巴地看着玉佩,又看了看花灯,还时不时回头去看陈瑶和高凌靖。 两位侯爷:有时候不是很想懂眼色。 这时,李立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三两下解出谜题拿走了玉佩。 杨锦顿时委屈了! 她不信阿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这绝对是故意的! 李立生轻哼一声,直接无视了杨锦,将玉佩递给陈瑶说:“给你,省得这小鬼总惦记。” 高凌靖接过玉佩:“我还没死呢。给我媳妇儿送玉佩?” 李立生嘴角一抽:“又是表兄妹出来玩啊!” 三人在灯会漫步,气氛竟意外和谐。杨锦围着三个人跃跃欲试,就是想要高凌靖手里的玉佩。 高凌靖烦得很,几次想把玉佩丢给杨锦。但面对陈瑶时不时过来的目光,高凌靖默默地把玉佩塞进荷包,忍耐着杨锦的聒噪。 李立生对高凌靖无声地一笑:叫你非要拿。你看我给的时候,陈想伸手了吗? 高凌靖冷漠以对:你李家完了! 李立生:李家完了就完了。我没完就行。 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瑶目光晦涩,幽幽地看着杨锦在前头玩耍。 突然,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目标直指杨锦。杨锦的眼神顿时一紧,但没等她拔剑,陈瑶和李立生默契地出手护在杨锦身前。高凌靖直接发出一声短促的暗哨,调用了街上的军队和暗卫! 黑衣人人数众多,一时间场面陷入混战。杨锦虽然被层层保护,但眼中满是不甘——她不想总是被护着,她也想战斗。她从来都不是…… 陈瑶一边抵挡黑衣人攻击,一边喊道:“锦儿!别冲动!” 李立生剑法凌厉,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倒下。她的目光始终留意着杨锦——留守者杨锦,真的很可怕! 高凌靖手中的令旗挥舞,指挥着军队逐渐将黑衣人包围起来。就在众人以为局势即将明朗之时,黑衣人首领突然拿出一个奇怪的法器,一道强光闪过,周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 众人一时失去平衡,待恢复视力时,发现身处一片陌生的树林之中,黑衣人却消失不见。 除了高凌靖和那些军队不在这里。杨锦她们三个倒是齐全。 杨锦咬了咬牙:“可恶,冲着我来的!” 陈瑶冷静下来查看四周环境,“此处透着古怪,小心为妙。” 李立生握紧手中剑,眼中的杀意只增不减:“不管怎样,慕晟是有的忙了。” “还不是你们非要引蛇出洞?”杨锦嘟囔了一句。 “嗯?不是你撺掇皇后?”李立生一边警惕着,一边脱口而出。 “我傻啊!”杨锦更委屈了! 幻阵问心,吾名杨锦 “这是幻阵?”陈瑶的眼中是复杂的情绪。幻阵有很多,但针对留守者的幻阵必然出自留守者!杨锦…… “镜子不在是因为她经常上战场?”幻阵会发生什么,作为世家子的她们还是有了解的,只不过多少的区别。战场的煞气对这类玩意儿天然克制。 “找到了。”杨锦站在一棵松树前,看着那个树顶的果子,杀意在酝酿,又被她自己不停地压制下去。 “问心?”陈瑶看到核心的时候心里一凉,“锦儿……” 杨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不甘心。瑶姐,真的必须解开它吗?” 陈瑶皱眉,她心里明白,所谓问心一旦被触发,阴暗面都会被无限放大。 杨锦慢慢靠近那棵松树,眉宇间带着一抹试探:“瑶姐,若……我不想走呢?” 陈瑶一怔,脱口而出:“问心无愧,何必停留?” “若能问心无愧,又如何会有幻阵问心?”杨锦反问。 “你的意思是……”陈瑶无力地叹气,“二重幻境吗?” 杨锦淡淡地一笑:“让我再任性一次。” “这次,陪你。”陈瑶伸手,将昔日的少女牵在掌心,“无论如何,我在,我们在。” 李立生远远地看着,最终叹了一口气。 杨锦伸手触摸树干,周围场景瞬间变幻。两人顿时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前方闪烁着微弱的光。 “光么?那,我们只能勇往直前了。”杨锦握了握掌心的温热,率先朝着光亮处走去。 陈瑶慢慢地跟着,手慢慢收紧。 两人一起走着。过了一会儿,出现了许多过往的画面,有欢笑也有争吵。当走到最深处,一道声音传来:“你们是否真心相待?” 杨锦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然而那声音却冷笑起来:“你心中隐藏的嫉妒又是怎么回事?” 杨锦一怔,原来曾经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对陈瑶的小小嫉妒之心也被幻阵捕捉到了?不过,布阵的那个本事可不怎么样,竟然只捕捉到了嫉妒吗? 杨锦的心思正在流转,一时没有回答。 陈瑶却突然开了口,她握住杨锦的手说:“那只是偶尔的情绪,而我们相伴至今的情谊才是真的。” 幻阵再次问道:“那日夜祝祷,又意欲为何?” “干卿底事!”杨锦直接怼了回去。世家就没有正常的人! 从!没!有! “心无愧,何必问!”陈瑶同样不是个善茬。 随着陈瑶的话音落下,幻阵光芒大盛,似乎要消散。随后,一股阴冷的气息紧跟着扑面而来。 杨锦瞬间回神,一把将陈瑶拉到身后:“竖子尔敢!”随即另一只手抽出软剑,隔开了飞射而来的暗箭,紧跟着剑有雷霆,直逼而去。 “留守者之力……”陈瑶目光复杂地将另一只手压在腰间。 “吾乃杨锦!”杨锦的眸子里压抑着的杀意终于发泄出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雷霆化水,万钧破法! 破裂之声随着光芒一起消失! “一力破万法?”高凌靖早就清场了。 果然还是在看灯会的地方,果然还是在遇袭之处! 杨锦听到高凌靖的声音,下意识地松开手。 陈瑶按下心里的想法,再次握住杨锦的手,关心道:“受伤了吗?” 杨锦愣住,下意识地去看高凌靖,嘴里回答道:“没有。”另一只手上,软剑已经不见了。 幻阵,都是假的。 “出什么事了?”听到这个回答,高凌靖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过来,仔细打量着杨锦,目光在交握的手上一闪而过,并不在意。 “问心。”陈瑶抱住杨锦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别怕,都是假的。” “嗯。”杨锦闷闷地回答,随后问道,“阿生呢?” “京兆尹穿上官服去审讯了。”高凌靖回答,“两个侯爷,一个官,还惊动军队和暗卫,这事儿,没完……”至于官服哪儿来的?有没有可能,李立生本来就穿着呢? 都说了,世家没有正常人。 “你是故意的?”军队维持秩序按说是不会轻易参与的,哪怕是遇到刺杀这种事。但,谁让那个点兵的人是定远侯呢?陈瑶一时间有些同情幕后黑手了。 “能松开了吗?大庭广众的。”高凌靖冷冷地看着杨锦。 “跟孩子计较什么?”陈瑶道,“我的小伯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力破万法? 陈瑶更相信那是毁尸灭迹! “我要回去一趟。”杨锦把头埋在陈瑶的肩膀,语气委屈极了。 “你不是已经和世家探讨过……”陈瑶后知后觉地道,“你是要去找留守者?明明……” “留守者不聚集。”杨锦肯定了这个答案,“但我可以上门!别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唉……”陈瑶还能说什么? 幻阵问心,那是在揭人家的伤疤啊! 二重幻境里…… 杨锦究竟看到了什么? “走。”杨锦依旧闷闷不乐。 “好。”陈瑶话音落下,属于宁裕侯的仪仗队悠然而来,高凌靖有时候很贴心呢。 “定远侯,本侯恭候佳音。”按说,四个人都会被国主传进皇宫问话。 但慕晟旺盛的求生欲让他选择了装死! 定远侯——高凌靖微微点头:“记得写折子。” “几天?”陈瑶问道。 “最多七天。”高凌靖回答。 “好。”陈瑶一口答应。 …… 五天后,宁裕侯难得上朝,作为苦主的那种。 “说,朕准备好了。”比起其他人的“臣有本奏”,陈瑶是真的会“臣动手揍”! 李立生的结案奏折,慕晟已经读过了,还特意让人抄了七、八个副本给文武百官一起看——大朝会难得出幺蛾子呢。 原本打算“据理力争”的官员们,在看完李立生的奏折后,默契地陷入了一致的沉默。 “陛下。”陈瑶拱了拱手,宁裕侯作为侯爵,那一身礼服主打一个金碧辉煌,耀眼夺目,“臣惶恐!” 完蛋! 慕晟听到这话,心都要停跳了。转念一想,当街被刺杀确实该惶恐。 “宁裕侯,你要如何?”慕晟的手藏在了袖子里,一脸威严端肃。当国主嘛,要会装的! “除恶务尽!”陈瑶话落,抬头,直视君王! “臣附议。”不等慕晟回答,高凌靖紧跟着压了上来。 “朕知道。”慕晟敲了敲扶手,不动声色地道,“爱卿们怎么不说话?京兆尹的折子不是都看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得罪宁裕侯和定远侯,还要加一个京兆尹,值得吗?但不开口…… 有人偷偷去看慕晟,国主他们同样得罪不起啊! 楚国旧名,神之本意 “既然你们不开口,以后就不要多嘴。”慕晟意味深长地说完,再次询问,“诸位,当真无话可说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询问了,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挤眉弄眼试图让出头鸟开口。问题是,能站在这儿的,可没有傻子! 慕晟面对百官沉默,好脾气地第三次开口:“天下者,非朕一人之天下。诸君辅佐朕躬,因何不答?是朕无德耶?” “臣惶恐!”百官闻言顿时跪了,除了宁裕侯。 帝王说自己无德那是自谦,他们这些臣子敢应和吗?还要不要脑袋?要不要自己的九族? 他们不开口,李立生能放过他们吗?京兆尹大人挨个点名,一人一句,平等地创飞所有嫌疑人! 朝堂外的高凌靖正带着一帮心腹人马巡逻呢。不为别的,就为了杨锦干架之后,她能及时去收拾烂摊子! …… “锦君!你疯了!同为一脉,你竟然对我们出手!”一个留守者满身伤口,抬剑格挡住杨锦的软剑,嘴里怒吼出声! 杨锦冷笑一声,“同出一脉?你们背着我残害无辜之时怎么不说这话?孤看起来很蠢吗?很好骗吗?”说罢手腕一转,软剑如灵蛇般刺向对方咽喉。 那留守者的背后顿时冷汗直下,他急忙后退,却被身后一块石头绊倒,手上的剑也飞了出去。 杨锦趁势而上,剑尖抵在他喉间,“孤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单纯又天真?嗯?孤没了依仗,又乱了心神,只能任人摆布?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操纵孤?”杨锦几乎要笑出声来,“留守者评级有三等,帝,君,王。本君用了一年,成为君榜之首。你十二年,依旧是个王榜末尾。你觉得,你比本君强?谁给你的自信?留守者制度吗?”杨锦的脸色愈发奇异和冷漠,“今日,孤要清理门户。” 此时,其他几个留守者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向着杨锦靠近围拢,欲群起而攻之。 “围攻?孤也是老了。居然被人觉得可以围而胜之。”杨锦的眼中平静地可怕,一剑割断了地上那个人的气管。 后者捂着脖子,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绝望。 “你们,是他的下属?”杨锦眼中闪过红光,隐约有大开杀戒的意思。 几个留守者顿时心头发寒,随后看到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立马决定孤注一掷。 一对多会不会出事?年轻的小伯爷绝对不会怂,现在的杨锦同样不怂,但… 力不从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高凌靖莫名其妙地赶到了!只见她手持长鞭,冲入战圈,长鞭一挥便卷住几个留守者的武器,用力一甩,那几人便踉跄倒地。 杨锦手中软剑如风,迅速将几个留守者的废了一半,而后看向高凌靖,微微颔首:“哥,来得真是时候。” 定远侯的心脏这辈子没跳过这么快!看到兔崽子还敢装模作样,高凌靖很想先抽杨锦再揍留守者!但…… 陈瑶她惹不起! 高凌靖这么想着,迅速堆出笑脸道:“于公于私,我可不能让你独自冒险。” “啧,我可是享誉江南的小伯爷!”杨锦装傻充愣的本事从来没丢。 两人并肩作战,片刻间便将剩余的几个留守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毕竟,死了领头的之后,他们本就有些消极怠工。要是只有杨锦他们还能幻想一下人多堆死杨锦,但加上一个高凌靖…… 做梦都不带这么想的! 最后一个留守者见大势已去,跪地求饶:“锦君饶命啊,我们真的知错了。” 杨锦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半死不活的曾经同伴,难得没把软剑藏回腰间,而是选择正儿八经地收剑入鞘:“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高凌靖这边信号已经发出,巡逻队军令如山,很快押解着这些留守者离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见证这场激烈的战斗。 杨锦看着远去的押送队伍,转头对高凌靖道:“哥,今天多亏你了。”主要是,高凌靖插了手,杨锦现在完全可以在陈瑶面前把锅甩出去了! 现在的高凌靖还没意识到熊孩子的打算有多么丧心病狂,她微微摆了摆手,一副作为姐夫的宽容大度的样子:“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就算不为了你,为了陈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不过,你刚刚也太冲动了!万一我没来,或是没赶上呢?” 杨锦一脸无辜地笑道:“怎么会?我哥多本事的人?纵横沙场二十年的定远侯哎!哪会算不准时间?这么多年了,我心里能没点数吗?退一万步说,我终究是留守者一脉,就算你真的没赶上趟,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世家子么?有命才能继续浪荡不是?” “就你道理多!”高凌靖能说什么?她本就不善言辞!最多等陈瑶揍杨锦的时候,她替陈瑶递板子和锁门!至于杨锦到时候会不会骂骂咧咧? 定远侯表示:我年纪上来了,耳朵不太好用也很正常? 另一边,朝堂之上,慕晟见百官依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无奈又无语——该文死谏的时候,一个个挺会明哲保身的!朕是什么很愚蠢的人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宁裕侯,袖子底下的手指狠狠地摩挲着袖口:这人一直这般镇定自若,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或者说,她一直在等待什么呢?有什么事值得她亲自出面? 慕晟决定先放一放这群大臣,反正也问不出一二三四五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沉默的众人绷紧了身子。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的声音第二次响起,似催促,似追逐。 众臣只觉得肩膀发沉,站在后头的几个年轻人额角冷汗都出来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大臣们知道,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退朝!”太监一甩拂尘。 慕晟起身,右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宁裕侯,朕在御书房等你。” 陈瑶配合地拱手,弯腰:“遵旨。” …… 杨锦和高凌靖回到城中,分别从世家和同僚两个渠道收到了相似的消息。 杨锦得知慕晟要见宁裕侯,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她倒是不担心宁裕侯会对慕晟不利。陈瑶那人,只要不触及到底线,向来心慈手软得很。杨锦怕的是,慕晟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国主之位丢到陈瑶头上。有实无名和有名无实同样的要命!摄政王这种事,只要能摄政,你管她是皇叔还是大臣呢?慕晟可没有先帝那么看重皇权! 高凌靖呢?她得到一些关于城内暗流涌动的情报,似乎有一股神秘势力正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就很离谱!最要命的世家已经被转移了视线,这时候不管帝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只会选择沉默。最疯批的留守者都被杨锦给按住了。过分激进的,刚刚也死的死,抓的抓了。还有谁要发疯?谁又有本事发疯?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清晰的怀疑! 就……很默契地推卸责任呢。 “收起你的小心思!真不是本侯!”高凌靖脱口而出。 杨锦耸了耸肩,无辜地看着高凌靖:“是也没关系啊。你们高家的人,我又不是没干过,更不是干不过。”怕个锤子哦! “你是不是觉得,陈瑶被慕晟留下,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高凌靖一眼看穿了熊孩子的诡计——陈瑶能让你出去打架?你书抄不够了! 杨锦果断地回答:“是啊。我保证,不先动手。” 高凌靖沉默地让开了——这一刻的定远侯不得不承认,能提前知道结果不代表能得偿所愿,有方法处理不代表事情能够解决!自己宠出来的熊孩子,跪着也要宠到底! 两人这边约法三章,那边立刻展开调查。很快,她们就发现这股神秘势力与之前的留守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说啊,这人死都死了,还争什么胜负呢?一口气不散,也不怕进不了轮回哦?两人心里的想法天马行空,却也明白之前那些留守者只是这股势力故意丢出来的棋子。这么一看,这背后之人,是真的妄图颠覆政权了! 杨锦放下情报,幽幽地道:“江国本就是先帝谋朝篡位的结果,根基不稳也是正常的事。只不过,这里毕竟是我们生长的地方,我可不想做那无根的浮萍。” 高凌靖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旧国盛名”。 几乎是同一时刻,杨锦手下的宣纸上露出了那个古老的名字——楚国。 …… 慕晟在御书房看着奏折,喝着茶,等宁裕侯到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知那股暗中作祟的势力?” 陈瑶微微一笑:“陛下聪慧过人,想必心中已有答案。” 慕晟手中的朱砂御笔一顿,他放下朱砂笔,眉目温和:“朕想听你说。” 陈瑶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地道出了一些线索,竟与杨锦和高凌靖所查到的有部分吻合。 “宁裕侯,朕害怕极了。”慕晟的声音在颤抖,“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瑶坦诚地回答。 “不知道?”慕晟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你们哪怕不知道目的,也不会停止吗?” “是。哪怕,万劫不复!”陈瑶说完这话就拱了拱手,做全了君臣之间的礼节后,直接告退出宫。 …… 陈瑶的消息同步到杨锦和高凌靖这边,两个人立刻决定顺着手上线索先去找找看那个所谓的隐秘据点。等确认了地方,二人立刻分工合作。 高凌靖带着巡逻队光明正大的前进。杨锦则是一个人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潜入。好死不死的,里面的人正在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呢。其中有两个人争执不休,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壮怀激烈!完全没想到小祖宗已经带着自己准备贴脸开大了! 激战爆发地瞬间,杨锦是无辜的。毕竟,熊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爱好让别人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而已。不得不说,杨锦正经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李立生什么事了,和高凌靖的配合那叫一个无间! 朝堂上的慕晟与宁裕侯似乎是在御书房提前达成某种共识。不等其他人做些什么,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向着所谓的据点进发,目的只有一个——去“捡漏”。 当军队紧赶慢赶地赶到据点时,杨锦和高凌靖早就控制住了局面。尤其是杨锦,骄傲得尾巴都要上天了! 陈瑶看着这一帮被制服的所谓反叛者,脸上是温柔和煦的笑容。她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对杨锦道:“小伯爷国之栋梁,勤谨奉上,深入虎穴,直捣黄龙。” 杨锦的眸子里盛满了灿烂的星辰:“得宁裕侯一赞,草民三生有幸。” 陈瑶道:“眼下清平盛世。不论做什么,只要安分守己,终究能得个善终。你说,他们何苦要自讨苦吃呢?” “我原本以为,古老代表着腐朽、陈旧和脆弱。”杨锦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可我却忽略了,古老同样意味着守护,代表着传承。” “小伯爷说的很对。”陈瑶肯定了这个回答。 “我既然答了宁裕侯的话,是不是也该宁裕侯回答我一句?”杨锦的语气变了很多,“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往而不来,亦非礼也。”这妥妥地是要强买强卖,根本不给拒绝啊! 陈瑶是那种会被威胁的人吗?显然不是!能在七国建立庞大的商业帝国的女人会被威胁?就算是亲爹被挟持了,她都敢跟劫匪要一碗肉羹一起喝! 可,谁叫说这句话的人,偏偏是杨锦呢?陈瑶可舍不得让杨锦失望。 “请。”陈瑶微微拱手,一副无所谓地淡定模样。 “清醒地死去和糊涂的苟延残喘,哪个更可怕?”杨锦的问题似是而非。 陈瑶愣了愣,随后道:“故国旧名,不可更易。” “楚国啊,终究是……”杨锦顿了顿,“回来了啊……” 等陈瑶大张旗鼓地带着军队,押送了他们这些嫌疑人回去之后,国主按捺不住了!引蛇出洞也好,敲山震虎也好,为什么慕晟觉得自己皇位要先完蛋了?! 慕晟手上拿着奏折,对陈瑶的话将信将疑。随后微微皱眉:“宁裕侯,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陈瑶沉思片刻,“需彻查朝中官员是否与此事有关联,以防后患。” 于是,一场针对朝廷内部的清查行动,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清洗旧部,本是骄阳 朝堂清洗这事儿和杨锦关系不大。秉承着宁可错杀一万,绝不错放半个的最高准则,高凌靖和李立生再次在明面上联手出击。 文武百官很快会意识到,定远侯的战斗力,可不是只会体现在血腥的战场上。杨锦的态度一直是置身事外,这也是陈瑶的意思。但杨锦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朝堂局势愈发紧张——留守者向来喜欢把变数玩成爆炸式结局。 高凌靖和李立生这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联手之后的行事主打一个雷厉风行,叫整个朝堂陷入了死寂。但陈瑶和杨锦都清楚,这两人心中各有盘算——一如当年她们选择留下杨锦那样。 高凌靖想着借此机会清除一些曾经暗中与自己作对之人,免得将来带军打仗的时候粮草还要受制于人;李立生则希望通过这次合作,进一步提升自家在朝堂中的威望。毕竟世家装……不对,世家转型做官,总要努力地彻底一点点。 这样的想法,李立生清楚,高凌靖更清楚,她们甚至也没打算掩藏。 但,最难解的,从来是阳谋。 这一日,二人正在商讨接下来的审查名单,杨锦突然求见。或者说,小伯爷休息好了,现在有力气掀桌子了。 高凌靖心中疑惑——杨锦虽然独善其身,但留守者本身就不是安分的人。而作为新一代的留守者,杨锦一向随心任性,她来,又一本正经地求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锦进来后,从容地拱手行礼道:“见过李大人,给定远侯爷请安。二位大人此次动作颇大,堪称雷霆。只是重刑多冤案,三木罪无辜,非你我本意。只愿此番是为除恶,而非排除异己。否则,冤枉了好人,日后怕是难以收场。” 高凌靖冷笑一声:“小伯爷,你素来不问朝堂。从前更是连帝都都不愿意来,如今这话,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还是说,单纯地日子好过了,人无聊了,想多管闲事?” 杨锦却不急不恼,语气都平淡地不正常:“我只是不忍心见朝堂这般乌烟瘴气。家国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位大人若一意孤行,只怕最后也要引火烧身、得不偿失。何必呢?” 李立生听后沉思片刻,觉得杨锦所言不无道理。高凌靖虽仍心存疑虑,但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份审查名单——她们原本并不在意那些浑水摸鱼,党同伐异。毕竟这也是朝堂常态。可,若是掀开了这层遮羞布还装瞎的话,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陈瑶突然出声:“锦儿所说并非空穴来风。二位大人若是只为一己私欲而肆意清洗朝堂,恐失民心,也非我等本意。” 高凌靖眉头紧皱,看向陈瑶:“你们今日前来,难道不是早有预谋?”陈瑶开口,甚至为杨锦开口都不稀奇。稀奇的是,特意来强调! 杨锦坦然回应:“并无预谋,只是所见略同罢了。”说到这里,杨锦特意补充了一句,“定远侯,高小姐,我的哥哥……你不会是真的吃醋了?” 表哥表妹的二三事,啧,她们敢做,杨锦不敢听! 高凌靖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李立生仿佛没看到杨锦和高凌靖的剑拔弩张,她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反思道:“我们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这审查名单也确实该再斟酌一番。”顿了顿,她郑重承诺,“宁枉勿纵,有伤天和。”世家子多少会在意这个。 高凌靖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便默认了此事——确实是有些吃醋的! 几日后,哪怕作为国主的慕晟没有出面,朝堂气氛也逐渐走向了预料之中的缓和。 杨锦被陈瑶带着,在宁裕侯府的花园中散步,杨锦的步子轻快又急切,更像是赶路。 突然,陈瑶轻声道:“那日多亏了你站出,不然朝堂不知会乱成什么样。镜子和阿生啊,到底不了解留守者。” 杨锦笑了笑:“你我本就心系朝堂安稳,这本该是分内事。不过,经此一事,阿生和哥想必会更加防备我,往后朝堂局势怕是更复杂了。” 陈瑶微微点头:“无妨,只要你我同心,定能应对任何变故。” “我与她……你要如何选?”杨锦呢喃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这样的表面平静也没有持续太久。边疆传来战报,敌军来犯且来势汹汹。高凌靖身为将领自然首当其冲要出征应战——或者说,这帮人就是冲着定远侯来的! 高凌靖虽然骄傲又自负,但她更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里,知道朝廷之中有人会趁机作乱!不论如何,这次也要去找李立生商议了。 “此次我出征,后方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高凌靖严肃地说。 李立生点头,“你放心,我定不会让朝堂乱了套。” 高凌靖的脸色微变:“朝堂?你确定是这个?” “是!”李立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杨锦和陈瑶听闻此事后,决定也尽一份力。杨锦利用自己家族人脉帮忙筹备军需物资,陈瑶则凭借智慧协助李立生稳定朝纲。 宁裕侯的政治手腕?真是个陌生又可怕的名词。 那遍布七国的庞大商业版图,可不是靠花天酒地哦。 可是,哪怕陈瑶全面出手压制,出征途中的高凌靖还是遭遇了重重陷阱! 朝中有人通敌叛国,故意泄露行军路线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非要顶着宁裕侯的压力也要做这种事,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定远侯? 骗鬼呢! 高凌靖的消息传回京城,众人震惊。 陈瑶难得没有阻拦杨锦的动作。杨锦第一次在陈瑶和李立生面前真正地展露出獠牙。留守者的力量开始爆发,秘密地调查叛徒身份。 不等对面有反应,层层排查已经发现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 将其揪出后,李立生果断选择处理以正朝纲——慕晟连看都没看就批了准,附赠一道立刻行刑的特旨! 同时,杨锦早就生锈的脑袋瓜难得再次开动,随着一道奇计传讯到高凌靖手上,定远侯的临机应变成功扭转了战局,击退敌军。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1) 战场尘埃落定的时候,真正的厮杀才真正开始。若不是想保住高凌靖的平安回转,留守者的手段可不会这么温柔。 军队大胜之后需要什么? 安抚? 征伐? 都不是。 是赏赐。 朝堂上,兵部和户部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联名上了请功的折子。 然后,这折子卡住了。 国库,有点怂! “陛下,此事不可无故拖延。”无论站在什么立场的人,现在都只有这一个说法。敢唱反调?真以为大军孤悬是什么假话?真觉得清君侧只是用来谋反? “《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而为善之利也。朕为天下主,自当赏有功而敬有德。”慕晟的回答同样没有问题。 压力给到户部。 户部尚书整个人都不好了!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出列来唱这个绝命的反调,他颤声道:“陛下,臣并非有意阻拦,实在是国库空虚,难以承担如此重赏。”顿了顿,户部尚书再次补充,“然臣亦知将士之功不可不赏。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臣窃窃私语,皆感棘手,更多的是心慌——国库被谁借空了,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此时,一直沉默的周平垣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计。可令富商捐款以充军赏。” 众人纷纷侧目——最富裕的不是别人,正是宁裕侯陈瑶!你们世家这么喜欢捅自己人刀子吗? 慕晟挑眉,故作不解地问道:“此计虽妙,但富商岂会甘愿掏钱?” 周平垣眉目温和:“陛下可许以好处,比如减税或者一些商业特权。” “彼商人者,心术不正,行事诡诈,非君子所为。岂可再许特权,使民心轻浮,而失农本!”刑部尚书顿时炸毛了。周平垣这个大理寺卿本就和他们的权利重叠,如今再给商人站台富起来?他们刑部还吃不吃饭?! 慕晟略作思考后点头:“刑部之言,亦当思之。卿等还有何法?” “商贾毕竟富庶……”户部侍郎弱弱地说了一句——真的很缺钱啊! 礼部尚书跟着炸毛了:“商人之道,在于狡黠欺瞒,其人格之卑劣,可见一斑。逐末而忘本,其心中无家国,无道德,可耻至极!” “本侯给你们脸了?”陈瑶本来不想掺和进来的。但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当宁裕侯是软柿子呢?!还是以为自己是杨锦啊?! 陈瑶此言一出,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宁裕侯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能在宁裕侯手里占便宜的只有小伯爷!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小伯爷花了多少,反手能最少三倍替宁裕侯赚回来! 慕晟轻轻咳了一声,打破寂静:“宁裕侯莫要动怒,诸位大臣也是各抒己见。” 陈瑶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玉扇子插回了腰间:“陛下,臣愿捐出一半家产以充军赏。”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 刑部尚书尴尬地低下头,礼部尚书也涨红了脸。 周平垣看向陈瑶,眼中带着几分敬佩:“陛下,臣以为侯爷此举大义,应给予嘉奖。” 慕晟已经吓得站起来了:“何至于此?朕并无此意!陈侯从来深明大义,实乃当代楷模!皇考故爱侯爷之忠心仁孝,朕岂能令先帝蒙羞?” 这时,杨锦悠哉悠哉地走进朝堂,她刚刚才接到传书就便听到朝堂来了这么一出,觉得自己真是及时雨。 “陛下,定远侯此次出征收获颇丰,缴获大量财宝,足以填补军赏所需。”杨锦拿出了军中监军的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同时送到的定远侯奏折,呈送给慕晟。 众人又是一阵惊愕。 慕晟接过奏折和传书看了看,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定远侯此举甚是得力,既解了当下之急,又扬我朝国威。” “圣明无过陛下。”周平垣松了口气,恭声唱道。 众人闻言忙不迭附和,好话不要钱地往慕晟身上贴。高凌靖也险些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对视一眼,暗自庆幸不用再纠结商人之事。 杨锦笑盈盈地看向陈瑶,陈瑶则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你来凑什么热闹,我这一腔热血差点没处撒。” 杨锦走近低声回应:“你呀,遇到哥的事情总是这般冲动,不过这次也算让某些人见识到你的厉害。”随即有些吃醋地道,“给我花钱的时候怎么就记得层层审批?”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克扣你了?”陈瑶脸上红晕一闪而过。 慕晟开口道:“既然军赏有着落了,那便按部就班地安排下去。” “户部,丑话说在前头,定远侯的东西,可不是谁都敢碰的。熙和十八年的事,你们还记得?”杨锦语气冰冷,当着文武百官和慕晟的面直接警告——当年的军饷案里,定远侯还只是个送信的。如今定远侯可是三军统帅,你们的爪子要是敢伸过去,当心九族陪葬! 兵谏,可不是只谏主君! 户部尚书先是心头一紧,随后如释重负,连连称是——反正这笔钱不走户部发。 下了朝后,陈瑶和杨锦并肩走着。 “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半家产怕是保不住喽。”陈瑶打趣道。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不过今天你在朝堂上那般慷慨,确实令人钦佩。”杨锦笑着说,“就是,你每次好像只对哥慷慨。”杨锦的话半真半假。 陈瑶轻哼一声,“你就会打趣我。” 两人正说着,突然前方跑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向陈瑶禀报:“侯爷,府里来了贵客,说是从远方而来,一定要见您。” 陈瑶微微皱眉,疑惑道:“远方的客人?” 杨锦的脸上满是好奇和调侃:“那你快回去看看。没准桃花开了。” 陈瑶原本还在点头,听到后面简直没话说,只告别杨锦匆匆赶回府中。 宁裕侯府的会客厅里坐着一位身着奇异服饰的女子,看见陈瑶归来,女子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你是谁?为何一定要见我?”陈瑶警惕地问。 女子轻笑道:“侯爷不必紧张,我是来和侯爷做一笔交易的。” 陈瑶更加疑惑:“交易?什么交易?” 女子环顾四周,缓缓说道:“我知晓一种赚钱的法子,能让侯爷的财富迅速翻倍,只要侯爷答应我一件小事即可。” 陈瑶心中一动,但仍保持谨慎:“什么小事?先说来听听。” 女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出一番话来。 陈瑶听后脸色微变,陷入沉思之中。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2) “此事当真?”陈瑶对神秘女子问道。 神秘女子轻轻抬起双眸,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绝无虚言。若要查证,侯爷明日此时可到城郊的废弃古宅一看便知。” 陈瑶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疑虑重重。这神秘女子所说之事关系重大,若是真的,那一切就全变了。 待神秘女子离去后,陈瑶转身回屋,却发现杨锦正站在门后。 “瑶姐,到底是什么事呀?”杨锦一脸好奇地问。这么多年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别说是因为良心发现,于心不忍啊! 陈瑶心累,陈瑶不想说话,陈瑶……陈瑶拉着杨锦坐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堵不如疏,宁裕侯沟通技巧ax! 小伯爷顿时眉头微皱:“城郊古宅阴森诡谲,莫要轻易前去。听说有些路过的人,进了就出不来,邪门得很。不如我们先派人探查一番?” 陈瑶摇了摇头,“此事只能我亲自去探看才放心。” “当真等不得?”杨锦试图再努力一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陈瑶突然冷冷地笑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顿了顿,她看向杨锦,“你是这个意思吗?”你看我是那种君子还是会守规矩呢? 杨锦听到这话只能叹气。她知道自己拗不过陈瑶——从前如此,现在也是。何况现在陈瑶已经要骂人了?为她好?为她好可不包括替她做决定。不然,杨锦和当年的陈瑶又有什么区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杨锦还是知道陈瑶的底线的。看着陈瑶明显是不耐烦的模样,杨锦只好说道:“那你一定要带上我一起去,好歹是有个照应。而且,这么好玩的事,我可不可能错过了!你不许一个人去玩!”小伯爷的孩子心性还是有不少的。哪怕被觉得不稳重,杨锦也不想被陈瑶丢下。 陈瑶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算不同意,熊孩子也会自己偷偷跟上!还是让自己少生一回气!何况……陈瑶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锦儿终究年幼。 两人达成一致,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明日前往城郊古宅所需之物,夜幕下的庭院中,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在宁裕侯府里悄然蔓延开来。 …… 次日,阳光勉强从云层中探头,洒下些许光亮。陈瑶和杨锦乘坐着马车,缓缓地来到了城郊那座宛如迟暮老人的古宅外。古宅的大门紧闭,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周围的杂草丛生,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 “真是奇怪……这种地方,当真还能有人吗?”杨锦嘟囔了一句,“就算真的有人……还能算人吗?” “锦儿!”背后莫论人非!陈瑶对杨锦永远记不住守则的行为,提醒了一句,也只能提醒罢了。 杨锦抿了抿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副知错的样子。 陈瑶无奈地看了杨锦一眼,指了指宅子。 杨锦点了点头,二人小心翼翼走进古宅,准备探索。 古宅经历了太多的岁月和沧桑,加上无人打理维护,里面早就阴暗潮湿,弥漫着腐旧的味道。但角落里和架子上,却意外地点着蜡烛。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熄灭。杨锦应激一般紧紧抓住陈瑶的手臂,心跳陡然加快。 陈瑶稳稳地握着火折子,安抚性地拍了拍杨锦的手面。 杨锦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时,隐隐传来哭声。她们顺着声音寻去,发现一间密室。推开门,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像,画中的人竟和陈瑶一模一样。 正当她们惊愕之时,神秘女子出现在门口。 “其实,你本不该在此处,这里隐藏着你的身世秘密。不过,告诉你本就是为了让你来。”神秘女子幽幽说道,随即看向杨锦,眉心微蹙,又看向陈瑶继续说道,“你乃是前朝皇室后裔,当年宫变之时,被末代皇后的人暗中送出宫抚养长大。” 杨锦瞪大双眼,心跳比刚才又快了两个八拍,她这会儿的难以置信和吐槽之心直冲九天——信陈瑶是前朝皇族,还不如信杨锦是天道之女! 陈瑶一时也不知所措:皇族?还前朝?我那爹娘又不是死人啊!而且,皇族就皇族,反正又不用光复前朝。怕个鬼哦? 想到这里,陈瑶就立刻镇定下来,不管身世如何,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开谜团。这个所谓的交易者,到底要做什么呢? 陈瑶不动声色地将杨锦护在身后,淡定地向神秘女子追问更多详情。 神秘女子对陈瑶的反应不知可否,只接着缓缓道来:“当年末帝性格软弱,权臣把持朝堂。军队本就苦不堪言,又逢天灾,最终引起哗变。宫变发生之时,末代皇后预感到危险将至,便偷偷安排心腹带着尚在襁褓的你出宫。心腹辗转多地,追杀不断,最后无奈你托付给当地一户人家收养,也就是当初的陈家。” 陈瑶心中百感交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着如此身世。 杨锦在一旁握紧了陈瑶的手,心里也在翻江倒海——这个女人在说谎!世家骨血和法统重于泰山!若陈瑶真的不是陈氏血脉,陈家在陈瑶妹妹出生的时候就不会提议先立继承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让陈瑶得嗣,陈家就只能选择将陈瑶父母那一脉全部屠戮!比起这样不必要的血腥,废长立幼显然是最合理的做法。 杨锦的眼中血色在闪烁:欺骗意味着利益。但谎言必须和事实结合,不然不可信。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神秘女子却没在意杨锦的态度,她接着说:“原本,你作为世家子活着,又有一番成就,我们是不想打扰的。可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一直在暗中寻找你的下落。他们是狂热的旧朝拥护者,妄图利用你的身份复辟前朝荣光。所以我才不得不选择现身告知你真相,希望你能早做打算。” 陈瑶深吸一口气,目光也从一开始闪烁变得坚定起来:“不论我的身世如何,我从未想卷入复国纷争。我只想保护身边之人。若能有机会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也是世家本分。” 神秘女子有些诧异,但随后露出赞赏之色——世家教育显然是少有失败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密室。为首之人冷笑道:“前朝公主,跟我们走。” 陈瑶和杨锦相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似曾相识的恶劣和贪玩。 陈瑶冷笑一声:“我已表明态度,不会参与复国之事,你们何必纠缠。” 黑衣人首领却不为所动:“由不得你。”说着便示意手下动手。 杨锦本就跃跃欲试的心还能忍住吗?她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软剑,朝黑衣人攻去,边打边喊:“想带走我的人,得先过我这关。当孤是死人好欺负啊?” 陈瑶也不甘示弱,腰间的佩剑虎虎生风,多少带着些怒火和怨气! 黑衣人虽人数略有优势,但两人配合默契,一时间黑衣人难以得手。 神秘女子见状,双手挥动,一道道光芒射向黑衣人,原来是在暗中相助。黑衣人大惊,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紧接着有人高喊:“大胆贼人,竟敢劫持侯爷!” 原来是杨锦早就料到可能会有危险,提前通知了自家的护卫前来——小伯爷向来贪玩,但怕死啊! 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窜。 危机解除后,陈瑶感激地看向杨锦和神秘女子。 杨锦调皮地眨眨眼:“我就说要带着我一起来?” 陈瑶宠溺地笑了,习惯性地揉了揉杨锦的发顶:“你最乖了。”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3) “当然了。”杨锦骄傲地回应着陈瑶的夸奖,随即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个神秘女子,“你,究竟是谁?又意欲何为?” 那神秘女子轻轻一笑,声音如同夜莺般婉转:“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经卷入了一场不该卷入的纷争。” 杨锦冷哼一声:“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有什么话就直说。对世家子以谎言,谁给你的勇气?皇族?勋贵?还是那些早就该腐朽的旧年君主?!” 神秘女子缓缓走近她们,身上的黑色斗篷随风飘动:“这世上存在一股黑暗势力,正在寻找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而你们俩恰好就在名单之上。” 陈瑶紧紧抓住杨锦的胳膊,面露担忧之色:“我们只是普通女子,哪有什么特殊能力。” 神秘女子摇了摇头:“你们还没发现自身的力量罢了。不过,一旦被找到,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的折磨与利用。” 杨锦眼神坚定起来:“不管怎样,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肯定也不会是简单角色,那你到底站在哪边?” 神秘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目前,我算是你们这边的,跟我来,我可以暂时庇护你们并帮你们发掘潜力。”说完便转身,打算向前走。 “慢着!神光与信陵,何为贵?”护卫们把俘虏拉走,杨锦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小伯爷会等三十年,也只会等一人三十年! “尊嫡贵长。”神秘女子脱口而出,随后脸色一变,再次转身直面杨锦,眼中满是杀意,“你!” “原来是你们啊……”杨锦的笑意不达眼底。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神秘女子问道。 “一直就在怀疑。”杨锦讽刺道,“破绽太多了。孤哪怕想装瞎看不到,都能发现问题。总不能让孤跟个傻子一样?孤不要面子吗?” 神秘女子闻言,眼中杀意四射,周身的状态都绷紧了! 面对这变化,杨锦却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道:“怎么?被孤识破身份就想杀人灭口了?”小伯爷的自称没有换,是警告,更是试探——对留守者出手,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神秘女子手中悄然出现一把匕首,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本就不该活着,如今还敢挑衅!” 陈瑶挡在杨锦身前,熊孩子的发言她已经深有体会了,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感受!她道:“刚刚还说要庇护我们,现在就要反悔吗?”说着手中长剑一点,将人逼退——宁裕侯能打得很,那个宁可不是先帝慕宁,而是安宁的宁。 那,安宁何来呢? 神秘女子退了几步,冷笑道:“那是在我不知道你们真实身份之前。” 此时,周围气氛紧张得仿佛凝固一般。 “你就没想过,孤知道你们?”杨锦的语气轻佻,“回溯时光的秘密,你们还是没有放弃,对吗?”世家子的通用技能里,这个是最诡异,也最让人垂涎的。 神秘女子再次震惊:“你知道?” “现在知道了。”杨锦冷漠地回答,“你不该动我的人。”话音未落,杨锦双手一挥,一道无形之力冲向神秘女子,将其震退数步。 神秘女子惊讶不已:“你?!不可能!世家子若是……” 趁着这个空档,陈瑶拉着杨锦就跑。 两人在腐朽的古宅里狂奔,身后传来神秘女子愤怒的呼喊声。 两人跑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才停下来喘口气。或者说,小伯爷罢工不想跑了——不要为难实际年龄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陈瑶担心地说:“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怎么办?” 杨锦眼神闪烁,那叫一个兴致盎然:“我们啊?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周镇的事,以为我烧个祭典就能罢手?那我还不如跟那帮疯子打死打生!” “清风楼那边……”陈瑶不是不明白杨锦的意思,只是,世家那边真的会让她如愿吗?堂妹和孙子,姑姑和儿子,他们会怎么选择呢?留守者与世家,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等哥回来,我直接掀了那破楼!”杨锦的语气更加兴奋了。有人撑腰的熊孩子,不砸场子对不起自己! “乖,别闹。”陈瑶心累,但还是揉了揉杨锦的头发,依旧宠溺——孩子嘛,能有什么错? 就在这时,她们发现角落里有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当她们靠近时,石头竟然试图融入陈瑶的身体。 杨锦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石头:“在孤面前也敢动手?” 陈瑶感觉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像是关于古老家族隐藏能力的线索。她压下心中的思绪,道:“牵引还是……” “你怕是时光规则?”杨锦没让陈瑶多说什么,毕竟这会儿隔墙有耳。 陈瑶摇了摇头,指尖划出一个符号。 “是的。”杨锦回答。 不等两人继续探讨,神秘女子带着一群黑衣人追了过来。看到她们后,冷笑一声:“看你们往哪里逃。” “果然,先前那帮人是你自导自演。”杨锦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么说,那些侍卫已经都没了?” “你觉得呢?小伯爷。”神秘女子显然知道杨锦的身份,那么陈瑶所谓的身世就更可疑了。 “打草惊蛇非上道,你不是那种短视的人。他们应该是平安带着人回去了。”杨锦或许不如高凌靖果决,但依旧有些超越常规的一些思考。 神秘女子无所谓地一挥手,将两人围住:“小伯爷,那您要怎么做呢。宁裕侯可没有您那这样通天的本事。” 杨锦原本从容的样子,在听到她提起陈瑶的时候顿时变了。杨锦握紧拳头,真的打算杀人灭口了。 然而陈瑶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发出奇异的光芒,她抬手一挥,一道强大的力量冲向那群黑衣人,将他们纷纷击退。 神秘女子大惊失色:“陈瑶!” 趁此机会,杨锦拉起陈瑶再次逃离,只留下神秘女子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表情阴晴不定。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4) “我不要逃跑。我要玩!要玩!”陈瑶在身边,杨锦总是下意识地收手——作为留守者,只有发疯的份,哪有被人逼迫的? 陈瑶叹气,陈瑶心累,陈瑶再次问候列祖列宗……哦,连杨家的列祖列宗一起全部问候! “好。但你要等留守者的人到了才可以出手。”陈瑶无奈地说道——留守者虽然不喜欢杨锦,但杨锦终究是留守者。留守者的力量世代积累,没人知道这个坑到底有多深。就是世家都不会轻易打到留守者的脸上。软弱这个词可以是任何人,绝不会是留守者,要不然留守者早就完蛋了! 曾经的陈瑶不明白,留守者怎么可能养出杨锦这么单纯好欺负的小汤圆?然后就被杨锦凭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芝麻馅的汤圆白切黑! 世家就没有正常人! 没有! 听到陈瑶的话,杨锦的眼睛顿时亮了。随即隐晦的暗号被早就想打架的暗卫们层层送出去。 被包围?孤立无援?逃跑的少年? 不存在的! 小伯爷之所以疯批,是因为她真的不要命!少年时代就在发疯和作死之间选择了以发疯来作死的小伯爷,她能怂?! 让杨锦玩物丧志是陈瑶她们在平衡了所有力量之后的最优方案!她们不能时刻盯着她,那就只能让她先安生下来!熊孩子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信号传递的很迅速,留守者的支援更加迅速。当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出现在周围,古老的破宅子瞬间变成厮杀战场的预备役。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瞬间调转! 杨锦兴奋得摩拳擦掌,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 陈瑶则冷静地站在一旁观察局势,心中默默盘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还没等陈瑶琢磨出一二三来,就见杨锦如同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迅速朝着敌人攻去。她的招式凌厉而疯狂,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多大仇啊!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留守者的众人虽然也惊诧了一瞬,但不妨碍他们手上配合默契,有条不紊地将剩下的人牵制住——锦君要玩,那就让她玩嘛!多大的事哦!玩!往开心了玩!先说好哦,您玩了他们,可就不能玩我们了…? 神秘女子和她的部下在如此凌厉整齐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心情也逐渐暴躁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那么多人?! 而远处高楼之上,一个神秘人静静地远眺着这一切。此人一袭黑袍,看不清面容,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这一切都在其预料之中。 “有趣,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男人的声音低沉,随风飘散在空中,“留守者入帝都是为了这个么?那……你为何选择去汝南?周氏,对你就这么重要?还是说,周明微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侵犯?” 杨锦又听不到别人的心声,她只心无旁骛地对付眼前的敌人。如今,杨锦越打越起劲,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渐渐招架不住。 陈瑶暗暗松了一口。她知道,这场闹剧即将以己方胜利告终,但她的眉头依然紧锁,隐隐感觉还有更大的阴谋隐藏在背后。 “你不是自信满满地杀我?嗯?如今,孤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杨锦将长剑架在神秘女子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就能送这个讨厌的欺诈者去地府报到!哪怕此刻她是这队人马里的唯一活人,哪怕她身上疑点重重,还带着陈瑶那似真似假的身世之谜!杨锦也不在意让她立刻去死! 神秘女子剧烈地咳喘着,血腥气一层一层地往喉咙外冒。她不明白,杨锦到底哪来的人手?留守者,世家,怎么可能会对她伸出援手? “你……你没……世家……还是……”神秘女子努力恢复自己的气息,但心口真的太疼了。 “留守者的人,自己可以打死打生,甚至暗中想办法灭了对面满门。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旁人越俎代庖。”杨锦的眸子里星光熠熠,“你的主子让你来颠倒黑白,难道没告诉你,孤是个什么东西?” 神秘女子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惨白。 就在此时,远处高楼之上的神秘人轻轻抬手。一道黑影瞬间向着杨锦袭来。 陈瑶眼疾手快,一枚暗器射出,挡下了那道黑影:“竖子尔敢!” 陈瑶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这一刻的宁裕侯,杀心四起! 她的锦儿!她的! “哼,还有帮手。”杨锦转头看向高楼方向,眼中充满挑衅,“不对,这个气息好熟悉……周家……还是……清风楼……” “锦儿,小心有诈。”陈瑶靠近杨锦低声提醒,随手一剑割开了神秘女子的喉咙,“骗我?很有趣?下次,记得把谎话编得像一点。” 神秘女子嘴里似乎在发出凄厉的声音,却像漏了风一样发不出来,她捂着被割开的位置,死不瞑目。 杨锦却毫不在意:“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 神秘人见状,缓缓从高楼上飘落下来。脚下缩地成寸,宛如神只:“两位姑娘倒是智勇双全,果决凌厉。不过今日之事只是个开端,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日后定有更多麻烦找上门。”他再次看向陈瑶,“你为什么不能顺从一些呢?” “顺从?本侯这辈子都没想过。麻烦上门又如何?本侯惹上的麻烦还少吗?”陈瑶站到杨锦身前,毫不畏惧。 神秘人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杨锦望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熟悉的讨厌气息……” 陈瑶拉着杨锦回府,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刚踏入府邸,管家就匆匆前来禀报:“侯爷,府里来了位客人,说是与您相识,正在大厅等候。”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向大厅。 “真是没完没了了……瑶姐,你这身世到底藏着什么啊?”杨锦又委屈又无辜。 “乖啊,你要不要先去洗漱休息?”陈瑶耐心地哄着,眼里满是关切,并不希望杨锦因此坏了身子骨。 杨锦摇了摇头,显然神秘力量出现之后,她也在顾忌某些东西重现世间。 两人迈进会客厅,只见厅内坐着一位年轻公子,看到她们进来,起身笑道:“好久不见,陈瑶,杨锦。” 杨锦皱眉:“你是谁?为何我觉得你身上有着那神秘人的气息。” 公子轻笑:“看来小伯爷很敏锐呢。实不相瞒,那是我的哥哥。不过我与兄长向来理念不合。此次,是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陈瑶怀疑地看着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到底,你们是兄弟。” 公子拿出一块玉佩,递给陈瑶:“此物可证明我的身份。而且我知晓许多关于兄长阴谋。你们若不想被他无休止地算计,与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杨锦一把夺过玉佩查看,只见到一个【周】字。杨锦的心跳顿时乱了——周明微!你真的对我出手吗? 陈瑶见杨锦情绪不对,思考片刻后,痛快地道:“好,暂且信你。不过,你这个诚意可不诚。” 公子拱手:“侯府怕我反水,我也怕侯爷捅刀啊。” 陈瑶冷哼一声:“那你先说你知道些什么。” 公子反问:“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陈瑶冷笑:“不重要。” 公子脸色不变:“我是周镇。” “谁?!”杨锦脱口而出,“二侄子又骗我?!” 周镇没理会杨锦的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缓缓开口:“兄长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件上古神器,这件神器据说拥有掌控天下的力量。他认为只要集齐几大势力中的关键人物就能找到神器所在,而杨锦小伯爷和侯爷您便是其中之二。” 杨锦瞪大了眼睛:“就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和他到底谁是疯子?!世家什么时候这么不怕死了? 周镇苦笑:“兄长执念太深。他已经拉拢了不少势力,准备逐个击破各大世家。之前对付你们也是一次试探。或者说,要让侯爷为他所用。” 陈瑶沉思片刻:“让我为他所用?就凭那个漏洞百出的假身世?” 周镇的嘴角微微一抽,看向了杨锦,心说:要不是这回有小伯爷在,还真说不准是谁进了套子呢。 “你想要我做什么?”陈瑶试探着问。 “主动出击,打乱他的布局。我知道他下一步的目标是苏家。如果我们提前告知苏家并联合起来,就能给他重重一击。” 杨锦的手指微微一缩:苏家?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倒霉鬼?太子妃……啊不,皇后知道了,她不会弄死我? 心里已经脑补出自己的八种死法,小伯爷果断地道:“现在去苏家。不对,到底是哪个苏家?” 得到这个公子给得地址,杨锦真的想死了:还真是慕晟的岳家…… 杨锦简直不敢想象皇后要死要活的样子。她一想到这里,一阵风卷残云,跟那个神秘人一样跑没了影子。 当杨锦到达苏家时,苏家已陷入一片火海。同时,死寂得可怕,毫无生气,好像不在人间!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5) “好好好!先下手为强是?!孤是真的给他脸了!”杨锦的周身气息都变得压抑了。 装疯卖傻不等于活的滋润,但能活的滋润还能成功装疯卖傻,你是觉得那些监视的人真的是傻子吗?! 杨锦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更不想知道这片火海里究竟有什么。她的心底迅速盘算着利弊得失,身后暗卫的信号已经发出。留守者很快带着人将火扑灭,好像这个火本来就很容易灭一样。 青烟袅袅,杨锦强压住心底的恶心,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突,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空气捶碎——光明正大的对世家出手,这是挑衅还是不想活了?世家那么多,偏偏选了苏家,是为了配合周镇吗?还是冲着皇族?亦或者是…… 杨锦直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每一个想法都合理到可怕!她的身形晃了晃,终是稳住步子,大步流星朝苏家的残骸遗迹里走去。 刚踏入苏家大门,一股连火油和燃烧后的木材都盖不住的浓烈的血腥气便直直撞入了鼻腔,呛得她几欲作呕。 庭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还是堆叠起来的。里面有苏家的护卫,至死仍紧握着刀剑,创口处鲜血已经变成暗红色,身下的石板也是黑褐色的斑驳;有丫鬟仆妇们或惊恐瞪大双眼,或捂着致命伤,扭曲的姿态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 曾经娇艳夺目的绿树红花,此刻被血水染色,又被大火灼烧,萎靡地耷拉着,枯枝败叶与干涸的血液混杂在一起,简直触目惊心。 杨锦捂住了嘴,将自己体内翻涌的气血按在喉头。她继续迈步进入屋内,里面更是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桌椅翻倒,书页被血黏糊在地上。 杨锦迈进正厅,看到了苏家族长的尸首。这位曾经德高望重、在朝堂上也算颇有威望的老人,如今衣衫褴褛,白发被血糊在脸上,胸膛破开,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杨锦的眼眶瞬间红透——不是伤心,而是愤怒!逼供到了这份上,哪怕是没有周镇的预警,杨锦也要不死不休!有的脸她可以不要,有的,她拿命去拼也绝不丢! “有活口吗?”杨锦下意识地问完,又自嘲地一笑。若有活口,恐怕杨锦也不会在这里。她换了个说法:“那些孩子呢?” “在另一个屋子里。”那位下属答完话就安静地引路了——锦君的气量还是很大的,但要是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上赶着惹她?就是宁裕侯也得先给赔礼! 苏家子嗣众多,孩童们大大小小的身躯缩在角落,致命的伤口让童真的脸蛋没了血色,稚嫩的小手还保持着徒劳的遮挡姿势。 杨锦想起曾经路过苏家,被邀请上门,孩子们还围绕在她身边甜甜唤着“姨母”。欢声笑语犹在耳畔,如今却只剩死寂。 她的嘴角突然咧开一抹笑意。寂静无声,如同鬼魅出世! “究竟是谁?苏家虽选择归隐,但从未有过贰心!是在警告,还是要挟!?”杨锦的声音带着撕裂感,在空旷血腥的宅院里回荡。 她知晓苏家暗中帮衬自己不少,那些在暗处递来的情报、朝堂上委婉的袒护,桩桩件件,都是苏家的手笔。留守者一脉从来荒唐随性,这样的“互利互惠”数以万计!所以留守者并不在乎,但如今…… 杨锦猛地转身,冲着身后跟来的亲信吼道:“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挖出来!本君是老了,不是死了!” 亲信们领命匆匆而去,脚步带起细微血花。 杨锦缓缓蹲下,颤抖着手合上一位苏家孩童未瞑目的双眼,轻声呢喃:“意儿,睡。黄泉路上不孤单,别再和你大哥吵架了。至于这人间的血海深仇……有活着的人去讨所谓的公道!” 此时的她,宛如从炼狱走出的修罗,周身散发的戾气,连这满院的血腥都要避让三分。 杨锦再次问道:“孤是不是,沉默了太久,退让了太多?” 亲信:…… 沉默,是对生命的负责! 小伯爷赶回宁裕侯府时,天色已近昏沉,残阳如血,恰似苏家那惨烈的景象。她径直走向后院,踏入陈瑶的居所,未等通报就推门而入。 “规矩呢?又这般胡来?”屋内陈瑶正临窗而坐,手持书卷打发时间。杨锦刚到门口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还以为是熊孩子闹情绪,如同寻常那般说了一句。可陈瑶一抬头,见杨锦一脸戾气、满身血腥气地,当即一愣,随后丢开书迎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陈瑶握住杨锦的手,触碰到那冰冷且微微颤抖的指尖,心猛地一沉——到底是什么事值当你气到气血逆行?! 杨锦抬眸,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苏家被灭门了,无一活口。” 陈瑶闻言心头也是一颤,随即又镇定下来。见识过真正的战场厮杀,也亲手灭过对家满门的宁裕侯可比杨锦这个嘴硬心软的半吊子看过更多的血腥场面。她震惊只是因为苏家与杨锦关系匪浅!那么这件事到底冲着谁来的,还用说吗?! 杨锦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声音沙哑又愤懑:“我是喜欢装疯卖傻,可我又不是真傻!原以为能暂避锋芒,护住身边人,却还是被人当成了软柿子。选苏家下手,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当年若是选择和你们一样的路……” “锦儿!既往不溯!别忘了规矩!”陈瑶厉声呵斥道,随后又走到杨锦身旁,轻轻抚着她的背,试图安抚住那沸腾的情绪:“事成定局,再多的后悔也是徒劳。你莫要重蹈覆辙。咱们还是先把来龙去脉盘清楚,贸然行动,就真的中了敌人下怀。” 杨锦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气息说道:“定是我这阵子的沉默,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我在火场就琢磨,这事儿跟周镇脱不了干系,苏家归隐后,一向低调。如今无端被屠,必是有人想借此拿捏我。周镇这人看着是有礼有节的翩翩公子,又打着和兄长不和的旗号跟我们谈合作。可这周镇口中的兄弟不和,究竟是他有问题,还是他那所谓的兄长有问题?” 陈瑶蹙眉沉思:“周镇,或者说周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若真是他牵头,要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杨锦拍案而起,“今天是苏家,来日又是谁?陈家?李家?高家?还是杨家?!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能够安稳至今,所有世家都出了力。我若听之任之,往后是不是要被人直接拿刀架在脖子上?还是连对手都没看见,就糊里糊涂地丢了脑袋?!” 陈瑶看着杨锦决绝的模样,无奈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慕晟不比慕宁,新帝虽然比先帝更专权,威望终究有些不足。” 杨锦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冷声道:“世家虽说平日里各有算计,但苏家这事,已经是犯众怒。灭人满门,打破了底线,这是要所有人都不安宁!我不委屈吗?!” 说罢,杨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者,你们给我的那些暗卫也该正儿八经地去做个合格的暗卫了。不然,真的成了一群只会哄我玩的废物,他们不得被同袍嘲笑三十年?叫他们顺着今日留下的蛛丝马迹查下去,等攥住了把柄,我要那群阴沟里的老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瑶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书放回桌案,仿佛先前急切的人不是她。 宁裕侯理了理小伯爷有些凌乱的领口道:“沉住气,若误判了局势,只会让对手得意。” 小伯爷走到窗前,望着暗沉的天色,攥紧了拳头:“我心里有数。” 陈瑶望着杨锦坚毅的侧脸,深知她已下定决心,再难更改:“你是我们护着的人,也是我亲自选择的人。当初你说天无二日把那堆东西还给了我。如今,还是你自己去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杨锦接过陈瑶手上的玉佩。那是周镇先前作为凭据给了两人的。 “周镇怕是忘了,咱们宁裕侯到底多有钱。”小伯爷骄傲地说。 宁裕侯陈瑶:…… 算了…… 阴阳怪气总好过滥杀无辜。 “没多少钱,也就富可敌国。”嗯,敌过七国。陈瑶默默地在心里补充。 陈瑶放权,李立生和高凌靖都扑在朝堂和军队上,杨锦可不就撒开了手干吗?摸鱼了好几年的暗卫们昼伏夜出,顺着血腥味儿开始不择手段的深挖线索。 对此,暗卫们格外羡慕在杨锦身边摸鱼了一辈子的老前辈们:小主子这时有时无的事业心,怎么就在我们这儿起飞了? 杨锦的房间第一次灯火彻夜通明,桌上堆满情报信函,与陈瑶逐字逐句分析,拟定着计划,每一步都慎之又慎,只等时机成熟,便如蛰伏的猛兽般扑向仇敌,直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6) 高凌靖其实不是很想和杨锦继续掰扯军队犒赏到底是所谓的战场搜刮的战利品还是陈瑶的灰色收入。 但是宁远侯不在乎,小伯爷在乎!而且,宁裕侯她偏心啊! 从前的宁裕侯为了天下安稳按住了杨锦,如今恨不能把整个天下补偿给人家! 陈瑶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班师回朝的高凌靖看着熊孩子不依不饶的样子,先深吸一口气,才对着杨锦说道:“不管怎样,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不能让军中将士寒心,也不能任由这不明不白的事情抹黑朝廷名声。” 杨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高凌靖一眼:“就凭你?你以为宁裕侯真能事事护着你?假扮未婚夫习惯了,还真当自己是人家的相公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赶来,是陈瑶身边的丫鬟。 丫鬟气喘吁吁地行礼后,语气急促地道:“两位莫要再争了,我家侯爷有请。此事另有隐情,小姐愿意对侯爷和小伯爷将一切真相道明。” 高凌靖和杨锦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杨锦不明白陈瑶为什么要节外生枝,高凌靖不明白陈瑶为什么牵扯杨锦。 二人来到宁裕侯府的书房,只见陈瑶一脸憔悴地坐在那里,看到她们到来,缓缓开口:“犒赏之事,并非是你所想那般。是我故意为之。”顿了顿,陈瑶才继续补充,“为的是引出隐藏在军中的一股势力……”这话是陈瑶说给高凌靖的听的,但疲惫也是真的疲惫。 高凌靖闻言眉头紧皱:“侯爷为何如此行事?这样做风险极大。甚至会……” 陈瑶苦笑一声:“若不用此险招,那股势力未必会出手。家国天下,从一开始就潜藏的病症,迟早酿成大祸。只是,说到底委屈了将军。” 杨锦冷哼一声:“瑶姐这次倒是难得的好心机。可若是失败,定远侯便成了板上钉钉的替罪羔羊。定远侯有失,你与阿生,没人能独善其身!” 陈瑶看向杨锦:“我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唇亡齿寒的道理我都懂。我也有在暗中派人保护表哥的安危。” 高凌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怪陈瑶擅作主张,还是该佩服她的谋略,当然还有对杨锦不可忽略的嫉妒——宁裕侯偏心啊! 陈瑶拿出一份密函递给高凌靖:“这便是那股势力的一些线索,现在交给将军最为妥当。” 高凌靖接过密函,神色变得严肃。 杨锦却突然道:“瑶姐既然早有谋划,如今为何要将此事道出?” 陈瑶目光坚定:“因为接下来需要定远侯全力配合。单凭我一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剿灭那股势力。” “你的时间……”杨锦的所有小脾气都没有了!时光回溯的后遗症这么快吗?! 高凌靖听到杨锦提到时光回溯,心中一惊。她知道陈瑶身体一直不同,却没想到与时光回溯有关。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高凌靖握紧拳头:“放心,定当全力以赴。” 杨锦也走上前来:“瑶姐……” 陈瑶微微一笑,揉了揉杨锦的头发:“无妨,我哪怕是死,也要活到某些人死了之后。” 三人开始商讨对策,决定由高凌靖带领亲信深入军营调查,揪出潜伏之人;杨锦则利用家族关系网收集外部情报,阻断那股势力的外援。而陈瑶坐镇后方,统筹全局并研究密函中的线索寻找关键突破点。 高凌靖再次出发之际,回头看了一眼陈瑶,眼神复杂。她知道此次行动不仅关乎国家安危,更关乎陈瑶最后的心愿。 杨锦拍了拍高凌靖的肩膀:“哥,靠你了哦。” 定远侯深深地看着小伯爷,沉默了一瞬,才带着亲卫离开。 等高凌靖离开,杨锦才对陈瑶问道:“苏家的事,真的不跟哥提前打个招呼吗?毕竟涉及高家旁支……” “只是旁支而已。她又不是家主,管不了的。哪怕是让她知道了,也不过是让她心神动摇,毫无益处。”陈瑶打断了杨锦的话,随后反问道,“你这是怕我最后反水?为了她,直接捅你一刀吗?” 杨锦急忙摆手:“瑶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终究瞒不住,哥要是到时候怪罪下来……”我又要挨打! 陈瑶轻轻摇头:“不会的。表哥的性子太冷,就算怀疑也不会自找麻烦。等一切尘埃落定,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只要她此时不知道,不会分心坏事就好。” 高凌靖进了宫,和慕晟要了圣旨,才再次进入帝都军营,不动声色地展开调查。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她很快发现几个可疑之人。但此刻的定远侯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悄悄安排人手监视——定远侯在战场模式又切换到将军状态到底有大能耐呢?被她胖揍过的韩、赵、魏三国将军和国主们不想说话并亲切问候了高氏的列祖列宗! 杨锦那边,利用家族广泛的人脉关系,也查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她发现这股势力背后似乎有着境外力量的支持——齐国是怎么掺和进来的?闲啊? 杨锦还有心情吐槽,陈瑶却是开始收网了——江南的世家力量,宁裕侯的商业帝国,以及定远侯代表的军队,信息汇聚向同一个地方,目标直指…… 清风楼! 至于清风楼的目标么? 帝都粮库! 此事一旦让他们得手,帝都必然大乱。陈瑶立刻传信给高凌靖和杨锦告知此事——一方面让熊孩子压住留守者,同时安生地不要搞事情!另一方面,让高凌靖全力出手镇压,永绝后患!至于李立生?她负责在后面捡证据,等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就把那些混蛋扔进坑里填埋! 高凌靖在得知这一重要消息后,却选择佯装自己对此毫不知情,引诱敌人主动现身——她有意地放松了对那几个行迹十分可疑之人的严密监视。表面上看,好像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但实际上,却在暗中密切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就等待着抓到那个最佳时机直接给敌人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杨锦也没有丝毫懈怠。她难得不那么懒散和摸鱼,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对那些与境外势力相互勾结渠道的排查工作之中。通过各种手段和线索,竟也能逐步深入调查,还掌控这些探子之间的联系规律,将计就计玩了一手谍中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齐国方面竟然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或许是因为他们内部出现了泄密者,又或者是凭借这一行人 天生就敏锐的直觉,总之,齐国方面意识到情况不妙,并迅速做出反应,大大加快了原本的计划进程。一时间,局势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双方都在争分夺秒…… 杨锦贪玩,高凌靖是知道的,但高凌靖没想到杨锦连这么要命的事也敢玩!定远侯也想亲切问候陈家和杨家的十八代祖宗了——都是陈瑶!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当年本侯就拿鞭子该抽她! 哪怕心里再咆哮,再想收拾杨锦,高凌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同时,她还要更加努力地盯紧那些可疑之人!果然,哪怕起了疑心,但面对已经迫在眉睫的事情,哪怕知道有陷阱,那些人也要赌一把——输了一定万劫不复,赢了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清风楼潜伏的人马开始朝着粮库方向秘密集结。就在他们即将动手之时,高凌靖率领早已埋伏好的士兵将其一网打尽。 一时间,厮杀声响彻粮库外围!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7) 定远侯征战边疆的二十多年给帝都这些人带来了安定的日子。宁裕侯配合定远侯的这些时光,也让帝都这些人日子越过越好。李立生的补丁作用和杨锦没有人撑腰的过分安分。四个效果的综合作用才有了那盛世清平。这些人也就逐渐忘了当年怀仁和仁礼两位太子的惨烈。 历史用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人类永远不会吸取教训和经验! 当粮库前的警卫片区化作两方对垒的厮杀之地时,繁华的帝都瞬间血气冲天! 就在这一片血腥混乱之中,杨锦和陈瑶在宁裕侯府登高远眺——李立生换了金戈铁甲,带着最后十人压阵。前方的高凌靖率队冲杀,毫无顾忌!高凌靖本就是预备走征伐之旅的,这些年的边关生活也早就断了她心底的柔软,她看到眼前惨状,心中依然平静无波,手中长剑一挥,便冲入乱阵之中,所到之处,倒下一片妄图趁乱作恶之人。 很快,清风楼那边就后继无力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战场拼杀的。而作为谋逆者的他们,也不可能像定远侯这样光明正大的调动武装力量。 尘埃即将落定时,远方再次传来马蹄声,宁裕侯面对这场帝都之乱,终究没有选择沉默。随着宁裕侯的护卫队出手,这场本就有预谋的叛乱与镇压,终究落下帷幕。 “瑶姐……你终究,选了他吗?”杨锦的眼中,失落和释然互相交织。在自己和高凌靖之间,杨锦从没觉得陈瑶会选择自己——从前被留下,如今也是留下。 宁裕侯的管家指挥着剩下的护卫将杨锦牢牢的保护在宛如铜墙铁壁的宁裕侯府。 “小伯爷,您还好吗?”管家看着杨锦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也有些心疼。实际上,三百人的卫队满编一直是两百二十人。陈瑶只带走了其中并不算拔尖的八十人。 陈瑶并不是不在乎杨锦,而是…… 太在乎。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杨锦问管家,“我并不会违背她。”杨锦的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手腕被自己握得一圈乌青,掌心一直按着的信号烟火始终没有动。 “小伯爷……”管家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陈瑶的安排——杨锦看起来太难过了。 “我在听。”杨锦对陈瑶的人,从来是有问必答。 管家叹了口气,看着杨锦的手腕位置,缓缓地道:“无论如何,侯爷总希望您能好好地生活。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希望您都别再卷入纷争之中。这一生,安稳,喜乐,长无忧。” 杨锦苦笑一声:“她总是喜欢这样自作主张。从前如此,如今亦然。”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递过来一封信,“这是侯爷临走留给您的。” 杨锦一脸不在乎地接过,却又急切地打开信,只见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愿君此生安。 泪水瞬间模糊了杨锦的双眼。她知道这或许是陈瑶对她最后的温柔。 另一边,高凌靖得胜而归,却不见丝毫喜悦。她来到陈瑶面前,声音带着嫉妒与故作冷冽的不近人情:“你为何如此护着她?” 陈瑶目光坚定,语气平稳,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因为我爱她。” 高凌靖握紧拳头,“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算什么?表妹,你不是个多情的人。” 陈瑶一笑,不知是笑高凌靖的过分自信,还是笑自己也曾这么信誓旦旦。她看着远方,缓缓道:“你于我如挚友。”顿了顿,陈瑶似乎是在找寻合适的词语,“她于我,乃灵魂之歌。”说完这句话,宁裕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表哥,你我尚有兄妹之谊。”你我世交,何必如此呢? 这话说得……高凌靖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默默接受,她看着不远处,先去处理剩下的事。 杨锦在侯府中慢慢平复心情后,带着七八个人,来到了这粮库之地。 有些话,她终究想听陈瑶亲自说。 陈瑶看到杨锦到来并不意外,但还是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杨锦:“我选的是她,也不是她,而是这天下太平。我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我要考虑更多,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杨锦微微一愣,随后苦笑,“是我痴心妄想。” 此时,高凌靖再次骑马缓缓而来,身上还带着战斗后的血迹。她看了看杨锦,又看向陈瑶,“叛乱已平,接下来就要处理善后之事。” 陈瑶点了点头:“表哥辛苦。” 杨锦默默转身准备离开,她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知足了。 陈瑶却伸手拉住了她:“你去哪儿?” 杨锦回答:“我想去看看这战后的都城,好好想想以后的路。” 陈瑶轻声道:“我同你一起。” “不必。”杨锦下意识地拒绝。 “锦儿……”陈瑶的声音缱绻——她不来,她不会死缠烂打。可她来了,她不想放手。最后的温柔?那也要走到最后才行! 高凌靖看着她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明白,在陈瑶心里,杨锦有着特殊的位置,不过她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嫉妒。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继续守卫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而杨锦和陈瑶,在经历这场动乱后,彼此的心似乎靠得更近了些,至于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知。 定远之威,宁裕之富(8) 岁月是这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江湖与朝堂的纠葛就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苏家之事,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波浪。杨锦和陈瑶本就身处旋涡中心,如今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杨锦此刻的语气中满是委屈,精致的面容也因为愤懑而染上了一抹别样不甘:“苏家的事……当真不可为?”自成为留守者后,她何曾这般被人明目张胆地打过脸?想当初,哪怕是神光女帝圣王在世,信陵君又是撒娇卖萌的跟女帝求情,又是有礼有节跟女帝讨公平的时候,那些世家大族也未曾做出如此混账不堪、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公然屠戮苏家满门!这到底是在警告谁?!那血腥的场景,杨锦不想再回想半分! 陈瑶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她的答案斩钉截铁:“不能。”那些逝去的生命,即便最后能报了仇,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让那复仇的血污,再次玷污了本就坎坷的黄泉路罢了。 陈瑶的嘴角微微一抿,似是想起了往昔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也多有妥协,眼眸中闪过一丝悲凉。 杨锦咬了咬嘴唇,又接着问道:“清风楼灭杀苏家满门,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清风楼的案子,旁人避之不及,能够退避三舍。可他们几个却是想躲也躲不开的! 定远侯高凌靖、宁裕侯陈瑶,还有京兆尹李立生——世家子向来有组团的习惯。 而杨锦,更是与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血脉实实在在可以追溯到苏氏,是如假包换的受害者遗孤,这血海深仇,叫她如何轻易放下?何况,这事儿未必不是冲着她来的! 陈瑶讽刺地一笑,那笑容里却透着无尽的沧桑:“为了世家子神秘的力量,也为了那长生不老的野心啊。”她抬眸望向天空,仿佛想要看穿那苍穹之上是否真的有仙人存在,“天上人想还俗,地上人想成仙,这世间众人皆被困在这围城一般的欲望里,着实是十足的讽刺啊……” 杨锦气得握紧了拳头,眼中恨意一闪而过:“那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任由清风楼逍遥法外?若是江南那边趁机反扑,那这天下又该如何?”杨锦向来无所谓样子也放下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急——苏家的冤屈还未得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那罪魁祸首继续肆意妄为?真被那些后辈肆意地打脸一次又一次,她还不如直接去死!呸!她就是鱼死网破,也不会自己先死! 陈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想要将一份沉稳传递给她,安抚道:“自然不会,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她抬头望向远方,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看到那未来的局势走向,“你知道吗?那些人终究是害怕了。在你带着借周家刺探清风楼本相,又以依璇为借口凝聚江南之后,他们终于想起了留守者的恐怖。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周氏祭典只能化作火海,可那也不过是世家给出的,最敷衍的一个交代罢了。他们更害怕的是,原本的缓兵之计最后弄巧成拙,成了你迅速推平帝都的导火索。所以才选了我来拖延你的进度。或者说,他们觉得,我能让你乱了阵脚。于是就有了那个神秘女子看似完美又令人震惊,实际上却漏洞百出的身世试探。” 正说着,一个身影匆匆朝着她们走来,步伐急促,神色紧张,正是她们安插在清风楼附近的眼线。那人来到近前,单膝跪地,禀报道:“主子,清风楼近日将举行一场秘密集会。” 杨锦听闻,眼睛顿时一亮,仿佛看到了复仇的曙光:“这或许是个机会。”她兴奋地搓了搓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全然没了刚刚的委屈与愤懑——小伯爷从来是个性情中人。 陈瑶微微颔首,看着杨锦那急切的样子,打趣道:“又想去玩了?”话语虽是调侃,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谨慎,毕竟清风楼可不是好对付的。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杨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把读书的那股子灵气都用在了和陈瑶斗嘴上,“朝堂上,巴不得江湖势力互相残杀呢,留守者和世家同样是棋子罢了。既然如此,跟世家掰掰手腕又如何呢?反正,本君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小伯爷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乖。”陈瑶冷笑一声,佯装生气道,“谁给你的勇气,觉得你可以挑战我了?”顿了顿,宁裕侯的语气变冷,“‘本君’?锦儿,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我没有!”杨锦赶忙摆手,可还没等她再多说几句,就见陈瑶已经作势要动手了。可怜那杨锦,虽有着五十多岁老太太的实际情况,却顶着十五六岁的身体状态,再次犹如十八岁那年般,毫无反抗之力地挨了陈瑶一顿板子。那模样别提多委屈了!小伯爷抱着宁裕侯的脖子,哭得不能再假,可嘴里却嘟囔着一些不服气的话——小伯爷主打输人不输阵! 抽完这“熊孩子”,陈瑶也不再耽搁,拉着杨锦就开始做起了计划。 杨锦负责召集一些可靠的江湖人士,她本就在江湖中有些名声,那些侠义之士听闻是要打击清风楼这般作恶多端的势力,纷纷踊跃前来,都想着能在这场正义之战中出一份力。 而陈瑶则凭借着自己在商场上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通过层层打探,也获取了不少关于清风楼秘密集会的关键信息。毕竟那些世家大族,在看热闹这事儿上从来都是足够积极的,有时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经过陈瑶简单的梳理,便能拼凑出有用的线索来——世家想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珠子都蹦到宁裕侯的脸上了! 集会当晚,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仿佛给这即将展开的风云之战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陈瑶凭借着巧妙的易容术,带着杨锦小心翼翼地混进了清风楼内部。她的动作娴熟,神情镇定,一看就是经历过诸多此类场面的,只是那熟练的模样,多少让人有些心疼——不知是历经了小伯爷多少回胡搅蛮缠才练就了宁裕侯这样的轻驾就熟! 清风楼内灯火通明,然而那明亮的灯光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平静,让人莫名地心生不安。 杨锦紧紧握着手中的佩剑,那剑虽是普通,却也被她攥得更紧了几分,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增添些勇气。 袭击和围堵突如其来,杨锦本就不是个能征善战的人设。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剑法和应对显得更加杂乱无章,一副在围攻下稍有不慎就要完蛋的样子。 而在另一侧,陈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密室入口,她心中一动,想着这密室里说不定藏着清风楼的诸多秘密,正要进入查看究竟时,一个黑影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那异样的气息瞬间让陈瑶警惕起来,她猛地转身,几乎是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交手起来。 几招过后,陈瑶的气息瞬间紧绷,她心中暗惊——清风楼主!没想到这般轻易就碰到了这清风楼的头号人物,看来今晚这场战斗,注定是艰难无比了!或者说,这场戏到底怎么落幕,有些无法控制了! 另一边的杨锦,经过一番苦战,好不容易才搞定了周围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她此时已是踉踉跄跄,疲惫不堪,可一想到陈瑶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便顾不上歇息,朝着陈瑶所在之处赶去。小伯爷此刻的心理还是有些恶劣和贪玩——这做戏还真就是全套的,若是被清风楼的人看出破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呀。 杨锦赶到时,正看到陈瑶与清风楼主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只见两人身形交错,剑影刀光闪烁,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强大的内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搅动得紊乱起来。 杨锦顾不上疲惫,深吸一口气,立刻拔剑加入战斗——你可以觉得小伯爷的攻击力不足,但不能觉得小伯爷是个菜鸡!论耐力,她也就比那三个差一截,当年从学院毕业也是前十的排名! 清风楼主没想到杨锦在经历了一场激战之后还有余力再战,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转念一想,杨锦毕竟刚从一场激战中脱身,体力定是消耗不少,当下又信心十足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的清风楼主,立刻把杨锦当成了突破点,招招狠厉,直指要害,那攻势如狂风骤雨般朝着杨锦席卷而去。 杨锦原本还有三分做戏的意思,可等她发现自己被这清风楼主当做软柿子拿捏的时候,小伯爷那脾气可就上来了! 身形在战斗中险象环生,可手上的招架滴水不漏。杨锦此刻差点没气笑了,心里暗自腹诽:你亲爹都不敢把孤当软柿子捏!你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是脑子纯粹不好用啊?真自以为你爹那是心疼我这个妹妹才对我好呢?! 杨锦越想越气,又想起当年亲祖母做过的那些事——为了你那个生父,你太祖母可是煞费苦心啊!——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气息也随之一变。 陈瑶与杨锦相处多年,对她自是熟悉无比,杨锦气息一变,她便知道杨锦的心乱了。当下心底迅速做出决定——速战速决! 再这般纠缠下去,只怕变数更多,若是真的陷入清风楼的重重包围,那可就真的要危险了。 陈瑶看准时机,调动全身内力,一招凌厉无比地攻向清风楼主破绽之处。清风楼主躲避不及,那锋利的剑尖瞬间划破他的衣衫,鲜血立刻喷洒出来,在这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清风楼主脚尖一点,忍着伤痛,快速拉开和陈瑶二人的距离,他眼中满是警惕与恨意,却也不敢再贸然进攻了。 “退让?能让你退半步都算我学艺不精!”杨锦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小伯爷这口气今天必须出! 她趁着清风楼主身形不稳的机会,借着陈瑶刚刚攻击的力道,一剑朝着清风楼主刺去。 清风楼主瞳孔顿时一缩,连忙侧身一闪,心中暗惊:这杨锦竟然如此难缠,全然没了刚刚那副狼狈的模样。世家子向来惜命,杨锦和自己也不会例外! 可此刻,他却被杨锦逼得有些狼狈了。虽说他刚才反应迅速,可左臂还是被杨锦的剑再次划伤,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让他忍不住面露狰狞之色。 清风楼主恼羞成怒,双手快速结印,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强大的气流朝着杨锦和陈瑶汹涌冲来,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让人胆寒。 陈瑶的潜意识让她第一时间拉着杨锦迅速后退,可那冲击力实在太大,两人还是被震得差点摔倒在地,脚步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清风楼主见状,猛地扑了过来,双掌带着黑色的光芒,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杀意,直逼两人。 陈瑶见状,咬了咬牙,翻身而起,全力抵挡,可那强大的力量还是透过剑身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杨锦强忍着伤痛,将体内的内力汇聚于剑尖,瞅准机会朝着清风楼主的后心刺去! 清风楼主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出,杨锦的剑竟被击飞出去,哐当一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陈瑶见状,一手托住杨锦的身子,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使出自己的绝招,只见长剑带着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如流星般射向清风楼主。 清风楼主躲避之时,露出了空门,杨锦眼尖,脚尖轻抬捡起一块碎石,用尽全身力气踢出,那罡风裹挟着浓烈的杀意,正中清风楼主的额头。 清风楼主脚步踉跄了几下,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倒地不起,眼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杨锦和陈瑶相互扶住对方,望着倒下的清风楼主,两人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场恶战,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至于后面的问题? 定远侯和京兆尹的努力不需要宁裕侯和小伯爷关心! 陈瑶和杨锦很确定! 旧年遗恨,皆是不甘 杨锦虽然只有两个堂哥,但她有很多侄子,比如刚才被她们弄死的那个清风楼主也是其中之一。 被陈瑶护在怀里的杨锦是真的累了,力量没有极限,但承载力量的载体有极限。杨锦的身体毕竟是个快六十岁的老人。所谓回溯时光的小伎俩,骗骗那些傻瓜也就罢了,不能连自己都骗。 马车走的不快,外头围着的是属于宁裕侯的仪仗队以及护卫。熊孩子不就爱大排场拉开,看着好玩又霸气吗? 陈瑶懂! 马车里,杨锦难得大胆地靠在陈瑶怀中,语气疲惫。她轻声呢喃道:“瑶姐,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片破败的叶子,随时都会飘落、枯萎。” 陈瑶闻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说:“不会的,锦儿。你就是有些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等清风楼的判决下来,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我带上仪仗队,咱们一路风风光光的。这次,我们不赶时间,随便你怎么玩,你都有我在。不管怎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杨锦微微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依赖和惶恐:“可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瑶姐,我害怕以后看不到你…们了。我真的想陪着你。” 陈瑶听出了杨锦的顾虑,将她搂得更紧些,坚定地说:“别这么说。锦儿,我们可以去找寻更多修复方法。有些事不一定完全正确。这种力量既然存在,又被允许应用,它就有可以维持长久的可能。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只要能让你恢复健康,我都愿意去试一试。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杨锦听了这话,心中满是感动,嘴角泛起一抹虚弱的微笑,下意识地攥紧了陈瑶的袖子:“瑶姐,你真好。有你这句话,就算现在去见祖宗,我都能昂着头了。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 陈瑶赶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要好好活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呢。当年是我一念之差,如今,我不想让彼此遗憾。” 杨锦乖巧地点点头,在陈瑶的怀抱中慢慢闭上眼休息:“我累了。” “乖,睡,我在。”陈瑶静静地搂住杨锦,眼神竟然是一片平静无波!? …… 杨锦这一觉睡得很沉,陈瑶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直到马车缓缓驶入侯府。陈瑶小心翼翼地抱起杨锦,往内室走去。 安置好杨锦后,陈瑶亲自去查看膳食准备的情况。她知道,杨锦现在需要营养滋补。或者说,杨锦需要更多的元气补充。 然而,当陈瑶端着精心熬制的汤回到房间时,却发现杨锦不见了。她的脸上闪过紧张和怒火,迅速放下东西,立刻吩咐所有侍卫下人去四处寻找熊孩子。最后经过层层排查,侍卫们终于在花园的角落找到了要命的小伯爷。 原来杨锦醒来没看到陈瑶,便下意识地出来找。宁裕侯府向来是杨锦休息玩乐的地方,下人们就算看到小伯爷到处玩也不敢多说什么。杨锦可不就去了自己最爱的花园里吗? 陈瑶能说什么?特权是自己给的,任性是自己惯的!就算真要教训,也不差这一回! 陈瑶无奈又心疼地责备了杨锦几句:“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那般无知懵懂,怎么还任性妄为起来?”然后就准备扶着带杨锦回房喝汤。 “我没有……”杨锦心里自然是委屈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你……” “锦儿,有些事,不要一直逃避。”装疯卖傻固然是一种处理方式,可这种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之前她们几个人不在,杨锦一个人势单力孤,这种糊弄鬼,鬼都不会信的理由,陈瑶勉强信了。但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彼此心里都清楚! 回到屋子里,杨锦漫不经心地喝着汤,突然说:“瑶姐,我还是不能原谅。我放不下!”语气里的愤慨和委屈,一如当年。 陈瑶差点红了眼眶,却还是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祖父母亦如此。” 杨锦握住陈瑶的手,眼中的怨恨依旧:“我从来信你。可这件事……” 陈瑶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杨锦说:“锦儿,我知道这事对你伤害极大,但仇恨只会折磨你自己。” 杨锦低下头,沉默良久才说:“瑶姐,那本就是我应得的家业,他们怎能如此算计?同样是儿孙,是骨血,我又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我不是个男子吗?” 陈瑶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我都明白,我的锦儿一直是个心软的好孩子,所以,我们要用更好的方式去回击。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强大起来,做出一番大事业,让他们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杨锦苦笑一声:“瑶姐,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家业。虽然年年我都这么抱怨,可我并不曾对二堂哥家做什么。”顿了顿,杨锦的眸子里满是苦涩和不安,“当年我就选择过了。” 陈瑶握紧杨锦的手,说道:“锦儿,我知道你善良。但有时候,善良也要带有锋芒。你的不在意,在他们眼里或许是软弱可欺。” 杨锦抬眼看着陈瑶,似有所悟。 “我们不需要用残忍手段对付他们,但拿回属于你的尊重和公正并不为过。你看,你有我,还有众多支持你的人,我们可以一步步改变现状。”陈瑶目光坚定。 杨锦沉思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瑶姐,我并不想再纠再缠下去了。当年那件事,我的确是因为猝不及防被突然逼到了绝境,但最后废长立幼绝对不是那些觊觎者愿意的结果。过去,那般艰难,我没有输,将来不会比那时候更艰难,所以我绝不会输。可,瑶姐……我终究不甘心。” 为何是我? “锦儿,我会陪你面对一切。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先调养好你的身子。”陈瑶把杨锦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你乖乖的。人生这条路不论怎么选,如何走,总要有遗憾。这次,我陪你走。” 杨锦靠向陈瑶怀里:“瑶姐……一个人,太累了。”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陈瑶抱紧杨锦,一下一下轻拍着杨锦的后背,到底让她安心睡了。 鹬蚌渔翁,复楚国祚 杨锦没有回到江南。 或许这就是这方世界对杨锦最后的仁慈。 随着清风楼彻底崩塌,杨锦去见了清霜姑娘最后一面。 曾经风情万种的花楼招牌,此刻只有气息奄奄,寿命将终。 杨锦站在清霜面前,缓缓道出了一切真相——周镇与周家做下的局中局,清风楼主又从中借力打力。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无辜卷入世家夺嫡的丑恶纷争的无辜之人,最终被裹挟进罪恶旋涡,一同沉沦为罪人。 清霜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泛起惊涛骇浪,随后转为无尽的悲伤。她嘴唇颤抖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清霜才轻轻开口:“原来如此,这么多年竟是一场骗局。”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杨锦有些心疼,闭了闭眼睛,似乎是想伸出手想为她拭泪,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清霜看向杨锦,眼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杨锦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一直蒙骗。毕竟……我也曾是受骗的人。” 世家子各有各的秘密,清霜知道,这话并非敷衍。她凄然一笑:“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是平静地陈述和疲惫。 杨锦心中一阵酸涩,轻声道:“虽已无意义,可我不愿你带着谎言离开。”杨锦说到底是同病相怜,“虽说人生难得糊涂,但都要做鬼了,还是别糊涂了。” 清霜微微怔愣,随后苦笑:“你倒是难得的好人。世家竟能养出你这样的性子,看来,是有许多人把你保护的很好。” 两人一时无言,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过了片刻,杨锦打破沉默:“若有来生,愿你生在平凡人家,无忧无虑,远离这世间纷扰。” 清霜抬眸看着他,目光中有了些许温度:“那你呢?” 杨锦自嘲一笑:“我自是背负家族命运。只是不知来生是否还能有这般清醒。” 清霜的手慢慢抬起,握住了杨锦垂在身侧的衣角,就像抓住最后一丝温暖:“这一世,能得你坦诚相告,也算不枉此生。” 杨锦感受到那轻微的拉扯,心中悸动。她道:“我陪你走过这最后的时光。” 清霜道:“劳烦小伯爷,送我最后一程。” “好。”杨锦手中薄酒一杯喂进清霜嘴里,一如当初在清风楼调戏美人那般放荡不羁。 “周镇,我要看着他的下场。”清霜姑娘的最后一口气依旧如此罢了。 爱恨分明,只为一人。 “应你。”杨锦轻声回应道。 …… 周镇的恶行逐渐被揭露是意料之中的事。当时在周氏祭典,杨锦以留守者出面报复,这是世家内斗,旁人不会在意。可如今,是朝堂以雷霆之势清除逆贼。不论周氏和周镇试图如何挣扎,各方势力都不会再庇护。何况,苏家灭门惨案,触及的可不是区区世家底线——只要可以挽回,没人愿意看着整个世道沦丧!因为没人能保证,自己会一直稳坐钓鱼台! 看着周家大宅被围堵,周镇被押解而出,清霜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笑。 “终于……”她声音微弱。杨锦紧紧握着她渐渐冰冷的手,“真是个讽刺的……笑话。” “希望你来生幸福。”杨锦喃喃道。 清霜姑娘死的很平静,也很迅速,对这个巨大的案子来说,毫无波澜。曾经那些为她疯狂的男男女女也不会在意一个风尘女子的下场和生死。 杨锦将这个无辜却又不无辜的人埋在了一棵青松下,既不立碑也没有盖墓——松柏长青,愿尔长宁。这是小伯爷的祝福,也是小伯爷自己的期盼。 小伯爷并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撕下那为了生存的伪装,小伯爷的眼神宛如大道无情——爱世间,不爱世人。 “锦儿。”陈瑶知道牢房里出了岔子,她更知道杨锦做了什么。宁裕侯没有管什么规矩和压力,只是默默地替杨锦把痕迹清扫干净。 “瑶姐。”杨锦回应,“对不起。” “知道了。还有什么想做的吗?”陈瑶不信杨锦看不出国主慕晟的心思——苏家是皇后同族,这里面要真没有一点朝廷默许,她们当初也不会在皇子中选择替慕晟站台。慕晟的心,比养父慕宁黑多了。 “皇后的意思呢?”留守者与世家鹬蚌相争,还将后族彻底碾碎,那渔翁得利的是谁呢?杨锦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皇位上那个的不确定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人。 “她知道。已经去祈福了。一年后,会有新后入主后宫。”陈瑶的语气平静又温和。 “复国旧号?”兜兜转转,也该走到这一步了。杨锦只是在陈述,而不是询问。 “很有趣对。”陈瑶依旧是避重就轻。 杨锦点了点头:“我想去吃糖糕。” “好。”陈瑶牵着杨锦走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祖宗之灵,荷万民之望,今临此天下,念往昔之辉煌,追本溯源,思我族先辈曾以“楚”立邦,威震四海,德被山川,其威其德,铭刻于青史,流传于万民之口,令后世子孙追思不已。 遥想当年,楚地广袤,物产丰饶,楚人雄踞江汉,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创不世之基业。文化灿烂,楚辞华章传颂千古,礼义道德滋养人心,工艺百家亦领时代之先,实乃盛极一时之邦国也。 然岁月不饶,历经变故,国号更迭。然深埋于吾等血脉之中的“楚”之印记,从未磨灭。今四海平和,民生渐安,朕顺应天意,俯察民情,为承继先辈之志,重扬楚之威名,彰显吾族之荣耀,特昭告天下,仍以国号为“楚”。 自诏书颁布之日起,一应典章制度、礼仪规制等,皆将逐步依楚之旧俗,去芜存菁,重铸风华。 朝堂之上,不论出身,凡有能者,皆可为国效力,共筑盛世之基。民间诸事,亦当秉仁厚、勤勉之风。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工商,使万民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望天下臣民,悉知朕意。愿我大楚,自此之后,威加海内,福泽绵延,千秋万代,永传于世。 露布之下,百姓聚集,而后又散去。 “这不是给百姓看的。”李立生站在不远处,一脸讽刺地道。 高凌靖无所谓地回答:“你说,慕晟会不会出兵?” “这重要吗?”李立生反问。 高凌靖道:“会让杨锦吃不到糖糕。” 那确实特别重要! 质询一下,七国锋芒 小伯爷这辈子就这么点爱好——吃糖糕,看热闹,跟陈瑶撒娇。要是吃不到糖糕,小伯爷能不闹腾吗? “怎么突然闹这么大动静?锦君,你到底做了什么?”一位“君榜”的留守者质问道。 和陈瑶估计的一年缓冲不同,皇后的果决超过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自以为和皇后相知相许的国主慕晟——在知道苏家灭门惨案有慕晟的推波助澜和冷眼旁观之时,皇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宫中的宫女太监安排了去处。至于娘家陪嫁的那些人则送去了礼国公府。除了世家和皇族宗室之外,国主恐怕不会顾忌。 帝后和离。 这四个字足以概括这段时间的风起云涌。 留守者是疯子,但疯子在正常情况下惜命。同时,疯子又有超过常人的智慧和敏锐!这些人自然会察觉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威胁。 何况,杨锦又不打算瞒着他们!这些事情从不曾避讳留守者的势力,甚至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 “本君做什么,需要和你一个废物汇报吗?”杨锦不屑地道。 帝,君,王,三榜排名。 杨锦在君榜魁首! 管事儿管到顶头上司这里,你以为你是谁? 杨锦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是真情实感。 “可是帝后……”那位留守者还要争辩。 “帝后合则两利,分则俱伤。”杨锦回过头,暴虐的杀意在周身激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没人再多话,杨锦才继续道:“帝后合则两利,分则俱伤。若同心携手,共理朝纲,则内可稳后宫秩序,外能安天下民心,使社稷得长久之安稳,令黎庶享太平之岁月。若各怀异心,互争高下,必致朝堂波谲云诡,家国动荡不安,陷万民于水火而不得善终。”这段话几乎所有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但真正宣之于口的寥寥无几。 因为当他们踏入官场朝堂的时候,就已经忘记这句话了。 天下生民为本,到最后不过是一句笑话。 “锦君,毕竟是家事。”都说帝后不是寻常夫妻,可说到底还是夫妻。夫妻和离,外人能做什么呢?留守者试图说服杨锦,“锦君纵然与皇后有旧,但这天下安稳终究要落在国主身上。” “国主?你们能十年弄死了十七个。我不问事,不管事,却从没有跌落榜首,也从不曾被人挑战,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杨锦冷笑,“这时候,你们想起他是国主了?” “锦君的意思,是要动我齐国了?”齐楚大范围边境相邻,楚国一旦出兵,确实会很让齐国不安。 “本君做不了楚国的主。你若是不能与齐国同心,两人撤了就是。楚国的留守者,想过日子的就别出头。想博富贵的,别和本君说那些虚伪的借口。不然,本君顺手牵羊,你们也怪不得我。” “锦君你!”本来还在嘲笑齐国倒霉的楚国人员顿时慌了——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锦君,三晋不曾得罪锦君,更不曾为难宁裕侯。”韩、赵、魏三家的留守者异口同声,“我们只想过安生日子。” 燕国的留守者阴恻恻地道:“定远侯身上的伤,总不能都是我和齐国干的?” “锦君,我秦国愿意将苏小姐接回秦国奉养。苏氏日后,与秦国同光。”秦国留守者的话直击要害。 杨锦耸了耸肩:“你若能说服她,本君不会拦你们。” “是。”听到这句话,秦国留守者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至于其他人的小心思?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可是至理名言! …… 打发走所有讨厌的留守者,小伯爷此时却没心思吃糖糕了。她满心都是陈瑶的安危——别看她跟留守者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她也不敢完全保证秩序的最后安稳。帝后和离之事本就牵连甚广,又是在皇后没了娘家之后的敏感时间。会有无数人揣测苏家灭门惨案的背后故事。 小伯爷匆匆赶到陈瑶身边,只见她一脸淡然:“怎么跑这么急?就这么惦记这口糖糕?我已经叫人去江南接厨子了。”(你别担心,江南的事,我的人会处理好。) 这已经是明示了。 “你不怕么?”小伯爷忍不住问道。(这事你知道多少?) 陈瑶轻轻摇了摇头,“我早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我有准备,也不怕出事,只是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瑶姐总是对的。”杨锦道。(你还真是料敌先机。) 这时,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国主慕晟试图挽回皇后,然而皇后心意已决。帝后的争吵内容太过劲爆,属于帝后敢说,别人不敢听的那种。 小伯爷握紧了拳头:“那家伙还不死心。” 陈瑶看了那报信的人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打发了人:“随他去,如今我们只需顾好自己。” 但事情并未就此平息,一些支持国主的势力开始暗中针对与皇后亲近之人。 陈瑶带着杨锦躲进了自家在郊外的别院。别院里,杨锦亲自下厨做糖糕给杨锦吃。 杨锦吃着糖糕,心中也是感慨:“有你在,乱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陈瑶的手顿了顿:“我说了,这次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杨锦干脆利落地又咬了一口糖糕。 两人相视一笑。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别院突然被一群神秘人包围。 杨锦顿时眼神一凛,手中握紧了武器——有人撑腰的小伯爷,属于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形杀器! 陈瑶倒是镇定自若,轻声道:“看来,他们还是找来了。慕晟这个人啊……倒是更像当年的怀仁太子。” 杨锦听到这话,立刻放松下来,安静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这些神秘人显然训练有素,慢慢向别院逼近。就在他们和护卫别院的侍卫厮杀,即将冲破防线之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原来是一直忠心于皇后的一支秘密力量赶来救援。 双方激战变三方二打一,这可就有说道了。 杨锦和陈瑶并不想连累他人,皇后的出手也让她们感到意外。看来,苏家灭门惨案的事,皇后确实被慕晟瞒住了。 杨锦和陈瑶对视一眼,趁乱杀出一条血路逃进了附近的山林。山林中危机四伏,但两人相互扶持,倒不至于走投无路。 杨锦看着陈瑶,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保护我?你这小家伙还学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吗?”陈瑶浅笑回应。 她们很快在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躲避起来。外面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四下打量着,各有心思。 杨锦在心中暗下决定:这次一定要彻底解决背后的隐患!二十年,三十年,我还要再等多久?!再拖下去,我还能等得到吗? 不如…… 一劳永逸! 而此刻的陈瑶望着洞外的景色,心想:再闹腾下去,七国都要乱了。乱世与盛世,兴亡之下,白骨累累! 定局不变,始终如一 “锦儿。”/“瑶姐。” 两人同时开口,眉宇间是相似的情态。 “你说。”陈瑶无奈地笑了笑,对杨锦,终究是有所亏欠。 杨锦歪了歪头,眸子里似乎散去了久违的阴郁:“你们也是留守者。” “嗯……”陈瑶没有否认,“阿生不是。” 世家从不自绝后路。 李立生不是留守者,所以李立生是官不是爵。 一开始就很明白的答案。 杨锦的笑容仿佛经历了万千时光:“我能知道,你是谁,你们是谁吗?” “我是你的瑶姐。”陈瑶回答道,“一直都是。” “好。”不说就不问。杨锦的心里并不是没有答案。只不过,有一丝侥幸。 “你选择哪一边?”陈瑶温声道。 若彼此对立,又该如何? 对杨锦,陈瑶还能舍得第二次吗? 杨锦静静地看着陈瑶,眼中满是坚定:“我选的不是哪一边。我选的,从来都是你这一边,瑶姐。不管对错,我只会选择你。” 陈瑶微微一愣,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担忧。 “锦儿,我早就说过……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你真的想好了吗?”陈瑶的声音清浅,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在学院读书的那个午后,蟾宫折桂的野望与盛夏的蝉鸣一同化作永久的记忆。 杨锦走上前拉住陈瑶的手:“瑶姐,从我们第一次相遇之时,我的命运就已经和你,和你们交织在一起。过去你保护我,现在,轮到我站在你身边了。你们从没有选择抛弃,我如今也不会。”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握了握杨锦的手:“那便一起面对。哪怕天塌下来,我也该把你送进屋子里。”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洞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洞内呜咽声层层叠叠,像是在诉说着未知的命运。而她们两人,却在这一刻无比安心,因为她们知道,从此刻起,她们将携手走向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一个本该确定却不会再确定的未来。 两人警惕地观察四周,沿着小路慢慢走着,紧张的气氛里竟平添了几分宁静而祥和。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之人冷笑道:“陈瑶,你以为你还能逃多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陈瑶将杨锦护在身后,神色镇定:“我本就没打算逃,不过你们要动我,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黑衣人哄笑起来,随即就要一拥而上。 “镇!”杨锦毕竟年幼,这是当初她们留下杨锦的借口,但也不全是借口——年幼意味着无知,而无知者,无畏! “言出法随!你是帝榜……”为首的那人突然一愣,“不对,帝榜没有变动。你……您……您……难道是那位?” “本君,锦。”杨锦嘴角的笑意淡漠,如同在看死人。 “锦君……”所有袭杀者的身体都在颤抖。 陈瑶仔细感受着这些气息,吐出一句“周王真是,对我分外上心。” 留守者的总数量不足世家的十分之一但能压着世家打。一方面是世家确实不想内斗,另一方面,世家确实菜——能成为留守者的基本都是世家内部离经叛道的天才。留守者整个群体可以说就是一个叛逆者联盟!而留守者内部除了世家子熟知的族人与族老,还有凌驾于常识规则的所谓“帝君王”三榜——或称之以名,或尊之以姓,坠以其榜,又定排名。 比如杨锦的“锦君”,又比如陈瑶口中的“周王”。 杨锦紧紧握住陈瑶的手,手心汗水慢慢渗了出来——她怕陈瑶拒绝和恼火! 陈瑶察觉到了杨锦的不安,轻轻拍了拍杨锦的手,随后规则与力量同时爆发,一时间光芒闪烁,压住了所有黑衣人。 “这感觉,好受吗?”眼见有几个在翻白眼已经要死过去的样子,杨锦问出了心里的好奇——毕竟,陈瑶又不会对杨锦下死手!她不怂! 黑衣人们: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骂人!除非忍不住! “瑶九王,何必跟底下的人计较?”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 “叫周王跟我说话!”陈瑶是世家大小姐的温润人设没错,但不妨碍她仗剑走天涯!不会有人真以为那庞大的商业帝国能够靠和气生财一直屹立不倒?不会真有傻子觉得宁裕侯只是个运气好的生意人? 杨锦压着自己没行动,是因为陈瑶不让!还是一副“你敢动,我就敢死给你看”的样子!杨锦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第无数次威胁,她依然只敢选择妥协!她赌不起!而且,能让陈瑶那么警惕的人…… 杨锦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周镇和周钰。 一场经年的谋划,一个突如其来的找茬冲突。 真的只是,巧合吗? 黑衣人们听到这话简直要疯!他们能做到还会被派来当炮灰?虽然他们想捡漏,活该去死! 清冷男子:“瑶九!” “让周伯朴亲自来!”陈瑶再次重复,“周十一,你这个手下败将还是凉快待着!” 被称为的周十一的男人脸色一变,正欲发作,却又似想到什么,强忍着怒气哼了一声。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众人皆望向声源处,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缓缓走来。 “瑶九,许久不见。”老者便是所谓的周伯朴。 陈瑶冷笑:“周王,今日这般大动干戈,就只为了对付我吗?” 周明微抬头,目光复杂地在杨锦和陈瑶之间流转:“当初不该放任你们接触锦儿。而且,你知晓太多秘密,留不得。” 杨锦上前一步:“想动瑶姐,得先过我这关。” 周明微打量着杨锦,似乎在寻找昔日那个孩子的模样,终究叹了一口气:“我在听到锦王的时候就该想到是你。没想到最终养虎为患。锦儿,你选择的人,是她吗?”说完,她双手一挥,四周涌出更多黑衣人。 “姐姐……为什么?”杨锦还是想知道周明微的目的。难道说从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场骗局吗? 周明微没有回答杨锦的话,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旋即又变得冰冷:“锦儿,你还小,不懂这世间的复杂。今天你若是退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杨锦摇了摇头,第一次正面作出选择:“绝不可能!我永远不会抛下瑶姐的。” 陈瑶感受到杨锦的决心,心中暖流涌动,她轻声道:“锦儿,你不必如此。本就是我们……” “她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留下你!你被她们抛弃了几十年!”周明微怒道。 “可是,你也是有备而来的,对吗?”杨锦的双眸血色弥漫,“姐姐,你也是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呀。” 与她们,并无不同! “锦儿!”周明微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能长大成人的世家子从没有傻子! 何况是更胜一筹的留守者! “瑶姐,我说过,同生共死,永不相负。”杨锦紧紧握着陈瑶的手,一如当年。 周明微见状,冷哼一声:“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示意黑衣人动手。 就在黑衣人即将扑上来之际,突然天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住手。”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从半空飘落而下。 “院长?”陈瑶和杨锦齐声惊呼。原来这位长者是她们曾经就读学院的院长。 院长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周明微身上:“周王,到此为止,莫要再造杀孽。” 周明微皱眉:“院长,这是我的事。” 院长淡然一笑:“你要跟我动手?” 两王对垒,战则必胜 周明微顿时止住了所有动作。 跟老院长动手? 呵…… 当年就半截土埋到脖子的人,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主持公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留守者三榜上唯一没现身过,号称“不死凤凰”,传言中已经与天同寿的帝榜榜首,恐怕就是这位了! 周明微缓缓放下了扬起的手,眼神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神情取代。 老院长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我本以为你会冲动行事。”老院长轻声说。 “您早就知道我不会真的动手?”周明微苦笑。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曾祖母,您怎么在这里?”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跑了过来。他看到周明微和老院长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禁疑惑。 老院长笑着解释:“只是一点小误会罢了。” 少年看向周明微,目光中满是信任与依赖。 周明微心中一动,刚刚的怒火早已消散,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目光满是慈爱,轻声说:“没事,我们走。” 少年乖巧地点点头,跟着周明微离开了,只留下老院长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们远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王!”周十一不淡定了!没有周明微撑腰,他会被陈瑶好好料理的!三榜榜单,从无水分!陈瑶的排名在他之上啊! 周明微带走了自己的所有人手,也表达了周家最终的立场——两不相帮! “不愧是周平王一脉。这份当机立断就胜过许多人。”陈瑶可不相信老院长三言两语就能让周明微放弃经年谋划,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只怕就是周氏真正的少主!难道在这一代的游戏构建里,不论周镇还是周钰,都是一开始就被放弃的靶子吗? “那么,现在我们也该算算账了。”杨锦看向慌乱的周十一和地上幸存的黑衣人——周明微若想动手,不会这么粗糙和直白。但,周明微再细致,架不住有蠢货着急出头立功啊!比如,地上的这些蠢货和旁边自以为是的蠢货主人! “锦君……”周十一的心头狂跳。 君榜十二人,个个人中龙凤,杨锦能把其他十一个君榜的人死死压在自己下面,真会是世人眼中那个不学无术,身娇体弱的大小姐吗?! 明明真相早就摆在眼前,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杨锦一步步走近,周十一不断后退,那些黑衣人也瑟瑟发抖。慢慢地,杨锦停在周十一面前,冷冷地道:“你以为,只要挑起事端,就能够得偿所愿?今天,便是你的末日!”杨锦说着手中寒光一闪。 周十一绝望地看着那抹寒芒在瞳孔中放大,他下意识地闭眼,却听到耳边一声惨叫! 原来是陈瑶突然出手,让这一击直接偏了方向,打在了一个黑衣人身上。 “瑶姐……”杨锦皱眉,随即停下动作,“万一伤了你如何是好?” 陈瑶 脱口而出:“你不会。”这股自信不仅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肯定,更来自于对杨锦的信任。顿了顿,陈瑶继续道,“十一王不能死于君榜之人。” 三榜不下压,更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不然早就死绝了! 杨锦冷哼一声,心虚地挪开视线:“我一时忘了。” “我还没有老到不辨真假。”陈瑶无奈地看着杨锦,“你乖,我没想放过他。” 周十一听了这话,心里刚升起一丝希望又陡然落下,而后就听见陈瑶说:“以下犯上,开罪君榜,本来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年的定榜挑战赛,你们可怂得很。” 杨锦闻言立刻放肆地笑了起来:“不仅怂还识时务者为俊杰。君榜从四往上就没人敢挑战。上次君四还说无聊,想看看能不能跟七、八、九打个商量,换个排名顺位,能和那些挑战者玩玩。”作为君榜的榜首,绝对的实力差距让杨锦可以花样嘲笑他们! “你也想换吗?”陈瑶突然问道。 “不好玩……”杨锦脱口而出,然后发现自己又完蛋了! “呵呵……果然……”熊孩子永远不会因为年龄增长变得懂事!听到杨锦回答的陈瑶嘴角微微一抽。 至于老院长…… 多次直面过熊孩子威力的老院长当然是不动如山啦! 陈瑶看向周十一:“你是选择受罚,还是选择被我揍过再受罚?” 周十一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力反抗,只能选择受罚。 “重惩!”杨锦冷声补充。 有君榜榜首的关照,除非帝榜出面,不然周十一恐怕离死不远了。 帝榜榜首老院长就一直看着,没有阻止杨锦的话,周十一的最终下场可想而知了。 望着周十一离去的背影,杨锦喃喃自语:“这就是妄图搅乱局势的下场。” 老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轻轻叹了口气说:“这场纷争总算暂时平息了。” “院长大义。”杨锦下意识地将陈瑶挡在身后。 “小家伙还是这么警惕。”老院长说着走远了,“我等着你进帝榜。” “死也不可能!”杨锦对老院长的背影大喊。 至于那些黑衣人?从周明微出现的那一刻,留守者明面上的势力就已经在赶过来收拾残局了。 刺杀? 呵呵…… 被血浸透的世家规矩里,可是有一条“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的。 留守者也一样! 可以在定榜赛去争,可以在挑战赛出手,可以在任何明面上设局坑害,但刺杀? 绝不允许! 杨锦转头看向陈瑶,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瑶姐,我棒不棒?” 陈瑶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鬼精鬼精的。不过,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下榜出手?”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杨锦说着拔腿就跑! 陈瑶立刻追了过去。 至于这里的事?周十一知道该怎么处理——没人不想要自己的命……? 而周明微带着少年回到住处后,少年好奇地问起之前发生的事。周明微耐心地解释着家族间的纷争与平衡,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突然,少年眼睛一亮,说道:“曾祖母,我也要像您一样厉害。” 周明微鼓励道:“好,那你可得努力。” 另一边,周十一受到惩罚后,根本不知悔改,反而心中更加怨恨。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报复。于是他偷偷联系了一些暗中势力,打算再次挑起事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杨锦的眼里,甚至陈瑶也从杨锦的那些针对性地调整命令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杨锦有没有故意透露给陈瑶? 锦君年幼,只是藏不住事而已嘛! 君榜齐全,定榜之争 “非要这样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图什么呢?”杨锦一脸悲悯地念叨着。 “是十一王?”高凌靖没想到有一天还要正面掺和进留守者三榜的争夺。留守者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往死里玩的,不碰三榜,就有机会金蝉脱壳。 杨锦上榜是必然,陈瑶上榜是意外。 “哥也知道?”杨锦顿了顿,“姐夫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你再叫一句就得挨打。”高凌靖淡淡地道。 姐夫的前提是有姐姐,杨锦正经叫过的姐姐只有周明微和陈瑶,对高凌靖开口的那个姐夫对应的姐姐就只剩下陈瑶。 但,这是有前提的。 宁裕侯不反对和定远侯夫妻搭配,但小伯爷不能主动提起定远侯是姐夫! “瑶姐疼我,她舍不得打我。”杨锦挨打的理由有很多,但是,单单因为叫了一声姐夫就挨打?绝不可能! 高凌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心累这句话是自己这辈子的写照了:“你呀,总是这么任性。这次三榜之争凶险异常,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杨锦却满不在乎,双手抱胸道:“三榜之争?那些人也配?以我为基石,也到了第三代了。”顿了顿,杨锦的语气低落下来,“那个孩子,是周氏少主?不管怎样,我都要站在瑶姐这边。”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高凌靖眼神一凛,瞬间警惕起来。 只见陈瑶缓缓走进屋内,她看了一眼杨锦,又看向高凌靖:“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呢?是不是背着我商量怎么阻止我上榜?”这话的内容有些剑拔弩张,可这语气怎么也不像在生气。 杨锦立马跑到陈瑶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瑶姐,我们只是担心你嘛。” 陈瑶轻轻拍了下杨锦的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插手。” “可是……”杨锦试图打个商量。 陈瑶抬手握住杨锦的手腕,而后再次强调了一句:“锦儿,我说了,你不要插手。” 高凌靖走上前,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这其中牵扯太多,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陈瑶微微一笑,眼中透着坚定:“我会怕这个吗?既然决定参与,就不会退缩。而且我相信,只要有信心,一定能应对一切难关。” 说完,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高凌靖叹了口气,他深知陈瑶一旦下定决心就难以改变:“至少,让我在暗中协助你。” 陈瑶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不许擅自行动打乱我的计划。” 杨锦兴奋地点头:“瑶姐最好了。” 随着三榜之争日期渐近,气氛越发紧张。陈瑶每日都在精心做准备。 杨锦属于不会被挑战的人,高凌靖则是不会争榜的。他俩闲着也是闲着,按照先前约定在暗中调查其他参与者的情报。 然而,就在三榜之争即将开启的前夕,杨锦竟然真的得到消息有人针对陈瑶设下陷阱。 “出手?”高凌靖向来直接,既然查到了,顺手破坏了对方的布局就行,多大的事呢? 杨锦却拦住了高凌靖的动作:“我们答应过瑶姐不擅自出手的。你若不先告诉她,小心被她秋后算账。” 高凌靖沉默了一瞬,慢悠悠地朝陈瑶那边去。 当他们将信息告知陈瑶时,陈瑶脸上并无惊慌之色,反而无所谓地笑道:“周十一还是这么蠢。我早就料到了,这不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吗?” “十一王到底年轻气盛。算起来,他是咱们孙辈?”杨锦一副老祖母的语气。 “幺房出长辈,说是子辈也行。”陈瑶一本正经地跟杨锦探讨着这么个不重要的问题。 高凌靖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扶额苦笑。 “瑶姐,虽说是将计就计,但还是得谨慎些。”杨锦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说道,“阴沟里翻船就算能掰回来,这脸也被打得够疼。” “放心,我心中有数。”陈瑶拍了拍杨锦的肩膀以示安抚。 很快,新一届的定榜挑战赛又开始了。 世家派出了新一代人员来观战,留守者当中有心争榜单排名的人已经陆续到达。 陈瑶踏入场地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四周。 周十一看到陈瑶现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以为自己的陷阱就要得逞。 “十一王,你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陈瑶故作不知地笑道。 “吾当与九王同喜。”周十一冷笑着回答,“九王如今守榜还是挑榜?” “守就守呗。本王还没老呢。”陈瑶回应道。 杨锦难得和其他君榜成员一起坐在观战席上——从她当上这个榜首,她从来都是缺席的。至于挑战者?君七都打不赢,君四都不敢去搞的一帮废物,有什么跟君一说挑战?君四可以承认自己菜,但一个打不过自己的菜鸡去染指自己上面那三位?君四不要脸吗? “四,最近怎么样?”杨锦斜靠在座位上,看着下面喧闹的擂台,一如既往地爱八卦。 君四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我有名字,理。周家的事,辰二怎么看?” 君二嘴角微微上扬:“我坐着看。周王护短。你说,那位周王够不够挑榜?” 君三主动道:“我看,定九危险。” “君九这么不行啊?”君二调侃道,“怎么?和君十玩大发了,连家门都守不住?” “辰二!你闭嘴!”君九忍不住反驳,“本君只是遇到了克制!不是本君不如她!” “本君也只是体力略逊于她,不能够持久战!本君不是打不过她!”君十也忍不住反驳。 君十一和君十二沉默是金。 他俩是真的打不赢周明微! “好了,看比赛。”杨锦漫不经心地道。 比赛正式开始,周十一和陈瑶毫无意外地打了起来。擂台上,周十一率先发动攻击,他招招狠厉,直逼陈瑶要害。陈瑶却身形轻盈,巧妙地躲避着。看似处于下风,实则她一直在寻找周十一招式中的破绽。 就在周十一以为即将成功之时,陈瑶突然反击。剑出如龙,腾云驾雾!这一套招式众人从未见陈瑶用过。 刹那间,场上光芒大盛,周十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一时乱了阵脚。 陈瑶趁势而上,几招下来就制住了周十一。 “十一王,你的算计太过稚嫩。”陈瑶轻声说道。 此时全场哗然,原本看好周十一的人们都惊愕不已。 杨锦在观战席上激动地跳起来欢呼:“瑶姐最棒!” 高凌靖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周十一满脸羞愤,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反倒害了自己。 陈瑶从容地站在场中央,接受着众人惊叹的目光,这场胜利让她在三榜之争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她分别朝着杨锦和高凌靖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去,眼中满是自信——宁裕侯能把一切算计起来,靠的就是不怕死! 定榜之赛,八卦的心 “九王这锋芒……”君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杨锦。 杨锦一脸惊叹的样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九王这是要警告新生代?” 君二则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我看并非如此简单。九王此举,怕是还有别的深意。” 杨锦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向君二:“哦?二啊,你这多少有点儿危言耸听啊……陈家这位九王与本君年龄相仿,都不是年轻人了。何必如此呢?难道你知道什么内幕不成?” 君二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心中所想。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锦君久在红尘,不知留守者的更替。这位瑶九王上榜太过突兀,当时就有人断言九王已经是极限,不过三届。可这已经是第五届了。且,我曾听闻九王近年来一直在寻人,一个对她来说极为特殊之人。此次这般展露锋芒,或许是想吸引那人的注意也说不定。” 杨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竟有此事?可帝都之中并未听说有谁与九王有渊源。且,那十一王毕竟是周氏之人,与周王同宗,何必要枉做小人?” 君二苦笑着耸耸肩:“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瑶九是商贾大户,性子重利,行事向来难以捉摸,这背后的真相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说完,君二的视线再次不自觉地投向远处九王所在之处,眼眸深处藏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此时,陈瑶似有所感,朝着君二这边看了过来。君二心头一惊,赶忙移开视线。 杨锦将君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二啊,你莫不是看上了那瑶九王?都是曾祖辈的人了,别真叫人看笑话哦~” 君二脸微微一红,矢口否认:“怎会,锦君莫要乱猜。且瑶九这人……我总觉得熟悉。” 杨锦肯定不信:我的人,你熟悉?那我算什么?算绿了?脑子里想着一堆有的没的,杨锦正欲再追问一二,忽见下方的人群一阵骚动。 原来是周明微携着周十一去跟陈瑶打招呼。周王这个王榜的魁首亲自下场提携同族,还是特意选在挑战赛的首轮,颇有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 周十一跟在周明微背后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他看到陈瑶平静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嫉恨。周王倒是神色如常,笑着和众人寒暄,摆出一副对周十一的维护的架势来。 陈瑶见状,故作无辜地莲步轻移走上前去:“见过周王。” 周明微虚扶了一把:“陈九,你倒是真没辜负老院长。不必多礼了。今日盛会,大家尽兴便好。” 陈瑶浅笑回应:“比不得学姐您,天资卓越耀眼,自从结业之后,有老院长一路保驾护航。” 君二坐上面,隐约能看到下面的状态,盯着观察几人的互动,心中暗自思忖瑶九王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而杨锦呢?本就是引蛇出洞,现在恐怕更有趣了。她时不时地打量君二,总感觉君二瞒着她许多事情。 “慕辰,你不会真动了凡心?”杨锦嘴里不安生,心里也盘算着君二慕辰能不能打过她那个醋王姐夫高凌靖。 君二连忙摇头:“锦君可饶了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兴师动众了。” “说来也是奇怪。周氏一向在留守者深耕不辍,大有的一统天下的感觉。可在我们这一代却格外克制。在锦君您上位前还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您那年异军突起之后,周氏就不再染指君榜了。”君四有些感慨地说着。 “哦?你的意思是,本君一人压一族?”杨锦大言不惭地自夸了一句,而后又道,“本君若有这样的本事,何必在君榜躺着?帝榜之首,那才是一人压一族的绝对实力,如同泰山镇五岳,不可逾越分毫。” 君三笑了笑,对杨锦道:“锦君这话就是谦虚了。您哪怕久出不归,也没人敢挑动君榜,足以说明您的实力。旁人不管,我是心服口服的。” “君三!你!”君五和君六只觉得人在一旁坐,大锅天上来! 就在这时,陈瑶像是察觉到了君二的注视,她找了个借口脱离了周王等人的交谈圈,将目光落在君二的方向。 君二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旁的杨锦则是看好戏般地挑了挑眉。 “瞧着,是佳人有约啊?二,你桃花开了。”君三幸灾乐祸的笑道。 “锦君,不如将人请上来?辰二难得有美人关注。”君四笑得更大声。 “你们这些人!当了曾祖还这么孩子心性!”君五有时候是真搞不懂这些东西的恶趣味: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变态吗? 杨锦又看向其他几人,见他们都是忍着笑点头,配合地道:“那就请九王上台一叙。” 杨锦话音落下,自有对应的人去把陈瑶引到君榜观战台。 “见过诸位君上。二公子,为何一直盯着小王看?”陈瑶站定在君二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瑶上台的时候,君十、君十一和君十二已经站了起来。等陈瑶行完礼,三人也回了礼。君七、君八和君九则是等陈瑶起身才站起身还了半礼。君五、君六则是坐着拱手还礼。 听到陈瑶这话,杨锦和君三同时去看君二。 君二尴尬地咳了一声,“九王误会了,只是刚刚听到一些传闻,一时失神。” “哦?什么传闻?”陈瑶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君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听闻九王在寻人,不知可有此事?” 陈瑶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二公子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是小王的私事,还望君上莫要过多关注。” 说完,陈瑶准备转身离开。君二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越发好奇。杨锦拍了拍君二的肩膀:“看来这里面确实大有文章。不过你最好还是少牵扯进去,这九王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君二默默地点了点头,但眼睛仍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陈瑶远去的身影。 “啧~黄昏恋古原啊~”君三看热闹不嫌事大。 杨锦明知事情大,还是执意看热闹:“二啊,你要有觉悟,你们都是个曾祖的辈分了!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不然啊,晚节不保也就罢了,叫后人跟着抬不起头,祖坟不得被炸啊?” 君二闻言嘴角微微颤抖:这就不能指望点儿好?他虽然表面上点头应和,但心里却像猫抓一样难受。 几天后,君二偶然得知陈瑶常去城郊的一处旧宅。他忍不住偷偷前往查看。 君二躲在暗处,看见陈瑶对着一幅画像发呆,画像中的人像已模糊不清。陈瑶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年,我只能靠回忆度日。有时觉得空虚又绝望……” 君二心中大为震惊,原来这传言竟是真的。 正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君二的肩上,他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杨锦。 “你还是跟着人了?也不怕阴沟里翻船?那可是例外中的例外。”杨锦无奈叹气,似乎真的在担心君二的境遇。 君二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陈瑶已经消失不见。正诧异间,周围涌出一群黑衣人。 “你们是谁?”君二拔剑戒备。 黑衣人并不答话直接攻来。 杨锦这会儿也只能陪着演一出并肩作战,力有不敌。而后一道身影闪现。陈瑶去而复返,出手凌厉击退了黑衣人。 “你们走,今天之事莫要再提。”陈瑶冷淡地对二人说道。 君二满心疑惑却只能先跟着杨锦离开,他知道这背后的秘密更加扑朔迷离了。 君二回到住所后,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陈瑶离去时那略带清冷的背影。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君二决定暗中调查这件事。他先是拜访了几位曾经与陈瑶有过交集的旧友,从他们口中得知陈瑶寻找之人似乎与一段年少时的救命之恩有关。 与此同时,陈瑶发现君二还在调查自己,她主动找到君二。两人见面,气氛略显紧张。 陈瑶先开口:“二公子,你为何非要探寻我的秘密?” 君二诚恳地说:“我并无恶意,只是对你之事充满好奇。若冒犯了你,还请原谅。” 陈瑶看着君二真诚的眼睛,心中一动,缓缓道出往事。原来多年前她落魄之时被一人所救,从此念念不忘,如今强大起来只想报恩或者相伴余生。 君二听完,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怜惜之情。之后,君二表示愿意帮助陈瑶一起寻找那个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一种微妙的情感在心间慢慢滋生。君二还和陈瑶约定等定榜挑战赛结束后,就一同踏上寻人之旅。 对此,杨锦气得三天没吃好饭,高凌靖差点决定冲榜! 虽然知道是演戏,但快被偷家就很气! “哥,别再擦剑了,我害怕。”杨锦恨不能抱紧瑟瑟发抖地自己,“不是说好了要引蛇出洞吗?如今,请君入瓮也……也……”杨锦敏锐地察觉到高凌靖的剑气更加锋利了。 高凌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地让杨锦更慌了。 “也得真有本事收网才行。”高凌靖终于开了口,手上擦拭宝剑的动作却没停。 杨锦知道,这意味着高凌靖动了真怒。 “哥,他肯定会上当的,我们准备这么周全。慕辰虽然有些缺心眼,他背后那位可知道自己的命门。”杨锦试图安抚高凌靖。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异动。高凌靖瞬间站起,将宝剑握于手中。 只见一人缓缓走进院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你们以为这点小计谋就能困住我?”来人正是君二背后的帝榜支持者——苏离。 高凌靖向前一步,将杨锦护在身后:“苏离,离开!不然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苏离大笑起来:“就凭你?还有你身后那个胆小鬼?”杨锦气得握紧拳头,却被高凌靖轻轻拍了拍示意冷静。 高凌靖冷冷道:“苏离,离开!” 苏离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说:“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能耐。”说着便释放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威压。 高凌靖毫不畏惧,提剑飞身而上,剑光大盛,直刺苏离。苏离侧身躲过,同时拍出一掌,两人瞬间交起手来。 杨锦在一旁紧张观望,她心里明白高凌靖虽强,但苏离也不容小觑。战斗越发激烈,高凌靖瞅准时机,用剑尖挑破苏离的衣袖,苏离一惊,没想到高凌靖如此厉害。 这时杨锦看准机会,抛出一张早已备好的符篆,符篆在空中化作一道光冲向苏离。苏离躲避不及,被击中后倒退数步。 高凌靖身形如电,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乘胜追击而去,剑尖直直地指向苏离那脆弱的咽喉部位。 苏离眼见这凌厉的攻势,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之色,但他仍强装镇定,咬紧牙关说道:“你们竟真要杀我?难道就不怕苏氏和慕氏联手对付你们吗?到时必然后悔莫及!” 然而,面对苏离的威胁,高凌靖却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冷漠无情,仿佛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一般,冷冷地道:“哼,就算如此,今日也定要先解决了你这个祸害再说!” 话音未落,只见她猛然一提气,双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苏离疾驰而去。同时,手中的长剑更是顺势向前一刺,速度快得惊人。 千钧一发之际,苏离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拼尽全力向后退去。尽管动作略显狼狈,但终究还是勉强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趁着这个间隙,苏离不敢有丝毫耽搁,使出浑身解数,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座小院。而高凌靖见他逃走,却并未立刻追上前去,反倒是缓缓收剑入鞘,然后转过身来,朝着杨锦所在的方向走去。 见到高凌靖走过来,杨锦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哥,为何放他走?放虎归山……” 高凌靖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杨锦的小脑袋,解释道:“穷寇莫追。且,即让他逃掉一时又如何?苏氏灭门惨案事成定局,苏氏如今是逆水行舟,他们没得选。” 听了高凌靖这番话,杨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道:“哥,瑶姐那儿是不是停下?毕竟现在情况有变……” 还未等她说完,高凌靖便摆了摆手打断道:“无妨。慕辰,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醋海生波,将计就计(1) 第二天,留守者那边传出消息,帝榜第三的苏离宣布闭关修养,他背后的势力也暂时收敛了许多。高凌靖和杨锦的生活也逐渐恢复平静。但杨锦发现,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高凌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夜里,杨锦来到高凌靖房外,看到他正对着月亮发呆。 杨锦轻轻地走近:“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苏离?” 高凌靖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杨锦:“我后怕。” 杨锦心中一动,脸颊微微泛红:“哥,我知道分寸。” 高凌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杨锦坐在身边:“那日与苏离交手,我才发觉自己仍不够强大,如果当时他更强一些,我恐怕保护不了你。” 杨锦的心猛地一颤,原来他的沉默是因为这个。 “哥,你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我们是一起面对危险的呀。”杨锦靠向高凌靖的肩膀。 高凌靖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 “陈的叮嘱,我记得。”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情与无奈。 杨锦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哥,别担心。会有结果的。” 高凌靖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凝视着杨锦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杨锦的发丝。高凌靖忍不住抬手将她的头发捋顺,手指划过杨锦的脸庞,杨锦的脸一下子红透了。高凌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连忙收回手。 “哥,其实我一直在努力修炼。”杨锦打破尴尬说道。 高凌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进步很快。” 定榜挑战赛继续进行,陈瑶和君二的流言满天飞。杨锦与高凌靖的流言也是铺天盖地。 陈瑶一时间不知道该吃醋还是该生气——熊孩子会玩啊? 陈瑶和慕辰的互相利用算是明牌,唯一让慕辰措手不及的就是苏离闭关。 高凌靖并不是苏离的对手,苏离忌讳的是杨锦。灭门惨案后,苏氏血脉的悲戚一直在持续影响着幸存者。 苏离的突然撤手,让慕辰慌乱了一下,迅速试图和陈瑶切割。但,陈瑶能让他跑了? 陈瑶堵住了慕辰的去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想溜?” 慕辰一脸无奈:“九王,现在局势变了,我得重新规划。” 陈瑶哼了一声:“你想得美,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装出我要找的故人,真是好本事!” 而另一边,杨锦和高凌靖正在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高凌靖说:“虽然苏离暂时闭关了,但他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苏家……一开始就是跳板吗?” 杨锦坚定地点点头:“哥……你是怕……” 就在他们商议之时,突然收到消息,苏离闭关之地有异常波动。 高凌靖眉头一皱:“难道他闭关有诈?” 杨锦心中担忧:“不管怎样,我们得去看看。” 于是二人朝着苏离闭关之处赶去。 到达那里时,发现周围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苏离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的苏离竟散发出比之前更强大的灵力。 苏离冷笑道:“你们果然来了,这次可不会让你们轻易逃脱。” 高凌靖握紧手中剑,警惕地看着苏离。杨锦则悄悄捏紧符篆,随时准备出手。 苏离双手一挥,四周涌出一群黑影,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们。高凌靖率先冲入黑影中,剑法凌厉,所到之处黑影消散。杨锦也不甘示弱,口中念咒,符篆飞出,精准地消灭靠近的黑影。 然而苏离趁着他们对付黑影,突然发动偷袭,一道灵力直射向杨锦。高凌靖见状,毫不犹豫地转身挡在杨锦身前,硬生生受下这一击,嘴角溢出鲜血。 “哥!”杨锦惊呼。高凌靖却不顾伤痛,再次提剑冲向苏离,剑身光芒大盛。杨锦也冷静下来,集中精力施展最强力量。 苏离只觉得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压来,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中不禁暗自一惊。 而此时,高凌靖手中的长剑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如闪电般朝着苏离直刺而来! 眼看这一剑就要刺穿苏离的身体,杨锦所施展的法术也已呼啸而至,瞬间将苏离完全笼罩其中。 面对这双重夹击,苏离避无可避,尽管他拼尽全力想要躲闪,但最终还是未能逃脱厄运。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苏离被法术重重击中,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伤势过重,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哼,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走了!”高凌靖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苏离,眼神冷漠至极,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苏离望着逐渐逼近的高凌靖,眼中满是绝望之色。他知道,今日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后悔吗?或许有过那么一瞬。可,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苏氏那一支灭门的惨案,终究让苏离心神不安。不然,他不会那么急切地强行动手。 杨锦作为君榜榜首,那是仅次于帝榜的存在。 苏离恍惚间意识到,或许杨锦的力量,不逊于帝榜上任何一个人!苏离没有对帝榜排名发起冲击是因为不敢。未战先怯的结局从来是注定的。帝榜那位魁首毕竟上了年纪。至于帝榜榜眼?神秘地如同深渊。苏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骗局!他缓缓地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这时,杨锦突然快步走到高凌靖身旁,伸手拦住了她:“不可” 高凌靖疑惑地看着杨锦:“为什么?他屡次想要害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杨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哥,杀了他只会引来更多麻烦,他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氏在伤筋动骨的选择关口,没理由针对任何一个可能拉拢的力量!恐怕其中还有隐情。” 高凌靖皱眉思考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剑。 苏离迟迟没有受到攻击,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惊讶。 杨锦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着苏离:“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或者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虽然有苏氏血脉,从不曾与苏氏瓜葛。苏氏对我而言算是血亲有缘,不至于必须赶尽杀绝!” 苏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帝榜那位,他答应我只要除掉你,就帮我重振苏家。红尘之中的那一脉是财富和支撑。” 杨锦和高凌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没想到背后还有帝榜插手。 “你说的是哪一位?别装糊涂!总共就三个人!”杨锦直白地道。 “帝二。”苏离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意义。 帝榜总共三个人,帝一朱承晟,帝二张禾,帝三苏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高凌靖问道。 苏离苦笑:“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垂死挣扎,随你们处置。” 杨锦站起身来:“我们可以不杀你,但你付得出赎身的代价吗?” 苏离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们想要什么?” “苏氏,与我有亲啊……”杨锦轻声道。 醋海生波,将计就计(2) 杨锦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这份亲缘了。苏氏的血脉虽是杨锦的一部分,但世家代代联姻,没人知道一个世家子的血脉里到底混杂着多少古老家族的过去。 然而,杨锦却始终忘不掉苏家人独有的温润眉眼。每一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她都会想起苏家先辈留下的这双眼睛。 曾经,苏家也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然后在一次又一次地时光冲刷下化作如今的四下飘零。 被灭门的那一支和杨锦的血脉并不近,所以那场屠戮的目标从来都是杨锦,是楚国外戚。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帝二出面找到我。”苏离也是在感应到杨锦身上稀薄的血脉时,才隐约有了几分明悟,“你的身上有他们需要的特殊力量。这股力量被束缚在你的身体中。苏氏,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把锁。” 杨锦心中一惊,“特殊力量?为什么我从未察觉?” 苏离轻轻叹了口气:“这股力量被封印多年,按道理来说,早就沉寂消散。可事实却截然相反。若不是帝二这次的急迫,我也不会猜到这里。苏家先辈中有人知晓这股力量的危险,曾以血脉为锁,将其压制。” 杨锦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那帝二为何会告诉你这些?他又有何目的?” 苏离长叹一声,难得耐心地给杨锦当科普老师。毕竟,小命攥在人家手里呢:“这股力量存在于世间任意一个角落。人,只是其中拥有较多的一个群体。世家子又是所有人,汇聚这股力量最多的存在。除了苏氏,熊氏、赵氏、吴氏、郑氏、李氏、楚氏、慕氏,都曾承载这股力量。帝二……想解开这股力量为己所用。” 杨锦微微点头,却提出了第二个疑问:“苏氏代慕家?” 苏氏,皇后娘家,最终会取代楚国皇族慕氏,开创新朝吗? 苏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非如此。红尘中的苏氏也不是只有那一支。苏氏纵然要取代慕氏也不会是现在。楚国苏皇后虽参与朝政,但重心依旧在后宫,并未打算倾斜力量到朝堂。因此,此刻的苏氏在这场皇权更迭中的立场,更偏向制衡。”顿了顿,苏离讽刺地笑了出来,“可如今,苏氏满门惨死,只留下一个已经跟国主和离的前皇后……谁知道会发什么呢?帝二要集齐这股力量,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否则引起各家警觉,功亏一篑。苏氏众多支脉断绝注定式微,但先代遗泽终究会庇护后人。苏氏依然有着独特影响力。” 杨锦听后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帝二强行收集这股力量,必定会加快节奏,挑起各地世家和皇族的纷争。天下……七国……要乱了。” 高凌靖看着杨锦,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兴亡皆是百姓苦。” 杨锦握紧拳头,坚定地点点头:“帝二的力量远超周氏,甚至,可能和老院长不相上下了。着实不好对付啊。”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别忘了,你身上有特殊的力量。锦君,有些封印不是为了压制力量本身,而是为了压制容器和载体。也许,这可以成为你们逆转局势的关键。其实,各个世家也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这刀子落在世家身上。留守者内战和留守者全面对战世家的区别,不用我多说?” 杨锦眼睛一亮:“倒是可以再次借力打力。从前是针对皇族,如今……真是……犹如轮回。” 苏离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这是苏家祖传之物,有它作为信物,那些元老会出面协调。帝一老了,但帝二想把留守者变成他的一言堂还差一点。王榜的动荡就是清洗反对者和原势力的反扑造成的。” 杨锦看着苏离充满信心的样子冷冷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看到最后的结局,以及,那位和离皇后,我要你们保护她平安一生。”苏离提出条件。 “杀了你,这玉佩还不照样是我的?我还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原本,你也是我案板上的鱼肉。”杨锦清晰地指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苏离听闻,却丝毫不惧,反而坦然笑道:“你不会。你虽身处权力争斗之中,但本性善良。” 杨锦沉默了一瞬:“若我真的杀人夺宝呢?” “锦君心软,人尽皆知。就算是再赌输了一次也无所谓,我本也输得彻底。”苏离坦然的态度把杨锦整不会了! “哼!”杨锦恶狠狠地夺过玉佩,“阶下囚没资格谈条件!” “那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就真的忍心看她深陷危机?”苏离被抢了宝贝也不生气,只是颇为诱惑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杨锦咬了咬牙:“我答应你。但,你若有半分欺骗,休怪我无情!” 苏离松了口气:“放心,我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闭关养伤,别再出来了。”杨锦让心腹带着苏离去了一处僻静偏远之地,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眼见苏离走了,高凌靖才道:“怎么做?” 杨锦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目光坚定:“不如,我拿着这块玉佩,先去找那些元老。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到底会站在哪边。信仰虽然光辉而崇高,但总有人抵挡不住诱惑被欲望腐蚀,最终坠入深渊。” “君二公子那边……”高凌靖第一次主动提出参与任务。 杨锦一脸好笑:“还吃醋呢?放心哥,就君二那性子,瑶姐肯定是不喜欢的。” 高凌靖的脸肉眼可见的一红:“谁吃醋了?担心罢了。” 杨锦走上前,一本正经地道:“好啦,我心里清楚着呢。君二虽然优秀,但不是瑶姐喜欢的那种。再说了,之前周十一和君二干的那些破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瑶姐心里,恐怕只想把周十一和君二塞进各自的祖坟里埋了。” “慕氏有皇运。”高凌靖试图说服杨锦。 可锦君是谁? 能被说服就对不起她“熊孩子”的本质! “那就断皇族帝运!”杨锦回答道。 高凌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断绝慕氏为皇者的气运和断绝整个慕氏一族的气运可不是一回事! “你疯了?”高凌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醋海生波,还波涛汹涌的,恐怕是杨锦!跟她的打算一比,自己就是在陪孩子过家家! “我的人!”杨锦咬牙切齿地说着,“我等了三十多年……” 杨锦不喜欢提起,不代表她不记得!她顾忌的是陈瑶她们的感受,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拿她当经验副本玩! 锦君做人和不做人的精神状态可不一样! “那是帝运!”一统天下的那位,才可能有的,唯一的帝运。高凌靖的脑子在迅速复盘七国状态——七国中只有秦国称帝,齐国和楚国称皇。虽然都是国主,但早就分开了档次。齐楚联手迫使秦国只能在燕、赵、魏、韩四国中不断分化蚕食,而不是直接大军压境,断绝祭祀。 “应运而生,自然也能应运而终!”杨锦毫不犹豫地回答。 高凌靖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一旦杨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她们没有立场去开口,但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 “先去找元老们探探底。”高凌靖嘴里的句子难得这么长。 杨锦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两人带着玉佩前去寻找元老们。一路上,杨锦默默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老东西可能会腐朽,也可能依然开明,但不可避免的会趋于保守。这不是锦君想要看到的结果。 到达元老住所后,杨锦出示玉佩表明来意。元老们看着玉佩神色各异,一番商讨之后还是各持己见,但对断绝慕氏帝运之事达成了高度统一意见——反对。 杨锦能就这么听他们的?元老院,说好听些一群经历世事的智者在养老。实际上是已经无法掌控原本力量的人在时腐蚀下苟延残喘。 也就是杨锦现在有所顾忌,还能在这儿耐心地据理力争,诉说慕氏之人对她身边人的伤害。换做陈瑶她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早就和这帮人打起来了! 这时,一位元老叹气道:“帝运牵扯甚广,若贸然断绝与改易,必然天下大乱,到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再说了,天道反噬的代价,你舍得?” 杨锦愣住了,她确实未曾想过如此严重的后果——反噬波及的范围太广了。没人敢赌! 正在犹豫间,外面突然传来消息,君二和瑶九,打得天昏地暗! 醋海生波,将计就计(3) 杨锦:不是?他俩,就……这么直接打起来了?还不相上下?原来那些年,瑶姐是真的在逗我玩啊?还好,她是真的爱我! 高凌靖看着杨锦的脸色反复变化就猜到杨锦心里在嘟囔什么。高凌靖现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杨锦在陈瑶面前身娇体弱易推倒,陈瑶在杨锦面前同样收着五分力呢! 高凌靖深吸一口气,上前拉住杨锦的手:“走。” 杨锦转头看向高凌靖,看到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微一动,“等会儿”。 杨锦认真地对高凌靖说:“姐夫,你是不是又吃醋了?” 高凌靖一张冷漠脸,别过头去才开口:“没有。” 杨锦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将高凌靖的脸转过来:“姐夫,吃醋有益长寿。” “闭嘴!”高凌靖的脸色愈发冰冷。 “哥~”杨锦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高凌靖看着杨锦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个正形。” 杨锦嘿嘿笑着靠近高凌靖,故作亲昵地挽起他的手臂:“姐夫,其实我知道你,对我特别好,我也很在乎你呢。” 高凌靖身体微微一僵,耳朵尖适时地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少来!” 这时,一只小狗突然窜了出来,冲向杨锦。高凌靖眼疾手快,一把将杨锦拉到身后,威压立刻爆发。待看清只是只调皮的小狗后,杨锦从高凌靖的背后偷偷探出头来。 “姐夫,你刚刚保护我的样子好帅。”杨锦眨着眼睛道。 高凌靖哼了一声:“顺手。”但附近的所有元老都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杨锦却突然踮起脚,在高凌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高凌靖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杨锦!” “姐夫,这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呀。”杨锦俏皮地吐吐舌头。 高凌靖抬手摸了摸被杨锦亲过的脸颊,那里像是火烧一般滚烫。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锦则一脸得逞后的狡黠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高凌靖。 “你怎么敢!”高凌靖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带着一丝恼羞成怒。 “因为是姐夫呀,而且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嘛。”杨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高凌靖看着杨锦这般无赖的样子,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知道杨锦总是这样肆意妄为,可是自己的心却越来越不受控制。 “下次不许这样了。”高凌靖板着脸说道。 “如果还有下次危险时刻,姐夫再英雄救美,那怎么办呢?”杨锦歪着头问道。 高凌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杨锦好奇地张望,而高凌靖却皱起了眉头,这笛声似乎隐藏着某种魔力。 “走。”高凌靖拉起杨锦就要离开。 然而杨锦却挣脱开来,向着笛声的方向走去。 高凌靖心头一颤,急忙跟上去。 只见一片花丛中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手持玉笛,似乎是等候了很久。杨锦刚要开口询问,那女子便幽幽地说:“你们二人感情纠葛不清,今日做个了断。” 高凌靖警惕地挡在杨锦身前:“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女子轻轻一笑,手中笛子一挥,一道光芒向两人射来。高凌靖想要抵挡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那光芒笼罩住两人,杨锦感觉脑袋一阵清明,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高凌靖的爱意似乎早已深入骨髓?高凌靖也同样如此,她不再抗拒内心的感受。 光芒散去,女子消失不见。 杨锦紧紧握住高凌靖的手:“姐夫,不管怎样,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高凌靖红着脸点了点头。 元老们面面相觑——开什么玩笑!君二和瑶九的事已经说明了三榜的腐朽不堪!但也印证了高手在民间!如今瑶九的人跟别人跑了,他们还是这个知情人?陪葬个全家能不能让远支逃过一劫? “诸位可以仔细考虑。本君先告辞了。”杨锦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亲亲密密地拽着高凌靖走了。 …… 回到定榜挑战赛的房间里,杨锦封锁门窗,灵力流转将墙体地砖全部勘察一番,才松了一口气:“没有。” “松手!”高凌靖气急败坏地说,“又拿我的名声说事!表妹本来就习惯在这方面借题发挥!你想要我的命吗?!” “姐夫我错了!”杨锦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跟姐夫偷情,还被人抓包,又初识心意的小姨子,这个感觉……嗯……还挺好玩的。” “杨!锦!”高凌靖手里的佩剑已经要按不住了! 杨锦见状赶忙躲到桌子后面,笑嘻嘻地说:“姐夫,剑下留人呐。” 高凌靖咬牙切齿道:“不好好教训你,就不知道收敛。”说着举剑绕过桌子刺向杨锦。 杨锦配合着左躲右闪,两人倒也玩得开心。 “行了,别闹了!”高凌靖并没有多生气,杨锦对自己究竟有没有男女爱慕方面的感情,闭着眼都知道答案。 杨锦的性子敏感多思,她可能沉溺于周明微的温柔体贴,可能喜欢李立生的没心没肺,可能爱上陈瑶的呵护备至,但绝不会对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凌靖有任何这方面的感情! “我知道了啦。”杨锦收敛起玩闹的心思,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唰”一下打开,颇为得意地说道,“这下子,那帮元老有的玩了。瑶姐和君二的胜负,不还有多余的东西影响。” “我的名声呢?”高凌靖用剑柄轻轻敲击桌面,“觊觎小姨子?嗯?表妹若是故作不知,然后顺水推舟呢?那这算什么?” “算我瑶姐帽子够绿。”杨锦脱口而出,对面的高凌靖一剑劈开了两人面前的桌子——把剑当做刀来耍,高凌靖是真的想要杀人泄愤了。 “杨锦!”高凌靖现在想把杨家连着一起解决掉! “咳咳咳……我就顺口一说,顺口一说。”杨锦嘴上连忙讨饶,心里盘算着在后头给自己撑腰的那个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次,让李立生陪你闹。”扮恩爱夫妻这种事,高凌靖的完美适配人选只有陈瑶。而杨锦和李立生是可以百搭的,区别在于有没有违和感——比如这一次杨锦和高凌靖这一出,除了糊弄老古董一时半刻,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知道了,知道了!真以为我愿意啊?大冰块冻死人了!”杨锦嘟嘟囔囔的抱怨,反正又不会真的被弄死,也没有人盯梢,杨锦才不要委屈自己呢! “陈瑶那边……”高凌靖还是担心弄巧成拙。一开始说好的计划里,可没有双管齐下,两面开花的打算! “瑶姐肯定能镇住君二。”杨锦无所谓地说,“瑶姐那个所谓的故人本就是个幌子。君二才是那个被人装进网兜里头的黄雀。” 高凌靖收拾好自己的佩剑,转移了话题:“李立生那边呢?” “朝堂事,与留守者无关。纵然红尘三千里,皆是不问。”杨锦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嫌弃。 醋海生波,将计就计(4) 话都说到这里了,高凌靖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凉拌呗! …… 陈瑶和慕辰还在打斗中,这僵持的场景让所有知情人都不知所措——君二慕辰那边的人没想到瑶九王真能越级挑战,和君二打得不分胜负。陈瑶的人呢?他们看着新收到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小祖宗!我的老天爷哎!您怎么敢的?!吃醋什么的,您就这么大庭广众地跟高家主子秀出来?到时候主子腾出手来,未必会收拾表哥,但肯定会收拾您!您这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行为,到底是图什么啊? 属下们不理解,属下们头好疼!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战斗会无休止地持续下去时,陈瑶却突然一个踉跄。慕辰抓住机会,手中灵力猛地增强,就要向陈瑶击去。 “抓到了!”心里电光急转,陈瑶的剑瞬间变了招式,顺着慕辰的动作向上一挑,竟是直接把慕辰的剑挑飞,紧接着剑尖抵在了慕辰的喉咙处。 慕辰脸上的惊讶与恐惧同时凝固。 “承让。”陈瑶一本正经地道,“现在,能告诉我,我的‘故人’究竟是怎么被你探听得分毫不差了吗?” 慕辰冷哼一声:“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陈瑶微微皱眉:“我若要杀你,方才就不会手下留情。只是这背后之事,我定要查清楚。” “君榜不下压,但王榜挑战也有规则。你不敢。”虽说语气笃定,但慕辰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规则?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陈瑶冷静地一笑,“不敢?不敢就不要插手嘛!” 此时,高凌靖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表妹!别!” 陈瑶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坚定并未减少。 慕辰见状,大笑起来,“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真是可笑。告诉你也无妨,有人给了我丰厚报酬,将你故人之事详详细细告知于我,那人不想露面,只通过信件往来。” 陈瑶心中疑惑更甚:“信件?那信件何在?”信件?信件这玩意儿,杨锦都能造出八百套以假乱真的玩意儿! 慕辰缓缓摇头:“已毁,不过那信纸甚是特殊,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陈瑶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人群中的一人。那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转身欲逃。 “嘿~要去哪儿啊?”杨锦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人身侧,佩剑搭在那人肩膀上,一脸和善的笑容。 陈瑶看着杨锦的眼神满是“警惕”,但锁定的却是杨锦剑下的人,她冷冷地开口:“原来是你,为何要害我?” 只见那人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他低垂着头,将自己的苦衷一一道出。 他本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实力不算拔尖,但也忠心。陈瑶会带着他就能说明问题了。可是,突然有一群心狠手辣之徒以他家人的生命安全作为要挟,逼迫他做出这等违背良心的事。 忠孝难两全。 “你知道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祸及家人。但同样的,我容不下背主之人。”陈瑶还是没有彻底狠下心。 “这么心软吗?”杨锦手中长剑入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陈瑶面前,大小姐永远柔弱不能自理! 杨锦的话让高凌靖的脸色古怪了一下,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份情绪波动:柔弱大小姐拎着长剑干翻全场的时候可比她柔弱不能自理的时候多! 陈瑶沉默了一瞬,似乎在仔细盘算着利弊得失,而后是一声叹气:“你走,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那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破杀。”杨锦口中吐出冷酷的字眼,袖子里的短剑应声飞出,直接干脆利落地穿透了那人的心口。 高凌靖见怪不怪地看着那人死不瞑目。 陈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鞭子冲着杨锦甩了过去:“你怀疑我?” 杨锦早就在第一时间弯腰,跪得非常熟练:“我错了!”熟练得让人心疼。 高凌靖走上前来,轻轻握住陈瑶的手,同时夺下了鞭子:“表妹,莫要伤神。” 陈瑶回握了一下,转头看向杨锦,眼中的晦涩复杂叫人不敢看:“起来。” 杨锦的注意力顿时落在君二慕辰的身上——锦君在杀人灭口的边缘跃跃欲试! 这时的慕辰是真的不知所措——锦君的战斗力他有认知,可,出现了让锦君跪下挨打的人……这是什么疯子的想法?!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又是这么的可怕! “他不能死!”察觉到杨锦想法的高凌靖立刻阻止,“君榜补位很麻烦!” “我的脸也很重要!”杨锦能不委屈吗?挨打可以,但被外人看到绝不可以!原本配合高凌靖那一出是为了看看王榜的人会不会出手,现在被陈瑶“误会”让自己挨鞭子,杨锦没去拆了那些人祖坟都算她克制! “表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高凌靖的声音强行扯了开这个要命的话题。 陈瑶抬头看着高凌靖深情的眼睛,微微一笑:“嗯,有你在真好。” 一旁的杨锦假装嫌弃地撇撇嘴:“哎呀,你们俩就别在这里秀恩爱了,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瑶姐,你还找不找‘故人’啊?” “我抽你不用选日子。”陈瑶手里可不止一根鞭子!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杨锦吐了吐舌头。 陈瑶白了她一眼,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既然那封信纸有着奇异香气,城中售卖特殊纸张的店铺并不多,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调查。” “不行!万一是陷阱呢?我刚拿着苏家信物搬出那群老古董,你这儿就跟着压死了君二?这不是满天下地告诉人家我是个没实力的吗?”杨锦可以自己菜,但不能被别人觉得菜! 她要面子的! “杀了我的人,还对我指手画脚的勇气,是老院长给你的吗?”陈瑶冷冽的语气是真的想要杀人的。 “瑶姐……”杨锦这回是真的委屈了。 高凌靖赶忙打圆场:“表妹,杨锦也是担心你。” 陈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行。” “他必须死!”杨锦试图讨价还价。 “小祖宗!求你闭嘴!”属下们早就明白了给小祖宗收拾烂摊子要随时捂嘴的操作了。经验丰富,动作熟练,简直不敢想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 君二的位置太特殊了,挑战规则如果同时从两个角度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真的是在全面掀桌子了——很明显,现在不需要杨锦和陈瑶同时违背规则去对付慕辰。 高凌靖看着还没明白过来的君二,心里同情了楚国国主慕晟一秒钟,然后没心没肺地把这位名义上的主君抛于脑后。 杨锦老老实实地抱着手里的糕点,一口一口的啃着,全身散发着“我不高兴”的气息。 “那个白衣女子是谁?”高凌靖对君二详细描述着自己和杨锦看到的那个人。 控制系真是个大麻烦。 慕辰诚实地摇了摇头。 虽然陈瑶做局,请君入瓮。但现在很明显更大的疑团不在陈瑶这边。慕辰本就有限的作用正在逐渐消失殆尽。 “你要隐瞒的人,只是本君,还是说要对世人瞒天过海?”杨锦已经无聊到自己动脑子思考了。 真是…… 可喜可贺! 醋海生波,将计就计(5) 杨锦的脑袋瓜从来都是懒得用的——哪怕切身之痛,只要不想,就不会用。 属下们熟练地把君二的带来的人全部收拾好,然后押着这些人走了——看谁的热闹都可以有锦君兜底,看锦君的热闹会死得很有节奏感! 当现场只剩下四个当事人的时候,杨锦那放浪不羁的样子迅速收敛,一身的肃杀之气压在了慕辰身上。 慕辰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杨锦缓缓走近他,眼神冰冷如刀:“我一直以为,三榜竞争纵然残酷,但不至于如此下作。” 慕辰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解。 “你也不必跟本君说什么身不由己。君榜的权利和对下面的压制力到底有多大,本君比你清楚。”杨锦冷哼一声,“君二,你是觉得,我亲眼所见的事情,还能有假?” 君二此时满脸涨红,恐惧与痛苦相互交织:“锦君,此事的确非我所愿!” 杨锦微微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谁能要挟有帝三撑腰的你?苏离虽然实力低微,但对比的人是帝榜另外两位。本君也想知道,你口中的幕后主使,是帝一还是帝二?” 君二眼中满是绝望:“锦君,我真的不能说。慕氏支脉众多,我……” 杨锦冷笑,“慕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以为不说就能保住家人?宁枉勿纵这四个字,很难学会吗?” 陈瑶在一旁看着君榜榜首和君榜榜眼的对峙,有些诧异两人的状态:“君二用的,一直是你的权柄?” “对不起。”杨锦回答道,撩起袍子跪下:“我只是……一时糊涂。” “你不信我……”陈瑶再次重复这句话。 “你知道的,大同小异的事情,我真的没有耐心每天按时处理。但留守者太特殊,又不能耽搁。”杨锦的脊背依然绷直,但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她不知道陈瑶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比起试图更近一步而彼此尴尬疏远,杨锦宁愿维持现状。 只见陈瑶面沉似水,莲步轻移,缓缓地走上前去。她站定之后,微微仰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眼前的杨锦,眼神之中透露出丝丝寒意,冷冷地开口道:“你这究竟是在想什么?” 被质问的杨锦满脸愧色,她低垂着头,不敢与陈瑶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回答道:“锦儿真的知道错了……”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原本冰冷的眼神缓和了一些,她伸出手扶起杨锦:“起来。待会儿和你算账!” 杨锦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愧疚:“瑶姐,你原谅我了?” 陈瑶白了她一眼:“我说了,抽你不需要选日子。” 杨锦腿一软,差点又跪回去:“君二的位置本就有辅佐之责。圣天子垂拱而治……再说,这些年来我势单力孤,这背后诸多势力暗中角力,我也是不想争执……” 陈瑶双手抱胸:“你势单力孤?你可是锦君,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这般行事,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杨锦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瑶姐,以后不会了。” “你还有以后?”高凌靖见缝插针的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杨锦逼死。 杨锦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她看向慕辰:“退下,今日之事,我暂不追究,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指使,绝不轻饶。” 慕辰如获大赦,急忙要告退。 陈瑶微微点头。 待二人离开后,陈瑶转身面对杨锦,严肃?不存在的!严厉?人设也有人信?她伸手捏了捏杨锦的脸:“你呀,心思单纯得很,局势复杂多变,你必须要懂得保护自己。” 杨锦只一味的抱住陈瑶的胳膊,撒娇道:“有瑶姐在,锦儿不怕。” 陈瑶无奈地笑了笑,“我不可能时刻守着你,你要快快成长才行。” 杨锦认真地点点头,“瑶姐放心,锦儿定会努力。” 高凌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维持住了自己高冷的形象——三十多年都没学会,现在人到暮年还要努力?我信你个鬼! 这时,高凌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俩别在这儿肉麻了,还有正事要办呢。” 杨锦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抱着陈瑶的手。 陈瑶则一脸淡定地看着高凌靖:“正事是什么?” 高凌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瑶:“刚收到的消息,似乎与之前针对杨锦的阴谋有关。” 陈瑶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杨锦凑上前去想看,却被陈瑶挡住:“你不用管,这件事我来处理。” 杨锦不满地嘟囔:“瑶姐,我……” 陈瑶似笑非笑地看着杨锦:“锦君这是怕我心软?” 杨锦只好乖乖闭嘴。 随后,陈瑶转头对高凌靖说:“你按住王榜以下。我要挑君榜。” 说完,便拉着杨锦往回走。 “不行!君榜……”君榜本来可能正常,但现在有了君二的事,君榜那帮人拼到两败俱伤也要拦住陈瑶!杨锦宁愿是自己压榜,也不愿意再让陈瑶往上。 陈瑶拍了拍杨锦的手,安抚道:“你以为我会莽撞行事?” 杨锦抬头看着陈瑶,眼中仍有担忧。 高凌靖再次匆匆离开。 君二的事并不是秘密,这件事本身也要对所有人有交代。君三和君四还可以了当热闹看,君五直到君十二都要动手弹压。 规矩破了,需要更多的验证和测试! 陈瑶带着杨锦来到一处静谧之地,这里四周布满了古老的符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锦儿,其实我早有准备。君榜如今看似铁板一块,但内里矛盾重重。君二之事只是导火索。”陈瑶轻声说道。 杨锦疑惑地看着她,“瑶姐打算怎么做?” 陈瑶拿出一枚精致的玉佩,注入灵力后,玉佩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是能暂时隐藏气息的宝物,我想先悄悄潜入君榜内部查探一番。” “瑶姐,你当着我这个榜首说这种话合适吗?”杨锦心里苦,杨锦说不出来,“我虽然不能把他们的事告诉你,可我绝不会去跟君榜的人通风报信。” “知道你最乖了。”陈瑶说着揉了揉杨锦的脸,“好好休息去。” 杨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君榜内部确实分成几个阵营在互相猜疑防范。 “哼,君二这次算是毁了,不过也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一个声音传来。 “你以为锦君和陈瑶会善罢甘休?”另一个声音反驳。 “锦君或许会,但那个陈瑶可不是省油的灯。”先前说话之人不屑地撇嘴。 “不管怎样,我们得小心应对,要是被查出与君二之事有关联,可就惨了。”又是一个担忧的声音。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正是借助玉佩隐藏气息的陈瑶。她将众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心中已有计较。 而另一边,杨锦越想越担心,最终决定偷偷跟过来看看。当她赶到时,正好看到有人察觉到了陈瑶的存在并发动攻击。 “住手!”杨锦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君榜众人见到杨锦皆是一愣。趁此机会,陈瑶轻松制住了欲偷袭之人。 “锦君怎么来了?”陈瑶问道。 “我不放心你。”杨锦挠挠头。 陈瑶无奈一笑,而后转向君榜众人,神色冷厉:“君二的事,本君同样参与其中。你们到底是知情不报,还是同流合污?” 君榜众人面面相觑。 旧词新曲,握瑾怀瑜 杨锦的问题实在诛心,不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很要命。君榜的众人看着锦君的样子心都在打颤。 这时,人群中的周羽站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杨锦的眼睛说:“锦君,我们知道这件事错在我们,但当时也是形势所迫。我们以为那样做能保护您。” 杨锦冷笑一声:“保护我?你们的方式可真特别。君十二,你把本君当傻子哄?” 周羽低下头,满脸愧疚:“我们害怕您受到伤害,却用错了方法。但现在我们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杨锦的眼神微微动摇,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片刻后,杨锦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将功补过。” 众人如释重负,齐声应道:“是,锦君。” 周羽走上前一步,轻声说:“锦君,不管怎样,我们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杨锦歪过头,看着脸色复杂的陈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瑶姐,他们说,都是为了锦儿好啊。” 陈瑶的脸色一变再变。 内心的阴暗与自以为是,没人愿意照镜子! 陈瑶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杨锦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臂:“锦儿,莫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他们哪里懂得真正对你好。” 杨锦轻轻挣脱开陈瑶的手,眼中带着一丝失望:“瑶姐,那你说说,何为真正对我好?你,你们当初做下决定的时候,有问过锦儿的心情吗?有想过锦儿愿不愿意吗?” 陈瑶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 杨锦叹了口气:“瑶姐,你总是以你的想法来左右我的事情,从不问我是否愿意。还有哥……甚至是阿生……你们都觉得了解我,都是为了我好……然后呢?那些年的分离,那些不得已而为之到最后,真的有达到目的吗?” 陈瑶眼眶泛红,她压下心里的躁动:“锦儿,我们只是怕你受到伤害。那样的局势……” 杨锦摇了摇头,眼神冰冷:“这种打着保护旗号的禁锢,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陈瑶着急地辩解道:“锦儿,我们那时面临的危险是实实在在的,若不那样做,你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我不能去赌……” 杨锦却反问:“难道躲起来不见天日就是活着?那种如同傀儡般任人摆布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陈瑶的脸色再次一变:“锦儿,当时确实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我们也一直在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可,留守者始终有自己的底线……” 杨锦看着陈瑶,眼里满是疲惫:“我知道,我也认了。这期间的痛苦与无奈,我们没人是无辜的。可最后这个结果呢?是你们想要的吗?如果是,那我呢?如果不是,那何必呢?” 陈瑶心疼地看着杨锦:“锦儿,不会了。我们……我再也不会擅自替你做决定了。我从没有想过让你为难。” 杨锦凝视着她许久,才慢慢说道:“希望这次你们是真心的,我不想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果还把我当从前那个可以随意安排一切的孩子,那我们之间也就不必再有瓜葛了。” 君榜众人有一种被人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瑶九和锦君那是两小无猜,从小的情分。这样的深情厚谊尚且闹的这般难看,那,他们呢?锦君这个主子,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属下? 杨锦依旧稳定发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君榜众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周羽出来答话:“锦君,我等有罪。” 杨锦看了看周羽,又扫视了一圈其他人,轻轻叹息:“罢了,本君累了。” 陈瑶向前迈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说:“锦儿,回去歇歇。” 杨锦沉思片刻,眸子里仍有疑虑:“周氏……” 周羽抱拳:“锦君,周氏这边,自有那位王榜给您交代。” 杨锦闻言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瑶:“瑶姐,我真的很乖,但我真的长大了。” 陈瑶红着眼眶点点头。 …… 李立生知道消息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久到留守者这个概念都已经变得鲜为人知。那天的李立生还是在京兆尹的大堂上判着案子,看着这众生百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主子。”暗卫送上这条消息的时候都在害怕,可接过消息的李立生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得看完了这个消息。 李立生的脸上是了然和叹息,平静又温和。 暗卫们不知道的是,李立生放下手中的消息,心中却再次泛起层层涟漪。她知道,曾经的自己也参与其中,自以为是的保护却伤了杨锦的心。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那份愧疚却难以消散。 长大了…… 这究竟是在求救还是宣战? 李立生向身边的下属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来到杨锦隐居的地方,就看到杨锦正坐在院子里赏花。 杨锦抬眼看到他,并没有太多惊讶。从消息传递的角度来看,李立生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锦儿,我来看看你。”李立生轻声说。 “阿生,你也来啦。”杨锦平淡地回应。 “锦儿,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你的人生。”李立生诚恳地道,“非我本意,终是我心。” 杨锦看着他,良久才说:“阿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永远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从前是,以后也是。” 李立生无力地看着杨锦:“知道了。” 就在此时,一只蝴蝶飞过,停在了杨锦肩上。杨锦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暖阳,驱散了之前笼罩在彼此间的阴霾。 李立生看着杨锦肩上的蝴蝶,不禁感叹:“锦儿,你如今这般宁静,也好。” 杨锦轻笑道:“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看淡了。”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气氛竟然逐渐轻松起来。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杨锦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对着阳光端详着。 李立生见状,忍不住问道:“锦儿,你今后打算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杨锦轻轻点头:“这里很好,很安静。远离那些纷争,我很喜欢。” 李立生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也许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发现。” 杨锦转头看着他,目光清澈:“阿生,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美好,就在这儿。这片小天地,足以容纳我的喜怒哀乐。” 李立生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沉默片刻,她道:“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去走走,一定要告诉我。” 杨锦笑了笑:“好呀。” 随后,李立生站起身来:“锦儿,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杨锦挥挥手:“再见,阿生。” 李立生离开后,杨锦继续坐在院子里赏着花。 那只蝴蝶依然停留在她的肩头,仿佛也沉醉于这片宁静之中。 旧词新曲,握瑾怀瑜 杨锦的问题实在诛心,不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很要命。君榜的众人看着锦君的样子心都在打颤。 这时,人群中的周羽站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杨锦的眼睛说:“锦君,我们知道这件事错在我们,但当时也是形势所迫。我们以为那样做能保护您。” 杨锦冷笑一声:“保护我?你们的方式可真特别。君十二,你把本君当傻子哄?” 周羽低下头,满脸愧疚:“我们害怕您受到伤害,却用错了方法。但现在我们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杨锦的眼神微微动摇,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片刻后,杨锦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将功补过。” 众人如释重负,齐声应道:“是,锦君。” 周羽走上前一步,轻声说:“锦君,不管怎样,我们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杨锦歪过头,看着脸色复杂的陈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瑶姐,他们说,都是为了锦儿好啊。” 陈瑶的脸色一变再变。 内心的阴暗与自以为是,没人愿意照镜子! 陈瑶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杨锦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臂:“锦儿,莫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他们哪里懂得真正对你好。” 杨锦轻轻挣脱开陈瑶的手,眼中带着一丝失望:“瑶姐,那你说说,何为真正对我好?你,你们当初做下决定的时候,有问过锦儿的心情吗?有想过锦儿愿不愿意吗?” 陈瑶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 杨锦叹了口气:“瑶姐,你总是以你的想法来左右我的事情,从不问我是否愿意。还有哥……甚至是阿生……你们都觉得了解我,都是为了我好……然后呢?那些年的分离,那些不得已而为之到最后,真的有达到目的吗?” 陈瑶眼眶泛红,她压下心里的躁动:“锦儿,我们只是怕你受到伤害。那样的局势……” 杨锦摇了摇头,眼神冰冷:“这种打着保护旗号的禁锢,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陈瑶着急地辩解道:“锦儿,我们那时面临的危险是实实在在的,若不那样做,你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我不能去赌……” 杨锦却反问:“难道躲起来不见天日就是活着?那种如同傀儡般任人摆布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陈瑶的脸色再次一变:“锦儿,当时确实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我们也一直在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可,留守者始终有自己的底线……” 杨锦看着陈瑶,眼里满是疲惫:“我知道,我也认了。这期间的痛苦与无奈,我们没人是无辜的。可最后这个结果呢?是你们想要的吗?如果是,那我呢?如果不是,那何必呢?” 陈瑶心疼地看着杨锦:“锦儿,不会了。我们……我再也不会擅自替你做决定了。我从没有想过让你为难。” 杨锦凝视着她许久,才慢慢说道:“希望这次你们是真心的,我不想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果还把我当从前那个可以随意安排一切的孩子,那我们之间也就不必再有瓜葛了。” 君榜众人有一种被人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瑶九和锦君那是两小无猜,从小的情分。这样的深情厚谊尚且闹的这般难看,那,他们呢?锦君这个主子,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属下? 杨锦依旧稳定发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君榜众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周羽出来答话:“锦君,我等有罪。” 杨锦看了看周羽,又扫视了一圈其他人,轻轻叹息:“罢了,本君累了。” 陈瑶向前迈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说:“锦儿,回去歇歇。” 杨锦沉思片刻,眸子里仍有疑虑:“周氏……” 周羽抱拳:“锦君,周氏这边,自有那位王榜给您交代。” 杨锦闻言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瑶:“瑶姐,我真的很乖,但我真的长大了。” 陈瑶红着眼眶点点头。 …… 李立生知道消息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久到留守者这个概念都已经变得鲜为人知。那天的李立生还是在京兆尹的大堂上判着案子,看着这众生百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主子。”暗卫送上这条消息的时候都在害怕,可接过消息的李立生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得看完了这个消息。 李立生的脸上是了然和叹息,平静又温和。 暗卫们不知道的是,李立生放下手中的消息,心中却再次泛起层层涟漪。她知道,曾经的自己也参与其中,自以为是的保护却伤了杨锦的心。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那份愧疚却难以消散。 长大了…… 这究竟是在求救还是宣战? 李立生向身边的下属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来到杨锦隐居的地方,就看到杨锦正坐在院子里赏花。 杨锦抬眼看到他,并没有太多惊讶。从消息传递的角度来看,李立生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锦儿,我来看看你。”李立生轻声说。 “阿生,你也来啦。”杨锦平淡地回应。 “锦儿,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你的人生。”李立生诚恳地道,“非我本意,终是我心。” 杨锦看着他,良久才说:“阿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永远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从前是,以后也是。” 李立生无力地看着杨锦:“知道了。” 就在此时,一只蝴蝶飞过,停在了杨锦肩上。杨锦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暖阳,驱散了之前笼罩在彼此间的阴霾。 李立生看着杨锦肩上的蝴蝶,不禁感叹:“锦儿,你如今这般宁静,也好。” 杨锦轻笑道:“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看淡了。”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气氛竟然逐渐轻松起来。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杨锦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对着阳光端详着。 李立生见状,忍不住问道:“锦儿,你今后打算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杨锦轻轻点头:“这里很好,很安静。远离那些纷争,我很喜欢。” 李立生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也许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发现。” 杨锦转头看着他,目光清澈:“阿生,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美好,就在这儿。这片小天地,足以容纳我的喜怒哀乐。” 李立生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沉默片刻,她道:“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去走走,一定要告诉我。” 杨锦笑了笑:“好呀。” 随后,李立生站起身来:“锦儿,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杨锦挥挥手:“再见,阿生。” 李立生离开后,杨锦继续坐在院子里赏着花。 那只蝴蝶依然停留在她的肩头,仿佛也沉醉于这片宁静之中。 秘辛之闻,悲喜同鸣 留守者的烂摊子终究辗转落到了杨锦的头上。 君榜十二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的疯批。 而作为君榜榜首的杨锦,是疯批中偶尔正常的人。 杨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这都是历任留守者留下的麻烦事。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集中精力——锦君喜欢玩,不喜欢处理政务!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杨锦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君榜排名第五的赵祯。赵祯的脸一看就是温润公子那般的世家子,可性子里总是带着一种无法掩藏的玩世不恭,而君榜众人的桀骜不驯从来都是冠绝当世的。 “哟,我们的大首领这么辛苦呢。”赵祯调侃道。 杨锦白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要是没正事就赶紧走,别在这里打扰我。” 赵祯却不恼,反而凑近杨锦,轻声说:“我听说你接下这堆烂摊子后,那些老家伙们正打算给你使绊子呢。君二那边就这么冷处理?” 杨锦冷笑一声:“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太小瞧我了。” 赵祯眼睛一亮:“那当然,毕竟君榜才是维持留守者的顶端。那些族老作为日常维护的中坚力量,要是贪心不足,就不好玩了。不过,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找我帮忙。” “君五,你疯可以,拿我当幌子就过分了?”杨锦警惕地问道。 君五赵祯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我家祖上也曾是皇室血脉。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锦刚要拒绝,赵祯又补充道:“你就当放松一下嘛,这样才能更好处理这些事。” 杨锦犹豫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寂寞:“赵宋荣光,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杨锦最终还是没答应赵祯——赵宋皇室与其他皇室相比的优点是,贼特么有钱。缺点是,只有钱。所以,赵宋后人的行事风格就显而易见了。金碧辉煌得让人害怕。杨锦当年给陈瑶守家捎带开疆拓土的时候,就是和赵宋皇族后裔进行合作的。 至于交换条件么? 杨锦想到当年那份合约,觉得赵宋皇族真的是从来不崩人设——不首先抹除赵宋一族且优先达成快速交易。 两人走出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庭院里繁花盛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赵祯随手折下一朵花递给杨锦:“锦君啊,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多笑笑多好哦?” 杨锦接过花,轻轻嗅着,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轻松笑意:“从慕氏手里掏了不少好东西?” “你想做什么?”赵祯警惕地看着杨锦。 “分我一半。”杨锦狮子大开口,“我可以续约和平二十年。” “可以。”赵祯一口答应。 杨锦:价格要低了!下次还是让瑶姐来谈判! 他们漫步在小径上,谈论着君榜往昔的趣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幽静的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赵祯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杨锦:“其实,我一直很钦佩你,无论面对多少困难都勇往直前。而且,敢于绝境求生。” 杨锦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彼此彼此。你们要清理宗室了?” “不然嫡脉就要被宗亲灭门了。”赵祯的语气依然风轻云淡,“我可不想像当年那位老祖宗那样,死了四个儿子,不得不过继旁支。” “不是说宋仁宗的几个孩子是病死的?那时候的生存条件差,小孩子养不活不是很正常的吗?”杨锦的语气十分温和,好像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幼儿夭折。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罢了。”赵祯苦笑一声,眼里满是沧桑,“实际是宗亲暗害。权力争斗之下,亲情薄如纸。” 杨锦脸上恰到好处的泛起一丝同情,伸手拍了拍赵祯的肩膀:“宗室觊觎皇位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你家皇位继承一开始出问题了?” “别指望我透露皇室秘辛。”赵祯的嘴角一抽再抽,“烛影斧声是假的!当年定下的规矩就是兄终弟及。” “金匮之盟是真的,那三传之约呢?身强体健的年轻侄子和弟弟死在了体弱多病的亲儿子前面,也是因为皇室被宗亲算计吗?”杨锦无辜地看着赵祯,仿佛真的就是单纯好奇当年的皇室旧事。 赵祯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太过久远,真相早已掩埋。不过如今宗室之事必须解决。” 杨锦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虽说我现在忙着处理这些遗留事务,但君榜之事本就息息相关。” 赵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如果我请求你陪我一起先去调查一番呢?” 杨锦脱口而出:“加钱。” 赵祯佯装心痛地捂着胸口:“锦君,你怎么如此狠心。” 杨锦不为所动:“少装蒜,到底加不加?” 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事成之后再加两成收益给你。” 杨锦一脸冷漠地道:“觉得我很好骗?” 赵祯顿时头皮发麻:“锦君,做人别太贪心。” 杨锦继续道:“我非要贪心呢?不过是皇族要一起清洗支脉,别说得你们多无辜。” 赵祯这次真的变了脸色:“你怎么……” “我姓杨。”杨锦淡淡地回答。 “杨隋那个叛徒!”虽说知道杨锦和杨隋一脉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但是利益这种东西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联宗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牵连到自身?分宗也不是新鲜事。赵祯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骨子里的糜烂,道德这种东西,皇族从来没有! “我要推迟皇族联姻。”杨锦又不是真的缺钱,“做不了主可以回去问。” “时间呢?”赵祯还是有一些权限的。 “三年。”杨锦在最后一刻把“十年”两个字咽了下去——她可没心思给后人乘凉! 赵祯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只能尽力一试。” 杨锦挑了挑眉,“可。”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赵祯率先打破僵局:“那我们何时出发去调查宗室之事?” 杨锦想了想:“我不可能直接出手。” 赵祯的脸色再次一变:“瑶九知道你卖了她吗?” “除了我,哪个敢卖?陈氏又不是死绝了。”杨锦理直气壮,“额外的人力,不得加钱?” “你!”赵祯无话可说,“我可以自己去跟瑶九王谈……” “她不会答应。”杨锦老神在在地道。 赵祯咬咬牙:“好,加钱就加钱。但你至少得给我指条路。” 杨锦双手抱胸:“我可以告诉你哪些势力与宗室勾结,但具体怎么做,就得靠你自己了。” 赵祯点点头:“这也行。” 杨锦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列着三个家族,他们暗中支持宗室很久了。” 赵祯接过纸条,眼神变得冰冷,语气却不好:“请君入瓮?” 杨锦转身欲走:“反正君榜的人做事都是让下面出面。” 赵祯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差点被人瓮中捉鳖!” 杨锦摆摆手,没有理会赵祯。 她回到房间,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深吸一口气。虽然答应了君五,但自己手头的事情也不能耽误。 “要不然,君四……”杨锦再次试图把工作丢给下面的人。 秘辛之闻,悲喜同鸣 留守者的烂摊子终究辗转落到了杨锦的头上。 君榜十二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的疯批。 而作为君榜榜首的杨锦,是疯批中偶尔正常的人。 杨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这都是历任留守者留下的麻烦事。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集中精力——锦君喜欢玩,不喜欢处理政务!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杨锦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君榜排名第五的赵祯。赵祯的脸一看就是温润公子那般的世家子,可性子里总是带着一种无法掩藏的玩世不恭,而君榜众人的桀骜不驯从来都是冠绝当世的。 “哟,我们的大首领这么辛苦呢。”赵祯调侃道。 杨锦白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要是没正事就赶紧走,别在这里打扰我。” 赵祯却不恼,反而凑近杨锦,轻声说:“我听说你接下这堆烂摊子后,那些老家伙们正打算给你使绊子呢。君二那边就这么冷处理?” 杨锦冷笑一声:“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太小瞧我了。” 赵祯眼睛一亮:“那当然,毕竟君榜才是维持留守者的顶端。那些族老作为日常维护的中坚力量,要是贪心不足,就不好玩了。不过,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找我帮忙。” “君五,你疯可以,拿我当幌子就过分了?”杨锦警惕地问道。 君五赵祯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我家祖上也曾是皇室血脉。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锦刚要拒绝,赵祯又补充道:“你就当放松一下嘛,这样才能更好处理这些事。” 杨锦犹豫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寂寞:“赵宋荣光,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杨锦最终还是没答应赵祯——赵宋皇室与其他皇室相比的优点是,贼特么有钱。缺点是,只有钱。所以,赵宋后人的行事风格就显而易见了。金碧辉煌得让人害怕。杨锦当年给陈瑶守家捎带开疆拓土的时候,就是和赵宋皇族后裔进行合作的。 至于交换条件么? 杨锦想到当年那份合约,觉得赵宋皇族真的是从来不崩人设——不首先抹除赵宋一族且优先达成快速交易。 两人走出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庭院里繁花盛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赵祯随手折下一朵花递给杨锦:“锦君啊,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多笑笑多好哦?” 杨锦接过花,轻轻嗅着,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轻松笑意:“从慕氏手里掏了不少好东西?” “你想做什么?”赵祯警惕地看着杨锦。 “分我一半。”杨锦狮子大开口,“我可以续约和平二十年。” “可以。”赵祯一口答应。 杨锦:价格要低了!下次还是让瑶姐来谈判! 他们漫步在小径上,谈论着君榜往昔的趣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幽静的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赵祯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杨锦:“其实,我一直很钦佩你,无论面对多少困难都勇往直前。而且,敢于绝境求生。” 杨锦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彼此彼此。你们要清理宗室了?” “不然嫡脉就要被宗亲灭门了。”赵祯的语气依然风轻云淡,“我可不想像当年那位老祖宗那样,死了四个儿子,不得不过继旁支。” “不是说宋仁宗的几个孩子是病死的?那时候的生存条件差,小孩子养不活不是很正常的吗?”杨锦的语气十分温和,好像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幼儿夭折。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罢了。”赵祯苦笑一声,眼里满是沧桑,“实际是宗亲暗害。权力争斗之下,亲情薄如纸。” 杨锦脸上恰到好处的泛起一丝同情,伸手拍了拍赵祯的肩膀:“宗室觊觎皇位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你家皇位继承一开始出问题了?” “别指望我透露皇室秘辛。”赵祯的嘴角一抽再抽,“烛影斧声是假的!当年定下的规矩就是兄终弟及。” “金匮之盟是真的,那三传之约呢?身强体健的年轻侄子和弟弟死在了体弱多病的亲儿子前面,也是因为皇室被宗亲算计吗?”杨锦无辜地看着赵祯,仿佛真的就是单纯好奇当年的皇室旧事。 赵祯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太过久远,真相早已掩埋。不过如今宗室之事必须解决。” 杨锦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虽说我现在忙着处理这些遗留事务,但君榜之事本就息息相关。” 赵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如果我请求你陪我一起先去调查一番呢?” 杨锦脱口而出:“加钱。” 赵祯佯装心痛地捂着胸口:“锦君,你怎么如此狠心。” 杨锦不为所动:“少装蒜,到底加不加?” 赵祯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事成之后再加两成收益给你。” 杨锦一脸冷漠地道:“觉得我很好骗?” 赵祯顿时头皮发麻:“锦君,做人别太贪心。” 杨锦继续道:“我非要贪心呢?不过是皇族要一起清洗支脉,别说得你们多无辜。” 赵祯这次真的变了脸色:“你怎么……” “我姓杨。”杨锦淡淡地回答。 “杨隋那个叛徒!”虽说知道杨锦和杨隋一脉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但是利益这种东西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联宗这个词并不陌生。至于牵连到自身?分宗也不是新鲜事。赵祯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骨子里的糜烂,道德这种东西,皇族从来没有! “我要推迟皇族联姻。”杨锦又不是真的缺钱,“做不了主可以回去问。” “时间呢?”赵祯还是有一些权限的。 “三年。”杨锦在最后一刻把“十年”两个字咽了下去——她可没心思给后人乘凉! 赵祯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只能尽力一试。” 杨锦挑了挑眉,“可。”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赵祯率先打破僵局:“那我们何时出发去调查宗室之事?” 杨锦想了想:“我不可能直接出手。” 赵祯的脸色再次一变:“瑶九知道你卖了她吗?” “除了我,哪个敢卖?陈氏又不是死绝了。”杨锦理直气壮,“额外的人力,不得加钱?” “你!”赵祯无话可说,“我可以自己去跟瑶九王谈……” “她不会答应。”杨锦老神在在地道。 赵祯咬咬牙:“好,加钱就加钱。但你至少得给我指条路。” 杨锦双手抱胸:“我可以告诉你哪些势力与宗室勾结,但具体怎么做,就得靠你自己了。” 赵祯点点头:“这也行。” 杨锦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列着三个家族,他们暗中支持宗室很久了。” 赵祯接过纸条,眼神变得冰冷,语气却不好:“请君入瓮?” 杨锦转身欲走:“反正君榜的人做事都是让下面出面。” 赵祯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差点被人瓮中捉鳖!” 杨锦摆摆手,没有理会赵祯。 她回到房间,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深吸一口气。虽然答应了君五,但自己手头的事情也不能耽误。 “要不然,君四……”杨锦再次试图把工作丢给下面的人。 皇族计划,慕氏旧人 “刘汉,杨隋,李唐,赵宋,蒙元,朱明。你确定是他们想清理宗室里的废物,而不是你想把皇族拆碎了?”陈瑶知道杨锦把自己“卖”给君五赵祯的时候并不意外。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陈瑶早就习惯了。 杨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瑶姐,我就是玩一下嘛……君五没那个本事弹压旁支,这不活该我赚这一份钱?” 陈瑶冷笑一声:“你每次都说只是玩玩,可哪次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这次更是直接让我去拆皇族!” 杨锦走上前去拉住陈瑶的手,讨好道:“瑶姐,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捞了他五成利哎!” 陈瑶甩开她的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下次直接跟他要九一。” 你真是比我还黑心啊!杨锦捂着脑门赔笑:“这不是怕他揍我吗?” “那你就加十年和平条约。”陈瑶无所谓地说。 完了!价格真的要低了! “那个……我加了二十年……”杨锦小心翼翼地对陈瑶道。 “二十年?你可真够大方的。”陈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该给你上家法……” “我错了……”杨锦熟练地回答。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到窗边查看。只见一群侍卫正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君五赵祯。 “看来他是来找我的。”陈瑶淡定地说道。 杨锦却有些紧张起来:“瑶姐,其实……就是跟旁支拼个命……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陈瑶整了整衣服:“早晚回来收拾你!”说着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赵祯看到陈瑶,开门见山:“九王,此次两件事相求,一是求你出手相助探明旁支虚实,二是想给九王一些关于皇族内部的秘密情报,以便九王便宜行事。” 陈瑶挑了挑眉:“哦?五公子倒是很贴心呢。不过,我希望以后再有这种事,还是和我本人商量比较好,莫要听某些人的片面之词。”说完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杨锦。 赵祯尴尬地笑了笑:“九王教训得是。这不是事急从权吗?此次事情紧急,还望九王立刻动身。” 陈瑶微微颔首:“带路。” 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别院,这里看似荒废,实则暗哨众多。 赵祯轻声说:“里面便是我皇叔的住所,他最近行为诡秘,似有大动作。” 陈瑶目光如炬,缓缓靠近别院。刚踏入院子,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突然,暗处射出几枚暗器,陈瑶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同时反击回去。只听到几声惨叫,几个暗卫倒下。 此时,屋内走出一人,正是赵祯的皇叔。他冷笑道:“瑶九,多管闲事可不是好习惯。” 陈瑶淡然回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话毕,双方瞬间交手,陈瑶身手敏捷,几招过后,王爷渐露败象。就在王爷节节败退之时,他突然大喝一声,从袖口甩出一道黑色烟雾。陈瑶暗道不好,急忙屏住呼吸向后跃开。那烟雾之中似有毒物,所到之处草木皆枯。 “哼,瑶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王爷面露狰狞。 赵祯见状大喊:“小心!” 陈瑶冷静下来,迅速从腰间抽出软鞭,在空中甩动几下驱散烟雾,然后朝着王爷再次攻去。她施展出一套凌厉的鞭法,王爷躲避不及被鞭子缠住脚踝。陈瑶用力一拉,王爷摔倒在地。 但王爷并未就此罢休,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陈瑶。千钧一发之际,陈瑶下意识地抬腿,一脚踢飞王爷手中的匕首,然后一剑挑开了王爷的气管,干脆又利落。 赵祯快步上前查看,确认皇叔已死后长舒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向陈瑶:“多谢九王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瑶收剑入鞘,神色平静:“小事一桩,不过,加钱!” 赵祯嘴角一抽:“锦君这样子原来是你惯出来的?” 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杨锦跑了过来,抱着陈瑶的胳膊说道:“瑶姐,你刚刚真是太帅了!我还以为你会受伤呢。” 陈瑶白了她一眼:“就这么盼着我出事?” 杨锦连忙摆手,看向赵祯:“加钱!加双倍!” 赵祯闻言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陈瑶:“这里面是之前答应的报酬,另外还有一颗千年珍珠,算是一点心意。” 陈瑶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随手丢进了杨锦怀里:“钱货两清。” “恕我多嘴,这位不会是濮王后人?”论起八卦皇族秘辛,陈瑶比起杨锦也不遑多让。 赵祯的嘴角更加抽搐了——一个用“金匮之盟”,一个用“濮议”,真是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一言不合就想听别人家八卦什么的,很没有礼貌啊! 赵祯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九王,如今皇叔之事已了,接下来关于皇族内部的秘密情报,不知九王何时想听?” 陈瑶双手抱胸:“现在就可以。” 杨锦也在一旁好奇地竖起耳朵。 赵祯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其实,皇族一直谋划一场针对新兴势力的打压,不少暗中扶持的力量都被盯上了。” 陈瑶眼睛微眯:“包括我?” 赵祯点点头。 “呵,那就有趣了。”陈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杨锦担忧地扯了扯陈瑶的衣角:“真从王榜开始动手啊?” 陈瑶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祯犹豫片刻后说:“九王若愿意,我可以提供些助力。毕竟,宗亲挺麻烦的。” 陈瑶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平静:“慕氏皇族呢?” 赵祯苦笑:“君二我可打不过。锦君又不是不知道君榜排名的分量。” “君五,要不然,你把君四和君九喊过来陪我处理旧事呗?”杨锦觉得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既然君四和君九想独善其身,肯定有本事平息那些旧事。 赵祯有些为难:“君四和君九向来独来独往,恐怕很难请动。” 杨锦嘟着嘴:“不试试怎么知道?凭什么同样是君榜,只有本君要处理那些破事?君二之前不是也帮我处理的吗?” 赵祯心说:所以慕氏才一日千里。所以周氏才会不惜代价的促成了君二下马!可赵祯嘴上却劝道:“君二这不是出事了么?敏感的时候自然要谨慎一点。” 杨锦冷哼了一声。 总算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陈瑶和杨锦回了住处。 杨锦一边给陈瑶泡茶一边说:“瑶姐,经过这次,我再也不敢随便接活儿了。没赚头不说,还要听那么多扎心的消息。” 陈瑶喝了口茶:“最好如此。要是再有下次,这家法我可不会含糊。” 杨锦闻言立马点亮工作状态,逃命似的跑进书房继续处理烂摊子了。 皇族计划,慕氏旧人 “刘汉,杨隋,李唐,赵宋,蒙元,朱明。你确定是他们想清理宗室里的废物,而不是你想把皇族拆碎了?”陈瑶知道杨锦把自己“卖”给君五赵祯的时候并不意外。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陈瑶早就习惯了。 杨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瑶姐,我就是玩一下嘛……君五没那个本事弹压旁支,这不活该我赚这一份钱?” 陈瑶冷笑一声:“你每次都说只是玩玩,可哪次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这次更是直接让我去拆皇族!” 杨锦走上前去拉住陈瑶的手,讨好道:“瑶姐,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捞了他五成利哎!” 陈瑶甩开她的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下次直接跟他要九一。” 你真是比我还黑心啊!杨锦捂着脑门赔笑:“这不是怕他揍我吗?” “那你就加十年和平条约。”陈瑶无所谓地说。 完了!价格真的要低了! “那个……我加了二十年……”杨锦小心翼翼地对陈瑶道。 “二十年?你可真够大方的。”陈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该给你上家法……” “我错了……”杨锦熟练地回答。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到窗边查看。只见一群侍卫正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君五赵祯。 “看来他是来找我的。”陈瑶淡定地说道。 杨锦却有些紧张起来:“瑶姐,其实……就是跟旁支拼个命……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陈瑶整了整衣服:“早晚回来收拾你!”说着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赵祯看到陈瑶,开门见山:“九王,此次两件事相求,一是求你出手相助探明旁支虚实,二是想给九王一些关于皇族内部的秘密情报,以便九王便宜行事。” 陈瑶挑了挑眉:“哦?五公子倒是很贴心呢。不过,我希望以后再有这种事,还是和我本人商量比较好,莫要听某些人的片面之词。”说完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杨锦。 赵祯尴尬地笑了笑:“九王教训得是。这不是事急从权吗?此次事情紧急,还望九王立刻动身。” 陈瑶微微颔首:“带路。” 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别院,这里看似荒废,实则暗哨众多。 赵祯轻声说:“里面便是我皇叔的住所,他最近行为诡秘,似有大动作。” 陈瑶目光如炬,缓缓靠近别院。刚踏入院子,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突然,暗处射出几枚暗器,陈瑶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同时反击回去。只听到几声惨叫,几个暗卫倒下。 此时,屋内走出一人,正是赵祯的皇叔。他冷笑道:“瑶九,多管闲事可不是好习惯。” 陈瑶淡然回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话毕,双方瞬间交手,陈瑶身手敏捷,几招过后,王爷渐露败象。就在王爷节节败退之时,他突然大喝一声,从袖口甩出一道黑色烟雾。陈瑶暗道不好,急忙屏住呼吸向后跃开。那烟雾之中似有毒物,所到之处草木皆枯。 “哼,瑶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王爷面露狰狞。 赵祯见状大喊:“小心!” 陈瑶冷静下来,迅速从腰间抽出软鞭,在空中甩动几下驱散烟雾,然后朝着王爷再次攻去。她施展出一套凌厉的鞭法,王爷躲避不及被鞭子缠住脚踝。陈瑶用力一拉,王爷摔倒在地。 但王爷并未就此罢休,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陈瑶。千钧一发之际,陈瑶下意识地抬腿,一脚踢飞王爷手中的匕首,然后一剑挑开了王爷的气管,干脆又利落。 赵祯快步上前查看,确认皇叔已死后长舒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向陈瑶:“多谢九王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瑶收剑入鞘,神色平静:“小事一桩,不过,加钱!” 赵祯嘴角一抽:“锦君这样子原来是你惯出来的?” 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杨锦跑了过来,抱着陈瑶的胳膊说道:“瑶姐,你刚刚真是太帅了!我还以为你会受伤呢。” 陈瑶白了她一眼:“就这么盼着我出事?” 杨锦连忙摆手,看向赵祯:“加钱!加双倍!” 赵祯闻言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陈瑶:“这里面是之前答应的报酬,另外还有一颗千年珍珠,算是一点心意。” 陈瑶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随手丢进了杨锦怀里:“钱货两清。” “恕我多嘴,这位不会是濮王后人?”论起八卦皇族秘辛,陈瑶比起杨锦也不遑多让。 赵祯的嘴角更加抽搐了——一个用“金匮之盟”,一个用“濮议”,真是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一言不合就想听别人家八卦什么的,很没有礼貌啊! 赵祯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九王,如今皇叔之事已了,接下来关于皇族内部的秘密情报,不知九王何时想听?” 陈瑶双手抱胸:“现在就可以。” 杨锦也在一旁好奇地竖起耳朵。 赵祯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其实,皇族一直谋划一场针对新兴势力的打压,不少暗中扶持的力量都被盯上了。” 陈瑶眼睛微眯:“包括我?” 赵祯点点头。 “呵,那就有趣了。”陈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杨锦担忧地扯了扯陈瑶的衣角:“真从王榜开始动手啊?” 陈瑶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祯犹豫片刻后说:“九王若愿意,我可以提供些助力。毕竟,宗亲挺麻烦的。” 陈瑶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平静:“慕氏皇族呢?” 赵祯苦笑:“君二我可打不过。锦君又不是不知道君榜排名的分量。” “君五,要不然,你把君四和君九喊过来陪我处理旧事呗?”杨锦觉得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既然君四和君九想独善其身,肯定有本事平息那些旧事。 赵祯有些为难:“君四和君九向来独来独往,恐怕很难请动。” 杨锦嘟着嘴:“不试试怎么知道?凭什么同样是君榜,只有本君要处理那些破事?君二之前不是也帮我处理的吗?” 赵祯心说:所以慕氏才一日千里。所以周氏才会不惜代价的促成了君二下马!可赵祯嘴上却劝道:“君二这不是出事了么?敏感的时候自然要谨慎一点。” 杨锦冷哼了一声。 总算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陈瑶和杨锦回了住处。 杨锦一边给陈瑶泡茶一边说:“瑶姐,经过这次,我再也不敢随便接活儿了。没赚头不说,还要听那么多扎心的消息。” 陈瑶喝了口茶:“最好如此。要是再有下次,这家法我可不会含糊。” 杨锦闻言立马点亮工作状态,逃命似的跑进书房继续处理烂摊子了。 君九暴走?无稽之谈 陈瑶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这么顾头不顾腚。长不大啊……可,长不大就长不大。又不是非要她长大。再说了,偶尔孩子气一下,对于半截子埋土里的老太太来说,不是很合理吗? 陈瑶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背着手走远了:要不,找君十二或者君十一打一架?或者去挑战一下周王?听说君九行踪诡谲,要不要暗中推一把呢?君三和君四或许能代替君二的作用?那锦儿就不必跟那些公务斗智斗勇了? …… 这边的杨锦在书房里头疼地看着手里的各种数据,愈发想要把君三和君四薅过来干活了。不过君三出身有些晦涩,君四又和齐国皇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想之前君二代掌十几年就把慕氏架上了高台,杨锦就勉强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杨锦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去查看。 只见庭院中,陈瑶正拉着一个年轻人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着:“锦儿,我给你带来个帮手。” 杨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万事不沾的君七魏晓。 魏晓看到杨锦,恭敬地行了个礼:“锦君安。听闻您事务繁忙,我特来相助。” 杨锦心中一喜,君七虽也是皇族的人,但魏国皇族和韩国皇族都属于能躺就躺的那种,养出来的后代基本都是能力出众且纵情山水的闲云野鹤——简直不要太好用! 陈瑶笑着说:“这小子本事不小,而且是自由身,不比君三和君四这般牵连不清的要强多了?” 杨锦忙不迭地点头,脸上露出真诚的的笑意:“瑶姐最好了!” 魏晓也跟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清亮:“锦君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晓果然如同他所说那般尽心竭力替杨锦处理着旧账。他心思缜密,许多杨锦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都被他一一挑出并解决。或者说,许多杨锦想留下的痕迹都被他动了手抹干净了。 杨锦看在眼里,对他愈发满意的同时不得不感慨一句:终于明白事必躬亲的作用了。有些事看着合理,未必真实。君七这一出到底是在展露才华,还是另有私心,杨锦是真的拿不准。毕竟,君二这事儿的前车之鉴还热乎着呢。 这天,杨锦思考了很久了,终于还是单独将魏晓叫到了一间密室。 室内烛光摇曳,气氛略显压抑。 “君七,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但我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杨锦直视着魏晓的眼睛。 魏晓坦然地回视:“锦君但说无妨。” “你为何如此尽心尽力?君二之事刚过,你难道不怕我猜忌?”杨锦的直白一如既往。 魏晓轻轻一笑:“锦君多虑了。我本就不喜纷争,只是见锦君一人支撑太过辛苦,纯粹出于敬佩之心前来帮忙。至于君二之事,我相信锦君不会无端猜疑于我。何况,瑶九担保,锦君纵然疑心我,难道还信不过瑶九吗?” 杨锦沉默片刻,缓缓道:“希望你所言属实。若你真心助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魏晓行礼告退,走出密室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其实他接近杨锦,背后确实有着自己的目的:君榜绵延至今,从动荡到更迭。世家与皇族至今没有分出胜负。到底是天意如此还是故意为之呢? 与君七魏晓幸运的接近杨锦并能用水磨的功夫慢慢折腾不同,君九景安是真的迫切需要拿到杨锦手上的权柄兜底。 君九景安在暗处观察着魏晓的一举一动,他深知魏晓接近杨锦必然有所图谋。君九决定主动出击,他趁着夜色潜入杨锦的住所。此时杨锦正在书房看书,见到君九突然出现并没有太多惊讶。 “你终于现身了,君九。你这么急切想要我手中的权力,到底为何?”杨锦平静地问道。 景安冷笑一声,“杨锦,如今局势复杂,这权柄在你手中并不安全,不如交给我,我能保你周全。”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魏晓突然闯了进来。“君九,你休要威胁锦君。”原来魏晓早就察觉到君九的动静。 景安怒视魏晓,“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定榜挑战赛还没结束,要不然,本君陪你们玩玩?”杨锦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是杀意四射。 君九景安听到杨锦的话,微微一怔,他知道杨锦并非虚张声势之人。而魏晓则站到了杨锦身前,表明了自己保护杨锦的决心。 “君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魏晓说道。 景安咬咬牙,权衡利弊之后,眼神中的凶光渐渐散去:“今日暂且作罢,但这权柄之事不会就此了结。”说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杨锦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魏晓,“多谢你。” 魏晓挠挠头:“锦君,君九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得早作打算。” 杨锦点点头,“嗯,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魏晓离开后,杨锦独自坐在书房沉思。她知道围绕着君榜和权力的争斗越来越激烈,而她必须小心应对。无论是君九的明争暗抢,还是魏晓背后隐藏的目的,她都要保持警惕。 最重要的是,帝二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君九的急切到底是一人之心,还是帝二的代理人?帝三苏离的孱弱究竟是谁的布局? 杨锦思来想去,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帝二的想法。于是她决定去找陈瑶商量对策,毕竟陈瑶阅历丰富——或者说,宁裕侯见惯了尔虞我诈,又经常摔坑里,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来到陈瑶处,杨锦便将自己的担忧一一说出来。 陈瑶听后,神色凝重:“帝二向来神秘莫测,他的布局怕是深不可测。君九若是他的代理人,那事情就更棘手了。至于苏离的孱弱,也许是他用来迷惑众人的表象。” 杨锦皱眉:“如此,引蛇出洞吗?” 陈瑶目光坚定:“不错。我们可以先放出一些假消息,比如权柄即将交予他人,看看各方反应。尤其是帝二那边,如果他有动作,我们就能捕捉到些许线索。” 杨锦觉得可以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商议完后,便开始行动。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帝二那边毫无动静,君九却坐不住了,再次找到杨锦。 “杨锦,你莫要耍花样,这权柄岂是能随意交予他人之物?”君九满脸愤怒。 杨锦镇定自若,“君九,你急什么?本君还能不知道权柄下移的后果?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现在看来,你背后的确是有人指使啊?” 君九顿时语塞,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君九暴走?无稽之谈 陈瑶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这么顾头不顾腚。长不大啊……可,长不大就长不大。又不是非要她长大。再说了,偶尔孩子气一下,对于半截子埋土里的老太太来说,不是很合理吗? 陈瑶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背着手走远了:要不,找君十二或者君十一打一架?或者去挑战一下周王?听说君九行踪诡谲,要不要暗中推一把呢?君三和君四或许能代替君二的作用?那锦儿就不必跟那些公务斗智斗勇了? …… 这边的杨锦在书房里头疼地看着手里的各种数据,愈发想要把君三和君四薅过来干活了。不过君三出身有些晦涩,君四又和齐国皇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想之前君二代掌十几年就把慕氏架上了高台,杨锦就勉强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杨锦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去查看。 只见庭院中,陈瑶正拉着一个年轻人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着:“锦儿,我给你带来个帮手。” 杨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万事不沾的君七魏晓。 魏晓看到杨锦,恭敬地行了个礼:“锦君安。听闻您事务繁忙,我特来相助。” 杨锦心中一喜,君七虽也是皇族的人,但魏国皇族和韩国皇族都属于能躺就躺的那种,养出来的后代基本都是能力出众且纵情山水的闲云野鹤——简直不要太好用! 陈瑶笑着说:“这小子本事不小,而且是自由身,不比君三和君四这般牵连不清的要强多了?” 杨锦忙不迭地点头,脸上露出真诚的的笑意:“瑶姐最好了!” 魏晓也跟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清亮:“锦君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晓果然如同他所说那般尽心竭力替杨锦处理着旧账。他心思缜密,许多杨锦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都被他一一挑出并解决。或者说,许多杨锦想留下的痕迹都被他动了手抹干净了。 杨锦看在眼里,对他愈发满意的同时不得不感慨一句:终于明白事必躬亲的作用了。有些事看着合理,未必真实。君七这一出到底是在展露才华,还是另有私心,杨锦是真的拿不准。毕竟,君二这事儿的前车之鉴还热乎着呢。 这天,杨锦思考了很久了,终于还是单独将魏晓叫到了一间密室。 室内烛光摇曳,气氛略显压抑。 “君七,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但我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杨锦直视着魏晓的眼睛。 魏晓坦然地回视:“锦君但说无妨。” “你为何如此尽心尽力?君二之事刚过,你难道不怕我猜忌?”杨锦的直白一如既往。 魏晓轻轻一笑:“锦君多虑了。我本就不喜纷争,只是见锦君一人支撑太过辛苦,纯粹出于敬佩之心前来帮忙。至于君二之事,我相信锦君不会无端猜疑于我。何况,瑶九担保,锦君纵然疑心我,难道还信不过瑶九吗?” 杨锦沉默片刻,缓缓道:“希望你所言属实。若你真心助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魏晓行礼告退,走出密室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其实他接近杨锦,背后确实有着自己的目的:君榜绵延至今,从动荡到更迭。世家与皇族至今没有分出胜负。到底是天意如此还是故意为之呢? 与君七魏晓幸运的接近杨锦并能用水磨的功夫慢慢折腾不同,君九景安是真的迫切需要拿到杨锦手上的权柄兜底。 君九景安在暗处观察着魏晓的一举一动,他深知魏晓接近杨锦必然有所图谋。君九决定主动出击,他趁着夜色潜入杨锦的住所。此时杨锦正在书房看书,见到君九突然出现并没有太多惊讶。 “你终于现身了,君九。你这么急切想要我手中的权力,到底为何?”杨锦平静地问道。 景安冷笑一声,“杨锦,如今局势复杂,这权柄在你手中并不安全,不如交给我,我能保你周全。”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魏晓突然闯了进来。“君九,你休要威胁锦君。”原来魏晓早就察觉到君九的动静。 景安怒视魏晓,“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定榜挑战赛还没结束,要不然,本君陪你们玩玩?”杨锦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是杀意四射。 君九景安听到杨锦的话,微微一怔,他知道杨锦并非虚张声势之人。而魏晓则站到了杨锦身前,表明了自己保护杨锦的决心。 “君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魏晓说道。 景安咬咬牙,权衡利弊之后,眼神中的凶光渐渐散去:“今日暂且作罢,但这权柄之事不会就此了结。”说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杨锦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魏晓,“多谢你。” 魏晓挠挠头:“锦君,君九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得早作打算。” 杨锦点点头,“嗯,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魏晓离开后,杨锦独自坐在书房沉思。她知道围绕着君榜和权力的争斗越来越激烈,而她必须小心应对。无论是君九的明争暗抢,还是魏晓背后隐藏的目的,她都要保持警惕。 最重要的是,帝二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君九的急切到底是一人之心,还是帝二的代理人?帝三苏离的孱弱究竟是谁的布局? 杨锦思来想去,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帝二的想法。于是她决定去找陈瑶商量对策,毕竟陈瑶阅历丰富——或者说,宁裕侯见惯了尔虞我诈,又经常摔坑里,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来到陈瑶处,杨锦便将自己的担忧一一说出来。 陈瑶听后,神色凝重:“帝二向来神秘莫测,他的布局怕是深不可测。君九若是他的代理人,那事情就更棘手了。至于苏离的孱弱,也许是他用来迷惑众人的表象。” 杨锦皱眉:“如此,引蛇出洞吗?” 陈瑶目光坚定:“不错。我们可以先放出一些假消息,比如权柄即将交予他人,看看各方反应。尤其是帝二那边,如果他有动作,我们就能捕捉到些许线索。” 杨锦觉得可以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商议完后,便开始行动。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帝二那边毫无动静,君九却坐不住了,再次找到杨锦。 “杨锦,你莫要耍花样,这权柄岂是能随意交予他人之物?”君九满脸愤怒。 杨锦镇定自若,“君九,你急什么?本君还能不知道权柄下移的后果?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现在看来,你背后的确是有人指使啊?” 君九顿时语塞,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极数为九,帝二态度 “帝二当年就不守信用。如今还是这么讨厌。”杨锦呢喃了一句。 君九听到这话,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不许你这么说她。” 杨锦没想到君九会如此激动,愣了一下后也不甘示弱:“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曾经答应我的事一件都没做到。不过是一件小事……何苦非要……” 君九气得握紧了拳头:“她肯定有苦衷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杨锦冷笑一声:“苦衷?我自己的师娘,我能不知道她什么样?” 君九涨红了脸,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她,当年的事情你根本不清楚全貌。” 杨锦也抬高了声音:“我不清楚?我眼睁睁看着她跟老院长分道扬镳……” 君九一时语塞,他知道这件事上是帝二理亏,但他仍不愿相信帝二是故意为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别吵了。”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帝二缓缓走来。 君九面露惊喜,而杨锦则一脸头疼。 帝二看着杨锦,眼中带着愧疚:“锦儿,当年之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当时的确身不由己。这许多年,我一直想弥补,却不知如何面对你。” 杨锦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君九忙道:“你看,我就说她定有苦衷。” 杨锦心累! “弟子见过师娘。”杨锦抬手,掀衣摆,单跪,弯腰,下拜,一如当年。 帝二张禾。 禾者,苗之生也。 帝二赶忙抬手杨锦,轻声说道:“锦儿,不必多礼。” 杨锦直起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帝二:“慕晖的事……” “与你无关。”帝二知道是非黑白。 “苏离的话……”杨锦不信这位师娘一无所知。 帝二接着道:“当年所托之事,我并非有意拖延,只是受到家族制约,若我按约定行事,整个家族都会遭受灭顶之灾。至于帝三的事……你信他,还是信我?” “呵……本君是什么贱人吗?一个两个,三番两次!连您也这么试探我?!嗯?!我活过了二十岁很对不起你们是吗?!”杨锦直接口不择言,“为了我?!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到底利益?啊!你们哪一个敢指着这煌煌天道说一句,绝无半分私心!” 帝二的脸色微变,她没想到杨锦会如此愤怒。 杨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师娘,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一个解释。可每次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从瑶姐到哥,再到阿生!从慕晖,慕宁到如今的慕晟!本君一忍再忍!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把本君当做什么?啊?本君一忍再忍,你们却欺人太甚!” 帝二轻轻叹了口气:“锦儿,有些事情涉及太多机密,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绝无恶意。” 杨锦看着帝二,眼里满是失望:“师娘,您总是这么说,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帝二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锦儿,再过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定会将一切告知于你。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杨锦苦笑:“保护我?为何这种保护让我如此痛苦?” 说完,转身便走。 “真是……荒唐……”帝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沧桑和同情。 …… 定榜挑战赛虽然是从留守者朝王榜,王榜朝君榜,君榜朝帝榜这么一个默认顺序。 但,从没有人说过,必须是这个顺序。 夫惟大争之世,则以铁血定规。 君九担忧地看向帝二:“就这样让她走吗?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帝二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她冷静冷静,现在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 君九咬了咬牙:“我不该和她吵……” 帝二拍了拍君九的肩膀:“这不怪你,锦儿的心结由来已久。” 杨锦独自回到一个偏僻的院落,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他回头一看,竟是陈瑶极限回归了。 陈瑶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听说了一些事,也许你不该这么快否定他们的好意。” 杨锦冷哼:“你懂什么,这么多年我承受的还不够吗?不对,你还真的能懂。你当年也是这么干的。” 陈瑶无奈地叹气,转而认真地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或许你可以给他们一点时间。” 杨锦沉默不语,心中泛起一丝动摇。 “君五北上了。你知道吗?”陈瑶不想让杨锦想太多,主动岔开了话题。 “是他的意思?还是赵宋的意思?”杨锦配合地问道。 皇族的后裔,十个里有一百个不安分。杨锦虽然抬了赵祯一手,还是对赵家充满了警惕和不屑。就像赵宋一脉,如果有机会也一定会把杨锦给弄死。 “君五北上,自然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想去寻找一些真相。”陈瑶说道。 杨锦微微皱眉:“真相?关于什么的真相?” 陈瑶耸耸肩:“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似乎和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关联。” 杨锦心中一惊:难道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君五能够找到?不过,赵宋那帮子生意人,可不容易拿到他们手里的东西。 “那他可有线索?”哪怕不容易,杨锦也没想放弃。 陈瑶摇摇头:“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但他决心已定。赵祯可不是他那个叫宋仁宗的老祖宗。” 杨锦望着远方,沉思良久。 “若我想折断这条崛起之路呢?”杨锦的声音沙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瑶听闻此言,神色一变:“你疯了?君五若是因此出了事,各方势力必然大乱,而且你与他并无仇怨。” 杨锦面沉如水:“我只想要真相,若君五此去能得真相归来,自是皆大欢喜;若他失败或者妄图隐瞒,那便是与我为敌。” 陈瑶抓住杨锦的手臂:“你这是在冒险,一旦触怒皇族,后果不堪设想。” 杨锦甩开她的手:“我不在乎!这么多年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弄,够了。” 此时,暗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帝二并不放心杨锦,暗中保护的暗卫立刻回报主子。 帝二听到这个汇报,心急如焚。她深知杨锦性格执拗,一旦做出决定很难更改。 君九在一旁建议:“要不然拦住她?” 帝二摇了摇头:“你拦不住她的。或者说,帝三被她识破的时候,就拦不住了。看来我得亲自出面了。希望能赶在她做出傻事之前。” 院子里的陈瑶就在极力劝说杨锦改变主意。 “君五这名字,还有君五上次的委托,我不信你真的一无所觉!锦儿,装疯卖傻有时候会出事的!”陈瑶的声音压抑着不满。 “九是极数,我又不是皇族。”杨锦一句话怼了回去,“我怎么会知道皇族的打算?怎么会知道皇族的谋划?” “锦儿!” 陈瑶还要再劝,一声带着威严的斥责插了进来。 只见帝二匆匆赶来。 杨锦见状,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帝二走到杨锦面前,严肃地说:“锦儿,莫要冲动。赵祯北上虽与你有关,但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若你贸然出手阻拦,不仅会得罪皇族,更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杨锦抬头直视帝二:“师娘,这么多年,我退让得够多了。这次我只想自己做选择。” 帝二心疼地看着杨锦:“锦儿,我知晓你心中委屈,但君五此去未必没有收获,给他些时间,也给自己些时间。待他归来,若真有猫腻,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杨锦心中一动,犹豫起来。 帝二趁热打铁:“你若一意孤行,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那些隐藏在暗处想看你笑话的人,正巴不得你犯错呢。” 杨锦咬了咬嘴唇,最终缓缓放下紧握的双拳:“奉命。” 帝二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及时赶到制止了杨锦的莽撞之举。 陈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杨锦拉到身后:“没事了,咱们该回去了。” 极数为九,帝二态度 “帝二当年就不守信用。如今还是这么讨厌。”杨锦呢喃了一句。 君九听到这话,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不许你这么说她。” 杨锦没想到君九会如此激动,愣了一下后也不甘示弱:“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曾经答应我的事一件都没做到。不过是一件小事……何苦非要……” 君九气得握紧了拳头:“她肯定有苦衷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杨锦冷笑一声:“苦衷?我自己的师娘,我能不知道她什么样?” 君九涨红了脸,大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她,当年的事情你根本不清楚全貌。” 杨锦也抬高了声音:“我不清楚?我眼睁睁看着她跟老院长分道扬镳……” 君九一时语塞,他知道这件事上是帝二理亏,但他仍不愿相信帝二是故意为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别吵了。”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帝二缓缓走来。 君九面露惊喜,而杨锦则一脸头疼。 帝二看着杨锦,眼中带着愧疚:“锦儿,当年之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当时的确身不由己。这许多年,我一直想弥补,却不知如何面对你。” 杨锦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君九忙道:“你看,我就说她定有苦衷。” 杨锦心累! “弟子见过师娘。”杨锦抬手,掀衣摆,单跪,弯腰,下拜,一如当年。 帝二张禾。 禾者,苗之生也。 帝二赶忙抬手杨锦,轻声说道:“锦儿,不必多礼。” 杨锦直起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帝二:“慕晖的事……” “与你无关。”帝二知道是非黑白。 “苏离的话……”杨锦不信这位师娘一无所知。 帝二接着道:“当年所托之事,我并非有意拖延,只是受到家族制约,若我按约定行事,整个家族都会遭受灭顶之灾。至于帝三的事……你信他,还是信我?” “呵……本君是什么贱人吗?一个两个,三番两次!连您也这么试探我?!嗯?!我活过了二十岁很对不起你们是吗?!”杨锦直接口不择言,“为了我?!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到底利益?啊!你们哪一个敢指着这煌煌天道说一句,绝无半分私心!” 帝二的脸色微变,她没想到杨锦会如此愤怒。 杨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师娘,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一个解释。可每次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从瑶姐到哥,再到阿生!从慕晖,慕宁到如今的慕晟!本君一忍再忍!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把本君当做什么?啊?本君一忍再忍,你们却欺人太甚!” 帝二轻轻叹了口气:“锦儿,有些事情涉及太多机密,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绝无恶意。” 杨锦看着帝二,眼里满是失望:“师娘,您总是这么说,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帝二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锦儿,再过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我定会将一切告知于你。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杨锦苦笑:“保护我?为何这种保护让我如此痛苦?” 说完,转身便走。 “真是……荒唐……”帝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沧桑和同情。 …… 定榜挑战赛虽然是从留守者朝王榜,王榜朝君榜,君榜朝帝榜这么一个默认顺序。 但,从没有人说过,必须是这个顺序。 夫惟大争之世,则以铁血定规。 君九担忧地看向帝二:“就这样让她走吗?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帝二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她冷静冷静,现在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 君九咬了咬牙:“我不该和她吵……” 帝二拍了拍君九的肩膀:“这不怪你,锦儿的心结由来已久。” 杨锦独自回到一个偏僻的院落,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他回头一看,竟是陈瑶极限回归了。 陈瑶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听说了一些事,也许你不该这么快否定他们的好意。” 杨锦冷哼:“你懂什么,这么多年我承受的还不够吗?不对,你还真的能懂。你当年也是这么干的。” 陈瑶无奈地叹气,转而认真地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或许你可以给他们一点时间。” 杨锦沉默不语,心中泛起一丝动摇。 “君五北上了。你知道吗?”陈瑶不想让杨锦想太多,主动岔开了话题。 “是他的意思?还是赵宋的意思?”杨锦配合地问道。 皇族的后裔,十个里有一百个不安分。杨锦虽然抬了赵祯一手,还是对赵家充满了警惕和不屑。就像赵宋一脉,如果有机会也一定会把杨锦给弄死。 “君五北上,自然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想去寻找一些真相。”陈瑶说道。 杨锦微微皱眉:“真相?关于什么的真相?” 陈瑶耸耸肩:“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似乎和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关联。” 杨锦心中一惊:难道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君五能够找到?不过,赵宋那帮子生意人,可不容易拿到他们手里的东西。 “那他可有线索?”哪怕不容易,杨锦也没想放弃。 陈瑶摇摇头:“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但他决心已定。赵祯可不是他那个叫宋仁宗的老祖宗。” 杨锦望着远方,沉思良久。 “若我想折断这条崛起之路呢?”杨锦的声音沙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瑶听闻此言,神色一变:“你疯了?君五若是因此出了事,各方势力必然大乱,而且你与他并无仇怨。” 杨锦面沉如水:“我只想要真相,若君五此去能得真相归来,自是皆大欢喜;若他失败或者妄图隐瞒,那便是与我为敌。” 陈瑶抓住杨锦的手臂:“你这是在冒险,一旦触怒皇族,后果不堪设想。” 杨锦甩开她的手:“我不在乎!这么多年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弄,够了。” 此时,暗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帝二并不放心杨锦,暗中保护的暗卫立刻回报主子。 帝二听到这个汇报,心急如焚。她深知杨锦性格执拗,一旦做出决定很难更改。 君九在一旁建议:“要不然拦住她?” 帝二摇了摇头:“你拦不住她的。或者说,帝三被她识破的时候,就拦不住了。看来我得亲自出面了。希望能赶在她做出傻事之前。” 院子里的陈瑶就在极力劝说杨锦改变主意。 “君五这名字,还有君五上次的委托,我不信你真的一无所觉!锦儿,装疯卖傻有时候会出事的!”陈瑶的声音压抑着不满。 “九是极数,我又不是皇族。”杨锦一句话怼了回去,“我怎么会知道皇族的打算?怎么会知道皇族的谋划?” “锦儿!” 陈瑶还要再劝,一声带着威严的斥责插了进来。 只见帝二匆匆赶来。 杨锦见状,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帝二走到杨锦面前,严肃地说:“锦儿,莫要冲动。赵祯北上虽与你有关,但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若你贸然出手阻拦,不仅会得罪皇族,更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杨锦抬头直视帝二:“师娘,这么多年,我退让得够多了。这次我只想自己做选择。” 帝二心疼地看着杨锦:“锦儿,我知晓你心中委屈,但君五此去未必没有收获,给他些时间,也给自己些时间。待他归来,若真有猫腻,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杨锦心中一动,犹豫起来。 帝二趁热打铁:“你若一意孤行,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那些隐藏在暗处想看你笑话的人,正巴不得你犯错呢。” 杨锦咬了咬嘴唇,最终缓缓放下紧握的双拳:“奉命。” 帝二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及时赶到制止了杨锦的莽撞之举。 陈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杨锦拉到身后:“没事了,咱们该回去了。”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1) 时至今日,定榜挑战赛已然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大舞台,其中的明争暗斗、权谋算计令人眼花缭乱。杨锦此刻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挖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遥想当初,她宛如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被他人握在手中随意驱使。而现如今呢?情况似乎并未有太大的改变。然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将她当作棋子的人,其实也同样深陷于这盘庞大的棋局之中无法自拔。 “瑶姐,我们回去。”杨锦面色苍白如纸,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然后便静静地迈开脚步,缓缓离去。 陈瑶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远处的帝二张禾,嘴唇微微蠕动:“师娘,这真的是您所期望看到的结果吗?”虽然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从她清晰的口型中,仿佛能够听到那充满疑惑与不甘的质问。 张禾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两位弟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她那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之色。随后,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过身朝着内室走去。 踏入内室,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摆放着众多的老旧物件,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部沉默的史书,默默承载着过往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张禾缓步走到一张木桌前,伸手拿起桌上放置的一个略显陈旧的荷包。这个荷包虽然看似普通,但上面精心绣制的简单花纹依然清晰可见。它是杨锦刚拜入师门之时亲手送给张禾的礼物,那时的杨锦眼神清澈如水,眸子里满满都是对师父的崇敬与信任。可如今,那份真挚的情感却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疏离与冷漠。 与此同时,杨锦和陈瑶二人也终于回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院落。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压抑。 “锦儿,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任人摆布吗?那些人凭什么可以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陈瑶紧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她那愤愤不平的语气仿佛能点燃周围的空气一般,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怒火正在她心中燃烧。 杨锦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像是在眺望那遥不可及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秀发也随之晃动起来:“不,绝不会一直如此。不管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彻底摆脱这一切束缚和压迫,过上自由自在、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此时,张禾缓缓走来:“锦儿,瑶儿,为师知道对不住你们。但为师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打破这棋局。” 杨锦和陈瑶惊讶地看着她。 张禾走上前,握住两人的手:“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怎会一直将你们当棋子。相信为师,很快就会给你们自由。” 杨锦和陈瑶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了一丝希望,随后是不约而同的警惕和防备。 杨锦率先开口:“师娘,我们凭什么信您?这么多年,我们受够了被操控的日子。” 张禾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痛色:“锦儿,当年收下你们,我确实有利用你们的心思。但这么多年相处,为师对你们的感情早已如同亲生母女一般。”说着,她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杨锦,“这是我暗中收集的各方势力勾结陷害你们的证据,只要时机成熟,就能扳倒他们。” 杨锦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脸色渐渐缓和。陈瑶也凑过来瞧,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杨锦将册子小心收好,看向张禾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师娘,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立刻全然相信您。不过,这册子中的东西的确有用。” 陈瑶也跟着点头。 张禾苦笑一下:“为师明白,你们谨慎些也是应当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为师会继续搜集更多线索。” “我想知道一件事。”杨锦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你说。”张禾看着陈瑶那护犊子的样子,只觉得心累。 “我的体内,到底藏着什么?”再特殊的力量也会有极限。帝三和君二的话,杨锦从来都是当笑话听的。可如今的一切,似乎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当年的入学,后来的分别,可怕的水灾,还有日复一日的等待与谋划,这也在他们的操纵之下吗? 张禾微微眯起双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缓缓开口道:“锦儿,其实在你的身体里,潜藏着一股极其古老且神秘莫测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它关系到整个天下的走向!也正因如此,那些形形色色、心怀叵测的各方势力才会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来算计你。” 听到这话,杨锦不禁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反问道:“照您这么说,难道最初那个听起来最为荒诞不经、毫无根据的传言,到头来反倒成了确凿无疑的事实不成?” 面对杨锦的质问,张禾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回答道:“锦儿,实不相瞒,起初就连我自己对这个传言也是半信半疑的。然而,随着与你相处时间越来越长,对你的了解日益加深之后,许多蛛丝马迹都逐渐浮出水面,无一不在证明着那个传言绝非是空穴来风呐。” 此时的杨锦气得脸色发青,她紧紧握住拳头,怒目圆睁地质问张禾:“既然如此,那您为何不早点将此事告知于我?难道一直瞒着我就是所谓的为我好了吗?” 面对杨锦的愤怒指责,张禾倒是显得十分坦然,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之前的独断专行,并解释道:“锦儿,如果过早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你知道,依着你那急躁冲动的个性,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贸然行动。这样一来,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会让你身陷更为凶险万分的境地之中啊。”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1) 时至今日,定榜挑战赛已然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大舞台,其中的明争暗斗、权谋算计令人眼花缭乱。杨锦此刻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挖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遥想当初,她宛如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被他人握在手中随意驱使。而现如今呢?情况似乎并未有太大的改变。然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将她当作棋子的人,其实也同样深陷于这盘庞大的棋局之中无法自拔。 “瑶姐,我们回去。”杨锦面色苍白如纸,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然后便静静地迈开脚步,缓缓离去。 陈瑶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远处的帝二张禾,嘴唇微微蠕动:“师娘,这真的是您所期望看到的结果吗?”虽然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从她清晰的口型中,仿佛能够听到那充满疑惑与不甘的质问。 张禾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两位弟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她那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之色。随后,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过身朝着内室走去。 踏入内室,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摆放着众多的老旧物件,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部沉默的史书,默默承载着过往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张禾缓步走到一张木桌前,伸手拿起桌上放置的一个略显陈旧的荷包。这个荷包虽然看似普通,但上面精心绣制的简单花纹依然清晰可见。它是杨锦刚拜入师门之时亲手送给张禾的礼物,那时的杨锦眼神清澈如水,眸子里满满都是对师父的崇敬与信任。可如今,那份真挚的情感却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疏离与冷漠。 与此同时,杨锦和陈瑶二人也终于回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院落。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压抑。 “锦儿,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任人摆布吗?那些人凭什么可以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陈瑶紧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她那愤愤不平的语气仿佛能点燃周围的空气一般,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怒火正在她心中燃烧。 杨锦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像是在眺望那遥不可及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秀发也随之晃动起来:“不,绝不会一直如此。不管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彻底摆脱这一切束缚和压迫,过上自由自在、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此时,张禾缓缓走来:“锦儿,瑶儿,为师知道对不住你们。但为师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打破这棋局。” 杨锦和陈瑶惊讶地看着她。 张禾走上前,握住两人的手:“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怎会一直将你们当棋子。相信为师,很快就会给你们自由。” 杨锦和陈瑶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了一丝希望,随后是不约而同的警惕和防备。 杨锦率先开口:“师娘,我们凭什么信您?这么多年,我们受够了被操控的日子。” 张禾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痛色:“锦儿,当年收下你们,我确实有利用你们的心思。但这么多年相处,为师对你们的感情早已如同亲生母女一般。”说着,她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杨锦,“这是我暗中收集的各方势力勾结陷害你们的证据,只要时机成熟,就能扳倒他们。” 杨锦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脸色渐渐缓和。陈瑶也凑过来瞧,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杨锦将册子小心收好,看向张禾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师娘,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立刻全然相信您。不过,这册子中的东西的确有用。” 陈瑶也跟着点头。 张禾苦笑一下:“为师明白,你们谨慎些也是应当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为师会继续搜集更多线索。” “我想知道一件事。”杨锦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你说。”张禾看着陈瑶那护犊子的样子,只觉得心累。 “我的体内,到底藏着什么?”再特殊的力量也会有极限。帝三和君二的话,杨锦从来都是当笑话听的。可如今的一切,似乎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当年的入学,后来的分别,可怕的水灾,还有日复一日的等待与谋划,这也在他们的操纵之下吗? 张禾微微眯起双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缓缓开口道:“锦儿,其实在你的身体里,潜藏着一股极其古老且神秘莫测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它关系到整个天下的走向!也正因如此,那些形形色色、心怀叵测的各方势力才会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来算计你。” 听到这话,杨锦不禁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反问道:“照您这么说,难道最初那个听起来最为荒诞不经、毫无根据的传言,到头来反倒成了确凿无疑的事实不成?” 面对杨锦的质问,张禾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回答道:“锦儿,实不相瞒,起初就连我自己对这个传言也是半信半疑的。然而,随着与你相处时间越来越长,对你的了解日益加深之后,许多蛛丝马迹都逐渐浮出水面,无一不在证明着那个传言绝非是空穴来风呐。” 此时的杨锦气得脸色发青,她紧紧握住拳头,怒目圆睁地质问张禾:“既然如此,那您为何不早点将此事告知于我?难道一直瞒着我就是所谓的为我好了吗?” 面对杨锦的愤怒指责,张禾倒是显得十分坦然,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之前的独断专行,并解释道:“锦儿,如果过早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你知道,依着你那急躁冲动的个性,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贸然行动。这样一来,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会让你身陷更为凶险万分的境地之中啊。”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2) 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懒得再去多费口舌解释些什么了。这些年,她真的累了。 因为这样的场景和话语,对于她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当年,陈瑶也曾如此这般信誓旦旦地说着同样的话;而那时的李立生更是毫不犹豫地采取了相同的行动。甚至就连那个一直以来都对杨锦颇为不在意、始终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人生准则的高凌靖,也说过几乎如出一辙的言论。 然而,结果又如何呢? 是杨锦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得不佯装癫狂、扮作痴傻之人,以此来逃避种种纷扰与磨难的不堪回首。同时,她也亲身经历并见证了三十余年来从楚国到江国所发生的沧桑巨变。这其中饱含了无数的辛酸血泪以及不为人知的痛苦挣扎。 “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杨锦在无数个夜里扪心自问,又装作一无所知地将这句话按回心底。而今天这一次的脱口而出,也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张禾的脸上闪过一抹极快的心虚和不安:“锦儿……” 杨锦抬手制止了她说话:“不必再说了,这么多年我看够了你们的表演。师娘,有些事,物极必反,不是吗?”说完便转身欲走。 张禾急忙上拦住她:“锦儿,这次我是真心的。” 杨锦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异常冷静地道:“真心?你们的真心早就被狗吃了?” 这时,陈瑶上前搂住杨锦,她眼中满是愧疚:“锦儿,过去是我们不对,如今我愿用一切补偿你。时光无法回溯,但我们还有未来。” 杨锦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她们也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却因种种变故成了如今模样。 “你拿什么补偿?我的青春,我的名誉,还是我的一颗破碎的心?”杨锦声音平静,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陈瑶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天空突然飘下细密的雨丝,像是上天也在为杨锦哭泣。 “所有人都在,不如就开诚布公地谈一次。”高凌靖走过来的时候带着刚朔的寒风,冷意刺骨。她身后的下属拽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君二慕辰。 当年的事,谁都无辜,也谁都不无辜。可因为种种原因,所有人都没坐下来对过账。但,要是真的对账了呢? 众人看向被拽来的君二慕辰,他头发凌乱,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杨锦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那就开始,从当年为何陷害我说起。” 君二慕辰苦笑一声:“说到底是利益。有人许了我一笔丰厚的资源,只要我让你身败名裂。你知道的,留守者的任务五花八门。你那个任务算得上是内容简单但报酬丰厚的任务。当初想接这个任务和接到这个任务的人少说也有十几批。” 陈瑶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了什么:“那些特殊的新鲜玩器还有闲书话本子,是你的手笔?” 慕辰看向陈瑶,一脸的不屑:“玩物丧志这种事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要不然,高凌靖也不会一次就收手?” “你说什么?”原以为是自己的手段,结果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高凌靖差点直接动手。 “李立生和陈瑶只是想转移锦君的注意力。但高凌靖,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源源不断的新鲜感。谁不夸一句高家大小姐手足情深,爱护妹妹呢?”慕辰的每一句话都与当初李立生的质问遥相呼应。 “你们顺水推舟。”高凌靖并不觉得自己无辜。哪怕是到了今天她们也必须承认,杨锦心甘情愿入局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计策多高明,而是用这个计策的人,是陈瑶,是李立生,是高凌靖。 陈瑶反问:“那后来呢?锦儿加入留守者之后,你们又凭什么非要把她逼上了君位?!” 慕辰立刻嘲讽道:“你以为你就干净吗?你当时嫉妒杨锦得宠,暗中推波助澜不少。三榜的诞生和变动只来源于定榜挑战赛,也只会来源于定榜挑战赛!锦君是自己杀上去的!” 陈瑶脸色一白。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杨锦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所以,这场局,从我进入就学院开始了,对吗?不论我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成绩,不论我曾经交过哪些朋友,不论我究竟是贤德还是平庸。只不过是,选中了一个人,那个人注定会走到那条设计好的路上。而我,既幸运又不幸的,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人?” 疑问的句式与肯定的语气。 少年时的一切不过是骗局的开始。所有的选择与坚持不过是一场笑话。 高凌靖缓缓走向杨锦:“杨锦,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产业都转给你。” 杨锦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份上:“我不需要怜悯。”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哥,说话带着还是需要前因后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卖家产追女人。你要知道,世家子本能让我还是很觊觎你手上那份祖产的。”丰厚又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高凌靖无奈极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乐,明显是不在意的。之前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吓死人了! “锦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陈瑶配合地哀求着,恰到好处。 杨锦看着昔日好友,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她就坚定起来:“不可能,信任一旦崩塌,很难重建。你比我明白的,对不对?” 陈瑶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知道杨锦说的是事实。曾经的伤害如同深深的沟壑横亘在她们之间,难以逾越。 慕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多么可笑的一群人。为了所谓的名利,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连最珍贵的感情都失去了。” 杨锦同样报以冷漠地微笑:“就像你们慕氏,从江山到世家,很快就要全部都失去了哦。”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2) 杨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懒得再去多费口舌解释些什么了。这些年,她真的累了。 因为这样的场景和话语,对于她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当年,陈瑶也曾如此这般信誓旦旦地说着同样的话;而那时的李立生更是毫不犹豫地采取了相同的行动。甚至就连那个一直以来都对杨锦颇为不在意、始终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人生准则的高凌靖,也说过几乎如出一辙的言论。 然而,结果又如何呢? 是杨锦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得不佯装癫狂、扮作痴傻之人,以此来逃避种种纷扰与磨难的不堪回首。同时,她也亲身经历并见证了三十余年来从楚国到江国所发生的沧桑巨变。这其中饱含了无数的辛酸血泪以及不为人知的痛苦挣扎。 “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杨锦在无数个夜里扪心自问,又装作一无所知地将这句话按回心底。而今天这一次的脱口而出,也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张禾的脸上闪过一抹极快的心虚和不安:“锦儿……” 杨锦抬手制止了她说话:“不必再说了,这么多年我看够了你们的表演。师娘,有些事,物极必反,不是吗?”说完便转身欲走。 张禾急忙上拦住她:“锦儿,这次我是真心的。” 杨锦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异常冷静地道:“真心?你们的真心早就被狗吃了?” 这时,陈瑶上前搂住杨锦,她眼中满是愧疚:“锦儿,过去是我们不对,如今我愿用一切补偿你。时光无法回溯,但我们还有未来。” 杨锦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她们也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却因种种变故成了如今模样。 “你拿什么补偿?我的青春,我的名誉,还是我的一颗破碎的心?”杨锦声音平静,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陈瑶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天空突然飘下细密的雨丝,像是上天也在为杨锦哭泣。 “所有人都在,不如就开诚布公地谈一次。”高凌靖走过来的时候带着刚朔的寒风,冷意刺骨。她身后的下属拽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君二慕辰。 当年的事,谁都无辜,也谁都不无辜。可因为种种原因,所有人都没坐下来对过账。但,要是真的对账了呢? 众人看向被拽来的君二慕辰,他头发凌乱,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杨锦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那就开始,从当年为何陷害我说起。” 君二慕辰苦笑一声:“说到底是利益。有人许了我一笔丰厚的资源,只要我让你身败名裂。你知道的,留守者的任务五花八门。你那个任务算得上是内容简单但报酬丰厚的任务。当初想接这个任务和接到这个任务的人少说也有十几批。” 陈瑶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了什么:“那些特殊的新鲜玩器还有闲书话本子,是你的手笔?” 慕辰看向陈瑶,一脸的不屑:“玩物丧志这种事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要不然,高凌靖也不会一次就收手?” “你说什么?”原以为是自己的手段,结果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高凌靖差点直接动手。 “李立生和陈瑶只是想转移锦君的注意力。但高凌靖,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源源不断的新鲜感。谁不夸一句高家大小姐手足情深,爱护妹妹呢?”慕辰的每一句话都与当初李立生的质问遥相呼应。 “你们顺水推舟。”高凌靖并不觉得自己无辜。哪怕是到了今天她们也必须承认,杨锦心甘情愿入局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计策多高明,而是用这个计策的人,是陈瑶,是李立生,是高凌靖。 陈瑶反问:“那后来呢?锦儿加入留守者之后,你们又凭什么非要把她逼上了君位?!” 慕辰立刻嘲讽道:“你以为你就干净吗?你当时嫉妒杨锦得宠,暗中推波助澜不少。三榜的诞生和变动只来源于定榜挑战赛,也只会来源于定榜挑战赛!锦君是自己杀上去的!” 陈瑶脸色一白。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杨锦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所以,这场局,从我进入就学院开始了,对吗?不论我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成绩,不论我曾经交过哪些朋友,不论我究竟是贤德还是平庸。只不过是,选中了一个人,那个人注定会走到那条设计好的路上。而我,既幸运又不幸的,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人?” 疑问的句式与肯定的语气。 少年时的一切不过是骗局的开始。所有的选择与坚持不过是一场笑话。 高凌靖缓缓走向杨锦:“杨锦,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产业都转给你。” 杨锦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份上:“我不需要怜悯。”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哥,说话带着还是需要前因后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卖家产追女人。你要知道,世家子本能让我还是很觊觎你手上那份祖产的。”丰厚又丰富,让人叹为观止!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高凌靖无奈极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乐,明显是不在意的。之前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吓死人了! “锦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陈瑶配合地哀求着,恰到好处。 杨锦看着昔日好友,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她就坚定起来:“不可能,信任一旦崩塌,很难重建。你比我明白的,对不对?” 陈瑶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知道杨锦说的是事实。曾经的伤害如同深深的沟壑横亘在她们之间,难以逾越。 慕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多么可笑的一群人。为了所谓的名利,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连最珍贵的感情都失去了。” 杨锦同样报以冷漠地微笑:“就像你们慕氏,从江山到世家,很快就要全部都失去了哦。”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3) 就像你们慕氏,从江山到世家,很快就要全部都失去了哦。 扎心什么的,还是直接捅到底…… 锦君你没有心! 慕辰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地喘气。 杨锦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转瞬即逝:“慕辰,这都是你们家族应得的。”当然,也是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世家与皇族的报应。 慕辰惨笑一声,“我们慕家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狠毒?” 杨锦反问:“待我不薄?你们做过什么还要我都说出来不成?” 慕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慕氏不曾伤你!” 杨锦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要将嘴唇咬破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道:“叔侄争位后,慕晖直接出现在江南,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想当年,那烟花柳巷之地,处处都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景象,在那样混乱不堪的岁月里,到底是谁一直在默默坚守,努力维持着江南地区的安稳?待到慕宁成功谋朝篡位之后,又是谁力挽狂澜,死死地按住了来自北方世族的反攻倒算?你们慕氏一族,趁着这些难得的时机和空当,用尽各种手段去巧取豪夺他人的财富与权力,难道真的能够瞒天过海吗?难道这样做还是为了让这天下变得太平祥和不成?君二,别让本君真的看不起你!” 慕辰听到这番话后,整个人瞬间就愣住了,他那双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也因为震惊而瞪得浑圆,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会说出如此犀利尖锐的话语来质问自己。一时间,慕辰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杨锦的这番指责。 许久之后,他才涩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家族对我而言一直是正直的存在。” 杨锦冷笑:“你自是不知,你从小养尊处优,怎会懂得这些黑暗之事。留守者哪怕是最疯狂的一脉,也存在着光暗之别!” 慕辰心中一片茫然,却又不愿相信家族竟有这般不堪一面。他抬起头望着杨锦,目光中有痛苦也有挣扎:“即便家族有错,你为何要将一切报复于我?” 杨锦微微侧过脸去,避开与慕辰对视的目光,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一般,缓缓地道:“慕氏子嗣,又有哪一个人能称得上是真正无辜的呢?”说这话时,杨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似乎对慕氏一族充满了鄙夷和无奈。 而站在一旁的慕辰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遭受了一记重击。他那原本挺直的身躯瞬间变得佝偻起来,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般摇摇欲坠。慕辰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双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抽走了,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这时,杨锦忽然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其实,我本不想如此对你。可是,慕氏把你推了上来。君榜第二,帝王之姿。就算你没有问鼎之心,慕氏也有夺宗之意。我除了将你弹压下去,还要将慕氏连根拔起。” 慕辰苦笑:“就因为这个,所以我必须承受这一切么?慕氏就必须被一网打尽吗?” 杨锦轻轻闭上眼,“你生在慕家,这便是你的命运。” 慕辰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我不会任由慕家就此衰败,也不会坐以待毙被你打压。” 杨锦微微惊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显露出坚韧的人。 “我会查明真相,如果家族真的有罪,我愿以我的方式偿还。但你若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诬陷,我也绝不饶你。”慕辰一字一顿地说。 杨锦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她原本以为慕辰不过是温室中的花朵,轻易就能摧毁,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那又如何呢? 不饶? 到底是谁不饶谁,恐怕还不好说。 杨锦想要毁掉的,和最后实际毁掉的,可不仅仅是慕氏。 杨锦嘲讽道:“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大势已去,慕家早已是众矢之的。” 慕辰却毫不退缩,“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便不会放弃。”说完,慕辰转身离开。 一路上,慕辰四处探寻当年之事的线索,他发现家族中确实有些人暗中犯下不少恶行,但也有许多人是被冤枉的。慕辰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拿着证据去找杨锦。 “你看清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罪大恶极。”慕辰紧紧咬着牙关,眼眶泛红,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杨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不甘。 杨锦面无表情地看着摆在桌上那一堆确凿无疑的证据,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这些所谓的善良与无辜,和那些被罪恶所裹挟、悲惨死去之人流洒的鲜血相比起来,又当真能算得上无辜吗?萤烛之微光,安敢同日月争辉?!” 慕辰闻言,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怒视着杨锦大声喊道:“慕氏家族犯下的罪恶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但与此同时,慕氏的纯良也同样需要有人去坚守和传承!善恶本就是相对存在的,难道因为一部分人的过错就要将整个家族彻底抹杀吗?” 面对慕辰毫不退缩的态度,杨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立场和做法。究竟何为正义?何为公平?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杨锦终于缓缓开口道:“罢了……这次暂且放过你们一马。” 听到这话,慕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您高抬贵手。” 然而,还未等他脸上的喜悦完全绽放开来,杨锦紧接着又补充道:“但是,你必须向我做出保证,从今往后,慕家不能再重蹈覆辙,更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继承慕氏的仇恨。否则,就算会因此背负因果业障,我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草除根,绝不姑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杨锦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决绝,让人不寒而栗。 她本就是君榜第一。 踩着无数人,无数家族的血,走到这个位置上的疯子。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3) 就像你们慕氏,从江山到世家,很快就要全部都失去了哦。 扎心什么的,还是直接捅到底…… 锦君你没有心! 慕辰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地喘气。 杨锦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转瞬即逝:“慕辰,这都是你们家族应得的。”当然,也是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世家与皇族的报应。 慕辰惨笑一声,“我们慕家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狠毒?” 杨锦反问:“待我不薄?你们做过什么还要我都说出来不成?” 慕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慕氏不曾伤你!” 杨锦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要将嘴唇咬破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道:“叔侄争位后,慕晖直接出现在江南,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想当年,那烟花柳巷之地,处处都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景象,在那样混乱不堪的岁月里,到底是谁一直在默默坚守,努力维持着江南地区的安稳?待到慕宁成功谋朝篡位之后,又是谁力挽狂澜,死死地按住了来自北方世族的反攻倒算?你们慕氏一族,趁着这些难得的时机和空当,用尽各种手段去巧取豪夺他人的财富与权力,难道真的能够瞒天过海吗?难道这样做还是为了让这天下变得太平祥和不成?君二,别让本君真的看不起你!” 慕辰听到这番话后,整个人瞬间就愣住了,他那双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也因为震惊而瞪得浑圆,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会说出如此犀利尖锐的话语来质问自己。一时间,慕辰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杨锦的这番指责。 许久之后,他才涩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家族对我而言一直是正直的存在。” 杨锦冷笑:“你自是不知,你从小养尊处优,怎会懂得这些黑暗之事。留守者哪怕是最疯狂的一脉,也存在着光暗之别!” 慕辰心中一片茫然,却又不愿相信家族竟有这般不堪一面。他抬起头望着杨锦,目光中有痛苦也有挣扎:“即便家族有错,你为何要将一切报复于我?” 杨锦微微侧过脸去,避开与慕辰对视的目光,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一般,缓缓地道:“慕氏子嗣,又有哪一个人能称得上是真正无辜的呢?”说这话时,杨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似乎对慕氏一族充满了鄙夷和无奈。 而站在一旁的慕辰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遭受了一记重击。他那原本挺直的身躯瞬间变得佝偻起来,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般摇摇欲坠。慕辰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双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抽走了,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这时,杨锦忽然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其实,我本不想如此对你。可是,慕氏把你推了上来。君榜第二,帝王之姿。就算你没有问鼎之心,慕氏也有夺宗之意。我除了将你弹压下去,还要将慕氏连根拔起。” 慕辰苦笑:“就因为这个,所以我必须承受这一切么?慕氏就必须被一网打尽吗?” 杨锦轻轻闭上眼,“你生在慕家,这便是你的命运。” 慕辰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我不会任由慕家就此衰败,也不会坐以待毙被你打压。” 杨锦微微惊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显露出坚韧的人。 “我会查明真相,如果家族真的有罪,我愿以我的方式偿还。但你若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诬陷,我也绝不饶你。”慕辰一字一顿地说。 杨锦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她原本以为慕辰不过是温室中的花朵,轻易就能摧毁,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那又如何呢? 不饶? 到底是谁不饶谁,恐怕还不好说。 杨锦想要毁掉的,和最后实际毁掉的,可不仅仅是慕氏。 杨锦嘲讽道:“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大势已去,慕家早已是众矢之的。” 慕辰却毫不退缩,“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便不会放弃。”说完,慕辰转身离开。 一路上,慕辰四处探寻当年之事的线索,他发现家族中确实有些人暗中犯下不少恶行,但也有许多人是被冤枉的。慕辰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拿着证据去找杨锦。 “你看清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罪大恶极。”慕辰紧紧咬着牙关,眼眶泛红,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杨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不甘。 杨锦面无表情地看着摆在桌上那一堆确凿无疑的证据,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这些所谓的善良与无辜,和那些被罪恶所裹挟、悲惨死去之人流洒的鲜血相比起来,又当真能算得上无辜吗?萤烛之微光,安敢同日月争辉?!” 慕辰闻言,胸膛剧烈起伏着,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怒视着杨锦大声喊道:“慕氏家族犯下的罪恶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但与此同时,慕氏的纯良也同样需要有人去坚守和传承!善恶本就是相对存在的,难道因为一部分人的过错就要将整个家族彻底抹杀吗?” 面对慕辰毫不退缩的态度,杨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立场和做法。究竟何为正义?何为公平?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杨锦终于缓缓开口道:“罢了……这次暂且放过你们一马。” 听到这话,慕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您高抬贵手。” 然而,还未等他脸上的喜悦完全绽放开来,杨锦紧接着又补充道:“但是,你必须向我做出保证,从今往后,慕家不能再重蹈覆辙,更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继承慕氏的仇恨。否则,就算会因此背负因果业障,我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草除根,绝不姑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杨锦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决绝,让人不寒而栗。 她本就是君榜第一。 踩着无数人,无数家族的血,走到这个位置上的疯子。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4) 杨锦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所有人本能地退避三舍! “锦儿!”陈瑶的身体远比嘴巴诚实,当杨锦的力量不曾动的时候就将人搂进了怀里,“放松!我在,我们在。没事,没事的。乖孩子,别怕,别慌……” 杨锦原本因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着,她紧咬嘴唇,双目圆睁,眼中似有怒火喷涌而出。 陈瑶轻轻地拍着杨锦的后背,柔声道:“锦儿,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随着陈瑶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杨锦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 那股一直在杨锦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此刻就像是被驯服的野兽一般,所有的能量都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肆意妄为。 杨锦脸上狰狞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和虚弱。 看到这一幕,围在四周的人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们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杨锦和陈瑶身上移开,每个人的心中都还残留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场景带来的余悸。 君九景安不怕死地小声议论:“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陈瑶及时出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瑶九王,大概比锦君更疯批。” 杨锦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瑶姐,我好害怕。刚刚……刚刚,有一股黑暗的东西要吞噬我。” 少年锦君,纯澈温良。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各方暗卫们,脑子里同时想起了这个传言。 或许,这从来不是传言。 陈瑶心疼地拂开她额头的碎发,温和地道:“不怕不怕,有我们在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帝二张禾走上前来:“这种情况很奇怪,按说,那股力量蛰伏的概率更大,可现在却一再暴动……难道是因为锦儿体内隐藏着某种特殊的能力,刚才只是偶然激发?再来一次?” 您老人家是疯了吗?! 除了杨锦和陈瑶两个当事人,以及同样算是参与者的高凌靖,所有人用同一种眼神看着张禾。 陈瑶站在那里,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她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杨锦再次遭受哪怕一丁点的惊吓或是伤害了。一想到杨锦那惊恐无助的模样,陈瑶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难受。 不论是宁裕侯还是瑶九王,都不会舍得杨锦! 杨锦却轻轻握住她的手:“瑶姐,我愿意试一试,只要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愿意把不可控的东西留下。” 陈瑶看着杨锦坚定的眼神,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后退,给她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高凌靖的脚步却挪到了与陈瑶对称的位置,两人刚好一左一右护在了杨锦的两侧。 杨锦深吸一口气,试图唤起体内那股力量。陈瑶和高凌靖则全神贯注地守在一旁,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一开始,杨锦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反应,但很快,她就感觉到那股黑暗力量如同潮水般涌来。 杨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那股力量即将失控之时,杨锦突然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原来是陈瑶不顾危险,将自身的灵力传输给他,压制住了那股黑暗力量。而高凌靖在同一时刻就用自己的力量构造出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独立空间,将杨锦护在了里头。 双保险,总不能都落空……? 杨锦慢慢睁开双眼,发现危机解除,下意识地对着陈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张禾分析道:“看来这股力量与锦儿本身的意志有关,只有她意志坚定才能真正控制。” 杨锦听了张禾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怎样才能让我的意志更加坚定呢?”杨锦紧接着问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锦君真正要问的是,到底还有谁在觊觎这本不该出现的力量? 陈瑶沉思片刻,不确定地道:“也许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磨练来增强你的意志力,比如像之前那样进入幻境之中。但那样的风险很大。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永远不会安全。锦儿,你要慎重考虑。” 杨锦握紧拳头,有些不自在地道:“瑶姐,你都知道了啊……但,我还是想去试试。与其一直被这股力量威胁,不如主动出击。被驯服的不是它,就要是我了。我绝不认!” “光与暗,不代表正与邪。”陈瑶并不在意当着师娘的面亲自拆学院的台,“正与邪,从来也不是正邪。” “我知道的。可是瑶姐……”杨锦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会世代相传,又被世代争夺?”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帝二张禾:“师娘,这背后的事,恐怕只有您和院长知道?帝三的先代传承的也是断在了您二位的手上。” 张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股力量源于上古时期的一场神魔之战,当时有一位神明身负此力,本应成为守护世间的关键,却被邪神觊觎。后来那位神明陨落,力量分散,其中一部分就流落到人间。本来这股力量应该随着传承者的们血脉分散而逐渐消融于世间。” 杨锦冷笑:“那为何被世代争夺?” “因为有人偶然发现了这股力量会随着血脉融合而汇聚。”张禾语气淡淡地说,“只要有任意一点野心被这个事情点燃,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控,同时顺理成章。而最能直接搜刮这股力量的,从来只有……” “皇室和世家。”高凌靖的脸色冰冷。 陈瑶皱眉:“锦儿现在处境很危险。” 高凌靖叹气:“各方势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杨锦咬咬牙:“生死时速吗?” 陈瑶摸摸她的头:“锦儿,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4) 杨锦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所有人本能地退避三舍! “锦儿!”陈瑶的身体远比嘴巴诚实,当杨锦的力量不曾动的时候就将人搂进了怀里,“放松!我在,我们在。没事,没事的。乖孩子,别怕,别慌……” 杨锦原本因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着,她紧咬嘴唇,双目圆睁,眼中似有怒火喷涌而出。 陈瑶轻轻地拍着杨锦的后背,柔声道:“锦儿,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随着陈瑶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杨锦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 那股一直在杨锦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此刻就像是被驯服的野兽一般,所有的能量都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肆意妄为。 杨锦脸上狰狞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和虚弱。 看到这一幕,围在四周的人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们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杨锦和陈瑶身上移开,每个人的心中都还残留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场景带来的余悸。 君九景安不怕死地小声议论:“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陈瑶及时出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瑶九王,大概比锦君更疯批。” 杨锦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瑶姐,我好害怕。刚刚……刚刚,有一股黑暗的东西要吞噬我。” 少年锦君,纯澈温良。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各方暗卫们,脑子里同时想起了这个传言。 或许,这从来不是传言。 陈瑶心疼地拂开她额头的碎发,温和地道:“不怕不怕,有我们在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帝二张禾走上前来:“这种情况很奇怪,按说,那股力量蛰伏的概率更大,可现在却一再暴动……难道是因为锦儿体内隐藏着某种特殊的能力,刚才只是偶然激发?再来一次?” 您老人家是疯了吗?! 除了杨锦和陈瑶两个当事人,以及同样算是参与者的高凌靖,所有人用同一种眼神看着张禾。 陈瑶站在那里,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她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杨锦再次遭受哪怕一丁点的惊吓或是伤害了。一想到杨锦那惊恐无助的模样,陈瑶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难受。 不论是宁裕侯还是瑶九王,都不会舍得杨锦! 杨锦却轻轻握住她的手:“瑶姐,我愿意试一试,只要能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愿意把不可控的东西留下。” 陈瑶看着杨锦坚定的眼神,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后退,给她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高凌靖的脚步却挪到了与陈瑶对称的位置,两人刚好一左一右护在了杨锦的两侧。 杨锦深吸一口气,试图唤起体内那股力量。陈瑶和高凌靖则全神贯注地守在一旁,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一开始,杨锦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反应,但很快,她就感觉到那股黑暗力量如同潮水般涌来。 杨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那股力量即将失控之时,杨锦突然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原来是陈瑶不顾危险,将自身的灵力传输给他,压制住了那股黑暗力量。而高凌靖在同一时刻就用自己的力量构造出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独立空间,将杨锦护在了里头。 双保险,总不能都落空……? 杨锦慢慢睁开双眼,发现危机解除,下意识地对着陈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张禾分析道:“看来这股力量与锦儿本身的意志有关,只有她意志坚定才能真正控制。” 杨锦听了张禾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怎样才能让我的意志更加坚定呢?”杨锦紧接着问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锦君真正要问的是,到底还有谁在觊觎这本不该出现的力量? 陈瑶沉思片刻,不确定地道:“也许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磨练来增强你的意志力,比如像之前那样进入幻境之中。但那样的风险很大。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永远不会安全。锦儿,你要慎重考虑。” 杨锦握紧拳头,有些不自在地道:“瑶姐,你都知道了啊……但,我还是想去试试。与其一直被这股力量威胁,不如主动出击。被驯服的不是它,就要是我了。我绝不认!” “光与暗,不代表正与邪。”陈瑶并不在意当着师娘的面亲自拆学院的台,“正与邪,从来也不是正邪。” “我知道的。可是瑶姐……”杨锦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会世代相传,又被世代争夺?”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帝二张禾:“师娘,这背后的事,恐怕只有您和院长知道?帝三的先代传承的也是断在了您二位的手上。” 张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股力量源于上古时期的一场神魔之战,当时有一位神明身负此力,本应成为守护世间的关键,却被邪神觊觎。后来那位神明陨落,力量分散,其中一部分就流落到人间。本来这股力量应该随着传承者的们血脉分散而逐渐消融于世间。” 杨锦冷笑:“那为何被世代争夺?” “因为有人偶然发现了这股力量会随着血脉融合而汇聚。”张禾语气淡淡地说,“只要有任意一点野心被这个事情点燃,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控,同时顺理成章。而最能直接搜刮这股力量的,从来只有……” “皇室和世家。”高凌靖的脸色冰冷。 陈瑶皱眉:“锦儿现在处境很危险。” 高凌靖叹气:“各方势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杨锦咬咬牙:“生死时速吗?” 陈瑶摸摸她的头:“锦儿,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5) 这样的谎言对于杨锦来说,早已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熟悉不过了。那些虚假的言辞,她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 犹记得当初,当她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时,类似的谎言就开始如影随形地萦绕在她耳畔。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的她已然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众人眼中和蔼可亲的姑姑。然而,即便身份发生了转变,但那可恶的谎言却依旧未曾停歇过它们的脚步。 就像那位精心编织了这个弥天大谎之人所精准预料到的那般,杨锦自始至终都未能成功地挣脱出这张由谎言织成的大网。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想要打破束缚,但那看似无形却又坚固无比的罗网始终紧紧地将他困在其中,让她难以脱身。每一次的尝试都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徒劳无功,不仅没能让他获得自由,反而使得她越陷越深,渐渐地迷失在了这片充满欺骗与虚幻的迷雾之中。 也正如她曾经无数次满怀期待所设想的那般,这一次,谎言又如约而至。它宛如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无情地穿透了杨锦那颗原本就已千疮百孔的心。每一句谎言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深深地刺痛着她脆弱的灵魂,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与失望之中越陷越深。 陈瑶握紧杨锦的手,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就在这里。锦儿,谎言和欺骗的前提是,独善其身。我在这里,你是了解我的,我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旋涡。” 杨锦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动容。她望着陈瑶坚定的眼睛,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开了些许。 “瑶姐,这么多年了,还有坚持的必要吗?”杨锦真正想问的虽不是这个,可还是心有期盼。 陈瑶轻轻抚摸着杨锦的头发,目光温柔而坚定,“锦儿,只要你还在乎真相,那就有必要。我们不能任由谎言主宰生活。” 杨锦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张禾原本还有些镇定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骤然惨白! 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世家联合,皇族倾覆。 “你们……”张禾先是看着杨锦和陈瑶,而后目光落在高凌靖身上,“做了什么?!” 高凌靖向前一步,神色淡然:“并非我们做了什么,只是皇族腐朽已久,世家们不过顺应天理罢了。” 张禾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谋反!” 陈瑶冷笑一声:“皇族与世家,本就是一体两面。何来谋反一说?皇族鱼肉百姓之时,可有想过今日?慕晖和慕宁的事,我们退让过一次。结果不是很明显吗?从慕昊到慕理再到慕耀,父子三代也没有被怜悯一丝,不是吗?” 杨锦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到来。此时的她内心矛盾,一方面对皇族的覆灭感到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另一方面又担忧这之后局势的动荡——还是那句话,世家和皇族本就不是绝对对立的存在。 陈瑶转头看向杨锦,轻声说:“锦儿,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你。” 杨锦心头一暖。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显然世家的行动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凌靖说道:“我们出去看看,要尽快稳定局面才行。” “苏离答应了你们什么?”张禾语气平静,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几十年谋划,一朝付诸流水,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真不愧帝榜之名。 “不是苏离答应了本君什么。而是……您到底答应了帝三苏离什么?”杨锦从年少之时就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何况有人撑腰的熊孩子,你还能指望她会认错是怎么的?! 听到杨锦这话,君九景安的瞳孔都放大了一圈——这就是霸占君榜榜首的锦君殿下的底气吗?她怎么敢?等等……她怎么不敢? “好一个锦君。你这是在怪谁呢?”张禾作为师娘是真的扛不住那么多熊孩子,但不意味着她作为长辈不会宽容孩子的调皮捣蛋。对帝一和帝二漫长的生命旅程来说,毕竟,孩子是真的还小。 杨锦傲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娘,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您先动手的不是吗?从您暗示我祖母的那一刻,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您就已经把我按在了既定的人生轨迹上。” 说到这里,杨锦突然顿了顿,而后漠然一笑:“您也在赌,赌上天是否对我这个孩子有一丝怜悯之心。当我成功存活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开始启动。无论我当时选择哪个学院,我都会遇到注定的人。不是我在努力地追逐着她周明微的脚步,而是我追逐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周明微的落脚之处!” “您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当我真的勉强地融入了周明微的圈子的时候,真的会有人选择做托举我的那双手。而我,也成了你万千次实验结果里的惟一例外。”杨锦的语气从平静到疯狂,又逐渐恢复到波澜不惊,“瑶姐她们或许一开始不曾注意到,可当所有巧合汇聚到同一处的时候,世家的力量才真正展现出它的獠牙。因为正常,所以成了最不正常的事情。三十多年了,这个局,您想要收尾了,我们也一样。人生很长,三十年太短,我们也累了。” 君九敏锐地意识到——杨锦在这一刻说的所有的话,都用了“我们”。可……我们这个词语所能包含和代表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从君二慕辰的摄政与背叛,到君四和君五的袖手旁观,再到君七、君九、君十二的急不可耐。 到底是谁在狩猎?又是谁在俯瞰人间? 张禾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锦儿,你长大了,也变聪明了。但这天下之事,哪有如此简单。” “您到底要从我身上证明什么呢?是亲情的薄如蝉翼还是爱情的腐朽糜烂?”对于张禾的行动和布局,杨锦似乎有些明白,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是那些小说和被反复修改丢弃的废稿纸,对吗?”杨锦的通讯一直在留守者的视线范围,也就是在张禾的眼皮子底下,何况还有作为师生关系本就可以在明面上调用的讯息。能够让张禾放松警惕的,自然是孩子们稚嫩而有些杂乱无章的笔触勾勒出的书中世界。所以,信息被埋藏在了那些东西里面吗? 张禾想起来有一天,曾有一个先生说他翻过一次杨锦的小说本,里面明显有三四种不同的笔迹,行文风格也是各有千秋,甚至是上下文的连接都显得勉强和生涩。 想到当时自己一笑而过的那一天,院长夫人豁然开朗:“是交换续文。” 杨锦沉默以对。 高凌靖无所谓地看着众人。 陈瑶淡定地点头:“所以,师娘,您要怎么做呢?” 春秋几度,不过年华(5) 这样的谎言对于杨锦来说,早已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熟悉不过了。那些虚假的言辞,她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 犹记得当初,当她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时,类似的谎言就开始如影随形地萦绕在她耳畔。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的她已然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众人眼中和蔼可亲的姑姑。然而,即便身份发生了转变,但那可恶的谎言却依旧未曾停歇过它们的脚步。 就像那位精心编织了这个弥天大谎之人所精准预料到的那般,杨锦自始至终都未能成功地挣脱出这张由谎言织成的大网。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想要打破束缚,但那看似无形却又坚固无比的罗网始终紧紧地将他困在其中,让她难以脱身。每一次的尝试都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徒劳无功,不仅没能让他获得自由,反而使得她越陷越深,渐渐地迷失在了这片充满欺骗与虚幻的迷雾之中。 也正如她曾经无数次满怀期待所设想的那般,这一次,谎言又如约而至。它宛如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无情地穿透了杨锦那颗原本就已千疮百孔的心。每一句谎言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深深地刺痛着她脆弱的灵魂,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与失望之中越陷越深。 陈瑶握紧杨锦的手,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就在这里。锦儿,谎言和欺骗的前提是,独善其身。我在这里,你是了解我的,我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旋涡。” 杨锦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动容。她望着陈瑶坚定的眼睛,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开了些许。 “瑶姐,这么多年了,还有坚持的必要吗?”杨锦真正想问的虽不是这个,可还是心有期盼。 陈瑶轻轻抚摸着杨锦的头发,目光温柔而坚定,“锦儿,只要你还在乎真相,那就有必要。我们不能任由谎言主宰生活。” 杨锦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张禾原本还有些镇定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骤然惨白! 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世家联合,皇族倾覆。 “你们……”张禾先是看着杨锦和陈瑶,而后目光落在高凌靖身上,“做了什么?!” 高凌靖向前一步,神色淡然:“并非我们做了什么,只是皇族腐朽已久,世家们不过顺应天理罢了。” 张禾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谋反!” 陈瑶冷笑一声:“皇族与世家,本就是一体两面。何来谋反一说?皇族鱼肉百姓之时,可有想过今日?慕晖和慕宁的事,我们退让过一次。结果不是很明显吗?从慕昊到慕理再到慕耀,父子三代也没有被怜悯一丝,不是吗?” 杨锦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到来。此时的她内心矛盾,一方面对皇族的覆灭感到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另一方面又担忧这之后局势的动荡——还是那句话,世家和皇族本就不是绝对对立的存在。 陈瑶转头看向杨锦,轻声说:“锦儿,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你。” 杨锦心头一暖。这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显然世家的行动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凌靖说道:“我们出去看看,要尽快稳定局面才行。” “苏离答应了你们什么?”张禾语气平静,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几十年谋划,一朝付诸流水,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真不愧帝榜之名。 “不是苏离答应了本君什么。而是……您到底答应了帝三苏离什么?”杨锦从年少之时就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何况有人撑腰的熊孩子,你还能指望她会认错是怎么的?! 听到杨锦这话,君九景安的瞳孔都放大了一圈——这就是霸占君榜榜首的锦君殿下的底气吗?她怎么敢?等等……她怎么不敢? “好一个锦君。你这是在怪谁呢?”张禾作为师娘是真的扛不住那么多熊孩子,但不意味着她作为长辈不会宽容孩子的调皮捣蛋。对帝一和帝二漫长的生命旅程来说,毕竟,孩子是真的还小。 杨锦傲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娘,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您先动手的不是吗?从您暗示我祖母的那一刻,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您就已经把我按在了既定的人生轨迹上。” 说到这里,杨锦突然顿了顿,而后漠然一笑:“您也在赌,赌上天是否对我这个孩子有一丝怜悯之心。当我成功存活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开始启动。无论我当时选择哪个学院,我都会遇到注定的人。不是我在努力地追逐着她周明微的脚步,而是我追逐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周明微的落脚之处!” “您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当我真的勉强地融入了周明微的圈子的时候,真的会有人选择做托举我的那双手。而我,也成了你万千次实验结果里的惟一例外。”杨锦的语气从平静到疯狂,又逐渐恢复到波澜不惊,“瑶姐她们或许一开始不曾注意到,可当所有巧合汇聚到同一处的时候,世家的力量才真正展现出它的獠牙。因为正常,所以成了最不正常的事情。三十多年了,这个局,您想要收尾了,我们也一样。人生很长,三十年太短,我们也累了。” 君九敏锐地意识到——杨锦在这一刻说的所有的话,都用了“我们”。可……我们这个词语所能包含和代表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从君二慕辰的摄政与背叛,到君四和君五的袖手旁观,再到君七、君九、君十二的急不可耐。 到底是谁在狩猎?又是谁在俯瞰人间? 张禾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锦儿,你长大了,也变聪明了。但这天下之事,哪有如此简单。” “您到底要从我身上证明什么呢?是亲情的薄如蝉翼还是爱情的腐朽糜烂?”对于张禾的行动和布局,杨锦似乎有些明白,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是那些小说和被反复修改丢弃的废稿纸,对吗?”杨锦的通讯一直在留守者的视线范围,也就是在张禾的眼皮子底下,何况还有作为师生关系本就可以在明面上调用的讯息。能够让张禾放松警惕的,自然是孩子们稚嫩而有些杂乱无章的笔触勾勒出的书中世界。所以,信息被埋藏在了那些东西里面吗? 张禾想起来有一天,曾有一个先生说他翻过一次杨锦的小说本,里面明显有三四种不同的笔迹,行文风格也是各有千秋,甚至是上下文的连接都显得勉强和生涩。 想到当时自己一笑而过的那一天,院长夫人豁然开朗:“是交换续文。” 杨锦沉默以对。 高凌靖无所谓地看着众人。 陈瑶淡定地点头:“所以,师娘,您要怎么做呢?” 花落之时,曲终人散(上) “所以,师娘,您要怎么做呢?” 陈瑶的话宛如石破天惊。 昔年她们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未必不是这些真正操纵者的心虚。 帝三苏离这个身份是真的,但属于帝三的传承呢?早就被人湮灭在岁月的缝隙中了?苏离这个虚壳子一直拿闭关当做挡箭牌,直到被张禾逼迫到去赌一赌一线生机而对杨锦和陈瑶出手,然后被两人直接按了回去。 至于皇族被世家谋朝篡位的事? 帝王无家事,民所督之。凡有违人伦大德者,皆为逆举。诸君得而诛之,世皆不得以言而罪。 陈瑶可还记得所有律法的总纲开篇是怎么写的。 杨锦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念出了那段书本上的内容:“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律者,万民之准绳也。君者,为民而立也。故君之权受于民,失德则民可取而代之。今皇族虽有过,但谋逆背德者,扰乱伦常,乃大逆之举。” 帝二的表情一变再变——同时被两个弟子用同一个理由在同一件事上怼了一遍——张禾也想不管不顾了! “属于宁裕侯的力量不可能……”张禾豁然看向陈瑶,“你让给她了?!” 陈瑶无所谓地反问了师娘一句:“为什么不呢?”顿了顿,她又笑了出来,“师娘难道觉得,我会舍不得这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杨锦道:“师娘,我们并非要与您作对,只是追寻真相而已。您要的是不属于这个世间力量,我们要的却是这平安喜乐的一生。” 张禾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可知这背后牵扯有多广?你们执意如此,只会是鱼死网不破!” 陈瑶走上前去,再次将杨锦护在怀里:“师娘,我们不怕。若这世间容不下正义,那这正义要来何用?”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而是权利的腐朽。”作为最初的入局者,杨锦一直看得很透彻。所以才一直不曾理会这些时局动荡。因为真正布局的不出手,一切的破局和入局都只是一场笑话。而此刻,布局的帝一和帝二已经不得不以身入局! 虽说此时皇权更替,但皇族与世家之间的激烈交锋从未停歇。这两大势力宛如两座巍峨高山,彼此对峙,互不相让。它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背后牵涉到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当这两股原本相互制衡的强大力量陷入不死不休的僵局时,整个天下都被卷入了一场惊涛骇浪般的动荡之中。每一次的碰撞都犹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每一回的较量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战场上,喊杀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士兵们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只为扞卫自己所属阵营的荣耀与尊严。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刀剑相交发出铮铮鸣响,溅起串串火花。大地被鲜血染红,河流也因尸体的堆积而变得堵塞不畅。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芜,哀鸿遍野。无辜的人们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他们或死于战乱,或背井离乡,四处逃亡以求一线生机。曾经繁华热闹的州郡如今变得冷冷清清,满目疮痍。 然而,皇族和世家的高层却并未因此罢手。他们依然执着于争夺至高无上的权力,全然不顾及人民的死活。在这场残酷的角逐中,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道德与良知早已被抛诸脑后。 “你们就不能放手吗?”帝一和帝二同时发出了相同的感叹——真正没人管的杨锦,真的可以把这个世界给毁了!留守者是疯子,但所有的疯子在不发疯的时候都是正常得可怕的天才! 陈瑶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师娘,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我们也曾退让过,可结果也只是让一些人得寸进尺。” 杨锦也附和着点头:“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帝一和帝二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无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到底走了哪条路!甚至,背道而驰已经是常态化问题了!就像眼前的事情一样!掀桌子的棋子还是棋子吗?! 从清风楼被毁灭,从齐国、秦国、魏国陆续出手,从以赵宋皇族为代表的旧朝血脉找到杨锦合作,一切的一切早就变了! 江南世家那些人自成一体,皇室必然会警惕地方分裂势力做大!而这样的警惕又必然会激怒本就被皇室压制而极度不满的江南世家!江南这个地方太特殊了!作为相对能够维持独立甚至对抗中央朝廷的存在,七国皇权在这里彼此交替更迭,都不曾真正将它纳入掌中!“皇权不下乡”这块遮羞布一用再用。仅仅是一个楚国就经历了熊氏、赵氏、吴氏、郑氏、李氏、楚氏、周氏和慕氏,但依旧没有达成最初的设想! 皇权至上,皇帝独尊! 不下乡?! 可能吗? 江南世家的回答从始至终都是:必须如此! 皇权无法渗透进去的结果就是,江南世家的频繁更迭,继承人和继承权的争夺愈发严重。甚至是杨锦这个旁支也卷进了这场血腥而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杨锦至今仍历历在目地记得祖母曾经给予过她的无尽疼惜与悉心爱护。那些温暖的记忆犹如璀璨繁星般闪耀在她心灵深处,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然而,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忘却那日复一日、潜移默化中的隐晦洗脑。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如同细密的蛛网一般,悄悄地束缚着她的思想和灵魂。尽管她拼尽全力去抗争,试图摆脱这无形的枷锁,但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渐渐离她而去,放弃了她这个孙女。 那一刻,杨锦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疼痛难忍。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为女子吗?她曾以为只要足够优秀、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一切,赢得祖母的认可和支持。可现实却如此残酷无情,将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击得粉碎。 “生而为女”这四个字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不断地敲击着杨锦的心房。它们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份上的标签,更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花落之时,曲终人散(上) “所以,师娘,您要怎么做呢?” 陈瑶的话宛如石破天惊。 昔年她们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未必不是这些真正操纵者的心虚。 帝三苏离这个身份是真的,但属于帝三的传承呢?早就被人湮灭在岁月的缝隙中了?苏离这个虚壳子一直拿闭关当做挡箭牌,直到被张禾逼迫到去赌一赌一线生机而对杨锦和陈瑶出手,然后被两人直接按了回去。 至于皇族被世家谋朝篡位的事? 帝王无家事,民所督之。凡有违人伦大德者,皆为逆举。诸君得而诛之,世皆不得以言而罪。 陈瑶可还记得所有律法的总纲开篇是怎么写的。 杨锦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念出了那段书本上的内容:“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律者,万民之准绳也。君者,为民而立也。故君之权受于民,失德则民可取而代之。今皇族虽有过,但谋逆背德者,扰乱伦常,乃大逆之举。” 帝二的表情一变再变——同时被两个弟子用同一个理由在同一件事上怼了一遍——张禾也想不管不顾了! “属于宁裕侯的力量不可能……”张禾豁然看向陈瑶,“你让给她了?!” 陈瑶无所谓地反问了师娘一句:“为什么不呢?”顿了顿,她又笑了出来,“师娘难道觉得,我会舍不得这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杨锦道:“师娘,我们并非要与您作对,只是追寻真相而已。您要的是不属于这个世间力量,我们要的却是这平安喜乐的一生。” 张禾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可知这背后牵扯有多广?你们执意如此,只会是鱼死网不破!” 陈瑶走上前去,再次将杨锦护在怀里:“师娘,我们不怕。若这世间容不下正义,那这正义要来何用?”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而是权利的腐朽。”作为最初的入局者,杨锦一直看得很透彻。所以才一直不曾理会这些时局动荡。因为真正布局的不出手,一切的破局和入局都只是一场笑话。而此刻,布局的帝一和帝二已经不得不以身入局! 虽说此时皇权更替,但皇族与世家之间的激烈交锋从未停歇。这两大势力宛如两座巍峨高山,彼此对峙,互不相让。它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背后牵涉到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当这两股原本相互制衡的强大力量陷入不死不休的僵局时,整个天下都被卷入了一场惊涛骇浪般的动荡之中。每一次的碰撞都犹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每一回的较量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战场上,喊杀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士兵们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只为扞卫自己所属阵营的荣耀与尊严。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刀剑相交发出铮铮鸣响,溅起串串火花。大地被鲜血染红,河流也因尸体的堆积而变得堵塞不畅。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芜,哀鸿遍野。无辜的人们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他们或死于战乱,或背井离乡,四处逃亡以求一线生机。曾经繁华热闹的州郡如今变得冷冷清清,满目疮痍。 然而,皇族和世家的高层却并未因此罢手。他们依然执着于争夺至高无上的权力,全然不顾及人民的死活。在这场残酷的角逐中,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道德与良知早已被抛诸脑后。 “你们就不能放手吗?”帝一和帝二同时发出了相同的感叹——真正没人管的杨锦,真的可以把这个世界给毁了!留守者是疯子,但所有的疯子在不发疯的时候都是正常得可怕的天才! 陈瑶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师娘,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我们也曾退让过,可结果也只是让一些人得寸进尺。” 杨锦也附和着点头:“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帝一和帝二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无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到底走了哪条路!甚至,背道而驰已经是常态化问题了!就像眼前的事情一样!掀桌子的棋子还是棋子吗?! 从清风楼被毁灭,从齐国、秦国、魏国陆续出手,从以赵宋皇族为代表的旧朝血脉找到杨锦合作,一切的一切早就变了! 江南世家那些人自成一体,皇室必然会警惕地方分裂势力做大!而这样的警惕又必然会激怒本就被皇室压制而极度不满的江南世家!江南这个地方太特殊了!作为相对能够维持独立甚至对抗中央朝廷的存在,七国皇权在这里彼此交替更迭,都不曾真正将它纳入掌中!“皇权不下乡”这块遮羞布一用再用。仅仅是一个楚国就经历了熊氏、赵氏、吴氏、郑氏、李氏、楚氏、周氏和慕氏,但依旧没有达成最初的设想! 皇权至上,皇帝独尊! 不下乡?! 可能吗? 江南世家的回答从始至终都是:必须如此! 皇权无法渗透进去的结果就是,江南世家的频繁更迭,继承人和继承权的争夺愈发严重。甚至是杨锦这个旁支也卷进了这场血腥而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杨锦至今仍历历在目地记得祖母曾经给予过她的无尽疼惜与悉心爱护。那些温暖的记忆犹如璀璨繁星般闪耀在她心灵深处,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然而,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忘却那日复一日、潜移默化中的隐晦洗脑。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如同细密的蛛网一般,悄悄地束缚着她的思想和灵魂。尽管她拼尽全力去抗争,试图摆脱这无形的枷锁,但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渐渐离她而去,放弃了她这个孙女。 那一刻,杨锦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疼痛难忍。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为女子吗?她曾以为只要足够优秀、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一切,赢得祖母的认可和支持。可现实却如此残酷无情,将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击得粉碎。 “生而为女”这四个字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不断地敲击着杨锦的心房。它们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份上的标签,更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完结:花落之时,曲终人散(下) 随着红黄绿三色的烟火在天空绽放,杨锦露出一抹讽刺却安然的笑容。 “看来,璇儿和伯朴姐姐的合作很成功呢。院长,师娘……”杨锦得意洋洋地道,“你们凭什么觉得,周伯朴选择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呢?” 依璇虽然被杨锦视为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接班人,但她自身所具备的实力和威望,确实还难以让所有江南世族心悦诚服地为其效力。毕竟,要统领整个江南地区众多势力强大、背景深厚的世家大族并非易事。然而,如果再算上周明微这位本身就已经在这场棋局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物,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众所周知,留守者的王榜乃是沟通上下阶层的关键所在,而周明微更是稳坐这王榜之首的宝座。她的名声如雷贯耳,其影响力之大简直超乎想象。无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无不对周明微的名号敬畏有加。有了这样一位极具号召力的人物加入,无疑将会大大增强杨锦这一方的力量,也更有可能吸引到更多江南世家前来归附。如此一来,杨锦的计划或许真能得以顺利实施,从而实现对整个江南地区的掌控。 朱承晟和张禾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悉心培养周明微,并且将周明微作为第一颗也是最牢固的一颗棋子按在了杨锦身边,而后才启动了杨锦这个终局的运转。 可,那又如何呢? 周明微可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大活人啊!她有着属于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脑袋里时时刻刻都在转动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或是成熟稳重的念头。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抉择时,她也绝不会盲目跟风或者随波逐流。而是会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以及内心真实意愿的决定来。因为对于周明微而言,每一次的选择都可能影响到她未来人生道路的走向,所以她必然会谨慎对待。 而作为周平王少子所传承下来的周氏一脉,不管是后来的哪一支族人,都继承到了先祖那百分之一百二的睚眦必报!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周明微! 与睚眦必报相伴而生的就是周氏一脉的唯我独尊! 杨锦深知周明微的性格。她知道,尽管朱承晟和张禾有所谋划,但周明微未必会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此时,周明微带着嫡长孙悠然漫步而来,她静静地看了杨锦一会儿,语气温柔和煦:“锦儿,很好哦。”她心中已有打算,其实她早已看透朱承晟和张禾的布局,只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周明微缓缓走向杨锦,指了指少年,道:“也是你的侄孙。” 杨锦愣了愣,随即点头:“是。” 陈瑶拱手:“周家姐姐。” 周明微看向陈瑶,态度立刻冷淡了许多,她轻声道:“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 陈瑶一愣,随即笑道:“难道不是么?” 周明微摇了摇头,“你们都错看我了,我既不会完全听他们的,也不会任由你来摆布我的命运。” 杨锦闻言心中泛起一丝慌乱,但仍强装镇定。 周明微接着说:“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江南的局势不该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话似曾相识! 杨锦和陈瑶当初也是这么对慕宁说的! “大秦东出,天下归一。”陈瑶拦住了杨锦,给出了自己的底线。这不符合谈判规则,但符合杨锦和陈瑶对周明微的态度。 “推动时光长河吗?这就是你身上那股力量的本质?”周明微释然地一笑,“师娘,您二位的算计,真是可怕啊……掌控时光,掌控规则……神吗?人间,不该有神!” “我只是在探索!”张禾强辩道。 “在保证诚信经营婚姻家庭的基本前提下,兼顾公共秩序与道德的基本要求,任何人与真心相爱之恋人缔结婚姻之关系,是上苍赋予世人不可剥夺之神圣权力。”杨锦在背书这方面是十分有天赋的,就像陈瑶和李立生在看着杨锦读书这件事上充满了动力。 “太姑姑!”依璇带着大批人马赶到,“我赢了!我们赢了!” 与信号的传递的信息一致,这场赌上所有,十死无生的赌局,杨锦终究是赢了。 “怎么会?”老院长朱承晟第一次失态了,他后知后觉地看着周明微,“你……” “我说了,我的命运,不容许任何人掌控。”周明微冷漠地将嫡长孙推到张禾那边,“你们真以为,我会安分的成亲生子?世家子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啊……” “这个孩子……”张禾知道自己会失算,可这也太…… “依璇也是锦儿的继承人啊……”虽然谁家的继承人都没有多余的,但不妨碍不要脸的人会去强抢啊!干不过哥哥,抢不了侄子,还抢不过侄子吗?皇太子是储君,皇太孙照样是储君!周明微和杨锦,是如出一辙的不做人! 杨锦将大宝贝侄孙女搂进怀里看了又看,忍不住跟陈瑶炫耀:“瑶姐你看,我家璇儿最乖了!” 陈瑶:…… 陈瑶还能说什么?这些年给熊孩子存的私房钱全被熊孩子拿去给依璇当启动资金了!熊孩子还学会宠孩子了!真是稀奇! “太姑姑……”依璇的脸羞红一片,眸子里满是灿烂的星辰。 周明微悠闲地看着这个长成的孩子:“很好的孩子。” “罢了……”朱承晟看向张禾,“输了就是输了。” 张禾的眼神压抑着不满,但终究慢慢消融。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不停地重复轮回,她终究动了真心。那个孩子的死,那份纯真的执着,让她在无数个梦魇中惊醒。 “如果……”沙哑的嗓音从张禾的喉咙传出,“我不答应,你们又能如何?” “彻底的毁灭,也终将迎来新生。”杨锦寸步不让! “呵……”张禾闭了闭眼睛,“许你们。” 最后的阻力消失,分裂的七国也走向融合。 乱世,从贪婪开始,也终将在贪婪的畏惧中结束。 “此世,与你同行。”陈瑶最后给出了回答。 完结:花落之时,曲终人散(下) 随着红黄绿三色的烟火在天空绽放,杨锦露出一抹讽刺却安然的笑容。 “看来,璇儿和伯朴姐姐的合作很成功呢。院长,师娘……”杨锦得意洋洋地道,“你们凭什么觉得,周伯朴选择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呢?” 依璇虽然被杨锦视为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接班人,但她自身所具备的实力和威望,确实还难以让所有江南世族心悦诚服地为其效力。毕竟,要统领整个江南地区众多势力强大、背景深厚的世家大族并非易事。然而,如果再算上周明微这位本身就已经在这场棋局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物,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众所周知,留守者的王榜乃是沟通上下阶层的关键所在,而周明微更是稳坐这王榜之首的宝座。她的名声如雷贯耳,其影响力之大简直超乎想象。无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无不对周明微的名号敬畏有加。有了这样一位极具号召力的人物加入,无疑将会大大增强杨锦这一方的力量,也更有可能吸引到更多江南世家前来归附。如此一来,杨锦的计划或许真能得以顺利实施,从而实现对整个江南地区的掌控。 朱承晟和张禾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悉心培养周明微,并且将周明微作为第一颗也是最牢固的一颗棋子按在了杨锦身边,而后才启动了杨锦这个终局的运转。 可,那又如何呢? 周明微可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大活人啊!她有着属于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脑袋里时时刻刻都在转动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或是成熟稳重的念头。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抉择时,她也绝不会盲目跟风或者随波逐流。而是会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以及内心真实意愿的决定来。因为对于周明微而言,每一次的选择都可能影响到她未来人生道路的走向,所以她必然会谨慎对待。 而作为周平王少子所传承下来的周氏一脉,不管是后来的哪一支族人,都继承到了先祖那百分之一百二的睚眦必报!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周明微! 与睚眦必报相伴而生的就是周氏一脉的唯我独尊! 杨锦深知周明微的性格。她知道,尽管朱承晟和张禾有所谋划,但周明微未必会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此时,周明微带着嫡长孙悠然漫步而来,她静静地看了杨锦一会儿,语气温柔和煦:“锦儿,很好哦。”她心中已有打算,其实她早已看透朱承晟和张禾的布局,只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周明微缓缓走向杨锦,指了指少年,道:“也是你的侄孙。” 杨锦愣了愣,随即点头:“是。” 陈瑶拱手:“周家姐姐。” 周明微看向陈瑶,态度立刻冷淡了许多,她轻声道:“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 陈瑶一愣,随即笑道:“难道不是么?” 周明微摇了摇头,“你们都错看我了,我既不会完全听他们的,也不会任由你来摆布我的命运。” 杨锦闻言心中泛起一丝慌乱,但仍强装镇定。 周明微接着说:“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江南的局势不该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话似曾相识! 杨锦和陈瑶当初也是这么对慕宁说的! “大秦东出,天下归一。”陈瑶拦住了杨锦,给出了自己的底线。这不符合谈判规则,但符合杨锦和陈瑶对周明微的态度。 “推动时光长河吗?这就是你身上那股力量的本质?”周明微释然地一笑,“师娘,您二位的算计,真是可怕啊……掌控时光,掌控规则……神吗?人间,不该有神!” “我只是在探索!”张禾强辩道。 “在保证诚信经营婚姻家庭的基本前提下,兼顾公共秩序与道德的基本要求,任何人与真心相爱之恋人缔结婚姻之关系,是上苍赋予世人不可剥夺之神圣权力。”杨锦在背书这方面是十分有天赋的,就像陈瑶和李立生在看着杨锦读书这件事上充满了动力。 “太姑姑!”依璇带着大批人马赶到,“我赢了!我们赢了!” 与信号的传递的信息一致,这场赌上所有,十死无生的赌局,杨锦终究是赢了。 “怎么会?”老院长朱承晟第一次失态了,他后知后觉地看着周明微,“你……” “我说了,我的命运,不容许任何人掌控。”周明微冷漠地将嫡长孙推到张禾那边,“你们真以为,我会安分的成亲生子?世家子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啊……” “这个孩子……”张禾知道自己会失算,可这也太…… “依璇也是锦儿的继承人啊……”虽然谁家的继承人都没有多余的,但不妨碍不要脸的人会去强抢啊!干不过哥哥,抢不了侄子,还抢不过侄子吗?皇太子是储君,皇太孙照样是储君!周明微和杨锦,是如出一辙的不做人! 杨锦将大宝贝侄孙女搂进怀里看了又看,忍不住跟陈瑶炫耀:“瑶姐你看,我家璇儿最乖了!” 陈瑶:…… 陈瑶还能说什么?这些年给熊孩子存的私房钱全被熊孩子拿去给依璇当启动资金了!熊孩子还学会宠孩子了!真是稀奇! “太姑姑……”依璇的脸羞红一片,眸子里满是灿烂的星辰。 周明微悠闲地看着这个长成的孩子:“很好的孩子。” “罢了……”朱承晟看向张禾,“输了就是输了。” 张禾的眼神压抑着不满,但终究慢慢消融。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不停地重复轮回,她终究动了真心。那个孩子的死,那份纯真的执着,让她在无数个梦魇中惊醒。 “如果……”沙哑的嗓音从张禾的喉咙传出,“我不答应,你们又能如何?” “彻底的毁灭,也终将迎来新生。”杨锦寸步不让! “呵……”张禾闭了闭眼睛,“许你们。” 最后的阻力消失,分裂的七国也走向融合。 乱世,从贪婪开始,也终将在贪婪的畏惧中结束。 “此世,与你同行。”陈瑶最后给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