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神探:开局被斩首怎么办?》 第1章 刚穿越就被斩首? “痴汉!下地狱!” “赵四娘那么漂亮的娘子,竟然被你这个登徒子玷污了!” “糟蹋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囚车上的男子脖子一歪,随后被哥哥的蛋砸中,他迷茫的睁开眼睛。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宋真左右环顾,只看到了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 更多的是,冷漠围观,吃瓜看戏。 他注意到旁边车友背上插着一块木牌,里面清晰的用红色笔迹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斩】 “?” 不是,阿珍你来真的啊? 我这是穿越了吗?还穿越到一个死刑犯身上? “珍乌鱼!”别人穿越都是什么皇子,王爷,二代哥,再不济也是一个身世清白的老百姓,结果到了自己这 天崩开局啊! 宋真以为是梦,他使劲挣扎了一下,只觉浑身疼痛,脖颈处被木架子死死地卡住,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 “完了完了!刚穿越就被斩首,我明明是一个爱笑的男孩,怎么运气那么差啊?” 《开局就被押上刑场斩首怎么办?》 急,很急!在线等! “冷静冷静,我得先知道,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至于砍头吗?” 宋真闭上眼睛拼命的挖掘记忆,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为什么要说是蛛丝马迹呢?因为前身也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前身是个流浪汉,吃不好,睡不饱,没有女朋友的那种。 一周前,他踩到了狗屎,捡到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一贯钱,在这个一斗米仅售5文钱的时代,一贯钱是什么概念? 可以买好多好多酒喝了!还可以…… 勾栏听曲! 于是,前身第一次踏进了会春坊,开了间包房,请了个市井伎。 宋真并不知道前身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反正这段记忆是空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醒来的时候,前身已经被关在牢房里。 官差杖打他,甚至动用刑罚,前身不争气,一天不到,很快便屈打成招。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寄,被宰白鸭了!” 所谓的宰白鸭,就是一种顶罪的行为,而且所顶之罪都是死罪! 白鸭,并非指白色的鸭子,而是指被拔去了羽毛,躺在肉案上任人宰割的鸭子! 从群众们的口中,宋真渐渐了解到,原来是自己亲手将当地贵族赵家的小姐给干了? 这个“干”,其中包含着两种动作。 “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认识得了高贵的豪门大小姐?也不用脑子想想。” 宋真可以确定,官府大概率是收了钱! 又或者说,由于刑侦手段落后,实在没有办法找出凶手,于是便将自己这个流浪汉推上去,尽早结案,好给当地贵族一个交代。 “这分明是一个死局啊,怎么破?” 宋真疯狂艾特系统大哥,却无半点回应。 无奈之下,只好祈祷着,有没有从天而降的壮士劫法场,将自己顺带救出去。 天边的太阳渐渐露出了红晕,很快便被乌云遮住了羞容。 此时大概是下午16点,而不是所谓的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斩首的说法,首先出现在元杂剧,但史料记载只有明朝才严格按照这个时辰执刑!大部分人受明清小说以及影视剧熏陶,下意识认为所有朝代都是。 说什么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阴气遇则消散,实际上大唐真没有那么多规矩。 宋真被官差用力的推搡着,不情愿的走向断头台。 菜市口,有数不清的围观群众,大部分人的表情十分淡定,甚至有说有笑的,一看就是 砍头节目老粉丝。 与宋真同日被斩的,还有另外一个老哥。 “喂,这位兄台,请问今夕是何年?” 老哥扭过头望了眼宋真,平静的说道:“显庆元年。小伙子,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你理智一点,看开。” 显庆元年? 李治? “你让我拿什么理智啊?”宋真露出一副笑着比哭还要难受的表情,我都已经被送上断头台了,还要我怎么理智? 刚穿越就被斩首,又没有系统,上辈子都没有那么 老哥倒也坦然,他无所谓的扯出一抹微笑。 “看你年纪轻轻的,所犯何罪?” “强x杀x罪。” 老哥面色一惊,在大唐,侮辱良人虽然行为恶劣,但是罪不至死。 在古代,受贞操观念影响,侮辱良家妇女基本上都是杀头重罪。 不过唐朝对于此罪判刑,是历朝历代最为宽松的。 【阿瞒保护法???】 《唐律疏议》第四百一十条:“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两年;强者,各加一等。”(一等即半年) 也就是说,最多最多就判两年半而已。 如果各位彦祖有幸穿越到大唐,可以放心做老王。 不过,听说宋真侮辱的可是当地豪绅之女,还杀人灭口,根据“二罪从重”原则,砍头很合理。 宋真无奈的苦笑,老哥一眼便知晓,原来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鸭子。 “你呢?” “哈哈哈。造反,你信不信?” 这位老哥狠人啊,跟他比起来,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真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老哥,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我信。” 老哥:“……” 天色渐渐阴暗,乌云密布。 崔长史皱着眉头望向天空,如今太阳被乌云遮住,无法判断时辰。 他在等待鼓楼的提示,申时一到,即刻开斩。 咚咚咚—— 半柱香后,大鼓声响起,回荡在法场上空。 崔长史取下一枚木令牌,急不可耐的丢在地上。 “斩!” 早斩早下班! 斩首讲究的是先来后到,老哥因为右脚比宋真先踏上一步,所以很遗憾,他先动刑。 噗—— 人高马大的刽子手喷了口酒,明晃晃的刀,被米酒渲染出凛冽的寒光。 宋真不禁缩了缩脖子,我尼玛! 嘿—— 刽子手的业务十分娴熟,一刀斩下,人头落地! 看起来毫无痛苦!必须给个五星好评! 老哥圆滚滚的脑袋咕噜咕噜的滚下了台,带出一条刺眼的血迹。 停下时,正瞪大了双眼对着宋真,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在对宋真说。 “如果,你也可以像我一样,那我觉得这件事情” 再看向旁边的无头尸体,因为肌肉记忆,正在细微颤动着,甚是诡异。 “我的妈呀!太……”宋真虎躯一颤。 电视剧里,一般这种血腥镜头都会被和谐,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刚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老哥,这么快就天人两隔了,他顿时有种人生如梦的感觉。 噗—— 坏了,喷酒啦! 宋真吓得虎躯一颤,帅脸发白。 “救命!有没有壮士喊一句刀下留人啊?” “刀下留人!” “?” 第2章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这时,有一名身着深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高举着腰牌再重复一遍,在宋真的眼里,身后光芒万丈! 真的是,泰裤辣! 刽子手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挥在半空中的刀。 崔长史气愤的走下台,来到男子身边小声质问道:“怀英,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让你们刀下留人!”年轻男子神色镇定的说道。 “为什么?有没有旨意?” “这件案子,我找到了新的证据,可以证明宋真不是凶手!” 崔长史气笑了,他走下台呵斥道:“案件已经盖章定论,你现在来翻篇,是几个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不希望有人平白无故的被冤枉致死!” “说得好!”宋真激动的大声喊道,尼玛这是我亲哥! 崔长史回头瞪了一眼他。 “小点声。案子已经结了,卷宗早已送往大理寺审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判佐,你能做什么?”崔长史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行刑!” “且慢!”年轻男子再度大声阻止道! “宋真昨日才判,今日便斩!按照大唐律法,凡“徒”以上刑罚判定后需提交大理寺审核,再由刑部复核,最后由圣人亲自确认后方可行刑。崔长史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崔长史一听,不由得惊出冷汗,彼其娘之!有狗鼠辈害我!他急忙低头望了望手中的文件。 才发现文不对名,而且宋真的案子他根本没有经手过?什么情况? 如果这一刀真的下去了,他的乌纱帽必定不保,还会受到严重惩处。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是封丘县的小吏把他押上来的,你向我兴师问罪作甚?”崔长史被一个小小的判佐当面怼,失了面子不说,人家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轰隆—— 就在此时,天际划过一道惊雷,忽然降下了倾盆大雨! “这是”崔长史松了口气,他假装无奈的招招手,正好有理由下台阶。 很快,官差便将宋真押了回去。 天公作美,幸亏没斩。 唐朝规定:雨未晴、天未明不得行刑。 看来,是老天爷救了宋真一命!也救了崔长史一次! 宋真感激的望了眼年轻男子,对方嘴角含笑的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一番,便被推搡着上了囚车。 “阿嚏——”宋真在阴暗的牢房里,揉了揉鼻子。 玛格比,雨淋湿了天空,我感冒得很冲动。 前身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本来就痛苦得一比了,还要遭受病毒侵袭。 “太难受啦!” 这时,牢门打开,走进来当初高喊着“刀下留人”的年轻男子。 他招招手,狱卒便离开了,重新合上门。 “恩公!”宋真赶紧跑过去。 “怎么样?在这里生活得还好吗?” “?”是什么错觉让你以为坐牢很舒服啊? 宋真无语,他转移话题问道:“恩公,不知你贵姓。” 【唐朝没有“您”的说法。】 “免贵姓狄,名仁杰,字怀英。” “!”我焯!原来是千古神探狄仁杰啊! 宋真拱手拜道:“久仰久仰。” “呵呵,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谈何久仰?” 你现在是小,以后你就名流千古了。宋真在心里默默念叨。 “狄公为我之事奔波,小民甚是感动。” “我只是走在寻找真相的路上,所做之事,皆由心生。还有,别叫我狄公,受不起。” “好的,你比我年长几岁,不如我就叫你” 宋真赶紧闭口,刚才不小心“杰哥”就脱口而出,差点犯了常识性错误。 首先,唐朝人通常用“哥哥”称呼自己的爸爸。 如果你幸运的穿越到唐朝,千万不能见面就喊大哥,这就相当于见人就认爹。 其次,对古人不能直呼其名,古人的名只有父亲、君主、老师、长辈能叫,其他人如果叫的话都是不尊重的。 真叫“杰哥”的话,说不定狄仁杰会跟我拼命。 我也不能喊“狄大人”,大人一词,在唐朝只能用来称呼父母。 思来想去,宋真拱手恭敬道:“怀英君?” 狄仁杰愣住,哪有人字+君重叠使用啊?心里想着,宋真是个流浪汉,如此称呼倒也正常,于是他同样回礼,因为他不知道宋真的字,于是称呼道:“宋郎。” 字+君的称谓用法有,只是发生在近代。 宋真这种奇葩叫法,不知不觉影响到身边人。 也许是劫后余生,在狄仁杰的眼里,宋真似乎话多了起来,对于他办案来说,是件好事。 以前见面,对方都是一言不发的,神色木讷。 “怀英君,可以具体跟我说说案子吗?” “可以。”于是,狄仁杰便将案宗记载的,重述一遍。 宋真听着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 案发地点在汴州郊外的一间落败寺庙里,按理说,此等荒凉之地,鲜有人烟。 可是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却“刚好”路过一个樵夫,“刚好”又走进庙里,发现了躺在寺庙里的两人。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只有故意为之。 宋真和赵家四小姐,赵文玉。 两人被发现时,搂抱在一起,其中,宋真衣物完好,而赵文玉则是下身赤裸。 官差很快便赶到,现场侦查一番,马上判定为宋真强杀赵文玉。 搞笑的是,宋真全程未曾对薄公堂,未曾辩解过一言,一直都在监牢里受刑,却直接被判了斩首。 这是不合规矩的,唐朝规定,判罚结果应当在庭上向被诉人宣示,确认画押,不服可以上诉。 “怀英君,那座寺庙,现在何处?” “郊外罗丰山山顶。” “好的,我再问一下,山有多高?” “大约三十丈。” 等等,三十丈等于多少米来着? 宋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得出结果,一百米? 正常人都不会想着,将女子强杀在这种地方? 等你爬到山顶,费力气不说,整个人早就软了。 那为什么,赵文玉会出现在那里呢? 原因只有一个,有人约她前往。 像这种深在闺中的大小姐,很少会出门,如果不是熟人约她的话,她是不会去的。 而且,哪怕是去,必定会带着丫鬟或者家丁前往,绝对不会孤身一人。 听完宋真的分析之后,狄仁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确实如此,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出身卑微的你,不可能有机会接近死者。” 接着,狄仁杰满脸抱歉的说:“无意冒犯。” 宋真没有放在心上,他无所谓的笑了笑。 “真正让我确定你不是凶手的原因是,我在现场发现的足迹。” “现场中显而易见的脚印,是身着乌皮六合靴留下的,而你的出身,根本不支持买一双乌皮六合靴。” 宋真低头望了眼自己脚上的草鞋,神色尴尬。 “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狄仁杰摇了摇头。 “尸格(验尸报告)呢?” “案发当天,仵作行没人。” 在大唐,官府根本没有特立的仵作,只有负责登记的验尸官。 直到清朝才开始设立仵作职位。 通常来说,官府是请民间“仵作行人”协助验尸。 而“仵作行”,实际上只是负责殡葬业务的民间组织。 “什么?”宋真惊了,刑侦中十分重要的一环验尸,居然都没做,直接就草率结案了? 而且,从报官,到立案,到审讯,到定刑,到执刑,一条龙服务下来,总共才三天时间? 合理吗? 古代的办事效率真的有那么高? 第3章 重返案发现场! “这不明摆着,有人想尽快了事吗?”宋真眼神里充满了深沉。 那说明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绝非一般人。 所以凶手很大概率是当地豪门内部的人,而且能量非同一般。 两人又根据案宗,再度讨论了一番。 狄仁杰对宋真的心思缜密感到吃惊,不禁怀疑,难道他真的是凶手? 不对,从现场痕迹来看,凶手自以为很聪明,可以瞒天过海,实际上却错漏百出。 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不知道! 如果找不出真正的凶手,那么对于宋真来说,依旧是一个死局。 “怀英君,有没有办法带我去现场看看?” “这”狄仁杰犹豫了,他为难的说,“我想想办法。” 要想带一名死刑犯出狱,绝非易事,而且是犯法的。 风险极大,万一宋真逃跑了,那迎接狄仁杰的,将会是什么? 狄仁杰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选择相信了他,也许是出自第六感。 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不追求正义,那他就不是狄仁杰。 宋真蹲在监牢里,他在思索着以后的路。 现在最大的难题,哪怕是自己成功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如果凶手是豪门中人,由于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也很难对结局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难逃一死。 对方很有可能会官绅勾结,安排人将他在狱中噶了,然后整个“畏罪自杀”的名头,从此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就是封建社会底层人物的悲哀。 跟现代不一样,现代因为律法更加完善,所以有了请求正义的机会。 宋真突然想起,狄仁杰的前半生跌宕起伏。 “只好赌一次了!” 他在赌!赌那个大佬会不会及时出手! 宋真为什么会如此了解狄仁杰的一生? 曾经的他,有段时间沉迷于推理剧难以自拔,说到古代刑侦,必然逃不过三个出名人物。 一个是狄仁杰,一个是宋慈,还有包拯。 所以,他十分好奇的将三位大佬的人生经历扒了个遍。 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居然有用武之地? 第二天晚上,狄仁杰带着一个助手过来探监。 “快,你俩换上衣服。” 原来是打算来个狸猫换太子啊。 由于宋真与助手体型相差无几,所以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狄仁杰帮他带上帽子,并且将帽檐往下压,满意的点点头。 临走时,转身对助手说:“阿华,你暂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子夜回来。” 橘子,是一个暗号,两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阿华望了眼窗外的夜空,如今是亥时(晚九点),也就稍等两三个时辰罢了。 狄仁杰带着宋真一路走出牢狱,驻守的狱卒行为散漫,饮酒的饮酒,下棋的下棋,甚至还有人击鼓跳舞。 如果他们认真点,就能够发现,这人进去后出来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呢? 有狱卒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直呼领导好雅致。 并没有人察觉到,狄仁杰的助手已经偷梁换柱了。 “快!上马车!” 守候在牢狱之外的马夫大喝一声“驾”,马儿屁股暴击出999伤害,撒腿就跑。 因为有执行公文,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官兵的盘查与阻拦。 “我焯!”一阵颠簸,恶心汹涌而来。 “呕——”宋真脸色一白,他拨开马车窗帘子,伸头出去就是一阵呕吐。 一旁的狄仁杰呵呵笑道:“你坐不习惯马车?” “生平第一次,呕!” 古代的马车不像现代汽车有避震,而且古代是泥路,并不平整,再加上赶路,速度快了些。 宋真虚弱的瘫软在椅子上,他感觉今天早上吃的断头饭都被吐出来了。 不对,前身吃的,吐的是我。 他是吃饱了,我也吐饱了。 他深深地望了眼帘外的马夫,凑过去悄悄问道:“你今晚带的人,靠不靠谱?” 狄仁杰不带犹豫的回答道:“自然。光叔是我从族里带来的家丁。助手阿华是我的随从,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信得过。” 原来如此。宋真点点头。 他知道狄仁杰出生于太原世家,富二代身边有几个仆人不足为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五郎,到了。” 原本萎靡不振的宋真,听闻目的地到了之后,马上提起了精神。 “快,扶我起来。” 两人搀扶着走进了寺庙,狄仁杰从兜里掏出一根火折子,他轻轻一吹,一簇微弱的火苗便窜出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白天过来的。”宋真无语的望着阴暗的四周。 草,大意了! 狄仁杰白了他一眼:“白天?你觉得你能出来吗?” “也是,那开始干活。” 狄仁杰让马夫弄了个火把,他将火把递给宋真,自己则是使用火折子暗中观察。 宋真举着火把,低头查找着蛛丝马迹。 然而,今日申时的那场大雨,将外面的脚印基本冲刷干净。 他走进庙里,一眼便注意到了地上重合的脚印。 “有发现什么吗?”狄仁杰见他蹲下来,好奇的问道。 “你看此处,有两种不同的脚印,从门口处,一直蔓延到,这里?” “如何确定不是后来者留下的?” “新旧,用手去感受。” 由于庭院里是黄土地,所以路过之时,必定会沾惹半分。 旧的痕迹偏硬,新的偏软,很好辨别。 两人的目光,顺着脚印移动的轨迹,同时望向香案。 正对门口的桌面上,有十分明显的衣物摩擦痕迹,然后,另一边,清晰可见半边手掌印? “这个掌印的大小,应该是死者的。”宋真拿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大小,确定的说。 狄仁杰不解的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当时他们用的姿势是,老汉那啥。” “?” “嗐,说了你也不懂。” 狄仁杰眼睛很尖,从香案底下,找出来一块紫色的布。 “这块布料,应该就是死者身上的衣物碎片了。” 宋真将其拿在手上,感受着丝绸的柔顺。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从门口到香案处的脚印。 他在脑海中模拟推演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 时光倒流,昼夜更替,周围的环境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明明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宋真的视角中,却变成了白昼。 门口处,恍惚间,他看到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身材高挑,身着一身紫色纱裙,正扶着门框往院门口注视。 她,好像在等一个人。 很快,门口有辆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男子的样貌仿佛被打了一轮马赛克,看不真切。 两人站在门口处交谈了一番,突然女子的情绪开始不对劲,她不停的摇头,一直往后退。 宋真低头一看,脚印似乎对上了! 男子冲过来将她抱住,女子用力的挣扎,但是徒劳无功。 男子野蛮的扯断女子围在腰间的裙带,将裙摆撩起,趁虚而入。 不料却被女子逃脱,她惶恐的后退着,当靠近宋真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躲避,对方却宛如灵魂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回头一看,只见女子退到香案旁边,男子桀桀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她。 突然,男子冲过去一把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压在香案上。 女子无助的哭喊着不要不要,双手死死地抓住香案边角。 接下来的画面,过于血腥暴力,建议在家长的陪同下观看。 请大家结合教学视频,温故而知新。 第4章 找到凶器! “你怎么了?”狄仁杰在这时候,走到宋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技能施法。 “呸!我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宋真莫名其妙的臆想了一出潜入搜查官的剧情。 “不过,似乎大差不差。”宋真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露出了迷之笑容。 由于被强行中断,他再也回不到那个情景再现的状态了。 他依稀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是,男子抢过了女子手中的香炉,愤怒的以牙还牙,重重砸在她的头上。 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围着香案转了两圈,果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香炉。 “怀英君,一般寺庙的香案上,通常会摆放着几个香炉?” “两个。” “可是这里,分明只有一个啊!” “你的意思是” “快!找一下!” 两人围着香案,寻觅了许久,未果。 狄仁杰站起身沉声道:“会不会,香炉被凶手藏起来了?” “这是必然的。” 轰隆—— 突然,一声惊雷将整片天空照亮,刹那间,宛如白昼。 立在寺庙右边的青面獠牙金刚,左手持杵,右手立塔,正瞪大了圆目注视着他们。 两人受到惊吓,动作同时顿住了,不敢发出声响。 片刻后,狄仁杰悄悄地拉了拉宋真,小声说:“我们,似乎触犯了神怒。要不走?” “你怕了?”宋真揶揄的望着他。 “怎么可能会怕?”年轻的狄仁杰直了直身子,违心的说道。 他比较特殊,没有像大部分唐朝青年一般,信奉神佛。 只是刚才那一幕太过诡异了。 没想到,下一刻,却看到宋真直接攀爬上金身。 “你,你去做什么?”狄仁杰都惊了,这厮怎么如此大胆?怎么敢亵渎神灵啊? 坐在金刚肩上的宋真唤了一声,他赶紧跑过去。 “怀英,你看。” 只见金刚头部背后,一个带血的香炉赫然立在那里。 “凶手正是利用了人们对神佛的敬畏之心,赌你们不敢搜查金刚。”宋真呵呵笑道,“可惜,他遇到了我。” 现代年轻人大多数都不会信仰神佛,只相信人定胜天。 狄仁杰从宋真手里接过香炉,仔细的查阅。 香炉大半面积都被染上了鲜血,现已凝固,指纹清晰可见。 “可惜了,这个时代并没有成熟的指纹鉴别。”宋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狄仁杰却从香炉上的血迹看出了端倪。 “案宗上所述,死者是被刀剑所伤,如今看来并不是。” “刀剑?不排除可能性。不过,反正可以排除我是凶手的嫌疑。”宋真无奈的摊摊手,“就我这身份,别说刀剑了,杀猪刀我都买不起。” “这个香炉我带回去了。” “等一下。”宋真叫住了他,“你不觉得,这个香炉有哪里奇怪之处吗?” “怎么说?” “明明当过凶器,照理说,里面的香灰多多少少都会泼洒出来,可为什么,却是满的?”宋真微笑的眨了眨眼睛。 狄仁杰眼睛一亮,他马上会意,将手放进去翻找起来。 还真让他找出了异物! 当两人见到那个东西后,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凶手的真正身份。 等到两人乘坐着马车回到牢狱时,却意外的发现门口聚集了一大波官兵。 “什么情况?” “狄判佐!宋真越狱了!”有狱卒急忙跑过来喊道。 越什么狱?老子不就在这里吗? 狄仁杰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这样的,刚才有贼人闯入,前往牢狱中行凶,当我们赶到之时,六五四牢房关押的犯人已经遇害。结果,待我们验明真身之时,却发现死的不是宋真!” “什么?”狄仁杰头脑一片空白。身形一晃,宋真赶紧扶住了他。 宋真脸色一沉,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还能潜入牢狱搞暗杀? 幸好刚才他与狄仁杰出了门,不然的话,凶多吉少。 可是这样一来,阿华就成了替死鬼啦。 “带我去看看!” 狱卒见旁人有些陌生,出手拦住了宋真,他直接将帽子摘下来沉声道:“让开!我就是宋真!” 狱卒眼神怪异的扫了扫两人,思索片刻后,放他们进去。 狄仁杰走进六五四牢房后,见到阿华倒在血泊中,不禁悲痛万分。 出门前立下的凌云壮志,幻想着官拜宰相。 没想到,他才入仕两年,阿华便因为协助自己而惨遭毒手。 可惜,那个少年再也等不到主子回来的那一刻了。 “阿华,子夜到了,我回来了。”狄仁杰语气哽咽。 宋真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 狄仁杰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不怪你。” 宋真跑到阿华的尸体旁边,仔细的查验,他发现,致命伤在于腹部,属于失血过多死亡。 凶器并没有穿透后背,肚皮上有刀柄印痕。 人的肚皮到后背,大概是20——60厘米之间的距离。 阿华的体格相对比较瘦弱,于是,宋真推断出,对方的武器大概长30厘米。 “伤口深约九寸。” “是鄣刀。”狄仁杰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唐朝的武器,只有鄣刀才有这么短的尺寸。 唐刀有四制,仪刀, 鄣刀,横刀,陌刀。 其中鄣刀最短,陌刀最长,仪刀为加长版环首刀。 贞观年后,刀剑人人可配,前提是,你要有钱。 首先,仪刀作为禁卫军千牛卫的专属武器,寻常百姓可不敢用。 陌刀尺寸过长,通常是行军打仗才会用到的武器。 你拄着一把比人还高的长柄刀在街上乱逛,信不信官府马上就把你抓走。 只有相对平庸的鄣刀和横刀,深受百姓喜爱。 刺客应该不是用的唐剑,根据内翻皮肉,剑器造成的伤口是不会呈现出这种形状的。 所以,根据描述,凶器很有可能就是15-50厘米长的鄣刀。 【ps:鄣刀尺寸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鄣卫的长刀,有人以倭代华,仅猜想。此处如此描述,实为剧情需要。】 “在汴州,谁会有鄣刀呢?” 狄仁杰咬牙切齿的回答道:“应该是赵家。” 还是那句话,普通人根本买不起唐刀,也没有必要配备唐刀。 七品官员的月俸是4500文,一把上等的镔铁刀就相当于七品官半个月的俸禄。 一斗米才几文钱啊? 刀与剑,一般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做的文人骚客拿来装逼用的。 那么,结合本案,汴州本地豪门赵家,就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狄仁杰暗暗的握紧双拳。 “汴州判佐,你擅自带死囚出狱,该当何罪啊?”封丘县县令赵有光不知道何时来到牢房中,他阴森森的站在两人身后。 跟在一旁的法曹急忙上前解释道:“赵明府,怀英应该是带宋真出去辨认现场的。” 【大唐一般尊称县令为明府。】 “呵,辨认?这件案子都结束了,无须再查。还是说,你是在质疑本官?” 狄仁杰站了起来,他漠然的注视着对方,缓缓开口说道:“没错,我就是在质疑你。” “我质疑你昧己瞒心!我质疑你不辩是非!我质疑你因缘为市!” “怀英!你不能血口喷人!”赵有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颤抖着手,指着狄仁杰哆哆嗦嗦。 “你不要以为,河南道黜陟使器重你,你就可以不把上司放在眼里!” 狄仁杰重重的踏出一步,眼神坚定的说。 “如果这个世界是黑暗的,那我狄仁杰,就要成为一盏灯,破开黑幕。” 这句豪言壮语一出,气氛马上冷了下来。 众人哑口无言,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缩在角落里的宋真忽然笑着说:“那个,什么明府,你先别急,很快你上司就会找你过去喝茶了。” “?” 第5章 收买崔长史 赵有光脸色一变,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背后有人,他相信,赵公子会打点好一切的。 这时,手下走到赵有光身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有光眉头一挑,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们走。”他轻轻一甩手,转身离开这里,他朝狱卒给了个脸色。 狱卒会意,将牢房木栅门锁好。 “狄判佐,由于你私通囚犯,以权谋私,知法犯法,行为十分恶劣!赵明府先将你扣押,听候卢刺史发落。” 卢刺史出差了,不在附近,等他回来后再做定夺。 仅仅三十平方的牢房里,再次陷入了宁静。 “怀英君,害得你跟我一起坐牢了。” “没事,无涉之难,不可以知其弱。”狄仁杰无所谓的摆摆手。 宋真肃然起敬。 趁着这段无聊的时光,两个人讨论起案情。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一切,是否都太顺利了?” 听闻狄仁杰的话,宋真陷入了沉思。 确实,太顺利了,仿佛对方在故意将证据放给他们看。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在香炉里找到的那个证物。 谁会那么智障,将贴身物品埋在里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惜了,如果没有验尸,那永远也不知道真相。” “验尸?”狄仁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宋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有办法出去?” “还真有,不过,你会验尸吗?我可不会哦。” “略懂。” 宋真以前熟读过老祖宗着作《洗冤集录》,如今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感觉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 赵有光回到府内,大殿中心正站着一个人。 他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崔长史。”赵有光恭敬的行了一礼。 崔皓一本书砸了过去!他大声怒骂道:“狗鼠辈!” 赵有光灵巧的躲了过去,他先是瞥了眼门口处,随后十分淡定的坐下。 “吾知君甚急,然君莫急。” “我不急?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崔长史涨红了脸。 未待报先斩,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太宗文皇帝曾颁布旨意,强调从此以后凡是死刑必须要做到“三复奏”,在长安判处死刑的罪犯甚至需要“五复奏”才能执行。 同时还强调复奏速度不能过快,要有足够的时间让上司做出正确的决定。 在《唐律疏议·断狱》第四百八十五条明文规定中:“于《职制律》,即死罪不待报,辄自决者,依下文流二千里。” 就算是圣人亲自批示的死刑,也要等到诏书到达三天以后才能执行,若没有按照复奏制度提前处决人犯,执法官员直接流放两千里。 大唐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敢逾越。 假如今日真的斩了宋真,身为监刑官的他,后果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崔长史何不想一想,赵某为何敢这么做?” “为何?”崔皓冷笑,他倒是想听听,这个狗鼠辈的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崔长史可知汴州赵氏?本官正是受赵家三郎所托。” “哈哈哈。”崔皓仰头大笑,“汴州赵氏?吾乃博陵崔氏,我都没他们那么” 牛逼! 啪啪啪—— 门外,传来一道鼓掌声。 “汴州赵氏在博陵崔氏面前,确实是一文不值。” “是你?”崔皓眯起了双眼,他自然认得来者。 “拜见崔长史。”男子笑吟吟的鞠了个躬。 “哼!”崔皓冷哼一声,很显然并不待见他,“赵三郎,你有何事?” “崔长史,关于宋真一案,确实是鄙人安排的。本身的行为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有提前告知你。” 不就是处决一个贱民吗?何错之有? 崔皓默不作声,他生气的点就在这里,对方偷偷摸摸做坏事,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简单来说,你们不带我玩,却要我来背锅,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三郎微微一笑,他招了招手,随从会意,从身后搬来了一个箱子。 “小小心意,还望崔长史收下。” 满目的金光,你让崔皓怎么理智?他的呼吸顿时急促。 不过,崔皓还是黑着一张脸,他沉声道:“区区财物,你就想收买我?要知道我可是出生于博陵崔氏,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 意思就是,让暴风雨再猛烈些。 没想到,赵三郎身边的黑衣随从,却一刀捅向了赵有光。 赵有光瞪圆了眼睛,他至死都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倒地之后,他的嘴巴,慢慢合上,喉咙蠕动着。 “崔长史,这样你是否满意了?” 男子的笑容在崔皓看来,不寒而栗,对方用行动告诉他,不要得寸进尺。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博陵崔氏是强,但这里可是在汴州啊。 崔皓摆摆手:“此事作罢,如有下次,崔某必定饶不了你们!” “那,这个呢?”男子轻笑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 “无妨,崔某自会处理妥当。” “还有那个狄仁杰。”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赵三郎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坏了他的好事! “这不简单?如今已近腊月,到时候在评议上,崔某安排一下,让其他人评价他不合格便是。” 唐朝设置了官员评议制度,各级官员会对同级别官员进行评价,不合格的官员会被罢免或调离。 狄仁杰擅自携带罪犯出狱,已然犯了大错,他确实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 “那鄙人就多谢崔长史了。”赵三郎盈盈一拜,行了个礼,他抬头表情阴狠的说。 “鄙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宋真必须马上死!” “我已经等不到一年之后了。” “怀英君,我们该如何离开?” “狱卒每日一巡,通常在亥时(晚九点)换班前巡查,如今刚好过了亥时,我们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怎么走?” “来,这里。”狄仁杰招招手,宋真好奇的凑过去,只见他掀起木床板,一个地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什么鬼?这特么也行? “之前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曾经挖了条地道,越狱时被我抓到了。” “”宋真无语,这能说是天意吗?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在这里躺了几天,一直没发现? “不过,地道被我之前安排人给堵住了。” “”宋真深吸一口气,“挖。” 幸好狄仁杰被打入大牢时,还没有收走身上的物品。 他身上正好佩戴着一把横刀,长度约60至80厘米。 横刀,一般是衙役、捕快的标配,大家可以将其理解成现代警察的警棍。 宋真第一次接触到唐刀,他兴奋的握在手里挥了挥。 这把横刀,重约3斤,拿在手里挥舞,所需力道刚好合适。 “只有一把吗?” “嗯。” 宋真将横刀紧紧握在手里,他大言不惭的说道:“刀剑不长眼,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我用刀,你用木棍!你看,我对你多好?” “” 第6章 越狱! 经过五天的奋斗,两人终于是挖通了地道,直达监狱外面。 由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所以挖掘工作进行得特别顺利。 两人分工合作,宋真挖,狄仁杰将泥土运上去,堆积在角落里,用茅草掩盖。 “曹尼玛,爷终于出来了!”宋真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在发霉的牢狱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一路摸黑前行,来到城外。 “前面便是赵四娘的安息地了。” 狄仁杰环顾一周,他皱着眉不解道:“此处的宅兆,有些奇怪。” “你懂堪舆之术?” “嗯,略懂。”狄仁杰点点头,“以前看过一些书籍。” “据我观察,此处平地开口,坐北朝南,左有大河环之,右有群山伴之,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可是这格局,怎么看着有点诡异?” “怎么说?”宋真疑惑地望着他在自言自语。 狄仁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怪异罢了,我学艺不精,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有个问题。”宋真询问道,“怎么赵四娘下葬如此之快?不应该要停灵七天吗?” 狄仁杰否定了他的说法:“非也。王者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经时而葬;士及庶人逾月而已。” 简而言之,根据身份差异,停灵的时间也有严格的规定。此则贵贱不同,礼亦异数。 一般平民,基本上两三天后就得下葬了,唐朝严禁超时停灵,鼓励尽早让死者入土为安。 不过,哀悼期可以维持一个月。 “我们该怎么进去?” 宋真嘿嘿一笑:“看我的。” 他悄咪咪的往前几步,清了清嗓子,然后竟然发出了女子的娇柔声音! “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狄仁杰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在夜黑风高的荒郊野岭,关键是旁边还有座坟,闻到这么诡异的声音,着实让人害怕。 不远处的两名守卫,他们站直了身子,东张西望。 “六郎,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好像有。” 女子声音越来越近,两名守卫的腿颤了起来。 “我怎么听起来,像是赵四娘的声音啊?” “难道是” 突然—— “还我命来!”宋真将长发遮掩面目,往前一跳。 “鬼啊!”两名守卫吓尿了裤子,他们慌不择路的逃离坟墓洞口。 宋真将长发撩起,不屑一笑:“胆子这么小?”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狄仁杰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中跑出来。 为什么说是跑呢?他害怕身后有怪东西。 “你是怎么做到的?以男儿之躯,发出女子之音?” “因为我是音乐生啊,我会beatbox,还学过伪声。” “音乐生?”狄仁杰满头疑惑,只听闻过书生,音乐生又是什么鬼? 宋真没有详细回答,这个问题太过超前,知道太多反而对狄仁杰不好。 他前世是声乐系专业,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当时,宋真被誉为央音小玉刚,这可不是谬赞。 正所谓,京中有善口技者,宋真便是那个“善”! 曾经,他凭靠着甜美的声线,在网上找了个cp,面基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富婆? 富婆当时也是一愣,她本来还想着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 反倒是宋真给了她一个惊吓。 后来,在宋真的热烈追求下。 两人一拍即合,成就了一段佳话。 就在他们计划着毕业就结婚时,宋真穿越了,他来到了盛世大唐。 宋真晃了晃脑袋,将往事埋藏在心底。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该好好的活。 宋真在前,狄仁杰在后,先是通过了一条两米长的墓道,然后见到了唯一的天井。 通过窄小的过洞后,左右两边分别挖了洞,里面摆放着泥塑品,应该是赵四娘生前最爱的玩意。 “这是壁龛。”狄仁杰见到宋真好奇的蹲下来看,开口解释道。 【唐朝墓室图,图为章怀太子墓,赵墓规格远不及图示,仅一天井。】 两人继续往前行,来到前甬道,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香烛仍在燃烧,看得出来,祭拜的人刚走不久。 两人蹲下,爬过一条后甬道,便来到了墓穴的后室,这里摆放着赵四娘的灵柩。 “幸好是木制的。”宋真松了口气。 其实是他多虑了,大唐有规定:“诸彝不得以石为棺椁及石室,其棺椁皆不得镂彩画,施户牖栏槛,棺内又不得有金宝珠玉。” 问题来了,怎么开棺?谁来开?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沉默了。 “要不,怀英君你身强体壮,你来?” “不是你要验尸的吗?怎么临阵害怕了?”狄仁杰轻笑道。 老子第一次干这事,不害怕是假的。 宋真嘟嘟嘴,他硬起身子:“谁说我怕了?” 说完后,他环顾一周,在昏暗的宫灯下,两人的影子忽上忽下。 他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 “真尼玛冷!” 狄仁杰没有废话,他走到棺木旁边,左右摸了摸,低下头看看。 尚未严丝合缝,说明还没上钉。 赵四娘的灵柩呈斜状,他见状便走上棺基,在高处往前推。 “等一下!”宋真阻止了狄仁杰的行为。 他爬到前室,将一根蜡烛放在后室的东南角。 “可以了。” 狄仁杰使尽了全身力气,未见棺盖动分毫。 “过来帮把手!” “哦。” 两人齐心协力,将棺盖先抬起,再往前一推。 砰—— 没想到,这棺盖居然这么不经推,直接滑落地上,震起了一声巨响。 好家伙,两人被吓了一大跳! 宋真小心翼翼的望向东南角,看见香烛仍在燃烧,他松了口气。 棺内传出一阵芬香,令人神清气爽。 宋真壮着胆子往棺内一看! 只见里面的随葬品杂乱无章,就好像有人来光顾过。 狄仁杰皱眉不解:“怎么回事?刚下葬就被盗了?” 宋真还是人生第一次见到尸体,他突然不害怕了,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他语气 沉重的说:“不是被盗了,而是” “她还活着!” “?” 第7章 开棺验尸! “不过现在已经死了。” “啊?”狄仁杰脸色一白,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就是说,赵家那群人,将赵文玉活埋了? 简直是伤天害理!泯灭人性! 畜生啊! “开始干活了,你拿纸笔出来,我说,你记。”宋真先是小心翼翼的将侧卧的赵文玉尸体翻了个面,呈仰卧状。 “死者赵文玉,芳龄未知,女子。” “两眼合,唇口黑,皮开露齿,牙龈出血。面色发绀,肿胀,面部有布勒痕。四肢发白。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 宋真用手掀起赵文玉的眼睑,继续说道:“死者瞳孔放大,内布血丝。” 他轻轻抬起尸体的左右手观察道:“手部有淤青,说明生前被人殴打过。” “指甲”宋真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十指暗青,指甲缝里有木屑,有血迹。” 狄仁杰猛然抬起头,这说明,死者生前一定经历过莫大的煎熬,她拼了命的想撑开厚重的棺盖,可是,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做得到? 她流下了无助的眼泪,泪痕如今仍清晰可见。 宋真没有停下他的检验:“后脑勺有一寸宽的血痂,头皮剥落,疑似被重器所伤。” “颈部有指印,掐痕。”宋真皱眉,为何看起来那么像女子的手印? 宋真继续往下查验,他轻轻撩起上身衣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认真左右翻看,随后将衣物合上,开口说道:“上身无不良痕迹。” 接着,宋真扒下纨绔,满眼震惊! “阴门完好?” 狄仁杰打断道:“你确定她还是处子?” 宋真点点头,这么多年的教育视频可不是白看的。 在古代,验证是否处子一般有几种办法。 第一,是验血。古人认为,如果是处子之血,滴在水里就不容易扩散,会凝结成珠,反之亦然。 第二,吹灰。他们会让女子蹲到草灰上,然后不停地撩动她的鼻孔,刺激女子打喷嚏,如果下面的草灰不动,便可以证明清白之身。 第三,守宫砂。寻找繁殖期雌性激素分泌较多的变色龙,然后一直用朱砂喂养它。之后将浑身鲜红的变色龙捣碎成泥,点在出生不久的女孩手臂等地方。经历房事之后,体内会留下雄性激素,朱砂便会自动消散。 第四,双腿之间放置细薄物品,比如纸\/布,让女子走一段路,如果紧紧夹住不掉落,便是处子。 实际上,这些办法你不能说不合常理,只能说不太科学。 宋真使用的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扳开看。 狄仁杰沉声道:“难道说,现场的那具尸体,并不是赵四娘?而是另有其人?” 宋真疑惑地望向他:“怎么说?” “当时,我到现场的时候,看到女子尸体两腿之间有明显血迹。” “不排除后面加上去的,伪造现场。” “经过一番验尸,你得出什么结论?” 宋真离开灵柩,接过笔纸,在上面画道。 “首先,赵四娘被约去罗丰山顶的寺庙里,凶手凌辱未遂,愤而用香炉将其击晕!注意,只是晕了。” “凶手以为错失杀人,慌不择路,于是安排手下将我从会春坊绑过来,嫁祸于我。” “但是万万没想到,赵四娘居然没死?有人又在入棺时亲手补了一刀,用手再度掐死她。” “可惜,赵四娘命不该绝,她自棺中醒来,百般挣扎后,由于剧烈运动,空气渐渐稀薄,最终窒息而亡,遗憾离世。” 狄仁杰认真听着宋真的分析,他思索了一番后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有一个疑惑,为何凶手就看上你了呢?茫茫人海中偏偏找到了你?” 宋真无语:“可能是,只因我太美?” 狄仁杰哑然失笑。 “你有一处说的不对。如果凶手真想凌辱的话,哪怕是死了他也会照上。” “”玩得这么变态的吗? 狄仁杰的眼神凛冽起来,他沉声道:“除非是,赵四娘刚好撞见了凶手在做坏事,凶手为了掩盖真相,于是痛下杀手!” “而之所以伪造成凌辱,那是为了让你罪加一等!” 接着,他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对不对,《永徽律疏》有言: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无论你有没有强,都是难逃一死。” “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做呢?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有多重” “对了!名节!”狄仁杰猛地拍了拍手! “没有错,凶手一定是不想让赵文玉葬入赵家祖坟,或者夫婿家坟。方便他后续行事,又或者是,报复性犯罪?” 狄仁杰在灵柩两侧看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 说明,赵文玉醒来的时候,在棺材里被凶手再度掐晕! 宋真抓住了盲点:“等等,她,成亲了?” “对,两年前嫁入王家。” 成亲了怎么还是处子?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不过,由此看来,凶手的目的确实达到了,赵文玉葬在了一片荒郊野岭之中,墓穴建造简陋,由于暴毙,很可能是直接买人家的。 而且,这才一周时间,堂前香火便熄灭了大半。 “好歹毒的心,赵文玉到底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居然要下此狠手?” 宋真见狄仁杰正在思考,他没有打扰。 突然,他听闻外面有脚步声,他想都没想,直接从棺材里抽出一件随葬的纱衣披在身上,然后将长发盖面。 “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赵四娘化成厉鬼啦!快跑啊!”又吓走了一批人! 做完这一切后,宋真沉着脸对狄仁杰说:“我们要离开了。” “好。” 然而,就在两人将赵文玉棺内的随葬物品整理的时候,又发现了两个细节。 “赵四娘不喜紫衣?” 一般来说,随葬物品通常都是放置死者身前喜好之物。 比如说将军棺内,里面会摆放着一件件武器装备。 而赵文玉,随葬物品大部分都是衣物、书籍,还有一把琵琶,看得出来,她生前确实是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 但是,各色各样的衣物中,唯独没有紫色。 那说明,寺庙里找到的那块紫色衣布,不是赵文玉的,而是凶手? 也许是她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撕扯掉,遗留下来的罪证。 合棺之前,宋真轻轻扳开赵文玉的樱桃小嘴,将一颗玉珠重新放回她的嘴中。 “其实,她长得还挺好看的,很清纯,很可爱。”宋真心里想着,暗道可惜。 两人合力将棺盖抬起来,用力的推了上去。 啪—— 在黑暗中,玉珠悄无声息的滑落,赵文玉的嘴角似乎有微微扬起。 第8章 墓穴里有脏东西?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到门口前,听闻外面有动静。 “等一下。”狄仁杰拦住了宋真。 门外—— “吴胥吏,里面真的有脏东西。” “墓穴里有脏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那不是你理解中的脏东西,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吴胥吏冷笑:“难不成,里面有鬼不成?” “啊对对对!没错!没错!”侍卫小鸡啄米的点点头。 “哈哈哈,大唐在圣人的圣恩光辉照耀下,天下岂有鬼物的容身之所?” 躲在门后的宋真笑了,这小伙子一看就是老实人,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于是,他再次长发盖面,缓缓张口,一道哀怨的女声徐徐传出。 “呜呜呜,家门不幸,吾被奸人所害,孰能平之?” “还我命来” “我不甘心啊!” 吴胥吏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甚至抖了几下。 “来,来,鬼来了”侍卫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的逃跑了。 独留下吴胥吏一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艰难的一点点回过头,突然—— 只见一张披头散发的脸!正离他的脸只有十公分不到。他看不见其面容,但是嘴角处隐隐有血迹。 “呜呼鬼哉!”吴胥吏忘记了思考的能力,他逃跑得比侍卫还要狼狈。 宋真低头一看,居然掉落了一把横刀?他检查没有特殊标记后,默默的把刀收好。 “走,别玩了。” “嘿嘿。”宋真将长发撩起,不再保持这副吓人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狄仁杰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男子能发出女声。 实在是太神奇了。 唐朝这个时候还没唱戏,台戏的表现形式基本上都是以歌舞为主,很少表演的成分。 他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身本领都是从哪里学的?” “哦,我在b站跟up主学的。” “阿婆主?”狄仁杰愣住,这名字听起来像是胡人。 两人重新钻回狱中,将挖出来的泥土又重新封回去一部分。 假装无事发生。 狄仁杰在脑海中整理案件的线索,再根据之前收集到的信息。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心中大概锁定了凶手的人选。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出去? 他在牢里,可是指正不了凶手啊。 狄仁杰扭头望向宋真,发现这货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心真大。 他笑着摇了摇头,先将床板挪正,然后躺在冰冷坚硬的木床板上,久久难眠。 三天后,卢刺史出差回来了。 “什么?怀英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 卢杨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中,狄仁杰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好员工。 做事一根筋,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决不放弃。 说实话,做他们这一行的,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一直以来,卢杨都十分欣赏狄仁杰。 可是现在,居然干出这样的荒唐事? “会不会是,另有隐情?”卢杨自认为了解狄仁杰。 狄仁杰虽然认死理,但为人处世,品德性格是没有问题的。 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把宋真的案宗拿过来给我看看。” 卢杨认真仔细的查阅,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他感到疑惑不解,难道自己看错人了? 卢刺史起身来到监牢中,他要亲自面见狄仁杰问个清楚。 “怀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抿抿嘴,不情愿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带宋真前去案发现场,我已经确定他不是凶手。” “糊涂!死囚犯你怎么敢带出去的啊?哪怕他不是凶手,你熟读《永徽律疏》,难道还不知道这么做是要被连坐的吗?” 《唐律疏议》第四百六十六条:“监当之官,各减主守三等。故纵者,不给捕限,即以其罪罪之。” 简而言之,故意放走罪犯的官员,不给追捕期限,即按逃亡囚犯的罪定罪初判。找到了另说。 万一宋真跑路了,他被判死刑,那狄仁杰也会跟着一起上刑场被砍头。 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也怪不得卢刺史会恨铁不成钢。 宋真开口说道:“卢刺史,你就不好奇狄判佐为什么会带我出去吗?” “你闭嘴!”卢杨瞪了一眼他,打断了他的话。 “卢刺史,那未待报先斩,又该处以何罪呢?” 卢杨皱起了眉,怎么回事?还有这种操作? “细说。” “宋真未经庭审,直接被判死刑,不给其上诉的机会。第二天,被小吏抓走带上断头台,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他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竟有此事?卢刺史吓了一跳。 好家伙,老子出差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这群小子,一个个都翻天了是?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谁干的?”卢杨脸色阴沉的问道。 “封丘县明府赵有光负责审判此案,并且,据崔长史交代,将宋真押上刑场的,正是封丘县的胥吏。” 卢杨气晕了,他大骂道:“一群狗鼠辈!” 相比狄仁杰偷偷放走死囚犯这件事情来说,无疑是“未待报先斩”的行为更加恶劣。 狄仁杰只是个人行为,而“未待报先斩”则是影响到一整个群体。 虽然卢刺史有充分的证据摆脱干系,但是手下人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他一个上司难逃其咎,必定对他的仕途有非常大的负面影响。 卢杨大手一挥,他愤然离开了监牢,他要找崔皓和赵有光算账! “工部尚书,汴州很快就到了。”随行的侍御史王义方轻轻撩起马车帘子,对里面的人唤道。 “好,那便于此地休憩一下。”一个络腮长须男子哈哈大笑道。 车马停驻在一间驿站门前,王义方搀扶着男子下了马车。 “阎尚书,不知你为何”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我为何要亲自过来。” 王义方点点头,按理说,送任职文书这件小事,何必让堂堂正三品大佬亲自过来呢? 说实话,也不应该让他这个从五品侍御史过来的。 “汴州有我一位小友,两年前我时任河南道黜陟使,担任对官吏考核任务时,遇到了一个治世之才。” 王义方惊讶,他默默地拿出包裹里的任职文书,不确定的问道:“那人,可是狄仁杰?” “哈哈哈,正是!”阎立本露出了追忆的神色,他开口徐徐道来。 “吾善图画,工于写真,予意自有所欲画者,与不画者。欲画之人,见其一目便有冲动者甚少。” “而狄仁杰就是极少数之人,非画不可之人。” 王义方惊在原地,想不到阎尚书对此人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他不禁好奇,那个名叫狄仁杰的汴州判佐,不对,很快就是并州法曹了。 到底是何方人物? 随后,王义方从包裹中抽出一本小册,他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第9章 反转!靠山来了! 小册上记载的,正是由汴州另一名判佐弹劾狄仁杰的文案。 “与罪犯私通,罔顾律法,罪不可恕。” 里面还写着不少关于狄仁杰的罪状,不过大多是什么不尊重上司啊,出言顶撞啊,不服从指挥什么的。 在王义方看来,这些评价可信可不信。 最关键的是,狄仁杰私通罪犯一事。 他正是为了查验此事而来。 身为侍御史,本职工作就是监察百官,负责举劾百官的非法行为。 “阎尚书,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要知道一下。” “何事?” 王义方将手中的小册递了过去,阎立本大致扫了几眼。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哈哈哈,景贤啊,你有所不知,两年前我来到汴州,当时的狄仁杰,正好被胥吏诬陷。”阎立本早就见怪不怪了。 狄仁杰品性率真,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圆滑的官场中,必定会遭人非议。 所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认为一派胡言。 阎立本坚信,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两天后,汴州迎来了两位贵客。 “哎哟,阎尚书,王御史,你们怎么不通知卢某一声啊?”卢杨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 他的官职虽然比王义方要略大,但是他丝毫不敢怠慢。 没办法,御史嘛,监察人员,官不大但是权力不小,地方官员在御史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汴州属于下州,所以卢杨的官位属于正四品下。 唐代上、中、下州的划分主要依据人口多少而定。 武德令,三万户以上为上州;永徽令,二万户以上为上州。 至显庆元年九月十二日敕,户满三万以上为上州,二万以上为中州,先已定为上州中州者,仍旧。 汴州,也就是开封一带,在唐朝时并不发达,只属于189个下州其中之一。 刺史的官职等级,是根据其管辖区域是否属于上中下州划分的。 上州刺史,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正四品下。 三人沉浸官海多年,早已经是老油条了。 他们先是互相吹捧一番,你爽我爽大家爽。 然后,阎立本环顾四周,开口询问道:“卢刺史,怎么不见怀英呢?” “呃”卢杨欲言又止,最后在阎立本的逼问下,才说了实话。 “怀英现在大牢里。” “哦,去审判犯人是?” “不是,他就是犯人。” “?” 卢刺史叹了一口气,于是带着两人来到监牢。 “怀英?” “阎黜陟使?你怎么来了?”狄仁杰面露惊喜。 他乡遇故知,实为幸事! 在角落里的宋真抬头望了眼,心中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 他赌对了! 历史记载,阎立本正是狄仁杰的贵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阎立本的话,狄仁杰很可能一辈子都只在小小的汴州蹉跎。 正是有了阎立本的推举,狄仁杰被擢升为并州都督府法曹,此后满身抱负得以施展,成为一代名臣。 念及至此,宋真起身行礼:“拜见阎尚书。” “哦?你怎知我如今的官职?”阎立本惊奇,他刚提迁不久,按理说,一个小小的犯人不应该会知道此事。 宋真微微一笑,指了指阎立本身上的紫色官服说道。 “大唐官服是按照等级着色的。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着深绯;五品着浅绯;六品着深绿;七品着浅绿;八品着深青;九品着浅青。” “其中,三品以上官服又有纹路之分。” “阎尚书身上的紫色官服,正是彰显你身份的象征。” 阎立本赞许的点点头,想不到在此荒凉之地,还有人知晓此事。 此子当真不凡!可惜了,心术不正沦为犯人。 只能说,宋真前世做的功课到位,穿越后才不至于成为一个文盲。 寒暄一番后,阎立本沉声道:“卢刺史,请细说怀英所犯之罪。” 卢刺史根本不了解此事,于是喊来崔皓和赵有光。 “赵明府呢?” 崔长史心理素质极好,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赵明府临时有事,去郊外了。” “” 听闻崔长史的阐述后,阎立本自觉此事不太简单。 首先第一个疑点,狄仁杰为何要犯大忌去做这件事呢? 阎立本想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阎尚书,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惯有人蒙冤入狱,更不希望有人因此而丢掉性命。” “这么说来?宋真一案有蹊跷?”阎立本眼神凝重的回头望向崔长史。 崔长史身子一颤,他急忙回应道:“没有的事,阎尚书,请勿听信谗言,赵明府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他不会无的放矢。” “我与怀英相谈甚欢,早已是忘年之交。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他?” “这”崔长史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阎尚书,本案已盖章定论,凶手宋真早就伏罪画押了。” 宋真破口大骂:“放你妈的屁!你们之前怎么用刑虐待我,屈打成招怎么不提?” 卢刺史心头一沉,还有此事?前晚这两货怎么不说? 按照《唐律疏议》第四百七十七条规定:“诸拷囚不得过三度,数总不得过二百,杖罪以下不得过所犯之数。拷满不承,取保放之。” 唐朝对刑讯拷问有严格要求,不得超过三次,且杖刑总数不得超过二百。如果犯人撑了过去,刑拷满次、总数仍不招认,取保释放。 如果各位彦祖穿越大唐不幸被捕入狱,请不要慌张,扛过两百次毒打就可以了,官差一般情况下,不会拿你怎样。 崔长史狡辩道:“阎尚书,此犯满口胡言,不可信也。” “胡你妈个头!来,看看我身上的伤痕。”宋真撩起衣物,密密麻麻的淤青与血痂,触目惊心。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封丘县胥吏确实涉嫌逼供了。 卢刺史将两人分开,呵斥道:“官员与罪犯吵闹在一起,成何体统?”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宋真换了张笑脸,他朝崔长史行了个礼,一字一句顿道,“丢雷老母,冚家铲!吔屎啦你。” “你说什么?” “这是我家乡话,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个意思。” 崔皓将信将疑,这小子气度这么好?我都骂他田舍汉了,居然还不计前嫌夸赞我,顿时他老脸一红,愧矣。 侍御史王义方开口解围:“好啦好啦。要不这样,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为了公平公正,重新开庭审理此案。” 第10章 开堂审讯 时隔多日,宋真终于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唐朝法庭。 与后世电视剧里差不多,只是面积更小,大约只有一百平方米。 胥吏分立两边,一边五个。 高台上,有一长桌和太师椅,通常是县令坐的。 底下有一桌,乃是判佐的位置,负责记录庭审,类似今日的书记员。 由于今日来的大人物有点多,为了公正严明,所以那个位置由卢刺史上位。 站在一旁的崔长史故作威严的大声喊道:“庶民宋真,你强杀王门赵氏四娘,速速从实招来!” 自汉魏起,古代女子嫁人后,都是要从夫姓的,即便是在女性地位很高的唐朝也不例外,通常是“夫姓+本姓+氏”称呼。 到了宋朝推广“程朱理学”后更甚,直接把已婚女子原本的姓给抹除了。 赵文玉嫁到王家,所以称之为“王门赵氏”。 宋真低头冷笑,他没有直接回答崔皓的问题,而是转向阎立本。 他拱手道:“阎尚书,此人昏庸无能,当审不审,未审先定论,就他这种为官之道,可想而知,手里有多少冤假错案?” “”崔皓啐了一口,“油嘴滑舌!” 侍御史冷着脸寒声道:“大堂之上,勿要多言。宋真,从实招来。” 宋真收起表情,认真的看着王义方回答道:“我没有杀人!” “不是你杀的,你怎么会在案发现场?” 这不就跟“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一个逻辑吗? 宋真眉头一挑:“我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狄仁杰小声的跟同事,也就是另一位汴州判佐说道:“你先记着,我去去就来。” 狄仁杰望向门外围观群众,马夫光叔正隐藏其中,他朝光叔点点头。 光叔会意,马上回府将证物拿了过来。 无论崔皓怎么埋陷阱,宋真就是咬定了他没杀人。 卢刺史没了耐心,他大声喊道:“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吏是谁?” 崔皓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赵明府。” “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崔皓心里默念,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至于证据?有个屁的证据啊? 他脑袋瓜子一转,命令手下将当初宋真被严刑拷打后,不堪重负画押的罪状。 “卢刺史,罪状上明明白白写着,宋真已交代他杀人的动机与过程。” 卢杨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罪民宋真,因见色起立,将死者哄骗到罗丰山顶的破败寺庙里行凶,凌辱后杀!” 条条巨细,有理有据,但是看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狄仁杰给宋真一个放心的眼神,他站起来驳斥道:“崔长史,这份罪状我也看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宋真一介草民,他是如何将死者哄骗到高达三十多丈的罗丰山定寺庙的?” “这”崔皓支支吾吾,“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罪犯。” “对啊,你不是罪犯,为何罪状中,将犯罪过程描写得淋漓尽致,具体到用了十八种姿势,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宋真耳朵马上竖了起来,什么?居然有十八种姿势?好家伙,真想拿过来观摩学习一下。 崔皓眼神闪烁:“他,他上面不是画押了吗?说明早已认可罪状所述。” “你会将闺房之事,描绘得如此细致吗?”狄仁杰眯起了双眼。 崔皓反驳道:“吾行闺房之事,又不是犯罪,我为什么要交代清楚?” “你都不会说,宋真为何会讲?” “他是犯人啊!” 狄仁杰大声喝道:“正是因为他是犯人,他更不会交代得如此细致!” 这就涉及到犯罪心理学了,这是狄仁杰在两年来审讯犯人得出的经验。 人有廉耻之心,古人更甚。哪怕是交代事实,也只是大概说一下犯罪时间、地点、使用工具及作案手段。 罪状犯了个致命错误,本来是为了凑字数,结果写嗨了。 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用来描述宋真如何凌辱赵文玉的繁枝细节,却将关键信息略写。 简直是一篇小黄文,其中必定有添油加醋。 此罪状哪怕是上交至大理寺,也不会审核通过。 见崔皓不知如何反驳,狄仁杰继续说道:“还是回到那个问题,庶民宋真,他怎么将死者哄骗到案发现场的?” “以他的身份,他连接触到死者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死者一直深入简出,很少出门。” “就算有机会接触,宋真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死者乖乖的跟过去?” 几位大佬纷纷陷入了沉思,狄仁杰说的没有错。 哪怕宋真有动机,现实中根本做不到,赵文玉出门必带几个随从,宋真还没接近就被赶走。 狄仁杰回身询问宋真:“霜月七晚上(11月7日),你在何处?在干什么?” 宋真回忆了一番,他开口回答道:“我那时候捡到了一贯钱,便来到西城的会春坊,叫了个姑娘,一直玩到深夜。” “还记得是谁吗?” “好像叫,春花姑娘。” “召会春坊春花姑娘入堂!” 严格来说,唐朝是没有姑娘的叫法,狄仁杰见宋真这么叫她为“姑娘”,觉得顺口,便跟着喊了。 应该叫春花娘子,但是,你不觉得怪怪的? 很快,春花姑娘便到了,面对官府的传唤,她不敢怠慢。 她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双手握在腰间,盈盈一拜:“阿奴拜见。” 【唐朝女性自称有:\\\"婢\\\" \\\"妾\\\"\\\"儿\\\"\\\"奴\\\"。】 “春花姑娘,霜月七,你可有出台?” “有的,当天晚上,被一个小郎君唤了去。” “还记得那个男子有什么特征吗?” 春花姑娘回忆起那一夜,不由得神色尴尬。 “那位小郎君长得很俊俏,身高六尺有余,阿奴记得,当时他唤我过去之后,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让我跳了一晚上的舞。” 【唐朝的一尺长度约等于30厘米。】 “哇!禽兽啊,面对此等佳人,居然坐怀不乱?” “简直是当代柳下惠在世!” “不对,应该是禽兽不如!禽兽尚且有成人之美,可是他呢?” “?”宋真愣在原地,这前身确实不干人事。 狄仁杰表情怪异的瞥了他一眼。 这时,春花姑娘这时才发现了宋真就在此处,她伸出手指,唤道:“这位便是阿奴说的小郎君了。” “你认得他?” “自然认得。”春花姑娘流露出无比幽怨的表情。 门外围观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他们很好奇,到底是哪个正人君子? 《震惊,一男子到青楼竟做出这种事情》 第11章 真正的凶手就是你! “你们一直玩到什么时辰?” “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后来我实在跳不动了。” 本来还想着,躺着快乐赚钱,结果却遇到这种客人。 狄仁杰得到回答后,他转身对卢刺史说:“卢刺史,宋真直至寅时,一直在会春坊,那么请问,他是如何在短短一个时辰,于卯时到达二十里外的案发现场?” 阎立本的脸色很不好看,果然此案大有问题。 他虽然不懂断狱,但是现在也能听出来,宋真是被冤枉的。 春华姑娘姿色远胜于赵四娘,正常男人都知道选谁。 一个面对会春坊花魁都能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凌辱女子的事情? 狄仁杰拿出一本小册:“根据城卫日记,案发当晚,赵氏马车曾经在寅时往返城门。” 赵家?难不成,是死者的娘家人干的? 如果真的是他们干的,那简直是令人发指。 “传赵氏。” 赵氏家族来了五个男子,女子不便出面。 分别是家主、大郎、三郎、五郎、六郎。 【“排行+郎\/娘”,是唐代社会里,对于男女最普遍的称呼。】 赵三郎阴沉沉的瞪了眼崔长史,对方缩了缩脖子。 崔皓也没办法,本来事情就该成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哦不对,是阎立本。 那可是当朝工部尚书啊,堂堂三品大官,来到汴州这个小地方不是作威作福? “你们可认得此物?”只见狄仁杰手里攥住一块紫色残布。 赵三郎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其他人则是一脸迷茫。 赵家主冷笑道:“你是狄判佐?我不知道你拿一块破布过来问我们,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案发现场捡到的。” “你真的很搞笑哦,我们又不是凶手,你质问我们何故?”赵五郎说话了。 赵家老六不屑一笑,他朝宋真望了望:“真正的凶手在这呢,你应该去问他。” “他不是凶手。”狄仁杰淡淡的回答道。 赵家主拧着眉:“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们是凶手?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狄判佐,年轻人有 想法很好,但是不能太荒谬。” “好!那我便再问一次,你们,可识得此物?” 这一次,赵氏五人齐齐愣在原地! 因为,狄仁杰手里捏着的,正是一枚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从中间断裂成两半,上面雕刻着的赵氏家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非常刺眼。 赵家主默了一会儿,然后回道:“此物是我赵氏嫡系男子标配的玉扳指,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中?” “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赵三郎显得异常激动,他大声喝道:“你胡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狄仁杰戏谑的看着他。 赵三郎沉声道:“因为,这正是我前段日子丢失的玉扳指。还有,我从来没有去过什么案发现场。” “何以见得?你怎么证明是你的东西?” “瞎驴,扳指上刻着我的名字!” 【瞎驴:唐朝芬芳,与傻逼同义。】 狄仁杰定睛一看,果然,在玉扳指内侧,刻有三个字。 【赵内闲】 内闲,是赵三郎赵文忠的字。 赵三郎不解道:“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狄仁杰笑道,“你自己的东西丢了,你来问我?” “你好好回忆一下,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赵三郎低头思索,随后回答道:“大概是,霜月九的那天早上。” “你确定?” “是的,之前我一直戴在手里,然后那天起床后,突然就不知所踪了。” 11月9日早上丢的,案发是11月8日,也就是说,相隔两天。 如此看来,大概是有人将赵三郎的玉扳指盗走,随后埋在香炉中。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所为。 但是,根据调查,赵三郎与赵四娘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两人的关系特别密切,在赵家,与赵文玉最亲密的,就是赵三郎。 所以,可以暂时将他的嫌疑排除掉。 赵三郎看见狄仁杰沉思的模样,他不由得气愤:“怎么?你怀疑是我杀害了我阿姊?” 自家人知自家事,赵家主接话道:“不可能会是三郎,他与四娘从小一起长大,四娘出嫁的那天,三郎徒步百里相送。” 徒步百里,那可不是一般的情谊能够这么做的。 可是问题来了,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赵三郎。 包括紫色衣布,赵三郎喜爱紫色,人尽皆知。 还有玉扳指也是赵三郎的。 这种引导性目的太明显了,如果狄仁杰真的被凶手带着走,那他就不是千古神探。 赵三郎忽然暴起发难:“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怎么可能杀害我阿姊?” “你先别急。”宋真在一旁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好戏,“你越急,就说明你越有问题。” 他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赵三郎强忍委屈冷静下来,他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好好好,我不急。” 赵家主不高兴了,他原本以为,这次传唤只是告知他们,亲人惨死,凶手彻底伏法的审讯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来审讯他们的? 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没把我汴州赵氏放在眼里? 他刚欲发作,却听到了狄仁杰开口说道:“宋真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我没心思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赵家主转身就要走。 “如果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赵四娘泉下有知,也会欲哭无泪的。” 狄仁杰这句话让赵家主顿住了脚步。 他最近几天晚上,经常梦见女儿在角落里哭诉,他有去问过,却没有回音。 噩梦让他心里特别不安,总觉得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那你说,真正的凶手是谁。” “请你们伸出双手,我一看便知。” 门外,围观群众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看手?开玩笑?手能看出什么问题?” “我看这个狄判佐就是徒有虚名。” “笑死,凶手都认罪了,他还在为其狡辩。” 赵家主十分干净利落的伸出双手,赵三郎也是,接着是赵大郎,赵五郎。 然而,却有一人把手藏在袖中,始终不愿意伸出。 “看来凶手就是你了!” “赵家六郎!” “赵文琸!” 【琸:zhuo,古人名用字。无义。】 第12章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赵文琸阴沉着脸:“狄仁杰,你这是污蔑!” “那你为何不愿伸出手来?” “我的手前段时间伤过,行动不便。” “错!真正的原因是,你的右手只有四指!” 众人哗然,四指怎么了?你怎么可以歧视残疾人呢? “放开我!”赵文琸的手被狄仁杰死死抓住,他想挣脱出来,却不如对方有力气。 “将证物拿上来!” 很快,带血的香炉被胥吏用托盘呈了上来。 狄仁杰托着香炉,绕场一周。 “大家请看,这一件香炉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阎立本疑惑的问道:“单凭一件香炉,你如何能推断出赵六郎就是凶手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敢问阎尚书,如果是你拿这个香炉,会怎样手持?” 阎立本思索一会儿后回答:“这个香炉不算大,可单手握之。” “怎么握?” 狄仁杰将另一件同样大小的香炉递给阎尚书,示意他示范一下。 “这样。”只见阎立本张开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五指稍微用力,便抓了起来。 “你呢?卢刺史?” 卢杨望了眼阎立本,随后说道:“吾与尚书同。” “好,那么崔长史” 崔皓下意识身体颤了一下,他打了个冷战,接过香炉,用同样的姿势持握。 “赵家主。” 赵家主冷笑:“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拿?” 狄仁杰将香炉拿回手里,大声喊道:“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拿。” “可是,赵六郎,不是正常人啊。” “他的右手大拇指,断了。所以,他只能这么拿。” 只见狄仁杰将大拇指并拢,食指和中指插入香炉内壁,用手指和掌心的力量撑起了香炉。 众人哗然,原来如此。 狄仁杰将香炉递到赵六郎面前,冷喝一声:“拿起来!” 赵六郎虎躯一震,见着面前有带刀胥吏,他只好按照对方的指示,先将右手拍在香灰上,然后再抓取香炉。 “大家请看!” 狄仁杰将印有赵六郎手印的普通香炉和带血的香炉拿起来展示。 “天呐,一模一样的痕迹!” “啊这。” “他不会是真的凶手?太可怕啦!” 赵六郎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很开心:“那又如何?这是个人的习惯罢了,就这能定我的罪吗?” 狄仁杰笑着摇摇头:“确实不能。不过,我可以证明,你正是用这个凶器,伤害了赵四娘。” “来人,上印台!” 很快,胥吏便取出了一个印台,递给狄仁杰。 赵六郎表情戏谑:“怎么?你想蒙我认罪吗?” “非也,你看,这只是一张白纸。” 赵六郎仔细确认后,才放心的将手掌盖在印泥,然后用力的在白纸上留下了掌印。 狄仁杰微微一笑,他拿起白纸,确认无误后,将带血的香炉和印着赵六郎掌印的白纸,拿到阎立本面前。 “阎尚书,你是个大画家,一定对图案有先天的敏锐,请仔细对比一下。” 阎立本定睛一瞧,没看出有什么名堂啊? 狄仁杰解释道:“宋真曾言之,每个人指尖的纹路,各不相同。我想请阎尚书验证一下。” 接着,狄仁杰让每一个官员都印下了指纹,再随机抽取五位幸运观众。 阎立本得到提示后,他开始认真观察,越看越心惊。 果然!有问题! “真的不一样啊!”阎立本惊呼道,“天啊,太神奇了。” 观众们伸长了脖子,在场的官员纷纷凑过去。 “不对呀,恕老夫眼拙,密密麻麻的,不都长一个样吗?”卢刺史摸了摸脑袋。 “非也。”阎立本抚了抚长须呵呵笑道,“你看,纹路有三种形状,一种弯曲如弓,一种圆润如斗,还有一种扁平如箕。” 听阎立本这么一说,大家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阎立本站起身来,走到宋真面前:“小友,你是如何发现的?” “偶然发现的,我称之为指纹。指纹具有各不相同,终生不变的特性。” “还能终生不变吗?”阎立本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狄仁杰心中大喜,如果每个人的指纹确定不一样的话,那可以提供新的验证方向,以后破案就方便了许多。 赵六郎在一旁紧皱眉头,他隐隐之中感到不安。 阎立本重新回到座位上,他拿起赵六郎的掌印,和香炉上的血迹对比。 他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赵六郎。 “我可以证明,这件凶器上的手印,就是他的!”阎立本郑重的说道。 赵六郎的右手小指上恰好有道疤痕,与香炉表面的血迹一模一样。 众人哗然! 赵家主颤抖着身体,老泪纵横。 “逆子!你为何要对四娘痛下杀手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三郎将赵六郎的衣领提起来,把对方重重的推到柱子上,他的面部在抽搐着,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而且,你居然还敢侮辱她?禽兽!” 赵六郎红着眼大喊道:“我没有侮辱她!她还是清白的!” 从这一刻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砰—— 赵三郎一拳锤了过去,胥吏们赶紧将他拉住! “放开我,我要为我阿姊报仇!我要杀了他!”赵三郎扑腾着双腿,泪眼朦胧,声线中带着哽咽。 那可是从小到大最疼他的阿姊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赵家家主别过头去,他没脸看,赵大郎和赵五郎只好搀扶着老人,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安慰的话。 狄仁杰蹲下身子,望着双目无神的赵六郎问道:“说,你为何要杀了她?” 赵六郎左手死死地抓住泥土,低头望着地板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她,她却不愿意给我,然后我冲动之下,不小心” 宋真举起手来喊道:“我举报,这叼毛说谎!” “说谎之人,交流时,会不自觉的转移视线,不敢看人的眼睛,就算与之对视,也会眼神飘忽不定有躲闪。” 狄仁杰语重心长的说道:“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打算从实招来吗?” 赵六郎似乎鼓起了勇气,他斜着目光偷瞄了赵三郎一样,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支支吾吾,小声的说道:“三兄,我说了之后,你可不能打我!” 赵三郎怒极反笑:“你都杀了我阿姊,还有什么荒唐事你做不出来?” “其实,你的儿子不是你的种。” “?” “是我的。” “???????????” 小文忠,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第13章 因爱生恨,错手伤人 赵文忠失声怒斥道:“你与贱婢发生了什么?” 赵文琸毫不客气的回瞪:“在你眼里,她只是贱婢,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无价之宝!” 他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赵无东:“要不是你偏心,素枝怎会嫁给他这个整天不着家的粗汉?她原本是属于我的!” 赵文琸与尤素枝青梅竹马,在赵家向尤家提亲的时候,然而新郎不是他。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尤素枝比赵文琸年长五岁,显然,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结。 又或者说,赵老六就喜欢成熟的女子,渴望被人照顾。 于是,他咬牙切齿,在婚礼上,亲口恭喜他们喜结连理。 可是朝夕相处,旧情复燃,愈燃愈烈。 在某个夜黑风高,凉风有信的晚上,赵文琸趁赵文忠在会春坊彻夜未归时,悄悄地。 不知不觉,尤素枝彻底沦陷了。 两人的行为愈发大胆,终于有一天,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被恰好回娘家探亲的赵文玉撞见! 尤素枝颤抖着娇躯,双目无神,她的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啊。” 《唐律疏议》:“和x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两年;强者,各加一等。” 她不想坐牢,最关键的是,一旦传出他们的事,她的名节就毁了啊。 以后还怎么嫁人?哪怕是赵文琸有心娶她,赵家主也决然不会同意婚事的。 “素枝,别怕。”赵文琸轻拍她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一切有我。” 当天下午,赵文琸负荆请罪,他找到赵文玉,低下了头。 “阿姊,我知道错了,我打算到罗丰山顶的寺庙中,亲自向你们磕头赎罪。” 赵文玉嘲笑道:“呵,现在知道错了?” “是的,还请阿姊做一个见证人。” “好。” 赵文玉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阿耶,她认为这是年轻人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惊动长辈了。 而且,现在六郎的认错态度良好,出于信任,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也是最后一次。 由于赵文玉不是常年居住在封丘县,而是在隔壁开封县,所以她人生地不熟的,并不知晓,罗丰山顶的寺庙早已破败。 【唐朝汴州\/陈留郡,有6县:浚仪、开封、尉氏、封丘、雍丘、陈留。】 当她欣然前往时,却看见寺庙破烂不堪。 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妙的感觉。 正想离开,门外却走进来赵文琸。 “他不在,这里只有我和你。”赵文琸面无表情的渐渐逼近对方,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赵文玉头很硬,她义正严词的回道:“没错!我就是要如实奉告,让他看清楚你们两个人的真面目!” 啪—— 赵文琸一掌甩了过去,赵文玉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他。 “你敢打我?” “请你不要逼我。” “看来你是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啊,我看错你了!” “我与素枝情投意合,何必苦苦相逼呢?” “呸!不知廉耻!” 赵文玉被逼退进了寺庙中,她不断的后撤,终于退无可退,被香案撞到了身子。 赵文琸冷着脸,一把抓住了赵文玉的手。 “你想干嘛?”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 赵文玉拼尽全力的挣扎,突然她看见了香案上的香炉,抓起来往后一甩。 女子的力气终究是比不过男子,她的手被对方抓住了。 赵文琸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愤怒、不甘、害怕等等不良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抢过了香炉,重重一砸! “是你逼我的!”赵文琸狰狞大喊,“都是你逼我的!” “你为什么要逼我?” 砰砰砰—— 砸了好几下,他方才清醒过来。 赵文琸眼睁睁望着瘫软趴在香案上的赵文玉,鲜血将她的额头染红,他顿时吓得后退几步。 缓了一会儿后,他颤抖着手,摸向赵文玉的人中,突然惊恐的收回了手。 “我,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怎么办?我杀人了。” 第14章 太残暴了!居然杀了两次? 赵六郎惨白着脸,他含泪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杀她!” 狄仁杰却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可是你并没有真心悔过!反而是为了欲盖弥彰,提议将她匆匆下葬!那时候的赵四娘根本没有死。” “什么?”赵三郎瞪大了双眼,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狄仁杰。 “狄判佐,既然我阿姊没死,那她现在在哪?” 宋真叹息一声:“被香炉砸中,她只是晕了过去,不过现在,她是真的死了。”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赵三郎一个站立不稳,被赵五郎扶住。 狄仁杰绕到赵六郎身边,蹲下身子,语重心长的说:“你没想到?赵四娘并没有死。” “怎么会?”赵六郎身子一颤,他用力的摇头,“不可能,我当时确认过几次,她确实死了。” “是没死,但是后来,她在她的墓穴里,又被人杀死了。” 这条言论惊起了一波巨浪,众人听得头皮发麻,直呼受不了! “太残暴了!居然杀了两次?” “是啊,这凶手怎会如此残忍?” “等等,你们难道没发现一个细节吗?狄判佐说,赵四娘在墓穴里又被人害死了,也就是说,入棺之前,其实她并没有死?” “你好像说了句废话?” 狄仁杰站起身,大声喊道:“召尤素枝入堂!” 在家刺绣的尤素枝,不小心被针刺破了指尖,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次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尤素枝在吗?” 她听到门外有呼唤声,赶紧跑了出去,却看见是身着官服的胥吏。 “这位便是。”旁边的家丁指了指,提示道。 尤素枝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大堂,狄仁杰冷声道:“尤四娘,你可知罪?” 值得一提,尤素枝在尤家,也是排行老四。 “我,我何罪之有?”尤素枝眼神闪烁,扭头却看见了冷漠的家人,还有她那个眼神仿佛要杀人的丈夫。 “赵四娘在墓中醒来,是你,又亲手掐死了她,对?” 听到这话,尤素枝俏脸发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不小心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捂住了嘴巴。 宋真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哇,贞德食泥鸭?(真的是你呀?)” “不不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赵三郎再次遭受重击,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的望向那个同床共枕的女人。 “不招是?上刑!” 尤素枝见到竹书之后,吓坏了,她赶紧承认。 “是,是我杀的,那天,我在墓中,突然发现她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我一时害怕,然后我” “害怕?害怕你不应该直接跑吗?” 狄仁杰帮她解释:“你害怕赵四娘将看见你和赵六郎苟合之事,公诸于世,所以你只好杀了她!”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尤素枝被戳穿了心理,她惨白着脸瘫软在地上,没有反驳。 赵三郎冲来一脚踹过去,大骂道:“该死的毒妇!” 很快,胥吏将他拉了回来,让他理智一点。 “理智?你让我怎么理智啊?” 狄仁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大喝道。 “可是你不知道!赵四娘即便被你用手掐住,双眼翻白,她还是没死!” 赵三郎的眼中,马上又露出了希冀的眼神。 想不到阿姊福大命大,连续被贱人所害,依旧命不该绝。 但是狄仁杰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赵四娘后来在棺中醒来,她拼命的想抬起棺盖,她想活下去!” “可惜,四两之力难拨千斤!悲惨的命运将她活活镇压!” “最终,棺内空气稀薄,她遗憾的窒息而亡。” 众人听到后,一片唏嘘。 太惨了,这小娘子实在是太惨了。 本来她有两次活命的机会,可惜造化弄人啊。 赵三郎却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可还记得,几日前,赵四娘坟中闹鬼一事?”宋真呵呵笑道,“其实那是我假扮的。” “我偷偷前往赵四娘墓中,并且开棺验尸,才能让真相大白!” “不信的话,你们大可去看。棺壁上,还残留着赵四娘抹下的血书。” “你竟敢!”赵三郎刚想发作,怒斥对方打扰了阿姊的安息,但是随后想到,如果没有开棺验尸,又怎会让真正的凶手水落石出呢?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信! 于是,几位大佬在赵家主的带领下,来到了赵文玉的墓穴。 “开棺!起!” 棺盖开启,一阵芳香溢出满室。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双手合拢放在腰间,嘴角带着轻微的笑容。 也许是大仇得报,所以她笑了。 九泉之下的赵四娘,应该也会觉得欣慰? 她的脸上,已经渐渐的显露出更多的尸斑。 不过,依旧美艳动人。 “阿姊啊!”赵三郎见到棺壁上,布满了带血的抓痕,情绪崩溃! 【吾命苦矣】最后一个字没写完,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四字深深地震撼了他,难以想象阿姊留下遗言的时候,是怎样的精神状态? 他紧紧握住赵四娘的双手,豆大的泪珠滴滴下落。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真相,如果他没有听信六郎的胡言,如果他没有固执的认为,宋真就是杀害她的凶手也不至于让阿姊惨死棺中。 不得不说,最惨的莫过于赵三郎了。 妻子背叛,与六弟私通,两人分别杀害了他最亲的姐姐。 而且,事后还被这两货当枪使,出钱出力出关系,收买官吏。 就为了让宋真赶紧死,为姐姐报仇雪恨。 没想到最后,真正的凶手居然另有其人。 赵四娘和赵三郎都是命运悲惨的人物,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活着。 有时候,活着未必是好事。 赵三郎将永远活在追悔莫及的阴影之中。 当然,迎接他的,还会有律法的审判! 一位僧人和尼姑上前查验,得出的结果与宋真一致,狄仁杰惊讶的望了眼宋真。 【民间“仵作行”通常由郎中和僧人组成。】 僧人开口道:“阿弥陀佛,死者圆寂时间,大概在七曜前。” 【七曜:唐朝从波斯印度那边引入了七曜日,用来对应一周七天。“七曜”就是日、月、火星、水星、木星、金星、土星七星。】 棺内与室外,尸身的腐烂速度有所不同。 由于尸身再度接触空气,很快便肉眼可见的色泽暗黑。 赵家主叹息,他偷偷转过头抹了抹眼泪。 逝者已矣,留下的只有喟然长叹。 “事已至此,让四娘入土为安。” 第15章 判决结果 再次开堂审理,赵六郎和尤素枝很快便对罪行供认不讳。 赵六郎交代,在其失手将赵四娘打晕之后,误以为杀了人,为了逃避责任,于是派人来到会春坊,本来是想绑架赵三郎的,没想到走错了房间,将宋真掳走。 宋真提出了疑问:“等一下,我记得我当时是在会春坊东南角,赵三郎他怎么可能会在那里?” 唐朝的女伎可以分为宫伎、官伎、家伎、营伎、市井伎、私伎等等。 宫伎和营伎都属于官府,为官府宴乐服务。 家伎属于大家族豢养的女伎,私伎则是达官贵人包养的。 普通老百姓通常只能接触到市井伎。 而市井伎通常又分为卖艺不卖身和卖身不卖艺两种。 《北里志》有言:“(市井伎)兼以售色,多有客人留宿一夕或数日。” 春花姑娘级别可不低,她擅长歌舞,身价挺高的,之所以接下这个活,根本原因就是宋真给得实在太多了。 前身几乎将捡来的一贯钱,只为了看一晚上跳舞? 如果按米价换算的话,一贯钱大约等于现代七千块。 由于人事成本过高,所以没钱开雅间,只能在东南角租了间茅草屋。 不过,春花姑娘的服务素质很好,她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赵三郎何许人物,他会在东南角茅屋群开房? “这”赵六郎结巴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安排他们把三兄抓过来。” 宋真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态。 “不,你在说谎。身为族内弟兄,你怎会不知道三郎的喜好?” 而且,你绑架赵三郎本就不合理,谁都知道,赵家三郎与四娘感情特别好。 在宋真的逼问下,赵六郎终于扛不住了,他如实交代,原来他是为了陷害王家老六。 他与王六郎有过节,且王六郎是赵四娘的夫弟,只要陷害成功,对方必定不得翻身。 “唉,本是族老六,相煎何太急?”宋真叹息。 后来,赵六郎发现绑错人了,时间紧迫,只好将计就计。 于是,便发生了宋真蒙冤入狱,屈打成招,送上刑场的事情。 至于赵三郎为何会收买官府之人,行不待报而先斩,甚至派杀手入狱刺杀,完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情有可原。 宋真眼神狠厉的抱着胸靠在堂柱,他直视着赵三郎心里念叨:“我可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你想让我死!那我就必不能让你活着!” 以赵三郎目前的罪名,罪不至死,因为目前查出来的证据,贿赂财物价值最多只能判处流放二千里。 刺杀一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指使的。 同时,也不能以诬告罪定责,因为赵三郎从未出现过庭审作伪证,刑讯结果错误的责任,主要在赵明府身上。 赵三郎收买赵明府及崔长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宋真快点死。并没有污蔑宋真就是凶手。 宋真不甘心啊,他只想要赵文忠死! “如果能查到阿华是他杀的,能不能定罪?”他突然想到了消失的赵有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明府也是被他杀死的?” 很快,判决文书下来了。 首先,宋真被证实冤枉,无罪释放,恢复其良民身份。 赵家六郎赵文琸,殴打赵四娘赵文玉,致其昏厥。 根据《唐律疏议》第三百二十八条:“诸殴兄姊者,徒二年;伤者,徒三年;折伤者,流三千里死者,皆斩。” 因未致死,且无折肢,被判徒三年。 又因与兄妻者通奸,判处徒两年半。 根据唐朝“二罪从重”原则,赵文琸仅仅被判处坐牢三年。 尤素枝,犯了“盗窃罪”和“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赵三郎的玉扳指,是被她趁其熟睡时盗走的。 大家都对尤素枝犯故意杀人罪没有异议。 因为,尤素枝将赵文玉掐晕,是导致其死亡的直接原因。 如果尤素枝没有下死手,赵文玉应该能跑出去求救,从而躲过一劫,而不是被关在灵柩中窒息而亡。 不过,关于赵六郎的判决结果,卢刺史等人展开了剧烈的讨论。 狄仁杰认为:“因殴致死者,首、从皆斩。” 在本案中,赵文琸行为上属于首犯,如果不是他先将赵文玉击晕的话,那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所以赵文琸也应该一并判处斩刑。 而卢刺史则认为,赵文琸的行为,并不属于首犯或者从犯,因为他不知情尤素枝后面的行为,也没有参与,并且两者的行为没有直接关联。 双方争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 最后,只好将判决结果上交到大理寺,交给大理寺丞作最后定夺。 赵家三郎赵文忠犯“贿赂官员”之罪,根据贿赂财物总价值,被判处流二千里。 封丘县明府赵有光,犯“枉法罪”及“入人罪”。 枉法罪,即贪赃枉法。 根据《唐律疏议》第138条规定:“诸监临(辖区)之官,受所监临财物者,一尺(合今制0933寸)笞四十,一匹(四十尺)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二千里。” 根据调查,赵有光收取了赵文忠价值共二十匹帛,被判处徒两年。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不!最终判决结果是,赵有光,斩! 根据《唐律疏议》第四百八十七条规定:“诸官司入人罪者,若入全罪,以全罪论。” 所谓的“入人罪”,就是“虚立证据,或妄构异端,舍法用情,锻炼成罪。” 宋真本来屁事没干,良民一位,却在赵有光的指使下,被大刑伺候,屈打成招,稀里糊涂成为了死刑犯。 由于这件案子影响十分恶劣,因此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宋真当初的结局,就是赵有光的结局。 “赵明府呢?”卢刺史皱着眉,这人去哪了?都特么一周没见过面了。 出差?出差能去那么久? 卢刺史来到大牢里,找到崔长史询问:“赵有光去哪了?” “他,我,我不知道。”崔皓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太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在说谎! “快说!”卢刺史一掌拍在牢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崔皓被吓哭了:“我,我不知道啊。” 他不是此案主犯,属于是上级监管不当,加上受贿,但仅仅是受贿,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所以被判处笞一百。 不过,就他这副老身板,估计扛不住几下。 崔皓已经托家族打好关系了,让惩罚的胥吏手下留情。 除了“受贿罪”,还有“公罪”。 所谓公罪,就是指“公事致罪而无私、曲者”。 《唐律疏议》第十七条规定:“私罪,五品以上,一官当徒二年;九品以上,一官当徒一年。若犯公罪者,各加一年当。” 崔皓除了挨板子,还要坐牢两年。 所以,他现在绝对不敢供出来,赵有光就死在他面前,不然的话,挨的板子可能会更多,甚至会被流放。 “卢刺史,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有光是,畏罪自杀了?” 卢杨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吓得崔皓不得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畏罪自杀?”卢刺史暗中点头,有这个可能。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无论是死是活,都必须先找到赵有光。 第16章 一起去青楼? 官府门前,春花姑娘依依不舍的向宋真告别。 她轻声询问着:“小郎君,你改日还来会春坊找我吗?” 春花姑娘美目含情,之所以会这么问,可能是因为心中不服气。 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她迫切的想证明自己。 “呃” “阿奴可以不要钱的。” “呃” “阿奴甚至可以给你钱,只要小郎君不弃。”春花姑娘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宋真两个头一个大,佳人相约,岂有不从之理? 关键是,还有白嫖的机会。 可是,他忘不了前世的女友啊,他们原本就快要成亲了。 官府大堂侧面,阎立本正与狄仁杰把酒言欢。 “怀英,我觉得你以后尽量不要太过锋芒毕露,这对你的仕途没有好处的。” 狄仁杰听闻阎立本的话,他举在半空中的酒盅顿了顿,疑惑不解:“阎尚书,此话怎讲?” “就拿这件案子来说,你上刑场直接喝止斩首,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狄仁杰低下头,其实他很想说,他不后悔。 “幸好宋真有点本事,在他的协助下,你成功破了这桩案子,如果换做其他犯人,你这么坚持下去的话,是在做无用功,最后落得个一身灰。” 阎立本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怀英,我需要你记住一句话。” \\\"官者忌孤,智者忌名,忠者忌直。\\\" “这是我为官数十载,得出的经验教训。如果你有志向爬得更高,就得放下你可笑的清高。” 年轻的狄仁杰想说点什么,却被阎立本用手打断。 他从包里抽出一叠小册,认真的看着狄仁杰说:“这是你的同僚对你的评价,你可以看一看。” 狄仁杰迫不及待的打开查看,脸色却越看越差。 “见到了?是不是清一色差评?” “怀英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轴了,不懂变通。刑场打断行刑,令崔长史颜面尽失,你对上司都如此,可想而知,你对同僚又会怎样?” “做官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没有尊严,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前途莫测,最难过的事情就是有苦不能与他人诉说。” “良官难做啊。平庸无为,受其重用;建功立业,反遭猜忌。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狄仁杰低着头,他觉得小册上的评价,字字诛心。 他认为,他明明做得很好,担任汴州判佐两年,经手案件数百件,无一人伸冤。 为什么?为什么同事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不知不觉中,他成为了百姓们拥护的好法官,却成了同僚敌视的刺猬头。 听闻阎立本的一番话后,让狄仁杰醍醐灌顶。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阎尚书,同僚评价差评会怎样?” 阎立本呵呵笑道:“半数以上,轻则调查,重则罢免。”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你饱读诗书多年,好不容易才明经中举,走上这条路本就不易,我希望你不要亲手将前程毁掉。” 狄仁杰沮丧的低下头,心情复杂的说:“我知道了。” 他回想起最近做的荒唐事,如果没有阎尚书和王御史到来,他的处境何其凶险? 可是,不是每一次都有贵人相助的。 崔长史算是好说话的领导了,要是换做别的人,早就在刑场上当场将他拿下,哪里还会听他多言几句? 还有赵县令,自己这么骂他,难怪人家会生气,将自己扣押在狱。 接下来,阎尚书又与狄仁杰聊了很多为官之道。 今天的这番谈话,让狄仁杰深刻的了解到为官也是一门学问。 官者,在于明势,在于立身,在于识人 多年以后,高居一朝宰相的狄仁杰,在晚年时分,想起了今天阎立本对他说的话,再结合一生的浮浮沉沉,最终写出了官场权谋经典:《宦经》。 阎立本望了眼天边的晚霞,他忽然兴致大发:“上次来汴州,还未领略过这边的风土人情,我听闻汴州有个会春坊特别出名。怀英,你在汴州多年,熟悉门路,不如就由你带我和王御史去领略一番。” 狄仁杰讪讪道:“阎尚书,我不去那种地方的。” “哎,你看你。”阎立本横眉竖眼,“刚才我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 狄仁杰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将阎立本搀扶起来。 “哎,我还没老呢,才年过半百,不要你扶!”阎立本瞪了他一眼,右手扶着腰艰难站起身。 狄仁杰心里嘟囔,瞧你这身子,去青楼还能活动得起来吗?怕是只能用手了? 两人并肩走到后院,将王义方喊了出来。 “景贤,去会春坊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王义方老脸一红,急忙解释:“怀英,你可不要听阎尚书胡言乱语,我岂是这种人?” 狄仁杰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呵呵笑道:“没事,咱就是去品尝好酒好菜的。” 阎立本补充了一句:“顺便欣赏下汴州女子歌舞吟唱。” “哈哈哈。”三人会心一笑。 三人走出官府,忽然见到蹲在门口的宋真。 “宋郎,你在此作甚?” “我没事做啊。”宋真挠挠头,现在无冤一身轻,反倒是人生陷入了迷茫。 在古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最要命的是,没有手机,你让我干嘛去? 这个时代普通人通常只有两种选择,第一,进城为别人打工,第二,城外种田。 回到大唐做生意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士农工商,你猜猜“商”为何会排在最后一位? 在唐朝,商人地位很低,除了乞丐,是个人都可以骂你“市井儿”。 应该说,自汉武帝起,各朝各代都差不多,这一传统延续了两千多年。后现代却反了过来。 高祖武德七年下诏:“士农工商,四人各业,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 《唐六典》有言:“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伯叔、堂兄弟姊妹)以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入仕。” 太宗《官品令》明确规定:“工商杂色之流,必不可与朝贤士大夫比肩而坐,同坐而食。” 贞观元年,太宗下诏:“五品以上,不得入市。” 《唐律疏议》第一百四十二条规定:“强市者,笞五十,有剩利者准枉法论。” 以上所有规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防止“官商勾结”,平衡市场经济,维护阶级统治。 所以,某些彦祖就不要想着穿越到大唐,开局一个小地摊,然后富可敌国,官拜宰相, 最后迎娶共享人妻长乐公主 说实话,政审那关你都过不去,除非你能做到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那种程度。 现实人生不是无脑爽文。 这时,狄仁杰伸出手:“我们三个正打算去会春坊,要不你跟着一起来?” 宋真眨眨眼,他颇为意动,也想见识一下古代高级会所。 他分别望向阎立本和王义方:“阎尚书,王御史,不在意?” 阎立本抚须微笑的点点头:“宋小友无须拘谨,吾虽身居高位,实为凡人也。” “多谢。”宋真很有礼貌,向两位大佬行了个叉手礼,以示敬意。 然后,他抓住狄仁杰的手,一把跳到马上。 驾—— 宋真害怕摔下马,他紧紧的抱住狄仁杰的小蛮腰。 狄仁杰虎躯一颤,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第17章 夜游会春坊 “阎尚书,会春坊到了。”狄仁杰不着痕迹的轻轻将宋真的手扳开。 宋真被惊醒,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迷茫的张开双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勾栏瓦舍吗? 不像电视上演的,门外会有小姐姐拿着手绢娇声叫着“小哥哥,快来玩呀。”,人家姑娘矜持得很呢。 会春坊牌楼高二十米,气魄宏伟,形体俊美。 红墙素瓦,装潢华而不俗,带着丝丝典雅,阵阵怡人清香从里面渗透出来。 宋真猛吸一口,优雅!尼玛的实在是太优雅了! 这就是古代的大型高端娱乐会所! 后世的洗发店、洗脚城根本没得比啊。 四位绅士昂首挺胸的跨入大门,很快,便迎来了一位丰腴成熟的女子。 初唐时期,其实跟后现代的审美差不多。 到了武则天中后期,才逐渐发展成“女子以丰腴为美”,大概与当时百姓富足的生活水平有关。 “客人,我叫雅奴,请问你们几位?”女子双手持腰盈盈一拜,笑意盎然。 宋真低头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嗯,富有且慷慨! 她的身材在后世属于微胖,是男人理想中的那种微胖。 很多影视剧将迎客的老鸨演绎成年老色衰的形象,实则丑化,至少在唐朝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想想,客人过来寻欢作乐,第一个遇见的便是满嘴黄牙的老太婆,他还会有兴致吗? 雅奴是坊市里的一种称呼,大多属于接待女子的代号,兼顾统筹现场秩序及安排姑娘出局。 狄仁杰停止了腰板,表情不自然的回道:“四,四个。” “打茶围还是饮酒赏乐?” “我,我们只饮酒吃饭。” 雅奴掩嘴娇笑:“嗬嗬嗬,来,这边请。” 阎立本人老心不老,他十分自然的牵起了雅奴的小手,在手中拿捏着,看得出来,是一位老司机了。 雅奴不着痕迹的轻轻脱开手,她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暖人的微笑。 她带着宋真一行人穿过了走廊,最终来到三楼的席位。 因为他们是来吃东西的,顺便看会演出,所以没必要带去雅间。 不得不说,雅奴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她见阎立本身上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一股上位者气息,想必来头不小。 于是她将四人带到视野最好的三楼席位。 “客人,请。” 阎立本大声吆喝:“帮我叫几个小娘子来!”他豪气的将钱袋子砸到桌子上,表明老子有的是钱,给我找点高质量的。 “好的,客人,慢待。”雅奴扭着胯离开。 等到雅奴消失在视线中,阎立本幽幽叹了一声:“唉,汴州的会春坊还是比不过长安的平康坊啊。” 宋真想吐槽,你拿三四线城市的会所跟京城比是? 狄仁杰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不作回答,他考试匆忙,没有去领略过长安的风土人情,只能说你说的都对。 “来,阎尚书,我敬你一杯,以表谢意。”宋真端着酒盅。 “宋小友,客气了,你能平反也有你自己的一份功劳啊,我只是做了件小事罢了。” 宋真一饮而尽,不置可否。 对于阎立本,他是真心感谢,如果没有这位三品大臣到来,他根本没有机会自证清白。 “王御史,我敬你一杯。” 王义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自始至终都是这副司马脸,面对任何人都是。 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如此,说的好听点就是为人正直,不俯权贵。 只是后来因为弹劾李义府,从此一生坎坷。 “怀英君,我最想感谢的人,是你,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后来的宋真了。” 狄仁杰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腼腆的接过酒礼,仰头饮酒下肚。 会春坊的饭菜上得很快,宋真大致扫了眼。 有糕点,有羊肉,有蒸鱼,甚至还有 生鱼片? 我勒个擦,在遥远的一千四百年前,我居然能吃上生鱼片? “阎尚书,王御史,此乃鲈鱼切鲙,汴州一绝。” “哈哈哈,那我便尝一尝。” 只见阎立本用筷子夹起一张如同轻纱一样薄的生鱼片,将蒜末、豆豉夹住,放进嘴中。 他的眼睛猛然睁开,不禁赞叹道:“妙啊!确实十分鲜美。” 宋真也有样学样的吃了一口生鱼片,发现味道真的很好,一千多年前无污染生鱼片,没有腥味,鱼肉甜腻爽滑,中间包裹着的蒜末带来了层层浓烈的刺激,与鱼鲜一起冲击着味蕾。 他想起来,怪不得岛国流行吃生鱼片,原来是从唐朝时候流传过去的啊? 而且,唐朝的厨师刀工一点都不逊色于后现代,鱼肉晶莹透亮,薄如蝉翼。 唐朝生鱼片品种主要是鲈鱼,当然,鲤鱼是不能吃的,因为皇帝姓李。 宋真免不得多吃了几口,狄仁杰将一块烤羊腿放到他的碗中。 “别光顾着吃鱼,来试试这个。” 唐朝的肉类以羊肉为主,吃牛肉是要判刑的。 《唐律疏议》第二百零四条规定:“畜产不限官私。若杀马牛,杖九十。” 所以,各位彦祖如果穿越到唐朝,记得千万不要喊“我要吃牛肉串”,更不能错手杀了马和牛,除非牛子顶你屁股,那你为了保命,可以随便动手。 饭桌上的羊肉,有两种做法,一种是烤羊腿,一种是蒸羊肉。 烤羊腿不用教了,直接拿起来啃就是。 蒸羊肉的吃法有点特殊,需要自己将盘中蒸好的羊肉切成一片一片,再在上面撒上胡椒末、花椒末等调料撒在上面,掩盖其膻味,增加口味。 “这不是现代的西餐吃法吗?”宋真看呆了。 去你吗的西餐!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就已经流行这种进餐方式了。 “可惜唐朝没有辣椒。”辣椒直到七八百年前的明朝才进入东南沿海。 正在四人大快朵颐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声琵琶,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宋真好奇的探下头,只见台上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穿着长纱裙在翩翩起舞。 “春花姑娘?” 不愧是会春坊的头牌,舞姿优雅,确实有两下子。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楼下一道吟唱声悠悠传来。 “?” 搞什么飞机?这大名鼎鼎的青楼居然在表演现代小学生诗歌?我来就是为了看这? 阎立本抚须大笑:“想不到在汴州,居然听到了观光的诗歌。” “观光是谁?” 王御史开口解释道:“东台详正学士,骆宾王。” “?”活着的大诗人? “怀英,要不你下去赋诗一首?从此各大坊市将咏唱你的作品,岂不风光?” 狄仁杰脸红,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善诗词。 如果他有作诗这个头脑的话,当初就不会选择考取死记硬背的明经了,而是进士科。 这时,宋真却站了起来。 第18章 《美丽的神话》 “宋郎,你去何处?” “为诸君弹奏一曲!”宋真回头眨了眨眼睛。 他完全可以抄诗,将唐朝以后的诗词拿过来装逼。 可惜了,他不知道自己会穿越,所以没背几首。 文抄公,抄一首少一首,得慎重。 他听闻楼下的乐器声,不禁手痒了。 穿越之前,他便是“央音”的学生,擅长各种古典乐器。 钢琴,小提琴这种西洋玩意,他反倒是七窍通了六窍。 “春花姑娘。”宋真负手而立站在台下,笑着跟台上美人打招呼。 春花姑娘停止了舞蹈,她欣喜的唤道:“小郎君,你怎么来了?怎的不提前通知阿奴一声?” “无妨,你继续。”宋真十分绅士的伸出右手。 春华姑娘有些羞涩,一颦一簇,举手投足间,满是魅惑。 一曲罢了,宋真走到台前演奏胡琴的乐伎面前礼貌询问:“这位小娘子,请问,可否借二胡一用?” “二胡是啥?”乐伎茫然,她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你手中的乐器,在我家乡,唤作二胡。” 乐伎有些犹豫,她不知道眼前这位长相俊朗的客人会不会演奏,她担心把演出搞砸了。 她求助的眼神望向楼上的雅奴。 雅奴点点头,示意她将胡琴交出来。 这一桌,来历可不凡,刚才她经过时听到,有人喊“阎尚书”? 汴州不过是下州,换做现代,只是个三四线城市。 国家级部长居然亲临?简直难以想象! 宋真很绅士的将乐伎拉起来,嗯,手感有点滑。 他右腿放在左腿上,将胡琴立于大腿。 所有人都在疑惑的看着他,不知这位客人是何用意。 “他会演奏胡琴吗?” “肯定不会的,男子善乐器,世间能有几个?” “那他上去干嘛?” “邯郸学步呗。”俗称装逼。 三楼上的阎立本顿时有了兴趣,他询问狄仁杰:“宋小友可会乐器?” 狄仁杰摇摇头:“不知,未见其奏之。” 宋真坐了有好一会儿,他尝试着拉动琴弦,因为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原来是音色!与现代二胡的演奏方法有十分显着的区别,分拉弦和弹弦,所以音色需要 兼顾两种,而且拉弓的制作也与现代有差异。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原来是缺少了道具。 他询问身旁的琵琶乐伎:“请问,有黑布吗?” “有的。”琵琶乐伎的腰带正是黑布。 宋真露出了憨厚的微笑,他伸出手:“还请小娘子赏脸。” 琵琶乐伎见宋真长得好生俊俏,她俏脸一红,娇声说道:“我帮小郎君系上。” 她施施然站起身,将腰间裙带脱下,围住了宋真的眼睛。 宋真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少女独有的清香。 两个人站得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柔滑的肌肤。 黑布是纱做的,有点透明。 宋真不小心看见琵琶乐伎俯身下不慎流露出来的一抹春光。 “好了,小郎君。”琵琶乐伎重新回到座位上。 眼部缠绕着黑布的宋真,如同一个瞎子。 众所周知,拉二胡最高深莫测的,通常就是瞎子。 没有蒙眼,宋真都没有感觉。 “请春华姑娘,与我舞一曲。” 换了一会儿后,他的头轻轻低下,神情顿时变得悲戚。 柔和、浑厚的胡琴声响起,重点不在琴声,而是音调,异常悲戚,让众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对,不是这琴声,而是这首曲子。”阎立本惊呼道。 狄仁杰眼睛都看直了,想不到他宋郎真的会? 悠扬,但又略带悲伤的琴音,让每一个经过的客人都驻足聆听。 此曲名为《美丽的神话》,有别于唐朝当时的音乐风格。 但是,音乐给人带来的情绪是相通的,在场无一人不被悲伤婉转的琴音所吸引。 隔壁的舞台也安静了下来,纷纷凑过来。 宋真抿抿嘴,他摇头晃脑的独自一人演奏着。 每次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神话》的剧情。 易小川和他一样,穿越到遥远的古代。 可是,他有爱他的素素、玉漱公主,还有一块穿越的重情重义的高要。 而我呢? 他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易小川心里的孤单。 背井离乡,举目无亲。 他想起了后现代的女友,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想起了时常一起去洗脚的朋友 可是这些人,都随着他来到唐朝后,也许终生不得再相见。 所有人都从琴音里感受到宋真心中的苦闷与忧伤,无不动情。 “这首曲子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夕阳下的奔跑。”阎立本闭上眼睛,默默地饮了一碗酒。 王义方则是一言不发,他想起了那段被罢黜的落魄时光。 而狄仁杰,却仿佛看到了他的未来。 其他观众动容,有人抹了抹眼泪诉说道。 “呜呜呜,我想吕四娘了。” “吕四娘不是你隔壁的寡妇吗?” “唐律规定寡妇我就不能念想?” “” 台上的春花姑娘受琴声感染,她默默地长袖一甩,脚步轻缓的翩翩起舞。 她的舞蹈,给这首曲子增色不少,人都是视觉动物。 唐乐的风格大都轻缓绵长,很少有这种情感如此丰富的曲子。 曲罢,宋真摘下黑色裙带,只见身旁的琵琶乐伎正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欲语还休。 “多谢。”宋真将裙带还给琵琶乐伎。 琵琶乐伎红着脸低下头糯糯道:“郎君喜欢便好。” “小郎君,你能为我系上吗?” 我焯,这一声把宋真喊得整个人都软了,只有一处地方 小娘子,你是懂做生意的,要是换作其他男人,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可惜我姓柳,早已心有所属。 他笑着摇摇头,谢绝了美人的好意。 不知为何,琵琶乐伎俏脸更红了,仿佛一只熟透的红富士。 她歪着头不敢看他,时不时抬起眼眸偷望,对上他的清澈目光后,惊慌失措又低下头。 唉,这个时代的女子就是这么纯情。 要是放在后现代,估计一巴掌就过来了。 “你特么能不能像个男人?老娘都急死了。” 这时,三楼上的阎立本大声喊道:“宋小友,能否再弹一次?老夫还未听够。” 宋真笑着点点头朗声回道:“可以。” 由于阁楼太吵闹,没有多想,他十分自然的凑过身子在其耳边轻语道:“小娘子,能否借你的琵琶一用?” 灼热的呼吸撩动着琵琶乐伎的心弦,她浑身酥软,只有两处是 她虽出身于会春坊,但唐朝的青楼可是正经地方,不要想得太俗了。 她羞涩的点点头,乖巧的将琵琶递给宋真。 众人见状一愣,好家伙,你小子还会弹琵琶? 宋真走到舞台上,他双手放直,微微一躬,做了个开场礼。 “?” 草了,差点就情不自禁说出了那句话?幸好唐朝没有小黑子。 雅奴见状,赶紧让人搬来椅子放在台上。 “小郎君,你不必下来了,就在上面表演。” 第19章 阎立本的学生 宋真微笑颔首,他坐了下来,将琵琶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他是个左撇子,习惯用左手弹奏。 夏荷姑娘微微错愕,这小郎君的持琵琶姿势,似乎有些特殊啊? 别人都是横抱,他居然竖着立起来抱? 慕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场子快站不下了。 大家都是过来看男子演奏的。 这个时代,虽然有男伎,但是极其稀少。 在古代人的固有思想中,男儿就该建功立业,考取功名。 琴棋书画这种小事,特别是琴,就交由女子来学习。 虽然在历史长河中,会弹琴的男子不少,可是又会拉,又会弹,真没几个。 就是不知道宋真会不会吹了。 如果让宋真听闻到这些质疑,他必定反驳。 “胡说!我口活好得很呢!” 琵琶声响起,与刚才的胡琴的哀伤不太一样,琵琶略显轻快。 给人带来的感受又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拉弹二胡让人想起伤心往事,那琵琶弹奏,就会让人想起愉悦的过去。 夏荷姑娘再次惊诧,他居然是用手弹的?为什么不用拨子? 他的手指就不会生疼吗? 拨子,是何物?《琵琶行》一诗中写道:“沉吟放拨插弦中。” 唐朝人弹奏基本上都是用拨子扫弦,不用的时候,就插在琴弦与面板之间保存。 宋真只是不习惯用拨子,感觉没那个手感。可就是他这种独特的演奏方法,竟然迎来了众人的掌声。 “想不到宋小友竟然如此有才,同一首曲子,不同乐器演奏,竟然会带着不一样的听感。”阎立本听得情不自禁的闭眼抖起腿。 他也是搞艺术的,他十分欣赏宋真的才华,想着提拔一手。 “要不?推举宋小友去教坊?” 唐朝的教坊司是正正经经的皇家艺术培训学院,主要是教宫女学习一些宫廷歌舞乐器,平日里用来宴请来宾。 教坊司是从明朝时候才开始变得不正经的。 曲罢意未尽,犹似在梦中。 全场再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唐朝包容性很强,哪怕是来自一千四百年后的现代音乐,也能在这里散发光芒。 宋真没有选择将歌词唱出来,他担心后现代的普通话发音,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 他是魂穿过来的,也就是说,继承了原身的基础属性,自然包含语言。 他可以实时翻译,只是唱出来会少了点味道。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宋真的肩上,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小郎君,妾身舞得如何?”春花姑娘眼角含羞的小声问道。 “呃”我能说我没看吗? 他不好拂了春花姑娘的兴致,他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很棒!” “阿奴应该早点想到。”春华姑娘低头望了眼宋真修长的手指,“小郎君会弹奏乐器的。” 宋真疑惑地望着她,怎么这个女人又脸红了?难道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阴虚内热体质? 动不动就脸红? 从别的楼宇闻音而来的客人纷纷散去,但是乐伎却没有离开,莺莺雀雀围在宋真身旁。 “小郎君,能否教我弹奏这首曲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妾身都可以答应你。” “”说好的古代男女有别呢?怎么一个两个女子这么主动? 众乐伎羞红着脸,丹凤眼不自觉的瞄向宋真。 在这个时代,作诗作赋的男子不少,鱼龙混杂,稍微读过点书的都能出来装逼扯上两句。 可是,擅长乐器演奏的男子,万中无一啊。 大多数市井伎不识大字,舞文弄墨什么的,她们只会觉得很高级,但是看不懂。 音乐就不一样了,悦不悦耳,一听便知。 更何况,此曲未曾听闻,想必是眼前这位俊朗非凡的小郎君自己作曲的。 会作曲和只会弹奏,又是云泥之别。 不知不觉中,宋真的才华,让不少会春坊的女伎芳心暗许。 正所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只因。” 能找到兴趣爱好相仿的情人,是多么快活的事情啊? 一想到,以后有机会能与这位才貌双全的小郎君,琴瑟和鸣之后,继续情涩和鸣,就让她们浮想联翩,彻夜难眠。 可是,那么多姐妹,何时才能轮到我呢? 宋真什么话都没说呢,就被脑补了这么多。 三楼的阎立本羡慕的望向台上,由衷叹道:“宋小友真乃神人也,稍微露两手,就让这么多女子心生爱慕。” “确实厉害。”面瘫王义方难得赞扬一个人。 狄仁杰则是暗自蹙眉,他接手案子时,有调查过宋真,发现只是一个无籍流浪汉。 宋真,自称汾州人士,属于寒门子弟,早些年因遇强盗,与父母失联,一路漂泊来到汴州。 根据他所述年纪,当时只有八九岁,他的一身琴技是小时候培养的?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天才?”狄仁杰越想越受打击。 看看自己,作诗作赋不行,演奏乐器也不行,宋真简直是隔壁家的孩子。 凭他的脑洞,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的宋真已经死了,这是来自一千四百年后的宋真。 曲终人散,宋真回到三楼,与阎立本三人继续把酒言欢。 阎立本也许是喝大了,他红着脸大嗓门说道:“宋小友,你的音乐风格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的学生,崔氏九女。她的丹青风格跟你的音乐风格一样,总感觉跟这个时代有点格格不入。\\\" “?”宋真好奇的提了一嘴,“阎尚书,此话怎讲?” “哈哈哈,我那个学生,她不喜爱用毛笔作画,反而整天拿着块木炭在纸上乱涂。” 阎立本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张开向众人展示:“你们看,这就是我那学生的拙作。” 王义方瞥了一眼,评价道:“虽然写实,但总感觉缺少了意境之美。” 狄仁杰深表同意:“没错,我觉得绘画应该用委婉含蓄的表现手法,营造出画面的意境。她这的确有点创新。” 阎立本看似吐槽,其实在炫耀,毕竟是他的学生开创了一种新的画风,作为老师,应该能名留青史了。 宋真仅仅看了一眼,他便怔在原地。 这特么的不就是后现代的素描吗?在唐朝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技法? 难道说?对方跟我一样,都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他不禁联想起前世的女友,她与自己一样是艺术生。 只不过,她在“央美”,他在“央音”。 央美?美术学院! 不会真的是她? \\\"敢问阎尚书,您的学生名字是?\\\" “崔梦竹。” 宋真失望的摇摇头,根据他看过的这么多本穿越小说。 通常都会穿越到与自己同名同姓之人身上,他本人就是。 很显然,前女友并不叫崔梦竹。 “阎尚书,能否帮我传一封信给你学生。” “你干嘛?”阎立本皱眉,满脸警惕的望着他。 宋真向狄仁杰接过纸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鸡变狗不变,?】 他将纸递给阎立本,诚挚的说道:“先谢谢阎尚书了。” 阎立本扫了一眼,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会春坊发生命案?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暗,根据唐朝宵禁制度,四人不得不留宿会春坊。 狄仁杰和宋真两个寡佬分别开了一间房。 阎尚书则是搂着两个姑娘,身后跟着三个姑娘走进了雅间,美其名曰为艺术战斗。 王义方别看他整天一张司马脸,其实是个闷骚男,他也叫了个姑娘进房。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我们一见钟情,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了夫妻之实。” “但我突然不爱她了,就象征性的给了几百分手费,不是很合理吗?” “这位叔叔,你告诉我,我做得难道不对吗?” “啊!”宋真满脸惊恐的醒来,他坐直了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呼——呼——呼—— 他环顾四周,用力的摇摇头,想将刚才的梦甩走。 缓了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在大唐。 于是乎,他又躺下了。 吓死我了,在唐朝不犯法的好吗?而且,我啥都没干,我怕个甚?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一声尖叫。 “死人啦!” “?”宋真赶紧起身穿衣跑了出去,转角处偶遇狄仁杰。 狄仁杰黑着个熊猫眼,憔悴的说:“隔壁动静太大了。” 宋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狄仁杰的隔壁正是王御史。 这时,阎立本也衣冠不整的跑了出来,他焦急的问道:“刚才我听到,有人死了?” “阎尚书,我们正打算前往。” “好,那你们去,我这身老骨头就不陪伴了。”阎立本回身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景贤,出来干活了!别睡了!” 王义方睡眼朦胧的走出来,却看见阎立本立即回房关上了门。 “” 宋真表情怪异道:“阎尚书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走。”狄仁杰主动岔开话题,他强打起精神,走在最前面。 很快,三人抵达现场。 房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大批围观群众。 “让一下,我是汴州判佐。”狄仁杰举起腰牌大声喝道。 群众们一听到官差来了,赶紧散去,生怕成为了嫌疑对象。 当他们走进雅间后,只看见一个满脸惊慌失措的女子,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直挺挺躺在床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狄仁杰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纸,开口询问道。 女子拍了拍高耸,颤抖着声音说:“判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狄仁杰注意到她手部的淤青。 “?”狄仁杰面色严肃的喝了声,“如实招来。” “我,我叫夏荷,这几天,这位胡人请我出局,他好生勇猛,一直要,一直要,一直要”女子脸红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放大:“但是,就在刚刚办事的时候,他突然倒下了。” 宋真来到床边,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发现没有异常后,于是将男子的尸体小心翼翼的翻转过来。 “死者,男性,约40岁。” “身体仍有余温,说明确实刚死不久。” “头部,额头有碰伤。” 接着,宋真移下目光:“死者睁着眼睛,瞳孔等大等圆?有唾液流出。这是什么情况?” 宋真放下想法,继续检验:“身体各关节僵硬,浑身发白,四肢末梢冰凉?” “上身完好,无损伤。” “左手微握?” 另一边,狄仁杰在审讯夏荷姑娘:“你的意思是,死者是死于精气耗尽?” 夏荷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没错,我是这样想的。” 宋真突然发话:“不对,他不是作过死。” “怎么说?” “凡男子作过太多,精气耗尽,脱死于妇人身上者。” 宋真直勾勾盯着夏荷姑娘缓缓说道:“真则阳不衰,伪者则萎。” “姑娘,你在撒谎。” 夏荷姑娘赶紧移开了目光:“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猜的,毕竟,他死的时候,还在办那事呢。” 宋真走过去抓住感受了一下,光滑无粘感。 他眯起了双眼:“也不对,你别欺负我年轻,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他的衣物,是你褪去的?” 夏荷姑娘表情镇定的回答道:“这位郎君,你可不要乱说哦。我怎么敢褪去死人衣物呢?” 宋真让出身子,指了指床榻内侧。 “怀英君,死者为胡人,胡人以粗犷着称,他褪去衣物后,不会将其叠放的如此整齐。” 夏荷姑娘反驳:“我帮他叠放的怎么了?不行吗?” “那这是什么?”宋真从男子衣物里,揪出一根长发。 “都说是我叠放的,你管这发丝作甚?” “那为何床铺如此平整?” “我”夏荷姑娘回答不上来了。 宋真走到她的身前,指了指她背上的湿痕,笑着问她:“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死者嘴角有口水溢出,你别告诉我,你就是衣冠整整的服侍?”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服务生哦。” 夏荷姑娘沉默了,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狄仁杰从宋真的话里,大致得到了判断,他沉声道:“夏荷姑娘。” “我希望你认真配合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夏荷姑娘突然满眼含泪,她嘶喊着:“人真不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非得冤枉我?” 门外有群众附和道:“我也不相信,众所周知,夏荷姑娘人美心善。” 狄仁杰皱起了眉头,杀人,从来都跟品德无关。 有时候一时兴起,或者被什么事情刺激到,杀了便杀了。 宋真同样眉头紧皱,他望向尸体。 很显然,死者是非正常死亡的,身上没有伤痕。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单纯的从尸体颜色来看,大概率会是中毒身亡。 但是,有几处很奇怪。 第一,表情十分痛苦,瞳孔扩大速度不正常。 而且,死者左手微微握拳,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死亡症状,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宋真闭上眼睛,仔细搜索着前世查阅过的资料。 很可惜,他并不是医学生,很多特殊的死亡症状,并不了解。 春花姑娘赶到,她急忙走进来揽住夏荷姑娘,轻轻拍打着,以表安慰。 “小郎君,我们夏荷妹妹连只鸡都不敢杀,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这不能说明什么。” “真的,请相信我,夏荷妹妹真的是个好人。” 这时,值夜班的胥吏赶到现场,他们对狄仁杰和王义方行了一礼。 “王御史,狄判佐。属下来迟了。” 宋真低头,注意到地上的痕迹,他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脚印。 他在脑海中模拟推演,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画面。 时光倒转,昼夜更替,周围的人都消失了,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死者,夏荷姑娘。 还有宋真。 第21章 夏荷姑娘绝对不是凶手! 宋真望向坐在圆桌旁的男女,只见女子起身为男子倒酒。 男子一把搂住了女子,表情有点猥琐。 夏荷姑娘淡然一笑,她轻飘飘的躲开了魔爪。 两人的谈话,宋真听不到,却能从动作姿势上猜出一二。 “郎君,来,再饮一杯。” 男子摇头拒绝,表示自己喝不得太多酒。 夏荷姑娘不做纠缠,她夹了一块食物到男子碗中。 宋真低头一看,是一块肥猪肉。 男子却迟迟没有下口。 男子将夏荷姑娘抱住,想要亲亲,却被她用手拦住。 夏荷姑娘掩嘴娇笑一声,做了个手势,两人在房间里追逐起来。 “不得不说,夏荷姑娘的业务确实精湛,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妙啊。” 宋真暗自点头。 两人跑着跑着,夏荷姑娘穿过了宋真的身体。 但是死者却在他的面前停住了,他右手紧紧的捂住胸口,随后—— 砰—— 直挺挺的倒在了宋真面前。 “?” 宋真蹲下身子,他仔细的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 在他的身后,有一摊细微的血迹,正是死者摔在地上磕碰到的。 其次,根据飘扬的尘土表明,死者死亡时,应该是右手捂胸,左手微微握拳。 这一切都与现场痕迹完美符合。 “你有看出什么吗?”狄仁杰这时打断了宋真的冥想。 宋真回道:“根据现场痕迹和尸体特征来看,死者应该是暴毙身亡的。” “暴毙身亡吗?”狄仁杰沉着脸思索,“会不会是?夏荷姑娘下毒?” 宋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凡服毒死者,面紫黯或青色,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这具尸体很明显不符合这些特征。” 由于古代毒药技术有限,毒发身亡的人,大都有一个特征,就是他的尸体颜色异于常人。 “不过,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下毒,还需要再验证一番。” 这时,宋真才发现,夏荷姑娘被胥吏扣押离开了。 狄仁杰解释道:“她是唯一现场目击证人,而且我注意到她身上有伤痕,不排除因恨杀人的嫌疑,所以先把她带了回去。” “应该的。” 宋真走出房门,春花姑娘将其拦住,她双目含泪道:“小郎君,请你一定要为夏荷妹妹做主啊。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她在外面养” 这时,春花姑娘身边的高挑大长腿美女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春花。”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放心,谁是真正的凶手,会水落石出的。” 会春坊一群女伎将他们送到门口处,看得出来,夏荷姑娘确实深得人心。 乘坐马车回府衙的时候,狄仁杰突然自言自语道:“夏荷姑娘,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想知道?那就一起走上一遭。”宋真不急着复验尸体。 首先,因为他并不是官府的仵作,仵作在大唐连小小的吏都不是。 他只是个“不良人”。 何为不良人? 《唐五代语言词典》“不良”条:“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俗又称之为‘不良脊烂’,其统管者称‘不良帅’。” 由于宋真的案子还在大理寺审核中,他尚未正式摆脱罪民身份。 于是狄仁杰向上面提出请求,暂时不限制宋真自由,并且赋予其\\\"不良人\\\"身份,等到判决结果正式下来之后,再转正。 其中,得到了阎尚书的支持,阎尚书甚至向吏部推举宋真为“并州判佐”,让他与狄仁杰到并州共事。 所以,宋真的验尸报告是没有法律效应的,通常以官府验尸官为准。 【验尸官:负责登记仵作汇报信息。】 上一件赵四娘的案子也是这样,不过官府仵作检验出来的结果与宋真一致,甚至他没发现的细节,宋真却发现了。 汴州验尸官只有两位,名为张三、李四。(懒得起名了) 通常情况下,有案子时,他们才需要协助工作,平日里都是在家宰畜。 仵作,在唐朝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愿意做的职业,社会地位简直低微到尘埃里。 从事仵作一职的人,其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所以,阎立本给宋真一个并州判佐的职务。 虽然他是判佐,不过在实际查案中,可以顺便兼职验尸,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跟宋慈一样,宋慈的正经职务是大宋提刑官,而不是什么大宋小仵作。 记住,是兼职!绝对不能成为主业!不然宋真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在某部影视作品中,唐朝中晚期,出生于仵作世家(?)的女主,为了实现光宗耀祖(?)的梦想,千里迢迢进京参加仵作考试(?),这不是扯淡吗? 仵作这工作白给都没人干,工资低还被人看不起,居然特么举办考试?搞笑。 咳咳,改编不是乱编。 阎立本和王义方,他们要回长安了。 马车前,宋真问阎立本:“阎尚书,有个问题想请教一番。” “宋小友,但说无妨。” “为官者,到底是为了扬名万代,还是为国为民?” 这个问题很有深度,阎立本陷入了沉思,随后他笑着说:“怀英,景贤,你们觉得呢?” 狄仁杰回答道:“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我觉得,不要太注重身后名,应该踏踏实实,各司其职,做好每一件事情。” 而王义方则是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古往今来,能被世人记住的大臣没多少,如果能名留千史的话,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阎立本点头,两个人说得都很有道理。 不过他的观点与狄仁杰不谋而合,他也觉得。 去你吗的千秋万代,我有绝世丹青,必将流传千古。 阎立本就像一个保送清北的高材生,觉得考上清北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宋真继续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只是小小御史,同门有个贪官,你手中掌握了他的证据,大概率能弹劾成功,成功之后,你将名流千古,但是会失去一切,你会怎么做?” 狄仁杰立即开口道:“我会选择沉默。” “为什么?” “保持沉默,我将有机会坐上更高的职位,去惩治更多的不法官员。如果什么都没有了,那以后将什么都做不了。我的观点是切勿因小失大。” 阎立本暗暗点头,看来狄仁杰已经被他教育的开始变得圆滑。 只有王义方在思想挣扎着,这道题对于他太难了。 临别时,宋真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王义方抿抿嘴,将纸条收入怀里。 这是宋真送给王义方的忠告。 因为根据历史轨迹,回到长安以后,他一个小小的五品侍御史将会弹劾三品中书侍郎李义府,结果不言而喻。 王义方对宋真有过帮助,他不想他因此而重蹈覆辙,最后落得个无人问津,穷困老死的结局。 宋真掏出一根笛子,愁肠寸断的笛声响起,在如今夕阳西下的氛围中,如此应景。 阎立本听得眼睛都红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离别是那么痛。 痛,实在是太痛了! “宋小友,这是什么曲子?” “《送别》”就是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那首《送别》。 “好。好听。”阎立本偷偷擦了擦眼角。 狄仁杰适时端起两碗酒:“阎尚书,王御史,来,干了这碗酒。” “尽早上路。” “” 古时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有时候,一别,就是一辈子。 阎立本的马车,伴随着淡淡愁绪的《送别》笛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暮色中。 第22章 复验,不是中毒? 第二天早上,宋真早早的起床,跟狄仁杰一起前往府衙。 目前,他跟狄仁杰住在一起。 原本狄仁杰早就可以前往并州就职并州法曹了,但由于宋真的案子未结,他还是罪民身份,无法出城,于是狄仁杰便继续逗留在汴州。 “狄法曹好。”胥吏见面恭敬的打了招呼。 狄仁杰的身份已经变了,他如今是并州法曹,只是未入职,所以胥吏们喊他一声狄法曹没有问题。 这是卢刺史要求的,他可是怕了这个狄仁杰。 好端端的,小孩子打架,叫什么家长呀? 年轻人不讲武德! 卢杨揉了揉屁股,四十下板子真疼啊。 他在赵四娘一案中,受到了上面的严重批评,以监管不当的理由杖刑四十。 另外,今年的俸禄应该是要被扣了。 卢刺史觉得很委屈,我这不是不在吗?事后我也做出了努力啊。 怎么还打我?打了就罢了,为什么还扣我钱?呜呜呜 如今他只想让狄仁杰赶紧转走,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就有彦祖会问了,汴州没有法曹?怎么都是狄仁杰审案? 法曹当然有,只是人家见你狄仁杰这么勤劳能干,乐得清闲。 我只需在汇报文件上盖章签字就行。 反正领的是死工资,摸鱼不好吗? 至于卢刺史,他刚想离开封丘县,特么的又发生了命案。 没办法,身为领导,这种事情不能缺席。 主要是怕了,担心又像上次那样,手下人阳奉阴违。 因为赵明府失踪,长史罢免入狱,只能卢刺史出面。 赵四娘一案,关键人物封丘县明府赵有光至今下落不明,大概率是被杀了。 不可能是自杀,自杀的话,早就找到尸首了。 除非他想不开,跑到山顶一跃而下。 可问题是,他离开的时候,东窗尚未事发,他没有任何理由跑路啊。 赵有光的失踪,给这件案子蒙上了一个污点。 宋真在狄仁杰的带领下,来到义庄,在地下,比较阴凉,适合存放尸体。 “狄法曹。”验尸官张三起身行礼。 狄仁杰对他们称呼他为法曹十分无奈,没有任何办法,只好任由他们喊了,不过他在外还是自称判佐。 “有找出什么问题吗?” 张三摇摇头:“我跟仵作行人查验过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地方。” “死因是?” “我不知道。” “”没有死因,对案件调查十分不利啊。 狄仁杰继续问道:“有没有考虑过,是中毒身亡?” “来的仵作行人不是郎中只是个僧人,我哪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张三将书写好的尸格交上去,狄仁杰扫了一眼,只有寥寥数字。 【尸身无损,品质良好,死因不明,毕。】 狄仁杰顿感头疼,从你这份验尸报告中,能看出什么名堂? 什么尸身无损?明明额头处有碰伤好吗? 一点都不专业! 跟宋真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其实,也不能怪张三,毕竟这个时代的仵作都是临时工,没有系统学习过怎么验尸。 直至宋慈写出了《洗冤集录》,仵作们和验尸官才开始系统学习,逐渐发展成后世的法医学。 “狄法曹,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张三还赶着回家杀猪呢。 “你先等等,留下来看看。” 宋真已经走到死者身旁,与两天前相比,尸身已经有了变化。 他放下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件工具。 “看看,这就叫做专业。”狄仁杰不由得赞叹道。 他哪里想过,验尸竟然还要准备这么多小玩意? 前日宋真让他收集的东西,当时他还很好奇,现在一看,原来是为了验尸啊? 宋真查看尸首,第一眼便皱了眉,他回头向张三问道:“你对尸体做了什么?” 张三回答:“我见这死人睁着眼看我,怪可怕的,于是我帮他瞑目了。” “”狄仁杰和宋真集体无语,幸好他们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不然就错过关键信息了。 宋真深吸一口气,他教育道:“尸体死亡时是什么样子,就应该保持原装,不要乱动。” 张三张了张口,他望向狄仁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宋真戴起由麻布编织而成的手套,他先扳开死者眼睑,发现瞳孔已经开始渐渐涣散。 “记!” 张三迷茫了一下,被狄仁杰瞪着,他赶紧跑到宋真身边记录起来。 “死者,胡人,男性,死亡时间两天。” “死不瞑目,瞳孔等大等圆。” 张三呃了一声,他小心翼翼问道:“打扰一下,请问瞳孔怎么写?” 宋真:“” “额头有非致命磕碰皮外伤。” “面色发白,口唇亦同,延伸到耳部。” “全身无损,开始泛滥暗紫色尸斑。” “死亡两日,口、眼、鼻、耳无鲜血溢出,指甲色如常,无紫黑。” 接着,宋真伸手到死者屁股下面摸了摸。 “谷道良好,无肿胀。” 张三好奇的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死者有可能不是中毒身亡。”宋真耐心解释道,“不过,有些毒素仅凭肉眼是无法观察的,还需要下一步检验。” 宋真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的将其插入死者喉咙里,他拿起来一看,没有变黑。 于是,他又将银针插入死者谷道,拿出来后,发现依旧无变化。 宋真伸出手指了指箱子,对张三说:“你去把醋蒸热。” “哦,好的。”张三赶紧跑出房间,拿出一个器皿,把醋倒进去,起火蒸煮。 狄仁杰好奇的走过去询问道:“这是作甚?” 宋真解释道:“如果死者服毒已久,因毒素积累体内过久引发的死亡,可以用热糟醋从腹部自下往上清洗,就能将体内毒气逼上喉咙处。” 狄仁杰再次感叹,这就是专业啊。 “大,大大”张三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姓甚名谁,“醋蒸好了。” “拿过来。” 张三端着小锅,将其轻轻放下,宋真将一块吸水性强的布帛丢进去浸泡。 然后,他拿起用一双筷子,将粗布夹出,从腹部开始,从下往上的敷洗着尸身。 做完一切后,缓了下,他重新将银针深深插入死者喉咙,并且转动几下。 宋真将银针拔起,眯着眼睛认真观察其变化。 没有变色。 同样的步骤,只是方向相反,宋真最后将银针插入死者谷道。 “怎么样?” “基本可以确定,死者不是死于中毒。”宋真摘下手套,将工具收好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狄仁杰皱眉沉思,不是中毒,那他是怎么死的? 还是那句话,死因查不到,案件就很难进一步处理。 宋真闭着眼睛回忆着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 他注意到两个细节! 第一个细节,死者对食物有抗拒性,要么不喜欢吃,要么吃了对身体不好。 第二个细节,死者死亡时右手紧紧抓住胸口。 胸口,胸口,胸口? 宋真猛然睁开眼睛!他注意到尸体的胸前,有十分细微的紫黑,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跑过去敲了敲,感受震动。果然,里面有东西! “我知道了!” “什么?你发现了什么?”狄仁杰大喜。 “死者是死于心脏病的!” “心脏病?” 宋真把手放在胸前,手指点了点:“心脏,这个时代的说法应该是方寸之地。” “心脏主要负责一个人身上的血液循环。” “算了,我画给你看。” 宋真在纸上画着,开口道:“你看,这是一个人。” “人身上的鲜血是这样流动的,那心脏就是一个泵。” 狄仁杰疑惑道:“泵?又是什么?” “就是”宋真愣住,好像这些现代知识,跟古人解释有点费嘴。 “简单来说,中医号脉,脉搏的跳动与心脏同步,心脏一旦突然停止工作,那这个人很有就会猝死,懂了?” 狄仁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的意思就是,死者死于他体内的心脏出问题了?” 第23章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没错。”宋真点点头,“我怀疑是死于心肌梗塞。” 他前世刚好有个同学就是死于这个疾病,当时他还去搜索了一下。 所以才了解到这种疾病的死状。 死亡时神情痛苦挣扎,双眼睁大,瞳孔微缩,手部微曲 而且,心脏病患者忌吃辛辣刺激、高油脂食物、忌烟酒。 虽然死者不知道这些注意事项,但是他清楚,吃了后会身体不舒服。 所以他才会抗拒夏荷姑娘递过来的酒,还有她夹到碗里的肉。 宋真望向狄仁杰,开口问道:“这个结果,是不是就能洗脱夏荷姑娘的罪名了?” 狄仁杰摇摇头:“很遗憾,并不能。如果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她依旧要被处理。” “这是什么勾八道理?” “案子总是要结的,特别像这种杀人案,必须要找出一个人来做凶手,不然的话,地方官府没办法向上面人交代。” 意思就是,必须要有人背锅是吗? 宋真却反驳道:“不对啊,怎么没办法?类似这种疑案,可以上报大理寺,让那边安排寺丞下来协助查案啊。” 狄仁杰呵呵一笑:“你觉得,卢刺史他还敢上报吗?” 宋真沉默了,由于赵四娘一案,卢刺史已经被警告处分了,如果短时间内再捅出个娄子,那他的政治生涯算是到头了。 上面领导一定会想,怎么就你们汴州这么多屁事?一个案子严重误判,一个案子找不到凶手,你卢杨是不是能力有问题? 大唐虽然律法森明,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没人举报,就当无事发生。 可问题是,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荷姑娘是凶手啊,她只不过是第一目击者而已。 但宋真转念一想,好像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就不是凶手。 狄仁杰主动开口说道:“要想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凶手,我们先从她这个人开始调查。” 死因诡异,让狄仁杰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 也许,夏荷姑娘真的没有杀人? 哐当—— 昏暗的牢狱中,夏荷姑娘靠在墙上小憩,她听闻响声后立即睁开了眼。 “狄判佐,小郎君,你们来啦?”她盈盈一拜,行了个礼。 宋真望着她凌乱的发型,还有日渐消瘦的娇躯,笑着问她:“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这句话把夏荷姑娘整无语了。 就跟当初狄仁杰来这问宋真一样。 “狄判佐,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夏荷姑娘焦急的问道。 “现在无法排除你是凶手的嫌疑。” “可是,我真的不是杀人凶手啊,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每一个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夏荷姑娘眼神一黯,她重新坐了回去,木板有些冰凉。 如果在别的官员看来,她是认罪了。 但是在宋真眼里,却看到了她哀莫大于心死。 夏荷姑娘没有说话,双目无神,只是靠在墙上默默的流着泪。 她好像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们走了。”狄仁杰叹息一声。 夏荷姑娘没有反应。 监牢里重新恢复了可怕的寂静,仅有一丝光亮从高高的窗户上渗透进来。 她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一束光,可惜那束光并没有照在她的身上。 狄仁杰和宋真坐马车重新回到会春坊,他们想听听大家对夏荷姑娘的看法。 “夏荷吗?她属于会春坊的四大花魁之一,不过她做生意却来者不拒。” “哦,你说夏荷姑娘啊?她长得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按照她的身价,明明可以以才华自选入幕之宾,却跟普通市井伎一样的出局价格,物美价廉,我们都爱点她。” “听说夏荷姑娘很缺钱,所以才把价格定得这么低的。”一位男客人摸了摸下巴说道。 “缺钱吗?那上次我打赏给她的五贯钱,她怎么不要?” “夏荷姑娘从来都不接受额外打赏的,你不知道吗?她只收应得的酬金。” “这么好的吗?搞得我都想点她了。”一个路过的男客人凑了上来。 “唉,可惜她如今进了牢,这位官差,我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那个胡人肯定不是夏荷姑娘杀的啊,她从业八年,裙下之宾无数,要杀人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狄仁杰拿着笔抬头问道:“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缺钱吗?” 几位男客人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狄仁杰从询问中得出两条关键信息:“一,夏荷姑娘缺钱;二,她取之有道,不吃嗟来之食。” 宋真则是找到了会春坊女伎询问她们对夏荷姑娘的看法。 “小郎君,夏荷姐姐真的人超好的,无论大小事,只要她有空,都会热心的帮助我们。” “对啊,我的琵琶还是夏荷姐姐教的呢,可惜我太笨了,学习了两年多都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 宋真提笔问道:“听说夏荷姑娘很缺钱?” 胡琴女伎脱口而出:“当然缺钱啦,她可是养着一百多口人呢” 说着,她捂住了樱桃小嘴。 宋真笑了笑:“怎么?不能说的秘密?” “也,也不是,只是夏荷姑娘不希望我们向外人提及此事,这样她会认为我们在同情她。”琵琶女伎小声回道。 “一百多口人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细讲?” 两位小姑娘却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宋真苦口婆心的对她们说:“如今你们的姐姐锒铛入狱,你们也不想着她蒙冤而死?你们提供的信息对她平冤昭雪,会有一定的帮助。” 琵琶女伎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身边的胡琴女伎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要不咱们说了。” “可是姐姐们,会不会不高兴啊?” “如果真的能帮助到夏荷姐姐,被指责也是无所谓的。” 胡琴女伎左右环顾,她招招手,宋真会意,低下身子。 小妹妹踮起脚尖,她将小小的手掌放在嘴边,伏在宋真耳边轻声道。 “城中西南角,夏荷姐姐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 宋真眼神一亮,这是条关键信息。 “具体是哪间房子,能细说吗?” 胡琴女伎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我们都没去过,只有最大的那几个姐姐知道在哪。” 她口中最大的几个姐姐,就是指会春坊身价最高的那几位。 “春花姑娘在吗?”宋真第一个就想起了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琵琶女伎摇摇头:“不在,听说她跟其他几位姐姐一块出门了,我们这白日不接出局的。” “除了夏荷姐姐会白日接待,她真的好努力,好像十二个时辰都在工作。”胡琴女伎补充了一句。 这么拼命的吗?二十四小时接客?不玩坏了? 宋真从两位女伎小妹妹口中得出三条关键信息:“一、夏荷姑娘乐于助人; 二、她在城中西南角买了套房子,养着一百多口人; 三,她是拼命三郎。” 那么问题来了,她那么努力工作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4章 我去给夏荷姑娘顶罪! 宋真和狄仁杰碰头,互相交流了一番情报。 “城中西南角有夏荷姑娘买的房子?”狄仁杰再次确认。 宋真点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应该去看看。” “那走,兴许能碰上她们。”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城中西南角,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刚好遇见了从房子里出来的春花、秋谷、冬雪三个姑娘。 四目对视,皆是沉默。 秋谷姑娘幽幽的叹了声:“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秋谷姑娘侧过身子,伸出手:“二位,随我进来。” 冬雪姑娘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却深深地震撼了狄仁杰和宋真。 只见院子里,有十几个年幼的孩童在追逐戏耍。 旁边,有几位年迈的老人在树下乘凉。 孩子们见到三位姑娘去而复返,纷纷跑了过来,簇拥在她们身边。 有个大约三岁的稚儿抱住了春花姑娘的大腿,抬起头天真的说。 “阿姊呢?有三天没见,我想她了。” 春花姑娘抿抿嘴,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俯身抱起了稚儿。 “你们的阿姊,她最近有事,不能常来,所以我们替她过来了。” “呜呜呜,我要阿姊!我要阿姊!我要阿姊!”小朋友哭闹着扑腾双腿。 随着这位小朋友的哭泣,顿时将情绪蔓延到更多的小朋友。 狄仁杰忍不住询问道:“他们,全都是夏荷姑娘收养的吗?” 冬雪姑娘沉重的点点头:“嗯。” 宋真望向这群孩子,他们用天真烂漫的眼神在好奇打量着自己。 远处,有一群小孩子在嬉笑打闹,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快乐与幸福。 而赋予这一切的人,如今却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默默流泪。 春花姑娘将孩童放下,她将两人拉到一旁。 “如你们所见,这群孩子,还有一些老人,都是夏荷妹妹收养的。” “贞观末年,汴州发生了饥荒,无数灾民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妹妹心善,于是将流离在外的幼儿抚养。” “经过这么多年,孩子越收越多,于是便形成了这个规模。” 狄仁杰眼神复杂的环顾一周,这可是一百多个孩子啊,仅凭夏荷姑娘一己之力? 简直难以想象。 “我们姐妹曾经想过帮助她,可是被她婉言拒绝了。她说,她跟我们不一样。” “后来,我们姐妹便想了个法子,跟着她一起过来,时不时带点礼物,帮她分担点。” 宋真开口问道:“你知道她为何要收养那么多小孩吗?” 春花姑娘摇摇头:“不知道,我估计跟她的人生经历有关,只是她从来都未曾跟旁人提及。” 这时,冬雪姑娘走过来,她接话道:“我听雅奴说,她以前跟他们一样,为了吃口饭,被咱家收留了。” 所以 夏荷姑娘是,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把伞吗? 她幼儿时期,为了生存,不得已加入了会春坊。 在会春坊中,被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女伎,不得已沦落风尘。 她为了让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不再步她的后尘,所以将他们收养在外。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只有夏荷姑娘一个人清楚。 谁特么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的? 你能想象,一个弱女子没有别的营生方式,只好通过廉价出卖身体,日以继夜的接客,就为了让这群孩子吃饱饭。 她原本不需要这么辛苦的,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你该说她是伟大,还是愚蠢呢? 这样的人,哪怕是在后现代,也是极其罕见。 “小宝!” “阿耶!” 这时门外走进十几个中年男子,他们满脸笑容的抱起自己的孩子。 突然,王五注意到角落里,正在和春花姑娘谈话的两个男人。 “这是?郎官?” 【非正史,大唐一般称官爷为郎官。关于这个称呼,彦祖们不要太考究。】 很快,他便联想到这几天一直没过来探望孩子的夏荷姑娘。 于是,他放下孩子,笑着对孩子说:“小宝,你先去跟其他人玩,阿耶有点事。” “阿耶,要多久?”孩子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 “很快的,乖,听话。” 王五转身时,表情立即变得沉重,他拍了拍几个同伴,示意他们跟自己出来。 “看见这辆马车了吗?” “怎么了?王五,马车又咋了?” “这是官府的马车。” “啊!”男人们满目震惊,“你的意思是,夏荷娘子犯了罪?” “夏荷姑娘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她一定是冤枉的。” “等等,你先别急。我去打听打听,夏荷娘子是怎么了?” 留在屋子外的男人们目送着狄仁杰和宋真两个人乘坐马车离开。 “既然食物有问题,那我们就去伙房看一看。” 宋真怀疑,是有人故意做重油重口味的食物,加深死者病情。 宋真两人离开一个时辰后,前去打探消息的赵六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神色紧张的说道:“他,他们说,夏荷娘子杀人了。” “怎么可能?” 于是赵六将他打探到的有限消息告诉了众人。 王五一拳打在墙上,手上流下了涓涓血迹。 田七沉声道:“夏荷娘子为俺们做了那么多,如今她蒙冤入狱,俺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没错,我虽然没念过书,但是也懂得知恩图报怎么写。” “没有夏荷娘子,我和我家小宝早已被冻死在郊外。” “夏荷娘子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黄八突然提出一个灵魂拷问:“等等,你刚才说,夏荷姑娘在会春坊工作?” 此刻,包括锤墙的王五,所有男人都怔住了。 夏荷姑娘从来都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职业,他们还以为,她是个富家女儿。 想不到 原来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那种人。 十几个大男人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 他们没有觉得那个钱脏,反而感觉到,很沉重。 重如泰山,重到他们难以呼吸。 王五抹了把眼泪,他愤然转身离开。 “王五,你去哪?” “我去给夏荷姑娘顶罪!就说人是我杀的!” “等等!我也去!” “带上我!俺虽然穷,但是俺有一条贱命!” “黄八,你去哪里?” “我去跟我家小宝告别,跟他说,阿耶去报恩了,勿念。” “等等,你们这么多人去干嘛?” 男人们听到喊声,顿住了脚步。 第25章 多人自首,吓坏卢刺史 “春花娘子。” 王五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不知作何回答。 “我知道你们想去干嘛,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连内城都没去过,根本没有作案条件。” “可是” “别可是了,回来!”春花姑娘一声怒喝,几个大男人只好乖乖走了回去。 春花姑娘瞪了眼他们,真是的,几个粗汉去捣什么乱? 要去。 也应该是我去嘛。 汴州会春坊可以没有春花姑娘,但是这群孩子们不能没有夏荷姑娘。 她将身上的钱袋交到他们手上:“给你们的小宝买点好吃的,你看他们都瘦了。” “不不不!这钱我们不能要!”赵六赶紧摇头拒绝。 “为何?”春花姑娘歪着头疑惑。 “我,我们想自己努力赚钱,不需要救助了。” 春华姑娘是夏荷姑娘的姐妹,大概也是从会春坊里面出来的,这都是她们的血汗钱,他们怎么可能再厚着脸皮要呢? 自从知道了夏荷姑娘的真实身份后,这十几个大男人的心态变了。 以前,他们拿这钱已经觉得心中有愧了。 如今,他们只想着努力工作,让他们这个大家庭变得更好。 这个家,不仅有夏荷姑娘,还有我们。 这是属于我们共同的家。 宋真来到伙房,询问负责人:“你们这菜肴都是怎么配送的?” “这位郎官,我们会春坊每天的菜肴都是固定的,除了室外饮酒吃饭的客人,包间都是统一搭配。” “当真?” “千真万确!绝不虚言!”胖厨子举起手发誓。 宋真低着头走出了伙房,将这条情报告诉狄仁杰。 “这么说的话,菜肴里下手,基本可以排除了。” 虽然心脏病患者有忌吃的食物,但是会春坊为了节省人力物力,包间菜式都是统一的,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排除春花姑娘的嫌疑了。 但是,只是他们自己排除,怎么说服卢刺史才是重中之重。 这时,有一名胥吏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狄法曹,会春坊一案的杀人凶手自首了。” “当真?”狄仁杰惊讶,根据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胡人是自己不小心挂掉的。 怎么还会有杀人凶手突然冒出来呢? 两人赶紧上马车,飞速回府衙。 刚进门口,就听见卢刺史在大声呵斥。 “胡闹!你们简直是胡闹!” 卢刺史用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你们这一群群,三十多个人,跟我说都是杀人凶手?一百个胡人都不够你们杀!” 卢杨吹了吹胡子,他气愤的坐了回去。 而堂上站着的众人,纷纷交换了一波眼神。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要来也是我来!” “放屁!我也接受过夏荷姑娘的恩惠,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一群大男人在相互瞪眼斗法,好不热闹。 站在最前面的春花姑娘则是欣慰的笑了。 “夏荷,你看到了吗?你帮助过的人们,都念着你的好呢。” 卢刺史见到狄仁杰和宋真一起回来了,他不禁虎躯一颤。 “那个,怀英,你回来得正好,你来处理一下,我去解手。”卢杨只想着赶紧尿遁。 不料,宋真却大喊一声:“卢刺史,等一下。” 卢杨皱着眉,不知何意。 “卢刺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能证明胡人是自然死亡的,是不是就能放了夏荷?” 卢杨不太相信他的话:“胡人是死在夏荷的房间里,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不是她杀的还会有谁?” “我说了,是自然死亡。” 卢杨大大咧咧的坐了回去,他倒是想看看,宋真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好,倘若你真的能证明,那我便如实上报,放了夏荷。” 狄仁杰疑惑地望了眼宋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宋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卢刺史,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请几位公证人。” 卢杨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你罢,请多少个都没问题。” “好。”宋真转身朝身后来顶罪的三十多人说道,“你们先退到后面去,接下来的画面有点血腥。” 田七大声道:“郎官,俺不怕血腥,俺本来就是杀猪的。” 【冷知识:唐朝就已经开始称呼猪了。唐代《云仙杂记》引《承平旧纂》:“黑面郎,谓猪也。”】 宋真不予理会,微笑着说:“听话,出去。” 田七憨憨的摸了摸脑袋:“好的,俺最听话了。” 宋真面向卢杨提出了要求:“卢刺史,我需要封丘县最好的郎中,对了,让他顺便拿明堂图过来。请验尸官张三、李四入堂。还有,准备好刀和锯子。” 狄仁杰马上去安排,让人到城东部的立善堂去请上官郎中。 至于张三、李四,这两人通知一声便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王五、赵六、田七他们心里,却感觉度日如年。 “田七,你说这个郎官,能帮夏荷姑娘洗脱罪名吗?” “俺看这郎官眉清目秀的,长得好生俊俏,想必是个好人。俺相信他。” 王五插嘴:“如今没有法子了,只好寄希望于小郎官。” “唉。”众人哀叹,可惜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张郎中很快便被官府的马车接送抵达,而张三、李四还在家里磨磨蹭蹭。 他们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啊?这几天怎么老是召唤我等,比以前半年的工作量还大,他们都想撒手不干了。 钱没多少,又遭受职业歧视,这脏活谁爱干谁干去。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人到齐了。 上官郎中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他一来就闭目养神,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不知道官府召唤他是何用意,他以为是帮哪个郎官号脉的。 然后,他看见一具尸体被抬了上来。 上官郎中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卢刺史,我只给活人看病,如果是死人的话,恕老夫无能为力。” 宋真眉头一挑:“人都死了,还需要麻烦你吗?” “这位郎官,你的意思是?” 宋真邪魅一笑:“我只是让你过来,欣赏一下,‘活剥’死人,‘生挖’人心。” 众人吓得脸色一白。 第26章 解剖巨人观 【温馨提示:本章高能!胆小者慎入。】 宋真望了眼天空中的太阳,午时三刻应该到了。 “我,我现在去解手,还来得及嘛?”卢刺史捂着鼻子小声问道。 宋真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不行,卢刺史你是主判,你必须在场见证。” “那我把夏荷放了还不行嘛?”妈的太臭了,卢刺史直呼受不了,这里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宋真再次微笑道:“不行,卢刺史曾说过,办案要严谨。” 严尼玛!我何时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白布掀开,尸体现出原型的时候,张三和李四马上捂着嘴,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 你特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他们验尸也有数年,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尸体。 上官郎中则是两眼一闭假装晕了过去。 由于胡人尸体已经被收藏了好几天,哪怕地下义庄保存尸体的条件再良好,也不如后现代太平间。 胡人尸体四肢和躯体开始小幅度膨胀,皮肤呈污绿色。 只见胡人整个脸轻微肿大,眼球突出吊在外面,嘴唇变大外翻,早已没了之前的模样。 估计他xx过来都不认识。 开始验尸之前,宋真安排胥吏在大堂之上焚烧苍木、皂角祛除臭气。 卢刺史欲哭无泪,妈的遭罪,还是很臭啊。 宋真距离尸体最近,他强忍住恶心,一把将布全部掀下来。 哗—— 站在门外围观的人,纷纷感觉到生理和心理不适,别过头去吐。 狄仁杰捂住口鼻,艰难的挪动着身体走到宋真身边。 “这尸体都变成这样了,你确定还要那啥嘛?” “我确定。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夏荷姑娘的清白。” 宋真上前拱手道:“请卢刺史下来见证!” 草! 卢杨心里早已骂了宋真老祖宗不知道几百次,他无奈之下,只好脱下乌皮六合靴,将袜子绑在脸上,遮住口鼻。 也许,咸鱼味道能减缓尸臭? 宋真回身时,却看见春花姑娘跑了进来,她的手中攥着一个面纱,将其交到他的手里。 春花姑娘的眼角不小心瞥到尸体,回去的半路吐了。 宋真将面纱系在脸上,有一股淡淡的女子体香,还有胭脂粉的清香。 他调整呼吸,将张三拖了过来。 “过来帮忙!” “我,我不去!死都不去!” “你不是会杀猪吗?” 张三欲哭无泪:“猪跟人一样吗?” “呃”其实,还真的差不多,都是妈妈生的,都是哺乳动物。 场面顿时僵住,由于张三和李四的不配合,导致工作无法继续进行。 无奈之下,宋真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 由于他不是医学生,他不知从哪里下刀。 这时,有人大声喊道:“郎官,俺是杀猪的,让我来,切勿脏了你的手。” 宋真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个壮硕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俺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叫我田七。” 在唐朝,普通人是不配拥有姓名的,古代所谓的“百姓”,不过是唐太宗编撰的《氏族志》里面记载的有爵位家族,才配叫做“百姓”。 当官的为何整天喊着:“陛下不可与民争利”,你以为这个“民”是跟现在一个意思吗?不好意思,跟大部分人都没关系。 只有那群有名有姓的贵族才配叫“民”,其他人真的不配。 所以,各位彦祖啊,无论我们现在怎样,我们的祖上必定都曾经辉煌过,才能延续至今。 祖上没阔过的,早就断代了。 “田七是?身上没伤口?”宋真让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的。” “好,那你来。” 田七来到尸体身边,他拧眉打量了一下,然后疑惑的扭头问道:“郎官,你打算要哪个部位?” “”草,还哪个部位?我拿回去煮吗? “呃,挖心。” “好勒。”田七正准备下刀,却被宋真拦住了。 宋真递给他一双手套:“戴上这个,防止细菌感染。” 这是一双特制的手套,表面涂有桐油,防水的,跟油纸伞表面一种材料。 应该能抵挡一下下?宋真也不确定。 田七朝尸体鞠了一躬,戴上之后手套之后,他高举着刀,大喝一声。 “等一下!”宋真被他这阵势吓坏了,“不是让你剁了他,你轻点,切肉,懂吗?” “哦。”田七憨憨的摸了摸脑袋。 宋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真是人才,大心脏啊,真不怕臭不怕恶心吗? 于是,他左手扶住尸身,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正准备一刀划过。 “等一下!先放气,小心点,别特么的整爆炸了。”宋真提醒一句,他按压了一下尸体隆起的腹部,指了指一个位置,示意田七戳这里,然后赶紧离远点。 “那个方向的吃瓜群众快散开,散开!” 田七本来不怕的,听宋真这么说,还真怕了,他谨慎的捏着刀,然后扑哧的戳了一下。 戳了就跑!真刺激! 顿时,胡人腹部有一股绿色气体喷涌而出,众人尖叫。 见不再发射气体,田七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官,可以了吗?” “你去。” 不得不夸,田七经验丰富,手法十分精湛。 很快,尸体胸口的皮肉被平整划开,露出了里面的脏器。 宋真捂住口鼻走过去瞄了眼,还好,腐烂程度没那么夸张。 尸体只是轻微巨人观,还有得救。 这不得不夸下地下义庄了,温度很低,再加上如今是冬季,所以尸体的腐烂日程被推迟了不少。 “你知道心脏在哪里吗?” “猪羊的俺知道,俺没杀过人,不知道人的心在哪。”田七一脸憨笑。 宋真走到早已“晕”过去的上官郎中身边,他踹了一脚喊道:“起来。” 上官郎中继续装死,宋真让狄仁杰将旁边那盆水端过来,一把浇了过去。 “竖子!”上官郎中再也不能装了。 “明堂图带来了吗?” “你惊醒老夫就为了这个?”上官郎中愣住。 宋真微笑:“不然呢?” “……”上官郎中骂骂咧咧的从包裹里拿出明堂图。 在唐太宗时期,便已经有了人体解剖图,名叫明堂图。 田七确认位置后,他拿起锯子,开始割断死者胸骨。 然后扒开肺,心脏便显露出来。 “亲爱的卢刺史。” 卢杨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听闻这一声唤,他虎躯猛地一颤。 “干嘛?” “过来,见证一下。”宋真还将上官郎中强行拉了过来,“上官郎中,理论赋予实践,这种机会可不经常有啊,好好看,好好学。” 卢刺史的脚步十分沉重,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到了。 妈的好臭,比刚才臭了一万倍! 卢刺史顿时感觉咸鱼都不香了。 “能不能,将他的脸蒙住,好可怕。”他颤抖着声线说。 人就是这样,越害怕的东西,就越忍不住自己去看。 狄仁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几张白布,将整个尸体除了胸口处都遮掩起来。 卢刺史和上官郎中这才舒了口气,不适感缓了不少。 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胡人脸上的白布突然落地。 他瞪大着双眼,“直视”着众人。 第27章 无罪释放,夏荷姑娘平冤 “啊!” 上官郎中又晕了过去,这次是真晕的,他老人家受不了了。 宋真摆摆手让张三、李四将上官郎中赶紧抬走。 “大家请看,这里,就是心脏,也叫方寸之地。”宋真指了指介绍道,然而没几个人想看。 “本次解剖尸体,是为了验证,死者是自然死亡的,并非夏荷姑娘所害。”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快点。”卢刺史不耐烦的催促,真是草了,他一刻钟都不想待在这里。 宋真指导着田七将心脏小心翼翼的割了下来。 他将心脏握在手里,递到卢刺史面前。 你特么 卢刺史脸都黑了,这小子,比那个头铁的狄仁杰还要可恶! “卢刺史请看。” 卢杨定睛一瞧,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内部破裂开了?” 我焯! “还真是!”卢刺史惊叫一声,他刚刚亲眼所见,宋真没做什么破坏性动作啊。 而且,断处是不平整的,根本不像被刀划开。 也就是说,死者心脏内部破损,才是他的真正死因。 “卢刺史,我说了,夏荷姑娘不是凶手。这下可以证明了?” 宋真微微一笑:“卢刺史总不会相信神鬼玄幻?” 武林内功高手?隔山打牛?别逗了。 再说夏荷姑娘一个弱女子,她哪里懂得这些? 卢杨深深地望了眼宋真,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有点搞,但本事还真不小。 “你是怎么猜到的?” 宋真将心脏交到田七手上,让他向众人展示了一波,包括门外围观的群众。 众人直呼“你不要过来啊!” 他一边摘下手套,用醋洗手,一边说道:“死状。” “死状?” “没错,临死前,死者紧紧捂住胸口,最后倒地不起。” 卢刺史不解,他也去过案发现场勘查,没看出有什么门道啊。 “我从地上的尘灰判断出,死者死亡时,是右手捂住胸口的。” 宋真自信一笑:“不信,你可以传召夏荷姑娘,问一问她。” 夏荷姑娘被一名狱卒带了上来,她下意识瞥了眼尸体,顿时被吓坏,脸色青白。 “夏荷,我问你,死者倒地之前,是不是右手捂住胸口?” 夏荷支支吾吾,她摇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春花姑娘都快被急死了,你在干嘛啊?人家宋郎为了给你平冤昭雪,强忍住恶心反胃,当众剖开尸体,你就这个回答? 卢刺史刚想说话,宋真伸出右掌打断了他。 宋真定定的望向夏荷姑娘,柔声道:“你再好好想想?” 夏荷姑娘闭上眼睛,神情有些挣扎,很显然,她真的不想回忆起那一幕。 一会儿后,她重重的点点头回答:“是的。他倒下的时候,的确是右手捂胸,前胸着地。” 接着,她眼眶一红:“我,我也不知道他死了啊。我真不知道。我,我还将他拖到床上” 宋真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夏荷姑娘哭得更凶了。 门外众人同时红了眼眶,春花姑娘冲进来,将宋真和夏荷姑娘抱住,一起哭。 “我焯!好白的洗面奶!”宋真被挤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卢刺史对煽情的一幕无感,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不过,该问的东西,还是得问。 “仅凭死者倒地姿势,就能判断出死因?” 宋真把头伸出来,离开了两位女子,他再度恢复了自信的神态。 “当然不止,死者的死状跟别人不太一样。” “第一,死者死不瞑目,说明大概率是猝死,也就是暴毙身亡。双目瞳孔扩大的速度非常不合理。” “第二,全身发白,身体僵硬,敲击胸口处有沉闷声,说明里面可能有积血。” “第三,就是常理性判断,死者表情痛苦狰狞,且身体有不规则卷曲,说明死亡时有过肢体抽搐。” “还有”【编不出来啦。(︿)】 夏荷姑娘猛然抬起头说道:“没错,他倒地的时候,确实是在浑身颤抖。当时我以为” 听了宋真的一番长篇大论后,卢刺史暗暗点头,他好奇问道。 “你学过岐黄之术?”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知识?” “别人教的。” “”卢刺史无语,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证明了死者并非因为外伤而导致死亡,那夏荷就无罪释放。” “好啊——”门外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感激的看着大堂中央的那位高达俊俏的年轻男子。 如果没有他,夏荷姑娘大概率会被屈打成招,最后以命偿命。 其实,宋真还有一个疑惑,他没有提出来。 就是夏荷姑娘在看到胡人倒地抽搐的时候,为什么会把他搬到床上,还主动褪去了他的衣物?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害怕尖叫吗? 最大的问题就是,尸体发现时,是头面朝下,并不是仰躺。 为什么呢? 宋真回头望向朝自己跪拜的夏荷姑娘,他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罢了,有些事情没必要太较真,就这样。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需要努力的活着。 “卢刺史,那,那个,怎么办?” 卢杨瞪了胥吏一眼,他怒斥道:“什么怎么办?你小子来问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啊,怎么?你想搬回家供着啊?” 【冷知识:“小子”在唐朝属于芬芳,与叼毛同义。】 大唐国力盛强,很多小国人民慕名而来,只有求学生,没有留学生。 有正当理由的外国人到东土大唐学习、贸易,来者是客,我们欢迎。 不来拉倒,你特么爱来不来,我泱泱大唐,求你来啊? 来了,就得遵守《永徽律疏》,人人平等,盗窃坐牢,杀人偿命。 当然,昆仑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权。 由于胡人没有登记资料,尸体这么多天也无人认领,于是当作那啥,被埋进了乱葬岗。 并不会因为他是胡人,而特别对待。 “呃”胥吏愣住,似乎今日的卢刺史有些暴躁啊。 现场消毒的事情,不需要宋真叮嘱,官府自然会处理。 古代瘟疫这么多年,古人自然积累下经验。 至于田七,宋真让他现场揉搓碎蒜末,再用热醋洗洗手,还有记得拿苍木熏一熏。 宋真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个时代又没有消毒水。 幸亏死的是胡人,要是本地人的话,宋真就没有机会解剖尸体了。 狄仁杰走到宋真身旁,与他一起欣赏唯美的日落。 “幸好夏荷姑娘遇到了你。” “我也觉得。” 遇见宋真,确实是夏荷姑娘的福气。 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她大概率会被判处死刑。 在这个时代,仵作验尸不专业,也没几个官差会联想到,心肌梗死这种病症。 如果没有从后现代穿越而来的宋真。 如果宋真那天晚上没有在会春坊留宿。 如果不是宋真机缘巧合下了解过心肌梗死的症状。 如果,如果,如果 宋真摇摇头笑了,呵,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这一切因果,夏荷姑娘最应该感谢的。 应该是她八年如一日的善良。 第28章 劝说夏荷姑娘转型 见此美景,狄仁杰不由得感叹一句:“可惜了,阎尚书走得太快,不能欣赏到这一出好戏。” 宋真瞥了眼他:“你是嫌阎尚书活得太久了是?” 狄仁杰愣住,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由于本案纯靠宋真的现代医学知识,不存在什么案情推理,所以狄仁杰没帮上什么忙。 会春坊疑案,就告一段落了。 夏荷姑娘为了感谢宋真和狄仁杰做出的努力,她特意花了大价钱,在会春坊宴请二位。 应该也没花几个钱,毕竟有员工内部价。 夏荷姑娘端起酒杯,她深深地凝望着宋真。 “阿奴,谢谢二位郎君救命之恩!”她的声音哽咽,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宋真见状,赶紧将她扶起:“唉,快快请起,这是分内之事,不必行那么大礼。” 春花姑娘娇笑道:“夏荷妹妹,你光是用嘴巴感谢,没点实际行动怎么行?” “?”喂喂喂,搞什么?玩以身相许那一套是? 听到春花姑娘的这句话,夏荷姑娘俏脸红了下,她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宋真,见其一本正经,很快便垂下眼眸。 “夏荷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夏荷表情怔了怔,她摇摇头,还能有什么打算? 她背后站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呢,她只好更加努力的工作。 不过,因为她上个客人死在她房间里,很多男客十分避讳,连续几天都没人光顾了。 宋真夹了块生鱼片,含在嘴里模糊不清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转型?” “何为转型?” “从卖身不卖艺,变成卖艺不卖身。” 夏荷姑娘犹豫了,她是精通琴棋书画不假,甚至歌舞乐器也十分擅长,简直是个全能选手。 但是,这些技能的变现实在太慢了。 如果在会春坊只做表演的话,基本上只能领死工资。 出局接客就不一样了,可以领到70的报酬,达到一定次数后还能有提成。 唐朝的青楼,基本上没有逼良为娼。 你想赚大钱,那就学习一下夏荷姑娘。 说起来,夏荷姑娘的第一次,就是失身于一个负心汉身上。 这叼毛在会春坊白吃白住白嫖好几个月,最后拍拍屁股一去不回了。 导致夏荷姑娘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一见钟情,从此萍水相逢。 春花姑娘站起来想敬酒,宋真摆摆手说自己不饮酒。 不是他不喜欢喝酒,而是 唐朝的酒太几把难喝了。 这个时代由于酿酒工艺落后,只能喝浊酒。 顾名思义,就是浑浊的酒。 有多浑浊? 浊酒采用粮食作为原料,酿出来的酒特么居然是浅绿色的,而且浑浊不清,关键是表面还漂浮着一层诡异的杂质。 喝起来毫无后现代的浓香或者酱香,只有淡淡的酒味又夹杂着酸味。 宋真第一次喝唐朝的酒,马上吐了起来,味道奇怪,入口后有异物感,简直受不了。 也许有人会说,我在乱编。 且看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绿蚁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绿色泡沫和酒渣,你们细品。 说完酒,再聊聊唐朝的茶。 简直是特么的黑暗料理,宋真身为一个桂省人,喝过油茶的都顶不住。 主要是他们,什么玩意都爱往里面加。 那没有饮料,宋真怎么满足口腹之欲呢? 那就是喝山泉水,唐朝不像后世,全天然无污染山泉水,比农夫三拳还要甜。 你还别说,喝了真挺上头的。 虽然饮料不行,不过菜肴还是十分美味的,除了烹饪方式单一以外,基本上不是蒸就是煮。 特别是面食,馄饨和饺子简直是一绝。 由于大唐信佛的人较多,信佛自然不能开荤腥,于是琢磨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斋食。 加上胡饼的传入,基本上大唐人的主食就是面食。 酒足饭饱之后,宋真偷偷将夏荷姑娘拉进一个房间,惹得她心跳如鹿撞。 宋真一看她又脸红了,就知道这小妮子想歪了。 他解释道:“小娘子,你别误会。我此番找你来,是想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决心转型?” “卖艺不卖身吗?”夏荷姑娘苦笑着,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谁又愿意拿身体去换取贱银?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不过你可以放心。别人会的东西,我会。而我会的东西,别人绝对不会。”宋真拍拍胸口,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自信。 自信源自一千四百年的璀璨文明。 “那阿奴,便相信小郎君了。”夏荷姑娘掩嘴轻笑,花枝乱颤,波浪起伏。 宋真不由得噎了口唾沫,他随后摆了副正经的表情说道。 “你会奏乐吗?” “会。” “你会歌唱吗?” “会。” “你会舞蹈吗?” “会。” 宋真愣住:“你怎么什么都会?” “嗬嗬嗬。”他这副憨样,惹得夏荷姑娘再次花枝乱颤。 “你先表演一个节目给我看看。” 夏荷姑娘点点头,她稍微整理下衣裙,开始翩翩起舞,她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从未离开过。 不得不说,舞蹈动作虽然不复杂,但是胜在优雅,仪态万千,楚楚动人。 宋真算是深刻体会到。 什么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这里有两首曲子,你听一下。” 宋真拿起琵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瞬间进入状态。 轻快愉悦的琴声在他的指尖跳动,回荡在这个房间里。 然后,宋真抬起头,朝夏荷姑娘微微一笑,他的右手指尖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面部,连续三段拂手拨弦。 这种大胆的技艺手法惊得夏荷姑娘瞪大了双眼。 但是很快,她便被欢快的音乐节奏带动起来。 宋真弹奏的是宅男神曲《极乐净土》。 他当年在大学里便是凭借着这一曲的舞蹈在比赛中获奖的。 他是领舞的,一个男生跳得比身后五个女生还要风骚。 对于这首曲子的舞蹈,他自然是记忆犹新。 也许有彦祖会问,食不食油饼?为什么要教她们岛国音乐? 还好,师唐长技以还唐。 宋真心里暗道:“嗯,主要是音乐无国界!” 他站了起来,然后抱着琵琶开始舞动。 如此反差的一幕,直接让夏荷姑娘怔在原地。 “想不到,小郎君居然还有这一面。”原本她以为,宋真会是个做事严谨的闷骚男,想不到舞起来,比自己还骚。 随着承前启后的拂三弦,琴声骤然停止。 宋真放下琵琶,笑着问她:“如何?” 第29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夏荷姑娘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教练,我想学这个!”的迷妹表情。 宋真却摆摆手说:“现在允许你自由组队,去寻找队友。” 等了一会儿后,夏荷姑娘将五个女子带了进来。 全都是宋真认识的。 春华姑娘自然不会缺席,还有秋谷姑娘、冬雪姑娘,和胡琴、琵琶乐伎两个小妹妹。 “我先弹奏一遍,你们看看能学会多少。” 宋真分别用古筝、胡琴、琵琶演奏一遍,惊为天人。 不过,在弹奏古筝的时候,他冥想了一会儿。 因为唐朝的筝只有十三弦,而后代基本都是二十一弦。 他需要在脑海中转换一下音阶定弦。 不过,宋真发现,这个时代的筝虽然跟现代岛国同样是十三弦,不过琴弦略细,音色不至于跟岛国那样阴森森。 六位女子怔在原地,表情呆滞。 “宋郎,你到底会多少种乐器啊?” 春华姑娘在之前见识过宋真弹奏琵琶和胡琴,没想到连筝他都会? 会就算了,还弹得那么好,让不让人活了? 宋真眨了眨眼睛,笑着问:“你们这还有什么乐器?” “还有箜篌和尺八。” 宋真摇摇头说:“尺八吹的就算了,气跟不上。” “箜篌的音色挺适合这首曲子的。拿过来给我试一试。” 春花姑娘有些犹豫:“我们这没有多少人会弹奏箜篌。” “没事,我好久没玩箜篌了,就试试。” 宋真又在众女子面前秀了一把箜篌,她们已经很久没换过表情了。 “宋郎,你一个男子,怎会这么多乐器啊?” 宋真眉头一挑:“怎么?唐律规定男子不能弹琴?”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夏荷姑娘急忙点头哈腰道歉。 宋真不禁皱眉,难道岛国那一套礼仪方式,又是跟大唐学的? 宋真在房间里手把手教导几位美女弹奏《极乐净土》。 最后,他实在太困了,便躺下休息。 他不知道的是,他睡的房间,其实是夏荷姑娘的。 夏荷姑娘蹲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宋真的脸。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宋真救了她一命,她会将这份恩情永远留在心底,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她真的好想好想感谢他,可是小女子无以回报。 她一个风尘女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这副臭皮囊。 可是她从他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任何一丝对自己的欲望。 她既落寞,又失望。 落寞在她无法报答宋真对她的恩情。 失望在宋真没看上她,可能是嫌她脏。 她已沦落风尘,此生再无追求爱情的资格。 宋真今晚展现出来的精彩绝伦的乐技,将她尘封已久的心,再次唤醒。 他和她,拥有共同的爱好。 他的孜孜不倦,教导时的温柔体贴,他认真演奏的样子,无不让她怦然心动。 佳人爱才子,还是长得这么俊俏的才子。 可惜 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他那么好,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到他啊?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的眼角默默地流下了清泪。 夏荷姑娘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眉目间满是柔情。 这时,宋真却在梦呓,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手。 “李梦婷,我累了,你自己上来动一动。” “?” 夏荷姑娘抿抿嘴,她仰起头眼睛眨了几下,忍住不让泪再掉下来,随后,她笑靥如花。 她慌乱的抹去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 然后起身离开。 她站在门外望着他好久好久,最终,她鼓起勇气,还是合上了门。 宋郎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打扰便是最好的思念。 你我今生无缘,但愿来世再见。 咔—— 木门关上,房间重新恢复了宁静。 宋真的眼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颤了几下。 清晨,夏荷姑娘被歌声吵醒。 昨天晚上,是她这几天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她将纱裙披在身上,轻轻推开窗。 只见正对面窗户站着一个男子,他斜抱着琵琶,闭眼高声吟唱。 “穿越千年的眼泪, 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 哪怕一面。” 昨晚,宋真梦到前世女友了。 他们在梦里很快乐的玩耍,醒来后,却发现身旁枕席空无一人,宋真怅然失神。 他心中苦闷,于是拿起琵琶,弹唱一首《千年泪》。 以前,没觉得这首歌怎样。 现在一唱,真是草了,眼泪真止不住。 而且,如歌词所唱,这回特么的真是穿越千年了。 “前世未了的眷恋, 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 妈的,以前怎么没感觉这首歌这么好听呢?字字戳心,呜呜呜。 虽然阎立本的学生,是一个懂素描的穿越者。 但是宋真没抱多少希望,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前世女友。 即使她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梦”字。 他害怕到时候,会发现只是一场黄粱梦。 毕竟,他穿越回来盛世大唐就已经匪夷所思了,哪有两个人一起穿越的? 这剧情不比小说还要玄幻? 宋真之所以选择将后现代歌舞教给会春坊的女伎,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他估计阎立本不会将留言交到他学生手里,毕竟两个人不曾深交,淡如水。 人家也没有义务帮你做事嘛? 所以,宋真打算靠自己,他故意将后现代歌舞节目留下,并且,在开头夹带私货。 如果前世女友真的来到这个时代,如果她看到这个节目,她立即就会知道,自己也来了! 后现代的艺术风格与唐朝的有十分显着的区别。 而且,小说里的穿越者大多数是背诗装逼,有哪个像宋真一样玩这些花活啊? 宋真在节目的开头,就带着有浓烈的个人风格。 李梦婷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 别人她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这人是小黑子。 一曲罢了,宋真收起琵琶,他睁开眼看见夏荷姑娘怔怔的看着他,他朝对方微微一笑,转身合上了窗。 徒留下夏荷姑娘,在风中凌乱。 第30章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循循善诱了数日,几位女伎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极乐净土》的演奏。 毕竟是吃这口饭的,跟后现代人业务爱好不一样。 在夏荷姑娘等人的协助下,宋真还原了古乐谱。 由于距离730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曹柔还没有出生,所以减字谱尚未问世。 减字谱对于琴文化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宋真没有打算抢夺祖师爷的丰功伟绩。 所以,宋真用十二律定了曲谱。 黄钟、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共为十二律。 翻译难度极高,为了匹配,几乎是每弹奏一个音,根据高低来定谱。 从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宋真直呼学到了。 最好的学习方式,就是环境影响。 以前宋真在大学里学习古乐谱的时候,总是一知半解。 然而到了真正的古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跟你学习一门语言,到本地多交流的效率绝对会比你看书干瞪眼要高。 接下来,就是教导舞蹈环节。 夏荷姑娘几人都看傻了,她们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性别。 这个男子怎么跳得比她们女子,还要呃,勾人心魄。 泰裤辣! 舞蹈结束后,她们热烈的鼓起掌。 宋真喘着粗气,不禁郁闷,这副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幸好基础硬件超标,男人要有肉的地方,还是得有肉。不然的话,他真的很嫌弃。 “来,我现在分解动作,你们学习一下。” 决定跳舞的,有三个女伎,分别是春花姑娘、夏荷姑娘和琵琶女伎小妹妹。 两个花魁得益于身材好,大长腿,长相出众。 而琵琶女伎小妹妹则是因为,她弹不好,只能跳了。 不过,她站在中间,青春活泼的形象倒是给节目增添不少看点。 宋真眼花缭乱,不行了顶不住,太震了!太摇了,太抖了,视觉效果十分大摆锤! 米娜娜穿越大唐,不过如此。 想必,一定能给大唐绅士们带来特别的惊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两周半。 宋真一直泡在会春坊,从未离开过。 因为没啥大案子,狄仁杰便没有打扰他,家常伦理的小事他来解决。 今天,却有人报官,说自己家里的井水太臭了。 原本狄仁杰没当回事,他例行到现场勘查。 当他走进水井,浓烈的腐臭味让他不禁捂住了口鼻。 “这股味道”狄仁杰瞳孔一缩。 不就跟上次解剖胡人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差不多嘛? 这是尸臭! “快!叫不良帅回来!” “是!” 此时的宋真,正在使用古筝弹唱另一首曲子。 音调婉转动人,让人听了之后不禁被带入故事之中。 宋真富有磁性的声音徐徐响起。 “是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 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宋真打算教给她们的另一首节目,正是《牵丝戏》。 因为是古风歌曲,歌词容易被古人理解,你要是唱《死了都要爱》,估计大唐人听了一脸懵逼。 宋真将后现代的歌词用大唐语言唱了出来,可能押韵不是那么完美。 突然,他停下了弹奏,他抬起头,表情顿时变得感伤。 歌声先起,乐声伴后。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春花姑娘瞪大了双眼,天啊,居然是女声? 啊这 一个男人是如何发出女声的?温柔甜美的声线,让她一个女子都自残形愧。 宋真并没有用戏腔演唱,而是娓娓道来,带着一股哀怨的女声。 因为,唐朝还没有形成戏曲,你让春花姑娘她们唱戏腔,太为难了。 哀怨凄婉的歌声,让听者男默女泪。 会春坊老板很懂做生意,美女老板得知宋真在教导花魁节目,于是给钱,让宋真几人转移 到舞台上进行。 宋真原本不想接单的,可是老板人美心善,她给得实在太多啦! 每三天一贯钱的报酬,周薪两万,尼玛谁能拒绝得了? 自从教学在舞台后,吸引了不少客人慕名而来。 他们亲眼见证着一个节目从零到无,特别有成就感。 美女老板甚至搞起了众筹,让客人捐款,为节目加油鼓励! 打赏前几名的大佬,可以获得首次演出的前排门票。 美女老板实在是太懂赚钱了,怪不得会春坊都有了长安分部。 宋真怀疑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者。 经过一晚深入交流后,发现并不是,宋真不由得大失所望。 别看宋真工资三天一贯,其实会春坊根本不亏,甚至赚得更多。 “宋郎,当家的唤你。” 宋真闻言后,他离开舞台,径直走向二楼的雅间。 夏荷姑娘一脸哀伤的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嘴里喃喃道:“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可是,你会记得我吗?” “小郎君,要不要节目冠你的名字?”美女老板名叫长孙岚,一听这姓氏,就觉得不简单。 长孙岚身材丰腴而不肥胖,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一股世家女子独有的优雅。 最致命的是,她浑身散发出的成熟风韵,让人禁不住想要采摘品尝。 据说还是个寡妇? 古人有云“疾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现在时代不一样啦,听到你是未亡人,更加兴奋了! 宋真目不斜视,看似看脸,实则 别误会,这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可以。那便多谢小娘子了。”宋真叉手行礼。 “嗬嗬嗬,各取所需。”长孙岚的葱指微微拂过宋真的身体,一双丹凤眼似乎包含着各种风情。 宋真两个头一个大,妈的顶不住啦! 他心里默念着“李梦婷”的名字,清心寡欲。 这时,一位女伎敲了敲门,她娇声唤道:“宋郎,外面有郎官找你。” 宋真细节压枪,他站了起来。 “不良帅,狄法曹喊你过去。” “来了。” 宋真跟诸位姑娘拱手告辞,随后上了官府马车。 距离案发地点还有百米,他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怎么回事?”宋真赶紧下车跑过去皱眉询问。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不知,无人敢下去查探。” 绝对是尸体的腐臭味,就是不知道,是动物尸体,还是人的尸体。 第31章 卢刺史,别走了回来吧 宋真回头望了眼躲在一旁的胥吏,那俩小伙子赶紧缩了缩身子,心里直呼“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直到宋真离开了目光,他们方才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这叼毛又瞪了过来。 狄仁杰也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二位。 “狄法曹,我家婆姨要临产了,我,我想回去看看她。” 【婆姨:唐朝庄稼汉对老婆的称呼。】 “我家那位也快生了。”另一位胥吏急中生智,赶紧说道。 狄仁杰皱着眉头:“你们的妻子是同一个女子?” “啊对对对。”两人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不是不是。” “那还不快过来?” 两位胥吏紧紧捂住口鼻,颤抖着双腿靠近水井边。 “你们下去把尸体捞上来。” “啊?”不是,大哥你来真的啊? 请问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一旁的宋真从马夫手中接过火把,他屏气探下身子照了照。 由于水井太深,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觉得很臭。 “是人还是畜生?” “不知道。”宋真摇摇头。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必须下去把尸体打捞上来,才能辨别。 可是,这两个怂包又不愿意下去。 宋真将随身携带的自制口罩戴在脸上,顺便给了狄仁杰一个。 这是他让夏荷姑娘帮忙做的,表面还有她绣的荷花。 不是医用口罩防不了什么,最多去去味。但也能用,只要隔段时间喷点西域香水就好。 “算了,我下去。”宋真脱下外套,捏着鼻子正欲往下跳。 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 “郎官,你怎么在这?” “?”宋真回过头,就看见了那个憨厚的老实人。 老实人名叫田七,职业:杀猪。 围在门口的胥吏见田七跟两位大佬认识,于是放行。 田七兴冲冲的拿着杀猪刀跑了过来,宋真赶紧往后跳了一步。 “你,你先把刀放下,好好说话。” “哦。”田七憨憨的笑了笑,他直接把杀猪刀插进裆部。 “?”好家伙,不怕原地修炼葵花宝典? “郎官,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田七自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不过他倒是不介意。 他是从雍丘县逃难过来封丘县的,家里人全饿死了,当时整个村子满大街到处都是尸体,腐臭味比之更甚,闻习惯了。 然后,他在逃难的时候,路上捡到了一个小女娃,见其可怜,便一直带在身旁。 再然后,小女娃被夏荷姑娘收留,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住在府邸,便跟其他男人一起在城外搭了间茅屋挤挤,凑合一下。 由于他力气大,而且胆子大,不忌讳什么,便每天帮人杀杀猪,杀杀羊什么的,赚点碎钱。 田七虽然憨,但是他不傻,他从宋真的脸上看出了什么问题。 “是不是井底下有东西?” “是,有个尸体。” “那俺下去帮郎官捞上来。” 宋真打量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目前来看,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下井前,他刻意嘱咐道:“记住,紧闭口鼻。” 田七绑好绳子,他憨憨的摸摸头说:“知道啦,郎官。” 扑通一声—— 田七没有废话,直接跳了进去。 “嘶——这个田七真的超勇哦。”宋真不禁感叹道。 不一会儿,井中传来声音。 “郎官,找到啦!” 狄仁杰赶紧将胥吏们唤过来:“快,把人家拉出来。” 包括门前拦人的胥吏,一共五个,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拉不起来。 “力微,饭否?” 拉着田七这个身高一米九,两百斤的河南大汉,有点吃力。 宋真赶紧朝围观群众招手大喊:“快,来几个真正的an。” 古代农民一般都十分淳朴,他们想都没想,直接跑过来帮把手。 “一二一!一二一!用力!” 喝—— 田七人没出来,尸体一半腐肉,一半白骨的头先冒出来了。 草! 胥吏们和热心群众吓得松开了绳子,落荒而逃。 幸好田七另一只手已经攀住了井边。 “我特么让你用绳子绑住尸体?没叫你把他抱出来!” 田七憨憨的摸了摸头不作回答,只是笑着。 这间房子的主人吓坏了,特么的,井里什么时候有死尸了? 一想到,自己喝了这么多天的尸水,忍不住干呕。 太恶心啦! 主人让下人安排田七去洗个澡,再给他换上新衣服。 宋真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他的眉目十分凝重。 因为在水里浸泡多日,所以基本上没个正常模样,全身百分之七十都腐烂了,而且见骨。 但是,怎么总感觉这具尸体有点眼熟? 卢刺史正在马车上,心情愉悦的吹起了口哨。 妈的终于离开那个封丘县了!他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便坐车跑路。 前些日子,解剖那具胡人尸体让他一周都吃不下饭,更是噩梦连连,一闭上眼睛就是胡人瞪大着双眼看他。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最可恶的是,宋真这小子还嘻嘻哈哈的说,减肥不好吗? 好你个大头鬼! 一想到大头鬼,卢刺史不禁浑身颤抖。 马车距离封丘县越来越远,卢杨的心情直飞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就在这时,马车急刹,卢刺史一个坐立不稳跌落在地上。 他扶了扶歪的官帽,大声呵斥:“怎么回事?” “阿郎,官府来人。”(大唐对男主人没有老爷之称) 卢刺史皱着眉拨开马车轿帘,见是个小胥吏,他威严的问道:“做事毛毛躁躁的,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遇到事情不要慌,淡定,要淡定,知道嘛?” 胥吏喘着粗气说:“卢,卢刺史,封丘县又发生了一件命案,麻烦你回去一趟。” “” “卢刺史,你有听到吗?” “” “卢刺史,话已传至,小的先走了。”胥吏见卢刺史脸色不太好,他赶紧开溜。 彼其娘之!!! 卢杨无法淡定了,他重重的跺了脚!然后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想吐血,特么的好不容易刚跑路,又要回去! 搞什么飞机啊?怎么天天有命案发生? 卢杨不禁想起一个人,自从宋真出狱之后,隔段时间就死个人。 封丘县之前两年半,死的人都没这阵日子多。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瘟神?”卢杨撇撇嘴。 他听说有一种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晦气得很! “不行不行,得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卢杨受不了啦!他要向上面写信! 加急!加急!十万火急! 求求了,赶紧把宋真的良民身份恢复了。 再这样拖下去,老夫这身老骨头真的遭不住啦。 吐槽归吐槽,该干的工作还是得老老实实做。没办法,谁让他是刺史? “掉头,回封丘县。” 第32章 你小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卢刺史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他身边的胥吏推开围观群众。 “怎么回事?” 宋真表情凝重的让过身子:“卢刺史,你看。” 草! 怎么又给我看这种恶心玩意! 卢刺史看到的第一眼,马上把隔夜饭都吐了。 妈的比胡人尸体还要恶心。 他根本不敢看第二眼,因为再看一眼就会 “你小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宋真掩嘴偷笑,随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状态,他刚才让人回会春坊将他的工具箱拿过来了。 他紧了紧口罩,然后戴上防水手套。 “田七,戴上这个,过来帮下忙。” “好的,郎官。” 田七跑过去,接过防水手套,十分熟练的戴在手上,一回生两回熟嘛。 两人将尸体抬到阴凉处,胥吏早早便在地上铺好了席子。 “怀英君,帮忙记一下。” “好。” 宋真深吸一口气,他含了块生姜,闭气。然后伸手摸向尸体的头部。 “尸体,男性,年龄未知。” 狄仁杰打断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是男性?” 宋真没好气的指了指,这么小条坤坤你看不见? 狄仁杰尴尬的笑了笑。 被泡肿了还那么小,有点寒碜了。 不过,有可能是被啃了半截。 宋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尸体身上,他沉声道。 “尸体腐烂不堪,头部近半见骨,颅内组织化脓融化。” “眼球脱落一颗,耳朵尽数不见,鼻脱离,口部腐烂露齿。” “脸部尽毁,无法辨认真容。” 他扒开皮肉仔细看了看:“头部皮肉和白骨未见伤痕,死因大概率不是头部重击。” 然后,他望向胸口,早已露出了森森白骨,里面的脏器估计都跟井水融合在一起了。 等一下! 宋真眯起了眼睛,他拨开血肉,突然注意到,死者胸前左下倒数第二根肋骨,有刀划痕! 这说明什么? 很有可能,这里就是致命伤! 于是,他赶紧让田七帮忙,将胸口反转过来。 果然! 在其背后处,有一道伤口,幸好这里没有完全腐烂!依旧可以清晰看到。 宋真先抛下这处地方,检查别处有没有其他新的发现。 “都没有问题!” 说明,死者的死因,有十分大的概率,就是被人从背后用刀剑穿胸而过。 见宋真突然沉默不语,狄仁杰不敢打扰。 “是谋杀,不是自杀。”宋真站了起来,缓缓道,“而且,根据伤口腐烂程度,死者应该是被杀死后一段时间,丢入此井的。” 宋真指了指死者胸前的肋骨,扒开血肉后说道:“你看这里,有刀划痕。” “再看背后,伤口清晰可见,并且,脊椎处也有划痕。” 根据《洗冤集录》里面说的:“尸首坏烂,被打或刃伤处痕损,皮肉作赤色,深重作青黑色,贴骨不坏,虫不能食。” 也就是说,被人用刀剑所伤的部位,不容易腐烂。 原理是什么?可能是有金属物质渗入,蛆虫不喜欢吃。 狄仁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死者是死于别人背后捅伤?” 宋真眉头一挑:“正面和背后,有区别吗?” 确实,对于这件案子来说,因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不管是正面还是后面,都没有关系。 只需要知道一点,死者是死于刀剑穿胸,就足够了。 不过,宋真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你看伤口形状便知。” “背后伤口面积大,胸口伤处面积小,且切口平整,说明,是用直刃刀剑所伤。” “懂了。” 田七啪啪啪的鼓起掌来,惊起一波汁水。 草! 你干嘛? 宋真和狄仁杰赶紧跑远点,没事鼓什么掌啊? 田七也许是意识到什么,于是憨憨的笑了。 “郎官,你实在太厉害啦!”在田七心里,宋真简直是神人。 没杀过几个人,肯定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厉害厉害。 但是,狄仁杰却眉头紧皱。 这次验尸,看似有所收获,实际上什么关键信息都没有。 首先,死者身份是谁?不知。 第二,死者被何人所杀?不知。 第三,死者为何被抛尸此处?不知。 卢刺史躲得特别远,都快到院子门口了,他满脸嫌弃的说:“行了,既然是一桩无头案,把那啥赶紧埋了。” 眼不见心不烦,卢杨现在只想跑路。 宋真再次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亲爱的卢刺史” “你别叫我!” “这只是初检,尸体还要再次复检才行。” 卢杨一听,心提了起来,你小子,不会又搞当众剖尸? 别搞了哥,老夫真的怕了你。 不过,卢杨随后想到,大唐不允许轻描淡写以无头尸的理由结案,如果地方官无法处理疑案,大理寺会出手。 他吞了口唾沫,感觉口干舌燥的。 卢杨接过马夫递过来的竹筒,刚仰头想一饮而尽,随后余光不小心瞥到那口水井 他犹豫了。 妈的,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我先走了,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协助狄法曹,知道吗?” 胥吏鄙视的望了眼卢刺史的背影,走走走,你个当领导的好意思先打卡下班? 卢刺史走后,宋真回过头,一直盯着那口水井。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导致水井周边的痕迹已经被天气磨平了,就连院子,也看不出任何过去的足迹。 狄仁杰走到房子主人面前问道:“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井水熏臭的?” 主人哭丧着脸回答道:“郎官,能不能别提这事?呕——” “” 缓了一会后,房子主人才开口说道:“大概是在三天前,我们从开封县回来。” “等等,你们一直都没在家吗?” “嗯。是的。前段时间,我们一家人到开封县探亲。” 狄仁杰在纸上登记,他继续问道:“你们有什么仇人吗?” 说到这,房子主人眼神顿时阴狠起来。 “仇人!那必定有!” “是谁?” “城北的卖鸡汉!蔡九!” 没等狄仁杰询问,房子主人便主动开口说道:“蔡九这个狗鼠辈!整天惦记着我家婆姨。” “?” “天天贼眉鼠脸的,甚至出言挑逗!然后,我找人揍了他一顿,他必定怀恨在心,杀了个人将尸体丢到我家水井。” “斗殴是犯法的,雇人斗殴更是罪加一等,你知道吗?” 房子主人急忙扇了下自己的脸:“呸呸呸,郎官,抱歉啊,我真没这么做,有想过,但是不敢。” 狄仁杰从房子主人的口中得到三条信息。 “第一,他们前段时间并不在家,三天前才回来。 第二,他们的亲人在开封县。 第三,他有一个仇人,名叫蔡九。” 既然如此,那便先去城北调查一下蔡九。 其实狄仁杰忽略了一个十分关键的常识性问题,导致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第33章 他在说谎! 狄仁杰见宋真还在盯着那口井,他默默的走过去,没有打扰对方。 宋真在思考一个问题,死者生前身高、体重到底多少?这个井口说实话挺小的,到底是怎么丢进去的呢? 这时,田七走过来准备道别。 “郎官,俺先走了,买了点糕点,给我家小宝吃。” 虽然田七年纪三十有余尚未婚配,小女孩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对她真的很好。 “对了,我问你个问题,你在井里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田七摸摸头思索,很快他便摇摇头:“俺刚才试着沉入水底,什么都没发现。” “衣物也没有吗?” “没有。” 懂了,尸体原来是被全身扒光丢进去的,看来,凶手办事十分谨慎啊。 宋真拿出一个钱袋,放到田七手里。 田七愣住,他不解的问道:“郎官,你,这是作甚?” “给你的辛苦钱,感谢你两次帮忙,拿回去改善一下伙食。” 田七面色一紧,他手足无措的想要把钱还给对方。 “郎官,俺不要你的钱,上次你帮夏荷姑娘平冤,俺感谢都来不及呢。” 宋真故意板着脸:“收下!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宝的。” 见田七还在犹豫,于是宋真拿出纸笔,在上面画图跟他讲道理。 “我问你,夏荷姑娘是不是你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田七猛猛点头:“那肯定是呀,没有夏荷姑娘,俺跟小宝早就饿死在城外了。” “那我是不是夏荷姑娘的救命恩人?” “嗯嗯嗯。” “你听夏荷姑娘的话吗?” “俺虽然没念过书,但是俺听说过一句话,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俺肯定听夏荷姑娘的话。” 宋真在纸上画了三个小人,他在小人之间分别画了一条线。 “你看,这个小人是你,这是夏荷姑娘,这是我。” “你听夏荷姑娘的话,那我救了夏荷姑娘,她肯定也会听我的话对?” 逻辑大师宋真循循善诱:“按照层层递进的推理,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听我的话?” 田七摸了摸脑袋,他眼神迷惑的望着这个关系图。 好像,郎官说得有点道理啊。 如果按照亲戚关系来看的话,夏荷姑娘就是我的阿耶,郎官就是我的阿翁,那我确实应该听阿翁的话。 “可是,这太多了”田七有些为难,如果就给几文钱,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安心收下了。 这个钱袋他摸着有一点点沉,表示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钱。 “又不是你一个人用!不是还有你家小宝吗?再说了,你杀猪才挣几个钱啊?难道你不想为夏荷姑娘分忧吗?” 田七认真的点点头:“俺要赚多多的钱,不想夏荷姑娘那么辛苦。” “这才对嘛。”宋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啦。” 宋真背起工具箱,搂着狄仁杰的肩膀离开了现场。 田七好奇的打开钱袋,望了眼里面,差点没吓晕过去。 “居然是,金子?” 本来,田七拿在手上觉得重量一般,还以为没几个铜钱。 要是他早知道是金子的话,他绝对不会收下!实在是太贵重啦。 大唐一两金子大概能换6000文,一贯约等于1000文。 那田七手里的一两金子,等于现代多少钱呢? 友情提示,如果各位彦祖穿越到大唐,千万不要跟古装剧一样,拿银子买东西。 敲黑板啦,金子在大唐不能直接交易,需要先去钱庄兑换成通宝,银子则是连兑换出来都不行。 唐朝由于开采技术一般,每年产出的白银有限,大部分都上交给皇室铸造成各种器皿,根本没有剩余银子流出,用来购物交易。 如果你潇洒的将银子丢出,十分装逼的来一句:“碎银子赏你了。” 说不定掌柜会报官把你抓起来。 田七右手紧紧攥住钱袋,热泪盈眶、沉默不语,他远远眺望着宋真与狄仁杰乘坐的马车离去,站了许久。 “房子的主人说,他们是三天前回来的,在城北有个仇家,名叫蔡九。他怀疑就是蔡九干的。” 正在闭目养神的宋真开口道:“他在说谎。” “啊?” “这种程度的腐臭,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 宋真睁开眼睛淡淡道:“如果,他真的是在三天前回家,必定能闻到这股尸臭,不可能视而不见。” 狄仁杰表情凝固,他意识到自己推理的方向错了,被对方带进坑里。 他突然发现有一处十分关键的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大唐《水部式》明确规定,严禁私自挖井,也就是说,他家的那口井,其实是官井,供附近居民使用。 在大唐,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打水是要花钱的,就是缴税。 然而,他家附近房子都没有人,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立即拿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既然主人说谎了,说明他跟这件案子的凶手,应该有所联系,那他为什么会报官呢? 除非 报官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站出来假装房屋主人,是故意引导错误的侦查方向。 那他不是报官的人,他是如何知道官府要来,提前到那边假装受害者? 只有一个可能! 他本来就是官府的人!或者说,他在官府里面有关系! 解释就是掩饰! 现场在城南,他故意将仇家描绘成城北,就是为了留下充足的时间,暗度陈仓! 不好,他们要跑! “快,回去!”狄仁杰赶紧大声喊道,马夫接令,一个急刹车扭转方向。 驾—— 宋真坐立不稳,急忙紧紧抓住窗边。 “哎哟,你干嘛!” 狄仁杰沉声道:“我怀疑房子主人就是凶手,哪怕不是凶手,也是跟凶手有关系的人。” “提前说一声啊。”宋真欲哭无泪,得,今天早上吃的包子白吃了。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汴州街道上,马夫朝路上的行人大声喊道:“让开,官府办案!快让开!” 路上行人惊魂不定,赶紧跑到路边。 正在回去夏荷福利院路上的田七,注意到宋真乘坐的马车正在飞速往回跑。 他想都没想,直接飞奔追了上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郎官有困难,田七要帮忙。” “光叔,能不能再快点?” “五郎,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第34章 让你们见识一下后世刀法! 狄仁杰气愤的一拳打在轿厢上,可恶,就差一点!让他们跑了。 宋真惨白着脸,他刚特么吐完。 他走到门槛处,摸了摸上面残留的土印,沉声道:“刚走不久,还有机会。” 狄仁杰刚露出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是,没走多久,可是跑哪了呢? “等一下,先让我算算,他们的逃跑方向。” 宋真深呼一口气,他走进大厅,仔细的观察着地上的足迹。 他在脑海中模拟推演,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 时光倒流,昼夜更替,宋真一个人站在大厅正中央,他歪着头,左右环顾每一处痕迹。 “怎么办?被他们发现了。” “我都说了,不要丢井里,哪怕你们随便找处山里埋了都好啊。”房子主人愤怒的一脚将椅子踹倒。 “当时事出从急,那位都被抓了,城门被临时封锁,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就能丢官井里吗?有没有脑子?” “这处官井,我们很早就打探过,附近根本没有人居住,很安全。” 房子主人怒斥道:“那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还不是有个不知死活的田舍汉,来这里打水,结果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劲,从嘴巴里吐出一块腐肉,于是吓得报官了。” “别说了,快跑。” “跑?往哪跑?胥吏还在外面呢。” “这间房子是那位的,我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城外。” 【以上对话,实际上宋真听不到,他根据痕迹脑补的。】 宋真猛然抬头望向大厅的东北角,他走过去,拿着唐横刀在地面上敲了敲。 “这里有空鼓!” “郎官,我来!” 宋真扭头一看,原来是憨厚老实人田七啊。 田七壮硕的身材,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只见田七从裆部抽出杀猪刀,然后插进地板砖的裂缝中,用力一翘,地砖起,可以看到有一条密道。 只是,他的杀猪刀折了,刀不是他的,田七无奈的摸了摸头。 宋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大不了你不杀猪了,从此就跟着我们,我给你工钱。” “真的吗?郎官?” “骗你干嘛?你杀猪才赚几个钱?我一个月给你三贯!” 田七听到这个数字后,吓得赶紧摆手拒绝。 “不,不用那么多的,郎官,俺很好养的,给俺100文就够了。” “100文怎么可能够?就只能买20斗米。”说着,宋真沉默了。 一斗米相当现在的125斤,一家五口每个月吃的大米,都用不到20斗。 而且唐朝物价十分便宜,一斗米5文(贞观3文),一石食盐仅售20文,一斤鲜鱼不到20文。 月薪三贯,田七坚决不要,宋真只好降低到一贯。 “听话!以后你跟了我们,可是要吃苦的。” “俺不怕吃苦!” “”宋真继续劝道,“以后你做的事,会十分凶险,一贯钱真不多。” 之前田七配合解剖胡人尸体,还有下井打捞腐尸,真的是在刀尖上游走。 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而且是在几乎没有防护的状态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屁事没有。 可能是在饥荒中锻炼出来的特殊体质。 走着走着,宋真拦住了身旁两位,他小声说道:“前面可能有人。” 狄仁杰顿时严阵以待,他抓住了腰间的横刀。 宋真则是表情凝重的望向他,开口问道:“怀英君,我有个疑惑。如果歹徒持刀奋起反抗,我不小心杀了他,犯法吗?” 狄仁杰怔住,他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大唐律法规定,六杀分谋杀、斗杀、戏杀、误杀、故杀和过失杀,你应该想问,是否存在防卫过当的情况。” 宋真点点头,他担心待会为了保命,不小心把人给噶了,自己坐牢甚至处死,那就搞笑了。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官差,《永徽律疏》第四百八十三条有言:诸监临之官因公事,自以杖捶人致死及恐迫人致死者各从过失杀人法。” “过失杀人?怎么判刑?”不还是犯法吗?草。 狄仁杰微微一笑:“过失杀人,算是最轻的犯罪了。《永徽律疏》第三百三十九条:诸过失杀伤人者,各依其状,以赎论。” “什么意思?” “以赎论,即,允许以铜赎罪。” 懂了,就是说能用钱摆平嘛。卢刺史“自己人”,他肯定会网开一面的,到时候估计就赔个一两百文了事。 “那我就放心了。”宋真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他走在最前面,心里想着,终于能圆一次武侠梦了。 可是下一秒,有两把刀同时劈向了他。 吓得宋真赶紧右手持柄,左手虎口抵住刀鞘阻挡。 叮—— 我焯!都砍出火花了。 宋真被逼退两步,他甩了甩右手,妈的有点麻。 “年轻人不讲武德!一打二是?”宋真吐了口唾沫,咧嘴一笑,“那我便让你们见识一下后世刀法。” 他表哥是电影武替,宋真从小到大就喜欢跟表哥舞刀弄枪。 他单手将刀鞘插在地上,然后快速奔跑起来,右手将地上的唐刀拔出来。 叮—— 宋真在接近对方的时候,微微起跳,他双手持刀大力劈下。 陈三匆忙挡刀,震得他差点连武器都拿不稳。 他吃了一个闷亏,大喝一声,一个单手横扫朝着宋真劈去。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宋真这一招缠头裹脑刀术,先用先发制人的主动进攻,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实际上,还有后招。 只见宋真单手将横刀下沉,与陈三横扫过来的刀形成了十字交叉状,挡住了致命一击。 然后他一脚踹了过去。 陈三的膝盖遭创,他踉跄的后撤一步。 可是宋真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连续五段双手持刀快速斜劈,逼得陈三应接不暇。 宋真见对方脚步轻浮,他一个转身撤步,双手转握单手,来了招缠头跳跃下劈刀。 这一刀不仅很帅,而且力道很猛,陈三虎口出血,手部震麻,横刀脱手。 以上招式看似很长,实际上只发生了五秒的时间。 五秒,定胜负! 就在这时,宋真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凛冽的刃风,可是,他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出躲闪,只好匆忙的将刀转握左手往后挡去。 叮—— 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狭小的地道里。 “郎官,俺来了!”田七双手持刀挡在了宋真的身后。 两人背靠背战斗。 喝! 田七猛地一用力,将对方推开,然后凭借着身体优势,不断的挥刀下砍! 他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甚至,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唐横刀,是他见宋真有危险,情急之下抽出了狄仁杰腰间的刀。 宋真对他来说,就等于是再生父母的父母,也就是再生爷爷,他怎么可能允许宋真陷入险境? 于是,他来了。 宋真从腰间抽出鄣刀,秀了手背花刀,鄣刀在他手里转了几个圈,他将鄣刀抵在陈三的脖子上。 “别动,动一下,你马上就会死!你可以试试?” 狄仁杰赶紧跑过来,将陈三的双手控制住,用绳子绑好。 另一边,田七跟朱三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田七看似毫无章法的劈砍,让朱三很头疼,对方仗着身体优势,每一刀都重似千钧。 怎么打? 第35章 不良帅杀人真的是,泰裤辣 朱三想哭,完全打不了啊,就像一个18级劲夫,哪怕不学技能锤你一个6级小提莫,还是简简单单的。 田七的身材实在是太魁梧了,而且常年杀猪,锻炼了一身蛮力。 朱三挡不了几下,便因为虎口破裂,被迫脱刀。 宋真愣住,他看得出来田七根本不会什么刀法,完全是用杀猪的力气去砍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乱刀砍死老师傅吗? 斯国一。 陈四和朱三被制服,他们被绑在一起。 “胥吏还有多久到?。” 狄仁杰摇摇头:“不知,我刚才已经让光叔快马加鞭回官府喊人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 狄仁杰犹豫了下:“可是这两个。” “打晕就行。” 田七呵呵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打晕,这个俺在行。” 他摩拳擦掌的走向陈四和朱三,两货面色一紧,直呼“你不要过来呀。” 田七两个手刀下去,陈四和朱三白眼一翻,晕了。 宋真觉得不保险,他将两人的脚分别砍了一刀,这下应该跑不了? “走!” 地道很明显是有过精心准备的,两边燃起了火把照明。 可是这样的话,一氧化碳就超标了。 宋真的呼吸渐渐急促,幸好地道不是很长,三人已经能够看到亮光。 就在这时,从分岔路口冲出五个匪徒。 “房子主人”深深地望着狄仁杰,他沉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不愧是汴州神探。”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凶手。” “两位郎官,何必紧紧相逼呢?放我等一条生路。” 宋真叮的一声拔出了横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房子主人”仰头大笑:“好一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五打三,还用说吗?必定他们这边优势! 谁知,宋真趁其不备,抽出别在腰间的鄣刀,一把掷了出去,插中“房子主人”的腹部。 “反派死于话多,不知道这句话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房子主人”捂住肚子,他忍痛嘶吼道:“给我杀了他们!” 呀—— “怀英君,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要杀了我们?” “有。” “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杀了他们?” “”狄仁杰无语,大哥,你有这聊天的功夫,人家都冲过来啦。 宋真一个俯身,低头躲过了对方的横砍,然后他迅速起身,一刀插进了对方的胸口。 他抱着对方,用人家的身体做挡箭牌,一路冲撞。 有人躲闪不及,跌倒在地。 宋真将那人推倒在地,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上,把刀拔出来。 他冷冷的看着身后的四名匪徒,反手一刀再次插入了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一刀! 两刀! 三刀! 鲜血飞溅,染红了宋真的半边脸。 四名匪徒像看恶魔一样,傻傻的看着他。 大哥,人家都那样了,你还插吗? 宋真不知道刺了多少刀,他咬牙将横刀拔了出来,溅出一条血箭,他握着刀指向四名匪徒。 他咧嘴一笑,配合着他脸上的鲜血,让人看了好害怕。 “还有谁?” 有人双腿发抖,他们不是亡命之徒,而且,人不是他们杀的,尸体也不是他们抛的,如果被抓入大牢,不一定会被重判。 可是,跟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线,说不定马上就被越塔强杀。 没看到躺在地上的聂十一身体在不停抽搐,痛苦呻吟吗?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都愣着干嘛?上啊!”房子主人大声呵斥,他脸上挂满了冷汗。 “我,我们不去了!” “没错,就算被抓,咱们只是同伙,不会重判。可是,袭击官差是犯法的,要砍头的。” “要去你去。郎官,麻烦给我绑一下。”有人很识相,主动丢下武器,走到狄仁杰面前伸出双手。 把狄仁杰都看愣了,还能这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宋真先是心狠手辣的杀了一名匪徒,让其他匪徒心生惧意。 人,都是怕死的。 能活着,谁想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子主人由于失血过多,一把栽了下去,更加坚定了他们的想法。 绝对不能反抗,反抗就是死路一条。 乖乖认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一个月才几百块,玩什么命啊? 当胥吏赶到现场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好家伙,这四个小贼乖巧得跟只猫似的,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 哪里还有他们的事啊,两位领导早就制服了。 田七走到宋真身旁,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郎官,你刚才太” 宋真眉头一挑:“是不是觉得我泰裤辣?” “啊对对对!”田七跟着喊泰裤辣。 得,成功带歪! 杀了人的宋真,如今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后怕,反而跟田七在一旁嘻嘻哈哈。 他的表现,让狄仁杰觉得有些无语,心中对其另眼相看。 想不到宋真除了办事认真严谨,在某些事情处理上,比他有智慧。 如果宋真刚才没有果断的先杀个人,那么必然是一场恶战。 他们三个,绝对会受伤,甚至有可能因公殉职。 可是,宋真却另辟蹊径,他将匪徒的恐惧勾了起来,以德服人。 坐在封丘县府衙雅间的卢刺史,他正坐在窗边,时不时低头龙飞凤舞,时不时抬头含笔沉思。 半个时辰后,他拿起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啧啧。”文笔精湛,情真意切,令人动容,借口更是描绘得有理有据,哪怕是圣人看了都得说声。 “好”! 卢刺史装逼的叹了口气:“唉,好久没有动笔了,有点生疏。” 再看看信纸上,龙飞凤舞,如果单独挑出来,每个字都是好字,可是放在一起的话,根本看不懂你在写什么东西。 卢刺史沉浸在“好字”当中,没有觉察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日上三竿,阳光普照到他的桌面上。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突然想到,既然短时间内无法赶走宋真和狄仁杰,那为何不换个思路呢? 妈的,你们不走,我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卢刺史还想多活几年,上次胡人尸体就让他吃不下饭了,今天又见到那具水井腐尸,怕是未来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敢喝水了。 生怕里面有什么脏东西。 于是,他重新坐回去,他要写信回家族,让族老安排一下! 我要调离汴州! 这鬼地方待不了一点。 第36章 大理寺来人 卢杨,出身于范阳卢氏北祖第二房。 范阳卢氏有多牛逼?唐朝五姓七望之一。 五姓七望有多牛逼? 大唐上流社会,流传有这么一句话:“宁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 当时年轻人的梦想有三个:一、考上进士;二、迎娶五姓女;三、入土北邙山。 宰相薛元超,出身于河东薛氏,本就是个大豪门,晚年却因为一辈子娶不到五姓七望的老婆郁郁而终。 人人以娶到五姓女为荣,公主真的很香吗?不见得。 如果各位彦祖穿越到大唐,有两个绝色女子同时看上了你。 一位是五姓七望嫡女,一位是皇室公主。 我相信大部分彦祖都会选择迎娶后者,但是在大唐人看来 “帽子戴好了,别歪着。” 要不是卢杨有这层背景,就上次赵四娘的案子,影响那么恶劣,高低都得给你整个降职,甚至罢官。 不可能只是打四十下竹板就完事的。 案宗已经被大理寺收藏,正准备派遣大理寺丞来汴州亲自核实。 如果是符合事实,那是必定要被选进大理寺的经典案例。 由于宋真的到来,说不定会让狄仁杰的仕途进程,提前一大段。 【少时离家万千里,而立归去三两夕。家有老幼无人顾,恐未相逢花甲时。】 卢杨含泪写下了这首诗,情真意切,爹见爹伤悲,娘见娘落泪。 诗中阐述了他跌跌撞撞,背井离乡的一生,如今已年过半百,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到离家更近的地方为官,好照顾一家老小。 汴州,还是太远了啊。 思念家乡,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 卢杨嘴角微微一扬,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这下子,族老收到信,大概率会动用关系,他应该可以调离汴州了? 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跑!赶紧跑! 远离宋真!远离狄仁杰!远离汴州这处是非之地! 做完一切后,卢杨小心翼翼的把信收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咚咚咚—— “进来。” “卢刺史,大理寺来人了。” 我焯!卢杨惊得赶紧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大理寺丞,薛正清。” 别看卢杨官居正四品下,而大理寺丞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但人家可是在圣人眼皮底下办事的。 但凡是中央下来的人,你先别管职务大不大,先叫声哥就不会错。 卢杨赶紧整理好仪容仪表,他咳嗽两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推门带人出去迎接。 “薛寺丞。” “卢刺史。” 两人客客气气的互相行了个礼。 “薛寺丞,请。” “卢刺史,请。” “薛寺丞大驾光临,汴州可是蓬荜生辉啊。”卢杨老脸堆笑的说道。 薛正清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从兵营出身的。 他将腰间的横刀放在桌上,惊起的声响让卢杨的身体不禁抖了抖。 “卢刺史,我直说了,我本次前来汴州,是为了复查赵四娘和胡人案的。” 薛正清的眼神顿时凛冽:“敢问,当时负责审讯的狄仁杰在哪?” “呃”卢杨犹豫了一下,“狄法曹他去” “我打断一下,狄仁杰不是新的并州法曹吗?怎么还在汴州,他突然从判佐升迁了?” 卢杨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是这样的,狄仁杰的任命书确实下达了,可是他的一位好友,尚未脱罪,所以他选择留在汴州,暂不去上任。” “你觉得,这符合规矩吗?”薛正清眯起了双眼。 草了,这位大理寺丞问的问题,真的是问进了卢杨的心坎里。 这符合规矩吗?当然不符合! 真是知音啊!卢杨内心泪目。 卢杨适时卖了个惨:“薛寺丞,这,什么时候上任是他本人的事情,我不好催促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正四品官还怕一个从八品?” 你还别说,真的怕。 卢杨真的好害怕被狄仁杰拉下水,妈的这小子六亲不认。 他刚想开口回答,狄仁杰和满身是血的宋真便走进了官府。 由于狄仁杰住的地方就是在府衙里面,所以宋真只能回这里换洗衣服,总不能去会春坊?这多不合适嘛。 薛正清一眼便注意到宋真,他抓起横刀走了上去。 “你是谁?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我?”宋真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见对方还在盯着他,于是开口说道,“我叫宋真,字暂时不记得了。是封丘县不良帅,刚才去抓贼了。” 不良帅? 地方政府的不良人,不用经过上头审核,可以自行任命,薛正清不好说点什么。 “抓什么贼了?” 宋真淡淡道:“杀人抛尸。” 如何用四个字,暖他一整天? 薛正清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其实不是出身于兵营,而是汝州,只不过是由于表现出色,再加上背后有人,所以被调任至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后,他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最大的区别就是,案子变多了,现场却去少了。 大理寺丞的工作主要是审查地方各州司法案件,简单来说,就是批改试卷。 偶尔有机会出差,到地方各州帮忙审理疑案,或者像这次一样,复审重大案件。 但是,如今天下太平,或者是地方官隐瞒不报命案,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出差。 薛正清是个断案狂热者,这种整天坐办公室的工作,他真的是瘦狗了! 幸好汴州这次,如实上报了两个命案,薛正清先下手为强,第一个向大理寺卿写申请书, 表示想亲自前往汴州复审。 于是,他在同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离开了长安。 万万没想到,他刚到汴州,又双叒发生了一场命案。 汴州,真乃福地也。 薛正清忍住不能笑,不然就会显得他这个大理寺丞不正经。 “细说。” 狄仁杰注意到眼前这位男人身着的官服,顿时眼神一凝,大理寺的领导? 他脑子一转,想必应该是为前两件案子而来的。 见到对方询问,他赶紧上前一步回道。 “今日辰时,有人报官城南一水井有浓烈的腐臭味。于是我与不良帅前往,派人深入井中,捞起了一具无名男尸。” “?”好家伙,薛正清直呼刺激。 “后来,附近房子主人称,怀疑尸体是他的仇家,城北蔡九抛尸井里的。” “幸好我们及时觉察到他的阴谋诡计,迅速返回,于地道中展开一场大战,终于将涉案人员成功抓捕!” 爽啊!光是听狄仁杰的描述,薛正清就能想象出当时的凶险,这种刀尖上游走的破案生活,让他十分向往。 他急忙问道:“尸体在哪里?” 不问犯人在何处,而是先问尸体在哪里? 宋真的表情有些奇怪:“你,确定要看?” 薛正清眉头一挑:“有何不可?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第37章 复审赵四娘一案 呕—— 曹尼玛,这啥啊? 这也太恶心了? 薛正清表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刺激的尸体。 不仅味道刺激,模样更是刺激。 宋真负手而立,他的目光瞥到别处,他在憋笑。 卢刺史表示,他想死。 尼玛的,看尸体能不能到地下义庄去看?非得抬到府衙大院? 本来,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忘掉那个画面。 这下好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 卢刺史忍不住望了眼一旁憋笑的宋真和一本正经的狄仁杰。 这就是青春吗? 他们怎么能不害怕的? 宋真发现卢刺史正在看他,他伸出一根大拇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草! 薛正清惨白着脸,他回来了,早知道就不应该犯贱,好端端的看什么尸体啊? “那个,出去再说。” 狄仁杰十分贴心的扶着他出去。 看见薛寺丞咕噜咕噜的猛灌一口水,卢刺史真的好想提醒他一句。 结果,这活被宋真抢走了。 “薛寺丞,尸体是从井里捞出来的。” 薛正清动作顿了顿,他眨眨眼,不动声色的立即放下杯子。 不愧是大理寺丞,这心态,我辈楷模啊!卢刺史心里叹道。 “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薛正清溜了,不知道去干什么,反正回来的时候,脸色更白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过来复审案子的,不是来参与断案。 所谓的复审,并不是说要重新提审,一是检查官员查案时有没有违规动作,二是验证推理过程是否合理,三是再次倾听罪犯的证言,看看有没有屈打成招。 缓了一天才缓过来的薛正清,他来到牢狱中,见到了赵文琸。 “我没什么好说的,人是我间接杀死的。” 赵文琸面如死灰,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假如,他没有对阿姊下狠手,她也许就不会死。 其实赵文忠早就想休了尤素枝,觉得这娘们技术不行,像个死人一样,没点表情动作,叫也不会叫。 当赵文琸后来得知此事,他更加后悔了。 如果他当时能勇敢的面对,或许三兄会成人之美,成全他们两个。 兄妻弟娶,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薛正清从赵文琸那里出来后,找到尤素枝了解情况。 此时的尤素枝,状态不太好。 她尝试过几次自尽,因为怕疼都没有成功。 然后,她疯了。 “为什么男人主动犯下的过错,到头来却要由女人来承担呢?” 这一拳二十年功力,薛正清表示接不住。 是,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冰清玉洁 可是你杀人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牢狱。 询问赵文忠,他选择让随行的大理寺正去做,他在隔壁听。 对于这种有过贿赂官员前科的犯人,薛正清懂得避嫌,所以他不打算出面。 赵文忠很聪明,他十分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确实贿赂过赵有光和崔皓。 他闭口不提安排人刺杀狄仁杰随从阿华,还有赵有光的事情。 只要这件事情一天没有爆出来,他就是安全的。 不就是流放吗?他又不是五品以上的大官,圣人又不会派人专门盯着他。 这其中,可以操作一下。 如今,案件主犯之一的封丘县赵有光失踪,薛正清只好找汴州长史崔皓了解情况。 崔皓跟前面的犯人不一样,他竭力为自己辩解。 “薛寺丞,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你怎么被冤枉的?” “宋真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幸好我及时发现,才没让惨剧发生。” 薛正清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你发现的吗?明明是狄仁杰发现的,然后制止了你。” “可是,至少我听取了怀英的建议啊,没有让刽子手继续行刑。” 坐牢两年,有点难顶。 崔皓很聪明,他没有否定自己的过错,而是想以功弱罪。 薛正清陷入了沉思,崔皓说得没错,如果是换做别的领导,手下人这么干,绝对会二话不说直接押下,哪里还跟你废话? 可是,仅仅这样,是不能削弱刑责的。 从贞观时期开始,听取纳谏这一美德,被传承下来。 如果下属有不一样的意见,或者更好的建议,上司应该认真听,而不是一意孤行。 也就是说,听取纳谏本来就是你作为一州长史的义务与责任,而不应该成为你脱罪的筹码。 崔长史最严重的罪行是,他选择帮助赵有光和赵三郎隐瞒,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行为上已经构成了包庇,属于是知法犯法。 影响十分恶劣,这是不可饶恕的。 薛正清离开了牢狱,他从大理寺正手里接过了赵四娘的验尸报告。 刚看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惊呆了。 “这,这是何人验尸的?” “薛寺丞,右下角有署名。” 薛正清瞥了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居然是他? 这份验尸报告足足有五百字,薛正清过来的时候,还没详细看过案宗。 一般来说,以往的验尸报告通常只有数行,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字。 所以,验尸报告在案宗里面,属于是可看可不看的存在。 因为大唐的仵作行人,根本验不出来什么东西。 再说了,这盛世天下太平,哪有天天死人的? 可是,赵四娘一案的验尸报告,却彻底颠覆了薛正清的世界观。 原来,验尸还能这么验啊? 详细到尸体的每一处部位,按从上往下,从大到小,从外到内的顺序检验。 并且,通过各种伤痕,写出自己的推断。 这简直可以成为一份模板,让天底下所有的验尸官,严格按照这份模板去验尸。 那将来,对于案件侦查,是不是就能减少很多冤案了?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还得上报给大理寺卿,再由大理寺卿上报至刑部,至于刑部上不上报给圣人,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薛正清突然很想再见一面这个神人。 虽然民间对尸体多有避讳,看不起从事仵作的人,可是大理寺不一样啊。 他们可从来都没歧视过仵作行人,因为经常打交道,甚至关系挺好的。 而宋真并不属于仵作行,却做的比一般的仵作行人还要专业。 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专业。 “宋真在哪里?” “我去问问。”大理寺正赶紧离开,他在府衙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宋真。 他只好咨询卢刺史。 卢刺史表情怪异,想笑又不敢笑。 “说起来,我们这个不良帅,行事作风真是别具一格,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有何不同?” “他整天泡在烟花之地里,有事他才来。” 欲问宋真何处浪,卢某遥指会春坊。 第38章 两千字的验尸报告? “什么?你说他在会春坊?”薛正清的表情一下子不好了。 会春坊,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正经地方,只有正经人才会去的地方。 “那等会再去找他。”巧了,薛寺丞就是一个正经人。 他注意力重新回到赵文玉案子的案宗上。 当他看到审讯记录的时候,更是震惊得难以表达。 “居然还能这么审问凶手?” 狄仁杰先是通过常识性推断,宋真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没有杀人动机和杀人条件。 然后,他与宋真重返案发现场,找到了最为关键的证物。 凶器,香炉,还有十分重要的证物,断节扳指。 最后的指纹辩证,更是让薛正清拍案叫绝! “太强啦!根据凶手只剩四指,还有小指上的疤痕去指证,这种辩证思路实在是一绝。” 虽然写得像聊斋志异,但是右下角很明显有阎立本和王义方的确认签名,说明这两位领导 有在场观看直播全过程。 阎立本如今可是当朝工部尚书,薛正清绝对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狄仁杰呢?” “卢刺史说,他出门查案去了。”大理寺正是个合格的下属,提前预判到领导的问题。 “哦,那待会再找他。” 薛正清在赵文玉案宗上,盖下了自己的章,证明已审阅。 并且,他在另外一个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判决意见。 此案有争议性的判决,无非是关于赵文琸是否为杀人从犯。 薛正清的意见是,赵文琸有作案动机并且付诸行动,符合从犯标准。 而且,他刚才审问赵文琸的时候,感觉对方一心求死。 赵文琸觉得,自己没脸面对三兄,没脸面对阿耶,没脸面对家人 最重要的是,他对尤素枝爱的深沉,不想让她孤单一个人下地狱。 薛正清还记得,临走前赵文琸对他说的一句话。 “我希望和四娘,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她怕黑。” 他口中的四娘,不知道是赵四娘,还是尤四娘。 都不重要了。 所以,薛正清充分尊重犯人的意愿,在属于自己一栏中,写下了五个字。 【赵文琸,当斩。】 例如这种特大刑事案件,必须通过六个大理寺丞的审理,一同签名,才有法律效力。 然后再提交刑部,最后交由圣人批阅。 薛正清揉了揉太阳穴,刚才赵文玉的案子,用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接着顿住了。 妈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水不干净。 他放下杯子,伸出手,大理寺正将胡人案宗递过来。 “死者暴毙,无罪人?” 有意思,我且看看你是怎么证明,这不属于六杀。 胡人这件案子的案宗,通篇最长的,就是验尸报告。 “又是这个宋真!” 这一次的验尸报告,比赵文玉案子还要精彩。 面面俱到,林林总总,一共写了2000字。 “两千字的尸格?”薛正清瞪大了双眼,他惊呆了。 这已经不是毁三观了,而是在重塑他的三观。 宋真一共进行过五次验尸,分别在死亡当晚、死亡后第三天、死亡后第五天,死亡后第十天,以及解剖现场。 将验尸结果及推论,统统细致入微的登记进去。 当然,这两千字,实际上有很多雷同。 宋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过来验这么多次的,主要是为了彻底确认胡人尸体到底是不是中毒,所以他选择隔几天来观察一次尸体变化。 薛正清拿着这本验尸报告,他的手不断的在颤抖。 这是人才!这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 屈居在汴州,做一个小小的不良帅,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薛正清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大理寺卿推举宋真! 大理寺需要这样的人才! 整个大唐所有的仵作行人加起来,怕是都比不过宋真一根汗毛。 如果宋真能加入大理寺的话,那对于大理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提升。 “薛寺丞,那颗破裂的心脏,其实标本还在。” “标本?” “嗯,宋真创造出来的名词。” “带我去看看。”薛正清迫不及待的起身,被大理寺正带到一间房屋里。 只见胡人心脏用一个名叫“颇黎”的半透明器皿装着,里面泡有清酒。 如果各位彦祖亲眼所见,一定会大惊失色,这不是玻璃吗?只不过不像现代那么晶莹透明。 其实,根据目前出土的文物来看,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老祖宗就已经能够制造玻璃了。 很多穿越作品,说什么主角回到古代凭借着记忆生产出玻璃,令世人震惊的剧情 其实,古人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聪明。 由于古代没有福尔马林,宋真只是一个艺术生,他没学好数理化,所以不懂提纯出酒精。 只好用过滤了残渣的清酒来浸泡保存。 只是效果有点不太好,如今的胡人心脏,早就看不出是一颗心脏,而且表面泛出绿色。 薛正清想拿出来看看,是否跟案宗说的,心脏内部破裂导致胡人死亡。 结果被大理寺正拦住了。 “寺丞,他们说,先戴上这个再取。” 薛正清疑惑不解:“这是什么?” “宋真整出来的,好像叫什么,防水手套。” “呵,有点意思。” 薛正清戴上后,打开包裹住玻璃器皿的布,然后伸手进去将心脏掏出来。 哎,你还别说,真的滴水不沾啊。这也太神奇了? 他拿起心脏仔细观察,发现真的如宋真所说,心脏内部是破裂的。 “他是怎么发现的?”薛正清惊为天人,这宋真除了有一手验尸天赋,竟然对岐黄之术也颇有了解? 天才,真正的天才! 薛正清正准备将心脏放回去,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取出后,请换酒再放入,清酒→” “”还挺讲究的。 这小伙子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字有点丑,为了行文方便,削减笔画。 这不能怪宋真,后现代主要教简体字。 其实古人是能看得懂部分简体字的,那群写草书的书法家,洋洋洒洒,写出来的比简体字还要简体字。 简体字也是从繁体字演变而来。 薛正清轻笑一声,他严格按照宋真的要求,将器皿中的清酒倒出,再换上新的清酒。 他突然想将这颗心脏带回去给大理寺卿看看。 就是不确定,还能不能保存到长安。 “走,去会春坊。” “见一见这位奇人。” 第39章 薛正清来会春坊探班 “哇?这么多人啊?” 薛正清来到会春坊,看见前面人山人海,他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别说座位了,连站位都没有。 “这位兄台,请问你们在看什么?” “嘿嘿,不知道?会春坊四大花魁要联合出节目了,准备在元正日演出。” 元正日,就是正月初一。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当然,只能在家耍,或者去坊市。 只有上元节“放夜”,打破宵禁。 可怜的是,唐朝公务员在正月初一,没有法定节假日。 唐朝有关于上元节放假的“假宁令”,有且只有一天假期,直到唐玄宗时期才增加到三天。 另外,唐朝公务员没有一周双休,只有十天一休。 薛正清踮起脚尖,却看不真切,他心中急躁。 “宋小友。” 宋真注意到这一声大喊,他停下了演奏,招招手让胡琴乐伎代替一下。 他亲自将薛正清迎了进来,并且给对方安排一个席位。 宋真重新回到台上,接过胡琴,回到《极乐净土》的节奏里。 这首曲子,经过几人的改编,将其转换成宫调,已经跟后世原曲有了极大的区别。 听起来更加大气,颇有喜庆的味道,非常适合元日气氛。 【感兴趣的彦祖可以到b站或网抑云搜索《极乐净土 宫调版》】 并且,舞蹈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加入了很多唐朝特色元素。 比如说“垂手式”和“指天问地”两种动作。 如今的公开式彩排肯定是藏拙的,通常只有一个人在上面跳,为的就是留下神秘感。 到时候,舞台上将会有十个舞姬在上面翩翩起舞,一定会给观众们足够的震撼。 一曲舞罢,来到《牵丝戏》。 春花姑娘她们根据歌词的寓意,特意编了一段舞蹈。 当宋真转换女声唱起副歌部分,着实吓了薛正清一大跳。 在唐朝,玩反串并不稀奇。 经常会有女子束胸假扮男装出门,甚至还有女装大佬。 可是,再怎么反串不过是外貌反串而已,你听过声音反串?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没听过! 宋真一开口,顿时惊为天人。 他甚至还搞了禁忌二重唱,他用戏腔唱法,夏荷姑娘在台上用女声低音合声。 今天来的很多都是新观众,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个节目。 舞蹈很唯美,将人偶的倾世绝恋演绎得淋漓尽致。 夏荷姑娘的出色舞姿,将一个人偶表演得惟妙惟肖。 “这是什么舞姿?”薛正清小声问道。 大理寺正也看呆了,他结巴道:“我,我也不知。” 实在是太颠覆了,夏荷姑娘的关节移动的十分僵硬,抑扬顿挫,简直完美复刻了木偶的动作。 这是宋真用后世的机械舞改编而成,手把手教导夏荷姑娘。 实际上,木偶戏起源于汉代,在唐朝时期盛极一时,在民间已经拥有了广大的受众群体。 这就是宋真选取这首《牵丝戏》的原因之一。 怪诞的舞蹈动作,在节目结束后,引起一阵尖叫! 人扮演木偶,这是一种你没有见过的全新表演方式! 表演结束后,进入了教学时间,毕竟现在不是正式演出,得水时间。 不过,观众们对此并没有抵触心理,反而觉得很新奇。 宋真让夏荷姑娘她们自己练习,他下台上到三楼。 “薛寺丞。” “宋”薛正清突然感觉直呼其名十分没礼貌,他顿住了。 “听说,这些节目都是你设计的。” 宋真点点头。 薛正清愣愣的望着他许久,想不到这宋真,除了有一手验尸的绝活,在艺术造诣上也如此惊人。 似乎,让他到大理寺有点屈才了。 这小子,就应该送进教坊司好好改造! “薛寺丞,你先在这里慢慢小酌几杯,当家的找我有事。” 长孙岚敲着二郎腿坐在屏风后面,她刚才经过,注意到那位新来的官差,是来自大理寺的。 于是,她将宋真唤了过来。 “你想进去大理寺吗?”开门直入主题。 宋真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 “为何?” 宋真淡淡的回答道:“身后无人,家里无矿。”这是他的真心话。 古代相比现代而言,更像一个人情社会。 从“举贤不避亲”演化成为“举亲不避嫌”。 正所谓一人得志,鸡犬升天。 只要族里有人做了大官,哪怕是村里的野狗都想安排进去吃上一份皇粮。 而且,他没有士族背景,如果贸然进入长安,先别说被不被人看得起,甚至有可能会因为权力斗争莫名其妙死在里面。 什么“寒门出贵子”,前提是,你首先是个寒门。 所谓的寒门,也是贵族,只不过落魄了。 宋真要想翻身,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二是娶一个士族小富婆,得到妻子家族的支持。 第一条路,是行不通的。一个现代人怎么跟饱读诗书的古代人比较呢? 你写得出那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吗? 第二条路,可行,但是成功几率不大。士族不是傻子,士族更愿意跟士族联姻,正所谓门当户对,不会有哪个大家族看上宋真这个普通人的。 除非 有个士族家的傻女儿死心塌地的愿意跟他,非他不嫁! 宋真的人生规划是,先找到前世女友李梦婷,如果她也来到了大唐。 不管她是贫穷还是富贵,他都会跟她在一起。 清贫点也没事,只要两个人过得开心就行。 宋真有想过,如果崔梦竹真的是李梦婷魂穿过来的,姓崔,还能成为工部尚书的学生 万一她出身于清河崔氏或者博陵崔氏也说不定。 但是,要想迎娶五姓女,谈何容易? 他反而不希望李梦婷魂穿到一个五姓女的身上。 抛去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宋真不知会春坊女老板找他何事。 只闻到一股香风,长孙岚站了起来,她的手搭在宋真肩膀上,吐气如兰。 “如果,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宋真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谁不想当人上人啊? 而且,这种上位的方式,既快乐又舒服。 傍上富婆,就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见宋真犹豫不决的表情,长孙岚娇笑一声,她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 “你也许不知道我的家族,但是宰相长孙无忌听说过吗?” “他便是我们族老。” 第40章 心理战术,攻破鱼三 “长孙无忌?”宋真惊了,眼前的美人还真的跟那位大人物有关系啊。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以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入仕吗?” 长孙岚嗬嗬嗬的笑道:“我跟他又不是直系家属,或者说,连旁系都算不上。他出身于洛州长孙氏,而我出身于汝州长孙氏。” 宋真懂了,原来是卡了bug。虽然《唐六典》有明确规定,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明面上只是不允许“伯叔、堂兄弟姊妹以上亲”。 像长孙岚这种比较疏远的远房亲戚,同姓不同房,倒是可以经商。 只要长孙无忌没有在明面上跟长孙岚一族有正面接触,便可无碍。 根本不需要趋炎附势,只要报上名头,大家自然而然会给长孙无忌一个面子。 可是 宋真突然想到了某段历史,他犹豫了。 历史上,显庆四年,长孙无忌会被许敬宗诬陷谋反。 距离现在,只剩下三年。 也就是说,现在选择加入长孙家族,跟49年入国军没啥区别。 于是,宋真满脸正气的拒绝了长孙岚的好意邀请。 长孙岚笑容突然凝固,她想不通,为什么宋真就看不上她这个美娇娘,看不上长孙家族。 “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长孙岚叹了口气,无奈只好作罢。 天下男子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 她是觉得宋真有艺术天赋,想将其拉上船,关键是长相出众,她承认她是颜狗。 到那时候,夫妻合心,她的青楼连锁产业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可惜,被宋真婉拒了。 长孙岚没有纠缠,便放走了他,留在雅间里默默叹气。 另一边,狄仁杰在城北见到了蔡九。 “认得此人吗?”他拿出一张画像,给对方辨别。 蔡九一看,立即认出对方是谁。 “这不是城东的鱼三吗?他左脸上的那颗大痣,化成灰我都认识。” “鱼三?” “对啊。鱼三就是个卖鱼汉,无名无姓,反正我们都这么喊他。” 狄仁杰心里想道,看来,那个人并不是所谓的房子主人,他只是狗腿子。 “你与他有矛盾吗?” 蔡九大大咧咧道:“那肯定有啊。这鱼三有妄想症,他的婆姨别人看不得,只要多看一眼,就以为别人在肖想他婆姨。” “真是搞笑,就他婆姨那壮硕的体型还有彪悍的性格,谁看得上啊?” 狄仁杰问道:“那他妻子呢?” 蔡九摇了摇头:“不知道,好久没见过了。” “对了,鱼三好赌,在集市里到处跟人借钱,他还欠着我100文呢。” 狄仁杰在纸上做着笔记,抬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上次我找鱼三要钱,结果被他打了一顿,郎官你来评评理,这年头怎么要债的成了孙子呢?借钱的反倒成了阿翁。” 狄仁杰离开了蔡九,他又分别抽查几位在集市里做小买卖的商贩。 得出了几个相同的结论。 一、鱼三不是房子主人,他连姓名都没有,不可能买得起房子; 二、鱼三嗜赌成性,到处借钱; 三、鱼三对前来要债的人都实施过暴力催赶; 四、鱼三有个妻子,半个月没来过集市了。 五、鱼三没有正经工作,卖鱼只卖了一段时间,其他时候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将这些信息梳理起来,狄仁杰大致了解了“房子主人”鱼三的品性。 这种人,好赌、性格暴躁、不务正业,最容易做违法的事情。 两天后,狄仁杰回道封丘县府衙,他来到牢狱里,亲自审讯鱼三。 鱼三被宋真一刀插入腹部,虽然有郎中救治,但是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你不是那座房子的主人?”狄仁杰冷冷的望着他。 鱼三虚弱的咧嘴一笑:“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鱼三冷笑一声,他别过头去,很显然不想多谈。 砰—— 狄仁杰忽然暴走,抓住他的脖子,将其推到墙上。 “你都快要死了,还想隐瞒什么?” 鱼三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就是因为我要死了,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切都晚了啊。” 狄仁杰一把推开了他,冷声道:“那你就死。这里有刀,自己解决。” 他将腰间的横刀丢在地上:“死了好让你家里的六十老母,帮你收尸。” “到时候,我会告诉她,你儿子是条护主忠犬,你应该为他感到光荣。” 鱼三猛地抬头,他的眼圈红了。 “能,能不能别告诉我阿娘?” “为什么?” 鱼三紧握着拳,他压抑着声音回答道:“你也是为人子女的,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狄仁杰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我阿耶和阿娘的骄傲。你是吗?” 鱼三颓然的瘫在地板上,久久不语。 他的阿耶,在他三四岁的时候,上山采药被山中猛兽咬死,阿娘含辛茹苦的将他拉扯大。 一个农村妇人,同时抚养五个孩子是极其艰难的。 没过多久,鱼三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被人偷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五年后,因为天气原因,出现了流感,又死了一个姐姐。 古时候,流感可是会死人的,而且死亡率不低。 再过两年,最大的哥哥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淹死了。 到头来,只有他跟另外一个姐姐跌跌撞撞的活了下来。 六年前,鱼三的姐姐嫁到雍丘县,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后来,阿娘为他讨了个娘子,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所以,鱼三将妻子视若珍宝,绝对不允许任何男人看她! 因为,这个女人差点要了他母亲半条命。 哪怕她长得不太漂亮,可是他总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可是婚后生活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如意。 那个该死的女人,总是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不仅骂他这个人没用,赚不到钱,还骂他那里软弱无能! 身为男人,他颜面尽失! 他渴望,证明自己。 可是,这个世界上能赚大钱的,全部写进了《永徽律疏》里面。 在机缘巧合下,他接触到赌坊。 一开始,他的运气很好,总能以小博大,人人都称他为赌神。 突然一夜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运气糟糕透顶。 先前赚的钱,全部还给了赌坊。 他为了翻身,于是向赌坊借了高利贷。 终于有一天,东窗事发了。 第41章 谢谢你,狄法曹 讨债的地痞找上他家,结果被彪悍的女人打了出去。 当天晚上,他妻子拿着棍子呵斥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隐忍了好多年的憋屈,终于在此刻爆发! 他拿起柴刀猛猛砍在妇人身上! 他一边砍,一边大骂道:“臭女人,你以为我想娶你吗?” “我明明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要不是父母之命,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头” 不知砍了多久,鱼三喘着粗气瘫倒在血泊中。 有时候犯罪,仅在一念之间。 鱼三冷静下来,手脚将妻子的尸体处理掉,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然后,没有了妻子的束缚,他放纵了一段时间,债务却越滚越多。 讨债的人又上门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全部杀死! 反正已经杀一个是死,杀两个三个四个也是死! 做完这一切后,他赶紧离开住处,躲到二十里外的阿娘家。 阿娘时常念叨起:“阿珍呢?好像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就在这一刻,鱼三表情一滞,他后悔了。 虽然那个女人经常骂他没用,可是她对阿娘是真的好。 每天都会步行二十里送餐,帮阿娘洗刷身子,空闲的时候还会陪阿娘聊聊天,缓解老人孤寂的心。 也许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但绝对是个好儿媳。 阿娘很喜欢她。 我也应该要喜欢她才是。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被我杀死了啊。 他终究没有活成阿娘希望的样子,他是成家了,却亲手毁了那个家,四十多岁碌碌无为,没有孩子,没有事业,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鱼三心情沉重的离开了阿娘家,他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他回到了封丘县。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赌坊的人抓住,他以为人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龌龊事。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没想到赌坊老板居然肯给他一次机会。 只要鱼三帮他去牢狱里杀一个人,就可以免去他的赌债,并且给他一大笔钱。 鱼三答应了,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 不就是杀人吗?反正现在自己手里沾着好几条人命,杀多几个,稳赚不赔。 晚上,他在官府的人协助下,光明正大潜入了牢狱,进来就是一刀! 他面无表情的拔出了鄣刀,在身后留下了一滩刺眼的血迹。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人痛苦挣扎的模样,他的心,早已跟手中的鄣刀一样冷。 他不认识那个人,跟他无冤无仇。 他只知道,他只有将这人杀死了,他才能活。 赌坊老板很守信用,果然给了他一笔钱,不多,只有一百文。 一百文,买他的命,还有那个人的命。 狄仁杰听到这时,他冲过去一把揪起了鱼三的衣领,红着眼大喝道:“你刚才说,你在牢狱里杀了人?什么时候的事?” “一月前,就在对面的那间牢房。”鱼三被狄仁杰的心理战术整破防了,他早已心如死灰,将一切事情都抖了出来。 反正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活腻了,只是,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家中的老母亲。 狄仁杰猛然回头,望向对面牢狱,门口处正挂着一个牌子。 【六五四】 原来,当初杀害他从小到大的随从阿华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鱼三! 叮—— 狄仁杰拔出了横刀,他双手颤抖着,刀刃对准躺在墙角奄奄一息的鱼三。 “狄法曹,冷静啊。”旁边的主簿吓了一跳。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刀。 他拼命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 如果他真的拔刀杀了对方,那跟无恶不作的鱼三有什么不同?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狄仁杰收好刀,他蹲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口询问道:“那水井里面的腐尸,你知道是谁吗?” 鱼三双目失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他被送过来的时候,是身着青色官服。” 青色官服?狄仁杰马上联想到一个人! “你还记得尸体的样貌特征吗?” “大致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左眉上,有颗米粒大的痣,长得很胖。我们将他的衣服扒下来就地掩埋,然后想着找个郊外的山里喂豺狼,不过那时候查得很严,未能如愿。” 左眉上有痣,肥胖!完美对应了赵明府的样貌特征! 原来水井下的腐尸,是赵明府的啊。 怪不得他失踪了一个月,看来,早就被杀死了。 那么谁会是凶手呢? 根据人物关联,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赵三郎。 而且,他掌握了某人在场的证据。 他只需要知道,尸体是赵明府的就足够了。 “所以,你们就把尸体丢进了井里?” 鱼三神情激动的说:“不是我要求的,是他们自作主张!我当时交代,让他们找个荒凉的地方埋了,谁知道他们竟然会丢井里。” 如果没有丢到井里,肯定不会东窗事发,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恨死了那个蠢货! “负责抛尸的人是谁?” “他已经死了,就是被小郎官捅死的那位。” “”狄仁杰无语,怎么会那么巧? 不过,他有办法让某人说出真相。 于是,他继续问道:“死者的衣服被你们埋在何处?” “那间房子是那位的,就埋在后院。” “那另外三个人有没有参与犯罪?” 鱼三轻轻摇头,解释道:“没有,他们新来的,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呢。就是个雏。” 要是像他一样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会被宋真吓到? 问到了想要的信息,狄仁杰起身就要离开。 鱼三却喊住了他:“这位郎官,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我阿娘?我,我不想破坏她心目中,我的形象。” 狄仁杰顿了顿,眼睛通红,他紧紧抓住牢房的木门。 “看情况。”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答应了。 鱼三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扶着墙,艰难的站了起来,郑重的朝狄仁杰的背影跪拜磕头。 他撇撇嘴,颤抖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牢房,鱼三背靠在墙上。 他歪着头,大概是睡着了,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 也许在梦里,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活成了母亲希望的样子。 这个梦,好长好长,真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第42章 发现新的证物! 狄仁杰站在牢房外,久久不语。 鱼三可怜吗?不可怜,这是他罪有应得的,被他无辜杀害的人才可怜。 无恶不作的鱼三身上,有一个为数不多的闪光点,那就是孝顺。 狄仁杰摆摆手,示意让狱卒处理了。 他来到赵三郎的牢房中,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把赵文忠都看得心底发毛了。 “有事吗?狄判佐。” “没事,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我倒是不希望你来看我。 许久,狄仁杰方才开口道:“赵明府已经死了。” 赵文忠的心猛然提了一下,不过他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顺便,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狄仁杰微微一笑:“你猜?” “我小孩子啊?还猜?” “不不不,其实你比我还要清楚,赵明府是怎么死的。” 想套我话?没门!赵文忠眯起了双眼:“狄判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像是杀人的罪犯吗?” “我可没有说你是凶手,请不要自行代入。” “”赵文忠抱着胸,别过头去,不想理会这人。 反正,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因为承认了,那只有死路一条。 狄仁杰对赵文忠神秘一笑,离开了牢房。 他从对方微弱的表情变化中,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宋真今天从会春坊下班比较早,他再次来到地下义庄。 这里存放着水井腐尸,他今天是来复验的。 张三差不多成为了他的专用记录员,虽然张三很抗拒,但是没办法,卢刺史亲自指派,除非他不想混了。 “记。” 经过两天的腐化时间,尸体更加不成人样。 宋真按照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从外到内的步骤,对尸体进行了又一次细致的检查。 而这次,他发现了一处诡异的地方。 “喉管处血肉颜色与周围不同,而且肿胀位置跟上次查验时不一致,不对劲!” 他伸手探下去,结果摸到了一块硬物! “死者临死前吞食了东西,很有可能是证物!” 他伸出手:“拿小刀来。” 张三捂住鼻孔,捏着一把细长的刀递给他。 很快,宋真的手中就拿出了一块三指大的令牌。 他小心翼翼的清洗,赫然发现,上面刻着一个“赵”字! “原来如此!” 三指大的令牌,按道理是不可能吞咽下去的,大概率是死者临死前,用尽全力将令牌卡在喉咙处,然后随着尸体腐烂软化,渐渐流下。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 死者为何会吞入一块刻有“赵”字的令牌?说明赵家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宋真的眼珠转动着:“也不一定,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为了嫁祸赵家,将令牌放入死者口中。” 为了验证这个说法,他仔细检查了尸体的牙齿磨损。 “看来是死者自行吞服的,与外人无关。” 缩小了犯罪嫌疑人的搜索范围,对于确认死者身份有很大的帮助。 赵家!怎么又是赵家?唐朝的贵族真有这么牛逼? 宋真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他合掌拜拜,上了柱香,然后离开了地下义庄。 “怀英,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也知道了。” 宋真眉头一挑:“哦?那我们分别将心目中的凶手人选写出来,对照一下?” “好啊。” 两人将答案放在一起,宋真写的是【赵家】,而狄仁杰则是将范围缩小到【赵文忠】。 狄仁杰轻笑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死者是谁。” “谁?” “封丘县明府,赵有光!” “什么?”宋真怔在了原地,想不到竟然是他? 妈的,早知道每次验尸前后不搞那么多仪式了,又是拜又是上香的。 去你吗的赵有光!你死有余辜! 宋真对赵有光恨透了,要不是这个狗官,他也不会被宰白鸭。 他现在就想冲到地下义庄,对着赵有光的尸体狠狠来上两刀! 除了死者是赵有光之外,狄仁杰还透露了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 真正的凶手,是赵文忠! 宋真咬牙切齿,他开口询问:“你有证据证明,赵文忠就是凶手吗?” 狄仁杰呵呵一笑:“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他拍拍宋真的肩膀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要我怎么帮你?” “今日,我分别去审讯了赵文忠和崔皓,他们两个人的嘴巴都严实得很。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狄仁杰眼睛里透出一股智慧的光芒,“如果,我们将死者请上来,他们又如何应对呢?” 宋真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啊!他是学声乐的,学过如何模仿别人的声音。 赵有光的声线跟普通中年人一样雄厚,到时候只需要改变一下发音方式,利用头腔共鸣的技巧,再调整一下语速,就能复刻出赵有光的声音。 以假乱真! 于是,宋真当场还原了赵有光的声线,不说百分百,起码也有八分真。 狄仁杰在赵有光手下做事那么久,他自然对其声音十分熟悉。 宋真开口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狄仁杰隐隐有些激动。 接下来,就需要找到一个与赵有光体型差不多的人,过来演戏。 狄仁杰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正在一旁整理文件的大理寺正。 这人不就是赵有光翻版吗? 于是,他们二人找到大理寺丞薛正清。 薛正清拧眉:“你们的意思是,假冒死者,恐吓嫌疑人说出真话?” “没错。” “这个办法妙啊!”薛正清忍不住惊呼,他从来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审讯。 主要是缺少了宋真这样的人才。 牢房里的崔皓不禁缩了缩身子,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今日早上,狄仁杰来问过他一些事情。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说?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不行!我绝对不能承认!” 如果被他们知道,赵有光就是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却知而不报,甚至配合凶手企图毁尸灭迹。 那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就属于是从犯!是要跟赵三郎一起砍头的! 《唐律疏议》第三百一十二条规定:“若殴六品以下官长,各减三等;减罪轻者,加凡斗一等;死者,斩!” “死者,斩!”崔皓的眼神顿时恐惧起来。 “不!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如果他因为与罪犯谋杀朝廷命官,而被判处死刑的话,那对于博陵崔氏来说,是一块重大的污点。 古代人氏族意识很强,如果不能为家族争光,也不要给家族抹黑。 就在崔皓胡思乱想的时候—— 牢狱里的火把突然全灭了! 整个牢房中,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第43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崔长史” 黑暗中,崔皓忽然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何人?休要在此装神弄鬼!” “桀桀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真躲在黑暗中,发出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大理寺正心里直骂娘,虽然他知道这是假的,鬼也是他扮演的,可是,你这声音也忒吓人了? 没想到,站在他身后的薛正清却一脚踹了上去,大理寺正站立不稳,扑到牢门上,发出了哐当的声响。 “啊!你,你不要过来啊。” 宋真轻声道:“怎么?你怕我?” 接着,他在黑暗中又是一脚,大理寺正猝不及防,再次撞到牢门,他回头露出了幽怨的表情。 大哥,下次踹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宋真陡然拔高了音量:“是不是怕我半夜来索你的命?” “没错,我就是来带你下地狱的,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死?” 狄仁杰悄悄吹燃了一根火折子,在大理寺正的身边晃了晃。 黑暗中亮起了微弱的光,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死死的抓住牢门。 “是他!真的是他!他来找我了!”崔皓吓尿了裤子,他双腿直蹬缩在了墙角。 “你,你又不是我杀的!杀你的人明明是赵文忠,你要索命就去找他啊,你来找我作甚?”崔皓吓得都哭出来了。 黑暗中,狄仁杰和薛正清交换了一下眼神。 “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大理寺正似乎感觉吓人好爽,他影帝附体,不停的抖动着牢门,仿佛就要冲进去。 “真正的凶手只要一天不能伏法,我就每天每夜都来找你。” 吼—— 这一声吼把身后的宋真吓了一跳,草了,这货是演上瘾了吗? 不仅把宋真吓住,更让崔皓心生恐惧。 他大声哭喊着:“求求你不要再来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在恐惧之下,他忘记了自己的信念。 好死不如赖活着,是? 宋真拍了拍大理寺正的肩膀,示意他走了。 大理寺正似乎没玩过,他再次用力的拍了拍牢门,没想到,门突然塌了。 “呃”大理寺正表情有些尴尬,薛正清瞪了眼他。 不过,这门一倒,着实给崔皓吓得不起,他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牢狱又恢复了灯火通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薛寺丞,咱们不去另一处吗?” 宋真见这个胖寺正的表情就感觉好笑,一开始不是十分拒绝的吗?怎么后来又上瘾了呢? 真香? 狄仁杰淡淡道:“那边不用去了。” 赵文忠生性谨慎,而且他的心机十分深沉,吓不到他的。 大理寺正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快乐发现得太晚。 薛正清目光放在宋真身上,觉得这小伙子是越看越喜欢啊。 就凭借他身上掌握的技能,只要稍微给点雨露,必定能长成参天大树。 薛正清就想做这样的人,万一以后宋真混到了大官,说不定能照拂他一二。 晚上,狄仁杰把手垫在脑袋上,他怔怔的望着天花板。 “赵文忠为何要杀了赵明府呢?宋郎,你怎么看?” 宋真无精打采的回道:“我还能怎么看?他们狗咬狗呗。” “不对,赵明府帮赵家做了那么多事情,赵文忠没有理由杀他。除非”狄仁杰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除非,赵文忠是为了震慑崔长史,所以痛下杀手。” “宋郎,你觉得呢?” “宋郎?” 旁边,响起了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狄仁杰无奈轻笑,随后翻过身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 “郎官,你把我抓过来做什么啊?人又不是我杀的。” “我有说是你杀的吗?我只是想让你指出,你们一般会把东西埋在何处?” 年轻人欲哭无泪:“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刚来的,听说能赚大钱,早知道我就” 宋真深深地望了眼他,摇摇头说:“他没有说谎。” 狄仁杰脸色一沉,吩咐胥吏,挖!掘地三尺也要将证物挖出来。 “且慢!”宋真却抬起手。 “先让我去看看。” 他抬头望了眼天边的太阳,有些刺眼,不由得皱起了眉,他在想,是不是要整个滤光镜。 随后他将目光回到房子后院处,瞪大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处泥土的新旧。 但凡有动过土的,地面颜色深浅肯定会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宋真伫立在门口处许久,一动不动。 狄仁杰早已让人撤到后面去,自己也不去打扰他。 宋真利用细微的洞察力,曾经屡获奇功。 赵四娘一案,通过现场查看足迹,搜查到凶器香炉。 胡人一案,通过辨别地面粉尘,得知死者右手捂胸的临死状态。 水井腐尸一案,通过观察客厅各处痕迹,成功发现逃跑地道入口。 而现在,宋真又要展现他的这项超能力了,狄仁杰隐隐有些期待。 忽然,宋真动了,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拔刀而出。 他走进后院,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泥土,感受着泥土的润性。 确认后,他在地上画了个叉。 如此反复,他在一百平米的院子中,连着标注了八处地方。 宋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虚弱的说道:“挖。” 做完这一切后,他坐在房子门槛处休息。 狄仁杰拿了个竹筒过来递给他,宋真灌了一大口,后知后觉的问道:“这水哪来的?” “反正不是从前面水井里打来的。” “哈哈哈。”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胥吏传来惊呼:“狄,狄法曹,这有一具骸骨。” “这里也有!” “彼其娘之,这里也有!” 狄仁杰将宋真拉起来,两人一块冲了过去查看。 我焯!还真的是! 这尼玛的,后院里怎么会出土这么多尸体? 身为房子的真正主人,赵文忠就不害怕吗? 宋真戴起手套,他轻轻拨开泥土,观察着骸骨的成色。 他摇摇头说:“这才是真正的无头案,死亡时间太久了,看不出来什么。” 死亡原因有很多种,但是大部分在尸体化作白骨的时候,是根本检测不出来的。 比如说被人掐死,血肉都化作了黄土,你怎么看? 只有类似刀刃致命伤、中毒等死状,才能在骸骨状态下观察到一二。 “一共挖出四具骸骨,还有若干证物。” “赵家,你们到底做过了多少违法的事情?” 狄仁杰看着地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骸骨和证物,他惊得无以复加。 第44章 你认识他们吗? 宋真大喜,如果说,赵有光的死亡,赵文忠或许还能伪造个不在场的证明逃过一劫。 可是刚刚在他房子后院处,挖出了六具无名骸骨。 这下子,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先别管是不是赵文忠安排的,哪怕不是,出现在你后院里,必定跟你有关系? 总不会隔壁邻居杀了人,然后将尸体埋在你家? 好,就算你说是! 那么,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邻居栽赃祸害! 谁反对,谁举证! “哈哈哈哈哈哈!”宋真忍不住开怀大笑。 如今,陷害他的人,赵有光已经死了,赵文琸大概率也是死,就剩下赵文忠,现在看来,他根本逃脱不了蓄意谋杀的罪名! 到时候,在赵家兄弟被斩首的时候,宋真绝对要在刑场整上两曲。 欢送二位! 一路好走! 下辈子眼睛睁大点,不要再招惹一个叫宋真的人了。 第六处挖掘点,挖出了赵有光的官服。 官服在泥土下深埋一个月,已经破烂不堪,但是洗干净还能认得出。 甚至连赵有光的铜鱼符都有,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鱼符,是唐朝的身份证,不过仅有极少数人能拥有。 《唐六典·符宝郎》有言:“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铜。” 在大唐,能佩戴鱼符的,无一都是达官显贵。 另外,“随身鱼符,所以明贵贱,应征召。” 唐初期,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配置鱼符,现在是高宗时期,已经发展到无论大小官都有了。 狄仁杰就有半边鱼符,比他官职还要大的封丘县明府赵有光,自然也有。 不过狄仁杰现在佩戴的,是并州法曹的鱼符,汴州判佐的鱼符已经被收走了。 鱼符的发现,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具水井腐尸就是赵有光。 牢狱里的赵文忠,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心跳很快,而且右眼皮一直在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牢门被打开。 “罪犯赵文忠,庭审即将开启,出来。” “!?” 赵文忠小心翼翼的打探道:“郎官,到底何事啊?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自从出了阿华被暗杀的恶劣事件,狱卒几乎被全换,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面孔。 “开堂!”分列两边的胥吏猛然敲了敲鼓。 卢刺史坐在高堂,大理寺丞薛正清则是坐在下方。 站在大堂中的三人,便是那天抓捕到的小贼。 “大胆罪犯,你们可知” 狄仁杰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不是现在审,审也没多大价值。” 三人松了口气。 听到这话,大理寺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这符合审讯规程吗?肯定不符合!只要有嫌疑,就必须安排。 宋真抱着胸站在一边,他将各位领导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以为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不不不,有时候不问,就是最好的审讯。 虽然他们不用被审讯,但是也不得离开大堂啊。 “召赵文忠和崔皓上堂。” 很快,两人手脚被链子绑住,被胥吏带上了大堂。 狄仁杰凑过去问道:“二位,认识他们吗?” 赵文忠回答得很快:“不认识。” 崔皓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狄仁杰打了个响指,这一招是从宋真那学来的,他觉得很酷。 “回答得很好!”他绕到赵文忠身边笑道,“三郎,你看都没看呢,就直接回复不认识,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了?” 赵文忠皱眉:“难不成,随便来个人,我都必须认识?” “不不不,他们,肯定有你认识的,要不你再好好看看?” 赵文忠不情愿的把目光移过去,突然表情一怔。 “认识吗?” 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摇摇头说:“不认识。” “你在说谎,你刚才的表情变化我可是放在眼里了。” “狄判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以理解为屈打成招吗?” “没错,你可以这么理解。” 狄仁杰又扭头望向旁边三人问道:“你们认识他吗?” “不认识。”回答得很快。 “确定?”狄仁杰眯起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有人躲闪着他的目光。 这时,宋真拔出唐横刀,他面无表情的说:“也许你们不知道说谎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我来举个栗子。” 田七手里抓来一只鸡,只见宋真一刀砍下,鸡头落地,鸡翅膀还在扑腾。 这个变故让三人情不自禁的虎躯一颤。 宋真嘻嘻笑道:“不好意思啊,砍错地方了。原本,我只想砍掉它的双脚,没想到手滑,不小心砍掉了它的脑袋。” 狄仁杰这个时候出来唱白脸,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其实我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不管你们交代不交代,都影响不大。现在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态度。” “如果你们执意不配合审讯的话,那到时候,说不定我也会手滑,不小心给你们判了个死刑。” 这话一出,有两个人腿都抖了。 他们只是刚入门的小弟,一没杀过人,二没抛过尸,万一就因为这样,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多不值得啊? 于是,马上有人叛变,他们颤抖着手,指了指赵文忠。 “我,我见过他跟我们东家进了房间。” “没错。”其中一人将站在中间的那位推了出去,“就是他,他就是我们东家。” “你们东家是做什么的?” “开赌坊的。” 狄仁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赌坊老板问道:“那你们刚才,为什么要说谎呢?” “因,因为上来之前,东家说了,要听他的话回答。我们见他回答不认识,所以我们也跟着” “好啊,串供是吗?” 赌坊老板额头上留下了豆大的冷汗,心里怨骂这群小弟不争气。 其实,他是后来才被抓的。 说起来有些戏剧,他在跑路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从房子回来的狄仁杰一行人。 是真的撞上了! 他行色匆匆的在路上骑马飞奔,然后刹马不及,撞倒了一名胥吏。 就跟酒驾刚好撞到了刚准备下班的交警一样搞笑。 他很快被胥吏制服了,在押上马车的时候,五花大绑的小贼开心的唤了声“东家,你怎么也来了?”。 这一声,让赌坊老板沉默了许久。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狄仁杰回过头,望向赵文忠开口问道:“城南那一片房屋,都是你们赵家的?” 赵文忠内心大骇,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45章 责有攸归 唐朝的房子以自建为主,官府会分地给你,让自己建房子。 《唐六典》记载:“应给园宅地者,良口三口以下给一亩,每三口加一亩,贱口五口给一亩,每五口加一亩……诸买地者不得过本制。” 一亩约等于666平方米,也就是说,大唐人均住别墅。【各位彦祖羡慕吗?】 唐朝允许自由交易房屋,只是对购买面积有严格规定。 根据《唐律疏议》第一百六十四条规定:“诸占田过限者,一亩笞十”,超过指标是要打板子的。。 唐朝的房屋买卖,需要单契和合同契并行使用,缺一不可。 交易成功后,需要将房契复刻一份交到官府留作备份。 另外,唐朝为了限制大家族非法占有宅基地,特别出了一个规定。 “求田问舍,先问亲邻。” 简单来说,就是你要买房子,不是原业主同意卖给你就好了,你还必须得到他周边邻居和族人的同意才行。 但凡有一个人不同意,你都买不了房。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强买强卖的行为。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既然官府有规定,必须得到周围邻居同意是?那好,那我便把旁边的房子全给买下来,不就行了。 赵家身为汴州本地大豪门,与本地官员特别熟络。 于是,他们软硬兼施,逼迫原业主将房子卖给他们,而官府却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 而且,赵家很聪明,他们买房从来都不会登记在赵家人名下,而是代购。 这样的话,即使来了个新领导,也查不出他们真实的资产。 这种情况,在偏僻的下州特别普遍,毕竟山高皇帝远,朝廷屡禁不止。 狄仁杰又是怎么知道那片房区就是赵家的呢? 很简单,调查房契拥有者如今的身份。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群明面上的房屋主人,实际上都是在赵家打工的,属于是亲信。 虽然他们不姓赵,却在赵家各产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赌坊老板就是其中一员。 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赵家家主的第十二房小妾的弟弟。 狄仁杰没想到,能从一件命案中,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动一发而牵全身,这下好了,不仅赵文忠、赵文琸两兄弟要凉,估计赵家也要凉。 城南那片区面积很大的,足足有二十亩,还整个代购,你们是在逃税啊,亲。 多一亩就打你十板子,每十亩加罪一等,二十亩呢? 最高刑罚一百个板子,估计赵家家主他这个老身板够呛,虽然只是小竹板。 不止有打板子,还要罚款坐牢。 上次卢刺史挨了四十板子,还是在手下留情,力度不及寻常十分之一的情况下,依旧躺了整整一周。 赵文忠从狄仁杰的眼神中,他猜到对方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不然不可能会无的放矢。 他突然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行!绝对不能因为我一人之过,而毁了整个家族!” 非法占有宅基地这种行为,其实到处都有,如果你没被发现还好。 但是,只要发现了,朝廷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赵文忠突然意识到一件最坏的可能性,也许官府已经发现了赵有光的尸体。 如果没有掌握一定证据的话,如果只是问责非法占用宅基地的事情,崔皓是不会跟自己一起上堂的。 可是,这次大家都来了,说明什么? 说明已经东窗事发了!谋杀朝廷命官,他的结局,难逃一死! 赵文忠不知道手下是怎么处理尸体的,他没有过问。 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漫不经心,所以吃下了今日的恶果。 赵文忠的眼神突然坚定,既然他命中注定要死,那就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保全赵家。 “没错,城南的房子,都是我一个人买下来的。” 狄仁杰笑了:“你一个人?”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狄仁杰质问他,“你怎么证明那一片房屋都是你的?” “我花钱买的啊。还要怎么证明?” “房契上登记了你的名字吗?” “我” 狄仁杰继续问道:“签订契约的时候,你有在场证明吗?” “我” 狄仁杰继续咄咄逼人:“还是说,你能找到原房主,让他们出来为你作证吗?” “我”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背过。”狄仁杰的表情变得严肃,“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一个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财物! 你一个人,不可能吃得下二十亩宅基地! 你一个人,更代表不了整个赵家!” 狄仁杰不屑的笑道:“放弃你的小心思,责有攸归,你听懂了吗?” 赵文忠颓然的低下头,眼中有液体在翻滚,不知道他如今的心情如何。 反正宋真看得很爽! 不得不夸,狄仁杰的逻辑口才是真的好,能把一个人怼哭。 在一旁看戏的卢刺史和薛正清,想法跟宋真一样。 狄仁杰接过宋真递过来的竹筒,灌了一口水。 他继续说道:“不过,这次召你们入堂,不单单是为了宅基地的事情,还有另一件事。” “请问,你们认识他吗?” 一股刺鼻的尸臭扑面而来,崔皓见到尸体的第一眼,便瘫坐在地上。 “来了,他来了!”他更加确定昨夜那人是赵有光的鬼魂。 “不,不要!”狄仁杰抓住崔皓的长发,将他拖拽到尸体面前。 尸体仅剩的一颗眼珠子,死死地瞪着他! “这样看清楚一点没有?认不认识?” “啊呜呜呜。”崔皓失声痛哭,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害怕,或者说后悔。 也许都有。 “是赵赵明府,但人不是我杀的,不关我的事。” 狄仁杰蹲下来,双手捧住崔皓的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问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 崔皓脸色从白到红,他的眼神中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他愤然回过头指着站在身后的赵三郎,赵文忠。 “是他!是他杀的!” 众人哗然—— 赵文忠突然激动,他颤抖着手狡辩道:“不!他这是污蔑!” 可是,下一秒,却让他毛骨悚然。 “赵文忠!吾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饮汝血!” 一道常在梦里萦绕的声音,钻进了赵文忠的耳朵里。 他难以置信的望了眼那具腐尸,好像看到了尸体的嘴巴在动。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第46章 唢呐高歌,薛寺丞泪目 坐在高堂上的卢刺史,听到这声音后,不小心狼狈的跌落椅子。 妈耶,赵有光还魂了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怪之说? 反观崔皓,他已经吓晕过去。 赵文忠脚下渐渐流出了黄色液体,真·吓尿。 靠在狄仁杰背上的宋真,他转过身,嘴角微微扬起:“呵小样,看我吓不死你?” 赵文忠被这道声音吓得心里崩溃。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噩梦,梦里都是赵有光朝他索命的狰狞模样。 如今,再次见到对方的尸体,还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让他如何不害怕? 怕得要死! 别说他是古代人了,哪怕是现代人遇到这种事也会被吓尿。 “对不起!”赵文忠破防了,他失声痛哭,“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我也是一时冲动。” 好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定你的罪了。 坐在一旁的薛正清暗自点头,在他看来,狄仁杰和宋真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狄仁杰先是扯出赵家非法占用宅基地的事情,撬动了赵文忠的心理防线,让那时候的赵文忠,早就有了求死得全的想法。 然后,宋真出场了。 他利用伪声,完美复刻了死者赵有光的声音,一脚将赵文忠原本松动的心门踹破。 虽然,手段不是那么光彩。 但是,只要得到真相,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不光彩又如何? 审讯,本来就应该对犯人进行生理和心理双重折磨。 让其崩溃,才会老老实实交代罪状。 两个人都是人才,一个擅长诡辩,一个擅长诡术。 听说工部尚书与狄仁杰的关系很好,甚至称他为沧海遗珠,此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冷静下来的赵文忠,又开始否定刚才的说法了。 狄仁杰冷笑道:“这么多人都听着呢,你想解释什么?” “我” 宋真凑上去,再次复刻了赵有光的声线:“我说了,我会亲自将你拉下地狱的。” “你!”赵文忠这才意识到,他被骗了! 天下哪有什么鬼怪?有的只是人,鬼的只是心中有愧,怪的只是人心罢了。 “兵者,诡道也。”宋真仰天哈哈大笑。 赵文忠突然暴走,他冲上来怒骂道:“宋真小儿,早知道,我就应该亲手杀了你!” 宋真一脚将他踹倒,用乌皮六合靴踩在他的脸上。 他蹲下身子,柔声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啊?对。” “带走!” “宋真小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觉得这件事情,泰裤辣!” “?” 宋真路上吐槽:“呵,真是搞笑,这人自己犯法了,却将过错全都推到我头上。” 狄仁杰顿住脚步,深深地望了眼他,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也会恨透你了,你的手段确实有点不太光明。” “” “不过,我喜欢!”狄仁杰哈哈笑着揽过了宋真的肩膀,“走,我请你吃酒去。” “不去!你也知道,我喝不惯这的酒。” “那你想吃什么?” “鲈鱼切脍,那东西是真好吃!” “好!我请客!” 宋真瞥了他一眼:“说好啦,别到时候嘴里喊着请客,实际上是我付钱。” “哈哈哈,上次只是意外,我喝醉了。你觉得我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十度的酒你也能喝醉?” “什么十度?” “没什么,走。” 两人还邀请了薛寺丞还有卢刺史,卢杨本来不想去的,奈何薛正清说去,他不得不赴这场酒局。 想不到,一场简单的约会,竟然成了送别宴。 “薛寺丞,你要走了吗?” 薛正清端起碗与狄仁杰碰了一杯后,他沉重的回答道:“嗯,我已经来汴州快五日了,应该早点回去长安交差。”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元日快到了,他想回家团聚。 他的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呢。 宋真站起身,他对薛正清认真说道:“薛寺丞,我送你一首曲子。” “哦?”薛正清心里隐隐有所期待。 狄仁杰一猜,就猜到宋真之前吹的那首曲子。 那首《送别》,对他的感触也很深。 然后,他看到宋真从后台里掏出了一根唢呐。 “?” 穿透力极强的唢呐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上的宋真。 其实狄仁杰猜错了,宋真吹的不是《送别》,而是《see you aga》。 前半部分曲调缓慢悠扬,此起彼伏,伤感的情绪在蔓延,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在场的客人无一不被唢呐声勾起了伤心往事,纷纷泪目。 “呜呜呜,我想起了我刚逝世不久的阿耶。” “呜呜呜,我想起了隔壁家的吕四娘。” “吕四娘不是寡妇吗?她明明活得好好呢。” “不,我是为她死去的丈夫感到悲伤。” “” 坐在三楼的薛正清眼圈泛红,这是宋真特意为他作的曲子。 先不管是不是用错乐器,光是这份深情,就值得他记住一辈子。 悲伤的曲调开始变得调皮起来,就像好友践行时,喝嗨了的感觉。 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曲调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令人感伤。 突然,一道强音过后,就是一段超长的花舌音。 吹到高潮的副歌部分,有人惊得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尼玛直冲天灵盖! 狄仁杰神色尴尬的说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坐着听?” 可是,薛正清却纹丝不动,他的眼眶甚至溢出了泪水。 因为他从宋真的目光中,看到的只有真挚的不舍。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什么叫“如听仙乐耳暂明”? 这就是! 虽然薛正清还没走,但是宋真先将在场的各位先送走了。 他们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尚在人间。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整活归整活,唢呐独特的音色,实际上给这首曲子增添不少。 淡淡的伤感之中,仿佛又看到了有人驻足原地,目视着亲友远去,有不能陪伴的失落不甘,还有期待重逢的热烈迫切。 曲罢人去—— 夏荷姑娘泪眼朦胧的抹着眼泪,她走到宋真身旁柔声说道:“宋郎,节哀顺变。” “?” 不是,你们几个意思?是不是理解错误了这首曲子的本意? 当他回到三楼,薛正清悄悄抹了抹眼角,他恢复了常态。 只听见薛寺丞语重心长的说。 “吹得很好,下次别吹了。” 第47章 宋真的祖籍 “宋小友,这首曲子名字叫什么?” “《愿重逢》” “好名字!”薛正清放下笑容,他认真的看着宋真说,“会有机会的。” 他已经决定了,回去就将宋真推举给大理寺卿。 不过,做这件事情之前,他还是想听听宋真的意见。 “宋小友,你觉得大理寺如何?” 狄仁杰听闻后,他整个人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薛正清。 对方,是想推荐宋真进去大理寺吗? 他没有丝毫嫉妒,反而为宋真感到欣喜。 没想到宋真不急不缓的夹了块生鱼片,咽下后方才回答道:“有兴趣,但不是现在。” 正如他之前所想,长安身为一朝之都,必定处在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 他一个没有靠山的小角色,是走不远的。 而且,查案这种事情很容易得罪人,万一查到凶手跟达官贵人有关系呢? 你是如实禀报,还是让这件案子成为一个无头案? 薛正清听闻他的回答后,沉默的低下了头。 他知道宋真的顾虑,其实他现在就深有体会。 长安的规矩很多,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进了大理寺的白名单。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大理寺也不能置身事外。 除非有圣人在背后为你撑腰,你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天降正义。 可是圣人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去理会你们大理寺的人?他只看结果。 宋真能想到这些,恰好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 “抱歉,多谢薛寺丞的一番好意了。” 薛正清无所谓的摆摆手,直言没有放在心上。 “对了,我听吏部说,阎尚书推举你做并州判佐?” “哦?有这事吗?”宋真眨眨眼,他明知故问。 “我有一个小舅,是吏部侍郎,因为你比较特殊,他主动提及。” 好家伙,官场上都沾亲带故是? 宋真的确比较特殊,想想狄仁杰,苦读经书多年,好不容易明经中举,才坐上汴州判佐的职位。 而宋真,不用科举,却直接被工部尚书欣赏,直接实名推荐。 大概率能成,因为阎立本是新上任的尚书,大家都会给他个面子。 并且为人豪爽大气,交友甚多,谁不想让阎立本为自己画上一副丹青,名流千古呢? 并州判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吏部自行任命,这种小事还是能操作一下的。 上次狄仁杰被还是河南道黜陟使的阎立本推举,成功升至正七品下的并州法曹,那从八品判佐更加不成问题。 职位是一方面,主要是并州属于上州,而汴州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州。 一线大城市的官员,始终会比三四线城市官员地位高点。 并州人杰地灵,出过很多名人,比如说我们熟知的“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的吕布,就是出自并州。 与之同时代的,还有大将张辽、郭淮和张扬。 到了唐朝,那更不得了,许多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均出自并州。 唐太宗李世民,青年时期人称“太原公子”,唐反隋第一战就来自“太原起义”;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武则天,就出生于并州文水县; 唐朝大诗人王翰、王之涣、王昌龄、白居易,他们的祖籍都是并州。 狄仁杰也是并州人,这次回去,属于是荣归故里了。 酒足饭饱后,薛正清跟卢杨在会春坊听了一会儿小曲,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无奈之下,只好留宿。 在大唐,官员逛青楼不算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里是附庸风雅的地方,文化人都爱过来玩。 相反,如果你入朝为官没有去过青楼,是会被鄙视排斥的。 就跟现代的读书人一样,拉进彼此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一起玩游戏。 靓仔见面就问:“你是农批吗?” “不是。” “那你是原批?” “也不是。” “难道你是鸡批?穹批?铲批?” “都没玩过” 靓仔皱眉:“你玩什么游戏?到底是什么批?” “我,我没有批。” “哦。告辞!” 同样的,在大唐如果你没去过青楼,你都不好意思自称是读书人。 人家张口闭口就是讨论哪个花魁有才有颜有身材,或者平康坊又出现了什么绝世好句,你都不好意思插嘴。 薛正清看上了性感妩媚的冬雪姑娘,搂着她进入了雅间,看得出来,是个性情中人。 至于卢杨,他不好意思在下属面前展现男人的一面。 根本原因就是人老了,没那个精气神去风花雪月。 晚上,宋真和狄仁杰共睡一间房。 两人在别人奇怪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震惊!两个大男人到青楼竟然做出这种事?》 “宋郎,你祖籍哪里的啊?” 宋真哪知道?前身的过去他一无所知,只继承了三天的记忆。 于是,他照着前身的说辞回答道:“我啊?从小到大便与家人走散,只记得祖籍汾州的。” “汾州?”狄仁杰眼睛一亮,他翻过身望着宋真说道,“那看来我们是老乡啊,并州离汾州不远。” “哦?是吗?”宋真十分配合的做出震惊的表情。 “等等,我记得汾州好像有一个士族也是姓宋的,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家族流落在外的族人呢?” “呵呵,也许。”狄仁杰说的那个寒门,宋真当然知道。 创造了七言律诗新体,律诗的奠基人之一的宋之问,就是出身于汾州宋氏。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便是他的作品。 据说长得貌比潘安,还有传言,他是武则天的面首之一。 然而,这些都跟宋真没有关系。 总不能为了仕途,去随便认个爹?有点膈应人。 再说了,当你出名的时候,人家会争着抢着给你写进族谱里。 狄仁杰却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大唐官场,没有背景是寸步难行的。 如果宋真继续保持流民身份,说不定日后就会止步于并州判佐,一辈子无法升迁。 狄仁杰甚至想过,等到回家族之后,看看族里有哪个适婚女子,他亲自做媒,将其嫁给宋真。 这样的话,宋真便能拥有并州狄氏的身份背景。 狄仁杰一家人四代为官,他的太爷爷狄叔湛在东魏担任过帐内正都督、平西将军,并封爵临邑子。 爷爷狄孝绪曾任贞观朝尚书左丞。 父亲狄知逊曾任夔州都督府长史,死后赠使持节邛州刺史。 邛州,又被称为“天府南来第一州”。 所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能打洞。 唐朝有名有姓的官员,哪个没点身份背景? 第48章 “吾名宋真,字,守正。” 唐朝姓宋的名人,除了宋之问,还有另一个十分出名的人。 那就是开元名相宋璟,辅佐唐玄宗开创“开元盛世”。 宋璟与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并称唐朝四大贤相。 有意思的是,法医鼻祖宋慈就是宋璟的后人。 宋真没有想过名流千古,他目前没那么大志向。 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知道前世女友是不是也来了大唐。 宋真不知道他的出现,会不会对历史轨迹有影响。 有影响又如何?关我屁事! 既然回不去,我只想着好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狄仁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郎,你如今几岁了?” 宋真愣了下,他不确定这副身体到底岁数多少,只能回忆起穿越前自己的年龄。 “及冠二载有余了。”嗯,二十二岁,刚读大三。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那你的表字呢?是什么?” 古时候,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古代人的表字,通常有几种方式。 第一种是取与名相近含义的字,比如说诸葛亮,字孔明;李白,字太白。 第二种是代表了美好期待与愿景的,比如说白居易,字乐天;王羲之,字逸少;杜甫,字子美,“甫”字在古代是对美男子的称呼。 第三种是根据兄弟排名,比如说曹操,字孟德;孔丘,字仲尼。古人以“孟仲季”作为季节排列的开始。 第四种就是纯纯懒人作风,比如说韩非子,字非;杜牧,字牧之;刘禹锡,字梦得。 宋真沉思着,一个人的字与名,都会伴随终生,必须慎重。 他前世曾经有想过,如果给自己表字,应该叫什么? 当时,他查阅了很多书籍,并且确认过不与古代名人同字,于是得出一个答案。 “吾名宋真,字,守正。” “守正?” 宋真正了正脸色,回复道:“没错,守正。” “是《孙子兵法》中“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的守正出奇; 是《周书》中“轻侮权势,守正不回”的守正不回; 是《周易》中“九五以阳爻居君位”的持中守正。” 【各位彦祖如果给自己表字,会取什么呢?】 狄仁杰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么讲究? 宋真口中说的《孙子兵法》、《周书》和《周易》,他自然听说过,甚至还看过。 《周书》是唐初由令狐德棻(fen第一声)主编,参加编写的还有岑文本和崔仁师等人,成书于贞观十年(636年),至今已有二十年。 狄仁杰的心里愈发肯定,宋真一定是出自名门望族,说不定家族比自己的还要源远流长。 普通黎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 帮助宋真认祖归宗,成为了狄仁杰人生中的一个目标。 “晚安,怀英。” “晚安,守正。” 第二天,送别薛正清的时候,宋真正准备掏出唢呐,结果被制止了。 “行了,宋小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不太好?”宋真一脸诚挚的说道,“别人送别故友的时候,都是赠诗,我文采不好,唯有音律略懂一二。” “请务必让我吹奏一曲,为薛寺丞践行!” “”你小子,是怕我走得不够快吗? 薛正清赶紧上马车,让马夫速度跑路。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因为多看一眼就会 宋真边跑边吹唢呐,整得众人哭笑不得。 终于,他停下了,他跳起来使劲的挥挥手大喊道:“薛寺丞,一路好走啊!” 宋真嬉皮笑脸的回到狄仁杰身边,丝毫见不到离别的伤感。 正在回去府衙的路上,突然一匹快马冲了上来。 “吁——”马夫光叔熟练的停下了马车。 一名胥吏下马拱手道:“狄法曹,出大事了。” 狄仁杰掀开帘子,沉声询问道:“何事慌张?” “那六具尸体,刚才有人来官府说他知道身份了” “走!”听完汇报后,狄仁杰脸色大变,他赶紧招呼光叔快马加鞭回去。 宋真好奇的询问狄仁杰:“怀英,怎么回事?” 聊到这,狄仁杰脸色一沉:“赵家当真是无法无天,在后院挖出的六具尸骨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刚才有人报官,他说他认出那片区房子原主人的骸骨。” 我焯!真的假的? “你确定?” “不清楚,所以现在要马上回去。” 由于行为十分恶劣,简直是骇人听闻。 卢刺史赶紧让手下去将薛寺丞追回来,刚走不远的薛正清被迫返回。 “什么情况?”薛正清心急火燎的冲进府衙。 卢刺史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薛寺丞,这可是件大案子啊。” “细说。” “有可能是灭人满门。” “!”薛正清惊在原地,好家伙,这可不是一般的大案子呀。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 得,回家过节的愿望落空了。 这时候的狄仁杰已经到了审讯室,与宋真一起约见报官者。 “郎官,我是” 狄仁杰递给他一个竹筒,柔声道:“你先别急,慢慢说。” “我是封丘县本地人,他们都叫我高老二,平时在城南坊市卖些糕点,那天我路过那里的房子,看到你们挖出了几具骸骨,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这时,薛正清也进了来,他坐下慢慢倾听。 高老二瞳孔一缩,他脸色发白的说道:“是听我阿耶说的,在贞观九年的时候,他跟那间房子的原主人很熟络,他们经常来我阿耶那里买糕点。” “然后,突然有一段时间,那家子人不见了。” “再后来,就突然换了主人。” 狄仁杰边做笔记便问道:“你阿耶还健在吗?” 既然是听说的,那还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毕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好着。要不我唤他过来?” “不用,我们亲自过去。” 于是,高老二与狄仁杰一辆马车,宋真和薛正清坐在一起。 “好巧啊,薛寺丞。” “是挺巧的。”薛正清干笑道。 宋真抱怨了一句:“唉,卢刺史这人真是的,何必劳烦薛寺丞再回来一趟呢?” “我是大理寺丞,这是我应该做的。”薛正清说的是心里话,直接参与断案,免得后来又跑回来复核一次。 “到了,郎官。”高老二跳下马车。 迎面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他急忙跑过去扶好。 “阿耶,你身体不好,出来作甚啊?” 宋真看得心生感慨,古代人真孝顺。 没想到老人生气的敲了下拐杖,呵斥道:“二郎,你是不是犯什么罪了?怎惹得官府人来?” 狄仁杰笑着走上去,与高老二一起将老人扶到竹椅上,他解释道。 “老丈,你不必紧张,他没有犯罪,我们是来找你的。” 老人神色一紧,小声问道:“找我作甚?” “你还记得贞观九年的那个清晨吗?” 第49章 尸骨的真实身份 老人躲闪着目光,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似乎在挣扎。 为何挣扎,无人得知,狄仁杰一行人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答。 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回房,留下一句话:“你们随我来。” 进门后,老人先让儿子去拿几块糕点过来招呼客人,然后给三人分别倒了杯清泉水,这是高老二每天清晨上山挑的,干净无污染。 “谢谢。”宋真起身双手接过。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露出了追忆的神色,娓娓道来。 “那年,我还是一个小商贩,当然现在也是,平日里卖点糯米糕为生。” “我在城南的市集里摆摊,有一家人经常来光顾,他们说很喜欢吃我做的糕点。” “这还不止,那家好心人还招呼亲朋好友过来帮衬我的生意。” “久而久之,我们便熟络了。” “他们姓高,市集里的人见他们经常与我聊天,以为是亲朋,便开始唤我老高,这是我第一次拥有称呼。” “他们最喜欢吃我做的糯米糕,每次都买两三斤回去,说家里人多,吃得下。” \\\"我为了感谢他们,每次都是第二天清晨挑着担主动送去他家。\\\" 宋真这时候打断道:“老丈,有个问题。” “你说。” “他们家几口人?性别如何?” 老人抬起头回忆了一会儿后说道:“六口,高公一妻二妾,两个黄口小孩。” 宋真脸色一变,他回想起,似乎那天挖出来的骸骨,就是这样的配置。 难道说 他赶紧起身,打算回去再次确认一番。 “怀英,我先回去了。” “好。” 老人抿了口水继续说着:“高公经常过来指点我,比如说在糯米糕里包点豆沙或者青蔬,增加风味。又或者说,制作点饭团和寒具(油炸食品)。” “在高公的建议下,我的糕点品类越来越丰富,光顾的客人也渐渐增多,于是便有了小钱盖这茅草屋。” “高公付钱的时候,总喜欢多给几文,说看我起早贪黑的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他有钱,多给点不碍事。我不同意,他每次都强行塞到我兜里。” “高公不仅帮衬我,他也帮衬其他小商贩,大家都承他的情,十分感激。” 狄仁杰从老丈的描述中,得出一条关键信息。 房子原主人心善,喜欢帮衬弱小商贩。 这时候,老人的话锋一转,他的表情变得惊悚。 “可是,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高公便再也没来过市集。” “我便在某日清晨,我照例去送糯米糕上门,却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却看见门槛处有血迹!” “当时我很害怕,于是便跑了出去。” “再后来,高公一家子,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只知道房子换了新主人。” “我问过新主人,他们只说,高公一家人搬走了,去了别处。” 听完之后,狄仁杰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但是有两个疑惑,首先,那家人是作何工作的? 第二,记不记得发现血迹是在哪一天。 老人回答道:“高公一家,据说是在官府任职的,大大小小是个郎官。” 狄仁杰眼睛一亮,这条信息对于确认死者身份,有很关键的重要性。 “具体是哪天我不记得了,好像那日是上元节刚过没几天。” “还有吗?” “没有了。我脑子昏花,大概只记得这些。” 狄仁杰起身拱手道:“多谢老丈。” 老人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他怯生生的问了句:“郎官,那高公一家,是不是出事了?” 狄仁杰沉声道:“不清楚,我们还得再验证一番。” 老人别过头去,不知不觉,眼中溢出了浑浊的泪水,他踉跄的跑到门口,大声唤道:“郎官,如果高公真的遇害了,请务必告诉我他葬在何处。” “我,我一辈子承高公的恩,无以回报。” “只能,出钱为他修缮一下墓陵,上柱香。” 狄仁杰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答复道:“放心,我会的。” 狄仁杰回到府衙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卢刺史手里,取出县志查阅。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注意到,贞观九年,封丘县的明府,是一个名叫高离的人。 “贞观十一年,上元节后,赵有光继任,高离被调往浚仪县。” “浚仪县?”狄仁杰目光深沉的敲击着桌面,他将一名胥吏喊了进来。 “你去浚仪县一次,询问那边的明府,高离有没有去过那里上任。” “是。” 另一边,地下义庄。 宋真掀开白布,在地上摆着六具白骨。 由于挖掘工作不专业,导致白骨断裂,他拼了好久才拼出这副完整的模样。 狄仁杰来到,他一眼便注意到正摸着下巴沉思的宋真。 “如何?” “确实跟老丈所言一致,一个成年男性,三个成年女性,两个小孩。” 狄仁杰走到白骨面前,他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分辨出来男女的?” 宋真蹲下身子,拿着一根骨子,指向白骨骨盆处。 “辨别尸骨男女的办法有很多种,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骨盆,男子骨盆形状较为瘦小,形状似倒置的圆台。” “而女子因为要承担生育任务,天生骨盆较为宽大,似圆桶。” 狄仁杰循着宋真的提示,他点点头,原来如此,学到了。 其实,这几具白骨一眼就能认出男女了,因为男子的身高比女子高出许多。 “你能从尸骨中侦查出他们是如何死亡的吗?” “刃伤。” 宋真将男子的一根肋骨拿在手上,指了指上面的划痕说道:“你看,这就很明显了。” “这个。”宋真拿起一个女子颅骨,“颅骨破裂,头部遭受重击。” “还有这里” 狄仁杰越听越心惊,每个尸体的死因都不同,最让人心疼的,莫过于一个小孩。 他的腿骨被整齐切断,双手肩膀关节处骨折被暴力扭断。 可见凶手手段其残忍。 狄仁杰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他的双拳紧紧攥住。 第50章 开门,社区送温暖 三天后—— 赵家。 “阿郎,据官府里的关系透露,那些尸体被发现了。当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 赵家家主愣住,他拧眉问道:“怎么回事?尸体没处理干净吗?” “处理干净了,但是被狄仁杰他们挖了出来。” “在哪挖的?” “就,就在那间房子的后院。” 赵家家主猛然一回头,他目露凶光的抓住手下的脖子呵斥道:“不是让埋到后山吗?” 家仆惊恐的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啊,不是我们处理的。” “蠢货!” 赵家家主将家仆丢在地上,用手帕擦了擦手。 “还不快滚?” “是。” 赵家家主面色沉了下来,既然已经东窗事发了,而且三郎六郎都被判了死刑,他早已对封丘县没有了留念。 如今他只有一个想法,趁官府还没有完全调查出来,赶紧跑路。 于是,他安排家人收拾细软,准备半夜出逃。 就在这时候,院门有人在剧烈的拍门。 “怎么来这么快?” 他安排人出去看看。 “阿郎,对方声称,是社区送温暖的。” “?”赵家家主一脸迷茫,他只听懂了一个字,前后两个词语根本不知所云。 什么社区?送什么温暖? “来者身着什么样的衣物?” “呃,就是很简单的素麻衣,肩膀上还有补丁,长得挺年轻的,挑着担,一脸和善模样。” 赵家家主的双眸里散发出思考的神色,他低吟道:“你去开门,让他把货放下,马上滚。” 赵家家主还是觉得不放心,他跟在后面,想亲自确认来者是谁。 “开门,社区送温暖的。” 家仆得到赵无东的点头确认后,他缓缓的抬起门栓。 门开的一瞬间,赵家家主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宋真! 他急忙大喊:“快,快关门!” 什么送温暖啊?简直是来索命的好吗? “慢着!”宋真微微一笑,他身子挡住了门板,从桶里抽出一把唐横刀。 “我看谁敢关门?” 他一脚将一个家仆踹在地上,刀鞘插在地上,缓缓地拔出唐横刀。 “来一个试试?” 赵家家主老脸一黑,他大吼道:“还愣着干嘛?快上啊。” “且慢!”宋真不慌不忙的说道,“你们应该是法盲,那我来科普一下。” “袭击官差,伤则坐牢,死则斩,你们好好想想,他是你阿耶还是你阿翁?为他卖命,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可太有杀伤力了,家仆们一个个不敢上前。 还是那句话,一个月才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赵家家主见状,他自己拔出了武器。 这时,宋真身后跑来了几十个胥吏,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 狄仁杰冷漠着脸走出来,他呵斥道:“赵无东,你想干什么?” 赵家家主赵无东收起了刀,他反过来质问对方:“狄判佐,你这是何故啊?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吗?” “呵,你尽管去告,卢刺史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 双方对峙时,房屋里冲出了许多赵家子弟。 “阿耶!” “阿郎!” 赵无东十分冷静,他用手挡住了家人的冲动。 “卢刺史,有搜捕令吗?” “需要吗?”卢杨轻笑道。 “我不太明白卢刺史的意思?” 薛正清站出来,他揶揄的扫了眼赵无东:“我想,你应该误会了,我们确实没有搜捕令。” “那你们何故私闯民宅?” “但是。”薛正清伸手拿出一张文案,“但是我们有逮捕令。” “带走!” 赵二郎冲上来,他拦住了胥吏,狠声道:“各位,你们不顾青红皂白,强捕无辜之人,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无辜?你们上堂再说。”薛正清摆摆手,“一并抓走。” 这时,人群中,有人注意到赵无东的眼神,他们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渐渐身形往后撤。 “站住!”狄仁杰注意到小动作,他让胥吏追了上去。 “拒捕者,格杀勿论!” 那几个人好似没听见般,他们还在跑。 宋真拍了拍身旁的胥吏,将对方的弓箭拿过来。 眯眼,拉弓,放箭! 咻—— 一支弓箭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胸膛,直插心脏,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后,一动不动。 “五郎!”赵无东失声悲嚎。 没有人会想到,宋真居然真的敢射箭杀人?这么狂的吗? 难道他不知道,即使是官差,也不能随意杀人的,同样要承担责任。 另外逃跑的几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谁不怕死?你去找一个不怕死的来。 狄仁杰和薛正清同时震惊的回过头望向宋真,对方只是摊摊手。 不是,我们就恐吓一下,你来真的啊? 很多官吏,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人,他们不是士兵,基本上没有动过刀。 别说狄仁杰他们震惊了,就连胥吏们也是心里直呼牛比。 全场只有卢刺史最清醒,可能是麻木了,他招招手,让胥吏将那几个人抓捕。 就这样,赵家除了家仆、女人和小孩,所有男性都被五花大绑着。 赵无东在经过宋真面前,他呸了口唾沫,狰狞着面孔骂道:“宋真小儿,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祸害我赵家,你不得好死!” 宋真微微侧头,躲过了这口痰。 “站住。”他往前走两步,来到赵无东面前。 他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脸:“怎么?骂了人就想走?” “你不是说要让我付出代价吗?”宋真咬牙,拔出唐横刀,一刀插穿了对方的脚板。 赵无东疼痛难忍,他叫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干吼。 “你的代价呢?让我康康?” 宋真将赵无东的右手抓过来,一根根的扳断了他的手指。 “不是我针对你们赵家。” 右手断完了,换左手。反正画押不需要签字。 “是你们赵家,先祸害我的。恨不得我马上去死。” “这是属于你们赵家的报应,不是我的报应。” “听懂了吗?”宋真磨牙凿齿的低吟,左手用力的旋转着横刀。 “啊——”赵无东撕心裂肺的大声痛喊。 刺耳的骨骼摩擦声,让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而站在一旁的狄仁杰,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出手阻拦。 他明白宋真对赵家有多恨,他感同身受。 虽然,宋真的行为确实违规,但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薛正清也就默许了。 赵无东犯下的肮脏恶果,只是斩首,太便宜他了。 最重要的是,就因为这件案子,弄得薛正清回家过节的行程泡汤了。 真晦气! 至于卢刺史,他哪里敢出声? 第51章 赵家人的最终下场 距离元日,仅剩一天—— 狄仁杰来到会春坊,寻找在会春坊里面吃喝玩乐的宋真。 宋真见到对方居然会有空过来玩,他好奇问道:“案子结了?” 狄仁杰点点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怎么说?” “就在抓捕赵家人第二天,城南那片区原房主回来报官了,说亲眼看见赵家虐杀高离一家人。赵家将他们一家的尸首丢出来,恐吓他们无偿送房。” 好家伙,这么贪婪的吗?居然还要人家无偿送房?你赵家缺那点钱?真以为自己可以在封丘县这个小地方,为非作歹是? 狄仁杰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人,他没有离开封丘县,而是隐姓埋名,偷偷潜伏在附近,因为他相信,正义终会降临!” “就是这份迟来的正义,让他一等,就是二十年。” 宋真听闻后,肃然起敬。 人人都渴望正义,而现实是,正义只不过是强者意志与利益。 弱者渴望以规则平衡差距,强者以规则制衡弱者。 律法要做的,就是尽量平衡两者之间的差距,让所有人都处在同一个公秤上,让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正义的审判。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一次,幸好正义虽迟但到。 人证、物证俱在,狄仁杰派去到浚仪县调查的胥吏也回来了,回复高离未曾到过浚仪县。 还有宋真写的尸格,可以证实六具白骨符合高离一家性别大小。 赵无东不服上诉,觉得狄仁杰的堂审是误导大众,带着添油加醋的主观意志,强行凭空诬陷。 然而,卢刺史和薛寺丞可不吃这一套,你反对,那你拿证据出来啊,不要光凭一张嘴说说,就可以免罪的。 赵无东有个屁的证据,由于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制造伪证。 于是,他沉默了。 沉默归沉默,但是他始终不愿意在罪状上画押。 不认罪,官府就不能定你的罪?什么逻辑啊。 薛正清冷笑,将案宗收入包裹之中,马上启程回长安。 听完狄仁杰的叙述后,宋真很关心赵家的安危,他开口问道:“那如果一切属实,赵家该如何判处呢?” “斩!” “斩几个?” “《唐律疏议》规定:入不道者,罪犯不分首从皆斩,妻、子流放二千里。” 由于时间太久远,根本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但是,律法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者的。 赵家是为了强抢宅基地,而对六个无辜的人痛下杀手的,符合谋杀定罪。 并且,已证实,死者六人全部为一家族人,有老有少。 赵家这种灭人满门的恶劣行为,符合十恶中的“不道”! 《唐律疏议》有言:竟然容忍残忍的贼,违背正道,所以称作“不道”。 不道分三种特殊情况:一、如果死者中有一人应当判处死刑,你杀了他们,那不入十恶。 二、据其本罪不当判处死刑的,也不入十恶。 三、肢解人的残忍行为,即使被杀者应判处死刑,照样入十恶。 赵家也是牛逼,刚好犯了最严重的两条。 既然已经确定是赵家人杀害,却不知谁才是主谋,但是杀人需偿命,那就让赵无东一脉所有男儿,全部为高家陪葬。 大唐建立至今,犯“不道”者不多,相信圣人会同意这种判决的。 汴州赵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封丘县的赵家,不过是其中一脉。 相信,对于赵家的正义审判,能够让汴州其他大家族的人,收收手脚。 至于赵家其他人,薛寺丞重新更改了定罪。 他推翻了原先对赵文琸和尤素枝的判决,将其伤害赵文玉的行为定为十恶中的“不睦”。 再额外添加一罪,赵六郎赵文琸与三嫂尤素枝的通奸,定为十恶中的“内乱”。 《唐律疏议》规定:与同辈亲属通奸,双方皆流放二千里;强者处绞刑;长幼不分而乱伦者处绞刑。 又殴打亲属阿姊,又犯乱伦,真有你们的。 最终,赵文琸与尤素枝被判处绞刑。 绞刑与斩首同为死刑,到头来都是个死。 至于赵三郎赵文忠,他同样被定罪成十恶中的“不义”。 百姓谋杀本地官员,属于不义。 《唐律疏议》规定:不义者,已伤害人之皆绞,已杀害人之皆斩,预备谋害之流放二千里。 最终,赵文忠被判处斩首。 这么看来,原先的判决,似乎还手下留情了。 谁也不会想到,一件命案,将是封丘县赵家灭亡的开端。 宋真唏嘘不已,这可不是我故意栽赃陷害你们,实在是你们不干人事。 这一切的开始,都得从赵六郎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说起。 如果没有那一夜,这一天可能会晚点到来,或许,不会到来。 但凡赵家人没有走错一步,都不会导致今天的结局。 如果赵文玉选择第一时间告知阿耶赵无东,而不是意气用事独自赴会。 如果赵文琸的手下到会春坊抓的不是宋真,而是王老六。 如果赵文忠保持冷静,没有对赵有光痛下杀手。 如果赵无东二十年前没有强占民房。 如果,如果 “对了,薛寺丞走了。” 宋真表情一滞:“瓦特?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再走?” 狄仁杰掩嘴偷笑:“为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笑了有一阵,狄仁杰主动问起:“节目排练得如何了?” “早就好了,就等明日。” “好啊,那明日我便洗耳恭听了。” 宋真哈哈大笑:“不止,你还要洗眼恭看。” 然后,不知道为何,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见,对面桥上,有一对恋人正手牵着手,漫步在潇潇风雨中。 他们撑着同一把伞,两人的肩膀上被雨打湿,可他们依然笑着。 狄仁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心有所思。 “想家了?” “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狄仁杰听见这首诗的时候,笑容凝固,他细细咀嚼,愈发觉得不凡。 他的心里,越来越肯定,宋真是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嫡子。 不然的话,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你会写诗啊?” 宋真遗憾的摇摇头说:“其实我不会。” “那刚才那句诗” “别人写的。” “哦。”狄仁杰不置可否,在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是宋真写的。 能做出如此绝句,怎么会是庸人? 倘若真的是别人所作,早就名扬天下了。 想必,是宋真还未想出下阕,才如此作答。 宋真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个二胡,他坐在阳台水榭中,闭上了双眸。 从他的手中,有一道淡淡的忧伤,弥漫在这片空间之中。 第52章 大唐的年夜饭 狄仁杰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宋真正在拉弹。 他被这首曲子的哀伤情绪给感染到了。 他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宋真顿了顿,低着头沉吟:“《穿越时空的思念》” 穿越时空的思念?人,真的能穿越时空吗? 时空,是不是代表着时间与空间的含义? 狄仁杰不禁想起了远在并州的妻子,他好似,自从娶了她之后,便没有见过几次,两人更是没有完房过。 那时候,两个人都太小了,两个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彼此羞涩。 成亲不久之后,他便去外地参加明经科举。 连续考了好几次,他终于功成名就。 然而,却被分配到距离家乡十分遥远的汴州,一年难回几次。 现在想来,妻子应该也到了桃李年华的年纪了? 狄仁杰随着悲伤的音调,渐渐地,落下了一行清泪。 对不起了,沐之。 身以许国,再难许卿。 他打算,等到回去汴州之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曲罢—— 狄仁杰慌乱的擦了擦眼角,他恢复了正常神色,开口问道:“为何胡琴的音色,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呢?” 宋真抿抿嘴,低头拨弄了一下琴弦:“因为,胡琴只有两根弦啊,他们彼此相依为命。”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 二胡只有双弦,但是中间却总有一个左右搅合的。 该死的命运,成了宋真和未婚妻之间的第三者。 他的眼圈微微泛红,不敢抬头。 狄仁杰想起了远在并州的妻子,而宋真,却想起了远在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一生挚爱,李梦婷。 真是草了,这曲名,有点难绷。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其实,二胡还好,要是用唢呐吹,怕是听闻者,都有一种想要殉情的冲动。 《穿越时空的悼念》? 狄仁杰见宋真的情绪不太对劲,他没有打扰,选择默默的回房。 在雨中,宋真演奏了《穿越时空的思念》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自己难言的情思。 有伤心人驻足,呆呆的望向他。 “他,好像一个人啊?” “他确实是一个人。” 汴州,封丘县城内,家家户户开始高挂灯笼,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今天,是除夕,明日,便是元日了。 按照大唐的风俗习惯,除夕夜,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由于宋真和狄仁杰都是寡佬,亲人不在汴州,于是,他们来到会春坊赴宴。 春花、夏荷、秋谷、冬雪四位会春坊花魁,还有琵琶、胡琴乐伎两位小妹妹,田七也赫然在列。 会春坊老板长孙岚站起来,她举着酒杯,向宋真与狄仁杰笑道。 “感谢两位郎官对会春坊的照拂,破解胡人迷案,换夏荷一个清白,我敬你们一杯。” 长孙岚说得没错,那件命案,如果不是最后查出来,是胡人自毙,绝对会对会春坊的生意,有极大的影响。 时间会让人遗忘,后来,陆陆续续有宾客,想要与夏荷姑娘共度良宵。 可是她,却一一婉拒了。 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宋郎啊。 狄仁杰谦虚一句,而宋真则是笑了笑,然后大大咧咧的开始吃菜。 唐朝之前,众人聚餐是分食制,到了唐朝,诞生了新奇的东西——椅子。 于是,席地而坐的传统用餐方式出现了变革,转换成与后现代差不多的合食制。 准备饭菜的时候,不再是一人准备一小份,而是全部盛放在盘子中,共围一桌,众人吃吃喝喝,侃侃而谈。 长孙岚敬酒之后,便轮到夏荷姑娘了,她的美目一直放在宋真身上。 “宋郎,谢谢你。”短短的五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宋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端起一碗特制煮茶举了举,小抿一口。 这个煮茶确实是特制的,宋真完全复刻了后现代的油茶,反正喝起来没那么黑暗料理,也能接受。 接着,众人纷纷向宋真和狄仁杰敬酒。 宋真一直以茶代酒,大家都知道,宋郎不好饮酒,没有多说什么。 田七起身的时候,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撞到了宋真,害得他喝茶时,咽了一口。 “阿郎!以后,俺田七就跟着你啦!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大喝一声后,田七也没等宋真回应,直接一饮而尽,看得出来,确实是个不拘小节的粗人。 喝完后,田七憨憨的笑着用衣袖抹了抹嘴角。 哎哟,你干嘛?你这是以怨报德?宋真咳嗽了一会儿,幽怨的白了眼田七。 年夜饭十分丰盛,有鱼有肉,有酒有茶,还有各式各样的甜点。 这一桌,整整十荤十素,可谓是大手笔了。 宋真最喜欢吃的,就是生鱼片了,大家也没跟他争。 除了大鱼大肉之外,唐朝过春节必吃“五辛盘”,就是由大蒜、小蒜、韭菜、云苔、胡荽五种辛辣蔬菜拼成的菜式。 宋真不爱吃这玩意,不过他入乡随俗,还是跟着吃了口。 “守正,元日可不能不喝酒啊。”狄仁杰举起一个碗递给宋真,田七端起酒坛子往里面倒酒。 宋真闻了闻,似乎味道与寻常青酒不太一样。 “这是屠苏酒。”狄仁杰抓过一把花椒,将其放在他的碗中,“天气冷,记得加上这个。” 宋真拧眉,一饮而下。 我焯,好辣!这酒的味道,跟后现代没有勾兑过的酒差不多辛辣。 不过,辣完之后,就开始在口中回甜了。 宋真感觉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他脱下了长袍。 左右看了下,原来大家早就褪去了,就自己一个奇葩。 吃完主食后,马上到甜点时间。 在元日,唐朝家家户户少不了吃一种名叫“胶牙饧”的甜食。 饧,跟后现代黏糊糊的麦芽糖口感差不多,粘牙。 今晚是宋真来大唐快两个月了,吃得最撑的一次。 领略到不同于后现代的大唐饮食风俗,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年夜饭后,就该准备开始节目表演了。 大家练习了半个多月,今晚就是检测劳动成果的时候。 一个个客人开始拖家带口来到会春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53章 大唐的春节 很多人都是带着一家老小过来的,再强调一次,唐朝的青楼,真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 这次的演出,被长孙岚安排到一处空地上,四周都是楼阁,客人可以站在楼上观看表演。 今晚来会春坊的人,就没想着回去。 元日虽然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但是远不如上元节。 所以,今夜照样有宵禁! 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的思想,在哪里不是守岁?去青楼还热闹点呢,对? 会春坊爆满,客人络绎不绝的涌了进来。 早些时候,长孙岚搞了个活动,打赏最多的客人,将获得最近舞台的席位,俗称。 万万没想到,十个席位居然被同一个人获得。 一位来自长安的富商。 他是带着一家老小游历全国的,说起来也是够大胆,古代治安那么差,居然还敢漫游世界? 富商姓李,与皇家一个姓,大家都叫他李员外。 实际上,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纯商人,做何生意不知,大概是家族有钱。 具体是什么大家族,不知。 李员外在长孙岚的盛情邀请下入座,一共带了十三名家眷。 分别是正妻一个,妾三个,孩子的年龄跨度很大,共有九个。 李员外本来不想逗留汴州这么久的,只是觉得会春坊的节目有点意思,于是便选择留了下来。 开幕式,燃烧爆竹! 会春坊的员工,以及形形色色的客人,纷纷朝火堆里扔干竹子,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唐朝的爆竹,并不是后现代那种用纸包裹着火药的爆竹。 这是真的爆·竹! 顾名思义,就是将晒干的竹竿丢进火堆里,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爆裂声音,用以驱逐野兽。 这个传统,直至宋朝造纸术的改进才有所改变。 “给我一根!”宋真觉得这样很好玩,于是抢过了狄仁杰手中的竹竿,大喊大叫的往火堆里丢。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欢乐过了。 后现代,到处禁炮竹,缺少了过节最重要的欢乐气氛。 宋真玩得不亦乐乎,这时,却扬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鼓声。 “红红火火——” 他好奇的向后一看,只见众人分别拉起了手,围在火篝旁边跳起了舞。 “守正,快过来。” 宋真微微一笑,大声回了句:“好,这就来。” 这时,有十几个戴着狰狞面具,穿上红黑衣裤的人,跑到靠近火堆的地方,跳大神。 这是唐朝特有的一种仪式,称为“大傩(nuo第二声)”。 这是从远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活动,意在驱除瘟疫、邪魅。 诗人王建有写过:“金吾除夜进傩名,画裤朱衣四队行。”描述的正是这种活动。 众人随着领舞者“方相氏”的舞步节奏,手牵手左右跳着。 夏荷姑娘悄悄地与宋真身边的田七换了位置,她轻轻牵着他的手。 即使不能与他缠绵,只有牵手,也心满意足了。 宋真玩得很嗨,直至碰到了一团柔软之后,才发觉身边人换了,他扭头一看,只见夏荷姑娘俏脸绯红,低头抿嘴。 宋真最后还是悄悄的放开了手。 既然不爱,就别伤害。 他对夏荷姑娘有怜惜和欣赏之情,但绝对不是那种儿女私情。 他并不是嫌弃她,两人本可以萍水相逢,水到渠成,水乳交融,然后相忘于江湖。 宋真没有这么做。 归根结底,还是心里过不去,觉得对不住李梦婷。 他会有负罪感的。 觉察到宋真的松手,夏荷姑娘便清楚了他的心意。 “就这样,也挺好的。” 欢乐的仪式,一共持续了一个时辰。 紧接着,会春坊的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客人来到一处空地上。 由于今晚来的客人有点多,阁楼站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长孙岚启用了第二个演出场地。 这个场地,是临时搭建的,由宋真指导建造。 只见场中央,有一处高脚楼,楼下悬空,放置着许多水缸。 狄仁杰不知何意,他询问宋真。 没想到宋真只是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道:“待会你便知晓了。” 舞台上,落下了帷幕,将里面的场景全部遮掩。 这番布置,倒是引起了客人们的期待。 李员外呵呵笑道:“看着似乎有点意思啊。” 他身旁的贵妇抱着小孩,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音乐和舞蹈,只是她丈夫的兴趣爱好。 准备时间有点久,不过大家都没有焦急,一个两个在愉快交谈中。 会春坊此次准备了内场和外场,内场需要交付500文方能进入,会配置豪华桌椅以及各种水果糕点,只有100个席位。 而外场则不需要付费,只是站的地方有点远,而且视线不是很好。 诸多客人选择了白嫖,他们不是没有那个钱,而是没见识过演出,不知道效果如何。 万一不好看,岂不是浪费了500文? 至于顶级席位,李员外一家人霸占的那排,则是离舞台更近,视听效果更加震撼,还有专人服侍。 “怎么还没开始啊?”一个青年啃着瓜埋怨道。 李员外呵呵笑道:“循琬,你先别急,好戏值得等待。” 话音刚落,一阵活泼跃动的唢呐声响起,帷幕瞬间拉开。 伴随着六面大鼓以及五位乐伎有节奏的敲锣,欢快的乐声顿时响起。 李员外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这首曲子,到底属于什么品种的音乐? 唐乐共分四种:雅乐、燕乐、凯乐、散乐。 李员外自认为见多识广,哪怕是皇宫的梨园也去听过,可是,唯独没听过此种音乐。 首先,这首曲子必不可能是雅乐,雅乐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高音调。 雅乐的核心就是礼乐教化,并非以享乐为目的,音调相对较少但酷似交响乐,声部很非常多,气势很大。 后现代的丧葬礼曲便是带着一丝雅乐的味道。 你说它是燕(宴)乐?又不像。 唐朝的燕乐虽然是日常音乐,但是跟雅乐相比,仅仅是多了几种音调,总体相对较为欢快。 跟这首曲子相比,就像是一辆拖拉机和法拉利的区别。 凯乐更不可能,凯乐作为军歌的一种,大多数恢弘霸气。 散乐?作为歌舞杂奏,倒是有可能。 可是,这首曲子跟唐朝现有的散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难道是胡乐?”李员外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胡乐演奏乐器单一,怎会融入中原乐器? “这首曲子的名字是?” 一位女伎轻声答道:“回李员外,曲名为《春节序曲》,为宋郎所创。” “宋郎是谁?” “就是站在鼓上吹唢呐的那位小郎君,全名宋真。” 第54章 《春节序曲》响起,过年了! 《春节序曲》,后现代的华夏人民必定耳熟能详。 每次春节联欢晚会开头,就会响起这首曲子,只要听到这个欢快的节奏,大家就知道,要过年了。 这是来自一千四百多年后的音乐,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听过。 但是不妨碍他们欣赏。 也许有彦祖会问,你把后现代的曲子放给唐朝人听,确定不是鸡同鸭讲?他们能欣赏过来吗?他们会认可吗? 你还别说,如果是别的朝代,应该不会欣赏,但这是唐朝啊。 唐朝,作为一个对文化保持着极其开放和宽容的朝代,音乐发展是历代巅峰。 唐朝皇帝对音乐的态度十分开明,没有像汉武帝一样,尊崇儒家以乐治国的政策,也没有刻意的让音乐背负上教化老百姓的沉重负担。 曾经有个典故,唐初宰相杜淹,曾以儒家传统论调,告诫唐太宗李世民要谨慎治乐,劝其对音乐要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关注和审查。 尤其要禁绝《玉树后庭花》等前朝后主创造或喜爱的音乐,认为这些音乐不祥,是亡国之音。 你猜唐太宗李世民怎么说?他认为,音乐与国家兴亡没有必然联系,主张让艺术的归艺术,政治归政治,不能混为一谈。 唐朝皇帝几乎没有一个不喜爱歌舞的,人家武则天还作过几首宫廷曲子呢,唐玄宗更夸张,他甚至是宫廷教坊的总指挥,有事没事就爱带着一群乐工排练节目。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人民百姓又会如何呢? 宋真将一千四百年后的音乐在大唐还原,非但不会得到嘘声,反而大家都会觉得十分新奇。 音乐所传达的情绪是互通的,无论经历了多少年沧海桑田。 所有人都被《春节序曲》欢乐愉悦的节奏所感染,他们顿时觉得,这才是过年才应该听的音乐。 这个节目,是宋真根据当年看的国家大剧院民乐《春节序曲》版本改编。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小提琴、大提琴等西洋乐器,于是,他将音调较高的小提琴换作唢呐,将音调低沉的大提琴换作箜篌。 而他的唢呐,又是经过特别定制的。 唐朝的唢呐比较简单,只有一个簧片,于是宋真将其改造,增加成两个簧片,同时增加了后现代的唢呐“活芯”装置,令其能奏出半音阶、十二音体系,丰富了表现力。 别问为什么能做出来?问就是专业+有钱。 钱不需要宋真出,全由会春坊自掏腰包。 台上一共有五十名女乐伎,分成几个区域,每种乐器基本上都有七八个乐伎负责。 之所以安排这么多人,不是为了声势浩大,而是避免出错。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加上排练时间短,很难表演出整齐划一的震撼感,不出错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而且,曲子时间长,并且节奏快,宋真担心女伎们体力不足,于是采用了轮换制。 二十多人同时演奏的盛大场面,让会春坊所有客人都为之一振。 他们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 有人顿时后悔,早知道就花500文进入内场了,岂不美哉? 然而,在唢呐声响起的一瞬间,内场票早就被洗劫一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哪怕是长孙岚临时增加了50个内场席位,依旧不能满足需求。 《春节序曲》选自陕北秧歌的民间曲调而作,所以,他们对这首曲子的接受度还蛮高的。 随着一阵重重的锣鼓声响,宋真不知不觉中,已经偷偷放下了唢呐,更换成声音清脆的笛子。 到了曲子的第二部分,主要是由笛子+二胡的演奏。 这段音乐,相比第一部分,没有锣鼓的振奋人心,更多的是和谐。 众人仿佛看到了自己正背着行囊,从远方回家的迫不及待,又带着些许紧张。 随着琵琶的加入,节奏越来越欢快。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有人热泪盈眶。 这是属于华夏人特有的家乡情结,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有人抹了抹眼角,哭诉道:“呜呜呜,何时我才能与吕四娘共度春节啊?” “吕四娘不是来了吗?你怎么不去找她?” “找了,她只回了一个字。” “什么字?” “滚。” “” 不知何时,宋真又换上了声调比笛稍微低沉的箫。 这是属于宋真的独奏时间。 悠扬且带着温暖的箫声响起,大家仿佛看到了一家人团聚在饭桌前,有说有笑的吃着年夜饭。 这下好了,原本没哭的观众,在这一段全都哭了。 在场的,实际上有不少是离家游子,古代车马慢,路途遥远,许多人没有机会在每个节日都回家团聚。 “呜呜呜,我想家了。”有一位书生哭得很厉害。 他擦了擦眼角,忍不住原地赋诗一首:“元日惊闻春序曲,上元更想旧家居。可怜不似南飞雁,少壮几时踏归途?” 第三部分轻缓中又带着丝丝怀念的节奏,让不少人情绪难绷。 箫声过后是忧伤的二胡声,听了更想哭。 但很快,曲风变了,同样的曲调,却被演绎成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次,不是哀伤,而是有一种与家人欢声笑语的愉悦。 随着锣鼓声响,再次回到了第一部分的调子,但是节奏更快。 不少人跟随着音乐舞动起来,就像在家里一样。 短短四分钟的《春节序曲》,大家沉浸其中,时间很快就过去。 许久之后,众人方才缓过神来,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想不到,会春坊竟然会带来如此耳目一新的惊喜。 就在这时,有人提出了疑惑,为何他们站得这么远,依旧能清晰听闻乐器演奏声? 对啊,为什么呢? 狄仁杰注意到舞台下方的一堆水缸,他陷入了沉思,难道与这个有关系? 他猜的不错,确实跟水缸有关系。 古时候没有扩音器,于是聪明的古人发明了水缸共振法。 就是利用戏台下部的水缸,用以扩大声音,产生共鸣,增加声响。 运用了声波反射的原理,水缸反射声波,声波又在水缸里产生音波重叠,达到振动共鸣的扩音效果。 红色的帷幕重新拉上,宋真在台上指挥着女伎快速撤离。 下一个节目,是会春坊本地节目,简单来说,就是诗朗诵。 朗诵的诗歌是唐太宗李世民作的诗歌《守岁》。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李世民的诗歌水平颇高,具有十分深厚的文字功底及文化修养。 宋真趁此机会下台,坐到狄仁杰身边,猛猛灌了一口。 “怎么是酒啊?”他不禁皱眉。 狄仁杰忍住笑:“你喝的是会春坊东家的酒。” “呃。”宋真扭过头去,就看到长孙岚一脸哀怨的望着他。 “抱歉抱歉。” 狄仁杰好奇问道:“后面还有节目吗?” “嗯,还有四个。”宋真拿起一个水果啃了起来,缓缓说道,“不急,先让他们看看别的节目。” 宋真的节目,总是让人眼前一亮。 大家听了《春节序曲》之后,总有种别的节目不得劲的错觉。 第55章 他怎么会宫廷雅乐? 台上的节目已经换了两个,李员外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有点怀念开头的那个《春节序曲》了。 他百无聊赖的到处张望着,突然注意到,身后居然坐着刚才在台上表演的小郎君,宋真? 李员外把孩子放下,他起身走到后面的位置旁边。 “你好。” “呃,你好。” “你就是宋真?” “如假包换。” 宋真不认识他,毕竟他只是负责节目策划的,人员安排是长孙岚来做。 李员外不见外,他大大咧咧的坐在宋真附近。 “你的《春节序曲》很有意思。” “哈哈,是吗?多谢认可。” 李员外眯起了双眼:“敢问,师承何处?” 没想到宋真摇了摇头:“你觉得我这么年轻,就算有先生教我,能从中学到几何?” 他没有说实话,总不能交代,这些音乐都是一千四百年后的? 哪怕是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 如果是将原曲作者说出来,到时候又要编造更多的谎言去圆。 何必呢?干脆默认算了。 李员外露出震惊的眼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吗? 竟然开创了新的音乐流派? 他也是搞艺术的,对绘画极为痴迷,尤其喜欢画蝴蝶。 他的蝶画,与这个世界的丹青有着十分显着的区别,有人曾经评价过他的蝶画。 “能巧之外,曲尽情理。” 那让李员外评价宋真的音乐呢?对不起,他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只能说,风格十分具有个人特色,是一种远超于这个时代的特色。 他从未想过,一首曲子竟然还能弹奏出如此丰富的层次感,能够真正的感染到听众的情绪,让听者心灵共鸣。 这才是音乐的真正魅力。 听闻宋真一曲后,再听别的曲子,味如嚼蜡。 李员外微微一笑的询问道:“后面还能再听到你作的曲子吗?” 宋真同样友善的笑了笑,回答他:“下一首便是了。” 李员外坐直了身子,因为前奏已经开始了。 没过多久,他就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 这曲子的风格 怎么感觉有点像宫廷雅乐? 他瞪大了双眼的扭过头,想要询问一番,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闭上眼仔细聆听。 没有错!绝对是正宗的宫廷雅乐! 丝竹声声入耳,配上富有节奏的钹敲打声,仿佛让人置身于庄严肃穆的皇宫之中,一览万臣入朝的恢弘场景。 这位来自民间的宋真,他是如何懂得教坊的宫廷雅乐? “这首曲子叫什么?” 一名女伎回复道:“回李员外,名叫《满园春》,宋郎的作品。” 真的是他! 神奇,实在是太神奇了! 没想到宋真除了新派音乐,居然还能创造出正统的宫廷雅乐? 而且这首曲子,他从来都没听过!这说明什么? 宋真这人,真的是前所未有的顶级乐理天才啊! 宫廷雅乐,通常需要几十个乐工共同谱曲,而宋真仅此一人,便创造出比梨园还要正统的宫廷雅乐! 李员外当然没听过,这首《满园春》据说是唐玄宗作词作曲的,记录在《教坊记》中。 宋真将这首曲子搬了过来,给你们唐朝人一点点小小的震撼。 谁说我只会一千四百年后的音乐? 哎,对不起,宫廷雅乐我也会,嘻嘻。 其他观众也发现了这首《满园春》的不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不是他们这种身份能够听的音乐。 突然,有人惊呼道:“是宫廷雅乐!” “啊?会春坊这么大胆?居然敢从皇宫教坊里偷曲谱出来?” “我怎么感觉,是原创曲目?” “练习多少年才能作词作曲啊?” “难道会春坊来了个从教坊致仕的乐工?” 这首《满园春》只有4分钟,因为后面的调,宋真记不住了。 演奏完毕后,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 只是大家还意犹未尽,纷纷表示我们不用休息,你们继续表演就好了。 这话说的,人家乐伎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宋真来到后台,他找到待会舞蹈节目的十个女伎。 女伎们已经画好了妆,是初唐风格的妆容。 以白皙的脸部为美,画上细细长长的眉毛,再配上酒晕妆,额头上点缀着草花,再抿上一口点绛唇。 大唐的妆容,实际上是从武周时期才开始变得抽象的,初唐还算是比较清淡,略显娇俏。 宋真拍拍掌,为女伎们加油打气。 “各位,不要紧张,别看外面那么多人,就当他们一个个不存在好了。” 领舞的有四人,她们是会春坊的预备花魁。 花魁是吃年轻饭的,可惜没有一个女子能永远保持美丽。 她们的年纪都很小,只有十五六岁,刚刚及笄。 “宋郎,我好害怕待会跳错了动作。” “你怕啥?我又不会骂你。” “可是,东家会责怪的。” “她敢?”宋真横眉竖眼的喝道,下一秒,却看见长孙岚就站在身后,对方咳嗽了一下。 不过,长孙岚没有在意,她温和的笑道:“宋郎的话,就等于我的话,你们按照他教的动作去跳就行了。” (以下为倒叙) 宋真与会春坊是签有合作契约的,他可不傻,白白将曲子拿出来。 契约上明确写着,日后,全国各地的会春坊只要表演一次宋真的作品,就需要付给他10的门票费用。 类似后现代的版权费一般,只要你用了,那你就得给我钱。 长孙岚没有多想,很干净利落的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投资!宋真绝非池中之物,倘若日后,他进入了皇家教坊,那他留在民间的作品,身价绝对会暴涨! 而且,宋真的音乐风格,可以说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而且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新派风格。 物以稀为贵。 长孙岚已经在幻想,如果这些节目到长安的会春坊总店表演的话,会是怎样的一出盛况? 与之相比,小小的财物,不值一提。 长孙岚只是家族中小小的一员,她竭尽全力说服了族里的大人物。 如今,大唐最盛名的青楼,莫过于平康坊。 会春坊要想超越平康坊,成为天下第一青楼,只能走另一条路。 而音乐,恰好是最明智的选择。 于是,宋真和长孙家族约定,每个月统计各地会春坊的演出次数,然后将版权费存进他的账户中。 无论宋真身在何处,只要当地有会春坊,他随时都能把钱取出来。 宋真在签署契约的时候,小心谨慎的问了句:“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长孙无忌下台了,会对你们家族有影响吗?” 第56章 我非长孙,实为公孙 听到这个问题后,长孙岚表情一滞。 说实话,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想过。 毕竟长孙无忌可是圣人的舅舅,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啊? 既然宋真提出这个问题,那她就要解答。 “你这个担忧,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宋真摇摇头:“不不不,你先别说这个,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历史书上写着,显庆四年,长孙无忌被当时的中书令许敬宗诬陷谋反,削爵流放黔州,最终自缢而死。 长孙无忌出事是必然的,因为他的存在,严重影响到李治的皇权。 并且,李治对他十分有意见。 永徽五年,李治打算“废王立武”,而长孙无忌却油盐不进,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娘的母亲杨氏,甚至是其他大臣劝说,依旧被正色拒绝。 武媚娘对他怀恨在心,注定了他不得善终。 当然,长孙家族的没落,还有别的历史原因,不做详谈。 宋真就是担心,长孙无忌的陨落会影响到他的收入。 长孙岚见其一脸凝重的模样,掩嘴轻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可以放心,我身后的长孙家族,与长孙无忌的家族,并不是同一脉。” 宋真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很简单,虽然同姓,但祖籍不一样,民族也不一样。长孙无忌是鲜卑族,而我们,则是汉族。” 宋真大惊失色,还有这种说法?怎么史书上没写?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史书一般只编写出名人物的传记,而长孙岚的家族,一家人经商,商人在古代,是上不了台面的。 而且,他们家族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没有记载,十分正常。 接下来,长孙岚的下一句话,直接石破天惊! “其实,我们家族,原名公孙。” 什么? 不是,你们一家子也太那个了?为了蹭热度,居然连老祖宗的姓氏都改了? 而长孙岚却摇摇头叹了口气:“很早之前就已经改了。” 原来,他们家族的祖先是三国时期公孙康,曾经投靠过曹操,后来公孙渊一顿操作猛如虎,惹怒了魏明帝曹叡(rui)。 司马懿仅仅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平定了整个辽东等地,顺便斩杀了公孙渊父子俩。 司马懿直接将辽东15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了,从而导致北方的鲜卑族各部南下。 当时,公孙家族见势不妙,赶紧跑路,顺便将姓氏改为长孙,逃过一劫。 之后卧薪尝胆,开始从事商业,家族又发展起来了。 “这么说来,你们家族确实跟长孙无忌一脉没有任何关系?” 长孙岚点点头说:“是的。只是碰巧而已。不过,我们族老最近正在商议,如今时机已到,准备过几年重新换回公孙氏。” 呃,牛逼! 只能说一句,真他娘的人才! “别过几年了,赶紧换。”宋真好心提醒一句。 长孙岚却眯起眼睛笑着问他为何? 总不能说,我知道后面的历史发展? 于是宋真从氏族理念,侃侃而谈到头可断,血可流,姓氏不能断,直接把长孙岚给干无语了。 宋真却越想越感觉不对劲,不对啊,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长孙无忌是你们族老。 长孙岚掩嘴笑道:“嗬嗬嗬,如今长孙无忌如日中天,我要是不搬出他的名号,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 宋真无语了,你早说自己是公孙家族的后裔不就行了?害我白白担惊受怕这么久。 两人十分愉快的签订了合作契约。 公孙岚回到阁楼换身衣服,却发现家族来人了? 她慌忙的上前行礼:“族老。” “听你说的这么天花乱坠,族里安排我过来看看效果。” 公孙岚嫣然一笑:“那族老看了节目之后,感觉如何?” 老者重重的点点头:“很好,很不错,宋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些诗人,仅凭一首诗便可名流千古,而宋真,却直接甩出了五首惊世骇俗的曲子。 他的价值,在公孙家族看来,远比那些腐朽的读书人要大得多。 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肚子里的墨水再多,诗词赋脱口而出,问题是,能换钱吗? 啊对对对,好诗确实能换钱,但问题是,天下读书人千千万,又有几个白居易呢? 绝大多数人,都是庸才,他们不能正视己身,甚至以卖弄文笔为荣。 老者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找个时间,带他回汝州。” “啊?为什么?”公孙岚惊住。 老者眼中闪出睿智的光芒,他语气平静的说道:“像这种天才,你以为,仅凭一张纸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与我们家族保持长久合作吗?” “族老,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把族里的女子介绍给他,只要他成为了我们公孙家族的女婿,大家就在一条船上了。” 说起这个,公孙岚有些难过。 这种类似和亲的做法,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宋真这个大木头不动心啊。 “阿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为家族的未来着想。” “是。”公孙岚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有点沮丧。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刚刚及笄的妹妹吗?长得国色天香,倒是可以介绍一番。” 公孙岚松了口气,如果宋真娶了她的妹妹,那后面是可以操作的。 姐妹共事一夫,在她看来,倒也不算什么违背伦理。 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底。 “族老,万一宋真不答应呢?” 老者十分自信的说道:“不可能的,连高贵的士族都拒绝不了的好事,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取舍。”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财富的诱惑。” “就连那群自命清高的士族,为了利益,还不是乖乖的与我们家族联姻?” 虽然朝廷有政策,为官者,家中不得有人经商。 不过士族很聪明,你不许我经商是?那我便娶个家族有钱的娘子,她也不经商。 甚至,她的所有近亲都不经商。 但是,她的远亲经商啊,她背后的家族有钱啊,过年过节随手送个礼,钱不就来了? 你总不能说,亲属之间来往的赠礼也算是贿赂?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卡了个bug? 老者站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阿岚,你要记住一个道理。”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无论到了哪个时代,这句话都是真理。” 这句话如果被宋真听到,绝对会竖起大拇指。 我焯,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道理都给你懂完了。 第57章 歌舞节目《丽人行》 所谓的士农工商等级制度,无非是统治者加强国家管理的一种手段罢了。 如果人人都去经商,那田地谁来耕?归根结底,封建社会还是以小农经济为主。 而且,商人逐利,不会考虑国家大势,为了赚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统治者对他们极其不信任。 实际上,古代的农民们还不是生活贫苦? 遍身罗绮的从来都不是养蚕人,而是商人。 当然,在唐朝,商人的地位低是正确的,被人看不起也是正确的。 唐初对商人的压制,远不止“刑家之子,工贾殊类,不得应试。”那么简单。李白就是商人之子,所以他不能参加科举。 在帝王心中,商人是贱民,不能和君子共食,不得坐马车,不得穿绫罗绸缎等等。 但是,真就没有商人能在唐朝出人头地吗? 非也! 关键是看你走通了哪条门路。 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便是并州的建材商人,资助了李渊谋反,最后做到工部尚书,进封应国公。 还有贞观时期,唐朝家财万贯的大商人裴明礼,“拜殿中侍御史、转兵部员外,中书舍人,累迁太常卿。” 由此可见,唐朝统治者对商人的态度是矛盾的。 一方面,贬低商人地位,另一方面,又出台了扶商政策。 例如财政补贴纺织业、漆器业、瓷器业等行业;税收优惠;修建运河等交通运输道路;推动与外国商人贸易等等。 也许有彦祖会说,你这不是跟前文(第16章)自相矛盾吗? 不是我自相矛盾,而是唐朝的统治者自相矛盾。 李渊嘴里说着“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却与武士彟关系密切。 李世民嘴里说着“工商杂色之流,必不可与朝贤士大夫比肩而坐,同坐而食。”,却封裴明礼为朝廷重臣。 不过,宋真之所以没有选择行商这一条路,一是没有经商头脑,二是没有后台。 公孙家族也是发展了许多年,才有这样的规模。 所以公孙氏选择与士族联姻,取得后台。 士族为了经济利益,选择与公孙氏联姻。 当然,类似五姓七望顶级士族,是看不上公孙氏这种商贾世家的。 因为他们家族本身就富裕,而且有来自骨子里的傲气,不屑于商贾来往。 宋真如果一意孤行,想要经商,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又不是理科生,玻璃不会造,酿酒不会造,细盐不会造 啥都不会,难道造舒肤佳? 对不起,唐朝其实早就有肥皂了,名叫澡豆。就是洗衣去污的猪胰子皂,甚至还能美容。 那回到唐朝,造什么能赚大钱呢? 卖厕纸! 只要你能改进造纸技术,将造纸成本大大降低,改变大唐人的生活方式,富甲一方指日可待。 至于想要卖黑丝的彦祖可以洗洗睡了,唐朝可能已经有了。 所以,宋真选择将知识转换成财富,把后现代的歌曲搬运过来,提出版权费的概念,寻找合作商。 目前看来,公孙家族是最适合的合作伙伴。 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整,表演重新开始! 李员外等待许久,他早就在期待着这个节目了。 下一个歌舞节目名叫《丽人行》,主创:宋真。 十个女伎站在台下空地上,背对着观众们,她们的身姿宛如蒲柳,扭成了s曲线。 “来了!” 只见帷幕渐渐拉开,欢快轻松的笛声先发而至。 李员外眼睛一亮,没错,就是这个味! 属于宋真作品别具一格的音乐风格! 此曲名叫《双面燕洵》。 女伎随着笛声,看似慵懒的摆动着双手,步履缓缓地转过身来,每个人都带着迷人笑容。 笛声配着富有节奏感的鼓声以及打板声,观看女伎舞蹈,别有一番风味。 “这曲子好欢快啊,让我听了之后,感觉就像在春游一般。” “呜呜呜,谁说不是呢?听闻这个节奏,让我想起了吕四娘。” “吕四娘又怎么你了?” “我想起了那天,我挑着粪,她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等等,你就不怕把粪淋到人家身上?” “没事,如果真的洒在她身上,那我刚好能帮她舔干净。” “”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话,纷纷震惊的望了过来。 他们突然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货了。 这个节目的舞蹈动作看起来一顿一顿的,刚柔并济的舞姿给观众十分新奇的观感。 看似停顿,但每次动作收尾与起步,实际上都是有力度的。 女伎们俯身,后腿抬起,与手形成一个圆形。 然后快速转过身,双臂伸展,娇媚的望着观众们,一双双丹凤眼,仿佛会说话。 女伎们身子后仰,手臂缓缓抬起,随后转身,行着小碎步,双掌放置脸前作含羞掩嘴,娇躯扭动几下,引来了大量绅士的欢呼。 到了这个动作的时候,音乐声骤然增大。 台上的五十个乐伎合奏,笛声,鼓声,琵琶声,声声入耳,带来了极其震撼的听感。 引得众人瞠目结舌,不知作何言语。 其实《丽人行》这段舞蹈的原曲并不是《双面燕洵》,原曲更像大唐燕乐。 两首曲子各有千秋,原曲听得出来庄严肃穆,恢弘大气,而《双面燕洵》欢快跳跃的节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洒脱风流。 当然,《丽人行》这段舞蹈是出自舞剧杜甫的,如果从历史考究和精神意味上来看,确实后者不太搭。 但歌舞,本质不就是为了欣赏放松的吗?没必要上纲上线。 宋真站在台上,他闭着眼睛吹着笛子。 他想起了这首曲子的评论,有人说,听这音乐,仿佛回到了盛世大唐。 是的,我回来了,并且,将你们美好的想象带给唐人。 他们也听到了,这是来自一千四百年后华夏子孙的对于大唐的展望 我来,我见证! 未来,就让我替你们,将一千四百年后的高山流水,奏给唐人听! 有《水龙吟》的婉约如水,豪迈似山; 有《象王行》的铁马冰河,万国来朝; 有《九州同》的四海盛世,天耀中华。 还有,还有 这些都是未来的华夏子孙写给中华五千年恢弘历史的赞歌。 当然,还有音乐不分国界。 《双面燕洵》的欢快片段只有一分多钟,总不能让节目这么快结束? 所以,时间不够,循环来凑,只要重复前面的音调就可以了。 至于一分钟后的舞蹈,则是由预备花魁们自编自舞,在宋真设计的动作之上,加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宋真已经看过她们跳舞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有新的感受。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 《丽人行》结束后,观众们意犹未尽。 “这就没了?” 就像刚被男朋友按住,然后他说,算了? 第58章 假如宋真娶了崔氏的女儿 唐朝人并不是觉得原来的音乐难听,而是觉得宋真的作品十分新奇。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感觉。 特别是当几十个人合奏的时候,带来的极其享受的听觉盛宴,除了久居宫中的皇权富贵,又有几人闻过? 后台,有个乐伎妹妹内疚的低下头,低头抽泣道:“宋郎,我刚才弹错了几个音,对不起。” 宋真眨眨眼,假装不知:“有吗?我没听出来啊。” 他走过去拍了拍乐伎妹妹的肩膀说道:“我都没听出区别,更别说观众了。” “真的吗?”乐伎妹妹红着眼抬头吸了吸鼻子。 “骗你干嘛?” 其实宋真还真听得出来,不止是她,还有别的乐伎同样犯了错误。 只是影响不大,坐在下面的观众,大部分都是不识音律的,只要感觉节奏好听就行。 如果在皇宫出岔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拍拍手,组织着下一个节目有序上场。 今晚会春坊一共准备了12个节目,其中有五个节目都是宋真主创的。 《丽人行》之后,便是传统的诗歌朗诵。 唐朝这个时候没有戏曲,寻常演出节目种类还是比较单一的。 不少老绅士心心念念着刚刚的《丽人行》,跳得实在是太勾人心魄了。 今晚,卢刺史是不想来会春坊的,结果被妻子带了过来。 当时,卢杨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夫正人君子,你看我像去勾栏瓦舍之徒吗?” 没想到妻子下一句让他破防。 “知道啦知道啦,你正人君子,你连我都满足不了,谅你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卢杨:“” 然后,他被妻子拖着手来到会春坊,卢杨心里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是这种人,因你变成了奇怪的人。” 他一个快花甲之年的猛男,还去青楼,在别人看来不是很奇怪吗? 一路上,各种好奇诧异的眼光望过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卢杨在妻子的强烈要求下,买了内场票。 他自认为与宋真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如果被宋真看到自己来支持他的节目 哼!我卢刺史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他便让妻子和孙子在内场坐,他自己跑到外场站着。 卢杨不是缺那张门票钱,唐朝的官员工资挺高的,他只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正四品下的刺史,月俸三千五百,食料、杂用七百。 食料、杂用通常是有米有肉,布匹,有日常用品,每天下班时候拎回去,基本上一个月不用去市场。 这里就算4000文,一年纯收入约等于48贯。 如果按照后现代米价来计算的话,高宗时期,一斗米5文,一斗\\u003d125斤,一贯可买200斗,如今大米就算两块五一斤,四舍五入一贯约等于6000块。 那卢杨的年薪四舍五入就约等于29万。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除此之外,官员还有分配职分田和永业田。 像卢杨这样的四品官,可以分得七顷职分田(种田)和永业田十二顷(种植桑树等),警卫员三十二人。 官员的职分田通常都是实行定额租制的,租额规定在二斗至六斗。 可以说,唐朝每个官员都是包租公,卢杨这样的职位,光是俸禄加上出租收入,就很有可能达到年薪百万。 毕竟出租田地,这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京官更加夸张,逢年过节还有皇帝发放的各种额外收入。 四品官员的收入都这么可怕了,再往上呢? 此外,官员还享受亲属免役,住房,子孙优先入学等等福利待遇。 官员到了70岁的时候,朝廷会颁发一个光荣下岗证书给你。 五品以上官员的退休金是在任时的一半,特殊职位另说。 六品以下的给一些田地作为退休金。 当然,古代人寿命普遍较短,没几个能干到退休。 种种列算出来,由此可见,唐朝的公务员福利待遇是真的好,怪不得人人都想考取功名。 当第一个节目《春节序曲》出来后,卢杨便后悔了。 早知道就坐内场了。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啊? 我是宋真领导,我这是在支持手下的兴趣爱好,我做得不对吗? 对!太对了!绝对的政治正确!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内场票早就销售一空。 狄仁杰偶然发现卢刺史的家人在,他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怀英啊,卢杨在外面呢,死活不愿意进来,我看他如今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狄仁杰礼貌的一笑,不予评论。 卢刺史的夫人崔秋芳则是好奇的问道:“怀英,我听旁边议论,这些节目都是宋真弄的?” “崔婆也知道宋真?” “嘿,卢杨那小老子,整天在家里念叨,说宋真今天又干了什么坏事惹他生气。今日我看啊,人家才没他说得那么坏呢。” 崔秋芳眼里露出了欣赏的目光:“这宋真啊,确实是个人才。” 不仅岐黄之术有一手,而且做事勤快努力,音乐上还有这么高的造诣。 在她看来,懂验尸就等于会岐黄之术,因为这个时代的仵作大部分都是郎中担任。 要不是她女儿已经为人母,孙子都出世了,她绝对会介绍一番。 崔秋芳出生于清河崔氏,她个人没有那种传统的门第观念,主要是看一个人顺眼就行,还有这个人有没有本事。 她当初嫁给卢杨,绝对不是因为对方是范阳卢氏。 而是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子,觉得他憨厚老实,虽然长得不帅,但是做事稳重,人品也过得去,值得托付终身。 卢杨并非卢氏嫡系,而崔秋芳却是崔氏嫡女。 当时,崔秋芳的父母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她以死相逼,实在没办法,只好遂她愿。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卢杨一辈子没有纳妾,两夫妻相敬如宾过了几十年。 这在古代,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能是崔秋芳能生,仅凭一己便生了8个儿女。 “对了,宋真他婚配了吗?”崔秋芳忍不住想做个媒。 天底下会作诗的读书人千千万,但是创造出新派音乐的才子可是只有宋真一个人啊。 假如宋真娶了崔氏的女儿,必定能在史书上为清河崔氏画上浓重的一笔。 谁不想名流千古?哪个士族不想人才辈出? 并且,宋氏,好歹也进了《氏族志》中。 狄仁杰面色尴尬的挠挠头说:“啊这,我也不太清楚。” “有空你帮我问问他。” “好的。” 第59章 歌舞《牵丝戏》 谁说玩音乐的就没有前途?你看阎立本,不也是靠着一手丹青做到了工部尚书吗? 还有写得一手好字的颜真卿,官拜吏部尚书、太子太师、封鲁郡公。 以及同样是书法家的柳公权,官拜太子太师。 做得一手好诗的白居易,官拜太子少傅、刑部尚书。 由此可见,在唐朝,如果你琴棋书画某种艺术达到顶尖程度,是能够出人头地,官拜宰相也不是没可能。 正是有了阎立本这个先例,所以崔秋芳对宋真的未来无限看好。 然后,崔秋芳又与狄仁杰打听宋真的家世。 得知他从小便与家人走散,独自流浪,不禁眼眶一红。 “这孩子太可怜了。”她擦拭着眼泪。 同时,她内心松了口气,她觉得事情稳了。 正因为宋真有过如此不堪的过去,所以他一定渴望改变现状。 在世上,能少奋斗几十年的捷径是什么? 崔秋芳不认为,宋真能够拒绝得了这个诱惑。 除非他不想出人头地,摆烂! 至于心有所属?那不是问题,先娶了崔氏女儿,稳定之后,再将心爱的女子纳为妾室嘛,多大点事。 狄仁杰实在不太想与崔秋芳聊这么多宋真的事情,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背后议论不好。 刚好,上个节目结束了,下一个节目是《牵丝戏》。 狄仁杰笑道:“崔婆,守正的节目快到了。” 崔秋芳是个聪明人,她马上会意,坐直了身子。 这一次,与以往的节目不一样,帷幕先被拉开。 台上只有两个演员,一位是由春华姑娘饰演的傀儡师,她正跪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夏荷姑娘饰演的傀儡则是双腿跪在地上,身体平躺,她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看起来十分诡异。 观众们不知何意,纷纷伸长了脖子。 这时,响起了一道敲钹声,然后是急促的小鼓。 “这节奏,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我知道了,这不是悬丝傀儡的开场吗?” 悬丝傀儡,始于秦汉,兴于唐朝,盛在宋明。 在场的观众,哪怕没有看过悬丝傀儡戏,起码也听过。 “你们看,地上躺着那人,身上有丝线。” 春花姑娘低着头抬起手来,跟随着节奏,手指交替动弹。 躺在地上的夏荷姑娘,上身缓缓地平地而起,但是她的头还是垂着的。 这一幕把众人吓坏了,谁见过这诡异的动作场面? 先别说见过了,在这个年代,有人做得出来吗? 这时,音乐节拍平滑过渡到《牵丝戏》的前奏,众人一听,对了,就是这个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傀儡在春花姑娘女扮男装的傀儡师手中控制着起了身。 夏荷姑娘双手伸直,两条小臂自然垂下,头歪在一边。 宋真的低沉的男嗓音响起—— 【嘲笑谁持美扬威,没了心如何相配。】 春花姑娘修长的十指跟随着音乐节拍动着,夏荷姑娘随着她的引导做出了木偶动作。 这种从未见过的舞蹈风格,让观众们尖叫! 特别是那个头不动,身子上下左右转动的姿态,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舞蹈动作? 他们竟一时分别不出来,究竟是真的傀儡,还是人扮演的? 春花姑娘突然手一松,夏荷姑娘跌倒在她的怀里。 宋真刚好唱到“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春花姑娘重新摆好了姿势,生疏的操控着夏荷姑娘舞动起来。 这是一段双人舞,春花姑娘优雅的舞姿,还有夏荷姑娘怪诞的木偶动作,让人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矛盾与冲突之美。 没想到,更为炸裂的还在后面。 只听得一声婉转悠扬的戏腔,如同绕梁之音,让所有内场观众集体起立。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李员外惊得捂住嘴,瞪大了双眼。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唱歌的只有宋真一个人。 先抛去从未听过的唱腔不谈,光是他一个男的,竟然能发出如此纯净的温柔女声,就足够震撼他妈一百年。 “这歌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有这舞姿。” 李员外坐得很近,他十分清楚的认得出,那根本不是傀儡,而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如今却完全犹如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一般。 世人只识得傀儡戏,但是谁又能想到,人也能扮演傀儡? 相信此舞一出世后,在大唐将掀起怎样的风波? 绝对会有大量模仿者,跟风编舞。 但是,木偶舞真的有那么容易抄袭吗?这是宋真从后现代带回来的舞蹈,他可以自信的拍胸口说,谁也抄不了!因为你们根本不懂真正的诀窍。 最多只能模仿个形,却不懂真正的态。 夏荷姑娘有幸成为大唐木偶舞第一人,相信日后的身价,绝对暴涨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她对他是感激的。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卢刺史悄悄抹了抹眼泪,他的目光望向内场与狄仁杰正在交谈的妻子。 在他的身旁,又有人开始思念吕四娘了。 【你一牵我舞如飞,你一引我懂进退。】 这句歌词过后,宋真换成了纯粹的女声,娓娓道来。 舞台上,春花姑娘仿佛在双手拉扯着丝线,而夏荷姑娘却木讷的双手摆动,双脚走着。 可怪异的是,她看起来是在做走路动作,却寸步不离。 太空滑步再次引起了观众们的尖叫声!又一次刷新了他们的世界观。 原来,跳舞还能这么跳啊? 太神奇啦! 春花姑娘舞累了,她为夏荷姑娘饰演的傀儡披上了一件单薄的外套,靠在柱子。 【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 这时,夏荷姑娘却一顿一顿的起了身,她身体僵硬的将身上的外套披在春花姑娘身上,靠在她身边入了眠。 观众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人啊,不是傀儡! 这时候,音乐停了。 舞台上渐渐落下了白色的柳絮。 “下雪了?”宋真换回男声,疑惑又带着虚弱。 “男子”挣扎着身子动了,褪去外套后,却变得满头白发。 观众们再次惊呼!他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坐得最近的李员外也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春花姑娘戴上了假发,利用视觉差,夏荷姑娘刚好遮挡了视线,她悄悄换了白发,没人发现得了。 第60章 滕王李元婴 春花姑娘撑起身子,佝偻着腰,将一名老态龙钟的老者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舞动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一把将傀儡推到地上。 夏荷姑娘直挺挺的倒下。 宋真用愤慨的声音大声说道:“平生落魄皆傀儡误之,天寒,冬衣难置,一贫至此,不如焚!” 有观众不忍直视,自从了那不是真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开始心疼演员,她这么摔,不疼吗? 说实话,还真的不疼。 摔是讲究技巧的,在特定的位置上,底部铺有软物。 春花姑娘站靠着柱子,她抱着胸身子一抖一抖,看起来似乎寒冷至极。 此时,舞台上燃烧起一阵熊熊烈火。 “老者”狠心一咬牙,抱起来将傀儡推入火中。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火中的傀儡关节一顿一顿的自己起了身。 她朝着“老者”盈盈一拜,缓缓的摘下了面具,露出她原本精致的脸庞。 “老者”神情一怔。 音乐声重新响起。 【用什么,暖你一千岁。】 夏荷姑娘的嘴跟随着歌词而动,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在望着宋真。 那道让人着迷的戏腔再次响起,观众们伴随着歌声,亲眼目睹“老者”想要进入火堆,将傀儡拉出来,但是炙热将他驱赶出来。 观众们这才看懂了这部戏要表达的意思。 特别是那句歌词“我和你,最天生一对”,如今回想起来,众人的心跳都揪紧了几分。 “太让人泪目了,傀儡伴随了他一生,用生命再温暖他最后一次。” “万物皆有灵,他们相依为命了这么久,想必早已生出了感情。” “老者是为了生活才制作了这个傀儡,最后却穷困潦倒,为了生存,不得不将相伴一生的傀儡推入火中。”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男人就没有错吗?他穷是因为他没本事,傀儡就如同他的妻子,相濡以沫一生,怎么可以为了一时暖意,亲手将妻子推入火坑呢?” “呜呜呜吕四娘,我就是你的傀儡,我情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 【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结局让人十分意难平。 最后,宋真牵着春花姑娘和夏荷姑娘的手,朝舞台前方的观众鞠了个躬。 “等等,难不成,刚才唱曲的就是那位俊俏小郎君?” “应该不可能?也许有别的乐伎呢?” “结束后,一定得问个清楚!” 这个节目,得到了今晚以来最大的掌声,不少人都拍红了手。 人鬼殊途的绝世虐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引起众人共情。 台下,宋真朝春花姑娘和夏荷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表现得很棒!特别是春花和夏荷,跳得很好。” 春花姑娘掩嘴笑道:“宋郎也唱的很好听呢。” “我总不能把我自己也夸进去?这多不谦虚啊?” “哈哈哈。”后台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宋真恢复了正经的表情,他拍拍手大声喊道:“各位,就剩下最后一个节目了,大家努力一下,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好!”一百名女伎纷纷举起手高声应道。 很快,所有人都走出了后台。 一共六十名舞姬,四十名乐伎。 这一次表演的地方,不在舞台上,舞台站不下这么多人。 内外场的保安人员已经撤离,外场观众纷纷涌进了内场。 他们距离舞姬的距离很近,只有一百米不到。 舞姬呈倒三角排列方式,琵琶乐伎妹妹高仰着头站在最前面,身后分别是春花姑娘和夏荷姑娘。 乐伎分列两边,身后同样放着大水缸。 随着宋真琵琶声的起头,四十名乐伎同时演奏,那股气势,令人惊叹。 宫调版《极乐净土》节奏一响,全员舞姬整齐划一的舞动起来。 【b站有五声宫调《极乐净土》,感兴趣的彦祖可以搜索听听。】 就连许多观众都被带动起来,纷纷跟着一起跳。 这才是“万民”狂欢。 经过改编的舞蹈动作其实不难,已经大唐化了,大部分人一看就会。 这个节目是没有时长的,直到大家弹不动,跳不动为止。 远方,鼓声响起。 预示着从这一刻起,新的一年到啦! 从今日起,正式跨入了显庆二年! 宋真气喘吁吁的弯腰,狄仁杰贴心的将他扶到椅子上。 “辛苦了。” “这是我喜爱的事业,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这时,李员外,崔秋芳和卢刺史,公孙岚和公孙宇三方势力从不同方向朝宋真走了过来。 公孙宇认出了李员外,他急忙将公孙岚拉了回去。 “怎么了?族老。” “咱们先别过去,这位可是大人物。” “有多大?” 公孙宇指了指天空,公孙岚惊的小嘴微张。 卢刺史也认出了李员外,他赶紧将妻子拦住,摇了摇头。 这时,涌进了一群警卫,将这片小区域清了场。 狄仁杰暗自惊讶,这人似乎来头不小啊。 宋真上前一步,行了个叉手礼:“拜见滕王!” 狄仁杰满目震惊! 李员外有些意外,他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你怎知是本王?” “天下人皆知,滕王爱好游历大好河山,寻找心仪之地建造楼阁,再加上滕王喜好歌舞,更是画得一只绝世蝴蝶,我看你身上的衣物配饰,一眼便知。” 滕王李元婴愣了下,随后畅声大笑。 “你可当真是个妙人。” “多谢滕王夸奖。” “那你可知我此番找你,是为何事?” 宋真不卑不亢的回复:“不知。但是无论滕王提出什么条件,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拒绝。” “哦?为何?” “我想靠我的双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宋真是有过考虑的,虽然说滕王这个背景够强悍,然而历史上,这个王爷却不怎么受李治 待见,李治对他颇有微词。 原因就在于,滕王过于铺张浪费,李治身为一国之君,尚且生活朴素,你一个王爷,却要比我这个皇帝还要奢靡,真的好吗? 而且,一旦进了滕王府,那基本会与朝廷分离,这不是他想要的。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让后世的作品,沦为滕王一人的玩物。 李元婴皱着眉直视宋真,宋真没有退缩,骄傲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最后,滕王哑然失笑,笑声中透着些许无可奈何。 “如果,我找你为我写一首歌,那你会拒绝吗?” 【跪求各位彦祖追读+好评,你养书我养书,作者没钱交房租。您的支持,将会决定一本书能走多远。作者每日三更保底,已经远超大部分同行啦,值得一追。谢谢。】 第61章 《渔舟唱晚》 宋真惊愕,如果只是这个要求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低头搜索着后现代听过的歌曲。 众所周知,滕王李元婴被后人知晓的,主要是有两个方面。 第一,是少年才子王勃写下的千古名篇《滕王阁序》。 但是,很多人只识滕王阁,却不知此楼阁是滕王所建。 《滕王阁序》全文共773个字,用了二十多个典故,为华夏文化增添了四十多个成语。 从古至今,对于王勃作出《滕王阁序》的年龄,有几种说法。 一是年仅十三四岁,二是二十几岁。 宋真则更倾向于后者,文中有一句:“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 后面有两段在感叹命运多舛的苦楚,试问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这般心得体会? 留下了《滕王阁序》后,王勃前往探视被自己牵累的父亲,不久后,踏上归途,从此一去不复回。 当时正值夏季,南海风急浪高,年仅二十八岁的王勃不幸溺水,溘然长逝,留给世人的,只剩下遗憾。 他学会用笔写下世间最动听的语言,却唯独没有学会游泳。 王勃出生于649年,与宋真一个时代,也就是说,如今正是七岁孩童。 以后,两人或许会有见面的机会。 因此,宋真没有打算抄这首诗。 唐朝的诗歌他都不想抄,要抄,也是抄宋元明清的,年代相隔比较远。 宋真在心中默背《滕王阁序》,滕王李元婴见此,微笑着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狄仁杰也是。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宋真闭着眼睛,剑眉微皱,神色有些挣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对了,渔舟唱晚!他猛然抬起头! 在后现代,有两首《渔舟唱晚》比较出名,一首是古筝名曲,而另一首。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曲名,但是绝对听过。 那就是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也叫《渔舟唱晚》! 记得小时候,每次听到这个节奏时,就知道天气预报结束后,很快就到电视剧了。 还有,【史丹利复合肥】!“黄土地黑土地,种地就用史丹利。” 宋真打算将后者拿出来,古筝名曲以后再说。 于是,他伸出手,狄仁杰疑惑问道:“你干嘛?” “把笛子拿过来。” “哦,好。” 客人是打算在会春坊通宵的,他们注意到这里居然围着警卫,纷纷好奇的凑上来看。 卢刺史和崔秋芳,公孙岚和公孙宇都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静候。 宋真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他将气孔放在嘴边,左手持笛。 一道婉转悠扬的笛声徐徐传来,让人听了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是”滕王李元婴错愕。 这首曲子的韵味实在太足了,仿佛置身于黄昏下,阿耶阿娘在不远方招手喊你回家吃饭。 也仿佛看到了晚霞斑斓,渔歌四起,渔夫们满载而归,一路高歌着的喜悦场景。 又仿佛想起了父母在田里耕种,自己与小伙伴愉快玩耍的欢乐时光。 这是一首初听会觉得好听的曲子,再听会不由自主想起流年往事。 节奏虽然不多,来回就那几个音,却是可以无限循环的旋律,让人的心灵都洗涤得纯净。 “呜呜呜,我又想起了” 旁人皱眉,不悦道:“别再提你的吕四娘了行吗?” “呜呜呜。” 吹了两分半,宋真停下了演奏,没办法,刚才唱跳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他现在很累。 “这是什么曲子?”滕王李元婴急切的问道,看得出来他十分钟意。 “《渔舟唱晚》。” “渔舟唱晚,渔舟唱晚,渔舟唱晚”滕王李元婴嘴里念叨着,忽的眼睛一亮。 好名字啊!一下子就将意境完美的描绘出来。 他郑重的向宋真行了个礼:“多谢。” 他能够预想到,这首曲子节奏简单但是意境唯美,好歌,绝对的好歌! 《渔舟唱晚》一旦推广出来,定会传遍大街小巷,甚至田里的庄稼汉都能哼上几许节奏。 到时候,世人只要奏起这首曲子,定会离不开他的封号。 《渔舟唱晚·宋守正赠滕王》。 美哉,快哉,乐哉。 “我这算不算是名流千古了?”滕王李元婴有些恍惚。 “本王,欠你一份情。”他心生感慨,重重的拍了下宋真的肩膀。 他了解到,宋真,字守正,心里想着,回去以后,定要为其修建一处守正亭,这是代表着两人深厚友谊的佐证。 “其实,我还有一首曲子”宋真有些无语,看把你高兴的,没想到?我想到了两首曲子。 “还有?”滕王李元婴愣住。 “嗯,不过我现在太累了,明天再唱给你听。” 另一首,是根据滕王另一个为人所知的“滕派蝶画”想到的。 虽然歌词不是那么符合,在唐朝人听来,辞藻甚至过于直白,不过,副歌部分有点沾边,这就够了。 既然一份情你都承下了,不如再来一份。 滕王李元婴喜出望外,他满脸堆笑的将宋真扶到座位上,警卫和他的家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错愕,滕王何时如此待人过? 哪怕是他的侄子,当今圣人,怕是也没有这个待遇? 不一样的,宋真能让他名流千古,李治行吗? 他甚至亲自为宋真倒了一杯屠苏酒:“守正君,请。” “谢滕王。”宋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小抿一口,其实他想喝纯净水啊。 幸好狄仁杰懂他,俯身为宋真倒了一碗清水。 “守正君有如此大才,本王有机会,定要向为善推举你。” 【李治,字为善。】 宋真微微一笑,不作回答,默默地喝着清水。 其实不用你去推举,一周后,各地的会春坊学习使团返回后,首次公演过后,宋真之名定会名扬天下。 汴州观众的反映,已经证明了后现代曲目哪怕放在唐朝,也是颇为欢迎的。 天下人,无外乎猎奇二字。后现代的曲艺文化,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又是新奇的。 哪怕是深居宫闱的李治、武媚娘,应该也能听闻一二。 就是不知道,李梦婷有没有机会听到,这才是宋真的终极目的。 “敢问滕王还有事吗?” 第62章 介绍崔梦婷给你,可好? 滕王李元婴笑容凝固,没事了,但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吗? 被下了逐客令的滕王有些遗憾,他被狄仁杰送走。 “你叫怀英是?” “是的,滕王。” 滕王李元婴深深地望了眼他,忽而笑道:“挺好的。” 他在汴州游历多日,听闻了不少关于狄仁杰和宋真办案如神的事迹。 两人同为挚友,他想要提携宋真,自然绕不开狄仁杰。 其实,他找宋真还有一件事,他心生爱才之心,欲将县主李循贞下嫁给他。 【根据《唐六典》所述:外命妇之制,皇姑封大长公主,皇姊妹封长公主,皇女封公主,皆视正一品;皇太子之女封郡主,视从一品;王之女封县主,视正二品。】 不过,最后李元婴还是没有说出口,贸然提出将女儿下嫁,会显得很没有地位,很廉价似的,好歹是个县主嘛,万一被拒绝了,他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不过,崔秋芳没有像滕王李元婴如此瞻前顾后,她开门见山道。 “守正,听闻你尚未婚配?” “呃?”宋真愣住,你想干嘛? 崔秋芳痛心疾首道:“男子立于天地间,岂能无妻?” 草听听你这话。 崔秋芳眨了眨眼睛:“观你龙章凤姿,一表人才,与我崔氏有缘。” 卢刺史听了之后就不高兴了,什么叫与你崔氏有缘?把我范阳卢氏放在哪里了? “宋真,你先别听这老太婆乱说。” 崔秋芳委屈道:“你看,我叫你守正,他倒好,直呼你名,谁待你真心的,还不明白吗?” 卢杨:“”这不是叫宋真叫习惯了吗? 本来他也是宋郎宋郎的叫,只是后来,被宋真恶搞得吃不下饭后,气得他直呼其名! 宋真微微一笑,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如今心里只装着李梦婷。 “你先别急着拒绝,有多少读书人想要迎娶五姓七望女儿呢。” “问题是,我不是读书人啊,我只是一个玩音乐的粗汉罢了。” “”崔秋芳有些无语,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这么好的事居然不心动? 她继续劝道:“我有一侄女,名为崔梦婷,刚刚及笄,长得沉鱼落雁,知书达理,俏美人一个。” “谢崔婆,但我”宋真顿时呆住,等等,崔梦婷?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崔梦婷?李梦婷? 难道说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是他仔细一想,不对啊,如果李梦婷真是崔梦婷的话,拜在阎立本门下的,应该是她才对,而不是崔梦竹。 他一时犯了难,不知怎办。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先跟崔氏拉上关系,无论李梦婷是崔梦竹还是崔梦婷都好。 见宋真松了口,崔秋芳不着痕迹的露出笑意。 虽然我女儿已为人母,但是我有个双胞胎弟弟崔秋华。 崔秋华也是个奇人,他生了七个女儿,特么的愣是没有一个带把的,现在都年近知命了,还在努力奋斗中,就想着能生下一个儿子传宗接代。 崔梦婷,正是他最小的女儿。 目前他待字闺中的女儿只剩下两个,一个是崔梦竹,一个是崔梦婷。 崔梦竹年过二十,在古代,她这个年纪已经是大龄剩女了,还未婚嫁,可是要收税的。 但是由于她从小到大体弱多病,见不得风吹日晒,终日只得缩在家里。 前段时间甚至大病一场,奄奄一息,听说郎中都对她放弃了希望,可是她硬是撑了过来。 只是醒来之后,似乎记不得人,大概是烧坏了脑子。 她身子那么羸弱,虽然有着一副国色天香的好皮囊,却没有几个士族子弟会看得上她。 身虚体弱,能生吗? 崔梦竹就像是唐朝版林黛玉,有事没事咳口血,总感觉她下一刻就会突然香消玉殒。 不过,她的父亲崔秋华十分爱怜她,请了无数郎中,花费巨资为她看病,甚至请了阎立本做她的老师。 崔秋芳之所以没有将崔梦竹介绍给宋真,是她觉得,崔梦竹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就不要去祸害人家了。 免得被人以为,你们崔氏是在跳楼价99块清仓大甩卖。 “这么说来,守正,你有意思咯?” 宋真点点头,如果发现不是李梦婷,他赶紧跑路。 再说了,别听崔秋芳忽悠,五姓七望的女儿,哪有那么好娶? 五姓七望自命高人一等,为了保持高贵血统不被污染,他们数百年间互相通婚。 唐朝《氏族论》记载:五姓七望,盖不经也。即使李家称帝多年,但在民间,依旧认为五姓七望是天下第一门第,李唐你们往后站,不过是暴发户而已。 五姓七望有多牛逼?比如说,光是崔氏,在大唐就出过29个宰相。 初唐四杰王勃出自太原王氏,卢照邻出自范阳卢氏。 文章四友的李峤出身于赵郡李氏、崔融出身于清河崔氏。 只要你看到唐朝有名的诗人姓李、王、崔、卢、郑的,不用想,十有八九都是出自五姓七望。 人人都以迎娶五姓七望之女为终生目标。 五姓七望很牛比,他们曾多次拒绝与皇室联姻。 唐文宗向“荥阳郑氏”的宰相郑覃求婚,希望他能把孙女嫁给皇太子成为太子妃,结果人家 不鸟他,转头就把孙女嫁给了九品芝麻官博陵崔氏子弟。 把唐文宗气得啊,跺脚拍手大声怒斥:“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 还有出生于荥阳郑氏的郑颢,是史上唯一一个中状元成为驸马爷的,本来他就跟范阳卢氏定了亲,却被唐宣宗截胡,强迫将万寿公主嫁给他。 此后,他一生怨恨万寿公主!时常在老丈人面前诋毁她,唐宣宗自觉理亏,不敢多言。 李唐家一直在努力打压五姓七望家族,李世民曾经重修《氏族志》,不顾天下反对,直接将李唐家族放在五姓七望前面,气死你们。 “废王立武”后,李治在武媚娘的怂恿下,颁布禁婚诏书。 【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 但是,当真没有气运之子,以平民身份迎娶五姓七望之女吗? 有! 杜甫的父亲杜闲便是,娶老婆好像花光了他一生的运气,一生仕途四品就到头了。 杜甫长大后,介绍自己时,从不说自己是“京兆杜氏之子”,而是自称“清河崔氏之甥”。 还有一个人,离宋真很近。 那便是站在他身边的狄仁杰。 他的妻子王沐之,就是太原王氏之女。 那么宋真,他有希望成为气运之子吗? 第63章 苟富贵,勿相忘。 宋真心里也没底,不过他对自己有极大的信心。 他只是略懂一些验尸的皮毛,跟老祖宗宋慈没得比。 如果,他只是拥有这个技能的话,那他的一生,几乎可以看到头了。 验尸办案再厉害,是没有未来的。 幸好他是央音的高材生,拥有精通“弹唱跳”的特殊技能。 他的脑海里,装着后现代中外名曲,来到大唐,简直是降维打鸡。 两年半! 宋真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两年半内,一定要让整个大唐记住他的名字! 得到宋真的明确答复后,崔秋芳心满意足的拉着卢刺史离开。 “回府。” “现在?” “那不然呢?”崔秋芳白了他一眼,“还留在这里作甚?” “”是你叫我出来的,本来我都不想出门,现在说走就走的,又是你。 崔秋芳之所以那么急切,她打算回家马上写信回洛阳。 他们一走,公孙岚与公孙宇便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一开始,公孙宇好奇的问道:“此人是谁?” “卢杨,汴州刺史,出身于范阳卢氏。他的妻子姓崔。” 就在那一瞬间,公孙宇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范阳卢氏的子弟,妻子岂是凡人?既然姓崔,那想必不是博陵崔氏,就是清河崔氏了。 五姓七望的大佬都来拉拢宋真了吗? 好家伙。 这么一比较,他们公孙氏感觉有点掉价了。 而且,在此之前,滕王与宋真相谈甚欢,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这下好了,不是宋真配不配得上公孙氏,而是他们有没有资格加入这场斗争。 公孙氏虽然在三国时期也是名门望族,但由于历史原因,如今远远不及五姓七望,连普通士族都算不上。 公孙宇一下子从心,要不就别提联姻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与宋真的交谈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对方,以后的合作不欢而散。 宋真自然猜到他们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 既然你们误会了,那就继续误会,反正事情八字没一撇,他是懂借势的。 不仅将分红提高到20的比例,还拥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这是一次非常愉悦的谈判。 但是,公孙岚却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提出介绍自己妹妹给宋真认识认识的想法。 此话一出,宋真和公孙宇都惊了。 公孙宇不断的使眼色,不是说好的,别提那事吗? 宋真十分果断的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以自己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拒绝。 就像在读书时候,你向一个心仪妹子表白,结果人家来了句。 “你是个好人,但是我现在只想学习,暂时不想谈恋爱。”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让你无法反驳。 然后 下周你看到妹子跟一个男生手牵手走在一起。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公孙岚此时就是这种心痛,她强颜欢笑的说着:“没事,我可以等你。” 宋真只是淡淡的笑容回应她。 等到三批人离开之后,狄仁杰坐在宋真的身边,他幽幽叹道:“没想到啊,你现在居然这么受欢迎了?” “确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周后,我会更加抢手。” 狄仁杰没有否认,他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你是我见过,在音乐方面最惊世骇俗的天才。” 得到少年狄公的赞美,宋真受宠若惊。 他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 “苟富贵,勿相忘。” 把狄仁杰说的一愣一愣的,到底是谁先富贵啊?这话不应该是由我先提的吗? 宋真看见他的囧样,大声笑出声,狄仁杰摇了摇头,跟着笑了起来。 直至辰时,崔秋芳才写完家信。 虽然宋真目前没有什么背景,但是他有才,只此一点就足够了。 听说一周后,大唐各地的会春坊分店就会同步演出今晚的节目,必定掀起一番波澜。 这个时间点过后,家信刚好寄到洛阳。 相信她的胞弟崔秋华,在见识过宋真的才华之后,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如果这都拒绝,说明他是个鼠目寸光之徒! “我崔秋芳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时间总是流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天。 元日,仿佛还在昨天。 马上就到上元节了,会春坊不打算组织节目,上元节难得取消宵禁,大家都出门玩耍了,谁还来青楼啊? 大街小巷中,开始挂起了形形色色的灯笼,比之元日更甚。 显庆二年,将会发生两件大事。 唐大将苏定方等大破西突厥,沙钵罗奔石国,西突厥宣布灭亡,大唐版图得到扩张。 还有一件事 长安,皇宫—— “梓潼,洛阳的乾元殿与应天门修复好了没有?” “回陛下,早就修好了。” 李治点点头,他紧皱眉,揉了揉额头:“看来是朕忘了。” 女子主动走过去,帮他按摩,娇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有些小事忘记很正常,你有我呢。” “幸好有你为朕分忧啊,媚娘。”李治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陛下,那咱们什么时候移驾洛阳呢?” “等过了上元节后,大概二月出发,移驾东都。” 随后,李治瞥到桌面上那一坨堆得老高的奏折就没了兴致。 但,他乃一国之君,这是他的日常工作。 于是,他两手一摊,将奏折一分为二,将小部分推给武媚娘。 “梓潼,你帮忙下。” “好的,陛下。” 李治让人将不重要的奏折提前分类好,例如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做的臣子,向他问候早安晚安的狗屎奏折,就丢给武媚娘处理。 重要的国家大事,他还是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不想让她参与。 这个时候的李治,分得清,主要是身体过得去。 李治快速翻阅着奏折,很快便注意到其中一本,异常的厚。 “汴州命案接连三起?” 他皱了皱眉,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 很快,他的表情变了。 赵四娘一案中,狄仁杰的指纹诡辩,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呈到他面前的刑事奏折,已经经过大理寺三次复核,以及刑部两次审核,按道理说,应该不可能弄虚作假。 当他瞥向右下角的签名,阎立本也在?他为什么会在? “宣阎尚书,马上进宫。” “是,陛下。” 李治将赵四娘案宗放到一边,然后看到胡人一案。 他左右翻了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这份案宗,如此奇怪?尸格竟然占了大部分篇幅?真是前所未见。 “宋真?” 【听说彦祖们都喜欢点催更哦!】 第64章 这不良帅,有点不务正业啊 整整2000多字的尸格,你见过没? 李治表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能写的验尸官。 他不禁对这个宋真好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虽然李治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觉得好牛逼。 他不由得回想起,两年前离奇夭折的女儿。 那是他与武媚娘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公主。 然而,仅仅两个月就离奇暴毙。 【死因,不明。】 史料中,《唐会要》《旧唐书》都没有提及其死因,《新唐书》首次污蔑武则天自己杀女,将其嫁祸于王皇后,然后《资治通鉴》跟上。 《新唐书》起草于宋朝,很难不让人怀疑,跟“程朱理学”有关,故意贬低女帝形象。 当时也有流言称,是王皇后杀死的,但是李治他相信,会是王皇后下的毒手吗? 其实他压根就不信! 可是李治就觉得有点奇怪,前天看到女儿活蹦乱跳的,突然第二天就死了。 他找遍了所有会验尸体的人,得到的结果都是同一个。 那就是,公主正常早夭。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民间婴儿死亡率高,很正常,可皇室条件优越,怎么可能随便死个公主? 李治有怀疑过,会不会是有人下毒害死的? 苦于没有能人,他们查不出来。 李治便在想,如果当时,宋真在的话,那就好了。 无论公主早夭的真相是什么,做父亲的,起码心里有个安慰,不至于连宝贝女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治从而联想到,天底下,正是缺乏类似宋真这样的人才,会不会因为验尸报告不准确,从而导致各种冤案? 他默默的在一本书上,写下了宋真这个名字,并且画了个圈。 “陛下,阎尚书到了。” “进来。” 阎立本一进御书房,恭敬的低头行礼:“参见陛下。” 抬头后,他瞥见武媚娘正在批改奏折,眉头微微皱起。 后宫参政,自大汉吕氏后,从来都是皇室之大忌。 不过,他不会去批评,他又不是姓魏的,头没那么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皇室内部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圣人的家事,他不至于吃饱饭没事做,站在道德的最高处去指指点点。 武媚娘见其来到,她微笑的点头示意,很有礼貌。 “卿什么时候去的汴州?” “回陛下,大概一月前。” “说说你在汴州遇到的事情。”李治没有直接询问他,这件案子的过程。 阎立本也很聪明,他猜到了,于是将故事的叙述重点,放在案子上。 听闻阎立本的叙述后,李治眉头一挑:“哦?照你这么说来,指纹的特性,就是宋真提出来的?” “正是!吾不敢欺瞒大家。” 李治点点头,信了半分,阎立本的身份地位,没有必要为一个新人吹捧,除非他被对方的本事所折服。 阎立本见皇帝沉思了许久,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他主动提及到。 “陛下,其实宋真除了有一手验尸的本事,他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音律。” “音律?”李治惊奇,他原本以为,宋真是一个郎中或者僧人呢,毕竟现在仵作行里,基本上都是这两种职业的人。 见勾起了陛下的兴趣,阎立本再度开启吹牛逼模式。 “宋真,弱冠之年,便能自行作词编舞,真乃神人也。” “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会春坊的节目?” 这时,武媚娘却插嘴道:“会春坊吗?本宫有听闻寺人和宫女提起,据说表演十分新奇。” 【寺人:即太监。在唐朝,不叫公公也不叫太监。】 “据说,里面有个节目,名叫《牵丝戏》,特别有意思。” 阎立本抚须哈哈大笑:“正是,三天前,长安的会春坊正式开始演出,名叫新年晚宴,一共有十二个节目,其中,五个节目是由宋真主创的。” 李治微微震惊,这不良帅,似乎有点不务正业啊。 怎么还玩起音乐来了?你确定你会玩吗? 李治同样喜爱歌舞,他就是看中了武媚娘的动人舞姿。 阎立本将观后感大吹特吹,吹得李治都有点头晕了,怎么感觉在听你讲神话故事。 什么平底起身,什么太空舞步,什么人饰傀儡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武媚娘走到李治身边撒娇道:“陛下,要不咱们将会春坊的乐团,请入宫,如果演出效果当真不错,也可以让教坊的乐工学习几分。” 她提出这个要求,其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陛下喜欢的话,她可以去学习一二,讨得李治欢喜。 不懂得如何抓住男人心的妃子,是做不成皇后的。 李治这才笑道:“既然皇后喜欢,那朕便让会春坊的乐团入宫表演。” 阎立本主动请缨,李治却摆摆手:“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堂堂工部尚书去做呢?找个寺人去便好了。” 阎立本正色道:“能为陛下尽心,乃臣子之福。” 这句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李治听了十分舒服。 阎立本的工作效率很高,当天晚上,便将会春坊的乐团进了宫。 会春坊的女伎们受宠若惊,她们害怕极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进宫为圣人表演? 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好吗? 出场的人不多,只有李治、武媚娘和他的几个妃子,对了,内教坊教坊使和内人也在。 【内人:教坊里长得最漂亮,技术最好的美女。】 唐朝的教坊,分内教坊和外教坊,唐玄宗之前,都只有内教坊。 教坊是唐朝管理音乐的机构,主要职责是教习歌舞,培养专业艺伎,负责杂技的组织和训练,在日常宴会活动,或者外宾来朝的演出等,高宗时期归太常寺管理。 除了教导大唐人,还教导外国人,千百年前,小日子每三年派两百多个练习生到大唐学习音乐歌舞。 简单来说,就是“皇家音乐艺术学院”+“官办音乐教育机构”。 会春坊的乐伎毕竟心理素质不太行,见着圣人腿都有点抖了,频频出错。 李治和教坊使看得直摇头。 李治摇头是觉得表演有瑕疵,影响观感。 而教坊使摇头,则是完全看不起这种来自民间的通俗音乐。 “陛下,我觉得不用再看了。”教坊司陆乐逸直接大声打断了表演,吓得会春坊的乐伎不知所措。 “为什么?这不表演得挺好的吗?” 说话的正是武媚娘!她柳眉微蹙,神情十分不满! 第65章 上元节,金风玉露一相逢 武媚娘懂得察言观色,她看得出来,李治对这种新奇的音乐风格,有着浓厚的兴趣。 但是你一个小小的教坊使在这狗叫什么?你懂音乐吗? 唐朝的教坊使跟宋朝不一样,基本上都是门外汉,他们只负责人事调动。 陆乐逸觉得老脸过不去,于是搬救兵,他望向坐在隔壁的内人。 “天仙,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觉得这种表演难登大雅之堂?” 名为天仙的内人眨了眨大眼睛,她环顾众人神态,然后表情无辜的回道:“啊?我,我觉得挺好的啊。” “” 突然,一声巨大的拍桌声惊起。 武媚娘满脸愠怒的呵斥道:“什么叫难登大雅之堂?你来说说,什么音乐才能称之为大雅?” 在这个时刻,她展现出了一个身为主母的威严。 “我,我”陆乐逸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李治见其发怒,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好啦好啦,媚娘,别生气了。” 他转头对底下的会春坊乐伎说道:“继续。” 陆乐逸不满的坐了下来在一旁生闷气。 李治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陆乐逸,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出去,朕不为难你。” 直呼其名,说明皇帝已经生气了。 陆乐逸赶紧收拾好表情,不敢造次。 宋真的五个节目,《春节序曲》运用到的乐器很多,再加上乐伎频繁弹错音,李治欣赏不来。 倒是第二个节目《满堂春》挺有意思的,居然神似宫廷雅乐。 第三个节目《丽人行》,不仅曲调欢快,让人听得十分舒服,关键是舞蹈啊,实在太勾人心魄了,颇有胡人开放的舞蹈风格。 然而,这段舞蹈的精髓在于眼神,由于乐伎放不开,不敢直视李治,所以表现得差强人意。 不过,舞蹈动作倒是可以值得参考的,武媚娘偷偷的在心里记下。 直到第四个节目《牵丝戏》,引起了满堂惊呼。 “这”李治站起来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原来跳舞还能这么跳啊? 谁能想到,人可以扮演一个傀儡,并且神态如此逼真,表演得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提前确认过,会春坊没有携带人形傀儡,李治差点以为,这就是真的傀儡。 长安总店的乐伎并不会戏腔,即便如此,依旧能深刻感受到曲子所表达的爱恨情仇。 与情爱有关的曲目,永不过时。 “这个节目不错。”李治凑到武媚娘耳边轻声说道。 武媚娘微微笑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能歌善舞,更多的是在观察学习舞姿,给了她不少启发。 另一边的天仙姑娘美目流转,放在桌下的手在跟随着节奏悄悄舞动。 最后一个节目《极乐净土》,李治欣赏不来,不予评价。 五个节目,让他最为惊喜的就是《牵丝戏》,其次是《丽人行》。 结束后,李治找到一个乐伎询问道:“你们这些舞蹈,都是何人教授的?” “回圣人,是宋郎。” “宋郎?宋真吗?” 乐伎红着脸回答道:“是的,宋郎他亲手传授的。” “你们说的那个宋郎,他长相何如?” 乐伎回忆了一下,急忙回道:“宋郎很年轻,应该刚至弱冠,长得十分俊俏。” 才二十岁吗?李治大惊,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老头子呢,不然怎么会写得出如此感人肺腑的人鬼绝恋? 没跑过几个老婆,都写不出这样的歌。 送走会春坊乐伎,回宫之后,武媚娘换上轻薄纱衣攀上了李治的身上。 “陛下,请让妾为你舞一曲。” 她拍拍手,有两个乐工在紧闭的房门外,一人吹笛,一人弹奏琵琶。 李治惊喜,想不到皇后竟然学会了《丽人行》的舞蹈。 武媚娘的舞姿胜过会春坊乐伎千万倍,浑身散发着该死的诱惑,看得李治两个头一个大。 “梓潼,咱们去床上舞一曲。”说着,他将女子横抱起来。 怀里的女子双目含羞,娇声道:“陛下可喜欢?” “喜欢。” “啊——” 不知为何,门外的嘈嘈切切错杂弹,恍惚间,人影交错。 “宋郎,上元节到了,咱们去玩玩。”琵琶女伎一脸欢喜的唤道。 每一年,最期待的便是上元节了。 唐初受了道教的影响,又称上元,唐末才偶称元宵。 同时因为佛教东传,士官百姓通常都会在这一天“燃灯供佛”。 唐朝上元节最主要的节目,还是赏花灯,猜灯谜。 花灯是由官府花钱购买布置的,供老百姓们玩乐。 由于今晚取消宵禁,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女子大都出门赏灯,所以,不少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从今天开始谱写。 上元节提供了一个绝妙的约会好时机,也是古代的“情人节”。 宋真一行人走在大街小巷中,感受着浓郁的欢快兴奋。 路边,有不少街头卖艺的人,时常引起众人尖叫声。 还有出售小吃的商贩,玩累了,买一串冰糖葫芦岂不美哉? 更多的,是那群闷骚的读书人,在高谈阔论,显摆自己的诗才,企图吸引少女的目光。 宋真听到后,微微摇摇头。 见识过“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千古名句,他对那群读书人挫劣的表演,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不知不觉,他们几人分别坐上了船。 宋真身为过客,目睹着两岸边一对对恋人卿卿我我。 忽然心生感慨,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不赋诗一首,不对,即兴赋曲一首。 “田七,把笛子丢过来!” 两人乘坐的船,一前一后。 宋真为了接住笛子,跳起来一个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差点跌落水中。 幸得狄仁杰将他拉住,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小心点。” “谢谢。” 宋真整理好情绪,他站在船头,闭上了眼睛。 此曲名为《金风玉露》,是陈老师为天刀作的七夕主题音乐。 陈老师,有过许多作品,除了《天刀》,最出名的莫过于《原神》和《铠甲勇士》的相关作品。 竹笛清脆婉转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欢快空灵的笛声,自水中传来,路人纷纷驻足。 这段旋律,宛如一个温柔的女子,在你耳边娓娓道来。 如同初恋般恬静美好。 有男子忍不住低头望向身旁的女子,巧了,对方也在看着他。 两人十指相连,许下了“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 至于结局如何?无所谓了,至少曾经爱过。 此时,洛阳的一处青砖红瓦下,有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 她好像一株娇弱的蒲柳,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提笔将这句诗写在纸上,她的神色有些郁郁寡欢,看着这行字的时候,她的眼神触动了一下。 门外,有人在喊她。 “阿姊,时间到了,我们出去玩。” 女子慌乱的将纸折叠好,放在胸口,出门前,她望了眼桌面上自制的几个小血包,抿了抿嘴。 最终还是带上。 她拉开门,迎面吹来的风,让她心旷神怡。 她习惯性的干咳两声,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无比。 第66章 崔梦竹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跟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子后面,她的步履有些轻浮。 突然,她紧张的低下头,却被后面的男人喊住。 “念真,你去哪?” 娇小可爱的小女孩欢欢喜喜的说:“阿耶,我带阿姊出去看花灯。” 男人不由自主的皱起眉:“胡闹,你阿姊身子虚,怎么能带她随便乱逛呢?” “爸,我没事的。” 小女孩扯了扯高挑女子的裙摆小声说道:“阿姊,叫阿耶,不是叫爸。” “哦,阿耶。” 男人暗自叹了口气,他的乖女儿自从大病一场后,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好的不多。 最让他心疼的是,女儿的神志时常不清醒,老是冒出莫名其妙的胡话。 他宠溺的望了眼崔梦竹,随后将目光移向小女儿。 “念晴,照顾好你阿姊,知道吗?” “嗯,念晴知道的。”小女孩重重的点点头。 男人觉得不太放心,安排了十几个护卫在后面暗中保护两姐妹。 “阿姊,我想吃这个!” “好。”崔梦竹笑了笑,揉了揉妹妹的头,惹得对方一阵白眼。 她来到大唐,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在崔家,她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关键是,这一世的父母与前世父母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前世,她的父母是个商人,整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年只能见到几次。 她几乎没有体验过,什么叫父母之爱。 那两个人只会给钱,他们以为,每个月给我10万零花钱,就能弥补我心中的空虚吗? 钱就能补偿他们一直忽略的关怀吗? 所以,她百般无聊之下,玩《王者荣耀》认识了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姐姐”。 对方玩adc真的好厉害,特别是狄仁杰这个英雄,玩得出神入化,每次都能超神。 她最喜欢玩的英雄,就是瑶,只要挂在ad身上,基本上整局只需要吃瓜子就能躺赢。 于是,她心生一计,去网上弄了个变声器,装作公子哥,两人就这样交换了性别,成为一对cp。 对方不缺钱,她也不缺钱,两人互相赠送皮肤,有空没空就约着打巅峰赛。 奔现的时候,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了面。 她担心,对方如果发现自己骗了她,会不会生气的离开,连好姐妹都做不成了。 结果让她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小鲜肉。 对方很明显也惊愕了一下。 就这样,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下吃了那顿不太美味的晚餐。 后来,对方时常主动到她学校门口,约她出来吃饭,他们都在京城上学,只是一个在四环,一个在京城西站,距离并不近。 正所谓日久生情,宋真的出现,正好能完美的填充了她的空虚。 两人如愿以偿的走在了一起,从网络到现实,从cp到订婚。 就在他们畅想着,未来幸福美满的婚后生活时,一块从高空下坠落的巨大广告牌,却让他们从此天人两隔。 两人同时倒在血泊中,倒下时,他们的手依旧紧紧地牵在一起。 意识恍惚间,她亲眼看着医生摇了摇头,默默地为宋真盖上了白布。 而她,在医生们的奋力抢救下,依旧逃不出鬼门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大唐。 并且,成为了五姓七望的名门贵族清河崔氏之女。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穿越到了这个年代。 “阿姊,你在想什么呢?” “没事,你不是想去放荷灯吗?”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河边放荷灯咯。”崔梦婷拉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的往河边方向跑。 崔梦竹轻笑着跟了上去。 洛河,古称雒(o)水,今晚,洛河边聚满了大唐的青年男女,热闹非凡。 放荷灯,类似后现代的漂流瓶。 青年男女通常会将诗词以及个人联系方式放置在河灯里,等待有缘人将其捞起,有可能成就一段佳话。 崔梦竹心里念着的,依旧是那个他,于是将他的素描画像,折叠在荷灯中。 就让河水啊,带着她的思念,沉没在大海。 崔梦竹出门时,戴着白色面纱,但是她鹤立鸡群的身高,以及前凸后翘的身材,吸引到不少大唐青年的目光。 有闷骚读书人主动结交,被她冷冷的瞪了眼劝退。 “滚!我有老公了!” “老公”一词,其实在唐朝已经出现了,他们听得懂。 不少文人骚客,在崔梦竹面前碰了灰,只好悻悻作罢。 读书人好面子,不会纠缠不清。 远处,传来了阵阵丝竹声。 “阿姊,那边好像有演出耶,咱们去看看。” “好。”崔梦竹弱弱的回了句。 可是,当她渐渐走近的时候,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阿姊,你怎么了?” 崔梦婷见姐姐纹丝不动,好奇的回头一看。 只见姐姐眼圈红了,两行清泪汹涌而下。 崔梦竹万万没想到,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唐,居然还能听到来自后世的音乐。 难道说,这个时代也有跟她一样的穿越者吗? 这首曲子的音调,她无比熟悉,正是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 她忍不住询问身旁的小娘子:“请问,这首曲子名叫什么?” “《渔舟唱晚》” 有个自以为很帅的读书人,吹了吹额头上的龙虾须,主动与崔梦竹攀附。 “这位小娘子,你也喜欢这首曲子吗?” “嗯。”崔梦竹面无表情的淡淡点点头。 “巧了,我也很喜欢,那岂不是说,鄙人与小娘子有缘?” “缘尼玛,傻逼。” 读书人听不懂,但是他感觉,眼前的小娘子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权当是夸奖他的话。 “此曲全名叫做《渔舟唱晚·宋守正赠滕王》,曲风尤其通俗雅致,鄙人正好略懂皮毛,不如奏给小娘子听?” 等等,宋守正?姓宋? 崔梦竹眼睛一亮,难道说,他也来了? 应该是他没错的,他是她见过的,唱跳rap最厉害的人。 许多穿越者来到古代,只会背诗,因为诗歌能脱口而出,是个人,有张嘴巴都能拿去装b。 假如她听到了来自后代的诗词,她也许不会确定,那人便是他。 可是,宋真实在太特殊了啊。 能在古代玩音乐的,只有宋真一人。 既然得到了未婚夫宋真有可能也来到了大唐,崔梦竹感觉生活顿时充满了希望。 “老公,你一定要等我啊。” “我想在大唐,完成我们当时未能完成的婚礼。” 崔梦竹找到会春坊的女伎,曲子是她们演奏的,应该知道作曲者在哪里。 女伎见她衣着光鲜奢华,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小姐,急忙回道。 “小娘子,作曲者确实是我们会春坊的客卿,只是,他在汴州,不在洛阳。” 崔梦竹嘴里呢喃着。 “汴州吗?” 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前往汴州!去找他! 【下章回归破案,我买了这两本书,不怕没素材。】 还有这本来自南宋的神书,我尽量找点现代有争议的案例,比如说老人能不能扶,看看 大唐怎么判。彦祖们如果有好点子也可以提出来 第67章 放荷灯捡到一具女尸? 宋真似有所感,怔怔的望去西边。 他收下了笛子,将其插在腰间。 “宋郎,去放河灯吗?”夏荷姑娘主动邀请。 “好。”宋真想着,既然来了,便要好好的体验下大唐的风俗习惯。 封丘县附近有一条黄河支流,在后世称之为天然文岩渠。 许许多多青年男女驻足在此处,他们神态虔诚,目视着荷灯远去后,嘴唇蠕动着,好似在许愿。 宋真借来纸笔,写下了【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随后将纸折成了千纸鹤的模样,放进荷灯中。 直至荷灯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身离开。 可是,没走多远,却闻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有,有人飘在河上”夏荷姑娘捂住嘴,双目瞪圆,惊恐无比的颤声道。 “?”宋真赶紧冲到岸边,在一盏盏荷灯微弱的烛光下,确实能大约看出是一个人的轮廓。 不是?老子去放个荷灯都能钓上一具尸体? 从这一刻,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体质,也许,真的有问题? “田七。” 不用宋真吩咐,田七早就开始褪去衣服了。 “阿郎,俺这就去把尸体捞上来。” 只见田七一头扎进河水中,丝毫不顾冰凉。 狄仁杰跟会春坊的花魁们则是在一旁紧急疏散人群。 众人一看到他的鱼符,很主动的退到远处。 宋真负手站在河边,远远注视着不远处的尸体,他在观察尸体死状。 死状,不仅是指死时身上的痕迹及神态,还有他死后的肢体形态。 这就是为什么,后现代查案通常会用粉笔将尸体的轮廓描绘出来。 “尸身面朝上,双手伸开,四肢挺直僵硬。”宋真呢喃道,“看起来不像是溺水身亡的特征啊。” 很快他便摇了摇头:“也不一定。老祖宗宋慈曾经说过,若生前溺水尸首,男仆卧、女仰卧。” 这个说法到底有没有科学根据,宋真不知道,按照老祖宗的说法,可以理解成男女重心不一样。 很快,田七便将尸体拖拽上来,岸边一群人发出尖叫。 居然是一具果体女尸? 宋真见状,赶紧脱下外套,披在尸体身上。 “怀英,喊胥吏过来,先搬回去。” “不在这里验尸吗?”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 唐朝的验尸有很多规矩,比如说必须在亲属在场的情况下直播验尸,时间规定在午时,阴雨天不验等等。 在宋真这里根本不存在这种繁琐的规矩。 在他看来,尸体每存放一段时间,都会发生变化,能早点检验就应该趁早。 等亲属在场,人早就凉了。 由于现在已接近卯时,等待胥吏从城中赶过来要一段时间,运回府衙,也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卢杨今日早上高高兴兴的出门上门,刚好被他撞见。 他见前方有众人围观,他好奇的伸长脖子凑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然后 一副面无血色的尸体赫然进入了他的视线! 草! 我特么就不应该好奇! 卢杨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幸好,这具女尸应该是只泡了一两天,还挺新鲜的。 “卢刺史。”宋真偶然瞥见他的身影,在对方想溜之大吉的关键时刻喊住了。 “你不过来看看吗?” 卢刺史僵硬的扭过头,他强颜欢笑道:“算了,这种事情,老夫也帮不上忙。” “学习一下也好嘛。” 学尼玛!你以为老夫像你? 卢杨严重怀疑宋真是个变态!哪有人喜欢看尸体的啊? 既然卢刺史死活不愿意过来,宋真也不强留,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逗一下这个小老头。 感觉挺好玩的。 宋真重新摆正表情,在死者面前不宜嬉皮笑脸,要保持应有的尊重。 “记。” “死者,女性,年龄,不知。” “通体白中泛黄,嘴唇紫黑,眼球突出,眼微闭,口微张。” 宋真戴起防水手套,他首先张开死者的嘴边往里面查看。 “牙齿出血。” 接着,他望向田七:“帮我让尸体张开嘴。” 田七于是一只手拖住下巴,另一只手抓住脸颊,将尸体嘴巴扩大。 宋真的手放进去掏了掏,然后拿出来观察着手套表面,他沉默不语。 “怀英,让他们都离开,接下来,我要给她宽衣了。” 昨晚,宋真为了避免女尸走光,向夏荷姑娘借了件衣服,非常诚恳的说事后再还。 夏荷姑娘干笑着表示:“不用还了。”宋真只能表示遗憾。 毕竟是女尸,男女有别,有些场面需要回避,给死者留点脸面。 田七紧张问道:“阿郎,那俺要不要也走?” “你?”宋真瞥向他,淡淡道,“不需要,现在见多了,以后就习惯了。” 宋真将光洁的尸体左右翻看,没有发现问题。 “上身完好,下身失禁?阴门微张未合拢?”他突然发现手套上沾着屎。 “手部自然平铺,脚底平滑。”突然,宋真皱起眉,“等一下,掌心和十指有伤痕?” 这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肩膀与大腿处及身体表面有碰撞伤痕。” “额头左前方破裂,血迹鲜红。” 为了彻底验证心中的想法,宋真让田七走过来。 “田七,你过来,将双掌十字平铺,重压她的胸膛。” 可是田七却犹豫了,他忐忑的问道:“阿郎,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问题?她都已经死了,不会告你非礼的。” “什么叫非礼?” “就是骂你是登徒子。” 田七被宋真瞪了一眼,扯了扯眼角,颤颤巍巍的走过去,他闭着眼睛将手掌放到两山之中,用力按压。 “好了,口内没有水吐出。” 宋真帮尸体重新穿好衣服,他脱下手套,吐出生姜,在一旁洗手。 负责记录的狄仁杰好奇的问道:“有结果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死者不是死于溺水,而是死后被人推入水中,伪造出死者不慎落水死亡的假象。” 狄仁杰心中有疑惑,勤学好问,他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看出的?” 宋真指了指死者的四肢说道:“很简单,如果死者真的是不慎溺水,他的四肢会向前,死前有过挣扎的人,两手会微微握拳,脚底会有明显的泡水白胀。且在挣扎途中容易沾惹到泥沙和藻类。” “第二,再看死者口部,是否有泥沙和藻类吸入,按压其胸部,检测喉中或肺部是否吸入河水。” “第三,看身体痕迹。真正溺水而亡的人,他的伤痕应该主要分布在四肢,而不像这具尸体,仅有头部和身体侧面有擦伤痕迹。” 狄仁杰:“为何尸体会有伤痕呢?” “河床不平且浅,人在挣扎或者漂浮过程中,难免会发生碰撞摩擦。”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是谋杀而非自杀。” 狄仁杰暗暗点头,这验尸还有那么多学问,看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宋真皱眉凝视着尸体,心中疑惑。 “到底,是从哪里飘来的呢?” 第68章 女尸从何而来? “那你觉得,死因是什么?”狄仁杰将尸格写好后,开口询问道。 没想到宋真却摇摇头:“不确定,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肯定不是因为头部重伤而亡。” “为什么?” “伤口血迹,与肌肤颜色不一致。说明是后期形成的。” 既然尸体表面看不到,有没有可能会是身体内部出现了问题呢? 狄仁杰马上联想到,那个胡人的死因。 宋真否定了他的看法:“既然我说了是谋杀,那就不可能再是死者自身问题。” 他摸着下巴沉思着,看这死状,很像是窒息,可是窒息的死法有许多种,具体是如何窒息身亡的呢? 狄仁杰注意到死者的双手有伤痕,他又联想到赵文玉。 “会不会是,有人将她关在哪个地方,然后死者拼了命的想逃出来,却没有办法,结果被活活闷死?” 宋真眼睛一亮,有这个可能啊,狄仁杰的猜测,一下子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走,我们回岸边,看看尸体是从哪里漂过来的。” 宋真与狄仁杰回到发现尸体的天然文岩渠岸边。 他将一张树叶丢进水中,看见树叶正在往下方漂去。 “看来尸体来自上游。” 狄仁杰回忆了一下:“上游只有一个浚仪县,你的意思是,死者来自浚仪?” “有很大的可能。”宋真扭头望向狄仁杰问道,“你能联系到浚仪的明府吗?” “我人微言轻,不过卢刺史可以。” 两人回到府衙后,将要求提了出来,却被卢刺史明言拒绝了。 卢杨整个人都无语了,你说你们这两个人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做啊? 浚仪县漂来的尸体,理应让人家那边的胥吏去查啊,关你们屁事? 说实话,卢杨真不想让狄仁杰和宋真出手,这两人查起案来,一日找不到真相,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些时候,你认真了,你就输了。 如果交给浚仪县衙处理,一天就可以结案,连尸体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还查个屁?干脆当无头案处理得了。 反正死的又不是达官贵人,不过是黎民罢了,死就死了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地方政府每上报一件已判决命案,都会吸引到大理寺的关注,大理寺关注了,刑部也会关注,到最后还会呈上圣人审阅。 汴州在这两个月里,已经查出九具尸骨,再死,就要超指标啦大哥。 你让圣人如何看待我啊? “怎么别的州相安无事,就你汴州整天死人,这么点时间把洛州一年的名额都死完了。” 犯罪案件多了,从侧面说明你这个刺史办事不力,社会不太和谐,民风不够淳朴。 头疼,真的是太头疼了。 狄仁杰上前拱手道:\\\"可是卢刺史,死者是死于谋杀的,如果我们这群做官的都不为她申冤,天底下还有谁能为她做主啊?\\\" 道理我都懂,你以为我是那种无情之人吗?卢杨幽怨的瞄了眼对方。 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刺史的难处啊。 宋真眨眨眼睛笑道:“如果卢刺史不答应的话,那我便让人把尸体摆你门口处。” “停!”卢杨赶紧换了副表情,他义正严词的说道,“老夫何时说过不让你们去查的话吗?真是的,把我卢某看成什么人了?” “我辈岂是那种得过且过之人?” “查!必须查!给你们十天的时间,查不出来的话,那就” 宋真揶揄笑道:“那就怎样?” “那就继续查。”卢杨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生怕这狗鼠辈弄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狄仁杰喜出望外:“谢卢刺史成全。” 卢杨无所谓的摆摆手:“去去,早去早回。” 浚仪县离封丘县大约一百多公里,骑马大概一天半便到了。 在过去这段日子,宋真不仅学会了骑马,而且坚持日常锻炼。 与两个月前的他,根本判若两人。 浚仪县明府郭玉早早就到城门迎接,他一天前便收到了卢刺史的信件。 听说要来两个狠人,卢刺史特别关照,嘱咐他尽量配合工作,不要生出事端。 赵有光的光辉事迹,听说过没? 看到这个名字时,郭玉虎躯一颤,难不成,赵明府就是被这两个狠人害死的? 坏了。 那我可得好好招待这两位爷,让他们满意才行。 念及至此,郭玉上前,亲自为狄仁杰牵马。 “哎呀,狄法曹远道而来,幸会幸会。” 他直接忽略了宋真,毕竟对方一没穿官服,二没戴鱼符,一看就是小弟。 “狄法曹,请。” “郭明府,请。” 两人一路上在马车里,好一阵商业互吹。 “不知狄法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郭玉明知故问。 “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一具尸体漂流到封丘县,我们猜测,应该是从上游浚仪漂来的。” 郭玉眼角一抽,我就客套一下,没想到你还真来。 “不知郭明府,近日有没有收到有人报官人口失踪的?” 郭玉回忆了一下,他沉声道:“好像有一个农夫,他说他婆姨三天没回家了,不知去了哪里。” “那我们便直接去找他。” 马车掉头,来到浚仪县郊外。 今日太阳有些灿烂,宋真用手遮了遮阳光。 “武大,郎官找你。” 名为武大的男子,赶紧放下农具,他用衣物擦了擦脏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道:“郭明府,我家婆姨找到了吗?” “可能”狄仁杰用手打断了郭玉的话。 他上前一步,询问武大:“你能说说你家婆姨的情况吗?” 武大咧嘴一笑:“我家婆姨长得可漂亮了,村里很多人都羡慕得很呢。” “就是她这个人,整天不着家,不知道去哪。回来时手里空空,满身大汗。” “她哪里都好,唯一让我不满的是,每天夕阳后我耕作回家,饭是凉的。” b还是热的对?宋真暗中吐槽了一句,小伙子,你被戴帽子了,知道吗? 正常来讲,一个不识大字的农妇,平日里除了耕作就是卖货。 他们基本上不会有别的娱乐活动,类似会春坊这样的娱乐场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去。 最低消费300文,试问有哪个农民消费得起? 拿来买米不香吗? 那他婆姨每天去干嘛?还香汗淋漓的回家?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了,肯定是去做有氧运动了嘛,锻炼身体。 宋真根据武大描述的身体特征,回忆起那具女尸,虽然大概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但是身材极好,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 于是,他向狄仁杰点点头,确认了死者应该就是武大的婆姨。 第69章 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狄法曹,你怀疑武大就是凶手?”离开茅草屋后,郭玉整个人震惊了。 狄仁杰点点头:“只是怀疑而已,因为我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一脸笑意。” “可是”郭玉欲言又止,哪有男人会狠心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啊?而且,还是那么漂亮的女人。 如果他是武大,恨不得将美丽的妻子好吃好住供起来。 “守正,你怎么看?”狄仁杰望向宋真。 宋真沉思了一会儿,低吟道:“只能说,在真相未揭开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如果是逆子呢?” “还有,怀英你刚才根据他的表情推断,其实是片面的,因为武大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妻子死了,所以他为何要悲伤呢?” 听闻宋真指出错漏,狄仁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郭玉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就安排十几个胥吏跟着他们,赶紧溜溜球。 狄仁杰没有离开村子,而是询问村子里对这家人的看法。 宋真则是前往附近,查找周边的水流。 “郎官,你问武大吗?武大是个老实人,他十分宠爱他的婆姨,每次被打骂都不敢吭声。” “打骂?” “对啊,我们经常听到他家婆姨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呢。要钱没钱,还长得跟侏儒一样。” “恩爱?呵,郎官,我也是偷偷跟你说哦,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一个经常坐在村口开会的农妇挤眉弄眼道。 狄仁杰凑过去,将她单独拉到一旁。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武大的婆姨浪得很呢。” “哦?细说。” “我经常在村口看见她与不同的男人一起回来,你猜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哪里?” 农妇指了指村口外的小树林:“喏,就是在那里。” 狄仁杰皱眉,这能说明什么? “哎哟郎官,你怎么还听不懂啊?孤男寡女的,你说能干什么啊?” “能干嘛?” “”农妇白眼直翻,她做了个手势。 狄仁杰秒懂,虽然他没有做过,但是他接受过这种教育。 富家子弟娶妻前,都会被长辈教导那种事,有的甚至还安排了侍女身体力行,将理论付诸实践。 在古代,以开枝散叶为人生目标之一,女人可以不懂,但是男人必须懂。 所以,对于那种事情,不至于像后现代那般谈性色变。 “你的意思是,武大的婆姨红杏出墙了?” “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也是过来人,一看她那副眉目含春的表情,就知道 身心满足了。” 狄仁杰好奇的八卦道:“那武大,他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农妇叹了口气,“可怜的武大,每天早出晚归,没想到娶了个这样的婆姨,游手好闲就算了,还到处招惹男人。” “所以有句老话怎么说?红颜祸水啊。” “娶婆姨绝对不能娶太漂亮的,你把持不住。” 面对农妇的苦口婆心劝告,狄仁杰心里一揪。 巧了,他的妻子王沐之就是特别漂亮的女人,哪怕在并州也能排得上前列。 自己跟武大差不到哪去,甚至比之更离谱,一年都不回去几次。 说起来挺搞笑的,明明已经嫁了人,却整天住在王府,跟没出阁一样。 可想而知,她在家里经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狄仁杰越想越惭愧,愈发觉得对不起妻子。 他发誓,等他回到并州,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宋真在不远处的西南边看到了一条小溪河。 他漫步在岸边,找寻着任何可疑的痕迹。 他远远瞥见了一艘破旧的船停靠在附近,下意识走过去。 “有血!” 船头的木板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异常醒目! “不对,这不是死者的,而是另一个人?” 他非常清楚的记得,女尸身上的磕碰痕迹都是死后形成的。 那这滩血,又是谁的呢? 宋真走上船,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木板上的蛛丝马迹。 时光倒转,昼夜更替——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还有,一艘船。 他看见,有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他艰难的拖动着两个麻袋,一步一步的爬到船头。 为什么说对方的身材不高呢? 船头甲板与衣服的摩擦痕迹,以及手掌印在木板上的位置靠前,可以推断出来,对方必定是一个五短身材之人。 男人将麻袋解开,居然露出了两具尸体? 尸体的性别,宋真看不出来,他还没那么神仙。 但是,根据尸体印在船身地板处的痕迹来判断,一高一矮。 “一男一女?” 凶手将两具尸体拖到后面甲板上,他坐在一旁休憩。 看得出来,同时搬动两具尸体,对于他来说,十分吃力。 突然,宋真感觉船身晃动了一下,那具女尸自行掉落水中。 “原来是这样的抛尸过程吗?” 看得出来,凶手很聪明,他原本打算将尸体运到别的地方暗中处理。 “不对不对!”宋真猛然摇摇头,他恢复清醒后,却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马上将刚才的推理全部推翻。 甲板上的脚印,不止一个,而是三个!而且,新旧痕迹不一样,说明来的时间不对。 这艘船看得出来,极少有人使用,连船桨都没有,几乎等于废物。 有两双脚印是直接跳上来的,另一双脚印则是吃力地爬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真想得头疼欲裂。 目前有三处疑问,他想不明白。 第一、女尸被发现的时候,为何是果体的? 第二、不同脚印分别代表着两批人,说明尸体是分批运了过来,问题是,谁先谁后?他们将尸体搬运到此处,是何用意? 第三、他们在船上,对尸体做了什么? 宋真从船身地板上飞溅的血迹,推断出凶手应该在这里曾经施暴过。 “难道说,那个男的当时还活着?并没有死?然后凶手现场把他杀了?” 可是,男尸现在又在哪里呢? 宋真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调查女尸的情况,男尸又是另一件案子。 如果一日没有发现男尸,那就跟他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旁边的灌木丛中走出两个人,他们一见到宋真在船上,拔腿就跑。 “站住!”宋真赶紧追了上去。 在这个敏感时刻,突然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就是最大嫌疑人。 何况这里人迹罕至,从岸边的脚印就知道,基本上很少有人过来。 而且,对方见到他在,马上就跑,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宋真敏捷的步伐穿梭在森林之中,眼看着就要追上。 对方却扯下了一节树枝,企图阻挡他的去路。 宋真拔出横刀,一把将树枝砍断,随后他把刀鞘大力扔了过去。 刀鞘正好砸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另一个人回头望了望,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离开。 宋真将横刀别在对方脖子上,冷冷的说。 “别跑了,我上大学的时候,跑一百米只需要12秒。” “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第70章 我这可怜的女儿呀。 宋真从腰间抽出笛子,此处离村庄不远,狄仁杰应该能听到笛声。 而且,这里两边立着山峰,呈窄口型,声音可以传播得很远。 要不是信号弹明朝才有,也用不得那么麻烦。 一段急促的笛声从森林中传来,狄仁杰猛然抬头,他听到了,这是宋真与他约定的信号。 他急忙带着胥吏跑了过去,只见宋真脚下躺着一个人。 “这是” “哦,我怀疑他有问题,结果他不听话,然后我将他打晕了。” “”狄仁杰无语了一下,他挥挥手,“把这人抬回去。” 他走过去询问道:“守正,怎么样?有搜到什么线索吗?” “有。请跟我来。” 宋真将他带到破旧船上,根据甲板上的微弱尘灰将自己的推理说给狄仁杰听。 可怜的狄仁杰,眼睛瞪得老大,愣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好家伙,你的眼睛是属鹰的吗?这么敏锐? 如果你是一方大将,岂不是能百步穿杨? 哎,你还别说,大预言家,刀了。 另一边,洛阳崔府—— 崔梦竹双手放在头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 她在思索着,该怎样前往汴州? 她来到大唐,由于足不出户,她认识的人不多,有名有姓的,只有阎立本一个人。 对于丹青宗师阎立本,她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她前世是“央美”高材生,阎立本就相当于是她的祖师爷。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他的学生。 “好像老师最近在忙着画《历代帝王图》啊?他没有空带我去汴州。” 说起《历代帝王图》,崔梦竹马上想到了以前上课时,教授的痛心疾首。 近代,汉奸梁弘志以6万大洋的贱价卖给了漂亮国,导致华夏国宝级文物流落海外。 念及至此,崔梦竹猛然坐起身来。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找个时间临摹,做个赝品。” 又或者说,如果让《历代帝王图》不提前出世,也能阻止悲剧发生。 崔梦竹拍了拍脑袋,喃喃道:“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该如何找到老公。” 这时,她听到门外有人说话,赶紧光脚小心翼翼跑到门边贴着耳朵偷听。 “阿郎,念真身体这么弱,能嫁得出去吗?” “唉,我的苦命女儿。没事,大不了我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为念真寻得一个好夫家。” 嫁你妹啊嫁!我才不想嫁给别人呢!我要嫁的人只有一个,那人叫宋真! 崔梦竹撇撇嘴。 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思考对策,然后瞥到桌面上的自制小血包。 “咳咳——” 崔梦竹轻轻推开门,崔秋华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他的心,好痛。 “爸——” 看看,又说胡话了,唉。 崔秋华早已坦然接受女儿特别的称呼,他赶紧上前,关切的说道:“外面凉,你没什么事少出门,有事可以喊念晴帮忙。” “爸,女儿的身体,自己明白。”崔梦竹唇色苍白,气息萎靡。 “咳咳——女儿,女儿只想在有限的时光里,好好的陪伴你们。” 崔秋华看得心痛无比,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为何偏偏苦难降临她身? 他抓起女儿的手轻拍道:“阿耶答应你。” 在他看来,这是女儿的遗愿,虽然不合理,但是,为人父母的,谁愿意看着孩子受委屈呢? 到了夫家,始终不如本家无微不至。 崔梦竹松开手,悄悄将手帕换至右手,然后用力一捏。 “咳咳咳——”她咳嗽得更厉害了。 崔秋华定睛一看,血!是血! 想不到女儿的病情,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吗? 我还是不是人啊,居然还想着将她推出去! “快!快喊郎中!” 崔梦竹凄然的笑道:“不用了,爸。我没事,习惯就好。” “可是” “请让我一个人静静。”崔梦竹虚弱的走回房间,缓缓关上了门。 门后的崔梦竹,立即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没错,她是装病的,自从她来到大唐后,她的身体在崔府的调养下,早就恢复了,甚至,她感觉比以前更猛。 只是,她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为了保护自己,迫不得已,只能继续装下去。 她没有办法,如果被别人知道她的病好了,肯定迫不及待的将她嫁出去。 古代的女儿,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工具。 她的心里只有宋真一个人,前世今生,亦如此。 非他不嫁! 至于欺骗了崔秋华,她也很内疚,只能在嫁给宋真之后,再好好尽孝。 “阿嚏——”正在汴州的宋真揉了揉鼻子,疑惑道,“妈的,谁在想我?” 狄仁杰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偶遇风寒?” “不知道。” 狄仁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宋真身上,嘱咐道:“别着凉了。” 这一幕,如果让崔梦竹见到,肯定气死! 宋真紧了紧身子,他慵懒的靠在轿厢,打了个哈欠。 “我先睡了,到了喊我。” 村庄离县衙还挺远的,越是偏僻的地方,其实越容易出事情。 这就为各州刺史提供了完美的理由。 没错,人是死了,但是我不知道啊,所以我才不上报。 说实话,如果后现代不是因为网络发达,很多人也不知道。 回到县衙后,狄仁杰轻轻推了推宋真。 两人一起来到牢狱中。 狄仁杰挥挥手,身旁的狱卒马上会意,一把冷水浇了过去。 那个人马上醒了,他先是迷茫,然后震惊,最后恐惧。 “郎,郎官,我没犯什么错啊,为何要抓我过来?” 宋真拿起一根杖,嬉皮笑脸说道:“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千万不要学他哦。” “啊打——”话没说完,他一杖打在对方身上,疼得牛五龇牙咧嘴。 “说不说?不说是?吃俺老宋一棒!”宋真突然觉得好爽,前身就这样被打过,这次轮到他打别人了。 “等一下,我说,我说。” 可是,话音未落,杖已先至,牛五的脸瞬间扭曲,他大吐了口苦水。 “你早说啊,为什么不早说?你应该早说嘛你,为什么不早说?”宋真将杖随手丢给狱卒,他大大咧咧的抱胸靠在墙上。 “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见到我就马上跑路?” “还有。”宋真的眼神冰冷起来,他微眯着双眼,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对武大的婆姨,做了什么?” 牛五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瞳孔猛然放大! 第71章 死于没文化。 “我”牛五支支吾吾,见到了宋真拔出横刀,吓得胯下一阵暖流。 “是这样的,前些天我们经过武大家,看见柴房里冒着浓烟,好奇的走过去一看,便见到了有个女子躺在里面。” “于是,我们将她救了出去,见居然是她,一时性起,心里便想着,连洪三那个粗汉都能玩,我们为何不能玩?” “然后,我们便把她拖到河边的船上” 狄仁杰皱眉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思想?什么叫别人能玩,你们也能玩?” 牛五红着脖子辩解道:“没错啊,武大的婆娘,人尽可夫,这个村子里,除了武大,哪个男人不知道啊?” 他小声嘀咕:“又不是没玩过” “?”宋真大受震惊,居然还有这种女人?难不成她有x瘾? 怪不得验尸的时候,阴门微张,原来如此? 狄仁杰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大唐思想开放,没有受礼教束缚。 更没有所谓的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妇德影响。 大唐皇帝对贞洁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民间不就是有样学样? 但是,类似武大婆姨这种女人,无论在哪个时代,还真的十分罕见。 “那你们为何不直接在武大房里干呢?为何要费力气拖这么远?” 宋真这个问题,让牛五觉得十分无语,他撇撇嘴道:“这不是觉得不礼貌吗?” 礼貌?你还懂得礼貌?你都给人家戴帽子了,还要怎么礼貌?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暴躁的情绪,冷着脸:“你继续说。” 牛五抬起头回忆了一下:“我跟马六将她拖到船上,然后再然后” “停!”狄仁杰听不下去了,就感觉牛五在炫耀功绩一般。 他大声呵斥,“我没兴趣听你们的破事,讲重点!” “然后,马六那个憨货,摆的位置太过朝外,一不小心,她便掉入了河中。我那时候在树林里捉鸟呢。”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你们没下水去捞吗?” “我们又不识水性,而且河水很深,哪个敢下去啊?” “所以,你们就任由她漂走了?” “那不然呢?反正也没人知道。” 狄仁杰心寒无比,想不到人性竟然会扭曲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在牛五的嘴里,却说得如此轻松,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悔过之意。 宋真沉声道:“你们也许不知道,其实你们在做坏事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啊?”牛五脸色顿时发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郎,郎官,你可别吓我。” “骗你干嘛?” 牛五突然想起什么,他眼神充满希冀的问:“既然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因果不在我这,那我们应该不会被判刑?” 宋真微微一笑:“你说呢?” 狄仁杰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转身离开。 牛五在身后拼命的挣扎,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怀英,刚才我从牛五的话里面,发现了一个特别关键的信息。” “什么?” “柴房,浓烟。” 宋真马上联想到,一种窒息死亡的方式,那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武大为何会把妻子关押在柴房中?而且在里面燃烧木头? 还有,木头只有在燃烧不充分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一氧化碳。 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的,按道理说,死者完全有时间逃离柴房啊,可是她为何没有这么做? 宋真从尸体的四肢上,也没有看到被绳索勒紧的痕迹。 两人马上重回村庄,没想到,武大居然还在?他为什么不逃跑? “郎官,怎么了?”武大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他跑过来笑着问道,“是不是我婆姨找到了?” 这个时候,狄仁杰望向他的眼神开始变了。 这人的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嘛?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他的婆姨? “把柴房打开看看。” “好的。我这就去。” 武大推开柴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地面一团焦黑,还残留着些许木炭。 宋真好奇的问道:“我有个问题哈,你为什么会想到,在房子里烧柴呢?你就不怕走火?” 武大摸了摸脑袋,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们村里人都这样啊?” 在他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为什么郎官不懂呢?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与穷人的差距? 狄仁杰接着问道:“你这团柴火,是什么时候燃烧的?” “三天前,我担心婆姨待在柴房里会冷,所以为她烧了团柴火。” “等等,她不应该回主房吗?为何会在柴房?” 武大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嫌我邋遢嫌我脏嫌我身上臭,不愿意跟我睡在一起。” 到底是谁脏啊?面对自己的丈夫百般嫌弃,对别的男人却来者不拒,这种女人 宋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这时,武大主动说道:“我把她安置在柴房后,便出了门,回来时发现门开着,人却不见了。想着应该是出门了,结果等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心情忐忑的问道:“郎官,她不会出什么事了?” 狄仁杰犹豫了片刻后,他决定说出实情。 “她,已经死了。” “啊?”武大脸色刷白,他脚步轻浮,不小心后退撞到了树上。 他的眼里仿佛失去了神色:“郎官,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 “被你害死的。” 武大猛然抬起头,老实人的面孔变得狰狞:“不!不可能!我连她红杏出墙的事情都能原谅了,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我,我,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只会干点粗活,我娶个婆姨不容易,我真的只想跟她好好的过一辈子。” “只要她不主动离开我,无论她做出什么傻事,我都可以原谅她。” 说这话的时候,武大蹲下身子,掩面而泣。 心中的希望被打破,他的心一定很痛? 宋真指了指地面上的碳灰,沉重的说道:“就是因为你在房间里燃烧了柴火,导致氧气稀薄,一氧化碳增加,最终导致她无法呼吸,窒息而亡。” 狄仁杰惊住了,宋郎你这是干什么?又创造了两个新名词? 氧气是什么?一氧化碳又是什么? 两人站在武大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出声打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武大抬起头红着眼眶,他跪在两人面前乞求道。 “我婆姨现在在哪?我,我能再看看她最后一面吗?” 第72章 下辈子远离姓潘的女子。 由于武大是犯罪嫌疑人,按照律法,要将他拷住。 马车里,武大双目失神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狄仁杰十分同情他的遭遇。 整个案子看下来,武大有错吗? 好像没有错。 他看见婆姨在柴房里睡觉,担心她着凉,于是在房里烧了柴火供暖,为了不让寒风吹进屋里,他还贴心的为她关上了门窗。 错就错在,他没有文化。 他知道他的女人红杏出墙吗?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会选择忍气吞声,完全是因为自卑的心理在作祟。 从一开始,婚姻里的两个人,就处在高低不等的地位上。 武大做到了极少数男人能做到的事,而死者,却做不到极大多数女人做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谁? “守正,氧气是什么?一氧化碳又是什么?” 宋真呃了一声,好像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看来以后自己要少用点现代词汇了。 “一个人肯定是要呼吸的对?” 狄仁杰认真的点点头。 “一个生命想要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空气中的氧气就是必须吸入的物质之一,简而言之,没有氧气,人就会死。” “有个问题,那赵文玉的案子,你说空气稀薄,是不是指的就是氧气?” “没错,你可以将氧气理解成一杯水,在封闭的空间里无法补充,喝完了,就没了。” 狄仁杰信以为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懂了。那一氧化碳又是什么?” “有毒气体。”简单的四个字,宋真不多作介绍,因为他不是理科生,本就一知半解。 一路上,狄仁杰试图安慰武大,可是越说,武大就越想哭。 两人通过走访邻里,大致了解到武大是一个怎样的人。 包括通过观察他家里的布置,明显看得出,他对死者的照顾是非常到位的。 在耕田之余,每天都冒着风险上山打猎,为婆姨丰富伙食。 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关怀,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宋真靠在狄仁杰身旁,他一直注视着武大。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武大是不是杀过人? 因为他在武大家里,发现了一把带血的柴刀,当时问他,对方只回答,是上山打猎用的,来不及清洗,顺便展示了一头巨大的老虎尸体。 呃,好像有点猛! 见到此景,宋真只好把疑惑放下。 可是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虽然武大不会对自己女人下手,但不一定代表他会放过那些男人啊。 他是老实,不是懦弱。 不过,仅仅是怀疑罢了,如今找不到男尸,宋真不可能无中生有,强行给武大扣上杀人犯的帽子。 也许,船上那滩血迹,与武大无关呢? 卢杨没想到,这两个叼毛居然回来得这么快? 不对劲啊,完全不像他们的作风。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一副淡定的表情:“回来啦?” “参见卢刺史。” “查得如何?” 狄仁杰拱手道:“不负所望,水落石出。” “这么快?”卢杨愣住,他原本以为,这二货是放弃了呢,没想到,在短短一周内,除去来回赶路的时间,这么快就破了案? 狄仁杰将提前拟好的案宗呈递上去。 卢杨扫了一眼,原来如此。 此案直接涉及的犯人,一共有三个。 分别是武大,牛五和马六,三人对自己的行为都供认不讳。 至于怎么判,狄仁杰给出的建议是。 一、武大对死者十分照顾,隐忍红杏出墙长达五年,依旧悉心照顾。他没有杀人动机,属于是过失杀人。 二、牛五和马六他们故意弃尸于水中于不顾,已然犯了斗杀罪。 根据《唐律疏议》第266条规定:“及弃尸水中者,各减斗杀罪一等。” 但由于真正的凶手不是他们,所以没有被判绞刑,而是流放两千五百里。 三、村里所有与死者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按照唐律,都应该判处徒二年。 卢杨愣住,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杀人反而是判罪最轻的,这合理吗? 狄仁杰早有准备,他将在村里走访的聊天记录呈上去,上面有被采访者的画押,证明其真实性。 法虽无情人有情。 但有时候,你觉得那个人不应该只是这点惩罚,可是你没办法,因为律法是死的。 宋真则是站在一旁不说话,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的工作本来就是协助查案,判决什么的,交给狄仁杰就行。 他又不懂《唐律疏议》,狄仁杰怎么判,始终会比他更为公平公正,有理有据。 看完整个案宗,卢杨惊了,就这?这也太顺利了? 查案过程确实过于顺利,连狄仁杰都没有想到。 卢杨深吸一口气,此件案子涉及的判刑人员有点多啊。 据热心群众举报,死者在这几年时间里,与村里,甚至隔壁村的一共五十多位男人发生过关系,简直是令人发指。 如果,全都抓起来关牢狱的话,会不会引起黎民暴动? 这是卢刺史应该考虑的问题。 不过,他十分尊重狄仁杰的判决,天下无难事,也是时候让那群人吞下犯法的恶果了。 过失杀,可,以赎论。 即使死者亲属早就死光了,武大依旧要交赎金给官府。 但是武大穷得连底裤都打补丁,宋真便拿出500文,帮他赎罪。 原本是应该交两贯的,在狄仁杰的极力争取下,卢杨只好悻悻作罢。 卢杨暗道可惜,不能坑一回这个气人的狗鼠辈。 宋真如今是个小土豪了,从会春坊手里挣了有二十贯,能在长安买个茅厕了,还不错。 据史料记载,唐玄宗时期朝廷曾经拍卖过一处房产,占地29亩,共有39间房的四合院,最终售价138贯。 咋一看,百万不到,似乎挺便宜的,但是你得代入到那个时代啊。 大文豪杜甫,月薪一万六,奋斗了三十年才在长安买了一套房子,在此之前,他一直住的茅草屋,不然也不会写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当然,忙活了三十年才买房,跟他奢靡的生活作风有一定关系。 临别时,狄仁杰安慰着武大,让他不要想不开,婆姨没了可以再找。 武大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迷,一份丢了魂的模样。 突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马车轿厢里回荡。 狄仁杰震惊的望着宋真,好家伙,真打啊? 宋真只是冷冷的送给武大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是男人就给老子振作起来!” 武大红眼怔怔的看着他,嘴唇上下颤抖着。 宋真把他打醒了,也骂醒了。 下马车后,武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重重的往地上磕头,拉都拉不动。 “二位恩公!我,我武大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说点什么。” “此生,我武大的命,就是二位的了!” 宋真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可别,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要为自己而活。” “对了,给你一个建议,下辈子远离姓潘的女子。” “?” “走了。” 武大目送着马车离开浚仪县城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大的双拳紧紧攥住,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尤为冰冷。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伤心人,多了一个无情人。 狄仁杰和宋真不知道,他们小小的一次善举,在未来竟然会救了他们一命。 第73章 好消息:升职了,坏消息...... 六天后,从长安来了个新的侍御史。 并不是宋真和狄仁杰所认识的那位王义方。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王御史呢?” 杨御史顿时紧张起来,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凑上去小声道:“王义方他,被贬了。” “为何?”狄仁杰愣住,宋真却知道原因。 史书上记载,李义府看上了一个被大理寺拘审的女犯人,然后收买大理寺丞毕正义将其无罪释放,并纳淳于氏为妾。 大理寺卿段宝玄怀疑此案有蹊跷,于是上报李治。 李治便安排人审问毕正义,李义府担心事情败露,于是逼迫毕正义自杀狱中。 这事让王义方知道了,他明知道人微言轻,依旧想弹劾李义府。他的母亲十分赞成他的做法,并且说出了“汝能尽忠以事唐,吾死不恨。” 结果显而易见,头铁的王义方在大殿上不依不饶,弄得李治很没有面子。 于是,李治非但没有惩戒李义府,反而指责王义方毁辱大臣,将其贬为莱州司户。 至于李治为何会偏袒李义府,宋真不评价。 只是可惜,王义方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听进去了,那他还是那个正义凛然的王义方吗?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宋真释怀了,既然有些历史无法改变,那就做一个见证者。 狄仁杰在会春坊苦闷的喝着酒,宋真刚夹起一块生鱼片,顿了会儿,随后放下了。 心里想着,妈的我心真大! 淡水鱼有很多寄生虫呢,想死就吃多点! 于是,他放下筷子,抓起旁边的烤羊腿在啃。 狄仁杰有些无语:“守正,王御史被贬了,你就不难过吗?”好歹大家共事过一段时间,一起逛过青楼,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难过?”宋真鼓着腮帮支支吾吾说道,“难过也要吃饭啊。”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递过一张纸条给王御史,对?” “嗯。” “写的什么内容?”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狄仁杰惊讶道:“原来你早就猜到了啊?所以你才会故意提出那些问题?” “不然呢?以景贤君的性格,他会选择袖手旁观吗?” 宋真放下烤羊腿,又扯下一块羊肋骨,边吃边说道:“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哪怕这次不出事,下一次也会出事,看开点。” 狄仁杰却不甘心:“可是,我不觉得他有错啊?” “啊对对对,他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说到这,狄仁杰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再讨论下去就要犯忌讳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学他啊。” “知道啦知道啦。以后我都听你的。” 另一边,封丘县县衙,卢刺史正在接待杨御史。 “不知杨御史远道而来,有何关照啊?” 杨御史满脸堆笑道:“哎哟,卢刺史,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啊?应该是你关照我才对嘛。” “哦?”卢杨不解,头上出现了三个问号。 杨御史拿出一个任职文书,恭敬的递给他。 卢杨好奇的翻开一看,然后手一抖,任职文书掉落地上。 “卢刺史?”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激动个屁啊?我真是草了!原本想着能平调,赶紧远离那两个瘟神,结果 好消息是,他升迁了,从正四品下,一下子提到从三品。 坏消息是,他要去并州做刺史,与狄仁杰和宋真再次同事。 卢刺史欲哭无泪。 李治觉得他这个刺史做得很好,不像别的州刺史,故意隐瞒命案。 而且,判决十分公正合理,当赏。 李治深刻意识到,底下的臣子在阳奉阴违,为了给他看到一个盛世,故意将天下粉饰太平。 主要是那群刺史做得太特么离谱了。 一个上州,有3万户以上人口,尼玛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才递上来一件命案? 这合理吗? 你看看人家汴州,短短几天,就提交上来3件命案,毫不掩饰。 这才是为人臣子嘛,这才是人民的好官嘛。 李治在大殿中将底下大臣痛骂了一顿。 “正是因为你们得过且过,欺上瞒下的行为,让整个大唐的子民,有冤不得伸,有怨不得平,你们说,子民们会如何看待朕?”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寄,以后的清闲日子,怕是无了。 说实话,下面的人为何不报,其实跟大理寺是有一定关系的。 都说大唐律法完整,但就是太完整了,导致判案流程过于繁琐。 像狄仁杰这样,能将《唐律疏议》倒背如流的人,根本没几个,大多数都要现场翻字典。 而且上报了大理寺,命案是需要复核的,万一让大理寺的人发现了什么好歹,轻则罢官,重则流放。 谁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啊?那还不如不报呢。 还有,当地士族的势力根深蒂固,有些人,他们根本惹不起,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李治在大殿中,郑重的点名表扬汴州刺史卢杨,要求各位好好向他学习。 为什么不提狄仁杰和宋真呢?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 万万没想到啊,卢杨竟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听闻杨御史的话后,卢杨的心态变了,尤其是对宋真和狄仁杰。 要不是有这哥俩,自己能平步青云吗? 那可是上州刺史啊,哪怕在范阳卢氏,开朝以来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从三品职务。 目前只有北祖大房的卢承庆跟他同个级别,是汝州刺史。 这次回去,二房不得把他当大爷供着?顿时光宗耀祖了,有木有? 至于被宋真吓的,气的?嘿,那都不叫事! 卢杨瞬间念头通达,恨不得喊一声! “宋真,你是我阿耶!狄仁杰,你也是我阿耶!” 当宋真和狄仁杰回到县衙后,看见满脸堆笑的卢杨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守正君——” 宋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哟,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卢杨老脸一红,尴尬道:“是,是我的错。”他甚至连老夫都不敢说。 他亲自帮宋真和狄仁杰拉出椅子,并且倒了杯水。 他坐在一旁,跟两位阿耶好好的交流交流下感情。 都是一家人嘛,哪有过不去的坎,你说是? 宋真表示,谁特么跟你是一家人? 卢杨听到后,肚子里的火气差点窜了上来,他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冷静冷静。 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 “赵家的判决下来了。” 狄仁杰好奇问道:“怎么判?” “维持你和薛寺丞商讨出来的原判,并且——” “二月初执刑。届时,薛寺丞会来亲自监刑。” 【怎么肥四?催更少了那么多,呜呜呜,彦祖们不会都在养?】 【你养书我养书,作者没钱交房租。】 第74章 菜市口集合,学习教育 “卢杨这老逼登升职啦?”宋真心中惊讶。 卢刺史曾经在狱中骂过宋真,他一直记仇到现在,有事没事就爱捉弄他。 不对啊,史书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叫卢杨的人。 甚至,连卢氏族谱都没写。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历史上真的有卢杨这个人,那他只是一个下州刺史,毫无建树,更别谈功绩了。 史书的篇幅有限,不可能将每个官员都记录在案,肯定挑重要的写嘛。 至于族谱,世家门阀在黄巢起义中几乎团灭,流失很正常。 范阳卢氏的百科中,记录在案的仅仅有几人,你觉得可能吗? 堂堂一个五姓七望的超级士族,才出了三四个做官的,那他凭什么是大家族啊? 宋真摸了摸下巴,看来,由于自己的到来,导致卢杨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顺便将历史也改变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吗? 那岂不是说?以后可能就没有安史之乱了?大唐还能再活一百年? 直接覆盖了五代十国的历史,然后被老赵给灭了? 只能说想想就好,历史是具有自我修正能力的。 宋真没有深入思索,他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在大唐生活得更好。 至于后世?那根本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二月初了。 二月初四,是个特别的日子。 今天,赵文忠、赵无东、赵文琸、尤素枝,还有一个崔皓,前后被拉上刑场。 崔皓也是倒霉,其实按照唐律,他一没杀人,二没毁尸灭迹,全都是赵文忠干的。 本来他想做,但是赵文忠热心肠,主动帮他去处理尸体。 原本崔皓以为,这下子,我应该没事了?他早就托狱卒传信出去,让家族打点一下,流放的时候照顾照顾。 结果,李治大怒!官绅勾结,是严令禁止的行为! 并且,李唐家正找不到借口打压一下五姓七望呢,崔皓你不是直接把脖子伸过来吗? 很好,那你可以死了! 朕要杀鸡儆猴,谁来都没用! 崔皓悲催的成为了那只鸡,他被推上了断头台,罪名就是,与当地士族同流合污,谋杀朝廷命官!行为属于从犯,当斩! 今天的菜市口热闹非凡,聚集了不少粉丝。 斩首节目已经停播了两个多月,距离上一次,还得回溯到老哥人头落地。 宋真不禁感慨,没想到啊,两个多月前,崔皓坐在高台,好不威风,而自己只能狼狈的站在断头台,等待着人头落地。 而现在?嘿嘿,攻守易型啦! 轮到我坐在高台,欣赏这一出好戏。 为了避免再出现第二个“狄仁杰”,宋真建议,让所有官员都过来观看学习。 这可是一次绝佳的思想政治教育,十分难得。 他们的下场,将为当地官员敲响了一次警钟。 以史为鉴,勿忘初心。 卢杨虽然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想不到宋真这个同志的思想觉悟竟如此之高,老夫钦佩。 于是,汴州除了流外官以外的六县官员,全体被强令要求到菜市口。 一共六十人,他们表情十分难受,如坐针毡。 这可是砍头啊,回家之后会做噩梦的。 二月初四,今日天气:万里无云。 首先上台的,便是赵文琸和尤素枝。 尤素枝得知自己真的被判决绞刑后,真的疯了,这次可不是装的。 赵文琸见着心爱的女子,如今这副模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上台前,他用脸蹭了蹭对方,哽咽道:“素枝,别怕,不疼,一会儿就过去的。” 他后悔吗?有过后悔,但是不多。 至少,在临死前,能与挚爱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这辈子值了。 薛寺丞老观众了,他倒是不害怕,坐在另一旁的卢杨,手有点抖。 “那个,我先去解手了,一会儿再来。” 薛寺丞点点头,没有阻止他尿遁。 这下子,台下的众官可不乐意了,不是你让我们来学习教育的吗?怎么你先跑路了?狗鼠辈! 赵文琸和尤素枝被蒙上头,执刑的胥吏将其推到行刑柱前,五花大绑在柱子上。 随后,两个侩子手将一个绳套套住犯人颈部,再将木棍插在绳套里。 然后,两人往逆时针开始转动木棍,使绳套越来越紧。 不要误会,古代的绞刑就是这么执刑的,起码隋唐是这样。 不像某部影视剧中,把绳索套在脖子上,男主还能荡来荡去,那是外国的玩法。 相比赵文琸的淡定,尤素枝的身体剧烈抖动,她在拼了命的挣扎,看得出来,她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最终,赵文琸和尤素枝两人脖子一歪,毫无生机的垂了下来。 林深不可见,相遇终有时。这对恋人,将会在奈何桥上重逢,只是不知道下一世,还会不会在一起? 接下来,便轮到崔皓了。 崔皓被押上断头台时,面如死灰,早就丧失了生的希望。 他没有挣扎,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最后人头落地。 博陵崔氏没有一个人来到现场,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耻。 当初,崔皓写信撒谎,称自己被奸人所害,希望家族伸以援手,照拂一下。 结果,李治直接将崔皓的罪行大告天下,整个博陵崔氏都震惊了! 他们甚至觉得李治判得好!主要是崔皓不干人事,已经严重违背了家族祖训,就连他的妻儿,都觉得脸上无光。 “士君子当引君当道,奈何若是。” 就当博陵崔氏,从未有过一个叫崔皓的人。 好了,即将来到压轴戏,赵文忠和赵无东的上场。 宋真早早便让田七回府拿来了好家伙,准备欢送他们。 “薛寺丞,请问我能上去行刑吗?” 薛正清淡淡的瞥了眼他,摇摇头说:“不行。术有专攻,斩首也是要讲究手法的。” 宋真眨眨眼:“没有手法,岂不是更好?” 众人:“” 最终,宋真十分遗憾的,不能亲自送赵老哥上路。 可惜可惜。 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掏出一个二胡,走到观众席前,趁卢杨不在,把他的凳子拿过来。 “等一下,我有一曲,想送给二位!” “祝二位,早登极乐,一路顺风!” “你们的妻妾儿女会有人照顾的,勿念。” 杀人又诛心,赵文忠死死地盯着宋真,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不知道何意。 结果,二胡的第一声传来,大家就绷不住了。 第75章 大悲后大喜,绷不住了 宋真在此之前,调查过赵文忠的过去。 发现他阿娘在他九岁的时候,便已经走了。 至于赵无东他妈 要是还活着,那才叫神奇。 所以,宋真精挑细选了这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众所周知,二胡只要拉得够慢,就没有拉不走的人。 更何况,这首曲子本身就足够催泪。 《世上只有妈妈好》并不难拉,很多小学生都会,属于是三级练习曲。 难就难在,你如何让听者共鸣? 宋真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一千四百多年后的父母。 不知道他们找不到我了,会不会六神无主?会不会寝食难安? 缓慢地节奏,却如同汹涌的潮水,一遍遍的冲击着众人内心深处的柔软。 “世上只有阿娘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宋真用萝莉音低声吟唱着。 双眼蒙上了黑布的他,表情看起来有点忧伤。 从第一个音调响起,再配上宋真的吟唱,赵文忠直接眼眶一红。 也许台下的观众听不清歌词,但是他绝对能清晰听到。 尼玛的,要不要这么搞?拉得我都想快点下去见我阿娘了。 “够了!别拉了!”赵文忠红着眼睛怒吼! 宋真哪里会管他,他自顾自的继续。 “狗鼠辈!别拉了!”赵文忠想冲过去阻止他,却被胥吏拦住。 二胡传来的曲声此起彼伏,越听越让人悲伤,不少人被感染,偷偷的抹了抹眼睛。 “我求求你了,别拉了别唱了好吗?”没想到,赵文忠直接扑通一声跪了,豆大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掉。 他不由得想起他的阿娘,在他小时候曾经教育过他。 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温柔敦厚,忠信诚实之人。 可是,他做到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 他骄奢淫逸,终日在青楼流连忘返。 他脾气暴躁,时常打骂下人还有妻子。 他不忠不义,正是因为他的骚操作,间接导致家族的灭亡。 最重要的是,他杀人了。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时那一刀没有下去,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晚了,什么都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赵文忠如今很痛苦,那首曲子就像一把把刀,深深的刺进他的心脏。 在古代,百善孝为先,甚至有些人,把父母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 赵无东则无感,反正我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他只是不服气。 台下的观众就不提了,坐在台上的薛正清与狄仁杰纷纷泪目。 后来加入的卢刺史,小嘴一瘪,也加入进来。 由于太过悲伤,他一时没有注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迷茫的问了句:“我椅子呢?” 在淡淡悲伤的曲调中,配合上浅显易懂的歌词,三人哭作一团。 全场都是吸鼻子的声音。 本来是想着欣赏一出好戏的,没想到你居然搞人心态。 有些人望向断头台上面的两人,似乎眼里带着同情。 惨,太惨了。 临死之前还要被精神折磨一番,怕是走得也不安心? 折磨人的胡琴声终于停了下来,宋真摘下眼布。 “怎么样?赵三郎可还喜欢?哦,看来你是喜欢了,不必行此大礼。” 赵文忠缓过神来,他站起来,青筋暴起,正在无能狂怒:“狗鼠辈,宋真,我要杀了你!” “看来,你是对刚才那首曲子不满意啊?那我再换一首,欢送二位。” 宋真从田七手里接过一个唢呐,他跑到台上朝底下的观众双手抬起,挥挥手,活跃一下气氛。 “嘿——嘿。” “掌声在哪里?” 观众们一脸茫然,不知何意,双手不受控制的拍了拍。 如果是换做另一个大理寺丞,肯定会阻止宋真的胡作非为,但这是薛正清啊,他了解过,宋真与赵家的恩怨,于是,便任由他胡来了。 然后,就见到宋真拿起唢呐,身体动情的摇摆着,小动作过于丰富。 你可曾听闻过,断头台蹦迪? 一阵欢快的节奏从他口中跳跃出来。 如果各位彦祖在现场的话,一定能认出,这首曲子就是抽卡神曲之一。 《今天是个好日子》 狄仁杰哭笑不得,这人,实在太搞了。 刚才还大悲呢,现在突然风格一变,变成大喜了? 台下的观众顿感浑身得劲,欢快的曲调让他们情不自禁的舞动起来,有一种想要吃席的 冲动。 然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 奇了怪了,我明明是在法场啊,怎么跟过年了一样嗨? 是我不对劲,还是这曲子不对劲? 又或者是,唢呐不对劲? 赵文忠气得一口鲜血喷出,宋真见了,吹得更加起劲,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 仇人心越痛,他就越痛快。 嘿嘿,谁叫你偏偏惹到了我,当初想要置我于死地,甚至还派杀手想要把我刺死在牢狱中? 杀人者,人恒杀之。 虽然我不能亲手砍了你,但是我能把你气死,提前送往极乐。 赵文忠的力气用完了,因为有五六个胥吏把他牢牢按住。 上一刻,他遭受了非人的心理折磨,而现在,又迎来了极致的羞辱。 今天可是我的忌日啊,你吹这么喜庆的曲子是认真的吗? “宋真”赵文忠恨不得把牙齿咬碎。 赵无东受不了啦,苦苦哀求着刽子手大哥快把他斩了。 太几把折磨了。 刽子手回头望了眼薛正清,只见对方轻轻的点点头。 于是——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好巧不巧,赵文忠的头颅刚好滚到宋真脚下。 他死不瞑目,满脸狰狞,双目瞪大的直视着宋真。 宋真微微皱眉,随后一脚踩了上去。 他俯下身子,在赵文忠的耳边轻声道。 “赵文忠,今天这两首曲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以后,见到我宋真,记得把头低下做人。 说完后,他一脚踹过去,赵文忠的人头在地上弹了弹,彻底没了声息。 没办法,宋真就是这样睚眦必报之人。 转过身的那一刻,宋真的表情顿时从嬉皮笑脸变得阴沉。 卢杨被他的神态给吓尿了,好家伙,你是魔鬼吗? 心里想着,以后可不能再惹这位大哥生气了。 宋真重回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直接闭目养神。 直到人群散后,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狄仁杰一直陪着他。 天色渐晚,宋真一个激灵惊醒。 “天黑了?怀英,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我以为你在装深沉。” “”装个屁啊,我是太累了,昨天一宿没睡,在会春坊临时赶制了一个高音唢呐,如果是唐朝的原装唢呐,真吹不上《好日子》那个高调。 “走。” 马车上,狄仁杰忽然提道:“守正,既然你已经恢复了平民身份,而且被圣人赐官,那我们何时前往并州啊?” “五天后,我去跟他们告个别。” “好。” 第76章 告别汴州,前往并州 “宋郎,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 “呜呜呜,宋郎,你不要走。”琵琶乐伎小妹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在这两个月里,宋真吃住时间大部分都在会春坊,公孙岚甚至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雅间,只允许他一个人住。 宋真平易近人,跟谁都能聊得来,大家相处得十分愉快。 突然有一天,他说他要走了,这谁能接受得了啊? 宋真轻笑的抚摸琵琶乐伎的头,柔声道:“哭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呸呸呸,不许你胡言乱语。” 夏荷姑娘立在一旁,她的双眸一直跟着宋真。 或许,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此,一别两宽,再难相遇。 她有想过,让当家的把她调去并州分店,可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做出了伤害到他的傻事。 她只好,默默地将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 “宋郎,我能,抱抱你吗?” 宋真愣了一下,他微笑着伸出手,夏荷姑娘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想要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清泪将他胸前的衣襟染湿,宋真暗自叹了口气。 夏荷姑娘抱了很久,众人目光复杂的望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其实,他们都知道夏荷姑娘的心意,可惜那个木头人不知道。 只能说,有缘无分。 “抱歉,把你衣物弄脏了。”夏荷姑娘擦了擦眼角,她终于主动的松开手。 宋真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后,他为了避嫌,将其他人也小小的拥抱了一下,别误会,真的 是不想搞特殊。 最后,他转过身招招手,上了马车。 众人依依不舍,跟在后面。 夏荷姑娘则是在一旁,吹起了那首《送别》。 这是宋真送给阎立本和王义方的曲子,如今,还给他。 宋真在马车里,听到了婉转的笛声,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一阵童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卢刺史的马车走在前面,他本来想提前溜溜球的,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与狄仁杰他们同行。 只能说,时也命也,命中注定的人,逃也逃不掉。 “停一下。”狄仁杰望向窗外,忽然喊了句。 宋真此时正在睡觉,突然一个激灵,揉了揉的双眼好奇问道:“怎么了?” “守正,要不你去卢刺史马车,我这有点事情。” “没事,我陪你。” 狄仁杰抿抿嘴,随后下了车。 他一步一步的,登上了太行山顶,举目眺望。 宋真不知何意,他没有多言,只是站在身边。 狄仁杰抬起手,向南方指了指,对宋真说:“吾亲所居,在此云下。” 宋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记得,狄仁杰虽然是出生于并州,但年轻的时候便离开了父母,后来他的父母都去了河阳工作。 怪不得,前些日子见他在写信,原来是打算接母亲过来并州照顾啊? 可惜,他的母亲卢氏不想影响儿子的前程,或者给儿子造麻烦,便婉拒了他。 正所谓,自古忠孝两难全。 宋真低下了头,他在思索,其实自己现在有的是钱,经过这段时间的演出,他在会春坊已经累计下五十贯巨款,随时都能取出来。 “怀英,你阿娘是不是担心浪费你钱,所以没有跟过来。” 狄仁杰苦笑道:“可能。” “钱不是问题,我有钱。” “不不不,你的钱是你的,我不能用你的钱。”狄仁杰严词拒绝了他的好意。 “嘿,咱俩谁跟谁啊?” 狄仁杰默了默,他对宋真说:“你,能吹一吹那首《世上只有阿娘好》吗?” 宋真没有拒绝,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笛子。 这一次,曲调没有那么悲伤,可依然让狄仁杰红了双眼。 悠扬的笛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狄仁杰见到天边的云飘去,他转身,下了山。 宋真回头望了眼刚才站的地方,千百年后,沧海桑田,此地会改名为横望镇,还会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狄梁公望云处”。 想不到,自己居然亲身经历了历史,宋真轻笑,还挺有意思的。 【此段剧情选自《旧唐书》列传第三十九·狄仁杰。原文图我就不放了。】 “守正,并州到了。”狄仁杰轻轻的推搡着宋真,他想不明白,这人怎么一上马车就睡觉啊? 其实是宋真为了避免晕车,坐马车确实有点难受。 汴州(开封)离并州(太原),全程一共有四百八十多公里。 马车走得慢,几乎行了半个多月才抵达。 “此处,便是晋阳县了,以后我们应该就在这里办公。” 并州很大,在唐武德四年,高祖李渊将并州升为总管府,此外又将隔壁七州全部划归于并州总管府统辖。 并州原有九县,再加上介州二县、受州二县、辽州四县、太州二县、榆州二县、汾州三县,共为七州二十四县。 跟汴州六个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卢杨深吸一口气,他老怀欣慰,想不到,在自己知命之年,竟然混出了个好歹? 嘿嘿,我出息了! 一想到这,他的嘴角便情不自禁扬起。 范阳卢氏已经提前安排族人护送着他年迈的父母来到并州。 清河崔氏一样安排了族老过来,给卢杨和崔秋芳贺喜。 走进晋阳县城,入目的尽是繁华,城镇面积是封丘县的数十倍之大,毕竟这里算得上是大唐的准一线城市了。 最重要的是,晋阳县有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分两脉,一脉是晋阳县,一脉是祁县,统称为太原王氏。 就跟范阳卢氏一样,分着北祖大房、二房、三房 奇怪的是,祁县王氏和晋阳王氏,早期史书并未记载他们有血缘关系。 不过,他们都承认,家族的先祖都是大秦名将王翦。 除了太原王氏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琅琊王氏,只是他们在唐朝落寞了。 在两晋期间,可是辉煌得很,大书法家王羲之便是出自琅琊王氏。 “怀英君,守正君,去我家坐坐?”卢杨笑呵呵的说道。 “好啊。”宋真竟回答得如此爽快,这倒是让卢杨没想到的。 这小子,还是那么不拘束。 有事喊阿耶,没事叫小子,真实。 狄仁杰本来想先去晋阳王氏见见妻子的,但是领导邀请,只好暂时作罢。 还没进门,鼓声响起,一群人站在门外,就差拉横幅了。 “卢三公,崔七婆,恭喜恭喜啊。” 宋真眯着眼睛扫了众人一眼,他们的站姿以及各方面仪态都很标准,浑身散发着儒者气息。 什么汴州赵氏啊?我靠,在五姓七望面前,从气质上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族吗? 此时,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人也注意到卢杨身后的两位年轻人。 “不知,这二位是” 第77章 在五姓七望面前装逼,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卢杨赶紧将狄仁杰和宋真拉过来,他热情的朝众人介绍道。 “两位是我的忘年之交,你们以后可要好生招待哦。” 众人听到后一惊,卢杨什么身份啊?竟然会对两个后辈如此器重? 他们不得不对两人高看一眼。 “鄙人姓狄,名仁杰,字怀英,见过各位前辈。” 【冷知识:唐朝只有称进士及第者为“前辈”,此处运用,个人感觉并无不妥,五姓七望的族人甚至会觉得对方在夸奖他们族里文豪辈出。】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人同样十分有礼貌的回礼。 宋真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贵族啊。 古代的士族,大都是教育良好,素质极高,礼贤下士,至少表面功夫肯定是做得很到位,所以才会受到民间的拥护。 但凡出几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百姓们早就把他们家族黑成狗了。 然后,众人又望向宋真。 宋真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行了个叉手礼:“久仰五姓七望,今日幸得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样。” “文场继续成三代,家族辉华在一身。” “各位好,我叫宋真,字守正。”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人们纷纷呆滞在原地。 等下,刚才他这是为我们家族做了一句诗? 好家伙,他真的,我哭死。 好一句“文场继续成三代,家族辉华在一身。”,用来形容五姓七望,他们觉得,当真是贴切不过。 众人不禁高看宋真一眼,不对,再看一眼。 宋真不卑不亢的挺直腰板站在前面,他十分坦然的接受各位欣赏的目光。 明人不装暗逼,我自幼熟读《唐诗宋词三百首》,就问你们怕不怕。 在五姓七望的人面前,你就得装,你得在文采上镇压对方,让他们觉得你很牛逼,你了不起,这样才能和谐共处。 宋真从一开始便是如此计划的,所以,他才不会在青楼里随意抛出绝世金句。 这种方式实在是太低级了,虽然传唱度很高,但是人家只知其名,不知其人,没意思。 就得当着他们的面前展示才艺,那样才能博得他们的刮目相看。 认识的人多点,总不会有坏处。 果然,有人上套了。 崔梦真,是清河崔氏的年青一代,自幼喜爱读书作诗,宋真的才华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守正君,你也识得吟诗作对?” 宋真淡然笑之:“略懂。有道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吾之所见,所谓绝句,并非辞藻堆砌而成,而是,由心而发。”他点了点心脏的位置。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厉害啊,高见!实在是高见! 狄仁杰愣愣的望着宋真,好家伙。 崔梦真还想跟宋真多聊几句,结果对方摆摆手。 “哎,今日的重要之事,不应该是为卢刺史贺喜吗?” “啊对对对。”崔梦真擦了擦冷汗,差点主次不分了。 宋真微微一笑,赶紧开溜,以防露馅。 但是在众人眼中,他犹如得道高僧般,深不可测。 崔秋芳心中甚是欢喜,宋真表现得越优秀,她的人才引进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一场盛宴,宾客尽兴,崔梦真提议道,不妨就此赋诗一首。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宋真。 没想到,宋真竟谦虚的摆摆手,言道:“刚才我怎么说来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关键在于一个字,偶。” “太过刻意,反而不好,要由心而发。” 他拒绝了,没错,他竟然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令众人信服,令众人汗颜,令众人羞愧,甚至觉得自己的境界低了。 “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守正君,老夫敬你一杯!” 坏了,范阳卢氏的族老都过来敬酒了。 这逼好像装得有点大,难以收场。 不过,宋真不要脸,他微微一笑,站起来与之碰杯,把杯子放得很低。 这副姿态,更是让众人欣赏。 此子有大才,但不骄不躁,不错,不错! “不过。”宋真饮完酒后,没有坐下来,他还站着。 接下来,我要开始装逼了。 “我突发灵感,有一旋律,想奏给各位听赏。” “琴来!” 田七赶紧跑出去,从马车上端来一副古琴。 众人不知何意,难道他 只见宋真盘坐在地上,田七又拿来一张矮桌子,将古琴放置在桌面上。 古琴与古筝的区别在于,古琴只有七根弦,而古筝通常由十三根以上。 且古琴的音色较为明净浑厚,能使人静心放松,是高雅的象征。 古筝音色则是相对明亮悦耳,听闻后,犹如看到了清泉流响。 宋真轻轻拂过琴弦,他歪着头,双指胡乱比划着,假装在思考。 众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影响到他的冥想。 三分钟后,宋真睁开双眼,自信一笑。 “此曲名为《友谊天长地久》,愿在座的各位,白首同归。” 当琴声响起的那一刻,众人为之一振! 我焯,原本以为你只是在装腔作势,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啊?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老先是相互对视一眼,再把目光放回宋真身上。 难道说,他真的是一个绝世天才? 又会作诗,又会弹琴的人,其实还真不少,但是这首曲子风格独异,他们从未听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首悦耳的曲子,居然是宋真在短短三分钟内冥想出来的? 有文采的人,作曲没有宋真好,会作曲的人,文采又没有宋真强。 当然,目前宋真并没有流出完整的一首诗,可是,能够随口说出佳句的人,岂是凡夫俗子? 可恶,在座的年青一代,不禁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错觉。 不过,他们却没有嫉妒,更多的是抱着一种想要与其结交的心态。 等到宋真日后出名了,自己也能到处跟别人吹牛逼。 “你看,这就是守正君当初写给我的真迹。”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宋真的字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讲道理,有点丑了。 琴声悠扬,带着些许淡淡的感伤,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怀旧的冲动。 范阳卢氏的族老卢淮缓缓地闭上眼睛,双指轻叩在桌面上。 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往昔,当年与好友成群结队,一起去平康坊开房的美好日子。 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惜了,如今亲朋早已故去,徒留下他一人。 但是,从曲中,他又听到了另一种含义。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感谢各位彦祖的支持,本书上了历史古代新书榜27,今日加更一章!彦祖们,麻烦点点催更!】 第78章 诗名《竹石》,正是在下。 也许年轻人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没有多大感觉,因为他们的人生经历还不够丰富。 在座的上了年纪的人,却是感触良多。 古代车马慢,人与人之间的相识,仅限于见面,一辈子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对于读书人来说,最好的结交好友场所,便是青楼。 毕竟是同道中人,有聊不完的话题。 《友谊地久天长》,勾起了他们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 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比如说,当你分手的时候,突然路过了一间小店,里面播放着某首曲子。 往后的日子,只要你再听到那首歌,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人。 想起你们令人遗憾的过去。 众人沉浸在缓慢又充满了故事感的曲调中,无法自拔。 可惜,一曲终有落幕时。 宋真缓缓地停下了弹奏,众人久久才缓过神来。 直至,突然听到卢杨轻声唤了句:“阿耶,你怎么出来了?” 只见他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步履蹒跚的走向席位。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尊老爱幼,是华夏传统美德。 卢杨的阿耶已经年过七旬了,在古代算是高寿,如今身体看起来依旧硬朗。 “杨儿,这位小郎君是?”卢沭的目光望向宋真。 “阿耶,这是我的好友,名叫宋真,字守正。” “哈哈哈,守正,这字起得好啊。”卢沭做了一辈子的学正(老师),本身就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儒。 “敢问,如此表字,是为何意?” 宋真于是将表字的含义,一五一十说出来。 卢沭怔了一下,暗暗称奇,年轻人真的十分有想法。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老,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字比我家杨儿起得好,他非要取个什么青竹,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个好歹。” 宋真微微一笑,他先是对老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老丈,其实你误会卢刺史了。我有一诗,老丈听了之后,便能理解青竹是为何意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卢刺史取青竹为字,正是体现了他渴望做一个,像青竹般坚韧无畏,顽强不息,刚正不阿,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之人。” 卢杨听了后,疯狂的眨眼睛,好家伙,我当时就是乱取的,根本没想太多,居然被你解答成这个样子? 你让我情何以堪? 站在一旁的清河崔氏族老崔秋月激动地问道:“守正君,这是你作的诗?” 宋真缓了会儿,随后大大方方承认:“诗名《竹石》,正是在下。” 我焯!牛啊,五姓七望的族人集体呆滞在原地。 此诗绝对能称之为千古绝句,虽然诗中未提一个竹字,但是却字字不离。 一个“咬”字用得十分巧妙,将竹子拟人化,表现出了竹子不畏艰辛,与大自然顽强抗争的不屈精神。 最后的“任”字,更是将全篇上升到一个高度。 众人仿佛看到了宋真无所畏惧,慷慨潇洒,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借物喻人,托物言志,作诗手法甚是巧妙。 看似在写竹,实在写宋真自己啊。 卢沭笑呵呵的望向卢杨:“杨儿,你当初可是这样想的?” “回阿耶,杨儿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身在一片竹林之中,便取之。” 卢杨没有趁势而上,他十分坦诚的交代了因果。 他这副姿态,反而让众人高看了一眼。 卢沭老怀欣慰的拍了拍卢杨的手背,儿子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 从小到大,他便教育儿子,做一个君子。 这就是大家族的门风,令人钦佩。 于是,五姓七望年轻一辈纷纷找宋真请教诗词,家族时常教育,达者为师。 幸好宋真前世是个文科生,文学赏析的功底还是在的。 他秉承着一个理念,那就是夸! “范六郎(年轻人),你这首诗写得妙啊,将一个青年男子对爱慕之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纠结描写得淋漓尽致。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是你这个【捋】字,啧啧,精髓。” “真的吗?” “珍珠都没那么真!” “可是,他们都说,这一句太过直白,粗鄙,不够雅致。” “哎,他们懂什么?有道是,独坐书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若将左手换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 【上诗出自清朝《笑林广记·嘲姓倪》】 范六郎两眼放光,仿佛找到了人生知己,感觉有学到了。 宋真在一旁,与各位年轻人交流心得,一一点评,看得卢淮和崔秋月老怀欣慰。 这时,崔秋芳见状,赶紧凑过去。 “三兄,你觉得宋真如何?” 崔秋月微笑着捋了捋花白胡须:“此子非池中之物,又能作曲,作诗还这么厉害,确实不凡。我已让梦真他们,日后好好与之交往。” “那你,有没有想过,将其纳入清河崔氏?” 崔秋月的笑容凝固了,说真的,确实没想过。 尽管宋真表现出非凡的才艺,然而,还不够。 五姓七望之所以会选择联姻,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巩固家族势力。 宋真空有满腹经纶又如何?问题就出现在,他没有背景,甚至连寒门子弟都不是。 说实话,五姓七望最不缺的就是才子。 他能给清河崔氏带来什么吗? “可是,他不是一般的才子啊。”崔秋芳急了。 崔秋月面色清冷的呵斥道:“七妹,我觉得你的思想有问题,你把我们家族的女儿当成什么了?是个人都能迎娶?” “此事莫要再提,哪怕是我同意了,其他宗老也不会同意的。” “你!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崔秋芳生气的跺了跺脚。 崔秋月白眉一挑:“走着瞧?”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适婚女儿或者孙女,她才不会那么麻烦去找宗亲讲道理呢。 坐在崔秋月身旁的年轻男子见到崔秋芳气愤离开后,小声的对崔秋月说:“三祖,真的不考虑一下七婆的建议吗?” 崔秋月横眉竖起:“怎么?你也是这般痴心妄想?” “不是不是。”年轻男子急忙摆摆手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七婆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听说,卢三公虽是范阳卢氏,当年只是庶出,那时候七婆为了嫁给他,甚至闹着要跟家族决裂。” “可是现在呢?” 对啊现在呢?现在卢杨出息了,你们不也是一个个跑过来奉承? “还有,七婆以前为家族女子寻得好几位如意郎君,如今一个个都事业有为,夫妻恩爱。” “三祖,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崔秋月沉默了。 第79章 狄妻,王沐之 崔秋月将目光移向在一旁高谈阔论的宋真,此时的他,俨然一副小领导的模样。 崔秋月的眼神闪烁了下,他没有言语,而是端起酒杯,默默地干了。 至于范阳卢氏的族老卢淮,他坐在不远处看戏呢。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但是不用猜都知道,绝对是关于宋真的。 呵呵,还得是你们清河崔氏啊。 像我?我就没有那个烦恼。 自从卢杨升迁至并州刺史,不知不觉中,他的父亲卢沭已然成为了北祖二房的话事人。 卢沭,本来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学正,在族里名声很好,不少卢氏子弟都是他的学生,甚至,连北祖大房目前最出息的汝州刺史卢承庆,都是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 再加上他的儿子卢杨,成为了北祖二房的最高官。 如果卢沭看上了宋真这小子,北祖二房其他人敢有意见吗? 甚至,他们还会欣喜若狂,毕竟,是卢沭牵线的,也就是说,能跟卢杨攀上关系,日后能照拂几分。 说到底,家族里到处都充满着人情世故。 临别前,崔卢两家族的年轻人主动邀约。 “守正君,今日的酒,饮得不够畅快,不如我们明日相约平康坊,再续一杯?” 宋真愣住,怎么平康坊在并州也有分店啊?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 其实他真不想去平康坊的,他想带人去会春坊,这群富家子弟都是韭菜啊。 没想到,有人帮他提议了。 崔梦真摆摆手,表情有些嫌弃的说道:“平康坊你还没去够吗?要我说,就去会春坊,听说明日会有歌舞演出,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宋真赶紧接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附议!我听人家说啊,会春坊的歌舞十分有意思,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据说,有几个从未见过的新节目,主创者更是被人称之为绝世之才,世间音才共一石,他独得八斗。听我的,看了不亏。” 崔梦真微微震惊,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你的音乐天赋更强之人?于是他问宋真:“那你占多少?” 宋真表情略显遗憾,伸出一根手指:“在下不才,仅得一斗。” 众人大骇!会春坊节目的主创这么牛逼?就连守正君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当真?”其他人犹豫了,听宋真夸得那么好,他们颇为意动。 毕竟平康坊是唐朝青楼巨头,那里的基础硬件和妹子,都远胜于会春坊。 至于会春坊,在汴州或许出名,但是在别的城市,只能说非常一般,甚至连前三都排不上。 不过,因为宋真的技术入股,或许将来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聚会结束,方才未时(14点),狄仁杰刚出门,远远便看见了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这是”他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日夜思念的女子,正双手放在腰间,戴着面纱,亭亭而立。 “沐之,你怎么来了?” “五郎,我听闻你今日将至,想着你应该会先到卢刺史家中,于是便在此等候。” “等多久了?” “不久。” 狄仁杰却注意到,妻子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今日阳光过于灿烂,而她,为了自己一出来就能见到她,于是一直站在外面。 唉,好傻的女人,狄仁杰眼里满是心疼。 他主动的牵起她的手,对方的俏脸微微一红,两人准备上马车。 然后,狄仁杰的脚在半空中顿住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坏!把守正给忘了。 宋真见他们两夫妻在卿卿我我,他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被唤了一声,这才过去。 “我来隆重介绍一下,此乃吾之贤弟,宋真,字守正。” 王沐之微笑着行了个淑女礼,轻声唤道:“守正君好。” 狄仁杰想拉着宋真一起上马车,结果被拒绝了。 “我就不跟了,你们是回王家,我改日再去拜访。” 狄仁杰没办法,见劝不动,只好作罢。 他正准备上马车呢,这时有一个胥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吞吞吐吐道:“宋判佐,介州城外发生命案。” 狄仁杰听到后,立马跳下车。 “你等下,你去做什么?”宋真皱眉呵斥道。 “我” “你忘了法曹的主要职责是什么吗?” “没忘,掌管刑法狱讼。” “那不就对了?关键词就是一个讼字,你见过法曹亲临现场的吗?” 狄仁杰急眼了,他皱眉回应:“以前在汴州,不都是我俩一起去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跟我一起做单身狗,现在并州你有老婆,我没有,咱们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见到宋真这副模样,狄仁杰只好放弃。 王沐之感激的瞥了眼宋真,感谢他成全。 目送着马车离去之后,宋真的脸色很不好。 真是草了,刚来并州,凳子还没坐热,就发生了命案。 怎么回事啊? 他都没来得及去分配的房子看看呢,听说并州总管府给自己安排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 “马来。” 田七直接将原来的马车上的黑马,松开了绳子。 哐当—— 巨大的动静,吓了宋真一大跳。 “我焯,你干嘛?” 田七摸了摸后脑勺憨憨道:“阿郎不是说要马吗?所以俺这就” 宋真无语,不是,你就把这没了马的车晾在人家卢刺史大门口啊? 有没有公德心? “算了。”宋真懒得吐槽,他一个跨步跳上了马。 驾—— 田七见状,突然发现好像自己没有马,那怎么办?只能把另一边的马车卸了。 于是,卢刺史那辆马车的马不翼而飞。 “阿郎,等等俺。” 由于负责驾驶卢刺史马车的是光叔,负责驾驶狄仁杰和宋真马车的是田七。 光叔跟狄仁杰跑路了,然后田七跟着宋真跑路了。 只留下两个插地的空车厢。 真·下马威!!! 半个时辰后,卢刺史满面春风的将其他客人送出门外,见到堵住大门口的两个车厢,他沉默了许久。 草! 看来这并州的治安不太好啊?连马都偷?还偷到我刺史头上? 可恶! 第80章 诡异的凶杀案 并州离管辖区之内的介州不算太远,但还是骑马全速前进了半个时辰不到。 坐落在郊外的院子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让一下让一下,并州判佐到了。”只见田七在前面高喊着,众人听见郎官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道。 又高又壮的田七走在最前面,他身后的宋真本来也不矮小,只是相比田七而言,确实有点那啥了。 “宋判佐。”现场已经有一名判佐了,名叫刘陆柳,既是同僚,而且是突然空降的,他没有自持前辈身份,反而有礼貌的打招呼道。 “说一下现场情况。”宋真接过田七递过来的竹筒,喝了一口水。 刘陆柳回答道:“这间院子的主人,名叫董风,死者是他的妻子,名叫常茵。” “妻子?”宋真眉头一挑,在大唐,通常只有士人和读书人会称伴侣为妻子,庄稼汉只叫婆姨。 “什么时候报官的?” “今日一早。” 宋真皱了皱眉:“不是,早上报的官,为何到了下午才说?” “宋判佐,我等来回是要时间的。”刘陆柳擦了擦冷汗,感觉这个宋真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宋真现在才意识到,如今可是在古代,车马不便。 而且,并州总管府衙建在晋阳县,除了各县县衙官员,类似他们这种市编制的判佐,确实是要从晋阳县出发,赶往现场。 “尸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刘陆柳表情怪异的小声问道:“宋判佐确定要看嘛?” 一般来说,验尸工作是由验尸官和仵作行的人共同完成的,其他官员嫌晦气,基本上连靠近都不想靠近。 “带我去。” 刘陆柳将宋真带到一间房子里,门外有胥吏看守。 “验过尸了吗?” “验了,这是尸格。” 宋真拿过来一看,好家伙,就特么四个字! 【死于刀刃。】 没了? 他突然觉得,仵作行的钱真好赚啊,官府花钱请你们过来帮忙验尸,结果忙活了大半天,就出来四个字? 宋真瞥了眼死者,发现尸体侧卧,其脖子处,确实插着一把小刀。 黑浓的鲜血将被褥染红,甚至滴落到地上。 致命伤应该就是这样了。 所以,宋真并不急着检查尸体,而是在四周寻找着蛛丝马迹。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便是房子中的衣柜。 衣柜门没有完全关闭,反而是侧掩着? 宋真走过去一看,他拉开衣柜门,发现里面的衣物十分杂乱,并且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 “看来这里,曾经藏有人。” 他低头一看,确实看见了一串不太清晰的脚印。 别人兴许发现不了,但是绝对逃不过宋真的双眼。 他俯下身子,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脚板,确认了应该是一位男性。 宋真先闭上双眼,随后睁开。 时光倒流,昼夜更替—— 这个房间的物件一切摆放仿佛都恢复了原样。 宋真看见,一男一女正坐在椅子上,女的似乎想劝酒,但是不知为何,男人没有喝,直接到床上倒头就睡。 女子无奈叹气,最终跟着一起上了床休息。 画面再度加速,很快,应该是到了黑夜。 男人突然起身出门,应该是半夜尿尿。 而就在这时,宋真猛然回头一看,他身后的衣柜门开了。 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男人,他手里握着凶器,缓慢的移动到床边。 男人慢慢的推开帘子,也许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一刀插进死者的脖子。 突然,不知为何,男人似乎十分慌乱的退后几步。 最终,害怕的夺窗而逃。 宋真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皱着眉在梳理刚才看到的信息。 第一个疑点,死者到底想给男子喝什么东西? 于是,他走到桌子旁边,仔细观察着桌面上的两杯酒。 “不对!浑浊程度不对!” 很明显,左边杯子里的酒,底下有沉淀物! 宋真端起来闻了闻,似乎有一股与另一杯不太一样的味道。 好像是,草药香? 宋真眯起眼睛在思考,难不成,房子主人身有隐疾? 他对门外的刘判佐询问道:“那个,董风呢?” “他一早便被抓回牢狱了,死者的二兄指证他,就是他杀了自己的妹妹。” “你见过他吗?” “见过。” “有没有感觉他表面有何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挺正常的一个人。” 宋真明白了,董风并没有病,那么,死者故意想让他喝下这杯掺有草药杂质的酒,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蒙汗药! 蒙汗药,早在孙思邈编集的《华佗神医秘传中》记载。 “麻沸散是由羊掷踢、茉莉花根、当归、曹蒲组成。” 史书上记载的第一位使用蒙汗药的人,是安禄山。 《旧唐书》:“既肥大不任战,前后十余度欺诱契丹,宴设酒中着【莨菪子】,预掘一坑,待其昏醉,斩首埋之,皆不觉死,每度数十人。” 先不去讨论,由中草药制作而成的蒙汗药到底有没有令人昏迷的效果。 宋真之所以会这么判断,是因为凶手奇怪的举动。 凶手杀了死者之后,脚步慌乱的退后了几步,说明,他原本不想杀死者的,而是想杀董风! 只是,不知道为何,失手了。 再结合死者之前奇怪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件有预谋的杀人案。 只是,误打误撞,杀错了人。 为了验证猜测,宋真从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抽出一根,谨慎的插入杯中。 “没有毒素。”但是他可不敢以身试毒。 他到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门口处有条狗在哈喇子,摇着小尾巴。 “田七,把那条狗哄过来。” 狗叫了两声,宋真俯下身子轻抚狗头,随后倒出一点点杂质酒。 只见狗舔了几下,一开始还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过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随后汪汪两声,跌倒在地上。 宋真一惊,果然如此。 那既然董风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宋真走到窗边,他突然发现窗框有一处十分明显的血迹。 上面甚至印有清晰可见的指纹。 “田七,拿刀将这里砍下来,注意点,别碰到血迹。” “好的,阿郎。” 鲜血已经凝固,上面留存有两枚指纹。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能够帮助确认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可是问题来了,在古代,有指纹也没用啊。又不像现代,公安机关留存有大量的指纹大数据。 宋真走到床上,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只有一个枕头? 死者睡在里侧,头垫着枕头,而外面的枕头,则是被丢到了床尾? 等等,这会不会是凶手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也不对啊,他杀了人之后马上逃跑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宋真猛然抬起头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假设啊。 凶手刺杀,就是以枕头为信号? 而当时死者是背靠着入睡,且盖着被褥,凶手在昏暗的环境中,无法分辨是男是女。 直到捅了一刀之后,听到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他方才醒悟过来。 他杀错人了? 第81章 来并州的第一晚。 仔细一想,宋真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假设,死者与凶手约定,睡枕头的杀了,那为何,死者会垫着枕头呢? 难道是她忘了?还是说以为凶手能认得出她? 宋真在脑海里思索着,也许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死者与凶手约定,有人出门就动手。 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董风刚出门尿尿,衣柜门马上就推开了。 也不对啊,凶手又是如何判断对方是否是自己要杀的人呢? 突然,他想到了一点。 如果,将上面两个假设融合在一起,不就合理了? 死者与凶手约定,听到房间门打开,凶手马上出来,然后看见垫着枕头的人,就刺一刀! 这么一看,似乎挺合理的。 这也能解释,死者为何要让董风喝下那碗带有蒙汗药的酒。 只是可惜,出现了变数,导致结果偏差了。 “阿郎,他们走了。” 宋真回过神来,扭头望向床,尸体已经被胥吏抬走。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多虑了。 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拿到,便自行想象那么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因为这样的话,以后的思维就会情不自禁按照初想时的路线走。 自行脑补,会对结果有认知性偏差。 万一,凶手并不是想杀董风,而是真的要杀了常茵呢? “看来,以后得改一下这个坏毛病了。” 宋真拍拍田七,唤了声:“我们也走。” 回到晋阳县的时候,天色已晚。 宋真满身疲惫的回到住所,总管府衙分配的房子。 不大,只有一亩的面积,坐落着五间房。 田七收养的小女孩也跟了过来,在聚会结束的时候,安排人送到府内。 小女孩没有名字,在田七的强烈建议下,给她取了个姓。 她的全名叫做宋若水,宋真回想起,唐德宗时期,有五大才女。 宋若莘、宋若昭、宋若伦、宋若宪、宋若荀五姊妹。 宋真便想着,让小女孩沾沾光,于是名中带“若”。 他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想到“弱水三千”这个成语,于是便以之命名。 至于字,等孩子及笄之后,让她自己表。 “若水。” “阿翁,阿耶好。”宋若水乖巧的抬起头,伸出手求抱抱。 如今她才五岁,便长得极为可爱。 宋真将她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人家娇弱的小脸蛋。 “若水啊,以后不要叫我阿翁,叫我干爹。” “为什么?” “呃”宋真想吐槽,你这么叫不就把我叫老了吗?我才22岁就做爷爷了? 开什么大唐玩笑? “干爹。”宋若水亲昵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走进大堂,门前站着的两棵“老葱”,让宋真沉默了。 【ps:无贬义,这是电影里的梗,别骂。】 说好的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呢?就这? 他感觉被狗鼠辈卢杨给搞了,故意这么安排的。 宋真只好自我攻略:“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有二老的话,那就是同时拥有了两个大宝贝。这波赚了。” 宋若水跳下来,她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我跟阿婆们已经做好饭菜啦。”她的小表情仿佛像在邀功。 宋真俯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若水真棒。” 结果,他一上桌,就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全特么是野菜?还是蒸的? 那味道可想而知。 “怎么没放盐?” “没买。” “都一天时间了,为什么没买?” “阿郎,我们没钱。”说着,两位侍女,应该叫侍婆。她们神色一紧,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宋真让田七给了她们一贯钱,语重心长的说:“民以食为天,以后咱家,每餐必须三荤五素。知道了吗?没钱找田七拿。” 宋真艰难的啃着野菜,这也太痛苦了? 不行,让警卫员去会春坊打包点菜回来。 十五分钟后,五个警卫员大包小包将外卖拿回来。 宋真挑了下,只拿了两袋,剩下的让警卫员带走。 “宋判佐,你这是”警卫员愣住了,不知何意。 “你们平日里守卫辛苦了,分给兄弟们吃。” “”警卫员瞬间眼眶红了,他们不知道作何言语。 唐朝的警卫员地位十分尴尬,他们不属于军人,也不属于地方政府的胥吏。 怎么说呢,就类似后世的临聘保安,工资是朝廷从官员的俸禄里面凑的。 工资基本很低,不包吃不包住,只能维持温饱。 但是,名声不错,回到村里,听说你跟着城里的郎官做事,家人们都感觉倍有面子。 其中的苦,不知与何人道来。 宋真见他们还愣在原地,故意板着脸说:“愣着干嘛?这是给你们的夜宵,不想要啊?” “多谢宋判佐!!!”警卫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么好的东家,哪里找啊? “去去,守夜饿了,就拿块糕点吃,不够的话,明天多带点回来。” 宋真在会春坊有内部价格,花不了几个钱,主要是能赊账。 宋真、田七和宋若水在一旁大快朵颐,看得两位侍婆羡慕得很。 “站在那干嘛?坐下来一起吃啊?” “阿郎,这,不太合适?” “别废话,这么多我们三个干不完。” 侍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忐忑的坐了过去。 拘束过后,众人也就放开了。 心里念着的,都是宋真的好。 “咕咕咕——”宋真被一阵鸡叫吵醒,他懵懂的睁开眼。 天还没亮,叫叫叫,叫尼玛!等下我一个篮球砸过去! 他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可是没过多久,田七过来了,他就是个人形闹钟,一直在外面敲门。 “阿郎,起床上班啦!” 上班,是宋真带过来的名词,田七听多了,便跟着喊。 “现在什么时辰?”宋真无精打采的问道。 “寅时。” 草!五点钟不到就要起床上班,比特么的996还要恐怖! 他以前懒散惯了,反正不良帅不用打卡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 现在身份不一样,他如今可是一名光荣的大唐公务员。 住宅离总管府衙有一段路程,宋真便在马车上补觉。 “阿郎,到了。” 下车后,竟然偶遇狄仁杰,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 宋真见其满面春风,心里便知道了,昨晚一定有好事发生。 “守正,早啊。” “早,怀英。” “对了,昨日的案发现场什么情况?” 宋真将手写的记录本丢给狄仁杰看,对方望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略感头疼。 “守正,你该练字了。” “” 第82章 梦境,是预警还是扯淡?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件误杀案?”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一定,关键得搜集证据。” 狄仁杰和宋真两人来到牢狱中,见到了董风。 “两位郎官,我妻子真不是我杀的!” 董风跑过来抓住牢门,迫不及待的想要伸冤。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能不急嘛?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宋真表示:“我当时人都站在断头台上了,你看我急了吗?后生仔,做人要淡定,多学学我。” 董风:“” 狄仁杰面无表情的喝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句话虽然是近代1952年才提出来的,不过与《唐律疏议》中的“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原其罪。”,有异曲同工之处。 当然,两句话是有根本上的区别。 同样是犯罪未发时自首,现代是从宽处理,而唐朝则是直接免罪。 狄仁杰经常听到宋真说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当做口头禅使用了。 不过他没想到,这句话以后会在晚年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董风默了会儿,随后坐在角落。 “我三年前便离开了并州,前往附近的石州备考乡贡。” 宋真好奇的打断道:“等等,你为何不在并州考试呢?” 董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并州可是上州啊,人才济济,谁能拼得过太原王氏啊?我没办法才去的下州。” “”这不跟后世的河南学子一样吗?高考处于地狱模式。 懂了,就像从河南跑到西藏考试,聪明啊。 “然后,我考了三年,终于在上年通过了乡贡,取得了解状。” 唐朝的科举前期分为乡贡与州考,可以理解为一个县试,一个省试。 省试,是按照河南道、河北道、河东道等等这些区域划分的,并州和石州都属于河东道。 不要以为很简单哈,古代科举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哪怕是狄仁杰,考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明经中举。 不过,可能他头铁,说不定是选择在并州跟太原王氏那群怪物拼刀枪。 也就是说,如果董风没有跑到石州去考县试,估计他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省试结束后,科举及第者经过吏部的“关试”(也称铨试),通过者才算拥有了做官资格。 这个时候就可以恭喜你,光荣的成为了大唐备案待编制公务员,回家等消息。 当然,如果你急于为国效力,也可以选择参加吏部的“博学宏词”或“书判拔萃”,合格后立即分配岗位。 董风继续说道:“铨试我报名了秋季后的,于是便回家呆了一段日子。” “等等,铨试?你通过了省试?” “过了啊,没过我回家干嘛?” 省试排名一般会在次年二月放榜,录取者谓之“及第”。 如今二月中下,也就是说,董风应该是刚回家没多久。 宋真对科举十分感兴趣,他好奇的问道:“等等,不是还有一个什么铨试吗?你怎么就突然回家了?” “省试是选拔,铨试是通过,你说哪种难度高?” 我焯,有道理啊!简而言之,差不多等于上岸了。 董风也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回答不太好,于是补充道:“其实我在家也是有学习的,每日寅时便起身,到河边亭子看书,直至酉时(17点)才回去。” 宋真叹气,默默地竖了个大拇哥。 看书连续看十几个小时,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狄仁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询问道:“那你妻子呢?” “她平时干农活啊。” “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 “你回去的时候,她有在家吗?” “有的,有时候回去,饭菜都做好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这不合理,农耕者,一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酉时正好是日落时分,没理由这么快回家啊? 宋真也想到了,他小声问道:“你说你去石州考了三年?” “对啊。” 三年,三年,你知道你妻子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别怪宋真往别的地方乱想,三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还有人心。 狄仁杰:“行了,你继续说,把你最近看见的,或者觉得蹊跷的事情都说出来。” 董风靠在墙上,他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奇怪的事情,也有,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噩梦。” “我梦见自己骑着马往南边过河,回来的时候向北边过河,接着又从北向南走。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停在了水中,哪怕是我用鞭子怎么鞭挞,它都不离开,就在水里一直呆着。” “我很害怕,我当时不知所措。”提起这段梦境的时候,董风的脸上十分明显的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然后我低头一看,居然看到了水里有两个太阳!” “两个太阳?”狄仁杰和宋真一起疑惑,不知道何意。 “然后呢?” 董风忽然尖叫道:“对了,还有!我当时明明骑马在水中,诡异的是,马身只有左边是湿润的,而右边又黑又干!” “郎官,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恐怖?” 恐怖?宋真想笑,你也太胆小了,更恐怖的梦我都梦见过。 就是突然发现自己有一天变成一个美女,床边居然站着几个宿舍好基友,他们正在对我的肉体虎视眈眈。 最后 难道不比你的梦境更恐怖? 狄仁杰完全听不懂董风在说什么,下意识认为,这个梦境能说明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 神佛托梦?对不起,他可不信。 董风眼神飘忽,抱紧了身子支支吾吾道:“接着梦了好几天,后来我便去寻找村里的老人咨询,他善卜卦。” “于是他便给我算了一卦,顿时眉头紧皱。” “他交代我,让我这几天,务必滴酒不沾,远离枕头。” 狄仁杰和宋真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听起来似乎是有点离谱。 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劲。 宋真倒吸一口冷气,他摸了摸下巴沉思着,难不成,真有这么神奇的人? “帮你解梦的老人他是谁?” 董风却摇摇头说:“那天过后,我便找不到他了,其他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狄仁杰询问:“你知道是谁举报你杀人的吗?” “当然知道,亡妻之弟,他一直都对我很有成见,认为我整天不着家,觉得就我这榆木瓜子就不要想着考取功名了,还不如抽点时间多陪陪家人。” “其实,我也觉得对不起亡妻,这些年,我确实疏于照顾她了。” “她离开了,我真的十分心痛。” 说着说着,董风惭愧的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 第83章 回村调查 “守正,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我认为,咱们得先去实地考察一番。” 趁着天色刚亮,狄仁杰和宋真骑马飞奔回到董风住的村子。 后面还跟着田七。 两人分开行动,狄仁杰负责走访邻里乡亲,了解众人对董风的评价。 宋真则是自由活动,让他随便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这位郎官,你可是问董风?无可奉告!”正在村口开会的老人听到这个名字后,马上散场。 狄仁杰皱起眉,他安排一名守卫现场的胥吏,随机抓取一名幸运观众。 “为何一听到董风的名字,撒腿就要跑?” 老妇苦着脸回答道:“郎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谁不知道,死人家的事情聊不得啊,会给自己遭霉运的。” 这是什么迷信说法啊? 见其不愿开口,狄仁杰无奈,只能放人离去。 后面,他走访询问了很多家,别人一听到是来调查董风家的事情,马上关上了门。 “看来,这个村子不一般啊。” 狄仁杰走到村庄中央,他发现了一个高高立着的木头人形雕像。 他走近一看,只见下方刻有几个大字。 【大周文王,公,姬昌。】 后代人回顾历史,通常会忽略周朝。 但大唐人不一样,他们十分推崇周朝,在他们看来,过去的正统盛世只有周朝和汉朝。 甚至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周朝更胜汉朝一筹,特别是礼制。 大唐人将周朝礼制奉为圭臬(标准,模范的意思),可想而知。 “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一生追求便是“恢复周礼”。 或许,这就是武则天后来将国号命名为“武周”的原因之一。 既然大家都喜欢周朝,朕复辟大周,乃是顺应民心,天命所归。 所以,在这座小村庄里,出现了姬昌的雕像,不足为奇。 狄仁杰闭上眼睛回顾起姬昌的成就贡献。 突然,他想到了,《周易》!这本书正是周文王姬昌所着的。 怪不得了,难怪董风做噩梦之后,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卜卦。 原来是他们这边的风俗习惯啊。 也难怪众人如此避讳谈论董风的家事,《周易》有教过如何趋吉避凶。 避凶这个信念,看来早就牢牢钉在了村民的脑海里。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谈话,对案子调查十分不利啊。 而且,也找不到跟案子相关的人员,比如说那个为董风卜卦的人,他,好像躲起来了? 难道说,他连后面的事情都算到了?提前跑路? 狄仁杰站在原地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对,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举报者! 死者常茵的二哥,常卫! 宋真来到案发现场,守卫在门口的胥吏朝他打招呼。 “最近有人过来吗?” “回宋判佐,没有。” “行,你们继续站着。辛苦了。” 类似这种命案,官府通常都要保护现场一周,避免有人进去破坏。 宋真走进董风的院子,他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随后,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向隔壁,马上眯起了双眼。 为什么呢? 董风的房子在东面,北面、南面和西面都有邻居,而且,仅仅是一道半人高的篱笆围着。 这种格局的户型,宋真还是第一次见。 大唐地广人稀,很少有人建房子上下左右互靠的。 最起码你得砌个泥墙?你就那么放心邻居? 宋真找到胥吏询问:“有了解过董风的邻居吗?” 胥吏回忆了一下答道:“北面是个屠夫,名叫杨五,南面家里一家十口务农,没有姓,大家都叫他们老狗。至于西面,听附近的人说,是个落魄书生。” “落魄书生?没考上吗?” 胥吏摇摇头:“不是没考上,而是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建议宋判佐问问村民们。” 还问村民?妈的,直接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宋真大手一挥,安排胥吏:“你们把这三家的主人抓过来,哦不对,带过来,宋某要亲自审问。” “是。”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宋真抽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吹了起来。 另一边,狄仁杰找了半天,终于在田地里找到常卫。 “郎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有一句话,我妹妹所托非人,董风就是个穷醋大!及第了又如何?我常二,一辈子都看不起他!” 【穷醋大,唐朝专门给读书人的骂词。形容这些家伙整天没事找事,讥评那个,议论那个,就像被灌多了酸醋。】 受访者言词十分激烈,全程都在口吐芬芳,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狄仁杰只好中断采访。 没想到邻居们一个两个死活都不愿意进院,无奈之下,宋真只好搬了张椅子出来门外坐着。 首先过来的,是南面的邻居,名叫老狗。 “他们为何会叫你老狗?” “因为我家有几条恶犬,只要有人路过就会狂吠不止,很多人被吓到了,从此便这样叫我。” 宋真点点头,要是吓到我,我特么也叫你老狗。 “郎官,喊我过来有何事?我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 宋真微微一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不要紧张。” 他将农夫拉到身边坐下,揽着对方的肩膀小声道:“你知道西面那个落魄书生,叫什么名字吗?” 农夫老狗听到没有聊他,也没有聊死者一家,他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郎官,那人名叫冯昌,外地人。” “哦,冯昌啊,他什么时候搬过来住的?” 老狗回忆了一下,弄了弄手指,随后不确定回道:“好像是两年前,具体不太记得了。” “你们跟他的关系好吗?” 老狗尴尬的说:“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没人跟我家关系好。” 那你做人挺失败的,建议把狗宰了,然后请全村人吃席。 当然,这话宋真没有说出来,他继续问道:“平日里,他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清楚,反正不是耕田的。但是每天大鱼大肉,我经常见”说到这,老狗赶紧闭上了嘴巴。 宋真觉察到什么,他微微一笑的抽出腰间的鄣刀,在手里悠哉的把玩着。 老狗一看,冷汗直流,生怕下一秒就得捅到自己身上。 “我经常见到,那个人,去他家吃饭。” “哪个人?” 老狗甚至带着哭腔:“就是死了的那个女人啊!” 宋真默默将鄣刀收好,起身相送。 果然如我猜测一般啊,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本判佐真是聪明绝顶! 【都点点催更,彦祖们,让我看看有多少人在追读。呜呜呜。】 第84章 我叫王子安。 “守正,你那边有收获吗?” “有。”宋真将老狗的回答,一五一十的告诉狄仁杰。 两人沉思着,虽然从目前掌握的证词来看,冯昌的嫌疑最大,但是离定罪还远远不够。 现在根本找不到他这个人在哪里,有指纹也无法核对。 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万一他跑路了,茫茫人海之中该如何寻找? 到最后的话,董风会因为无法自证清白而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当然,一切都只是假设。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先要找到冯昌。 狄仁杰没有回话,而是沉默着离开了。 他打算回去仔细研习一下《周易》。 既然找不到关键证人,就是那个为董风卜卦的那一位老人。 不如自己亲自上场,将《周易》这本书吃透,重新解一遍董风的梦境。 狄仁杰有预感,很大可能,对方早就算出来凶手是谁了。 说不定,还能利用占卜,找到冯昌如今的位置。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天。 等两人回到晋阳县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守正,去王氏吗?” “好啊。”今日无事,正好有空去玩一下。 于是,宋真让田七自行回府,他坐上了王氏的马车。 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只见狄仁杰和妻子王沐之手牵着手靠在一起,眉目中的柔情蜜意,让宋真这个单身狗看得蛋疼。 真是草了,好好的自己找狗粮吃干什么? 哼!等我找到了老婆,我也要在你们面前狠狠地秀恩爱! “咳咳——”宋真见两人越来越过分了,于是出声提醒。 狄仁杰和王沐之同时脸红。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宋真主动找话题聊。 “我很好奇啊,你们两个是因为什么结缘的?” “诗会。”王沐之率先抢答。 宋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定是怀英在诗会中大秀文采,力压群雄,引起嫂子的注意,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想到,王沐之却掩嘴偷笑。 “守正君,你猜错了。” “?” 狄仁杰听得浑身不自在,他的脸更红了。 “真相是,他在诗会中一个人僵硬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然后我对他心生好奇” 宋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尼玛这样也行?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套路啊? 王沐之见到在一旁站着如喽啰的狄仁杰,嘴角扬起:“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只能说,命中注定的两个人,无论是以什么方式见面,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好了好了沐之,别说了。” “嗬嗬嗬。” 狄仁杰急忙转移话题:“守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成家立业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天可汗曾下诏,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必须婚媾,不然的话” 这是唐太宗规定的年龄,到了唐玄宗,则是变成男十五,女十三。 狄仁杰所说的诏令,全称为《令有司劝庶人及时婚聘诏》。 这是一则给地方政府下的诏令,其中一条有言。 “其庶人之男女无室家者,并仰州县官人,以礼娉娶,皆任其同类相求,不得抑取”。 注意两个关键词,第一,庶人,指的是百姓及黎民。 第二,同类相求。什么意思,简而言之,百姓与百姓结合,庶人与庶人结合,杂户与杂户结合,必须门当户对,不可越级。 官员主要是扮演一个说媒的角色,如果发现有大龄男青年未婚,便主动上门说媒牵红线,劝说你小子赶紧娶老婆。 只是说媒,你不能强迫别人婚娶。 《唐律疏议》第188条规定:“诸卑幼在外,尊长后为定婚。” 由此可见,大唐是一个礼制国家,尊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所以并不存在官府带着一群女的到村门口集合,然后让男子任意挑选的场景。 当然,可能有部分贫苦人家急着嫁女儿,请求官府这么做,但是官府是不会接受这种业务的。 万一将庶人匹配到杂户,或者已娶妻者假冒认领,轻则吃板子,重则流放。哪个官员会这么蠢敢冒这风险? 这时候也许有彦祖会问了,我没钱啊,怎么娶老婆? 放心,这些问题李世民都有想到了。 “若贫寠之徒,将迎匮乏者,仰于其亲近,及乡里富有之家,衰多益寡,使得资送以济”。 针对贫困青年,则是由他的亲戚以及同乡之中的富户出钱凑聘礼,助你成亲。 李世民为了提高官员的积极性,将“婚姻及时”、“户口增多”作为地方官员考核的业绩,能者升官发财,不达标者“以附殿失”。 其实宋真原本的流浪汉身份应该是属于杂户,不过,户籍问题,阎立本已经帮他解决了,不然的话,一个杂户怎么可能做官? 宋真无所谓的笑笑:“不然怎么?罚款?不就是两匹布嘛,我还是交得起的。” 每年两匹布,这是单身税。初唐时期,一匹绢帛大约是200文。 对于宋真来说,这能算钱? 狄仁杰被说得哑口无言,看得出来,他比宋真还要急。 因为他是本地人,他对大唐官场有深刻体会,庶人为官,是走不远的。 前面说到,不可越阶级成亲,但是,如果女方父母接受呢?这就不成问题了。 狄仁杰想给他介绍狄家的女儿,至于太原王氏他是不敢想的,也没有能力。 可是宋真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狄仁杰有点无语了。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说?他早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早已私定终身? 念及至此,狄仁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为好。 很快,太原王氏的府邸到了,一看门口,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王府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大。 王府家卫见到宋真眼生,马上拦住了他。 王沐之对他们吩咐了几句,见是嫡女的好友,他们便放行了。 刚进门,入眼尽是鸟语花香。 有一群孩童正在互相追逐。 “哎,小心。”狄仁杰提示得太晚了,宋真已经被一个蹴鞠砸中身子,不过幸好是竹子编成的,倒也不疼。 他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后捡起球,在脚尖灵活的颠球。 这一幕,把一众小屁孩给看傻了。 宋真将蹴鞠放下,递给站在眼前的小屁孩,摸了摸他的头。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子安。” “?” 第85章 为什么而读书? 我焯!王子安?这不是大诗人王勃吗? 我的乖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对哦,王勃就是太原王氏的,虽然是出生于绛州龙门,但是不排除,过年过节回晋阳县。 宋真蹲下身子,努力让自己保持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子安,想学吗?” “想。” “想学蹴鞠的话,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怎样才可以练好吗?” “不知道。”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得学会游泳。” 年仅七岁的小王勃歪着头,皱眉不解,游泳?游泳是什么? “就是人像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这就叫做游泳。” “我知道了,小郎君说的可是狎水?” 呃我也不知道游泳在唐朝是不是这么说,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 大唐还真的是这么称呼,具体参考李峤的诗句:“狎水惊梁雁,临风听楚鸡。” 小王勃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宋真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再告诉你。”宋真先卖个关子,随后跟上狄仁杰两人的步伐。 狄仁杰一路上友好的向太原王氏的族人打招呼,但对方只是冷哼,不予搭理。 看得出来,他在太原王氏,并不是那么受待见啊。 宋真不由得皱起眉,他自然知道缘由,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那是狄仁杰啊。 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王沐之甜甜的唤了声阿耶。 狄仁杰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一礼,唤道:“岳父大人好。” 王哲本来是笑着的,当他看到狄仁杰的时候,脸色马上一黑。 不过,他很有教养,他注意到有个没见过的青年,和善的询问道:“沐之,这位是?” “回阿耶,这位小郎君是我夫君的同僚,宋真,字守正。” 【秦汉时期,“夫君”指君王和朋友。】 宋真微微一笑,行了个叉手礼:“拜见老丈。” 见对方如此有礼,王哲不好发作,他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我是一个有素质的人。 只是面对抛下他女儿,出门做官好几年的狄仁杰,他无法保持理智。 “来者是客,欢迎。”王哲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大堂中。 见王哲到来,大堂里的众人急忙起身,看得出来,王哲身份还挺高的。 太原王氏还是跟秦汉时期一样,搞得分食制。 可能是家大业大,几十个人不好围在一桌吃席。 “诸位,举杯!” 宋真见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不知何意,赶紧随大众起身。 大堂里的八十多人虚空碰杯,随后一饮而尽,这场面,着实有点壮观了。 坐下后,主位上的老者大喝一声。 “例行公事,赋诗一首!若无文章,不可食也。” 宋真看得人都傻了,不是,你们太原王氏玩得那么变态的吗? 做不出诗来,还不给人家吃饭? 宋真不免担忧的望向狄仁杰那边,幸好有夫有妻者,是同坐一桌,也就是说,如果王沐之能作出一首诗,那他就能蹭个饭。 完了,这搞毛啊?谁没文化谁尴尬。 无语子,怪不得太原王氏出了那么多诗人,原来跟这个家风有关啊。 让你每日晚餐即兴赋诗,作不出来饭别吃了,这不比横水中学玩得更恐怖? 这时,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思索了好一会儿后,他站起来高声朗诵。 “酒过千杯倒,鱼游万里潮。不知南飞雁,是否北望桥。” “啪啪啪——好诗!”宋真兴奋的拍红了手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 宋真丝毫没有尴尬之意,他真挚的笑容,打动了那位诵诗者。 要不是距离有点远了,他恨不得跑上去大呼一声“知己”。 “下一位。” “一朝青帆远,一夕白头山。宿雪染万里,日出穿衣寒。” 啪啪啪—— 特么,又来了!这货! 本来只是一次日常的晚宴,被宋真搞得像表彰大会一样。 不过,太原王氏的族人都是有素质的人,他们虽然心里有意见,但是不会表述出来。 一个字,忍! 忍着忍着,突然就习惯了,甚至还跟着宋真一起鼓掌。 然后 宋真这货不鼓掌了,你们继续。 人都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赞扬与认可,不得不说,对于诵诗之人,还挺受用的。 所以,每一个念过诗的人,坐下来后,都会为后面之人鼓掌。 “嘿,我这是为你们矫正风气呢。让每一个人,都能乐在其中,而不是像坐牢一样,交作业就完事了。” 让作诗,从此成为一种快乐的事! 以往的晚宴诗会,大都是死气沉沉。 今天,有了宋真的加入,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王哲眯起眼睛望向宋真,抿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到了狄仁杰那桌,由王沐之出马诵诗一首,他红着脸,跪坐着很难受。 不过,王哲这次不打算放过他。 “怀英,你的诗呢?” “我” 宋真见状,直接站了起来。 “这位老丈,按照游戏规则,理应轮到我了?” 王哲揶揄的看着他:“怎么?你想替他作诗?” 宋真笑了笑,他摇摇头:“非也,我是觉得,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以狄公之才,如果让他的天赋蹉跎在诗词之中,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你什么意思?”王哲皱眉,“如果一个读书人连简单的诗词歌赋都不懂的话,他还算是读书人吗?” 宋真直接站起来反驳,不过,一个踉跄差点出糗。 妈的,跪坐真不习惯,脚麻了。 他稳了稳身形,质问道:“老丈,那我且问你,人,为何要读书?” 有一位年轻人站起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抢答道:“读书当然是为了功成名就,千古留名。” “错!” 宋真将插在腰间的扇子啪的一声展开,在胸前扇了扇,再走两步,逼格满满。 “读书的意义有很多,可以是为博古通今而读书,为心平气和而读书,为光明磊落而读书,为自强不息而读书,为春风化雨而读书,为大唐兴盛,而读书” “但是,如果你仅仅是说,只为了功名利禄,名留千古,为了卖弄你的三寸文章,未免也太片面了?” “古往今来,有多少十年寒窗的方正之士。然而,如今又有几人的名字写在史书里?” “后世之说,自有后人评价。” 宋真顿了顿,他将扇子啪的一声收好,他掷地有声的高喊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也是我们读书人的毕生追求。” 第86章 绝知此事要躬行 哗——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宋真心里好笑,北宋大儒张载的“横渠四句”,还镇不住你们? 王哲听到这句话后,他整个人禁不住颤抖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句犹如晴天霹雳,似乎有热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让他瞬间热血沸腾! 原来,这才是读书人的终极使命啊? 众人豁然开朗,前路的烟雾全然散去,剩下的,只有坚定不移的信念。 没错! 天地本无心,以生物为心。智者有教无类,使万物各安其命,此为天地立心也; 建明义理,塑振纲常,教人明辨是非,此为生民立道也; 释经典、弘仁道、行礼教、继绝学,此为缵述道统也; 民胞物与,全体归仁,心之所至,皆为良善,利泽施乎万世。 子曰:“有教无类”,博爱济众,让人人都能接受教育,修身养性,是多么伟大的梦想啊。 然而,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做到如此呢? 王哲的思路瞬间打开,如果,在这个时代,是我们太原王氏做到了呢? 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名留千古的方式? 而这一次,不是个体,而是整个家族! 王哲悟了! 他望向宋真的目光,逐渐柔和,更是将其之前的无礼行为,抛之脑后。 “此子大才,更是怀有善德之心,倘若” 宋真继续说道:“青史留名的方式有很多,无疑,作出绝世文章,让后人背诵,是为途径之一。” “兼爱百姓,为民请命,乃为途径之二。” “大德者,行大善之事,则为途径之三。” 宋真似笑非笑:“可是,以上几点,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而怀英,就是实践者。”宋真重重的拍了下桌面,“你们又有何脸面去嘲笑他不能作诗?腐朽的读书人,只会卖弄自己的文采,面对民不聊生,你们以为念几首诗就能让天下太平吗?” “放下你们手里的书,学着走进社会,也许你们会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美好。” 震耳发聩! 特别是配上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爆杀! 晋阳王氏集体思想团灭,纷纷反省自己之前鄙视狄仁杰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很有问题? 有人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诚然,狄仁杰确实诗词天赋不行,但是他一直都在为民请命。而不是像他们那样,整天在家高唱“之乎者也”,以为自己做出了多大贡献一般。 凭什么看不起不会作诗的人?没错,你作诗确实能名流千古,但是,一个好官更能够让后人铭记于心。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宋真,字守正。对了,先生可不敢当。” 众人大骇,都叫先生了吗?如此大礼? “好,好,好!”老者走下来,拄着拐杖抬起头望向他。 “那你觉得,我们晋阳王氏应该作出怎样的改变?” “你别问我,我觉得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老者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他沙哑着嗓子问道:“倘若,日后晋阳王氏有求于先生,不知先生可否一助?” “可。” “善哉。”老者笑着点点头,他转身招招手。 王哲会意,马上大喊一声:“上菜!” 晚上,宋真被晋阳王氏强烈要求留宿,给他布置了一个上等的雅间。 另一边,王哲等几名中年男子,低头站在老者面前。 老者抿了口茶,随后开口道:“对于今晚之事,你们有何看法?” 其余三个中年男子,无一都是在夸赞宋真大才大德。 而王哲却不一样,他回答道:“家祖,守正君的话,让我等醍醐灌顶,私以为,可以在晋阳县及其周边,着手开办王家学院。” “有教无类,不是说说而已。正如守正君所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过去的王家,只在族内开展教学,并没有深入社会,是我们格局小了。” 老者欣慰一笑:“肃之,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谢家祖成全!” 其他三人皆愣住,坏了,早知道自己也这么说了,这等好事,居然让王哲抢了去。 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啊!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没想到,王哲却主动邀请道:“家祖,我一个人是无法胜任此等大事的,希望能让各位兄长助我一臂之力。” 老者眼中的笑意更甚了,王哲有此大谋,有此胸襟,看来,他能堪大任。 好巧不巧,明天休假,于是宋真让田七把宋若水带过来。 “子安,你想提高蹴鞠技术吗?不如我们一起去狎水?” “没空,我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草!你小子倒是学得挺快的。 没想到,王勃的阿娘却让他放下书本,顺便告知一句“绝知此事要躬行”,让他跟先生一起去玩。 小王勃一脸不情愿,然而没办法,这是阿娘的命令。 几人来到一处小河边,宋真十分麻利的褪下了衣物,一把跳了进去。 宋真虎躯一震,好几把冷!失策了。 宋真赶紧爬上来,询问附近有没有温泉什么的。 “没有。”小王勃蹲在一旁看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结果,他被宋真一把拎了起来,然后,丢进了水里。 “救,救命!”小王勃在水里使劲的扑腾,呛了好几口。 宋真则是在岸边大吼道:“放松身体!你越挣扎,沉得越快!” 小王勃听到后面色一紧,急忙深呼吸,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很快,他发现,自己居然浮起来了? 嘿,有意思。 宋真跟着下水,先让小王勃克服对水的恐惧。 几天过去了,小王勃已经能在水里行走,初步熟悉水性。 然后,宋真开始正式的教学。 “接下来,我要教你的一招是,狗爬式游泳。” 小王勃歪着头问道:“为何叫做狗爬式?” “很简单,因为狗就是这么游的。” “” 第87章 《周易》解梦 宋真下班之后就教小王勃游泳,狄仁杰在干嘛呢? 他在研习《周易》这本书。 十分晦涩难懂,简直是不知所云。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难倒狄仁杰。 “五郎,晚了,该休息了。” “没事,沐之你先睡。” 王沐之已经从王府搬了出来,与狄仁杰同居在官府分配的小房子中。 狄仁杰眉头紧皱,他似乎找到了前路方向,却始终不能跨越那条河,总是感觉差一口气。 直到寅时,他双眼布满血丝,猛然拍桌。 “我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卦象何解了?” 王沐之被惊醒,她披了件外套起床,走到狄仁杰身边,见其外套脱落,帮忙披挂。 “怎么了?” 狄仁杰在写满笔记的纸上画了几个圈,跟妻子兴奋道:“沐之你看。” “董风首先梦到他骑马往南边过河,回来的时候又向北边过河。” “《周易》八卦中,坎为水,且按照八卦方位来看,正处于北方之卦。原卦象应该是坎下坎上。” “而离居南位,暂代为马。” “董风后来又梦到乘马从北向南走,从坎之南,爻者,言乎变者也,三爻同变,变而成离。说明这是一个变卦,由坎卦变成了离卦。” 狄仁杰顿了顿,他灌了口水,然而王沐之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继续。” “董风梦中见到了两个太阳,两日,是为二夫之象!” “《周易》八卦中,乾为父,坤为母,震为长男,巽为长女,坎为中男,离为中女,艮为少男,兑为少女。” “所谓坎再求而得男,故谓之中男(年轻的男子),其中坎为水,官吏行事则需平如水。” “所以,坎卦指代的是两位年轻官吏,当日就是我跟守正来到牢狱中询问他!并且,还能从卦象中推断出,他的妻子正是被流血【水】而亡。” 王沐之大惊,这么厉害啊?居然还能从梦境中推算到未来之事? 也就是说,那个为董风占卜的老者,早就算出来,他会有牢狱之灾? 狄仁杰继续说道:“坎卦二阴一阳,离卦二阳一阴,相承易位。卦象显示,离下坎上,是为既济卦!既济是什么意思,沐之你知道吗?” 王沐之摇摇头,她没学过《周易》,哪里知道这些? 狄仁杰微微一笑:“既济卦的卦辞,象曰:水在火上,既济,君子当以思患而预防之。所以,那个老者便提醒董风,交代他务必滴酒不沾,远离枕头,谨防杀身之祸。” 王沐之目瞪口呆,啊这,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这也太厉害了?” 狄仁杰摇摇头,他语气沉重的说道:“其实这还不止,老者甚至早就推算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了?” “是谁?” “冯昌!”狄仁杰双眼放光,胸有成竹的说道,“董风梦境中,梦见马左边湿润,右边干燥。湿,乃为水,左水右马,是为冯字。二日为昌!由此可知。” “杀人凶手,正是冯昌也。” 王沐之久久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随后,她微笑着牵起狄仁杰的手柔声道:“好啦,夜深了,该休憩了。” 狄仁杰仍处于精神兴奋之中,毫无睡意。 “沐之,明日我休假。” “休假难道就不要好好休息吗?” “呃” “乖,听话,睡。” 狄仁杰躺在床上,却是想着,明日要找宋真,告诉此事。 另一边的宋真,睡梦中打了个喷嚏,他惊醒了,揉了揉鼻子。 “妈的,大半夜谁在想我?” 吐槽完毕之后,他扯了扯被褥,一个人睡觉是这样的,老是喜欢踢被子。 话说,唐朝的枕头他是真的睡不习惯,又高又硬,只能仰着睡,对于习惯侧睡的宋真而已,十分不友好。 他只好找来几件棉衣叠放在一起,想着有时间,去趟会春坊,跟那边的小娘子打好关系后,白嫖一下。 呃,白嫖个绣花枕头。 一夜无话—— 宋真又被鸡叫吵醒了,前些日子,他气得将自己院子里的鸡给炖了。 万万没想到,隔壁的刘判佐养了一群鸡,鸡叫得还贼大声。 “” 田七刚准备敲门,恰好宋真推门而出。 “你干嘛?” “阿郎,醒这么早啊。”田七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 “走,收拾一下早点去上班。” 判佐这职务其实蛮清闲的,有事没事就借口跑出去巡查,然后缩在某个角落里玩手机。 对了,没手机,那干嘛?去勾栏听曲啊。 宋真到了府衙打个卡之后,便翘着二郎腿在那吹笛子。 大家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工作作风,卢刺史都没说什么呢,别人也不好指责。 听着听着就习惯了,等哪天宋真没上班,听不到曲子,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早啊,守正。” 宋真放下笛子微笑的打了个招呼:“早啊,玉华。” 玉华是刘陆柳的字,两人在府衙里,目前是混的最熟的,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叼丝。 别的官员,基本上都有背景,就这两货平平无奇。 没想到,这一声招呼引起其他人不满了! “玉华,你干嘛啊?打招呼点头便是,非得说出来,害得曲子断了。” 接着,那男子是另一位法曹,他望向宋真急切道:“守正君啊,不要停!快点,继续啊。” “?”等等,这话听着,咋有点歧义?是我想歪了吗? 可是,你这大老爷们的说这话,我没有兴奋,只有害怕。 宋真甩手,将笛子收好。 “都卯时了,诸位,该上班了。” 众人只能叹气散去。 辰时一到(9点),宋真收拾收拾准备开溜,没想到却遇到了黑眼圈狄仁杰。 “我焯,怀英你这是昨晚做贼了?” “没有。”狄仁杰虽然满脸疲惫,但是他的精神很好。 他缓缓说道:“对了,我解出董风的梦境了。” “?”这么牛批? 狄仁杰将其拉回座位上,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昨晚的推算简明易懂的告知宋真。 然而,宋真依旧是听得一知半解,特别是前面的部分,什么坎卦,离卦的,都是什么啊? 不过,最后一句他听懂了。 “照你这么说,其实董风的梦境中早就有了答案,告诉他真正的凶手是谁?” “没错,左水右马,二日同出,正是冯昌二字。” “你厉害,我给你大拇哥!”宋真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仿佛在阳光下发光。 不过,宋真很快便想到,你算出冯昌是凶手也没用啊,你现在又找不到他。 “也许”狄仁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可以?”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三枚铜钱。 “?” 第88章 占卜寻人 占卜讲究的是心诚则灵,狄仁杰跪坐在地上,心里许愿,请求上天给出指示,找到冯昌的位置所在。 他双目紧闭,将三枚铜钱合于手掌之中。 摇啊摇! 铜钱落地,狄仁杰一看,急忙在纸上画下了两条杠。 铜钱占卜,以背面(无字、花纹)为阳,正面(汉字)为阴。 三枚铜钱有且只有四种变化形态。 第一种情况,三面有字,三个阴,则为老阴。 第二种情况,三面无字,三个阳,则为老阳。 第三种情况,两面有字,一无字,则为少阳。 第四种情况,两面无字,一有字,则为少阴。 其中,少阳读音为第四声,可以理解成第三声的少。 铜钱卜卦,由下而上,画出六爻。 第一卦,少阴,狄仁杰在纸上画了两条横杠。 紧接着第二卦,则为老阴。第三卦少阴。第四五六卦都是少阳。 狄仁杰睁开眼,此卦为乾宫:天地否(六合)。 但是,本案有变数,需要变卦,变爻需将老阴和老阳变化,这是物极必反的原理。 狄仁杰眼前一亮,他在纸上画着,变卦是为离宫:天水讼。 其中,乾为天,坎为水,上天下水。 狄仁杰再默默的将天干地支套入进去,还有六神六亲。 今天是657年2月23日,转换成天干地支就是丁巳年壬寅月丙申日,目前的时间不知。 他推断出,如今冯昌很有可能正在村庄的西南边方向河流中的船上! 宋真听完占卜结果后,他愣了半天。 我焯,这特么也行? 狄仁杰马上安排胥吏速速赶往介州。 “怀英,你今天休假呢,回家陪陪嫂子,这事让我去。” “可是!” “听话!” “”狄仁杰无语,这是第二个跟他说听话的人了,另一个是他妻子王沐之。 没有办法,狄仁杰只能作罢,眼睁睁看着宋真和田七骑马而去。 田七被卢刺史安排了一个胥吏的岗位,他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在宋真身边。 三十人队伍快马加鞭,在马路上扬起了灰尘。 路上的行人不知何意,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郎官出动? 宋真安排胥吏,向村里征用船只。 五人一艘船,宋真坐的是大船,可以站的下十人有余。 他负手立在船头,视线早已飞至很远。 船划了有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了前面有一艘小船。 宋真用书本卷成筒,放在口中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束手就擒!勿要反抗!” 船里的冯昌听到喊声后,马上从睡梦中苏醒,他身体一个激灵,慌乱的用手指戳破了船只的竹帘,看见不远处竟然有五艘船正在往自己这边驶来! “这么快找上来?” 任凭冯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官府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 这些天,他一直随意漂流,没有食物了,就上岸买点干粮。 他就想着躲避一段时间,等案子结了,再上岸重新做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官府的人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才几天啊?好像五天都不到! 冯昌咬咬牙,他望了眼包裹,里面装着董风的铨试通行证。 可恶,就差最后一步啊! 就差一点,他就能冒名顶替董风去考试,然后平步青云!成为一个光荣的大唐公务员。 结果 冯昌眼带不舍,最终还是没有将包裹扔入水中,因为这是他的一个梦。 他苦读诗书多年,本以为能凭靠自己的努力,最终金榜题名的。 结果他阿耶突然跑去经商了。 《唐六典》规定:刑家之子工商殊类不预。 简而言之,罪犯后代与商人后代都不能参加科举! 没错,家里是富裕了,但是冯昌他失去了梦想。 他心有不甘啊!近在咫尺的成功,突然梦碎,化作泡沫。 冯昌眼眶红了,他一狠心,直接跳下了江河! 宋真见状,他拍了拍身边的胥吏,伸出手。 “箭来。” 他眯起左眼,瞄准了一下,随后弯弓射箭! 只听得一声惨叫,水里很快便泛出了血红。 “田七,你去把他捞起来。” 身旁的胥吏有些害怕,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宋判佐,你不会把他射死了?” “放心,不会出人命的,我射的屁股上。” “” 田七将其打捞到船上,宋真跑过去踹了一脚。 “起来,别装死。” “咳咳——”冯昌幽怨的望了眼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装啊? “带回去。” 宋真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难道说?《周易》真有这么神奇?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竟然还真的让狄仁杰算出来冯昌的位置。 简直是惊为天人!宋真表示大受震撼,久久不能释怀。 他突然有种想法,不如让神棍狄仁杰,帮忙占卜一下,李梦婷如今在哪? 至少,他想确定一下,她到底有没有来? 念及至此,宋真大力夹了下马身,马儿跑得更快了。 “抓到了吗?”狄仁杰一见到大队人马回来之后,他急匆匆的跑过来询问。 宋真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表现自己的震惊,他只好笑了笑。 “怀英,你真是神了!还真的让你准确占卜出冯昌的位置!” 狄仁杰欣慰一笑,整个人忽然虚弱的跌倒。 宋真赶紧扶住了他,将他抱回屋去,然后通知他老婆过来。 确实辛苦了,想必,这段时间苦研《周易》,费了不少心神? 幸好,功夫不有心人。 接下来几天,平平无奇的日子路过。 狄仁杰照例审问冯昌,对方只是一介书生,只需要稍微吓吓他,在大刑面前,很快就将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果然如宋真所料,董风的妻子常茵,红杏出墙了。 两人相识在一次集市中,冯昌看上了常茵的美貌。 常茵虽已成家,但是丈夫董风走得快,闺房寂寞。 一来二去的,很快便干柴烈火。 为此,冯昌花钱买了隔壁西面的房子,平日里无所事事,靠家里供养着。 他有事没事就与常茵进行日常运动。 两人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由于两人做的十分隐秘,所以村里人没有一个人发现。 可是有一天,董风及第归来。 冯昌自觉比董风聪明,可是命运多舛,无缘科举。 于是,他恶从心来。 第89章 占卜李梦婷的位置 冯昌与常茵算计着,先让董风喝下蒙汗药,趁其昏迷之际动手。 当然,这只是第一个计划,如果董风不愿意喝酒,那怎么办? 所以,两人又制定了第二个计划。 就是以开门为信号。 夜里,只要躲藏在衣柜里的冯昌听到开门声,稍等一会儿,确认没有声响之后,马上出柜! 万万没想到,常茵因为白天玩得太累,睡过去了,是董风出的门。 第三个计划,两人以枕头为信号,垫木枕的是董风,石枕头是常茵。 冯昌心中害怕,他只想着赶紧完事,而且,黑暗之中根本无法辨认枕头是木头做的还是石头做的。 他只见到有一个人背靠着睡觉,头下正是垫着枕头,而另一边,却没有枕头。 于是,冯昌颤抖着手,脸上狰狞着一刀扎进了对方脖子中。 结果,一声痛苦的惨叫,让冯昌如坠冰窟。 他怎么也没想到,床上那人居然是姘头常茵。 不是说好的你出门吗?怎么回事啊? 情急之下,冯昌只好仓皇而逃。 由于是第一次干坏事,所以他不慎留下了指纹。 本来,他是不想认罪的,结果宋真的杀手锏一掏出,比对了指纹,他无话可说。 这真的是董风运气好吗? 难说,只能用一句话表达,时也命也。 这是董风的命,也是常茵的命,更是冯昌的命。 冯昌,身为商贾之子,本就享受了比其他人更富足的生活,但是他却一心向往仕途。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切实际,至少在大唐,这种梦想无疑是痴心妄想的。 常茵也是蠢货,丈夫高中及第,前途一片光明,她完全可以在此之前,与冯昌一刀两断,从此做回一个良人。 反正也没人知道,对? 可是她并没有,欲望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居然想着联结姘头,狠心谋杀亲夫? 她的惨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的。 案件真相大白。 董风被无罪释放,他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怎么可能想到,凶手竟然是自己的邻居,冯昌? 平日里见到对方,明明一脸和气的模样啊。 而且,两人苟合长达两年多,他居然毫不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 董风是个纯正的书呆子,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可以说,从来都没有碰过妻子。 瓜熟蒂落,却无人品摘。这不就刚好给了冯昌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人都是有欲望的,常茵不例外,冯昌也不例外。 而且,常茵确实长得不错。 于是便发生了这样啼笑皆非的一幕。 汝妻,吾养之。 在过去的两年半,冯昌的出现,确实极大的改善了常茵的生活质量,每天都大鱼大肉的,如此富足生活,更加坚定了常茵的决心。 一个有钱,又懂得花言巧语的男人,不比你这个该死的不解风情的书呆子有魅力吗? 常茵的二哥常卫,知道真相后,依旧无法原谅董风。 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董风离家出走,考那个什么狗屎功名,自己的妹妹理应拥有幸福的一生,何至如此? 事后,董风借了钱,给妻子常茵风光大葬。 他站在妻子墓前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留下一声叹息,随风而去。 冯昌最终被判处死刑,当斩! 他犯了六杀中的谋杀与误杀,虽然杀错了人,但是行为十分恶劣,并不能抹除他的罪行。 宋真在这件案子中,他觉得没出什么力气。 人是狄仁杰卜卦找到的,他只是负责抓捕罢了。 不过,狄仁杰却不这么看,他认为宋真的功劳比自己大得多。 两个正人君子在那商业互吹,隔壁刘陆柳听不下去了。 “二位,能不能消停一下?” 狄仁杰和宋真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来到一处偏僻的房间里。 宋真将其拖过来,小声问道:“你带铜钱了吗?” “带了啊,咋了?” “帮我算一卦,占卜一下我未来妻子在哪里?” “?”狄仁杰无语,不是,你这人,有女子对你表达心意,却像根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你要是真想找老婆,随便都能找到,这还用算? 狄仁杰将三枚铜钱递给宋真,让他自己抛。 “记住,调整呼吸,心诚则灵。” 宋真深吸一口气,随后吐出浊气,他紧闭双眼,心里默念着。 “李梦婷,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一撒手,铜钱落地,狄仁杰望了眼,在纸上画了一条横线。 “继续。” 宋真接连抛了六次,狄仁杰凝视着卦象,自言自语道:“异卦相叠,下卦为离,上卦为坎。这是既济卦?” “什么意思?” “《彖》曰: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 “别弄那么玄乎,说人话。” 狄仁杰将天干地支,六神六亲等套进去后,他眼睛一亮:“从此卦得出,你与那位女子当真是天作之合啊!” “怎么说?” “万事俱备,水火相济而调和。然,曳其轮,义无咎也。” 宋真无语,自从狄仁杰学了《周易》之后,整天神叨叨的,他无奈道:“说人话。” “简而言之,就是你目前需要小心谨慎,不宜意气用事,等到万事俱备,两人方可终成眷属。” 狄仁杰默了默,这卦象,似乎在意指,宋真未来的妻子,是大家族之人? 那就坏了啊,以他目前的实力来看,别说五姓七望了,哪怕是普通士族,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士庶有别,乃为鸿沟,常人不可越也。 狄仁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你未来的妻子,如今正处在名字带有水火两种属性的城市之中。” “?”啥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宋真摸了摸脑袋。 狄仁杰却拿出一本书,他皱着眉在翻阅。 找了许久,他忽然眼睛一亮。 “洛阳!” “洛阳?”宋真将信将疑。 “没错,正是洛阳,洛在水,阳生火。” 宋真急切的问道:“那我该如何找到她?” “啊这”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上离下火,一个方位在南,一个方位在北,两者相距甚远,可以理解成两人的身份地位十分悬殊。 又或者是指,两人目前看似远在天边,然,命中注定为良人,实际上咫尺天涯。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那位女子的身边之人,其实就在宋真附近,而他却浑然不知? 【冯昌案,很有意思,选自《白话折狱龟鉴》。原文只有两三百字,被我添油加醋水到了上万字。破案手法与别的案子不同,但我觉得很酷。】 【关于占卜破案,我本来可以像别的神算小说写的,“狄仁杰眉头一皱,掐指一算,然后 恍然大悟,最后神秘一笑,原来如此。”,简单的一笔带过。 不,我不想这么做。搞什么故弄玄虚,要写,就来真的! 为了有理有据,为了给大家展现精彩的占卜推理断案过程,我是真的去学了《周易》 占卜好几天,查了许多资料才写出这三章,虽然现在我自己都一知半解。】 【以后就不用占卜断案了,望周知。】 【看在作者这么务实的份上,能否给个五星好评?么么哒。】 第90章 鸡变狗不变,胡号看上限 接着,宋真又给了他和李梦婷的生辰八字让狄仁杰算一算。 【辛巳戊戌,癸亥癸丑】(2001年8月28日) 【壬午甲辰,丙寅己未。】(2002年4月28日) 然而,狄仁杰算了一卦后,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两人的命格?” 这让他十分迷茫,心里想着,辛巳年还处于隋末时期,宋真将这两个生辰八字拿出来,想必是他最重要的人。 “难道是守正失散多年的阿耶阿娘?” 他好奇的问道:“守正,你这个生辰八字,是谁的?” 呃宋真打了个哈哈,他借口说,就想考考你,没事。 狄仁杰眯起眼睛望他,心里念叨:“有古怪,绝对有问题。” 宋真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有点难受。 “看来,守正绝对有事瞒着我。”嗯,没错,他一定是想家了。 狄仁杰收起家伙,不知不觉中,如今已经接近午时,该吃饭了。 他不禁懊恼,今天早上好像啥都没做,光顾着卜卦。 不行,以后不能这样了。 狄仁杰想到,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没有办法才会使用《周易》占卜找人。 但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样的。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狄仁杰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一旦养成做什么都要先卜一卦的习惯,以后做人做事都会受到卦象的主观意识错误引导。 查案讲究的是,实事求是,围绕着证据说话,绝对不能依托于玄学。 缓了一会儿后,他毅然决然将铜钱丢入井中。 洛阳,崔氏—— 崔梦竹很痛苦!在这段时间里,她那个便宜老爹安排了二三十个侍女,日日夜夜的围住自己房间。 不是怕她跑了,而是怕她半夜发生什么意外,错过了抢救时间,真担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凉凉。 可问题是,她哪里有病啊?病都是装出来的! 再这么关下去,没病都要被闷出病了。 她又不敢不装,听说最近有范阳卢氏的人带着聘礼过来求亲了。 当然,求亲对象肯定不是她,她这个随时大结局的病秧子谁看得上啊?提亲对象是她的那个刚满十五岁的妹妹,崔梦婷。 崔梦竹知道古代习俗,她心中的危机感愈发浓厚。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崔梦竹赶紧收拾一下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点。 “爸?” 崔秋华笑着将一个信件交到她手里。 “这是阎尚书前段时间寄给你的信。” 话说阎立本从汴州离开之后,是回的长安,途中并没有经过洛阳。 他回去之后,便开始奋斗作画《历代帝王像》。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搔头抓耳想起,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在一堆画稿中找到了宋真让他帮忙交给他学生的信。 说实话,真不能怪他,人一旦忙碌起来,总是会遗漏一些事情。 “谢谢爸。”崔梦竹拿到信件后,就下了逐客令。 崔秋华欲言又止,他原本想关心一下女儿的身体,但是见其没有兴致,只好作罢。 唉,生病的人,心情是低落的,理解。 啪的一声关上门,崔梦竹跳到床上,柳眉微蹙,她在疑惑,老师找她做什么? 难道说,喊她过去长安帮忙作画? 不对啊,大唐的政治中心,如今已经转移到洛阳了。 这就意味着,阎立本已经到了洛阳。 当崔梦竹拆开信封后,从里面掉下一张红色的信笺。 下一刻,她好奇的捡起来一看。 然后。 她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不知不觉,精致苍白的脸庞,留下了两行清流。 是他!他也来了!他果然来了! 宋真的字很有特色,喜欢往左边撇一下,过去,她经常笑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歪去左边。 当见到了魂牵梦绕的人,在另一个时空,他居然给自己写信,李梦婷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对,确实是隔世了,他们在前世死去,然后在大唐重逢。 崔梦竹激动得妆都花了,她胡乱的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抓着毛笔在后面写下:“胡号看象限。” 她将信笺紧紧的捂在胸口,在原地高兴的蹦了两下。 她突然皱眉:“不行,古代车马慢,等信件送到汴州,得猴年马月啊?” “我要亲自去找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窗外走动的人影,让她陷入了沉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该怎样摆脱家族的控制。 而且,古代的治安可没有现代好,到处都有山贼,她一个弱女子长途跋涉的,没有人保护,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崔梦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她在思考对策。 对了!去找老师帮忙!他那么疼我,绝对会答应的。 崔梦竹赶紧补妆,随后推门而出。 “我要去阎府。” 另一边,并州。 晋阳王氏的动作很快,两周之内便筹备出一间学院。 王沐之的八弟,王宜之站在府衙门口等宋真下班。 见其出来,马上热情的上前自我介绍道:“守正君,你好。我是沐之的八弟,你叫我宜之就好了,也可以喊我一声八弟。” 沐之,宜之,其实都是他们的字,不是名。 宋真疑惑的望着他:“怎么了?宜之君,有事吗?”八弟真喊不出口。 王宜之先行一礼,十分有礼貌的回答道:“是这样的,我阿耶让我过来找你,想请你过去看看王家学院,提点宝贵的意见。” 宋真十分遗憾的说道:“可惜了,今晚我有约。” “啊这” “我已约了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好友,一同前往会春坊看演出。” 宋真表情真挚的问道:“宜之君,你有兴趣一起吗?” 王宜之的脸上露出挣扎,他当然有兴趣啦,可是,如今整个家族都在为学院之事忙里忙外,结果自己去了青楼,多不好意思啊。 回家不得吃一顿竹板草肉? 宋真搂过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不怕,我们不会出卖你的。” “无内鬼,自己人。” “你想想,与好友共饮之,不亦乐乎?赏美人弹唱之,不亦雅乎?” 王宜之的意志渐渐松动:“可是” “哎,你忘了五柳先生怎么说的吗?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做人要从心,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渴望。” 宋真见其还在犹豫,他微微一笑,重重的拍了拍王宜之的肩膀,给予对方鼓励。 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蕉个朋友。 男人之间最快提升友谊的地方,还用问吗? 第91章 宋郎,貌比潘安? 王宜之选择从心,他还是先回家一趟,跟阿耶说说这事。 王哲听完后,他沉思着,不如就趁此机会,与另外两个豪门交流一下感情。 人家到并州这么久了,晋阳王氏好像没点表示,确实不像话。 于是,会春坊今晚的观演席位,全部被晋阳王氏包场了。 其他买了票的观众,听闻是那群人,只好作罢。 会春坊很会做生意,他们给每一位错过今晚演出的观众都发了点小礼品,补偿一下。 王哲先去刺史府,亲自去宴请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人。 三方乃是世代姻亲,自然不会拂了面子。 众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肩并肩走到会春坊。 “青竹(卢杨字)啊,一直听你在耳边唠叨,说什么会春坊的节目十分有趣,今日便要好好的去见识一下。” 卢杨呵呵笑道:“诸位,必不可能让你们失望的。” 他先卖个关子,等到现场后,众人知晓主创者是谁后,定然大吃一惊。 大队人马进入了会春坊。 并州的会春坊比汴州大了数倍,基础设施也豪华了不少。 只是感觉,这边的花魁姿色不怎样。 当然,可能这边做的大都是正经生意,以才为美。 例如并州会春坊花魁雨荷姑娘,便是一位奇女子,精通任何乐器,更是有一副好嗓子。 还有霜月姑娘,文采极佳,所作诗词,时常博得诸位读书人的惊叹。 会春坊的乐伎得知宋真要来,纷纷好奇,不知道这位创作了诸多曲目的小郎君长得何样?曲善人美,一定是貌比潘安。 潘安出自西晋时代,如今到了唐朝,江湖上依旧流传着他的传说。 潘安,原名潘岳,字安仁,小字檀奴。潘安到底长得有多帅?《晋书》是这样记载的。 “岳美姿仪,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 出去溜达一圈,就装满了一车的水果,好家伙。 宋真在马车上,听闻狄仁杰说出潘安的典故,他愣住了。 这么帅的小伙子不去卖水果,可惜了。 潘安有颜又有才,一生只娶了杨氏,并没有因为长得帅而到处拈花惹草。 正是因为这种用情专一的美好形象,让他成为了妇女界的“大众情人”。 古代四大美男:潘安(晋)、兰陵王高长恭(北齐)、宋玉(战国楚)、卫玠(晋)。 那个老婆评价“忌你太美”的不上榜啊。 当马车驾到会春坊门前,宋真下车,众乐伎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潘安,不知道有多帅,但是宋真的盛世美颜,已经是她们见过最帅的男人了,没有之一。 身高六尺有余,体态匀称,又有才华,令不少乐伎春心萌动。 宋真先行一礼,微笑道:“各位,何必出门迎接呢?都是自己人。” 谦谦公子!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又高了一等。 不知,世间有哪位女子能幸得宋郎的菩提水? 并州会春坊的东家是为男子,名叫公孙止,大约四十岁。 题外话,元日过后不久,公孙宇回去之后,便对外宣布,从此恢复旧制,长孙氏更名为公孙氏。 公孙止有礼的将宋真迎了进去,狄仁杰和王沐之则被雅奴引到雅座上。 “宋郎,这是正月与柳月的版权费。” 版权费这个名词,是宋真提出来的,虽然公孙氏不知何意,不过他们依着喊便是了。 宋真低头一望,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短短两个月就积攒了三百多贯?抢钱呢? “公孙氏会春坊在各县,一共有五百六十八间。”公孙止见其吃惊,微微解释道。 等等,版权费只收取到20,而且,酒水和打赏是不算进去的,只计门票。 如果没有克扣的话,可想而知,公孙氏赚翻了! 宋真简单的扫了眼账单,事无巨细,记载得十分清楚。 只要公孙氏不蠢,就绝对不敢少付一个铜板。 宋真对于他们家族而言,是真正的财神爷。 自从引进了宋真的歌舞节目后,一周一演,全国各地的会春坊几乎场场爆满。 不仅赚了大钱,最重要的是,赚到了好名声。 物以稀为贵,当客人们渐渐往会春坊聚拢的时候,其他青楼急了。 可是他们无法联系到宋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原创。 然而,固定思维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过来的,他们的原创曲目四不像,受到欺骗的观众纷纷大骂,日你娘退钱! 不过,宋真主创的新奇古怪舞蹈倒是让他们学了去。 你还别说,平康坊那边的木偶舞确实模仿得有模有样的,大约八九分相似。 甚至,聪明的平康坊乐伎,在宋真舞蹈的启发下,开发出更多与后现代相似的舞姿。 不得不说,宋真的突然出现,让大唐歌舞娱乐行业,产生了巨大的变革。 谁还在刻舟求剑,谁还在止步不前,谁还在原地踏步,就等着在后面吃屎。 宋真让大唐的音乐,从只有高等人士才能欣赏过来的雅乐,变成了无差别阶级共赏民乐。 这股风气,甚至席卷到皇宫之中,武媚娘偷偷在学习宋真的歌舞,只为博君一笑。 如今,会春坊已经收录了《美丽的神话》《送别》《愿重逢》《穿越时空的爱恋》《春节序曲》《满园春》《牵丝戏》《双面燕洵》《极乐净土》《渔舟唱晚·宋守正赠滕王》《金风玉露》《世上只有妈妈好》《好日子》等歌曲。 今日,宋真正是顺便将《友谊天长地久》的曲谱送过来。 毕竟,多一个节目,就能多一点分红嘛。 会春坊采用的是演出制和点歌制,这是宋真提出来的新概念。 简单来说,就是客户想听什么曲子,可以花钱让几个乐伎到雅间里为你独家演奏。 当然,你也可以跟众人一起,在阁楼中一边听曲一边饮酒。 点歌的收费自然是高点,不过有钱人就喜欢这一套嘛,他们觉得自己很特殊,关键是,琴瑟和鸣之后,还可以情涩合鸣,岂不快哉? 洛阳,紫微城—— “梓潼,我突然对那个宋真感兴趣了。” 武媚娘将一颗葡萄送进李治口中,她微笑道:“陛下如果想,尽可诏令宋真进宫。” “可是,他如今在并州啊,路途遥远。”李治皱眉。 武媚娘嗬嗬嗬掩嘴笑着:“陛下真是体恤良臣,可是良臣,岂敢违抗君命呢?” “有理,媚娘你去安排一下,让宋真来一趟洛阳。” “朕,听闻此子音才大盛,欲让其为皇家,作曲一首。” “让他寒食节之前赶来,寒食节,朕要回长安,祭祀昭陵。” 第92章 再听《金风玉露》 宋真和狄仁杰夫妇到了之后不久,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众人后脚就到。 “请。” “请。” “肃之,今天你做东,理应你们先进。” “不不不,来者是客,应该你们先进。” “” 三方人在门外互相谦让,磨蹭了半个时辰,宋真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走出去招呼道:“崔老,王老,卢老,别来无恙。” 这样喊人顺序,是有讲究的。 王家家祖浑浊的双眼一亮:“先生,你怎会在此?” 这一句“先生”,让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两个家族的人皆是一愣。 好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可是晋阳王氏的族长啊,喊宋真这小子叫做“先生”? 众人犹在梦中,宋真已经默默地将王家家祖王鹤扶了进去。 “得先生指示,王家学院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只是缺乏了制度。” 毕竟是第一次办民间学院,以前王氏都是族内自教自学的。 “不知先生,有何高见?”王鹤微微笑的望着他。 宋真先敬对方一杯酒:“老丈是忘了今晚的主题吗?” 王鹤微微一愣,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确实,来日方长,不可操之过急。 很快,各位五姓七望的族人分别就座。 宋真被王鹤拉到一桌。 这一桌可不简单啊,三族有地位的人都在这里。 说实话,宋真也就跟卢刺史熟一点,于是坐在他的身边。 卢杨凑过脸悄悄说道:“你出息了啊。” “怎么说?” 卢杨白了眼他,你也不看看坐在这桌的,都是些什么人。 崔卢郑王,一下子让你笼络三个。 卢杨心里是高兴的,他认为,宋真提携他的人情债已经还清了。 从此,我俩互不相欠,你也不再是我阿耶。 这些日子,还好宋真老实本分,没有为难他。 卢杨表示,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上次那个赵有光的腐尸让卢杨恶心到现在,以前嗜酒如命的他,如今连酒都不敢喝。 一看到漂浮在水面上的“绿蚁”,就不由得想起那个。 宋真算是帮他老人家戒了酒。 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年轻人,暗道可惜。 本来还想着,能与守正君再交流几番。 真不知道守正君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各种金句频出。 除了上次的“独坐书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后来宋真又不经意的说出了“清风明月无从觅,且探桃源洞底春。” 【上诗出自唐寅。】 此诗一出,惊为天人。 崔梦真等人觉得,守正君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这车技,钦佩钦佩。 唉,何时我才能达到守正君大才,作出如此雅俗共赏的诗句呢? 坏了,好像两族年轻人被带歪了。也不算歪,有一种流派,叫做花间词。 先别闲聊,丝竹声响起。 年轻人们纷纷侧耳倾听,他们想起,会春坊的曲目,连守正君都大加赞扬。 更是说出了“天下音才共为一石,此人独占八斗,而宋某仅此一斗。”之类的话。 王鹤等人闭眼,沉浸在音律的海洋中。 此曲的音调,宛如一位女子,在你耳边娓娓道来,在轻声诉说着,初恋那件小事。 如此纯真,如此美好,如此让人难忘啊。 宋真默默地喝了口茶,他皱了皱眉,好像弹错了一个音。 不过,从众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没听出来。 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会春坊乐伎已经能熟练的掌握合奏技巧。 所谓合奏,并非是一窝蜂同时演奏。 而是分段,运用不同的乐器演奏,高潮部分,才会诸多乐器共同演奏。 这样表演的话,有一个好处,就是时刻保持新鲜感。 曲罢人散,王鹤不禁叹息道:“此曲悠扬,让人听到后,不禁深陷其中。” 崔秋芳紧紧地握住卢杨的手,含情脉脉。 虽然两人已过知命,但是年轻时候的美好时光,总是历历在目。 崔梦真鼻子一酸,痛心道:“听闻此曲,我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宋真瞥了眼他,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生在五姓七望,是福是祸,难料。 大家族的婚姻,很多时候你不能随心所欲,即使你非常喜欢一位女子,然而因为身份地位差距,让你俩不得不分开。 这种事情十分常见。 而大唐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你只能有一个妻子。 《唐律疏议》第177条规定:“一夫一妇,不刊之制。有妻更娶,本不成妻。” 这时候,也许有彦祖会说了,古代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 不不不,你以为真有这么简单? 汉朝明文规定:“功成受封,得备八妾”、“卿大夫一妻二妾”、“庶人一夫一妇”。 简而言之,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且封爵之人,可以一妻八妾。 普通官员则可以一妻二妾。 至于平民老百姓?不好意思,你们不能纳妾,有钱有地位也不行! 唐朝承继汉魏制,依旧保持这个传统。 有彦祖会说,那我不穿越到唐朝,我去别的朝代总可以了? 想太多,汉朝这个婚姻制度,一直延续到元朝,甚至明朝也有规定。 “至于庶人,必年四十以上无子,方许奏选一妾” 意思就是说,你妻子如果到四十岁了还没有子嗣,那你可以上奏朝廷,批准后才能买一个妾。 由此看来,能随意娶妾的,大概只有清朝才没有限制。 不过,明面上自然不能娶,有钱人可以包养的嘛,这个东西,反正没老六举报就行。 包养归包养,但是你不能让她出门,出门见光死。 在大唐,违反婚姻制度的人,基本上都是杖一百。 见诸位年轻人诗兴大发,宋真抱着胸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其实,这首曲子名叫《金风玉露》,一听就知道是出自哪首诗词了。 崔梦真站起来,先小酌一杯,然后摇头晃脑高吟道:“桃符总双爻,竹箸尽齐高。鸳鸯共戏水,黄橙拨清涛。” “啪啪啪——好诗!” 晋阳王氏的族人纷纷目光袭来,不禁无语,这货,又来了。 等到年轻人的表现欲望得到满足后,王鹤笑意连连的望着宋真。 “不知先生,可有绝句?” 第93章 《鹊桥仙》 宋真默了默,他随即点点头说道:“没错,这首曲子的构思,确实取自一首词。” 王鹤却发现了一处盲点:“等等,你刚才是说,这首曲子是你作的?” 宋真微笑着,不置可否。 这时,有人注意到伫立在楼下舞台右侧的牌子,上面写着。 【《金风玉露》,主创者:宋真,字守正。】 众人瞠目结舌,他们不确定的再看一眼木牌,然后望向坐在另一边的宋真。 不会,真的是他? 宋真朝楼下喊:“小娘子,麻烦循环一次。” 主奏的雨荷姑娘微笑点点头,将笛子重新放回嘴边,熟悉的旋律再次在阁楼中回响。 宋真缓缓站起来,高声吟唱道。 注意,不是朗诵,而是古法吟唱。 众所周知,古诗词原本就是用来唱的,不然,《乐府诗》的乐,是音乐的乐呢? 宋真按着原曲的节奏,将《鹊桥仙·纤云弄巧》吟唱出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他缓了缓,在等副歌部分的主歌最后一部分音调响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刚好,数种乐器齐声奏鸣,配合着宋真的吟唱,让众人顿时有一种身入银河的错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高潮散去,旋律渐渐舒缓。 宋真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一字一句,笑着吟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众人呆了,别说是晋阳王氏、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人听傻了,就连楼下的乐伎也惊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动作。 最后一句,简直是点睛之笔啊。 词一开始用“纤云弄巧”将织女的心灵手巧描绘出来,随后话锋一转,“飞星传恨”。 众人原本是没听出来这首词的主人公是谁,直到“鹊桥”一词出现。 他们悟了! 原来,描写的正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众所周知,牛郎织女被迫分离银河两边,一年之际,仅有七月七这一天能相会。 众人对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并不陌生。 在东汉时期,便有人做出了“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的古诗。 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 但一开始,民间是没有用文字明确表示牛郎织女是一对夫妻的。 直至南朝梁殷芸在《月令广义.七月令》写道:“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衽。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相会。” 简单理解就是,女儿啊,我见你可怜才将你嫁给牛郎的,可是你玩物丧志,居然忘记了本职工作。那本天帝便惩罚你们一年一度相会,好好为天界卖命。 呃,天界也存在剥削劳动人民。 四大民间传说(爱情)大都是悲剧,看来be文学从古至今就有了。 然后到了明朝,那群吃饱饭没事干的文人,朱名世又将牛郎织女的故事进行艺术加工。 众所周知,明朝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朝代,唐诗宋词明小说,四大名着基本上诞生于明朝。 明朝的文人最喜欢写什么样的小说呢?没错,就是剩咸书。 艳情小说之所以泛滥,跟当时保守的社会风气有关。 其中有一本同人文,名叫《如意君传》,描写了一个比嫪毐还要奇伟的男主,拥有可单吊举起一斗米的绝活,然后,进宫与70多岁武则天发生互动的故事,书中三分之二都在进行人类繁衍活动的探索,只能说内容相当炸裂。 咳咳,不小心扯远了。 王鹤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忽然,他眼睛一亮,惊呼道:“妙哉妙哉!” “不仅将牛郎织女的身世困境描绘出来,更是从侧面衬托了两人的情深义重。” 此词,堪称千古名篇! “先生,这首词的名叫” “词牌名,《鹊桥仙》。” 然而,那群年轻人却不由得想歪了,宋郎,你这“金风和玉露”,正经吗? 完了完了,自从听了“手作妻”之后,回不去了。 宋真瞥了眼,就知道这群小伙子在胡思乱想,他微微解释道。 “金风玉露,金和玉代表着高贵圣洁,风和露代表着简单平凡,金风玉露是在歌颂牛郎织女圣洁又纯粹的爱情。而且秋天一般唤作金秋,更是影射了两人相逢的时节。” 王鹤微微点头,这首《鹊桥仙》,还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值得慢慢琢磨。 不过,当楼下的《金风玉露》曲声再度响起的时候。 众人不由自主的将《鹊桥仙》这首词代入进去。 “原来如此,曲中第一段旋律由筝弹奏,不就是完美诠释了织女思念之情吗?” “随后,第二段旋律,由笛声独奏,正是牛郎的表白。” “第三段旋律音调抬高,筝声和笛声同奏,这是两人对彼此心意的回应。” “第四段,全体乐器共鸣,仿佛看见了两人终于在鹊桥相见,喜极而泣的场景。” “最后一段筝独鸣,两人被迫分离,织女在河东弹出了淡淡的忧伤,还有对下一次七夕见面的期待。” 听闻王鹤的解读之后,众人又是一愣,想不到这首《金风玉露》,还埋藏着这么多小情节啊。 他们望向宋真的眼神变了,这人,难道是真的天才? 不仅作词绝佳,作曲更是让人惊叹。 他们从未见过,能在文采与音才双领域中,都如此出色的男子! 卢杨哈哈大笑,他觉得该轮到他上场了。 尽管不是他上去装逼,而是帮宋真装,可是见到了众人一惊一乍的表情,心里甚是喜悦啊。 嗯,不能让我一个人吃斤!大家一起吃! “实不相瞒,会春坊的所有新派音乐,都是守正君所作。” 众人一听,急忙低下头望着歌单。 彼其娘之,整整十几首歌,你跟我说都是出自一人? 而那个主创者,居然是我认识的? 并州会春坊东家公孙止过来补刀,他语气诚恳的说。 “卢刺史说得没错,本店所有节目,皆是由宋郎一人独自主创、编排、策划而成。” 第94章 老师,我想去并州 崔梦真激动的询问道:“等等,你说舞蹈也是?” “没错。”公孙止淡然一笑,很难让人不相信。 能歌善舞,作词作曲,那群年轻人简直要把宋真当做神仙了。 他们甚至在怀疑人生,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不仅长得帅,还有才! “喂,你家有妹妹吗?” “有啊,怎么了?” “还不速度?” “对哦。”有人开始坏心思了,倘若如此出色的男子是自己妹夫,岂不是一件美事? 可惜了,自己不是女儿身,不然早就心动不如行动了。 不过,男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宋真皱着眉见到一群如狼似虎的眼神,他摆摆手说:“本人性别男,爱好女,别挨老子。” 崔梦真痴笑道:“我们挨的不是圣贤老子,而是你啊。” “”宋真表示,跟你们这群逼无法沟通。 有一说一,崔秋月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他在思索着七妹崔秋芳的话。 无疑,宋真的才华,他是十分欣赏的。 而且,如今的宋守正之名,早已传遍了天下。 据说,滕王还在苏州,为其建造了一座“守正亭”,可想而知宋真在滕王心里的地位。 假如,我说假如啊。 假如宋真娶了清河崔氏之女,不就成为了自己人? 前无古人的大唐第一音才,是清河崔氏的人,那吹出去,岂不是倍有面子? 崔秋月有了小心思,他悄咪咪的向王鹤打听道:“王老,你可知宋真的出身?” 王鹤瞥了眼他,淡淡道:“据怀英所述,是汾州人士。” 汾州宋氏吗?虽然是个落魄寒门,倒也算士族。 崔秋月就怕宋真是个无名无姓的庶人,那到时候就难办了啊。 王鹤早在前段时间,便安排族人秘密前往汾州宋氏调查,应该在不久后能得出结果。 念及至此,他望向宋真的目光,逐渐柔和,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 晋阳王氏本来就没有多么浓厚的门第之风,不然的话,也不会接纳狄仁杰入门了。 洛阳,阎府—— “老师,你来了也不通知学生一声。” 阎立本正在作画,听闻响声后,他抬起头,笑容马上就挂在脸上。 他膝下的学子无数,崔梦竹无疑是最优秀的那个。 他本来不想收徒的,主要是没那个空闲,但是见到崔梦竹的作品后,基本功十分扎实,当时他惊为天人。 阎立本见其红光满面,关心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此话一出,崔梦竹顿时蔫了,她虚弱的回道:“没有呢,还是老样子。” 她走到阎立本身边,好奇的低头一望,不仅心中大骇。 果然,是那个传说中的《历代帝王像》。 “老师,你画的实在太好看啦,画好了之后,能借给我临摹一下吗?” “你想要,便拿去。”阎立本呵呵笑的盖下了章,将其卷起来递给她。 没想到崔梦竹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等老师画完之后,再借予我。” 随即,崔梦竹笑了笑,她假装好奇的询问:“老师,那个,递给你信的人,他现在何处啊?” 阎立本心生好奇,那五个字他也看过,只是不懂其意,可是,自己的学生她难道就会懂吗? 不疑有他,阎立本回复道:“你说宋真啊?他现在去了并州做判佐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后,崔梦竹的心脏猛地颤动一下。 幸好,自己没有无脑跑出去,不然的话,等到了汴州,没找到人就搞笑了。 “老师,我想出门玩。” 阎立本呵呵笑道:“怎么?对宋真有想法?” “是啊。”崔梦竹毫不掩饰,十分大胆的承认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阎立本畅声大笑。 他对宋真和崔梦竹的未来,可是期待得很呢。 万一,两人真的有缘走在了一起,那岂不是狠狠地抽了五姓七望的脸? 阎立本一直对自命清高的五姓七望有些意见。 怎么?你们家的女儿是金镶玉啊?别人就娶不得? 搞得好像你们五姓七望的血统就比别人要高贵一样。 你高贵,怎么大唐不是你家的? 宋真是阎立本欣赏之人,他回来后,甚至自己凭记忆学了《送别》这首曲子,有空没空就爱吹上一曲。 后来,听说洛阳的会春坊有表演,节目都是一位名叫宋守正的才子主创的。 阎立本心生好奇,有一天便去欣赏一番。 结果看到舞台上的牌子后,他绷不住了。 要不要这么厉害?不就一个多月没见吗?你小子居然写出了十几首歌? 阎立本怀疑,宋真根本没有创作瓶颈的。 自己一幅画,要好几个月才出得来,而他? 差距太大了。 同样是搞艺术的,阎立本对宋真是心心相惜,自然有意撮合两人。 “老师,什么时候带我去并州啊?”崔梦竹使出了撒娇大法。 “你忘了?我如今可是工部尚书啊,每日要上朝的,怎么能随便休假出门呢?” 唐朝每日打卡时间是“五更三点”,也就是早上五点十分上班。 由于大唐疆域越来越辽阔,经济越来越发达,所以上朝时间是十天一休息。 几乎每天早上三四点起床,骑马去皇宫上早朝,站着开会到八九点,只能说,古代的大臣也不容易啊。 当然,从宋朝开始,上朝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几位皇帝改为逢五上朝,一个月只用开三次会。 元朝皇帝对形式主义十分抵触,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上朝。 至于明朝,不知道是出于私心还是皇帝懒,干脆直接取消了上朝。 清朝有几位勤政皇帝,又恢复了上朝制度。 所以彦祖们,穿越到明朝做皇帝是最舒服的,千万别来大唐,最特么辛苦。 什么?你想偷懒,可别,大臣会把你喷死。只能说,都怪魏征! 阎立本思忖了一下,他说道:“这样,我让昭儿跟你一起去并州。” 阎昭平是个与崔梦竹一样的大龄剩女,一个是病秧子无人敢娶,一个是性格彪悍无人敢娶。 主要是阎昭平的偶像是平阳昭公主,从小便立志像对方一样,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甚至为其改名,崇拜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她练就了一身肌肉。 那八块腹肌,读书人见到了就害怕,谁敢娶她啊? 阎立本心想,昭儿武力超绝,应该能保护学生一二了? 第95章 加入汾州宋氏 回到并州—— 今晚宾客尽兴,一群醉汉揽着肩走在马路上。 虽然如今是深夜,不过卢杨是刺史,这点小权力还是有的。 于是,大街上巡视的胥吏视而不见,甚至跟在后面保护众人。 “守正君,改日再喝!” “可惜了,我不是女儿身,不然说什么也要” 宋真赶紧捂住了对方的嘴,生怕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哈哈哈,即使你是女儿身又如何?你以为就能嫁给守正君吗?” “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姓什么吗?” 崔梦真摇摇晃晃的,他大大咧咧的辱骂着。 他过去与一位民间女子相爱,两人有过一段快乐时光,甚至有了喜。 可是没想到,他被召回去,娶了个从未见过,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的荥阳郑氏女子。 你以为他没有反抗过吗? 肯定有。 但是没用。 这就是生在大家族的悲哀,婚姻成为了巩固势力的工具。 他后来将心爱的女子接入崔府,然而,他的妻子经常在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对其百般刁难,各种羞辱。 最终,女子不堪其辱,跳河自杀了。 谁说文化高就一定素质好的?崔梦真一想到家里那位悍妇,就觉得恶心。 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 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闪光点! 可是无可奈何,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谁让自己当初下不了决心,无法割舍清河崔氏的名誉。 要怪,只能怪自己。 崔梦真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悉心照顾初恋的孩子,不能让她受任何人欺负。 这时,宋真揽过他的肩膀,红着脸说:“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啊?” “哈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呢?”崔梦真言不由衷的说道。 “没有就好!”宋真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晃着离开了。 两天后,王鹤派去汾州的族人回来了。 “怎么样?” “汾州宋氏说,这些年家族里没有遗落在外的族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北齐的时候,有一脉流失了,不知去向。” 王鹤沉默了,感觉像是,又感觉不太像,到底是不是呢? “汾州宋氏有派人过来吗?” “有的,他们见我们是晋阳王氏,便迫不及待的派人过来认亲了。” 王鹤摆摆手:“认不认亲,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家祖,你的意思是?” 王鹤似笑非笑道:“如果你是汾州宋氏之人,你会怎么想?” 族人恍然大悟:“我懂了,他们肯定是误会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也好,给先生一个名分。” 在王鹤认为,即使宋真日后不能成为王家人,也算是结了一次善缘。 以他毒辣的眼光,他早就看出来,此子非池中之物,必将名留千史的存在。 次日,王鹤亲自带着汾州宋氏的人到府衙等宋真下班。 宋真一出门,吓了一大跳。 “哎哟王老,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哪有哪有,先生勿要自责,应该的。” 站在王鹤身边的汾州宋氏族人眼睛都瞪圆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先生?吾之娘也! 宋真这才发现,王鹤身边站着一个生人。 “王老,这位是?” 没想到,对方竟然满脸写满了震惊! 宋之林惊呼道:“像,实在是太像了!”他马上从包裹里抽出一张画像对照了下,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的。 王鹤凑过去瞥了眼,他皱皱眉,明明不像啊。 “两个眼睛,一个鼻孔,一个嘴巴,难道不像吗?” 王鹤、宋真:“”你特么跟我在玩文字游戏? 不过,仔细一看,你还别说,确实眉目间有点相似,最明显的,同样都是高鼻梁,薄嘴唇。 难道真的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当宋之林听到对方名字竟然是宋真?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敢问,可是字守正?” “正是。” 吾之娘也!还真的是! 宋之林恨不得马上将宋真写进族谱! 你以为汾州没有会春坊吗?那肯定有的啊。 不仅有,而且他们都爱听,有一次,宋之林向众人吹牛逼道:“诸位,这些曲目的主创者可是姓宋,吾与其同姓同宗。” 万万没想到,当有一天,牛逼竟然成为了现实? 好家伙。 宋真将其表情变化收进眼里,他表示无感,神色淡然。 只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倘若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哪怕真的是汾州宋氏的族人又如何?他们会认吗? 不不不,连看你一眼都不会。 汾州宋氏在大唐里,几乎没出过什么名人。 除了一个文学家诗人宋之问及其后代宋氏五姊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族的名相宋璟。 可想而知,他们家族在这个时代是多么落魄? 当之无愧的寒门。 难得有一个名震天下的才子在外寻亲,而且大概率与汾州宋氏有关系。 如果他们还不赶紧将宋真写进族谱,那就是纯纯的脑子有病。 宋真,刚好也需要这个身份。 毕竟,寒门士族与庶人,两者是天差地别的。 即使宋真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将来考虑。 如果李梦婷真的穿越成五姓七望之女,那他就最低都得是个寒门子弟。 正所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门当户对。 士族与士族结合,不犯法嘛。 “士庶不婚”观念从魏晋南北朝开始,甚至形成了一种社会制度。 虽然在唐朝皇帝干预下,被废除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而是在武则天时期。 等武则天坐上龙椅,宋真都特么坐上轮椅了。 没办法,古代封建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人出生在罗马,有些人出生就是牛马。 别小看了士族在大唐的影响力,哪怕是一个寒门子弟,也比普通庶人要高贵得多,拥有更多特权。 就连当上了皇帝的李唐家,还声称自己是出自陇西李氏呢,只是人家不承认他们。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好坦然接受了。 什么?你说唐朝皇室削弱门阀?想多了。 想要削弱的只是五姓七望而已,武则天时期规定,五品以上官员自动列入士族名单里,归根结底还是以士族唯尊。 以前的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而且,只是利用这一层身份罢了,倘若汾州宋氏得寸进尺,宋真待时机成熟后,会马上与之划线,自成一家。 两人心怀鬼胎,一拍即合,王鹤笑眯眯的见证了这一幕。 如果宋真拒绝了,那说明他不是聪明人。 宋之林满脸堆笑的问道:“不知守正君,打算何时认祖归宗啊?” “后面再说,我与王老有事相谈。” “行” 第96章 大学之道。 “先生,这就是我们新办的学院。”王鹤带着宋真来到城中一处阁楼。 阁楼分三层,每一层的面积大约有200平米。 宋之林已经提前回去了,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族老。 宋真简单扫过了一眼,他微笑着对王鹤问道:“不知王老,你们创办这家学院的初衷是什么?” “让天下人学有所成,学有所获,学有所用。” 宋真摇摇头:“天下太大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王鹤沉思着,思忖宋真的话,随后抬头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你们是不是想要将学院开放给晋阳县百姓?”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不对,你有没有考虑过,进来的人多了,你们该如何管理?” “还有,让某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进来了,岂不是占用了真正想学习之人位置?” “最大的问题是,你这里面积就那么大,岂能装下整个晋阳人?” 王鹤觉得宋真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他的子嗣也有劝过,只是他不听。 可是,宋真的话,他听进去了。 就很真实。 宋真坐在一处椅子上,双目炯炯有神道:“依我所见,知识必须付费,这样他们才能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要花钱?”王鹤惊了,这岂不是与宋真之前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相矛盾吗? 如果仅仅是教化有钱人,又何谈为天为地,为人为民呢? 宋真见到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于是询问道。 “你打算将这座阁楼三层分别设置什么用途?” 王鹤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九经教学。” 宋真听笑了:“科举明经科,考的就是九经,你这不是应试教育吗?” 唐朝没有四书五经的说法,明经科考试的内容共为九经,《礼记》、《左传》为大经;《诗经》、《周礼》、《仪礼》为中经;《周易》、《尚书》、《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另外,《孝经》、《论语》为必考科目。 王鹤疑惑:“何为应试教育?” “就是为了应付考试的教育。” “” 宋真站起来,引导式询问王鹤:“礼记《大学》首章首句写的什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何为明德?” “让世人明辨是非,分辨是非善恶,拥有光明之德。” “何为亲民?” “走进民众之间,兼教养意。” “何为止于至善?” “《大学》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这些都是至善之德,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大部分人都保持在这个高尚的境界中。” 宋真点点头,这是王鹤的个人看法。 关于《大学》的解读,宋代朱熹将“亲民”纠正是前人写错字了,他以为,应该是“新民”,新者,革其旧之谓也。鼓励让统治者通过教化来移风易俗,引导愚昧的民众,革除腐朽的旧思想。 然而,王阳明却觉得朱熹别有用心的乱改圣贤文章,将儒家自律的道德学说改头换面成为他律,包藏祸心。 朱熹也好,王阳明也好,宋真不评价,他反正觉得王鹤说得挺好的。 于是,宋真点头:“我建议,阁楼三层分别设置为明德堂、亲民堂、至善堂。” “明德堂,在于宣传圣贤的光明之德,此处为开放,不设桌椅,任何人都可倾听。” “亲民堂,主要功能在于教导民众读书认字。此处针对群体收费。对于庶民,对于商贾,对于寒门,收费标准应该大有不同,且,务必做到有教无类,学正不可歧视学生。” “至善堂,此处为讲经学堂,综合生活中的案例,以讲故事的形式娓娓道来,告诫警示学生,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鹤听完后惊了,想不到宋真居然想得这么深远。 如此设置教学内容,一可以避免教会学生,饿死师傅的尴尬情况发生。 二,这才是真正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啊。 虽然晋阳王氏不能让所有人都成为善人,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听了进去并且做到了,那就是一件功德。 不能让读书只成为功名利禄的一种手段。 读书的目的,应该是纯粹的。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然而,如今大部分人都只看到了最后一句话,并且将其错误解答为:学习成绩好就能走进仕途。 这种思想不可取。 宋真想了想,他其实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晋阳王氏开放一个自由图书馆。 不过,这么提议很不靠谱,而且别看王鹤一句两句先生喊的,实际上,谁没有点私心呢? 书籍是王氏赖以生存的宝贝,晋阳王氏之所以属于五姓七望,优势之一就是强大的文化实力。 不过,有意思的是,到了中晚唐时期,李肇认为,太原王氏不配称为五姓七望,应该是四姓才对。 “太原王氏,四姓得之为美 ,故呼为‘鈒镂王家’,喻银质而金饰也。” 晋阳王氏,魏晋两朝显赫,然而至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人才了。 世人都将晋阳王氏、祁县王氏和中山王氏统称为太原王氏,组成了这个航母级郡望。 你见过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这么玩吗? 实际上,晋阳王氏与祁县王氏并不熟,只不过是同郡亲戚。跟中山王氏更不熟,只是挂靠关系。 晋阳王氏的先祖可以追溯到王慧龙-王琼这一支,然而,在北魏至唐五代,其后代,史书里记载的五品以上官员仅仅十几人。 跟其他山东高门完全没得比,举个例子,博陵崔氏大房、二房、三房随便拿出来一个房,都能吊打太原王氏三家总和。 大唐王姓人口众多,修族谱必定要追溯到太原或琅琊,十有七八是异地攀附,给自己家族脸上添金。 这就给世人造成了一个假象,太原王氏似乎很牛逼的样子。 王鹤作为一族之长,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很有危机感。 他知道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是不行的,必须寻找新的出路。 直到宋真的出现,让他见到了曙光。 后世子孙是否能出人头地,这是他无法控制的。 如今能做的,便是让晋阳王氏在民间的声望,提高起来。 让晋阳王氏,能够配得上五姓七望的称号。 第97章 你先别去并州了 王鹤不惜自降身价,虚心向宋真讨教,能看得出他这个人,确实很有远见。 说自降身价不过分,宋真如今只是落魄寒门子弟,跟声名远赫的太原王氏完全没得比。 哪怕是虚名,那也是名啊。 王鹤郑重的向宋真行了一礼,以表感谢,并将他的提议,牢牢地记在心里。 “先生,关于至善堂的学正,你有何推荐吗?”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谁去做老师比较好,毕竟这是一种新颖的教学方式。 宋真沉思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回道:“怀英,他合适。” “怀英?仁杰吗?” “正是!怀英熟读《唐律疏议》,可以通过例举案件,教人识法,寓人于理。” 王鹤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啊。 唐朝科举分为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考试称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制科。 常科的科目一般分为: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 、明算等六科。 明法,正是选举律法人才的一目,考核的内容是《唐律疏议》。 很快,王鹤拍了拍脑袋,怎么又往功利性读书想了。 咱如今要做的,是一件伟大的事情,而不应该成为少数人的跳板。 另一边,洛阳—— 崔梦竹在房间里无所事事,自从知道了未婚夫跟她一样来到了大唐,她就没有任何心思作画了。 整天就在房间里发呆,心里是愈发着急。 她端起铜镜,略带忧虑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现在这副身体。” 呃,怎么说,长得有点一言难尽。 不是丑,而是有点不和谐,总感觉怪怪的。 她的脸蛋看起来有点蠢萌蠢萌的,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起来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就会显现出来,嘟起嘴的时候更是可爱得要命,让人心生怜惜。 然而,身体却是御姐风。 怎么说呢?一米七八的萝莉脸,曲线却比熟妇还要爆炸,你见过没? 哼!拒绝幼态审美! 呃,她捏了捏肉肉的小脸蛋,心里想着,应该有男人之后,就会长得成熟点了? 今日无事,凭栏哼曲。 崔梦竹百无聊赖的透过窗,望向外面,这时,外面有人在急促敲门。 她推门一看,原来是老师阎立本。 阎立本扶着老腰,气喘呼呼的说:“你先别去并州了。” “为何?” “因为,因为,他要来了。” “啊?”崔梦竹眨了眨大眼睛,不知何意。 “武后,今日找到我,让我去联系宋真,喊他过来长安。” “真的吗?” “自然,为师怎么会骗你!” “太好啦!”崔梦竹兴奋得原地蹦了两蹦,然而这一幕,却被刚好路过的崔秋华看到了,他不禁皱起眉。 “宋真什么时候来?” “应该要” 这时,崔秋华似笑非笑的说道:“念真,看起来,你的身体似乎康复得不错。” “”坏了,情不自禁,被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等到宋真来了以后,我就想方设法跑出去见面,谁也不能阻止我! 然而,跟在崔秋华身旁的一位年轻男子,见到崔梦竹后,却定在了原地。 他贪婪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扫着,目露精光。 崔梦竹觉察到对方不善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皱眉,往阎立本方向靠了靠。 崔秋华沉默不语,离开前,他深深地望了眼阎立本。 男子见其离去,赶紧追了上去。 “敢问岳父大人,刚才那位女子是” “你未来妻子念晴的姐姐,崔梦竹。” 什么?居然是她?卢伟怔在原地,就是那位人见人嫌的病秧子,崔梦竹? 坏了,早知道她长得如此风姿绰约,提亲对象就应该是她才对。 卢伟常年混迹在青楼,尤其喜欢点那些身材凹凸有致的花魁。 如果不是家族要求联姻,他又怎么会看上崔梦婷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排骨呢? 恰好,她的姐姐,崔梦竹就完美契合了他的审美。 两家联姻,换个姐姐嫁,问题应该不大? 越想越心痒,于是他小声询问道:“岳父大人,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不行!” “为何?”卢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拒绝了他? 崔秋华黑着脸呵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小心机,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范阳卢氏写的聘书,对象是崔梦婷,而不是崔梦竹。” 卢伟急了:“聘书可以再改啊?” 崔秋华呵呵冷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换个女婿?” “再说了,念真她身患暗疾,我是不会放心的将她交给别人。” “岳父大人,只要崔梦竹进了卢家大门,我们范阳卢氏可以为其治病的。” “呵。”崔秋华不做理会,冷笑着离开。 两族联姻看中的是结果,至于谁跟谁成亲,没人会关心。 卢伟阴沉着脸,目视着对方离去。 他在思考对策,既然已经看上了崔梦竹,那必不可能再娶崔梦婷的。 至于崔梦竹有病?关他屁事。 反正只是玩玩而已,死了更好,还能再换一个妻。 “看来,我得赶紧回家族一趟,让族老去找二房的卢三公出面,他的妻子崔七婆正好是崔秋华这个老不死的阿姊,让他们去帮忙说说情。” 晋阳王氏做好准备工作后,很快便对外声称,即将开放王家学院。 晋阳县广大寒门学子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然而 等到王家学院开业那天,全体傻了眼。 “不是,王家在干嘛啊?不是说好的教九经吗?” “王家什么时候说了教育九经的?” “他们不教九经,还能教啥?” “没错,照我说,王家就应该教九经,这是他们的义务!” “呵呵,教那群蛮人读书写字,还不如让我等高中及第。” “蛮人除了会耕田,他们对大唐有贡献吗?” 王家学院的开放,果然如王鹤所料,必定会遭受到广大寒门子弟的冷嘲热讽。 他无动于衷,左耳进右耳出。 王哲年轻气盛,他却看不下去了,他走到门口,重重的敲了下锣。 “这是我们晋阳王氏开办的学院,诸位如果心有不满的话,尽可离开。” “如果觉得我们王家做得不对,那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去开办学院,去教人九经。” 有书生愤然骂道:“吾等是没有实力,你们王家有能力,就应该无私贡献出来。” 道德绑架是?王鹤听得双拳握紧,幸好听了先生的话,不然,倘若王家教出这样品德的读书人高中及第,将来去祸害百姓,那真的成千古罪人了。 “喂喂喂,一个两个都站在这干嘛呢?” “好狗不挡路。” 宋真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 第98章 请问张三犯法了吗? 那个书生狼狈的爬起来,他恶狠狠的瞪着宋真! 宋真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 “像什么?” “像一条狗,一条只敢在一旁乱吠,却不敢上前咬人的可怜狗。” “你!”书生气得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 宋真冷着脸环顾一周:“你们先别笑,我不是针对他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狗鼠辈。”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群情激愤! “彼其娘之,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们!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宋真主动亮起腰间的鱼袋,警告他们,别动手啊,只要你们敢动手,我立即躺下去,不起来了,状告你们殴打朝廷命官。 书生们赶紧远离这货,妈的不讲武德! “晋阳王氏开办学院,旨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不是为了让你们这群负心人,高中及第!” “你们看不爽是?请问唐律有规定,士族就一定要将知识分享出来吗?没有?” “可是王家,他们做到了。你们呢?他们为了提高晋阳县民众的文化水平,不辞劳苦的开办了这家学院。” “你们这群狗鼠辈,有什么脸面去指责他们?就因为教学内容不利于你们科举?”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大喊:“没错!这位小郎君说得好!” “读书只为了科举?你们这群穷醋大,都读到女人肚皮上了?” “我刚刚学到了一句论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送给各位读书人。” 一群书生被民众骂的狗血淋头,最终灰溜溜的走了。 王鹤赶紧迎了上去,连忙致谢先生解围。 宋真无所谓的摆摆手,今日,他是来上课的。 狄仁杰比较羞涩,他虽然心动,但是一个人不太敢,于是将宋真拉了过来。 宋真在王家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三楼至善堂。 此处,早已坐满了学生,大多数都是寒门子弟,过来体验生活的,反正课时是按节收费,如果不喜欢,大不了下次不来了。 “守正,你来啦。” 宋真微笑的朝狄仁杰点头示意,他走到讲台上,并没有像别的学正,是坐着的。 坐着的反而是学生,这让众人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哪有人让学正站着,学生坐着的啊? 狄仁杰见其没坐,自己便跟着他,一左一右站在两边。 宋真是根据后世学堂,让王家制作了黑板和讲台。 所谓的黑板,其实就是一块白色岩石,王家找人定制了炭笔与擦布。 宋真先环顾一眼,发现竟然有半数以上是女子? 好家伙,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先咳嗽一声,用惊堂木拍了拍讲台,大声喝道:“诸位,要上课了。” 众人赶紧起身,深鞠一躬说道:“学正好。” “请坐。” 可是,没人敢做。 这时,有位女子奇怪道:“学正,你们不坐吗?” “既然你这么关心学正,那你便陪我们一起站着,其他同学,坐下!” 这一声,掷地有声,不少人下意识坐了下来,然后又马上蹦起来。 “怎么了?学正的话都不听了吗?让你们坐就坐,哪来那么多讲究?” 女子瘪瘪嘴,有些委屈。 “好了,由于你的行为让我们十分暖心,本学正奖励你,坐下。” 宋真清了清嗓子,先是询问学生:“诸位,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至善堂。” “很好,所谓至善,个人简单理解,便是良知。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回忆一下,从前有没有犯过错?” 众人低头皱眉,纷纷陷入了沉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诸位,人都是会犯错的,无论是大错还是小错,都是错。但是犯了错,就证明你是坏人吗?” “非也,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一种美德。” 宋真望向狄仁杰问道:“怀英,我问你。假如张三勾引李四的妻子,被王五撞见了,然而王五并没有如实告诉李四,因为李四有隐疾,禁不起刺激,那王五犯法了吗?” 狄仁杰愣住,这问题似乎有点 他默了默,随后说道:“其实王五知情不报,是犯法的。” 宋真愣住,这特么也犯法? 狄仁杰继续说道:“唐律有言:同伍(五户为一伍)及比伍(邻近的五户)见之,“当告而不告,一日杖六十”。如果对方犯的是盗窃罪和杀人罪,知情不报者,重则流放,轻则坐牢杖刑。” 宋真仍不死心:“不是,张三和李四妻子是道德问题,这也要说给李四听?” 狄仁杰摇摇头:“非也,和奸不是道德问题,本质上是犯法的,王五可以选择不告知李四,但是必须报官。” 宋真沉默了,看来不能以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古代的事。 他赶紧改口,嘱咐学生们不能说谎,做个诚实的好孩子。 他缓了缓,继续问道:“假如张三是名女子,她觉得走在她后面的李四是个登徒子,便诬告他非礼。李四辩解,然而张三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将周围民众都吸引过来,误导众人群情激愤。请问张三,该如何判刑?” 狄仁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能证实,李四事实上并没有非礼张三,那么张三的行为,就犯了诬告罪。” “《唐律疏议》第342条规定: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宋真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理解,就是张三诬告李四犯了什么罪,那最终结果,就是张三按照诬告对方的罪,判刑。” “张三向李四道歉行不行?” 狄仁杰义正严词的回复说:“不行!别说道歉,哪怕是赔偿也不能免责!” “那,如果张三得了抑郁症呢?” “什么是抑郁症?” “简单理解,就是心理疾病,她如今心情很不好,声称自己不想活了,求放过。” 狄仁杰听笑了:“犯罪已成事实,无论张三找什么借口,都无法免罪。” 懂了! 告诫小仙女,回到大唐后千万别搞那一套,如果实在忍不住了。 好消息是,没人能够网暴你。 坏消息是,你要坐牢! 坐在下面的学生们,对这种一唱一和,你问我答的上课方式,觉得十分新颖,情不自禁的陷入进去。 最神奇的是,他们居然可以提问?无论提出多么稀奇古怪的剧情,狄仁杰都能完美解答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宋真随手开门。 只见一位胥吏气喘吁吁的说道:“宋判佐,朝廷急信。” 第99章 李治有请,前往洛阳 听闻是朝廷急信,狄仁杰也好奇的靠了过来。 宋真打开一看,他不由得皱起眉。 没办法,这种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行字风格,有点不太习惯。 狄仁杰比他看得快,惊呼道:“圣人邀你入宫啊?” “啊?” “你看这一句。”狄仁杰用手指了指,“朕甚觉其才,特引守正入宫,为李唐曲制。” 那群学生听闻这句话后,不由得尖叫。 “我没有听错?那是圣人的信?” “天呐,咱们的学正居然有如此大才?能直接觐见圣人?” “说起去岂不是倍有面子?不行!我得赶紧介绍我好友过来!” 宋真愣了愣,好家伙,这下似乎玩得有点大了,为皇家作曲? 不行,我得好好构思一下,该用什么曲子。 也许有彦祖会问,为何不是圣旨邀请? 这次只是李治的个人邀请,不涉及官方,如果下圣旨的话,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而且,圣旨也不是随便下的,通常用作晋升、奖励、惩罚和封爵。 需要注意的是,唐朝的圣旨开头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是明清事情的叫法。 唐朝是开头两个字“门下”,因为圣旨是由门下省进行审核颁行。 由于此事太过震撼,很快便从王家学院传遍了晋阳县。 刚才被宋真调教的那群读书人在会春坊喝酒,项五愤怒的拍桌! “可恶,一个小小的判佐竟然能辱骂吾等!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啊,判佐不过是个八品官罢了,有何了不起的?” “他了不起,就不会在并州做一个小小的判佐了,有本事去洛阳啊?” 这时,隔壁桌传来了惊呼声。 “听说了吗?晋阳县出能人了!居然受圣人邀请入宫,为皇家作曲。” “谁啊?谁这么厉害?” “看见楼下舞台前方的牌子吗?正是那一位能人作曲的。” “阿弥陀佛?我居然能跟圣人听同样的曲子?” 项五的耳朵抖了抖,他心中大骇之时,却是想到,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与那位能人认识认识,结交一番,日后高中及第,在朝中好有人照应。 他默默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宋真,字守正。 当然,对于这件事情,兴奋的只不过寒门子弟罢了,太原王氏表示无感。 门阀大于天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起码在五姓七望的子弟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考取功名,并不是为了在李唐门下服务,而是为了证明自己。 在大唐,对国家的荣誉感很微妙,远不及后人。 不过,王鹤还是带着晋阳王氏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贺喜。 “恭喜先生,受圣人器重!” 卢杨急匆匆的跑过来王家学院,他的老脸由于剧烈运动,浮现出红晕。 “守正,听说圣人邀你入宫?” 宋真惊愕:“你怎么知道?” “外面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啊?” 宋真眯起眼睛,望了下王鹤,一想便知,是这人搞的鬼。 王鹤如此行为,其实是为王家学院造势。 普通民众一听,王家学院有个学正居然进过宫,是天子门生,这广告不就打起来了吗? 王鹤被他盯得有些难受,确实是他安排人散播出去的。 宋真俯下身子,在王鹤耳边淡淡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 不经同意,搞得天下人皆知,说实话,宋真有点生气了。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再追究也没有用。 倘若如今划清界限,便显得自己毫无气量。 王鹤老躯一颤,他表情僵硬的回道:“王某,永记先生恩情。如先生日后有需要王家办的事情,在所不惜。” 宋真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的离开。 漂亮话谁不会说?关键得看你们做出的行动。 从筹备王家学院,宋真便帮助王家出谋划策,无论是建校理念,还是校内设施,课程安排,以及学院校规等等,全都是仿照着后世进行的。 后现代的教学理念,就是比古代的先进,这一点毋庸置疑。 宋真也没有照搬后世,其中有做过很多本土化改革。 经过一天的试运行,看起来晋阳县民众对新奇的学院制度,接受度还算比较高。 其实大唐也有官学,分为直系和旁系,可以理解成为本科和专科。 官学的学生,可以免县考,直接进入省试。 能进官学就读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五品以上大臣子弟,这就是做大官的特权。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的徇私舞弊。 着名花间词鼻祖温庭筠就是当时着名的“枪手”,年年都去科举,现场为多个考生作词作赋,人称“救数人”。 但由于他得罪权贵,他代笔的人考上了,结果他自己特么没考上,后来终于上岸,又被老六举报他曾经帮人作弊,导致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贬。 离开王家学院后,狄仁杰上前询问道:“守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立刻啊,并州离洛阳那么远,不知道要走多少天呢。” 狄仁杰眼神黯然的低下头,突然没有守正君在身边,有点不太适应。 “我把田七留在你身边。”宋真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狄仁杰却摇摇头说:“我不要。” “听话,田七武功不及我,留在你身边,还能保护一二。而且,田七的女儿宋若水,还在并州呢,你忍心让他们两个分开吗?” 狄仁杰:“” 宋真连夜回到府内收拾细软,顺便安排一下田七,让他跟在狄仁杰身边,就像跟着我一样。 田七原本是打算随宋真一起前往洛阳的,却被拒绝了。 “干爹,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真抱起小若水,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很快,一个多月。” 卢刺史听闻宋真动身这么快,他连夜安排了十个胥吏全副武装跟随他。 再加上宋真府里的三个警卫员,一行人连夜离开了并州晋阳县。 宋真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跑路,是因为从狄仁杰占卜结果得知,李梦婷很有可能就在洛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寻找李梦婷的转世之身,成为了他在洛阳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选哪首曲子,他已经想好了。 原曲的创作经历他不知道,不过曲名可以从天可汗的某首诗中找到出处。 最重要的是,曲风特别符合李世民的一生。 第100章 偶遇山贼? 宋真离开的第七天,想他 狄仁杰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前,在发呆。 最近并州天下太平,别说命案了,就连盗窃案都没有发生。 天底下,哪有天天死人的啊? 自从宋真离开之后,天下更太平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能乱想,一想,就极有可能会发生。 狄仁杰见到刘陆柳急匆匆的出门,他好奇的问道:“刘判佐,有事吗?” “汾州发生命案了。” 狄仁杰听闻后,眼睛一亮,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来活了。 他出门,随口喊道:“守正,该出发了。” 结果,刘陆柳眼神怪异的望着他,提醒道:“狄法曹,宋判佐已经离开一个七曜日了。” “”对哦,他走了。 狄仁杰缓过神来,无奈的自嘲笑笑,随后骑马而上。 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赶到案发现场。 晋阳县距离汾州,足足有80多公里,这是后世的距离,按照大唐的山路来计算,恐怕不止。 狄仁杰走进一间茅屋,他开口询问道:“说一下案情。” “回法曹,是这样的。前日,有一名老妇人吊死在房梁上,目前凶手已伏法。” “凶手是谁?” “死者的儿媳,韩七娘。” “尸格有吗?给我看看。” 胥吏将一份纸递给他,狄仁杰看到的第一眼就不由得皱起眉。 【死于绞。】就这样?无了? 狄仁杰开始怀念起那个男人,有他在自己身边,对案件侦查,提供了很多帮助。 光是验尸专业那一手,就足以秒杀这群什么所谓的仵作。 “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 两天时间,老妇的尸体已经开始微微肿胀,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 狄仁杰习惯性的戴起宋真送给他的口罩,还有手套,走到尸体旁边。 他有样学样,跟着宋真的验尸思路走。 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从大到小,一一排查。 “死者的脖颈处,确实有绳子勒痕。” “可是,其他地方看起来完好无损啊,连一块红印都没有。” “尸体颜色属于正常的黄白,不像是中毒身亡。” 狄仁杰抬起头疑惑的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她的儿媳杀死的?” 等等! 狄仁杰的目光,忽然瞥到了死者的手,他发现了端倪。 “走,去牢狱。” 宋真还在跋山涉水中,没有手机,他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只觉得,度日如年。 “那个,阿王,要不你跟我聊聊天?”宋真掀开帘子,对外面的警卫员说道。 “阿郎你想聊什么?”阿王是个木头人,平日里就不爱说话。 “算了。”宋真见到他的司马脸,顿时没了兴致。 他在马车里,无聊的转着笛子,突然一个踉跄,他猝不及防的摔倒。 “怎么回事?” 前方的胥吏紧张道:“宋判佐,前面有山贼。” 宋真先是在腰间绑上了武器,随后跳了出来:“妈的,这么倒霉,还能遇到山贼?” 只见前方大约有二十几人,凶神恶煞的拦住了前路。 为首的络腮胡男子大声喝道:“把钱财和马留下,我们可以放你们走。” 宋真换了张笑脸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好汉” 男人顿时皱眉:“你骂我?” 草,差点忘了,在大唐,只要带有“汉”字的称呼,都是脏话。 宋真赶紧改口:“这位壮士。你看我们的服饰,都是官府人,给个面子呗?” “官府?呵,劫的就是你们这群狗官!” 说着,二十几个山贼马上冲了上来。 “等一下!”宋真把笛子插回腰间,笑容消失了,“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其实,我武艺高强,我很厉害的。” “哈哈哈哈哈——”山贼们响起了愉悦的笑声。 就你这书生模样,还武艺高强?别太搞笑。 宋真眯起双眼,他将腰带解开,随手丢在地上。 然后,一把掀开了圆领袍,从腰间抽出一把鄣刀,用力丢出去。 刚好,就插进了一人的口中。 那个山贼痛苦的支支吾吾几声,鲜血不断的从口中溢出。 山贼们没想到,对面竟然敢动手?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 “杀了他们!”为首的络腮胡男子大声呵斥道,然后自己悄悄的退到后面。 宋真将胥吏手中的长枪夺了过来,横在肩上。 胥吏和警卫员顿时做好攻击姿势,准备迎敌。 但是没想到,宋真居然自己冲了出去。 路上,他回忆起前世那个做电影武替的表哥说的话。 “握枪,不露后把!所谓后把三尺为枪,就是将后手放在带脉的位置上,把你的腰贴住枪把,用身子去操控枪花!” 宋真快速的舞动长枪,将山贼们逼退,不敢靠近。 有人不怕死,拿着砍刀冲了上来! 宋真一挥枪,打到对方的手腕,让其吃痛,刀跌落地上。 “八极枪法的基本功之一!拦拿扎!前手伸直,用身子发力,敞肩为拦,扣肩为拿!转腰胯为扎!扎出去后,枪花为上下抖动才算是动作到位!” 宋真手里的长枪似乎有了生命般,快速的编织着枪花,让山贼们心生忌惮。 然后,他趁其不意,后脚一瞪,一借外力,起跳,转胯,右手松开,左手旋转用力,狠狠地刺向最前面的一个山贼腹部! “啊——”宋真大喝一声,用身子抵着枪杆,右手托枪,直接将枪头刺穿了对方身体。 后面还在傻站着的胥吏和警卫员都惊了。 好家伙,宋判佐,你来真的啊? 宋真持枪一路横冲,把后面的山贼都串成了一个肉串。 足足有两个半的山贼,身体被长枪刺穿! 其他的山贼慌不择路的退到后面。 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反抗,而且,还死了四个弟兄。 “老大,这” “撤!”妈的,遇到有真功夫的狠人,赶紧跑! 宋真踩住尸体,把长枪抽了出来。 “我说过了,我很厉害的,不要小瞧我。” 咻—— 宋真赶紧扭身,堪堪躲过了一支箭! 阿王跑过来用横刀挥舞挡下暗箭,他急切的问道:“宋判佐,你没事?” “我没事,他们就有事了,找个地方随便埋了。” 宋真把沾着血的长枪丢回胥吏,沉声道。 “咱们继续上路。” 不远处的山寨中,血流成河,全寨五十多名人口,无一生还。 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站在血泊中,冷漠的擦着刀。 “敢惹我恩公?” 第101章 抵达洛阳 汾州—— 狄仁杰来到牢狱中,他见到了那个凶手。 他还没开口,对方就直接交代:“这位郎官,我婆婆是我杀的,你别问了。” 等等,不对劲啊。 哪里会有这么老实的凶手?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绝对有问题。 狄仁杰蹲下来,只见一位美妇人双目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双唇止不住的颤抖。 “人不是你杀的,对?” 美妇人猛然抬起头:“都说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你为何要主动承担罪恶呢?” 美妇人暴走,揪住狄仁杰的衣领红着双眼吼道:“我是凶手!你为何就不信呢?” “凶手不会像你这个样子的。”狄仁杰笑着摇摇头,“我从你的眼中,看出了内疚、悔恨、自责,唯独缺少了杀人者独有的,释怀。” 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杀人的,只要对方死了,杀人者的目的就达到了,自然就会有释怀,不管结果如何。 胥吏将美妇人暴力推开,她跌倒在地上,不动了,眼泪却流个不停。 见其不愿开口,狄仁杰先行告退。 他要回村里,好好调查下她的底细。 韩七娘不是凶手,这是他从业多年的直觉。 只是直觉,还需要证据去验证。 “郎官,你问的可是韩四娘?她与她的婆婆关系很好的,对老人关爱有加,简直比亲闺女还要无微不至。” “韩四娘六年前便死了丈夫,她是个寡妇。” “听说她婆婆一直在劝她另嫁,可是韩四娘不愿意。”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她有孩子吗?” “以前有的,可惜早夭了,然后,她的丈夫出门捕鱼,再也没有回来。多半是死了。” 狄仁杰皱着眉离开,果然如他所料,韩四娘根本没有杀人动机。 一个主动照顾了婆婆六年的女人,婆婆劝她改嫁都不愿意,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凶手? 他回到现场,就是老妇吊死的屋中。 他刚进院子,便看到一把锄头随意丢在门口。 “案子是谁报的?” 并州第三位判佐,姓何,他回答道:“是,隔壁邻居,从窗户中看到了有人吊在上面,于是报了官。我们刚到现场的时候,只见到一把锄头掉落在院子里,然后韩四娘在里面。” “所以你们,就将她认定为杀人凶手?” “韩四娘自己也承认了啊。” 狄仁杰怒而拍桌,大喝一声:“荒唐!命案岂能儿戏?” “这” 狄仁杰指了指门外的锄头:“你们说,刚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见锄头掉落,说明韩四娘刚从外面农耕回来,那么请问,她有时间去害人吗?” “第二,房高九尺,绳挂三尺,老妇身长五尺有余。”狄仁杰将踢倒的凳子扶好,“你们且看看,是不是符合自缢?” 【唐朝一尺\\u003d307】 众人抬头一看,心里估算着,不禁神色一震,还真是。 “第三,我从尸体身上,没有找到任何伤口,衣物平整,如果真是韩四娘所杀,死者难道不会反抗吗?” “第四,死者手掌心处,有十分明显的绳子勒痕。伤痕颜色与脖颈处一致。你们且说,如果不是死者自己用手攀绳,会出现这样的痕迹吗?” 狄仁杰冷笑着环顾一眼:“这么明显的现场迹象,三天了,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仅凭别人一言,便武断的判定凶犯,没有一点该有的思考意识。” “你们并州总督府,从前就是这么办案的?” 这话说得有点得罪人了,何判佐低下头,表情阴霾。 并州距离洛阳,后现代的路线有420公里,他足足坐马车坐了十天才到。 太折磨人了,怀念高铁g 来到洛阳城门,他将信物和鱼符交给守卫,经过确认后,放行进入。 “这就是神都洛阳吗?”刚入城,宋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在原地。 这个时候还叫东都,在公元684年,武后临朝,才把东都改为“神都”。 只见宽敞的马路两边,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 人流很多,根本无法骑马。 巧了,上辈子宋真跟李梦婷在暑假时,来洛阳游玩过。 沧海桑田,宋真不禁感叹。 “谁又能想到,一千四百年以后的这里,会建起洛阳九龙鼎。” 而此时,只不过林立着普普通通的房屋。 “好像,我跟李梦婷是在这里拍了张照片?”宋真自顾自的走到一处屋檐下,抬头确认。 一想起过去,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宋真在洛阳,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好像就只有一个阎立本了? “你们先去市里寻间客栈。”宋真将一袋钱丢了过去。 唐朝,坊为居住区,市为商业区,坊中是不会有客栈的。 而且,不存在类似电视剧里,商住两用,沿街开铺的场景。 王五等人愣住:“那,宋判佐你呢?” 宋真笑了笑:“我?我自然是去会春坊啊,那里留了套雅间给我。” 能白嫖,为何要花钱呢? “明日卯时,在这里集合,一起进宫。” 宋真打算,先去拜访一下阎立本,好歹对方帮助自己解决了户口问题,还有推举他做官,这是一份恩情。 他沿途一路询问,终于问到了阎府的位置。 “居然是在平康坊里?有点意思。”看来阎尚书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平康坊与会春坊不同,至少在面积上就有巨大的差距。 不过,随着会春坊的节目演出,让不少青楼淘汰关门,公孙氏倒是吃掉了不少。 宋真牵着马来到阎府门口,他十分有礼貌的向警卫员打招呼。 “你好,我是来寻找阎尚书的,我叫宋真,字守正,麻烦通告一下,谢谢。” 说完后,他随手给警卫员分了一百文。 警卫员觉得这人上道,二话不说,赶紧跑进去。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警卫员十分遗憾的说:“抱歉了小郎君,阎尚书不在。” “哦?这么不巧吗?” “是的,阎尚书去了崔府。” “好的,谢谢你。”宋真微笑着行了一礼。 “如果阎尚书回来了,他有事想找我的话,就让他来会春坊。” “我在那儿等他。” “宋某改日再来拜访。” 第102章 那你可要记得来哦。 “请问,是宋郎吗?” 宋真刚到会春坊门口,其中一位雅奴便跑了过来,小声询问道。 他微笑着点点头,马上,便有人帮他牵过马。 “宋郎,里面请,我们东家早已守候多时了。” 宋真进门后,简单的扫过,发现洛阳的会春坊,是他目前见过最大最豪华的一间。 可想而知,会春坊在洛阳的发展,还算不错。 雅奴低眉献声:“多亏了宋郎的歌曲,我们在这几个月里,吃了有三个同行。” 原来如此。 后世歌舞风格与这个时代大相径庭,无论是从音律,还是节奏上,亦或者表现形式上,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十分新奇的听觉享受。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对文化无比宽容的唐朝,如果换做别的朝代,应该是行不通的。 “宋郎,为你准备的雅间到了,待会东家便会去找你。” “好,麻烦了。” “宋郎不必客气。有何吩咐尽管提出。”雅奴躬身退下。 她也想在雅间里面多呆一会儿,毕竟这是族里的大红人,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公孙氏的族长过来,也得恭敬的给宋真行大礼。 带人发财,如同再生父母。 宋真坐下,打量着房间,布置十分精美,甚至,有书法家为他做的《鹊桥仙》题字,并豪华的裱起来挂在墙上醒目的位置。 房间里的不知名角落,燃烧着檀香,这玩意可不便宜啊。 有钱真好。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宋真轻声唤了句:“请进。” 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但是宋真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女的。 男人与女人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喉结。 此女身材丰腴,肤色白皙,脸上还画着胭脂粉。 “宋郎,久等了。” 宋真好笑的说:“行了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女的,端着嗓子说话不累吗?” 对方的神情明显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她完全没想到,宋真竟然能分辨得出? 她好奇的询问:“宋郎何以见得?” 宋真用手点了点咽喉处:“还有,你的声线。” 但凡是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正常男人,来到古代,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女扮男装的。 喉结、额头、鼻梁、骨架、面板轮廓、须发、皮肤稚嫩、胸脯等等这么多身体特征的区别,最明显的,不外乎是声线。 无论一个女的怎么伪装,最底层的发音是很难模仿的,更别说在古代,不存在专业伪声的学习过程。 别拿特殊个例去否定普遍规律。 如果看不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强行剧情需要,给男人降了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机智的宋郎。”女子苦笑道,“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公孙卿。宋郎可以叫我卿儿。” “我还是叫你公孙娘子。”本来想叫公孙姑娘,但是“姑娘”一词,在明清时才出现。 公孙卿将账本拿过来,让宋真过目一下。 宋真只是随便瞧了眼总数,好家伙,突然在十天内暴涨了一百贯? 十天一百贯,这是什么概念啊?已经不能以抢钱来形容了,这特么是在印钞票! 大唐宰相月俸才6500文,当然,这只是部分收入。 “宋郎不继续看看吗?” 宋真摇摇头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们,是聪明人。” 公孙卿点点头,如今平康坊的雅奴已经在四处打听宋真的下落。 平康坊的幕后老板,应该是有背景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收到风,知道宋真要来。 公孙氏自然有了危机感,如果宋真后续不选择与他们合作,对于会春坊来说,是灭顶之灾。 “宋郎打算在洛阳待多久?” “看情况,完事了就走。”宋真咧嘴一笑,“可能,也不走了,说不好。” 公孙卿拱手行礼:“那卿儿便预祝宋郎,平步青云。” 宋真扭头望向窗外,丝竹声,声声悦耳。 此时外面,正演奏着《穿越时空的思念》。 他忽然心有所感,起身走出门外,回头问道:“请问,我能上台吗?” 公孙卿轻笑:“自然可以,甚是欢迎。” 宋真前脚刚走,阎立本便回到了府内。 守门的警卫员见状,赶紧汇报:“阿郎,刚才有个名叫宋真的男子,来询过你。” 宋真?阎立本顿住了脚步,他急切的问道:“对方可是,字守正?” “正是。他还说了,如果阿郎回来有事要找他的话,可以到会春坊寻他。” 阎立本脸上大喜,他把跨了半步的脚收回,连门都不进了,转身上马车。 “去崔府!快!” 五姓七望的女子,一般不能出门,可能就是为了避免女子自由恋爱,影响到家族联姻。 阎立本花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崔秋华放崔梦竹出门。 “老师,你是说?他来了?” “没错。如今他在会春坊。” 听闻这个地方,崔梦竹不由得皱起眉,她虽然没有从史书里听说过会春坊,但是她知道鼎鼎大名的平康坊是个什么地方。 “他怎么会去那种场所呢?”在现代人的固有理念中,青楼就是烟花之地。 阎立本看见她的表情,便知她胡思乱想,他稍微解释一句:“宋郎是个性情中人,他的为人,老夫信得过。” 崔梦竹抿抿嘴,没有回话。 宋真走上台,台上的乐伎立即停止演奏,起身行礼。 观众们在疑惑地望着他。 宋真走到古筝前,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心里很乱,心跳得很快。 刚才与众人分开时,他安排了王五前去打探崔府的位置,打算在皇宫之事结束之后,再去崔府拜访。 并且,他的包裹中,有两封信,分别是崔秋芳和卢杨为他写的。 这是他进崔府的信物。有这两封信,崔府家奴不会为难他。 他要进去亲自确认一下,崔梦竹到底是不是李梦婷? 宋真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和李梦婷看《西游记》的时候,当时他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参见女王陛下。” 这一声,惹得李梦婷嗬嗬直笑,她抬起头,轻轻地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娇声唤道:“御弟哥哥。” “嘶——好肉麻哦。” “我也觉得。以后还是不叫了。”李梦婷深表同感的点点头。 “你说,我们会有来世吗?” “怎么可能有?我可是无神论者!” “那好,下辈子我跑路了,我去找别的美女。” “你敢!下辈子,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李梦婷扬了扬小粉拳恶狠狠的说道。 “嘻嘻,那你可要记得来哦。” “既想今生,也想来世。” 念及至此,宋真睁开双眼,他修长的手指动了。 第103章 御弟哥哥,别来无恙 “这曲子好像没听过?” “确实是新的,会春坊又有新节目了?” “好像没有预告啊?” 会春坊只要有一首新曲子,都会提前预告几天,留给乐伎学习的时间,并且勾起客人的期待。 可是,这一次怎么会不一样呢? 难道说? 有人突然想到,上面弹奏筝的小郎君,不会就是那一位? 独立创作了十几首新派音乐的顶级天才,宋真? 但随后一想,别太荒谬了,能写出这么多情感如此细腻的曲子,怎么说也是一个有人生经历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儿情》这首曲子,与之前的曲风完全不一样。 既不像《穿越时空的爱恋》有一股浓烈的悲伤,也不像《双面燕洵》那般轻快,更不像《金风玉露》般情绪递进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首曲子具有十分丰富的曲调,不是那种实际上只有一段小旋律反复演奏。 曲罢,有观众好奇的问道:“小郎君,请问这首曲子名字是” 宋真眨眨眼,他缓了缓,开口说道:“此曲名叫《女儿情》。”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了,曲名一出,情感不就一下子蹦出来了吗? 众人仿佛看到了,在眼前有一个女子,面对爱郎时的复杂心态。 复杂在哪,他们不知道,只觉得,其中一定有故事。 可惜苏轼生在380年后,不然,他们一定会联想到《赤壁赋》里的一句。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宋真单曲循环,观众们每听一次,便有了新的感受。 “阿郎,到了。” 崔梦竹提起裙摆,马上冲出马车。 “哎,这位小娘子。”会春坊的雅奴阻拦不及。 在大唐,虽然偶尔也会有女子进青楼,但是极少。 凡是女子进入,一般都会盘查一番,就担心是过来捉奸的。 崔梦竹双手提着裙摆,快速奔跑在走廊里。 突然,她顿住了。 是那首曲子! 她回忆起前世两人的甜蜜,还有被命运捉弄,天人两隔的心痛,百感交集,汹涌上喉。 她慌乱的擦了擦眼角,随后整理下衣物,戴上白色面纱。 她站在台下,美目一直停留在台上的那位男子身上。 忽然,她好像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她担心,他会不会忘了自己? 不行!哪怕是他忘了!我也一定要让他想起我! 想起我们的过去! 于是,她等到副歌部分节奏响起,缓缓的走上台,开口唱道。 “悄悄问宋真,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叮—— 琴弦,断了。 他的心,乱了。 宋真猛然抬头,循着歌声望去,只见一位高挑女子,正痴痴的望着他。 “御弟哥哥。”崔梦竹红着眼睛,盈盈一笑,“别来无恙。” 宋真怔怔的站起身,不小心踢到了筝,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慌乱的整理下身形,随后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阎立本刚好来到,他看见这一幕,欣慰的笑了。 “好了啦,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怕人笑话。”崔梦竹仰起头,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诸位观众是懵逼的,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 见到两位年轻人牵手进入雅间,阎立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雅奴,上点好酒好菜!”今日高兴,他打算一醉方休。 宋真是他极其看好的年轻人,崔梦竹又是他最欣赏的关门弟子。 如果抛去两人的身份差距,他自然希望看到两人结合。 雅间刚关上门,崔梦竹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你这么猴急干嘛?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如今的模样?” 宋真茫然:“这有关系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的灵魂万里挑一。以前的你,也不算是美女啊。” 崔梦竹的粉拳锤在了他的胸口,似笑非笑道:“你终于是说出了心里话?” 宋真尬住了,他讪讪的说:“没有没有,一时口误,老婆别生气。” “哼!”崔梦竹轻轻解开了面纱,刹那间,宋真愣在原地。 她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可是下一句让她破防。 “老婆,你怎么长得这么未成年,呃不对,这么可爱,让我顿时有种错觉,我好像是在犯罪?” 崔梦竹咬牙切齿的,臭男人! 随后,她换了副表情,楚楚可怜的说道:“张显宗,我牙疼。” 宋真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等等,你可别吓我。” 崔梦竹笑意连连的打量着他,把脸凑近磨蹭了下。 “你哭了?” “我没有!” “你撒谎!你明明就有哭了!” “啊对对对,女王陛下说的都对。” 宋真将她拉到桌子前坐下,开口询问道:“好了好了,咱别闹了,你先说说你这一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崔梦竹?” “没错,这副身体出生在清河崔氏,是崔氏第27代孙。” 宋真痛苦的捂头,妈的,怎么是清河崔氏啊? 麻烦了麻烦了! 他宁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这样的话,两人结合就会顺理成章。 崔梦竹疑惑地歪头望着他:“怎么了?有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我如今这副身体的身份,只是一个落魄寒门子弟,而你是五姓七望之女。” 崔梦竹无所谓的笑笑:“没事,大不了我像祝英台一样,跟你私奔好了。” 宋真猛然抬头:“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学祝英台,跟你这个梁山伯私奔!” 宋真拍掌:“对哦!我知道了!”他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目前手里的筹码有,第一个是范阳卢氏二房话事人卢沭的支持。 卢沭十分欣赏他,并且感谢他对儿子卢杨仕途的帮助,本来是想介绍北祖二房的女子给他的,但是宋真不要,只能先留个人情。 第二,便是卢杨夫妇的支持,特别是崔秋芳,她整天想着介绍侄女给宋真,并且她可是崔梦竹父亲的阿姊,有她的帮助,应该没多大问题。 第三,便是太原晋阳王氏的发声支持。 第四,还没发生,但是大概率可以成功,那就是得到皇家的支持。 当然,这里有小概率可能会存在一个变数,万一让他迎娶公主成为驸马怎么办? 只是极小的概率,他必须得未雨绸缪。 不过,宋真回顾历史,如今是656年,高宗李治只生了三个公主,安定思公主早夭,太平公主又没出世,只剩下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她们的母亲是萧淑妃,随着萧淑妃的陨落,两位公主被打入冷宫。 也就是说,李治哪怕是有心让宋真做驸马,武媚娘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至于宋真为何如此有信心,只能说,李治是无法拒绝那首曲子的。 “但是,还不够!我得为自己再加点筹码!” “把士庶不婚这个腐朽制度提前几十年打破!” “相信,朝廷一定很乐意见到这一幕。” 宋真最大的筹码,是来自一千四百年后的文化瑰宝! “清河崔氏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能让你们身败名裂!” 第104章 进宫面圣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啊?老婆。” 宋真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姓名没变,可是她变了啊。 崔梦竹柳眉微蹙,说实话,突然改头换姓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叫我念真。” “念真?”宋真愣住,好家伙,这念真的意思,不就可以解释成为思念宋真吗? 崔梦竹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我刚醒来接受记忆的时候,也惊了一下。”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宋真打断她的话,把脸凑过去:“来,啵一个。” “讨厌,你这人好没正经。” “你不就是喜欢我不正经吗?” “哼!”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宋真摆正了脸色说:“老婆,你先回家。” “为什么?” “明天我要进宫了,而且,不知道会待多久。” 崔梦竹冷笑:“好啊,你可别给我拐了个公主回来。” “不会的,我算过了,李治的女儿都太小了,不合适。” 崔梦竹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小声说道:“等你出宫后,记得,一定要来我家提亲。” 宋真捏了捏她的琼鼻:“放心。我会给你家无法拒绝的豪华聘礼。” “那我走?” “走。” “真走了啊。” “再不走,就要宵禁了。” “万一,我后面出不来怎么办?你就不怕吗?” “不怕,我武艺高强,硬闯,也要把你带出围城!” “”崔梦竹无语,这直男,嘴巴就不能甜点,还是跟上辈子一样。 等到两人离开雅间之后,迎上了阎立本。 “完事啦?”对方的笑容,有些暧昧。 宋真微微一笑,躬身行叉手礼:“属下,拜见阎尚书。” “好。”阎立本欣慰大笑,就感觉崔梦竹是他女儿一样。 “日后,如果有何困难,尽管来找我。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阎立本在朝中还是有点人脉的,而且他为人豪爽,几乎没有政敌,最重要的是,他深受李治喜爱。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总章元年(668年),检校右丞相,册封博陵县男。 有人认为他不务正业,配不上宰相一职。 然而,阎立本为大唐做出的贡献,抛开传世丹青不谈,大明宫就是他设计和营造的,不比那群整天将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读书人有成就? 正所谓大智若愚,看起来,阎立本似乎是一个只会画画的粗人,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透这个世界。 宋真再次一拜,将两人送出会春坊。 崔梦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望着他。 阎立本为了避嫌,没有与崔梦竹同坐马车,而是自己骑马。 离开前,她大声喊道:“你要记着,一定要来我家提亲,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好。”宋真点点头,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梁山伯,你也不是祝英台,我们,只是我们自己。 第二天卯时,宋真和王五他们集合。 “崔府的位置问到了吗?” “阿郎,在洛阳城西南处。” “好。”宋真默然的点点头,一个跨步上了马。 来到紫微城门前,被皇宫门前的左右监门卫拦住,要求出示证件。 宋真将鱼袋和李治的信交给对方,随后放行。 “你们,不得进入,只允许他一人。” 果然,王五等人被拦住了。 “你们,先回客栈,我完事之后,会去找你。”宋真将三两金子丢给他们,这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吃宿费用。 王五等人呆呆的望着宋真进宫,再低头一看。 好家伙,三两金子?这可是三两金子啊,一两金子约等于6贯。 别说住一个月了,哪怕是一年都足够了啊。 “阿郎,可真大方。” “阿郎是有钱,但是咱们也不能乱花啊。” “是的,阿郎给我们这么多钱,是信任,咱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宋真被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带领入宫,一路上无聊,他好奇的问道:“敢问如何称呼?”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腰间的华丽环首刀。 好家伙,千牛刀!这可是守卫在君主身边的高级禁卫,千牛卫啊! 宋真赶紧说一声:“失敬失敬。” 对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姓尉迟。” “!” 当然,宋真不会脑残的以为,眼前这位大哥是《神都龙王》里面的尉迟真金,只能说,这是历史的巧合。 紫微城很大,两人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经过重光门之后,来到东宫。 尉迟千牛卫走到宫殿外,向寺人(太监)禀告,寺人望了眼宋真,于是转身朝里面唤道:“陛下,宋真来了。” 宋真这个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尼玛,人生第一次面见皇帝,腿不发抖已经算是大胆了。 毕竟,古代的皇帝不像后现代的大官,稍有不慎,错言一句就是人头落地。 寺人尖着嗓子说:“这位郎君,跟阿奴过来,陛下有请。” 宋真微笑着回了一礼,对方见他这么有礼貌,好感度+1。 寺人拉开宫殿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到宋真进入后,轻轻合上。 进门后,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只见李治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前,埋头批改奏折。 “臣,宋真,参见陛下。”宋真九十度鞠躬,行了个叉手礼。 “微臣”的说法,在唐朝是没有的,从宋朝开始。 李治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随后笑道:“来啦,并州至洛阳,路途遥远,辛苦了。” 宋真在心里松了口气,看得出来,李治这个皇帝,还是挺不错的。 “谢陛下关心。” “来,坐。”李治将其引导到隔壁房间。 宋真站在门外,等到皇帝先进,他才进去。 “媚娘,宋真来了。” “是吗?” 宋真抬起头,只见一位风姿绰约,姣好面容,眉目间颇有英气的女子,步步生莲走来。 他不敢多看,躬身行礼:“臣,宋真,拜见皇后。” “不必拘束。” 宋真被宫女拉来一个椅子,与皇帝皇后对面而坐,他心里在想,好家伙。 “朕,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听你创作的曲子。” 宋真微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所以,朕想着,让你现场创作一曲。” “请问陛下,有主题限制吗?” 李治噎住,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宋真笑道:“如果陛下没有限制的话,那臣,就自行发挥了。” “曲名《浮光》。” “灵感来源于天可汗《芳兰》诗中的一句,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 第105章 检校协律郎 “守正,你需要朕做什么?”李治一听到曲名和出处,他顿时有了兴趣,恨不得宋真第二天就将曲子排出来。 “陛下,可能要用到内教坊。” 大唐的教坊被誉为皇家音乐学院,里面的乐工都是整个国家最出色的。 宋真没有打算将会春坊的乐伎拿进来。 能开兰博基尼,谁愿意开拖拉机呢?虽然兰博基尼就是做拖拉机起家的。 李治点点头:“这样,朕任命你为内教坊检校协律郎,全权负责安排内教坊的乐工,配合你的工作。” 检校一职,在大唐通常有三种含义。 第一种是品级高的官员兼任品级低的官职,例如长孙无忌以太尉(正一品)检校中书令(正三品),获得实权。 第二种就是官员需要临时负责本职以外的工作,宋真就是这种情况,再例如《神探狄仁杰》里的李元芳,是检校千牛卫大将军,唬人用的,属于名誉职务,并无实权。 当然,李元芳是电视剧虚构的角色,历史上并不存在。 第三种,到了唐后期,基本上是重臣高官的私人幕僚,为其赋予政治身份方便活动。但是不可能有实权,就以检校兼任虚职。例如杜甫便是检校工部员外郎,实际上,他一辈子都没去工部上过班。 宋真起身行礼:“谢主隆恩。” “行,你去忙。” 宋真再向武媚娘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李治赞叹道:“想不到这个宋真竟如此年轻,而且一表人才。” “怎么?陛下心动了?”武媚娘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 “呵呵,那倒没有,毕竟只是个搞音乐的,具体还得再看看实际。” 上一个搞画画的阎立本,如今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谁能保证,搞音乐的宋真,就没有机会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呢? 宋真离开东宫,在寺人的引荐下,来到位于紫微城西北方的百戏堂。 百戏堂,顾名思义。 此处供养着内教坊的乐工。 通常来说,内教坊的乐工是住在雒城西门外的,今日不太一样,在宋真来的时候,便被李治提前安排众人集合在百戏堂了。 寺人先是环顾一周,尖着嗓子大喊道:“此位是检校首席协律郎,圣人亲自任命的,接下来的日子,各位务必配合他的工作。” “如有不从者,不用杂家多言了?” “是。”一百五十多位女乐工低头应道。 等寺人离开之后,她们好奇的打量着新来的人。 她们在窃窃私语:“这位小郎官长得好生俊俏,而且,很年轻啊。” “这么年轻就能做首席协律郎的吗?” “不过是检校一职,能否长任,还得看他的本事。” 协律郎一职,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担任的,必须既懂文学又有音乐才能。 通晓音律的大诗人韩愈、李贺等,都曾担任过协律郎一职。 宋真将众人的目光放在眼里,他微微一笑,先行礼:“各位,我叫宋真,字守正。” “接下来的几天,由我为大家排练曲目,希望各位配合。” 【大家:和皇帝亲近之人或其近侍称为“大家”。】 众人一听,都叫“大家”了吗?说明这位小郎君,与圣人的关系匪浅啊。 不过,看得出来,依旧有人不服气,大家都是在音乐领域上,数一数二的存在,心高气傲很正常。 “内教坊有多少种乐器?” 天仙姑娘笑着回答道:“咱这有燕乐用到的笙、笛、琵琶、箜篌、筚篥、羯鼓、方响,当然,民间常用的琴、筝等,我们也是有的。” 宋真点点头,他穿过人群,望向后面摆放着的各式各样乐器。 突然,他眼前一亮,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木架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方响,也叫铜磬。” 原来如此,这不就是小型的编钟吗? 方响多用玉片、铁板等组成,分上下两层悬挂,以厚薄定音高,用小铁锤敲击。 宋真先是尝试着敲击一下,将每一块玉片的音高记在心里。 然后,众人惊了! 第一次玩,就能敲击出完整的音乐? 等等,这首曲子似乎在哪里听过? 天仙姑娘惊呼道:“这是那首《穿越时空的思念》?” 她非常喜欢这首曲子,曲中淡淡的忧伤,让她这个怀春少女十分向往,她也曾经想过将其改编成方响版,可是,她遇到了终极难题。 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过渡每一段音频,简单来说,就是和谐转场到下一段音律。 大家认真听吉他演奏的时候,就会发现通常在承上启下的时候,乐手会有一段交替拨弦弹扫的过程,这就是过渡音。 天仙姑娘无论如何创作,始终没有那个味道。 但是宋真做到了,没有一个过渡音是多余的。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原曲创作者? 接着,宋真拿起一根筚篥(bi4 li2),筚篥在后代,是一种接近失传的乐器,吹奏方式类似箫,属于双簧管乐器,音色大概像是没那么躁的低沉版唢呐+二胡。 唐代杜佑撰《通典》中说:“筚篥,本名悲篥,出于胡中,其声悲。” “这根筚篥,是谁的?” 天仙姑娘红着脸说:“我,我用过的。” “不介意?” 人家好想说介意,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心里想着,送你好了。 宋真见她表情便知心事,随后轻轻放下,转而走到另一个乐器。 他尝试了大概有五六种乐器演奏《穿越时空的思念》,把众人都看麻了。 上一个精通各种乐器的人,是天仙姑娘,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她。 天仙姑娘无奈的摇摇头:“吾不及他。” 她与他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是公式化演奏,而他,却是能创造改编的。 宋真的表现,让一百五十位教坊乐工心服口服。 一般来说,一个人终其一生,能善用一种乐器,已经是天才,所谓术业有专攻,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天仙姑娘一样,学得那么杂。 “好了,闲话少说,咱们正式开始排练。” “我安排一下,方响二十人,大鼓十人,笛子五十人,筝二十人,琴十人,羯鼓十人,锣二人,打板十人,剩下的就弹琵琶。” “请各位乐工,出列!” 大唐交响乐团!正式启动! 第106章 偶遇薛正清,果然没好事 后来的日子中,宋真往返于阎府与皇宫之间。 他老是泡在青楼,被崔梦竹说了,阎立本见状,邀请他入驻阎府,反正房子多,住不完。 而且,方便两人日常约会。 崔梦竹出门的次数逐渐变多起来,经常以去寻找老师学作画的借口跑出阎府。 实际上,跟宋真在阎府约会呢。 宋真在一旁吹着笛子,她在另一边写生。 在阎府的人眼里,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把阎昭平羡慕坏了!说好的一起做单身狗呢?你倒好,先找了老公! 呵,女人。 宋真平日里与阎立本一起骑马入宫,忙到未时便溜,理由是乐工也是打工人,需要休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就在今天,宋真刚从紫微城宫门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大理寺丞薛正清。 “宋郎?” “薛寺丞?”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真感觉对方的眼神怪怪的。 “你到洛阳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啊?” “这不是不知道你在哪吗?” “看来是没把我当兄弟了。” “哪里哪里。” 薛正清下马,一把搂过宋真的肩膀,小声说道:“你来得正好,这边有具尸体需要你帮忙验一下。” 草,就知道遇到你这逼没好事。 宋真无奈的叹了口气:“带路,我先声明,我只负责验尸,不负责查案。” “那是自然,查案本就是大理寺的工作嘛,你只是外援。” 等等,大唐有外援的说法了吗? 薛正清在前方带路,宋真骑马后面跟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宏伟的建筑门前。 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大理寺】 “宋郎,请进。” 薛正清跟门口侍卫交代一句,带人进去。 刚进门,他就大呼小叫:“各位,看看我带来了谁?” 突然,冒出三个人,犹如见到了亲爹。 “哎哟,这位就是老薛常常挂在嘴边的小神探,宋守正吗?” “快快有请!” 宋真眯起双眼,他从他们的表情神态能够猜出,这件案子一定是个悬案。 大理寺办案,不能有悬案,而且,是有查案时间限定的。 如果做不到,轻则扣钱,重则罢免。 “各位寺丞,大概跟我说一下案子。” 薛正清收起笑容,正色道:“前段日子,在紫微城洛城西门处,施工建造的时候,挖出了一具无名骸骨。” 坏了,居然是在皇宫附近挖出来的?按照古人迷信的想法,这是不吉利啊。 凡是涉及到皇家,都不可能是小事一桩。 “如今最大的难题是,我们无法确认死者是谁,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一头雾水。” “甚至,我们连对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圣人给我们下的指令是,务必在半年之内查出真凶,严惩不贷。” 这个严惩不贷就很有意思了,一语双关。 站在薛正清身边的另一位寺丞脸色十分憔悴,他叹息道:“原本,咱们听老薛说,你擅长验尸,便想着,让大理寺卿将你从汴州请过来。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段寺卿那时候为了毕正义的事情,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边。” 宋真思忖了一下,大概率是因为王义方的案子,导致正义的大理寺丞毕正义在狱中被李义府逼迫自缢。 此案一出,虽然李治明面上没有惩罚李义府,但是,事情起源于大理寺贪赃枉法,大理寺丞几乎全被换了。大理寺卿段宝玄因为举报有功,所以没有被责罚。 薛正清由于当时不在长安,这才躲过一劫。 但是,这样一来,以前负责查案的大理寺丞被革职,让这桩悬案更加难以入手。 “尸体在哪?” “宋郎,这边请。” 六个大理寺丞左拥右护的将宋真带到地下义庄。 薛正清掀开白布,只见一副清洗干净的白骨,躺在面前。 宋真定睛一看,这具骸骨,血肉尽失,看来已经深埋地下至少有两年了。 一般,埋于土中的尸体,经过两到三年,白骨化过程即将完成。 如果土质干燥,有时需要七到八年,才能全部白骨化。大约十年后,尸骨才会脱脂干涸。 “挖掘的时候,有没有棺椁?” 站在薛正清身边的大理寺丞回答道:“没有没有,当时是工人意外发现的,裸露在泥土里。” 宋真点点头,他首先检查头骨有无暴力破损的痕迹。 这其中有变数,有可能在工人挖掘的时候破坏到,也说不定。 宋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个时辰,旁边的六位大理寺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 “表明上看不出来死因。”由于暴力挖掘,骨骼表明有很多痕迹,甚至残缺不全,难以辨认。 “啊?这,怎么办啊?”薛正清人傻了。 “死者,大约是一位二十岁,女子。”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众人大惊! 他们从骨架大小,能推断出是一位女子,可是,宋真连死者年龄都能知道? 这也太神奇了? 宋真轻笑着,他拿起一块耻骨,向众人展示:“大家请看,此为耻骨。” “可以从耻骨联合面的磨损程度,大概判断出死者的年龄。” “怎么看?” 宋真环顾一周,询问道:“有没有别的骸骨?” “有有有。”某位大理寺丞赶紧跑过去寻找。 宋真将两副白骨的耻骨拿出来对比,给他们看。 “你看,年轻人的耻骨,凹槽会较多较深,人老了,随着行动增多,耻骨联合面会被磨平。” “这一块耻骨,是弱冠之年的,而这一块,则是花甲之年。” 薛正清发出尖叫声:“吾之娘也!神了!那具白骨的案子是我负责的,死者还真是花甲老人!”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薛正清捧吹宋真有多么多么厉害,他们会不以为然,认为老薛在吹牛逼。 然而现在,亲眼所见,不得不服! 薛正清拧眉:“不对,即使知道了死者年龄也没用啊,咱们不知道她的死因,更不知道她长相如何。” 还是一桩无头案。 众人马上从喜悦中泄了气。 而宋真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或许,她能帮上忙。 “各位,我先回家一趟。” “宋郎,你别走啊,你走了咱怎么办?”薛正清可怜巴巴的拉住了他。 宋真轻笑道:“我回阎府,请一个外援,一个时辰后回来。” “对了,走之前,我先安排你们蒸骨。” 第107章 你会刻骨画像吗? 宋真将《洗冤集录》里的蒸骨法提前问世。 他先安排大理寺丞寻到一处火坑,里面放满燃烧的木炭,随后,将酒糟和醋浇在木炭中,把火浇灭。 再在上面放置一个凉席,将白骨放在凉席上蒸。 在白骨表面,继续淋上酒糟和醋,最后用草席盖上。 众人茫然的看着宋真的行为,不知所意。 “宋郎,你这蒸骨,不会是想拿回去吃?” “” 宋真懒得解释,他随意说道:“我先走了,一个时辰后回来,记住,你们务必要在附近时刻观察,不可让草席燃烧起来。” 薛正清跟在后面,宋真回头拧眉说道:“怎么,薛寺丞不相信宋某?” 薛正清讪讪的笑着,神色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说实话,他的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宋真一去不回了。 那里可是阎尚书的府邸,他们怎么敢闯进去请人呢? “老薛,你说,宋郎去请谁啊?” “不知道。” “难道,将阎尚书请过来?” “应该不是,阎尚书怎么可能会来?” 四个大理寺丞唉声叹气的蹲坐在原地,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宋真身上了。 宋真快马加鞭,二十分钟不到,便赶回了阎府。 崔梦竹早早便在阎府等他了,见他回来,甜甜一笑:“下班啦?老公。” “嗯,但是没完全下班。” “?” “先别问为什么,你随我来。” “干嘛?”崔梦竹警惕的望着他,不会又想做坏事了?这里可是阎府啊,万一被人发现了,多不好意思啊。 马车上,宋真直勾勾的盯着她,把人家瞧得头皮发麻。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噗——” “你特么,还真放屁啊?狗男人!”崔梦竹脸色一变,粉拳往他身上招呼。 她想起来前世,有一次宋真说给他买了个小礼物,两人把被子盖在头上,然后 这个狗男人放了个屁,还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差点没熏死她! 宋真忍俊不禁:“没放,那是腹语。” “哼!”崔梦竹拱了拱琼鼻,没闻到什么味道,她冷哼一声,嘟起嘴别过头去。 “老婆,你真可爱!”宋真见状,捏了捏她的脸蛋。 崔梦竹嫌弃的用手拨开:“说正经事。” 宋真收起嬉皮笑脸:“老婆,我记得你有一个表哥,是不是叫李振虎,他是在刑侦大队上班的?” “是啊,你怎么认识他?” “我跟他一起去洗过脚,对了,那他有没有教过你,刻骨画像?” “有。我跟他学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咱们不是看《猎罪图鉴》上瘾吗?恰好我表哥就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于是向他讨教了两招。” 宋真打了个响指,然后捧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 “老婆,现在就是你发挥能力的时候了。” 崔梦竹狐疑的望着他:“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让我” “那不然呢?” “你要死啊!带我去看尸体!人家只是个柔弱女子!呜呜呜。” “柔弱?不知道是谁,整天端着碗饭,一边看《行尸走肉》,一边吃得津津有味的?” “电视里都是假的嘛,还有,你凶人家干嘛?” “” 李梦婷前世,整个家族都是从事画画工作的,甚至,祖宗五代都是大画家。 她子承爷业,考上了“央美”。 她是独生女,家族里的其他亲戚也是从事这个绘画行业的,画什么风格的都有。 包括她的父亲,虽然是个商人,不过卖的也是画。 他的工作,就是将族里那群有名之人的画作,拿出去到处展览并且售卖。 所以,她家族个个都是有钱人。 而她的表哥李振虎,则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考进刑侦大队,成为一个刑侦画像师,据说闯出了名堂。 不到一个时辰,在大理寺门外的薛正清见到一辆马车袭来,赶紧站起来。 只见宋真背着一个工具箱,戴着白丝手套,把一个高挑美女牵下马车。 “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崔梦竹。” 崔梦竹在外人面前,显得十分端庄有礼,她盈盈一行礼:“小女子,见过薛寺丞。” 戴着面纱,看不清其面目,但是轮廓,必定是个美女。 薛正清愣了愣,好家伙,你小子什么时候找了个未婚妻的? 他赶紧回礼:“薛某,见过崔娘子。” 宋真纠正道:“别叫娘子,叫姑娘。” “哦,见过崔姑娘。” 真是的,见过女人就喊娘子娘子的,大唐这种风俗要不得。 反正宋真接受不了,别人喊他老婆叫娘子。 崔梦竹掩嘴偷笑,心里甜蜜蜜的。 薛寺丞走在最前面,不敢回头看,因为这两人牵着手呢,左顾右盼。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来办案的,怎么好像是,来参观大理寺? 走了一段路后,终于来到目的地。 另外三位大理寺丞见到,马上站起身,蹲的有点腿麻了。 宋真照惯例向众人介绍一番,然后先行提醒,叫姑娘,不要叫娘子。 崔梦竹彬彬有礼的一一回礼。 “蒸了有多久了?” “宋郎,快一个时辰。” “行,拿出来。” 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用湿布包好,把骨头重新摆放。 “抬出去,然后,将准备好的红伞拿过来。” 大理寺众人一一照做。 宋真撑着红伞,在阳光下,照耀着白骨。 这一招蒸骨法,是《洗冤集录》记载的。 “验尸并骨伤损处,痕迹未现,用糟(酒糟)、醋泼罨尸首,于露天以新油绢或明油雨伞覆欲见处,迎日隔伞看,痕即现。若阴雨,以热炭隔照。此良法也。” 崔梦竹亭亭而立在宋真身边,给其他人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妈的,这女人长得好高。 亚历山大啊! 看来,也就只有六尺有余的宋郎,能够配得上。 确实,两人一看,便是郎才女貌。 崔梦竹接过红伞,她蹲下来为宋真遮挡阳光。 宋真一块一块骨头翻看着,突然,他发现了! “死者的两手肱骨有血痕!” “还有,左胸前心脏位置肋骨三根有伤痕。” “左右两腿的胫骨也有十分明显的伤痕。” “脊椎也有血痕。” 宋真拿起一根肋骨,仔细翻看。 他眯起了双眼,基本上可以确定,尸体的死因。 第108章 神之手笔!刻骨画像! 薛正清等人紧张的问道:“宋郎,怎么说?有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你们看这根肋骨。” 众人定睛一看,有微微的裂痕,而且,十分明显的血痕。 难道说 “正如你们所想,死者死于殴打,致命伤就在于胸口处,被重物所击。” 众人一看,果然啊,左胸口断了几根肋骨,原本他们还以为,是挖掘时弄断的。 如今看来,并不是。 是死者生前被暴力殴打造成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会对一位年仅二十岁的妙龄女子下此毒手呢? 宋真让大理寺的人将尸骨搬回去,随后望向崔梦竹,笑着说:“老婆,该你上场了。” 崔梦竹白了他一眼,真拿他没办法。 她轻声说道:“麻烦各位,准备一些湿润泥土过来。” 薛正清不解,他望了眼宋真,看到对方点头后,立即安排人去办。 崔梦竹戴起白丝手套,闭上眼睛。 她有种错觉,自己摸的仿佛不是一块颅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突然,有一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没等她看清楚,便转瞬即逝。 她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我真的有刻骨画像的天赋?” 崔梦竹回忆起表哥李振虎说的话。 “颅骨复原,是建立在面部软组织厚度的大量统计学基础上。首先你要明确几个最基本的标志点:发际、眉间、鼻根上唇根部、人中、颏唇沟、颏隆凸、颏下、眉中央、眶缘下点、下颌下缘、颧弓上缘、下颌升支及下颌角。” “再然后,根据骨骼各处特征,去构思连线模拟。” “最后,从死者年龄、职业、生活态度等出发,将他的神态绘制出来。” 《猎罪图鉴》中,是按照36个骨点绘制的,然而表哥李振虎却笑道,根本不需要搞那么复杂,我只需要12个骨点就行了。 崔梦竹将颅骨放置高处,她从背后抽出画板,用随身携带的炭笔快速在宣纸上作画。 宣纸,在大唐属于贡品,产于安徽泾县,在唐朝名叫宣州,于是,有了“宣城纸”的称呼。 这点宣纸,对于五姓七望来说,搞点回来不成问题。 崔梦竹在纸上将颅骨正面素描出来,惟妙惟肖,惊呆众人。 “吾之娘也,这是什么技法?” 随后,崔梦竹用炭笔比划了一下,在各个标志点上画了几条线。 为了验证推论,她将湿润泥巴糊弄在颅骨上。 一边做,她一边解释道:“她的头盖骨前额较陡,说明她的发际线较高。” “其次,下颚骨突出,整体脸型应该是瓜子脸。上颚骨比下颚骨突出一厘米。” “眉骨高挺,鼻梁骨塌陷,泪骨平整,颧骨圆润。” 崔梦竹喃喃自语,闭着眼睛,将泥巴敷在头骨上。 “对了老公,死者几岁?” “大约二十岁。” “懂了。” 崔梦竹的手部动作加快,按照脑海中模糊的印象,调整着泥巴的厚度。 半刻钟后,她睁开双眼。 众人亲眼见证着,这个颅骨好像渐渐有了血肉,不由得惊叹不已。 如今,附上泥巴的头骨,已经有了大致模样,依稀能看出生前长相。 只是,看起来有点抽象。 崔梦竹摘下手套,快速在纸上画画,将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填补到颅骨中。 得到大致模型之后,崔梦竹先是利用美术理论中的“三庭五眼”构图。 所谓三庭五眼,“三庭”即是:“发际线到额头的距离”\\u003d“额头到鼻底部的距离”\\u003d“鼻底部到下巴的距离”,“五眼”:脸宽是眼睛长度的五倍。 这是大部分人的脸部比例。 接着,她在纸上画出眼内外侧线、鼻翼线、鼻底线、发际线、眉弓线、口裂线和下颚线、中心线等主要特征线。 通过这九条线,基本上能确定死者五官的位置长度、宽度和大小,长相已基本成型。 剩下的,就是靠崔梦竹的想象力了,将死者生前的神态绘制出来。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正是他的灵魂所在。 崔梦竹迟迟不敢下笔,她的柳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经过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一刻钟后,她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向宋真甜甜一笑:“好了,老公。” 宋真接过画像,不由得惊叹。 尼玛的,这也太叼了? 薛正清等人更加震惊!双目瞪圆,嘴巴张大。 “这”这简直是神之手笔啊!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 “这画像里的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薛正清回头一看,赶紧行礼:“参见段寺卿。” 宋真夫妇刚想站起来行礼,却被对方压手阻止。 大理寺卿段宝玄笑着说:“不必多礼,你们夫妻帮了大理寺一次大忙啊。” 宋真客气道:“应该的。” “老薛,你去安排人,将此画拿到平康坊问问。”段宝玄摆摆手,“算了,还是你们去。其他人我不放心。” “遵命。” 段宝玄目光回到宋真身上,他淡淡的笑着询问:“你就是宋守正?” “正是鄙人。” “不错,有没有兴趣来大理寺?” “抱歉,暂时没有。” 段宝玄略显遗憾,不过他还是开口劝道:“如今的大理寺丞,缺失两个人选,确定不来吗?” 宋真思考了一下,两个? 这两个空缺的大理寺丞,应该一个是被逼迫自缢的毕正义,另一个就是帮助李义府强抢犯女的那位。 念及至此,他拱手道:“段寺卿,我可以向你推举一人,他的推理才能,远胜于我。” “何人?” “如今的并州法曹,狄仁杰。” “哦?”狄仁杰这人的名头,其实段宝玄有听薛正清吹牛逼过,但是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过程实在是太玄幻了,什么指纹辨别,什么挖心伸冤,演的都是些什么啊? 可是如今一看,似乎宋真,真的有几斤几两啊,并不是徒有虚名。 那另一位狄仁杰呢?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段宝玄皱眉道:“如果仅仅是推理的话,大理寺并不缺此类人才。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懂得读尸语的稀罕人。” “如果狄仁杰不进大理寺,那我是决然不会加入的。” 我焯?段宝玄惊了!好小子,你搞买一送一是? 恃才傲物!他真想给宋真一个大拇哥! 但是,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啊!你看,困扰了大理寺五个多月的难题,人家一个下午就给解决出来了。 而且,他的夫人也是个怪物,竟然能仅凭一块颅骨,便能将死者生前模样惟妙惟俏的绘制出来。 此番手法,简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如果,仅仅是付出一个大理寺丞的席位,便能将这等人才招入。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哈? 段宝玄沉声道:“关于狄仁杰,我还需要再考核考核,这样,你让他过来洛阳一趟,亲自参与皇宫女尸案。” “行,我这就写信回去,让怀英赶紧过来。” 段宝玄笑了笑:“辛苦了。” 【加更加更,不卡文不吊胃口,只求各位帅气彦祖、各位美丽亦菲,能够追读一下下,千万 别养书,点点催更,不然我会伤心的。】 第109章 愤怒的崔秋芳 段宝玄眨眨眼睛问道:“那你,有没有空参与进来啊?” 没想到宋真却摇摇头:“抱歉,我如今是检校协律郎,正在为圣人排练歌曲。” 段宝玄大吃一惊!好家伙,你还懂玩音乐? 他只好遗憾的叹气,毕竟为人臣子,怎么可能跟圣人抢人呢? 宋真补充说明:“在汴州、并州,我与狄仁杰分工合作,我负责验尸,而他负责寻找证据并推理庭审,现场探案,说实话。” “我不擅长。” 段宝玄赞赏的点点头,此子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心胸倒是宽广。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宋真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加班。 宋真牵着崔梦竹回去之后,马上修书一封,让狄仁杰赶紧来洛阳帮忙。 等到狄仁杰从并州赶来,又不知道要多久了。 一想到半月之后能再见怀英,宋真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与此同时,卢杨收到了北祖五房族老的信,他好奇的打开一看。 “吾,重孙卢伟,倾慕清河崔氏崔秋华之女崔梦竹,然,已与其妹崔梦婷定婚,望三公支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卢杨的白眉一下子皱了起来,这什么跟什么啊,你聘书上写的是哪位女子,就该与谁成亲啊,临时起意换个对象是几个意思? 他收起信,打道回府询问妻子。 崔秋芳同样不解,为何要突然更换对象? 本质上,她对于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再次喜结连理,互通有无这件事情,是高兴的。 让她不高兴的是,对方将她看中的崔梦婷给娶走了。 “阿华真是糊涂啊,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的意见呢?” 亲弟弟居然无视她的说媒?作为清河崔氏第一月老,崔秋芳有感觉被冒犯到。 之前她有修书一封回家族,希望同胞弟弟能将女儿崔梦婷下嫁给宋真,却一直了无音讯。 如今突然收到崔梦婷要出阁的消息,你让她怎么保持理智? 气死偶咧! 崔秋芳生气的拍了下桌面,吓得卢杨抖了一抖。 “不行!崔梦婷绝对不能嫁!她是留给宋真的!”崔秋芳站起来喝道。 卢杨赶紧安慰妻子:“你先别急,你都不知道前因后果呢。而且,在我看来,聘书已下,却突然换娶,此种行为,实属不堪。” 简单点说,就是没将人家女方清河崔氏放在眼里。 经过丈夫这么一点拨,崔秋芳恍然大悟:“对哦,像卢伟这样喜新厌旧的男子,就不配娶我的侄女。” “我要去洛阳!”崔秋芳转身就走,“刚好,守正就在洛阳。” 卢杨拉住了她,劝道:“你去做什么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闭嘴!” “!”卢刺史脖子一缩,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卢伟果然找了族老说情,由于他是族老的重孙,老人家宠溺后代,所以拉下老面写信说情。 卢伟一脉,属于北祖五房。 范阳卢氏目前发展得最好的便是北祖大房和二房。 大房有汝州刺史卢承庆,二房有并州刺史卢杨,而且这两房入朝为官以及文人都是最多的。 可以这么说,大房和二房的声音很大,足以影响到整个范阳卢氏。 如今卢承庆去了西突厥,大将苏定方击破西突厥,于是李治安排他前往,将土地分给两位忠于大唐的王子,还有各部首领封官。 既然卢承庆联系不上,北祖五房只能寄信给卢杨,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再加上卢杨的夫人,正是崔梦竹的姑姑,说话自然很有分量。 有这两位老人说情,自然十拿九稳。 他们打的主意很好,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崔秋芳早已将宋真内定为侄女婿。 “路上小心啊,七娘。”卢杨沙哑着喉咙招手。 一想到,自己妻子都接近知命了,还要为了小辈的婚事长途跋涉,他的心里就很不好受。 洛阳—— 崔秋华这些天发现,女儿天天跑出去,说什么到阎府学习绘画。 而且回来后,气色红润,毫无病痛之感,与之前虚弱的她,恍如两人。 他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的身体渐渐康复,做老父亲的,不就希望儿女身体健康吗? 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于是,他开始谋划着,为女儿寻得一位好夫家。 “爸,中午好。” “念真啊,又要去阎府了吗?” “嗯,是的。” 崔秋华笑着把一个小箱子放在她手里:“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务必亲手交给阎尚书。” 崔梦竹心里好笑,看来便宜老爹是想歪了。 跟阎立本没有任何关系,主要在于宋真。 她不打算装下去了,其实她早就想摊牌,只是宋真不让。 他认为,等节目演出后,获得李治的赏识,再上门提亲。 毕竟崔梦竹是五姓七望之女,不是一般的家庭,必须慎重。 而且,他想起了狄仁杰那一天的占卜。 “万事俱备,水火相济而调和。然,曳其轮,义无咎也。” 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宋真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另一边,大理寺中—— 薛正清等人来到平康坊调查,已经确定了死者是谁。 正是平康坊曾经的花魁,皎霜姑娘。 此女失踪于十年前,当年的事情,早已鲜有人知,无形中,增加了调查难度。 众人突然想起了宋真,希望他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线索。 然而宋真却一直避而不见,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只说自己不善推理,断案还得看我杰哥。 距离培训内教坊乐工,已经过去了五天。 有一天,宋真找到尉迟千牛卫,他突然拱手拜道:“尉迟将军。” 对方剑眉紧皱:“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将军。” “在我看来,尉迟君犹如将军般威武。” “说,有何事?” 这些日子,公孙氏让宋真带点小点心进宫,分发给内教坊的乐工们尝尝。 正所谓混个脸熟,如果内教坊的乐工们有一天离开了皇宫,出去找工作的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会春坊。 除了乐工,宋真还时不时分点小吃给皇宫的千牛卫,笑着说辛苦了。 渐渐地,他与尉迟关系挺好的。 尉迟如今负责监督内教坊的日常训练,他亲眼见证着一个震撼人心的节目从零到有。 虽然他不识音律,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觉得宋真牛逼! “我想请你,在节目中场时,拔刀!” “拔刀?” “没错!” “那不行!圣人在此呢,岂能拔刀?” “节目效果呢。”他拉着尉迟往前走,等到某个旋律的节点时,他笑道,“你不觉得,在此处拔刀大喊口号,很有气势吗?” “啊这” 第110章 狄仁杰动身前往洛阳 宋真拍了拍尉迟的肩膀:“不要害怕,你要这么想,你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演员而已。”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再找他人便是。” “但是,我需要你们的配合,喊口号总行了?” 尉迟低下头,他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 “拔刀我是做不出来的,喊口号可以,请问,喊什么?” 可是宋真想到,如果让千牛卫协助表演,指不定会让李治乱想。 如果李治不能保持理智,那他就要被吏治了。 他摆摆手道:“算了,当我没说。” 尉迟噎住,你小子,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裤子都脱了,最后你跟我说算了? 宋真回去跟内教坊的乐工说出自己的想法,美女们瞬间集体亚麻呆住。 对于宋真的音乐才华,她们是十分认可的。 不仅能熟练弹奏各式各样的乐器,说是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也不为过。 而且为人谦逊,说话又好听,温柔且耐心。 这是重点吗?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宋真他长得真的好帅啊! “妙年皎白,风韵郁美。”不过如此。 具体怎么帅法?达到了唐朝人的审美巅峰。 反正不是长坤哥那样。 如此一位又帅又有才华的翩翩公子,自然让不少女乐工芳心暗许。 都说大唐民风开放,此言一点也不假。 要不是人多,说不定她们就 宋真刻意的与一百三十多位女乐工保持距离,让美女们深表遗憾。 可是今日,从宋真口中吟出的三十二个字,让她们无法保持淡定。 此男子不仅音才了得,而且诗才也是震古烁今的存在。 宋真愣了愣,他开口解释:“这首诗,真不是我作的,而是贺” 天仙姑娘打断了他的话,掩嘴娇笑道:“宋郎不必谦虚,我们知道是你的作品。” 完了,这就是穿越者的烦恼吗?说真话都没人信。 三天后,狄仁杰收到宋真寄过来的信。 该信经大理寺之手投递,属于急信,所以到达时间离谱的快。 “守正让我去洛阳,协助大理寺办案?”狄仁杰眼睛瞥到右下角,居然盖有大理寺的印章? 这封信的真实性,他绝对不会怀疑。 因为宋真的字实在是太有个人风格了,总是喜欢画蛇添足往左边扭,一看便知。 于是,他将信拿给卢刺史看,卢刺史简单扫了眼,无所谓的摆摆手。 “去去,反正并州也没啥事。” 他想起妻子早在昨日便上路,如果狄仁杰这时候出发,兴许能遇上,彼此好有个照应。 得到指示,狄仁杰很快便收拾细软动身。 这一次,田七铁了心要跟着去。 狄仁杰在宋真的武术教导下,有了一些防身能力,不过多一个人,好歹多一点保障。 这是宋真在信里要求的,让他务必带上田七,注意安全。 宋真在路上便遇到了山贼,他不希望狄仁杰出事。 田七以前是个莽夫,然而在宋真的悉心指导下,已经拥有成为一方大将的武力资格。 加上他本人长得十分魁梧,力气不小,而且不怕伤痛,宋真就是打算将田七往那方面培养。 他将田七送到亲民堂读书认字,然后向王鹤借了几本兵书,让王家有空就给田七开小灶培训一下。 宋真计划着,等待时机成熟之际,再推举田七入军。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收留田七开始,历史轨迹就已经悄悄在改变。 《旧唐书》记载:“宋天骑,字田七,生于汴州,籍,汾州宋氏。父母早卒,后遇仪凤三年起,奉高宗“唐无附属,唯臣服耳”旨意,与妻东征新罗、倭国,西征天竺,北征靺鞨。为李唐豪取三百万江山,为武唐收复国土四百万,功在千秋。” 宋真在紫微城已经呆了有七天了,内教坊的乐工基础本来就很好,教导过程十分顺利。 显庆元年三月十五日晚,天皇天后,及其皇家亲属共赏《浮光》。 本来,崔梦竹是想入宫亲自见证下自己男人的成果,但是被宋真拒绝了,虽然李治允许他带家属。 开什么大唐玩笑,带崔梦竹进宫,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万一,我说万一啊,她被李治看上了,招为嫔妃,这不是完犊子了? 宋真才不会这么蠢呢,如今两人未成亲,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她抛头露面,让她出门必带面纱。 今晚的百戏堂前面,搭建了一个花棚,李治等人不知何意。 “守正,你这个是?” “陛下待会便知。”宋真微笑着,卖了个关子。 李治呵呵一笑,牵着武媚娘的手进入了席位。 出席今日晚会的,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长孙无忌。 此时的长孙无忌,虽然在“废王立武”的斗争中失了地位,但还活着,两年后,就说不好了。 宋真拱手拜道:“参见赵国公。” “嗯。”长孙无忌有精无彩的点头回应,看得出来,他本人对这次出席,十分抗拒。 宋真回到后台,开始指挥着众乐工就位。 百戏堂的舞台周围,宋真安排人放上了十个水缸,做扩音作用。 宋真对《浮光》一曲有做了改动,将副歌部分延长了不少,原曲是两个情绪渐进的高潮,而他却增加到五个。 总体演出时长达到十分钟,比原曲多了一倍多的时间。 当然,只有十分钟的演出,肯定是不够的,宋真又添了一曲。 一首后代改编自唐王朝皇家乐曲《将军令》的耳熟能详歌曲。 本来,他可以将《将军令》演奏出来,但是呢,李治想听的,是新派音乐。 啪的一声。 原本一片灰暗的百戏堂舞台上,突然毫无预兆的灯火通明。 坐在台下的李治等人,赶紧放下聊天,专心致志的望着舞台。 说实话,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因为宋真说,这首曲子是从他阿耶诗歌里来的灵感。 台上,一位身穿甲胄的少俊男子,面色凛冽的站在大鼓后面。 随着他重重的敲响大鼓,两侧的十个乐工同时敲击方响,放出悦耳的声音。 “这个前奏不错,让人听了十分宁静。” 李治凑过头跟武媚娘轻言轻语。 一阵不算急促的拍板声后,悠扬空灵的笛声响起。 这是由五十名乐工同时吹奏的笛声。 笛声响起的那一刻,李治表情一怔。 第111章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如果说,一开始的方响节奏能让人的心情安静下来,那这段空灵的笛声,可以形容成荡涤心灵了。 “曲子里似乎有故事。”原本不感兴趣的长孙无忌,突然抬起头。 笛声中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方响金属敲击声,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但是,曲风突然一变。 随着宋真手中的鼓槌敲下,节奏在鼓声的带领下,逐渐变得紧张急迫起来。 “等等,宋真说,这首曲子是从阿耶诗中得来的灵感,那是不是,用旋律演奏天可汗的一生?” 李治猛然站起来,这段急促的音乐,让他想起了曾经的玄武门之变! 前夕! 当时的天可汗李世民,还只是一个秦王,可以说是为了自保,毅然决然的在玄武门发动兵变。 那时的紧张气氛,不就如曲中旋律一般嘛? 突然,所有乐器声停下! 宋真拔出腰间的鄣刀,在鼓后面的刀片上,重重的划了一道! 呛——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众人为之一震。 下一秒,二十人筝声先起,全体乐工齐齐奏乐,台下的所有人情不自禁的全体起立。 什么是气势磅礴啊? 这就是! “这个停顿,真的是神来之笔!”武媚娘惊呼道,“让我的心,都停了半拍!” 可是,谁又能想到,前方高能呢? 李治紧紧的握住双拳,果然如此! 玄武门之变后,就迎来了贞观之治! 万国朝拜,奉大唐皇帝李世民,为天可汗! 这一段旋律,正是歌颂贞观盛世啊。 “好!太好了!”不知不觉中,李治的眼眶红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不!宋真还有后手! 只听得,没有吹奏乐器的女工,一阵阵吟唱。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李治含泪大笑道:“好!好一个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此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这就是盛世大唐啊!这就是我们的时代! 实际上,李治在李世民之后继位,对于他本人来说,压力很大! 有后人评价他,只不过是继承了丰厚的家产罢了。 可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李治难道没有努力吗? 有! 登基之初,李治就把李世民的三日一朝改为一日一朝,风雨无阻,勤勉执政。 在政事方面,李治继承了李世民的优良作风,鼓励大臣多进谏。 只是没有出现类似魏征这样的大唐第一喷子罢了,不代表他没有这么做。 李治每天都要随机选取十几个幸运刺史,向他们询问民间的情况,针对性下达政策。 这样一做,便是好多年啊。 除此之外,李治进一步完善了科举制度,使得更多人才有机会进入朝中为国效力,科举,直接影响了后世一千多年。 而且,确定了进士科必考诗赋杂文的制度。为何中晚唐能涌现出这么多着名的诗人,李治功不可没! 还有,李治在永徽年间,派长孙无忌重新修订了唐律。 《永徽律令》是古代现存最完整、最古老的一部典型的封建法典,为后世法律的制定提供了参考。 军事上,李治在位期间,相比于李世民47057万国土,为李唐增加了整整78062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然而,如今的李治却不知道后人对他的评价。 因为他的父亲李世民,还有他的妻子武则天都是皇帝,夹在中间的他,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宋朝开始对唯一女皇武则天抹黑,顺带着连李治一起黑。 客观评价,李治真的昏庸无能吗? 高昂激情的旋律仍在继续,当升了一调的笛声再度响起,舞台前方的花棚,突然绽放出火树银花。 这是真正的火树银花!是宋真向李治申请,让民间打铁花艺人进宫表演的。 众人无不被此刻的绚烂烟花所震撼,再配上恢弘霸气的节奏,仿佛让人看到了万马奔腾,杀伐征战的厚重场景。 “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节奏渐渐跟随鼓声进入了尾声,唯美的旋律让一切趋于平静。 这不是盛世的沉寂,而是盛世的继承。 山河依旧,故人不再苍凉与惆怅,止步提诗,笑看山河。 念及至此,长孙无忌不知不觉中,渗出了浑浊的泪水。 李世民的一生,不也是他的前半生吗? 而如今,故人长眠地下,朝中老臣无几,李绩那个老滑头暂且不提。 他怅然若失,叹了一声:“老夫,是否应该如此曲所奏,后生归于平静?” 回想起前半生的蹉跎,忽然,他累了,真的乏了。 “好!”旋律结束后,李治率先鼓掌,大声叫好! 不仅曲好,那首诗更好! 其他人见状,便跟着一起了。 “此曲甚妙,宋守正,你做得很好!朕,大大有赏!” 接着,李治便让乐工循环演奏,这让宋真后来准备的那首曲子,毫无用武之地。 他没想到,李治竟然会对此曲如此热衷。 可能是听曲忆人,可能是以曲明志,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觉得《浮光》,恰好奏出了他心中所想。 宋真被李治拉到身旁坐下,让武媚娘站在一旁,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 尼玛,别搞啊,万一让武则天怨恨我了,那我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 幸好,武媚娘并没有多想。 作为一个深谙乐理之人,她对宋真,是抱有欣赏之意的。 主要是,宋真长得帅又有才,哪个女子不是颜狗? 哦,除非生活所迫。 “爱卿,朕知你有才,未曾想,如此甚才!”李治紧紧抓住他的手,“说,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宋真知道的,李治口中的赏赐,只不过是金银赏赐罢了。 难道说,我想做宰相,他肯吗? 那肯定不愿意,甚至会觉得你这个同志思想有问题。 “臣,为君效力,乃为本职。至于赏赐,我想要的,陛下给不了。” 李治一惊:“怎么说?”妈的,还有我这个皇帝不能给的东西? 宋真起立,先行一礼,郑重的说道:“臣,如今无欲无求,只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治好奇的问道:“你看上了哪家女子?朕可以赐婚。” “清河崔氏。” “”李治心想,打扰了。 他突然觉得,宋真这人啥都好,就是有点异想天开。 那可是五姓七望的女子啊,哪怕是身为皇家李唐,想要迎娶,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宋真的资料他看过,汾州宋氏。 只能说,一般。 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突然,李治眉目一转。 等等! 身为皇帝,他早已受够了五姓七望的嚣张,大唐绝对不允许比李唐还要牛逼的家族存在,他一直有在想办法努力打压。 那宋真,会不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呢? 李治笑了。 宋真也笑了。 【想不到我这每日流量5000都不到的书,竟然能有1000催更,泪目!感谢各位彦祖亦菲的支持。】 第112章 平康坊的幕后老板? “爱卿,你尽管去做,朕最看不得,棒打鸳鸯的事情发生。”李治的表情尤为正经!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宋真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再拜道:“谢主隆恩。” 他话锋一转:“不过,臣听说,有其他五姓七望家族男子,已向清河崔氏提亲,臣担心” 宋真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崔府里面有内鬼,就是崔梦真了。 有一天他在崔府门口不远处等候崔梦竹出来,被崔梦真撞见,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所以,他偷偷的向宋真说出卢伟有意换娶这个事情。 卢伟急病乱投医,到处找人寻求帮助,不幸,他找到了崔梦真。 你该说他是痴情呢?还是没脑子? 李治皱眉,两族之间联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宋真为何会突然提及,难道,对方提亲的对象是他看上的女子? “爱卿,你说如何?” 宋真做了个手势,李治马上悟了。 “你的意思是,五姓七望之间禁婚?” 宋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治低下头陷入沉思,此法似乎可行? 一旦禁婚令颁发,将从根本上削弱五姓七望的利益联盟。 五姓七望为何要联姻?不就是为了巩固各大家族的势力吗? 李治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在心里谋划起来。 但是,他想不明白,宋真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无论他最终成功与否,对于他本人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他抬起头直盯着宋真,而对方,一眼丁真。 李治转念一想,宋真应该考虑的是当下,而不是未来,如果他不能与心爱女子成亲,又谈何未来呢? 五姓七望的强盛,与他何关? 李治暗自点头,他与武媚娘交换了一下眼神。 无疑,宋真的出现,恰到好处,解决了皇家的燃眉之急。 这一刻,宋真抢了大唐第二奸臣李义府的功劳,将禁婚令提前了两年发行。 宋真见李治的模样,心想此事稳了,他再拜道:“谢主隆恩。” “陛下,请保重龙体。臣先告退。” 离开前,宋真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武媚娘。 没想到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 机智的宋真友好的点头一笑:“皇后殿下,臣先告退。” “好。”留下来一脸懵逼的武媚娘。 宋真出宫后,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 一位英俊非凡的富家公子,他下马车后,立即行大礼。 “大名鼎鼎的宋守正,久仰久仰。” 宋真不知何意:“请问你是?” 对方微笑道:“鄙人裴耀君,字光日,家父裴明礼。” 草!尼玛!裴明礼?就是那个靠捡屎发家致富,逆袭成为贞观宰相的传奇大佬吗? 小时候的裴明礼习惯捡废品,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卖出去,得到了启动资金,然后买下了一块十分便宜的荒地,为什么便宜呢?因为到处都是瓦砾石子,是不能种庄稼和蔬菜的废地。 于是,裴明礼想了个办法,搞个投石活动,让人捡起地上石子投入竹筐中,就奖励你多少钱。 没想到,大家一听能白嫖,又能玩耍又能赚钱,纷纷踊跃参与。 上千个投掷者,只有一两个投中。重点是,没等这些人练熟技巧,地里的石子就被捡干净了。 于是裴明礼安排人在此地放羊,没过多久,地里积满了羊粪,他将果实种子洒在地里,用牛犁将土地翻起来,一年以后,他一车一车的将树苗运到集市上去卖。 正因为他异于常人的脑子,很快便发家致富。 类似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说都说不完! 宋真甚至怀疑,裴明礼是不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 《我在大唐做宰相,从捡垃圾开始!》 开局一麻袋,万贯家财全靠捡,最终混到人上人,简直是爽文的一生。 裴耀君见宋真正在发呆,于是他解释道:“守正,这次我来找你,是因为。” “我是平康坊的东家。” “?” 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唐第一青楼连锁店的老板啊? “没错,我阿耶早些年间,便买下了平康坊,然后将平康坊开到了大唐各县。” 这么看来,似乎也合理,毕竟是裴明礼嘛,这人的头脑不能以古代人的标准去评判。 宋真调查过,会春坊的全国连锁店就是学平康坊的运营模式。 懂了,对方应该是看上了他的音乐,想要争夺独家演出权。 不过,生意嘛,慢慢谈,不要急。 裴耀君见对方不为所动,他急了:“守正,平康坊比会春坊的规模大于十倍有余,你的作品如果只放在会春坊,未免太屈才了。” 宋真缓缓伸出右手,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一句,你们家是河东裴氏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怎么说?” “我阿耶虽出生于河东,但并不同根同源,不过,现在河东裴氏把我们家写进了族谱。” “那就是了呗。”宋真笑了,裴耀君不明觉厉,也跟着笑。 宋真眯起眼睛,问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我很疑惑,纵观历史,河东裴氏有如此多杰出人物,为何不是五姓七望?” 这问题,可把裴耀君惊了下,这人怎么会 他沉思了一会回答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地域。” “五姓七望属于山东士族,而裴氏在关中。” “第二,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五姓七望几个士族都属于同一个利益联盟,而我们河东裴氏,不屑于他们结盟。” 原来如此。 事实上,河东裴氏确实能够吊打五姓七望,哪怕是四姓之首的崔氏,也远远不及他们。 有人统计过,河东裴氏在古代出过宰相59人、大将军61人、尚书55人、侍郎44人、刺史211人、太守77人、皇后3人、太子妃4人、王妃2人、驸马21人,进士68人(状元6人)、七品以上的官员多达3000余人。 山西省闻喜县裴柏村在现代被称为“宰相村”。 河东裴氏,恐怖如斯!他们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宋真猜测,河东裴氏之所以如此强大,很有可能是早就将士庶不婚的制度打破,吸纳了不少人才入赘。 历史已经证明了,闭关锁国是不可行的。五姓七望只允许各族之间联姻,不允许族人外嫁或者外娶的家规,更不可取。 既然河东裴氏与五姓七望互看不顺眼,那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了吗? 念及至此,宋真微微一笑:“音乐版权,我是不会给你的。” 裴耀君笑容凝固在脸上,不解的问道:“为何?” “你先别急,我可以把别的东西给你。” 第113章 新盟友,河东裴氏 裴耀君还想再争取一下,宋真毫不客气的上了他的马车,他的马交给裴家仆人牵着。 阎府就在平康坊里面,宵禁只针对坊外,不限坊内。 有彦祖可能会问,不是说商人不能坐马车吗? 开玩笑,裴明礼已经做到了宰相,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般的商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个道理懂不懂啊? 人家公孙氏也坐马车,锦衣玉食呢,怎么没见官府的人来抓他们? 大家族不想办法搞钱,这么多人谁来供养呀? 在马车上,宋真从包裹中,掏出一本书丢给对方。 裴耀君喜出望外的接过,但打开一看,不由得皱起眉。 这字 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了,而是,根本看不懂! 现代人看繁体字一脸懵逼,同样的,古代人看如今的简体字,同样需要脑海翻译。 裴耀君看得十分吃力,花费了半个时辰,终于把这本书看完了。 “守正,这是?” “剧本,你们这应该叫做话本。” “剧本?” “没错,《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剧本。” 裴耀君大惊失色!因为剧本里的主角名字是没有标注的,只用了abcd表述。 这是宋真的防盗手段。 里面不仅有英文,阿拉伯数字,还有数学符号,甚至分镜都是崔梦竹专门绘制的,哪怕被人偷了去,也基本上一知半解。 真是难为了裴耀君看这么久。 不过,他对里面的某些骇人耳目的台词记忆深刻,他有预感,这出戏,一旦问世,绝对能颠覆整个大唐!引起整个士庶的地震! 无论好评还是差评,只要能吸人眼球,就是一部成功的剧! “我还为这部戏,专门定制了几首背景音乐。” 裴耀君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想要!他真的想要! 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要啊! “宋郎,你就给我!”裴耀君一把抓住了宋真的手,言辞激动的说道。 妈的,有基佬拉我裤链? 宋真不着痕迹的拨开他的手,悄悄坐远了一点,淡淡道:“在商言商,你们平康坊能给我什么条件呢?” “跟会春坊一样,百分之二十比例的分红!” 看来,没少做功课啊,连宋真和公孙氏签订的合同契约里面写的专业术语,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内鬼! “可以。” 裴耀君松了口气,他现在恨不得亲宋真一口。 可惜商人都是贪婪的,他又想打会春坊音乐版权的主意了。 宋真坚决拒绝:“不行!在我的设想中,你们与会春坊分工不同,一处演戏,一处歌舞!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公孙氏在我微弱之际,便投靠了我,我不能辜负他们。” 之所以没有将戏剧交给公孙氏,就是因为之前的排练效果不好,最重要的是,硬件设施太差。 宋真已经提前跟公孙氏商量过了,打算将戏剧演出权交给平康坊,公孙氏表示没有意见。 公孙氏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并且,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他们是这样想的,如果宋真与平康坊建立了合作关系,那么两家就是亲密的盟友,手足兄弟,不允许骨肉相残。 这段时间,来自平康坊的打压,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舍弃了一些利益,换来长久的和谐发展,这波不亏。 最关键的是,这本来就是宋真的想法,他们不敢忤逆。 “关于你们裴氏和公孙氏,我允许你们友好交流学习,包括邀请对方到己家演出,友情出演,我只收百分之十的分红。” 裴耀君听后眼睛一亮,这样不就解决了平康坊无曲可听的尴尬境地了吗? 他摆摆手道:“宋郎,就按照百分之二十的比例,不能让你吃亏了。” “也行。” 演出最赚钱的,从来都不是门票钱,而是周边服务! 比如说酒水,小吃,甚至还有小商品。 当然,宋真不傻,对于周边小商品,他与裴氏专门签订了特殊合同,这部分是要收钱的,你卖出多少件,就得给我多少钱,按件计数。 两人讨论合同细节直到卯时,不知不觉中,通宵了。 “宋郎,日后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临别前,裴耀君拱手行礼。 宋真笑了笑:“很快就需要你们了。” “嗯?” “我看上了清河崔氏的女子,到时候需要你们河东裴氏出面一下,可否?” “自然不成问题。”裴耀君满口答应。 河东裴氏目前基本上靠他们一家人经商供养,他们的话语权很重。 “宋郎,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其实,清河崔氏有什么好的?我的评价是,不如河东裴氏。我有一个表妹待字闺中,你看” 宋真赶紧伸出手阻止他胡言乱语,因为他余光瞥到了崔梦竹抱着胸好整以暇的望着这边。 “哎,光日君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夫人是真心相爱的,绝对不是攀图富贵。” “可是,我家表妹真的长得很好看呢,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别说了,我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庸人。” 裴耀君遗憾的摇摇头,一步三回头的上马车离开。 宋真回头,假装惊讶的说道:“老婆,你什么时候来的?” 崔梦竹似笑非笑的说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宋真微微一笑,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崔梦竹抬起头瞥了眼他:“你这演的不对,原剧应该是左拥右抱的。” “两个手拥抱你,已经花费了我全身的力气,无法再顾他人。” “???” 刚好路过的阎昭平,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紧紧攥住砂锅大的拳头。 妈的,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 秀了阎昭平一脸,她表示吃撑了,搞得她都想找个男人谈恋爱。 可是,她喜欢的是那种又高又壮,武艺超绝,老实本分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能扛得住她揍! 这种男人,到哪里找啊? 哪怕找到了,人家不嫌弃自己都不错了。 阎立本也不是没有为女儿找过夫家,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她打了出去。 哪有人相亲,先打你一拳之后嘲讽:“细狗,你行不行啊?” 从此,阎家有女初长成,一身肌肉无人问。悍妇恶名传遍天下。 阎老哥对这个闺女早已经放弃了,只好任由她胡来。 时常唉声叹气:“我一个搞艺术的,怎么就生出这样的闺女呢?” 平阳昭公主害人不浅! 房间里,崔梦竹依偎在宋真的怀里呢喃道:“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啊?” “快了,等河东裴氏送钱过来。” “多少?” 宋真殷殷一笑:“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会猜。” “我小孩子啊,还猜?” 宋真伸出三根手指,崔梦竹惊讶,很快摇摇头。 “不行不行,太多了。” 第114章 长孙无忌致仕 “陛下,老臣” “致仕。” 早朝上,此话一出,众人大骇,所有目光都望向站在前列的那位花白头发老人。 李治突然不知所措了,他吞吞吐吐的问道:“舅舅,你这是?” “我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做出的艰难选择,还望陛下应允。”长孙无忌低头一拜。 站在后排的许敬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原本计划着,诬陷长孙无忌造反,他早就看出来了,圣人早就准备动这个前朝遗老了。 能帮李治出谋划策,扳倒权势滔天的长孙无忌,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能名留千古。 结果,你这老逼登,自己先跑了?那我怎么办啊?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么轻松致仕。 于是,许敬宗上前一步振振有词说道:“陛下,太尉老当益壮,臣以为,理应继续为大唐根基兢兢业业。而且,我大唐致仕的法定年龄是,从心之年(70岁)。” 李治刚想开口,不料却被长孙无忌抢了去。 “许敬宗,我俩舅侄说话,有你这个下等人说话的资格吗?” “你!” “你什么你?你什么档次啊?跟我站在一起?”长孙无忌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李治赶紧出来圆场:“好啦好啦,既然舅舅心意已决,那朕,只好尊重舅舅的选择了。” 而朝堂上,长孙无忌阵营的其他马仔,听闻后吓出一身冷汗。 靠山一走,那接下来,要清算的就是自己了。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治对长孙无忌一忍再忍,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只有长孙无忌不知,仗着先皇托孤,屡次打了当今圣人的脸。 “废王立武”正是舅侄两人的一次正面对抗,以长孙无忌落败收场。 可是,众人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致仕了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满胸政治抱负的老人,一夜之间改变心意呢? 文武百官们亲眼目睹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褪下官服,不急不缓的迈出了贞观殿。 在旭日的余晖下,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同时。 也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下朝后,武媚娘急切的跑过来询问道:“陛下,听说长孙无忌致仕了?” 这个时候的武媚娘,还没有垂帘听政,而是从664年开始。 李治苦闷的点点头:“是的。” 他如今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心伤,又有君臣相争胜利的喜悦。 但是,更多的是,唏嘘叹息。 李治一直以来,都十分尊重爱戴这个舅舅,只是舅舅不识好歹,丝毫不留情面,三番五次正面对峙让他难堪。 而如今,往事随风,只留下满地的蹉跎。 “舅舅只说,这番抉择是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 “”武媚娘体会到许敬宗的无力感,所有计划都随着长孙无忌的主动致仕,而烟消云散。 “一晚上吗?”李治突然想起,昨夜舅舅在听闻了《浮光》后,隐隐约约表情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 “梓潼,你说,舅舅的致仕,会不会跟宋真的那首曲子有关?” 武媚娘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还别说,真的有可能啊。 音乐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长孙无忌的内心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无人得知,而对于李治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显庆四年,长孙无忌会被陷害谋反,最终身死他乡。 他的结局,与李治的不闻不问,放纵底下臣子是有一定关系的,这也成为了唐高宗日后被宋儒黑的一大人生污点。 可是,宋真的空降,让所有历史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孙无忌得以善终。 由于他的权势已经达到了顶峰,李治封无可封,只好赠送点财物以表心意。 武媚娘被迫暂时放下仇恨,静观其变。 由于宋真在紫微城里,主创的音乐深得圣人赏识,会春坊的生意突然暴涨! 群众们都想亲眼见证一下,这个宋守正到底何德何能,他的作品到底有何魔力?居然连圣人都赞不绝口! 这个消息,可不是宋真散播出去的,也不是公孙氏和裴氏。 而是内教坊那群女乐工,由于表现出色,她们都得到了圣人恩赐,于是跑回家吹牛逼。 甚至,还传出了即将到民间巡演《浮光》的消息,不知真假。 有一说一,这种皇宫秘辛,在群众之间是流传得最快的。 都没过两天呢,便已传遍了整个洛阳。 会春坊人满为患,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没有办法,这份蛋糕太大,一个家族吃不下。 公孙卿只好联系上裴耀君,让他安排一下平康坊的舞台,她额外支付场地费及佣工费用。 至于酒水和门票利润,五五开。 就连清河崔氏都听说了,崔秋华还去平康坊欣赏了一番。 他回来后,兴高采烈的跟两个女儿推荐。 “念真,念晴啊,平康坊的歌舞演出,真的值得一看,强烈推荐!” 崔梦竹不解,老公不是只授权了会春坊音乐版权吗?怎么平康坊也开始了? 她好奇的问道:“什么节目?” 见女儿感兴趣,崔秋华说得更起劲了,最后叹了一声。 “宋守正,真乃惊世大才也。” 崔梦竹听完后好笑,如果让他当你女婿,你会开心吗? 不过,她没有捅破,只好配合便宜老爹的演出。 她想看看,便宜老爹大吃一惊的表情。 裴耀君的动作很快,他与公孙卿一起,两个人各抱着一箱金子过来。 “宋郎,这是我们两个家族的小小心意,预祝宋郎,最终抱得美人归!” 宋真俯下身子,两手同时开启木箱。 入眼尽是满目金光,让人流连忘返。 啊,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宋真嘴角微微扬起,他站起身,向二位行礼:“感谢公孙氏和裴氏的鼎力支持,守正,没齿难忘。” 客套话客套话,各取所需罢了。 他与两大家族签订了对赌协议,不然的话,你以为公孙氏和裴氏会那么蠢,提前预付版权费? 第二天,宋真在阎府的帮助下,他站在铜镜前,任由佣人在他脸上梳妆打扮。 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的飞鱼服。 飞鱼服是宋真定制的,当然,只是保留了款式,图案必不可能绣什么蟒啊这些东西,而是换成了梅兰竹菊,颇具书生气息。 阎立本站在后面,欣慰的抚了抚长须。 “不错!你本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再配上这一身奇装异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如果我是女的,我也非嫁不可。” “谢阎尚书。” “需不需要我陪同你前往?” “不需要了,谢谢。” 宋真昨日便在洛阳城中,购置了一套千五亩的豪华别墅,他先从阎府回家。 然后,在马头戴上大红花,带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崔府进发。 由于两人属于是自由恋爱,于是跳过了“六礼”的前三个:纳采、问名、纳吉。 直接进入纳征(聘礼)的环节。 昂首挺胸,坐在马上的宋真,目视前方。 “李梦婷。” “我既想今生,也想来世。” “这辈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一定会光明正大把你娶回家。” 第115章 向崔府提亲! 就在宋真出门不久,狄仁杰和崔秋芳正好抵达洛阳。 两人心里都有迫不及待见到之人,于是赶路速度快了不少。 他们在进城后分开。 “怀英,我先回崔府。” “好的,崔七婆,那我去拜访一下阎老。” 宋真买的别墅,就在崔府不远,所以,他来得很快。 他穿着红色飞鱼服,轻轻的敲了三下门。 崔府的家卫开门,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回事?为何今日这么多人来? “你好,我是来找崔八公的,这是崔七婆的介绍信。” 家卫仔细阅读,面露怪异,他伸头望了眼宋真后面。 好家伙,这是清河崔氏着名月老崔七婆介绍的男子?他也来提亲了? 为何说也来,因为卢伟比他先一步到。 没有多想,家卫直接放行。 “多谢。”宋真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让家卫恍如梦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前一个进门的卢伟趾高气昂,那架势,就像清河崔氏欠了他十万八千债的模样,鼻孔上天。 如果让他投票,他自然投眼前这位英俊男子一票。 宋真后面,只跟着王五和李四两人,一人挑着装满金子的箱子,一人挑着道具,带那么人进去,会让主人觉得你不是来提亲的,而是过来踢馆。 将低调进行到底! “阿耶,我不嫁!” “念真,听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以来传承的习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我,我早有心仪之人,反正不是那个什么卢伟。” 崔秋华愣住,什么时候有的?他皱眉问道:“到底是哪家郎君?范阳卢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 “都不是!” 崔秋华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大声呵斥道:“我们清河崔氏的女儿,只能嫁给这五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崔梦竹振振有词的反驳,“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就要嫁给他!” “你!”崔秋华抬起的右手在空中顿了顿! 他忽然想到,怪不得女儿在这些天,整天跑去阎府,怕不是看上了阎府的郎君? 他恨啊,早知道就不引狼入室了。 如今的情况,该如何收场? “女儿早已跟他私定终身,并且有了夫妻之实,如果阿耶强行棒打鸳鸯,那女儿只能反了这个家!” 夫妻之实是骗他的,宋真没那么胡来。 “造孽啊!”崔秋华转身捂头,痛苦咆哮。 我怎么就养了这个女儿,不仅从小到大劳心费神,长大了还让父母不省心。 妹妹崔梦婷紧张兮兮的抓住了姐姐的手,阿耶现在的模样,让她有点害怕。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嫁,还是不嫁?” “不” 恰好,宋真赶来,他将卢伟挤到一旁,拱手行礼大声喊道:“汾州宋氏,宋真,字守正,前来崔府,纳征。” 崔秋华听闻喊声后,他疑惑的扭过头。 而站在他身后的崔梦竹却惊喜的唤了声:“老公,你来了?” 这两个字,如同盖伦出无尽,暴击又沉默。 不是,这两人还没成亲呢,你就这么亲密的喊上了? 崔秋华黑着脸质问女儿:“这小子就是你心仪之人?” 崔梦竹大大方方的承认:“正是!” “很好。”崔秋华走到宋真面前打量着,确实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怪不得能将自家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 “你叫什么名字?” “宋真,字守正。” 等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崔秋华终于想起来了,这人不是他前些天夸奖有惊世之才的宋守正吗? 我焯?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被宋真挤到一旁的卢伟不高兴了,他嘲讽道:“我猜是谁呢,原来是汾州宋氏啊,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想进五姓七望的门?” 你小子,敢阴阳怪气我?给你脸了不是? 宋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猜是谁呢,原来是范阳卢氏啊,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自称五姓七望后代?” “你!” “你什么你?就你叫卢伟是?”宋真逼近一步,毫不客气道,“如果你不是生在范阳卢氏,说实话,凭你这样的长相,再加上没有半点墨水,怕是想娶妻都难。” 敢抢我老婆?看我怼不死你! “呵,你不过是羡慕我出身名门罢了,你跟我不在一个层次。” 宋真眉头一挑:“那我们比比?” “比就比!”骑虎难下,卢伟如果不应战,就是失了五姓七望的面子。 场面一度失控,两人剑拔弩张,崔秋华大喝阻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当清河崔氏是什么地方啊?” “你闭嘴!” “?” 妈的,这卢伟居然敢骂崔秋华?怕不是个脑残? 宋真心里笑死了,这种猪对手,他真的,我哭死。 崔秋华的脸色更黑了!但是考虑到北祖五房的族老在这,并且对方极力相劝,让他理智一点,两个年轻人争强好斗,很正常。 范阳卢氏这次来了三十人,他们根本不觉得卢伟会输。 五姓七望的教育资源,岂是一个寒门能相提并论的? 宋真淡淡道:“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随便一项都能碾压你。” 卢伟大笑:“荒唐,狗鼠辈不知所谓。” 宋真上前一步,寒着脸呵斥道:“我在与跟长辈说话,你一个后辈插嘴嘲讽,刚才甚至辱骂长辈,你觉得你做到了五礼中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哪一种?” “我”卢伟无从反驳。 “好,第二艺,乐。”宋真伸出手,“琴来!” 在他的指尖,一个个悦耳的音符钻进了众人的耳朵。 “筝来!” “琵琶来!” “胡琴来!” “笛来!” “箫来!” “筚篥来!” 所有人都惊了!尼玛这是个什么怪物?怎么好像每一种乐器他都精通? 无论是拉弦乐器,还是弹弦乐器,再或者是吹奏乐器,你怎么全都会啊? 而且,同一首旋律,用不同乐器,演奏得还那么好? 纵观整个大唐,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降维打击?确定不是来砸场子? 有人认出了他,不禁尖叫道:“是他!就是他!” 那个如今在洛阳城大名鼎鼎的绝世音才,宋守正! 宋真放下箜篌,他面露讥讽的说道:“还需要我再展示吗?十八般乐器,你拿什么跟我比?” “拿你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身世比吗?好笑。” “记住,五姓七望的盛誉是你们老祖宗还有族内人才打下来的,不是你。” 宋真左手随意指了指:“看到旁边那只鸡了吗?” 他看都没看,直接连发三箭!无一例外,全部穿心,有一支箭甚至将上一支箭射成了两半。 “如果你没有五姓七望的荣誉加身,你就像那只鸡一样。” “不堪一击!狗屁都不是!” “哦对了,君子六艺第三艺,射,你也输了。” 【感谢各位彦祖亦菲的支持,加更加更!说实话,我已经很努力了,隔壁同期首秀的大唐文,如今才17万字呢。】 第116章 君子六艺是歪门邪道? “还要比吗?”宋真冷笑。 在闯崔府大门之前,宋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首先,便是在寄给狄仁杰的信封中,暗中夹了两封信。 一封给卢刺史的父亲卢沭,一封给王鹤。 然后,他恳请李治帮忙造势,李治自然乐意帮忙,他恨不得宋真闹得越大越好。 接着,宋真有去大理寺,暗中调查过北祖五房的家族背景。 这一脉是近二十年才另起炉灶的小分支,哪怕是与之彻底翻脸,根本不足为惧。 最后,便是深入虎穴。 某天,他偶遇崔梦真,对方十分热情,邀请他进崔府做客。 然而,被他那个荥阳郑氏的妻子发现了,偷偷向族老打小报告。 宋真被赶了出去。 没错,是真的赶出家门。 清河崔氏的家卫脸上分明写着:【寒门与狗不得进入!】 要不是一生挚爱生在清河崔氏,宋真当时就想翻脸动手。 你了不起,你清高。 马勒戈壁的。 不是所有五姓七望都像太原王氏那样,谈不上热情好客,起码彬彬有礼,不至于赶人出门。 崔梦真为此,特别愧疚,第二天特意在阎府守候多时前来道歉。 得知宋真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家表妹,崔梦真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伤心的往事,于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道。 “守正君,你千万不要学我,你一定要强势起来!你越小心翼翼,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什么狗屁五姓七望!不过是仗着祖辈的福荫罢了,所以他们如今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会掉了头顶上的至高光环,他们只能将各大家族绑在同一条船上。” “生在这几个家族,未来的另一半,在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是谁!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无才或无德,子女的后半生幸福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 宋真沉默了。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清河崔氏子弟为他出谋划策,他们都是被这个腐朽的制度伤害过的人。 所以,他们真的希望宋真能够打破这个僵局,自己无法做到的事,只好让别人来做了。 俗话说的好,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们跟宋真最大的区别是,早已习惯了穿乌皮六合靴,脱不下了。 卢伟被打击得怀疑人生,但凡换个人来,都不至于让他如此难堪。 他面红耳赤的为自己辩解:“这些都是歪门邪道,你精通乐理又如何?能考取功名吗?要比,就比诗词歌赋。” 他啥都比不过,下意识只能出口贬低。 一个字,6! 宋真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卢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各位看看,这就是五姓七望的好儿郎,这就是范阳卢氏教育出来的精英才子。” “讲道理,把君子六艺当成是歪门邪道的读书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啧啧,真的难以想象啊,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居然是大唐最负盛名的五姓七望之子?”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丢人,真的,我都为你们北祖五房感到脸上无光。要我是你们,我直接把卢伟这个逆子踢出族谱。” 由于这边的动静太大,清河崔氏其他人闻声而来。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范阳卢氏北祖五房的人觉得脸面挂不住了。 为首的老者站出来大声呵斥道:“放肆!竟敢辱骂五姓七望?你算什么东西?卑贱的寒门子弟,五姓七望,也是你能碰瓷的?” 范阳卢氏的其他人见族老出面,他们纷纷跟上。 “没错,能弹得一手好琴又如何?你能入朝为官吗?” “自从科举出来后,所谓的君子六艺早就被士人抛弃,也就只有你这么迂腐才会揪着不放。” “自以为有一技之长,就敢质疑大唐最强士族,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抛开事实不谈,你觉得现在学君子六艺有用吗?” 怪不得后世有人评价“百无一用是书生”,原来根源就出在这里? 看着范阳卢氏一个个族人在嘴硬,说实话,清河崔氏众人都为他们觉得脸红。 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宋真有说错吗? 没有错。 并且说得特别好!《三字经》出现在南宋,大唐人还是第一次听。 哪怕岁月更迭,日月如梭,你也不能轻易的忘记了先辈留给我们的宝贵祖训。 君子六艺,何为君子六艺?老祖宗为何设定君子六艺? 不就是希望年轻人能够文武兼备,知能兼求吗? 哦,在你们范阳卢氏口中,学习君子六艺,反倒变成了不学无术? 哦,就因为科举不考,所以没必要学,是? 哦,你读书识字就为了考科举? 那好,请问你们北祖五房,出了几个大官? 北祖五房的子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挺嗨,特别是见到宋真没有反驳,吆喝得更加起劲了。 于是 隔壁的各大家族子弟纷纷好奇的驻足观望。 洛阳城作为第二皇都,各大士族自然会安排族人驻扎在这里,不管是彰显身份也好,还是方便办事也罢。 最重要的原因是,房价太高,只有超级士族才能买得起。 除了其他五姓七望的家族之外。 弘农杨氏加入了直播间。 京兆韦氏加入了直播间。 南阳张氏加入了直播间。 彭城刘氏加入了直播间。 崔秋华觉得太特么丢人了,堂堂五姓七望居然跟一个寒门小辈当众骂街? 风度何在?气节何在?素质何在? 拜托,你们能不能理智一点啊? 他赶紧催促家卫关上大门,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万万没想到,关门?根本阻挡不了热情的吃瓜群众,他们一个个攀上了墙,露出个头,赶都赶不走。 “两位,我求求你们,要吵架去别的地方吵,行吗?” “不行!”这一次,是北祖五房的族老说话了,也许是觉得顶撞了崔秋华,赶紧解释道,“无意冒犯,主要是这小子太过狂妄,不知所谓!今日,我范阳卢氏,必要让他好看!” 宋真无奈的摊摊手:“崔老,你也看到了,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 崔秋华瞪了他一眼,就你刚才说的话,幸好不是对着我们清河崔氏,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放你走! 北祖五房的族老负手而立,仰起头直视着宋真,质问道:“竖子,尔敢应战?” “呵,有何不敢?”宋真笑了,你们真的是撞到铁板上,比诗词?对不起,我从来没输过。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不仅从小到大就熟背上千首唐诗宋词元曲,我还能自己作词作诗,当年高考141分语文,你以为我在吹牛逼的? 要不是狗日的英语只有34分,我差点就以艺术生的身份出道市状元。 宋真指了指地面,呵呵笑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我便挑战他一下,三步成诗,如果我做不到,算我输,如何?” 狂妄!实在是太狂妄了!已经不能用目中无人来形容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围观群众都看不下去了。 这简直是不把范阳卢氏放在眼里啊。 “阿伟,你呢?” 第117章 各大家族请愿! “我”卢伟顿感亚历山大,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直觉,对方说不定还真的能做到。 “那我也三步!”卢伟豁出去了,他不能怯战!否则,丢的就是五姓七望的脸。 宋真轻笑着,他快速迈出了三步。 “第一首诗《寒夜》。” 我焯?这么快? “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 美人含恨夺灯去,问卿知是几更天。” 众人听闻后一愣,啥情况,你要说随便做出来的是废诗也就罢了,毕竟只走了三步。 可是你这 不能说千古绝句,最起码,能秒杀一大片。 诗中最绝的是,后半阙通过一系列动态描写,将一个娇嗔多情的美人形象跃然纸上。 能无视美人在旁,专心致志的读书郎,这是何等用功努力? 吾,不及也。 “到你了。” 卢伟涨红了脸,他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了,高下立分! 宋真鄙视的一笑,你跟我个开挂的比什么比啊?你拿什么比? 他再走了三步,高喊道:“第二首《赠道士》” “诗非易作须勤读,琴亦难精莫废弹。 忆上洪崖题瀑布,因游试为拂尘看。” 这首诗,众人丝毫没有怀疑,就是宋真作的,因为他本人,正是琴棋书画,独占一个琴,琴艺超绝。 站在一旁的崔梦竹眨眨眼,就连她都怀疑,这两首诗是不是宋真现场作的了。 因为,教科书上根本没有!!! 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完了,她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都没见过,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原本以为,宋真要抄的诗,是颜真卿的《劝学》“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又或者是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再不济,你好歹也背一下“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你酱紫,就显得我很没文化的样子。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千度,根本无法查重。 “第三首《观书有感》。” 来了来了!终于有一首听说过了。 宋真顿了顿,他的神色犹豫了一下,随后开口吟唱道。 “大雷音寺终劫难,水浒寨边宋招安。 赤壁滩上谈煮酒,金陵园下叹红颜。” “???” 崔梦竹瞬间人傻了,尼玛,你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那首“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吗? 你在干森么?这个时代有个鬼的四大名着啊,他们听得懂吗? 众人表示,确实听不懂,他们隐隐约约感觉,这首诗里引用了典故,然而只听懂了赤壁滩。 但是,好歹成了四句,先不提平仄是否工整,只是感觉,宋真的水平滑落了,远不及前面两首。 看来,他一定是才思枯竭,倒也正常,没那么变态。 其实宋真一开始还真的想抄朱熹的那首,随后一想,千古绝句,用在北祖五房的小丑身上,未免也太浪费了? 只好急中生智原创了一首。 即便如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且看看隔壁卢伟?满头大汗,直到现在,愣是一个字都没扯出来。 “我我”卢伟憋得十分难受。 “别我了,认输,穷醋大。”宋真面露不屑。 穷醋大,是他从狄仁杰那里学来的新词汇,据说专骂读书人。 “你!你竟敢骂我?” “不对,应该骂你田舍汉,人家穷醋大,好歹能憋出一首诗来指点江山,而你呢?” 但是,卢伟突然之间,不知为何,念头通达。 他重新恢复了自信,是家族的荣耀,给予他的自信。 “我承认,你确实有才。”他话锋一转,“那又如何?” “五姓七望的族规,就是不允许子女外嫁和外娶,你以为一个人,就能改变这个铁律吗?” “你跟我比,从一开始就输了。” 宋真眉头一挑:“哦?照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得到了五姓七望的支持,是不是就能如愿以偿,风光迎娶崔梦竹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简直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 宋真淡然一笑:“不好意思,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宋真,字守正。” 他朝身边的王五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会意。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范阳卢氏北祖二房族内代表,请见崔八公。” 崔秋华不知何意,他皱了皱眉,让家卫开门放客人。 来者先行一礼:“崔八公,吾等奉族老卢沭之意,恳请清河崔氏,与宋守正联姻。” “?” 你们范阳卢氏北祖二房不讲武德,说好的白嫖看直播,结果你还送火箭? 众人哗然,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别说清河崔氏愣住了,就连卢伟那边的北祖五房也同样呆滞在原地。 直播间里的吃瓜群众大呼过瘾,爽啊,居然能欣赏到这么一出好戏。 可是崔秋华却紧皱双眉,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打开确认下。 不对啊,你们北祖五房的人,不是说已经得到了北祖大房和二房的支持吗? 一开始,他绝对不允许将崔梦竹嫁给卢伟的。 毕竟,在他看来,婚前变卦,与出轨无异。 后来族老拿着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二房和三房重要人物的信件,过来做崔秋华的思想工作。 崔秋华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族老,他一个小辈怎么好意思忤逆长辈的意思? 迫不得已,只好应下。 北祖二房代表见状,马上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崔八公,卢沭族老一直都十分看好宋守正,他让我转告,如果你们清河崔氏不接受宋守正,那范阳卢氏北祖二房,将立即介绍才女嫁与宋守正。” 简而言之,你们不要,我们巴不得要! 崔秋华听闻后勃然大怒,他将信件摔到卢伟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 看到这人支支吾吾的表情,崔秋华瞬间明白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把清河崔氏当猴耍! 可恶! “范阳卢氏北祖大房族内代表到。” “?”又来一个? “北祖大房卢承庆表示,十分敬重二房卢老,他的意思,就是北祖大房的意思。” “太原王氏晋阳王氏族内代表到。” “晋阳王氏族老王鹤,奉宋守正为先生,坚决站在先生一边。” “范阳卢氏北祖三房族内代表到。” “河东裴氏族内代表到。” “渤海高氏族内代表到。” “天水赵氏族内代表到。” “不知道这么多大世家出面,请问我够不够资格?”宋真嘴角含笑的望着卢伟,随后眼神回到崔秋华身上。 妈的,众人都听麻了。 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小小的冲突,居然会引来这么多豪门士族? 宋守正,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么多大世家主动站出来为他撑腰啊? “圣旨到!” “?” 吾之娘也!怎么连皇家也站了出来? 一位寺人尖着嗓子高喊道:“圣人有诏,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度世)、卢浑(卢溥)、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凡七姓十家,不得自为昏。”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宋真,这一切发生的也太巧了? 为什么他一来提亲,突然《禁婚诏》就到? 第118章 逐出家族! 崔秋华黑着脸质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宋真耸肩摊手:“为什么觉得会是我呢?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我在你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寒门子弟罢了。”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只是蝼蚁,对?” 不管宋真承不承认,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为了五姓七望共同的敌人。 因为,宋真这个变数,导致山东世家联盟的利益受损。 但是,清河崔氏别忘了,你不能代表整个五姓七望。 崔秋华面色不善的望向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二房、三房,还有太原王氏的代表。 “呵,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支持的人?” 没想到对方古波不惊的回答道:“崔八公,这是族老的意思,吾等只负责传达。” “” 崔秋芳回到家门口,突然发现好热闹,她好奇的问道:“你们在看啥呢?” “嘿,这位阿婆,你也是来看戏的吗?” “?”我看个屁的戏啊,我是回家的。 崔秋芳无语,她让家卫开门。 没想到家卫没认出她,以为她是吃瓜群众假冒的,想要进去当战地记者。 崔秋芳真是无语子,这世道是怎么了?有家不能回?无奈之下,她只好掏出信物。 清河崔氏每个族人都有家族信物,持信物,则是自己人。 好不容易,崔秋芳终于挤进人群,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守正?” 寺人走上前,将圣旨亲自交到崔秋华手里。 对方不接,寺人尖着嗓子大声喝道:“圣旨不接,你们清河崔氏是想造反吗?” “”你都这样讲了,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接下咯。 宋真负手而立,丝毫不慌,他在等,清河崔氏的回答。 不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不能嫁!一个都绝对不能嫁!”人群散开,走出来一个花白老妇。 “族老。”崔秋华恭敬的行了一礼。 花白老妇气势汹汹的站出来,拿拐杖指着卢伟的鼻子骂。 骂他们北祖五房居然敢戏耍清河崔氏,从此北祖五房被拉进了黑名单,永不来往。 接着,她转身对着宋真又准备出言不逊。 “等等。”打断施法! “我想问清河崔氏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以才华度人,还是以身世度人?” 花白老妇神情一滞,她顿时噎住了。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尖锐,如果回答是前者,那就随了宋真的愿。 可是后者,清河崔氏要脸,她不敢乱说。 最终,只好搬出家规,想要逼迫宋真知难而退。 “我知道了。”宋真十分有礼貌的行礼。 “请记住今日的话。” “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 他抓起崔梦竹的手,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放开她!”崔秋华焦急大喊! “念真,你如果选择跟这小子走,那你就不再是我崔秋华的女儿!” 崔梦竹的脚步顿了顿,她眨了眨眼睛。 来到大唐快半年了,这位长得与前世父亲有七八分相似的便宜老爹,让她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说实话,崔秋华对她的照顾,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不为过。 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尽这一份孝心,却要付出自己的后半生幸福作为代价! 崔梦竹,或者说,李梦婷。 她做不到! 崔梦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回了句。 “阿耶,对不起。” “”崔秋华整个人如同晴天霹雳般,呆滞在原地,双唇止不住的颤抖。 “阿姊,我也要跟你走!”崔梦婷哭喊着想要冲出去,却被阿娘拉住。 闹得似乎有点大了啊。 崔梦真等人,完全没想过,宋真竟然敢这么做? 他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出去!”清河崔氏的族老大声喝道,一群家卫拿着刀冲了过来。 锵—— 宋真左手拔出唐横刀,环顾一周,眼神狠辣的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敢拦我?” 家卫一看,缩了缩脚步,生怕刀剑无眼。 崔秋芳见状,赶紧跑了出来,她双手伸开,站在宋真两人面前。 “族老,你何必再执迷不悟呢?” “在座的各位眼睛都是雪亮的,谁都看得出来,宋真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比那个什么 卢氏要优秀不知道多少。” “族老,你们再继续这么故步自封,执迷不悟的话,你们不是在光宗耀祖,而是将清河崔氏亲手推入深渊啊!” 一位年纪与崔秋芳相仿的男子大声喝道:“七妹!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 崔秋芳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抛出了灵魂拷问:“我说错了吗?” “请问,我哪里说错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族老听不下去了,她将拐杖大力的咚在地上。 “崔秋芳!你再执迷不悟的话,小心我将你逐出家门!” 崔秋芳含泪笑了,她将腰间的清河崔氏信物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玉佩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众人一惊。 “族老,我记得,五十年前,也是在这个位置。”崔秋芳指了指地面,“你们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你还记得吗?当时就因为卢杨不是嫡系,你们极力反对,硬要我嫁给原定的赵郡李氏之子,否则逐出家门!如果不是我以死相逼。”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随了你的愿!我崔秋芳!从此改姓为卢!” “还有,从今往后,卢杨的一切荣誉,都与你们清河崔氏,没有半点关系!” “守正,我们走!” 宋真惊了,我焯,想不到一向慈眉善目的崔七婆这么强势啊?说脱离家族就脱离? 只能说,干得漂亮! 崔秋芳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的逼退清河崔氏家卫。 家卫们始终是家卫,他们不是死士。 砰—— 这时候,崔府大门被一个猛汉撞破! “阿郎,俺田七来也!” “守正!” “怀英?阎尚书?” 狄仁杰和田七抄起家伙,将面前的家卫打退。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反正薛正清等人刚好这时候来到崔府附近。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站在这里,想造反啊?” 大理寺的官兵推搡着崔府家卫。 清河崔氏族老见状,面无表情的说:“这位郎官,你来得正好。此人擅闯民宅,蓄意制造斗殴,你应该把他绑起来。” 薛正清瞟了眼,突然发现人群中居然站着宋真和狄仁杰?瞬间虎躯一震。 妈的,自己人。 我脑残才会抓他,这不是大水冲走龙王庙吗? 他凑到官兵耳边轻语,结果,清河崔氏的家卫被抓起来了。 “郎官,你这是?” 薛正清轻蔑一笑:“我大理寺办案,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指点点。” “带走!” 马车上,薛正清嬉皮笑脸的搓了搓手,表情略微腼腆。 “那个,宋郎啊。你看,我这次救了你,那案子?” “可以。” 宋真将目光移向狄仁杰,两人会心一笑。 第119章 五姓七望的手段 另一辆马车上,崔秋芳笑意连连的看着崔梦竹,搞得她很不好意思。 “七姑” “哎。” “?” 崔秋芳握住崔梦竹的小手,语气中透露着欣慰。 “没想到啊,你跟守正居然是情投意合,倒也让我不用费心思说媒了。” 说完后,她神色一滞,还撮合什么?清河崔氏都与她无关了。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崔梦竹暗中吐槽,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我俩上辈子就认识了,你怕不怕? 她只好编织了虚构的情节,把七姑给唬住了。 “说起来,你的性子,倒是与我年轻时一般,刚烈!” “呃” “有想过后路吗?” 崔梦竹叹了口气:“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说真的,她不太想离开那个家。 她如今担心的是,自己走了,妹妹该怎么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段时间里,她与妹妹崔梦婷相处得挺好的。 她很喜欢她。 另一边,清河崔氏族老崔玉紧急召唤五姓七望各族代表开会。 与此同时,宋真也找到了公孙卿和裴耀君告知后面的计划。 “各位,对于今天的事,你们怎么看?” 博陵崔氏代表面无表情的说道:“宋真小儿欺人太甚,简直没有将五姓七望放在眼里!” 陇西李氏代表说话了:“不不不,我觉得最应该谴责的,是范阳卢氏和晋阳王氏!这两家叛徒!” 崔玉皱眉环顾一周:“祁县王氏和中山王氏没通知吗?” “通知了,他们说族老不在,不好出面。” “呵!”众人冷笑,这根本就是借口!既然你都被安排到洛阳做家族代表了,那说明在族里必定有一定的话语权。 归根结底,还是没有跟众人同心。 博陵崔氏代表猛然拍桌!他大声呵斥道:“我提议,将太原王氏踢出五姓七望!从此只有四姓,没有五姓!” “附议!” “同意!” 底下众人纷纷举手表决,百分之六十的人都同意这个决定。 突然,有人弱弱的问道:“那,范阳卢氏呢?” “呃”博陵崔氏代表老脸一红,心虚了半天才说出四个字:“有待观察。” 你当他傻啊?范阳卢氏可不弱,人才辈出!初唐时期人才出得最多的莫过于范阳卢氏,就连五姓七望之首的博陵崔氏都得靠边站。 先不提诗人了,就说朝中势力。 北有汝州刺史卢承庆,从三品。南有并州刺史卢杨,也是从三品。 而且,卢承庆如今受圣人重用,被派遣到东突厥分配土地,谁都看得出来,只要卢承庆回归,必定官拜宰相。 一个当朝宰相的权力和声望有多大?不言而喻。 如果将范阳卢氏踢出五姓七望,那岂不是自断手脚吗? 万万使不得。 可是太原王氏就不一样了,前段时间“废王立武”,王皇后,就出自太原王氏。 因此,太原王氏在民间的声望跌落了一大半,再加上从初唐以来,一直没有顶尖人才出现。 哪怕将其踢出五姓七望,也不痛不痒。 捏柿子,总要找软的捏嘛。 陇西李氏代表沉吟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便安排人下去,写点文章。告诉天下士族,太原王氏不配成为五姓七望。” 中立派的博陵崔氏代表反驳他:“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李唐家下了《禁婚诏》,里面明确写着太原王琼后裔不得联姻,你觉得小作文有用吗?” 提及《禁婚诏》,各族代表一阵头疼。 “各位长辈,在我看来,所谓的《禁婚诏》,实际上只是一张废纸。”说话的正是卢伟,他们北祖五房的人还没走。 崔玉对其印象极差!她大声骂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陇西李氏代表却伸出手打断了崔玉:“崔老,如今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二房、三房被小人挑拨离间,四房保持沉默可以拉拢,只剩下五房跟我们是同一条心。” 其他人也劝道,希望崔玉不要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 崔玉就感觉像吃了狗屎一样难受!她生气的别过头去。 “你继续说。” 卢伟得到大佬支持后,侃侃而谈:“李唐家确实下了《禁婚诏》,那又如何?我们高贵的五姓七望,就一定要按照他的诏令做事吗?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此话一出,深得人心啊。 在五姓七望眼里,李唐家虽然是出自陇西李氏,然而大家都认为。 他们不是纯粹的汉人,而是跟鲜卑族结合,血统污秽不堪! 李唐家不过是暴发户罢了,靠天时地利夺得了天下政权。 但是论文化底蕴、民间声望、门第阀阅,远远不及五姓七望! 一开始,五姓七望是不屑于入朝为官的。 在两晋、隋时期,他们背靠着“占田荫客制”的特权,就是官位庇护三代亲属,拿捏了朝堂大权。 但是随着唐朝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他们为了保持家族地位,只能跟着一群他们看不起的寒门子弟科举。 由于祖宗留下的遗产实在丰厚,功名对于他们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博陵崔氏的代表点点头:“卢伟说的有道理,既然李唐家不允许我们联姻,那明面上不举办婚礼便是。高贵的五姓七望血统,必须保持纯正的延续下去!” 他们打算来个暗度陈仓! 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五姓七望确实是这么做了,让《禁婚诏》形同废纸。 然而,他们忽略了宋真这个变数。 “各位长辈,本次事件,罪魁祸首在于宋真!”卢伟提议,封杀宋真! 怎么封杀?那自然是号召天下读书人,抵制宋真开创的新派音乐。 “不不不,这还不够。”卢伟摇了摇头,他神色狰狞道,“不仅要抵制!还要将新派音乐,贬得一文不值!是文化糟粕!” 经过一番商议后,五姓七望想到了一个口号。 “重振汉乐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将宋真的新派音乐,定义为胡人文化入侵,如果你跟我一样,是汉人,就应该和我一起抵制他的作品! 不抵制不是汉人! 博陵崔氏中立派代表皱眉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吗?宋真出自汾州宋氏,他是哪门子的胡人?” “我们说他是胡人,那他就是胡人。有问题吗?” 中立派代表噎住,颠倒黑白是? 卢伟暗中攥紧拳头,他的脸部肌肉在抽搐着。 “宋真,你让我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那我必不可能让你存活在这世间!我不仅要你死,还要你身败名裂!” 远在平康坊里的宋真,正和狄仁杰、薛正清在调查案子。 第120章 死者身份扑朔迷离 “你认识这个人吗?” 裴耀君接过画像,认真的打量起来,瞧了半天,摇了摇头。 “对不起,没见过。” “你确定吗?”薛正清皱眉问道,“不对啊!我之前询问另一个人的时候,她明明说认识的,还说是你们平康坊的女伎。” 裴耀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从及冠之年便开始跟着我阿耶掌管平康坊,每一个女伎的信息我都了如指掌,如今我已而立,我有必要欺骗你们吗?” 狄仁杰扭头望向薛正清询问:“薛寺丞,你之前问的那个人,名叫什么?” “一位自称是天仙的女伎。” 宋真愣住了,好家伙,天仙姑娘?是内教坊的那个吗? 裴耀君泼下了冷水:“平康坊从来都没有一个艺名叫天仙的女伎。因为天字开头的艺名,只能是皇宫专属,不信的话,你问宋郎便知。” 宋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子,内教坊有天仙姑娘,天府姑娘。” 这时候,轮到薛正清懵逼了。 敢情大理寺忙活了半个月,居然是在做无用功? 妈的!被对方引进沟里了! 主要是他们一直联系不上裴耀君,如果不是有宋真,怕是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 “薛寺丞,你之前询问的那个女伎,能不能把她找来?” “她”薛正清回忆了一下,“之前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好坐在舞台上。” 几人立即下楼,裴耀君召集平康坊的所有女伎汇集在后台,让薛正清辨认。 结果老薛看了一圈,郁闷的摇摇头。 “为何对方要故意做出一个假象,错误引导大理寺调查呢?”狄仁杰低头沉思。 似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应该知道点什么。 也就是说,只要找出那个自称是天仙姑娘的女伎,便能找到第一条线索。 “老薛,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宋真问道。 “太久了,有点忘了。” “你努力回想一下。怀英,咱们去挖出尸骨的地方看看。” “正有此意。” 宋真和狄仁杰,带着薛正清,以及两个大理寺正策马扬鞭,赶往现场。 到达现场后,并不是想象中的荒凉,反而是有亭台楼阁。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猿粪,宋真刚好看到了八百米开外的尉迟千牛卫。 “尉迟将军!”他大声喊了句。 尉迟峻俊吓了一大跳,尼玛的,大庭广众别搞我啊。 咱俩私下叫叫就行了,我也爱听,可是那么多人呢。 他赶紧跑过来,捂住了宋真的嘴!生怕他再口出狂言。 “尉迟君莫怪,如果我不是这么喊你,你会出来吗?” 尉迟峻俊表情凝滞,似乎说的有道理啊。 真是城市套路深。 尉迟峻俊黑着脸不耐烦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在紫微城干了有多久?” “十年。” “怎么十年了还是个普通千牛卫啊?” 你特么能不能别戳我痛处? 宋真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好了好了,闲话少说。我问你,这里的房子,是最近起来的吗?” “不是。十五年前便起了,最近翻新的。” “十五年前?你确定?” “记不太清了,反正至少有十年,我刚来紫微城的时候,便有了。”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你知道,原来这些房子住的都是哪些人吗?” “好像是?”尉迟峻俊皱眉回忆,他不确定的说,“原来好像是,外国使臣居住的地方。” 外国使臣?狄仁杰和宋真对视一眼。 难道说?那具女尸,并不是中原人,而是外国使臣? 这一下子,就缩小了调查范围了啊。 既然是外国使臣居住之地,当年死者失踪的时候,她的同伴绝对会报官。 所以,只需要回大理寺查看陈年卷宗便是。 狄仁杰高兴的躬身行礼:“多谢尉迟将军。” 尉迟峻俊瞪了眼宋真,眼中之意就是,都怪你! 他赶紧解释道:“我真不是什么将军。” 狄仁杰笑了笑:“迟早会是的。” “” 然而 狄仁杰在大理寺书库泡了一个通宵,查遍了从贞观十六年(646年)至今的所有案宗,都没有发现任何嫌疑线索。 他不禁皱眉,难道说,死者失踪的时间,要比十年还要久远? 清晨,宋真啃着包子来到书库找他。 当他见到一双黑眼圈的狄仁杰吓了一大跳:“我焯?你通宵了?” “嗯。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以后你一定要注意身体!通宵这种事情别再做了,知道吗?” 狄仁杰瘪瘪嘴,接过宋真递过来的早点:“知道了知道了。” 宋真来到书架前扫了一圈,他不悦道:“你该不会是每一年的卷宗都翻阅了?” “是啊。” “傻瓜!”宋真无语了,“难道你不知道,外国使臣过来大唐,都是有计划的吗?” 外国人来唐一般分为两种人,第一种是进贡的使臣,第二种是遣唐使,就是求学生。 并且,由于路途遥远,一般都会提前安排进贡使臣告知大唐皇帝,计划在什么时候安排求学生过来学习。 又或者是随使臣一起过来。 通常,外国使团到达大唐地方州府后,会马上迎进馆舍,安排食宿,同时汇报朝廷。 使团主要成员会获得州府安排专差护送前往长安,一路上的所有费用,皆由大唐承担。 抵达长安后,大唐会有内使引马出迎,奉酒肉慰劳,随后按照使臣进贡多少物资,大唐皇帝就会按比例嘉奖你多少。 如果你没有诚心诚意,给的少了自然就不会嘉奖,人家皇帝又不傻。 通常,外国使团都会在大唐逗留一年左右,到处参观访问和买书代购,充分领略唐朝的风土人情。 以倭国为例,任命遣唐十九次,实际到达十三次,也就是说,由于各种未知原因,路上寄了六次。 其中,倭国舒明天皇时期到齐明女皇时期约30年,一共派了四批遣唐使。 分别在630年、653年、654年、659年。 根据骸骨的脆硬程度可以推断出,如果死者真的是外国人的话,那应该不是倭国人,因为时间线对不上,当然,也不一定。 宋真默了默,他提出一个建议。 “怀英,我建议你去洛州府衙调查一下,过去几十年间,到底有过多少外国使团途经洛阳前往长安。” 第121章 吾名卢......字无挂。 狄仁杰接受了宋真的建议,不过他被宋真勒令,先回府休息! 没有办法,弱小又无助的狄仁杰只好听话。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 两人骑马飞奔到洛州府衙,顺便带上薛正清这个吉祥物。 “大理寺办案。” 府衙官兵一看,赶紧放行,丝毫不敢怠慢。 “陈主簿,把你们从贞观十年至今的所有城门通行记录拿出来,本寺丞要查阅。” “好的,稍等。” 由于年份太过遥远,洛州府衙找了一个时辰,才命人搬了出来,整整有三十箱! 宋真惊了,尼玛的,这么多? 他叹了口气:“查。” 大理寺一共过来十人,翻阅了很久,直到戌时(晚7点)才从万书丛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贞观十四年,新罗一百二十三人遣唐。” “贞观十四年,高句丽十二人遣唐。” “贞观十年、十二年、十三年、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林邑国遣唐。” “永徽四年、五年,倭国共二百八十一人遣唐。” 【以上人数全是我编的,史书查不到的。除了林邑国之外,其他国家遣唐有历史依据。】 宋真愣了,尼玛的这个什么林邑国是什么啊?怎么像个舔狗一样,来这么多次? 狄仁杰解释道:“林邑以南,皆卷发黑身,通号昆仑。” 宋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这个林邑国就是盛产昆仑奴之一的地方啊? 在盛唐时期,大唐豪贵之家的“炫富三宝”,便是昆仑奴、新罗婢和菩萨蛮。 家里要是没有这三样,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 新罗婢就不说了,懂得都懂。 那菩萨蛮是什么呢?可不是词牌名哦。 万国来朝中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国家,叫做女蛮国。 据说,此国是一个只有女人没有男人的国家,应该是《西游记》中女儿国的原型。 因为国土面积狭小,而且发展十分落后,当地很多女子都以被进贡到大唐作为人生幸事。 没错,她们都是自愿的,因为被送往富裕的大唐成为贡品,是她们人生中,逆天改命的唯一机会。 几乎每一个菩萨蛮都是能歌善舞之人,舞姿中带着异族的妖娆和魅惑,那扭动的腰肢,简直比狐狸精还要狐狸精。 平康坊自然有菩萨蛮,宋真还见过,他的评价是,论骚气,不如抖音美女。 狄仁杰将注意力重点放在贞观十四年。 在这一年间,分别有两批遣唐使,而且根据宋真所言,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十几年左右。 肯定不是林邑国,昆仑奴有人要,昆仑女奴可没人要,谁那么重口味啊? 而且,根据崔梦竹的画像,女子明显不具备昆仑奴的特征,是个东土人。 狄仁杰拿过贞观十四年的通行记录,一字一句的翻阅。 还真的让他找到了奇怪之处! “霜月五日,高句丽使臣团十二人进城。” “霜月八日,高句丽使臣团十一人出城。” “!!!”虽然具体没有写出,消失的那一个人到底是谁,但是! 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可是问题来了,就算知道死者大概率是高丽美人,又如何? 你知道她是被谁杀死的吗? 贞观十四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六年有余。 人去楼空,时间会抹去一切痕迹。 狄仁杰马上站了起来,他大声喝道:“走,咱们回去。” 可是薛正清却把他拦住:“你忘了?如今可是有宵禁的。” “我们可是办案啊,不能行个方便吗?” 薛正清耸耸肩,他的头撇了撇:“喏,这你就要问李京兆尹了。” 只见对方面不改色,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这群家伙,还是老老实实点,这里不是并州,而是洛阳,是东都! 狄仁杰无奈,只好放弃继续侦查。 薛正清搂过他的肩膀,挤眉弄眼:“老狄,为了感谢你,要不我请你跟宋郎去勾栏听曲?” 因为宋真老是喊他老薛,他便有样学样的喊起了老狄。 当然,他可不敢喊老宋。 狄仁杰的到来,确实让大理寺办案的进程在一日之内加快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本事。 最难得的是,狄仁杰精益求精的性格。 你让薛正清查一个通宵的案宗?还不如杀了他。 狄仁杰抓起那本记录了贞观十四年的通行记录:“李京兆尹,这本我先拿走了哦。” “可以,记得,别弄丢了。” “不会的。”狄仁杰笑了笑。 三个男人钻进马车,忙活了一天,他们都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闻到马车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 薛正清打了个激灵,他一把抓起唐横刀跳下轿厢。 只见会春坊门口聚集了一大波读书人,他们在义愤填膺的咒骂着。 “抵制胡乐,扬我汉乐!” “让宋真这个胡人滚出来!” “大家千万不要去会春坊听胡乐,免得被洗脑。” 一群读书人堵住了会春坊的门口,让外面的客人进不去,里面的客人出不来。 薛正清和狄仁杰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宋真。 宋真解开了裤腰带,将深青色官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书生服饰? 你小子?想干嘛?装备都提前穿好了? 只见宋真拿起折扇,冲进人群中大声呐喊! “打倒宋真!五姓七望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焯,你小子? 其他书生一听,尼玛,万岁可不兴喊啊。 这货特么该不会是串子? 他们刚想拔刀,结果就看见宋真直接冲上舞台,一把抓起女伎的筝用力的砸到地上。 一边砸一边踩一边大喊:“抵制胡乐!封杀宋真!” 原来是友军啊,早说嘛,读书人们默默地收起刀。 吾之娘也,这人超勇哦! 他们只是受命过来围堵,没想过来砸东西啊。 公孙卿和舞台上的女伎人都看傻了,不是,大哥你干嘛呢? “宋” 宋真给女伎们做了个“嘘”的嘴型,眼神示意她们离开。 也许是受到宋真的英勇表现鼓舞,有更多的读书人被带动起来,纷纷冲进来打砸! 一边砸一边怒骂宋真! 万军丛中,就数宋真本人骂得最大声! 场面一片混乱,看起来,会春坊似乎损失惨重。 一楼能被砸的东西全被砸烂了。 做完这一切后,一众读书人大呼过瘾! 爽啊! 有人走到宋真面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位小郎君,我真的十分钦佩你!敢问贵姓?” 宋真微微一笑,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个叉手礼:“感谢兄台高看,吾名卢苯伟,字无挂。” 那人一惊,他同样回礼:“见过卢无挂。” 宋真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兄台,我该回去领差使费了。” 其他人一听,不对劲! 为什么你有钱领?我没有! 这不公平! 宋真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他赶紧捂住嘴:“啊?不会?你们都没钱吗?” “无挂,他们给你多少?” “五毛,哦不对,是五贯!” “难道说?五姓七望克扣了我们的工钱?” 第122章 大理寺有内鬼 “学会了吗?”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会春坊二楼,他的面前站着公孙卿。 “呃” “以后他们来闹,你们就安排托,闹得比他们还要狠,放心,大理寺那边我打过招呼了。” 宋真留下三两金子离开了雅间,公孙卿追出来急忙喊道:“宋郎,这钱,我们不能要。” “收下,就当是我砸了一个筝,一个琴,两个胡琴的赔偿。” 宋真回头一笑:“至于其他损失,你记得找他们讨要。” 公孙卿秒懂,她立即派人去洛州府衙报官。 然而,洛阳的李京兆尹出身于陇西李氏,这次行动,家族早就打好了招呼,谁鸟她啊? 无奈之下,公孙卿想起了宋真的话。 对了,还有大理寺。 其实,老薛和狄仁杰就在现场,他们按照宋真吩咐的,在现场统计损失。 宋真下楼询问道:“怎么样?” “会春坊大约损失五十贯。” “好,知道了。”这五十贯,一定要五姓七望数以十倍偿还! 第二天天还没亮,狄仁杰掐准时间从宋真府邸里出发,他先来到大理寺。 他想要查询一下,当年到底有没有案宗留下。 可是,这其中会有个变数,如果是高句丽使团杀害了死者,那他们大概率不会报官。 无论如何,总归要查一查? 狄仁杰通过书架上的标识,找到了贞观十四年的卷宗。 他按照日期翻到最后,结果却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他上下左右一页页认真翻看,真的没有? 难道说,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但很快,狄仁杰从上下文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上下文逻辑不通! 狄仁杰仔细扳开内缝一看,果然 “这一页被人恶意撕毁了!”到底是谁? 是谁在隐瞒当年的真相? 又是谁干的?难道说?大理寺有内鬼? 狄仁杰猛然回头。 他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暗中偷窥! 他轻轻放缓了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右手紧紧攥住腰间的唐横刀。 “啊——” 狄仁杰的刀亮了出来,抵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老狄,你干嘛呢?” “薛寺丞?” 狄仁杰疑惑的放下刀,怎么会是他? “我刚到,正准备给你送早点呢,你这,突然亮出一把刀,吓死我了。” 薛正清后怕的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狄仁杰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部神态,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他只好暂时放下疑心。 “怀英,早啊。” “守正,早。” 宋真嘴里啃着一张胡饼,优哉游哉的走过来:“你吃了没?” “他没有!我想给他送点心来的,差点就身首异处!”薛正清委屈巴巴的投诉。 “”狄仁杰满脸歉意,“抱歉,薛寺丞,我还以为是有贼人偷看。” “嘿,大理寺里面还会有贼人吗?你在想什么?”薛正清没好气的吐槽。 宋真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可能是怀英这几天休息不够,出现了应激反应。” “对了,昨天不是说要去皇宫外围的馆行吗?走,出发。” 三人再一次来到旧地,根据寺人提供的地图来看,当年的高句丽使团,应该就住在西南角的房子。 十几年过去了,这些房子早已住了新人。 由于是女乐工的房间,三人只好等人家从宫里出来后才进去。 “宋郎?”天仙姑娘惊住,美目瞪圆,她怎么都想不到,宋真居然是大理寺的人? 他不是搞音乐的吗?怎么,还会查案啊? “你好,天仙姑娘。”宋真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各位,请随我来。”天仙姑娘在前面带路,但是,当她来到门口时,却柳眉微蹙。 她猛然推开门,只见整个房间乱糟糟的,很明显有人过来翻找过。 “这”狄仁杰震惊的站在原地,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比他们还要先来一步? 天仙姑娘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各种物品被随意丢在地上,虽然没有物品损坏,但是公然露出亵衣,让她俏脸一红。 她横眉对身后的寺人责怪道:“你们是怎么回事?皇宫外围进了贼都不知?” 寺人也十分吃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宋真抬起手:“先等一下。” 让一下,我要开挂啦! 他踏入门槛,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猛然睁开。 时光倒流,昼夜更替—— 天仙姑娘的房间内外,所有人都消失在时间线中,一切物品物归原状。 吱呀—— 宋真转身低头一看,进门有三个人,根据脚印宽度、大小辨别,应该是二男一女。 他们的模样,宋真看不清,就像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一样。 三人嘴边蠕动着,为首的男人似乎在指挥着其他两人前往其他地方。 很快,三人分开,独留一个女的在房间里。 女的先是走到衣柜,将里面的衣物全部翻出来。 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衣柜找不到,就来到梳妆台。 翻找了一段时间后,也许是听到同伴的催促,让女人心情烦躁,她重重的拍了一掌在梳妆台上。 “等等。”宋真走过去,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桌面上有一双十分明显的掌纹。 他从随身背着的箱子中,拿出工具。 他先是戴上手套,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特殊定制的铜粉。 他将铜粉洒在桌面上,重点关照清晰指纹。 然后用宣纸小心翼翼的平铺在桌面。 等他掀开纸张,两个掌印便被刻印在宣纸上。 狄仁杰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宋真做这一切工作。 最后,宋真挑选出刻录最完整最清晰的指纹,用刀裁剪出来。 他又拿出一张宣纸,盖在指纹上面,用炭笔小心翼翼的涂抹着。 由于第一张宣纸上附着了铜粉颗粒,所以根据凹凸不一样的原理,很简单便将指纹大致轮廓涂抹出来。 第二张宣纸只是备份,在第一张宣纸上,他后面加了几滴猪油进去。再合上一层宣纸将铜粉附着固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薛正清莫名其妙的看着宋真在忙活,不知其意。 “她是光明正大的出来,然后再光明正大的离开。” 宋真回过身询问天仙姑娘:“你身上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天仙姑娘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无奈苦笑:“你说我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贵重物品啊?” 无奈之下,众人又到了别的房间查看,一如既往的杂乱。 “怀英,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故意的。”狄仁杰眼神一凝。 “他们在向我们挑衅。” 第123章 口述画像 “怀英,你怀疑大理寺内部有问题?”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那不然呢?为何我们的行动会提前知晓?” 宋真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说不好,很有可能是凑巧呢?” “那大理寺书库里的卷宗被人撕毁几页,又做何解释?” “所以,你才没有与老薛坐同一辆马车?就是为了避开他?” 狄仁杰点点头:“没错,如今看来,大理寺人人都有嫌疑,除了你和我。” 首先第一个疑点,女尸早在半年前就挖到了,为何大理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点进展都没有? 合理吗? 肯定不合理,大理寺的办案能力,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顶尖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狄仁杰刚来第三天,就发现了这么多线索? 之前大理寺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第二个疑点,根据薛正清之前所述,因为王义方和李义府的冲突,导致大理寺内部被洗牌。 原来负责此案的大理寺丞全部被炒了鱿鱼。 人是走了,可是一点交接资料都没有留下,合理吗? 而且奇怪的是,离开的那三个大理寺丞,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狄仁杰有想过去寻找,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照常理说,只不过是被勒令辞退,不至于人走楼空? 第三个疑点,就是今日的案宗撕毁和有人提前一步毁乱现场。 所有痕迹都表明,大理寺内部绝对有内鬼,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不止大理寺有内鬼,内教坊和千牛卫很有可能也有内鬼。 刚才他们进入馆行的时候,明显注意到,此地是有重兵把守的。 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随意进入,毕竟那里是皇宫外围,里面住着的,都是内教坊和宫女、寺人,甚至还有宫城守卫。 狄仁杰想到这,他揉了揉太阳穴。 有点烧脑了,如今看起来是有线索,然而对于案件侦查来说,约等于一无所获。 这时,薛正清敲了敲马车轿厢。 宋真掀开窗帘询问道:“有事吗?老薛?” 薛正清眼神坚定的说:“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天仙姑娘的模样,有点印象了。” “?”狄仁杰赶紧直起身子,“薛寺丞,快快请进。” 薛正清钻进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狄仁杰询问:“你快说说,大概是长什么样子?” 薛正清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了一下。 “我记得,那个女人的脸比较长,这里尖尖的。”他摸了摸下巴。 “对了,还有,她的鼻梁比较挺,鼻孔比较大。” “?” “嘴唇好像上面厚,下面薄。” “眼睛是丹凤眼,眼角向上,柳叶眉。” “额头有点宽。” 宋真将这些信息一条条记录在纸上,见其很久没出声,抬头问:“还有吗?” “好像,就这么多了。”薛正清拍了拍大腿,继续说道,“对了,她这两边,有点圆润。” 他摸了摸两侧的颧骨。 狄仁杰紧皱双眉:“她脸上没有什么特殊标志吗?” “好像没有,我不记得了。” 根据薛正清的描述,狄仁杰脑补了一番,结果就是啥都想象不出来。 实在是太抽象了。 “唉,就算你说出来了,我们也找不到她啊。”狄仁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又是一条没有价值的线索。 宋真沉吟道:“我,应该有办法。” “???” “光叔,回我家,速度。” 狄仁杰来洛阳,顺便把车夫光叔给带来了,没办法,习惯了这位老司机开的马车。 而且光叔之前接到狄仁杰父母的命令就是,贴身保护他。 “老公,人家在家好无聊哦。”崔梦竹蹦蹦跳跳的出来,求抱抱。 “咳咳,后面有人呢。” “哦。”崔梦竹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好。 宋真拿出刚才记录女子形体特征的纸给她看,询问她:“老婆,你能不能根据上面写的,把人物肖像画出来?” 崔梦竹低头一望,她思索了半天。 “e,我试试,不保准。” 于是,她回房里拿出画板支架,把宣纸铺在上面,拿出毛笔。 “等等,你素描不用炭笔?” 崔梦竹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素描?我这是在画油画!!!” 好家伙,大唐还能画油画?有染料吗? 虽然没有油画染料,但是崔梦竹用现有的国画染料,只是用油画的绘制手法。 狄仁杰和薛正清站在后面看。 随着画像的轮廓渐渐清晰,他们惊为天人。 吾之娘也,这也行? 薛正清两个牛眼都瞪圆了:“像!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那时候,那个自称是天仙姑娘的女子脸上化着妆,崔梦竹笔中的画像是素颜,但是眉目间,能看得出来相似。 “守正,你妻子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少信息,居然能复刻出来。”狄仁杰整个人都看傻了。 这一手,无异于神之一笔。 崔梦竹的神奇操作,直接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丹青也能帮助破案? 薛正清缓了后,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之前就见识到,崔梦竹根据一个颅骨画出人像的神奇操作。 如今,自己说出来对方的脸部特征,复刻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老公,快夸夸我!”崔梦竹仰起头邀功。 宋真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惹得一阵白眼。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在阎府隔壁买了套房子,明日开始,咱们搬到那边去住。” 阎府就在平康坊的地盘上,问裴耀君要块地问题不大,而且价格公道。 “好啊。” “那你先在家呆着,我们出去了。” “”狗男人!用完人家就走! 三人又回到了皇宫外围的馆行,狄仁杰对宋真说道:“守正,麻烦你安排内教坊的女乐工集合一下。” 对方既然以天仙姑娘自居,那说明,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内教坊里的员工。 因为,除了宫里的人,民间没人认识天仙姑娘。 宋真的检校协律郎职务,李治一直没有收回,也就是说,他是有这个号令内教坊的权力的。 他还将尉迟峻俊拉了过来,抓壮丁! “各位,请配合一下,我们来认认人。” 天府姑娘掩嘴轻笑:“姐妹们,宋郎一定是想我们了。” “宋郎,我们也好想你啊,什么时候教导我们新曲?” 宋真满脸遗憾的叹了口气:“恐怕教不了了啊。” “为何?” “你们没听到外面都在传,宋真的作品是文化糟粕吗?” 天仙姑娘柳眉竖起,她叉着腰,雄伟抖了抖,毫不客气的骂道。 “呸!他们懂个锤子音乐!” “?”论如何用一句话,暴露祖籍。 第124章 可恶,被逃跑了! 宋真在一旁,跟几位女乐工聊得火热,逗得对方花枝乱颤,这可把薛正清和尉迟峻俊羡慕坏了。 内教坊的女乐工都是为皇家服务,除了要熟知乐理,没有姿色是进不去的。 哪怕随便抓一个出去,都能秒杀青楼的花魁。 当然,平康坊和会春坊的实力不小,她们比一定比得了。 狄仁杰拿着画像,一个个对比。 筛选了大半,都没有结果。 但是,在来到一位女乐工面前,只见对方一直低着头。 “麻烦这位小娘子,抬下头可以吗?” 突然,对方发难,她握拳,朝狄仁杰的腹部捶去。 指节上的戒指,有尖刺突出。 宋真快速奔跑,抽出腰间的笛子,大力的丢出去。 “啊——”女乐工吃痛,正好打到了她的手腕关节。 她怨恨的瞥了眼狄仁杰和宋真,扭头就跑。 尉迟峻俊发现这边的动静,他二话不说拔起刀:“站住!” 内教坊其他女乐工惨白着脸,她们不知所措的抱在一起。 狄仁杰和宋真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发,一前一后的追赶上去。 女乐工快速奔上楼,身形灵巧的跳上了屋顶。 狄仁杰见状,他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宋真愣住了,尼玛的,不要命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狄仁杰都去了,他摇摇头,用力起跳,攀上了屋檐,两手微微用力撑了上去。 四人在房屋顶端的那条线,正脊上面跑酷。 女乐工突然回身,朝身后追上的三人扔了三把飞刀。 狄仁杰躲闪不及,眼看着飞刀就要命中他。 宋真这时候在身后抓住他的右手,把他人推开,然后灵巧的侧身躲避一把飞刀,另一把飞刀被他用挽刀花打落。 有两把飞刀穿过了宋真身旁,打在尉迟峻俊身上的甲胄,跌落在地。 狄仁杰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摔落,却有一只宽厚的手拉住了他。 是他! 宋真一把将他拉上来,轻声询问:“没事?” “没事。” 宋真不跑了,他就站在原地,眯起了双眼,从腰间掏出几个钗子,一把把丢了过去。 只听闻不远处一声惨叫,女子的右脚中招,她站立不稳,摔落房顶。 “你有这招为何不早点用?” “这不是怕误伤你吗?” 可是,等到他们跑过去低头一看,却看见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将女乐工扛走。 离开时,男子的眼神似乎带着嘲笑。 宋真给他竖了个中指!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没有回头,男子马上跑路。 他一跃而下,跳到三楼走廊。 狄仁杰和尉迟峻俊分别落在他的两侧。 “人跑了。” “他们跑不远的!” “上马车跑了,追不上。” “可恶。”狄仁杰一拳打在柱子上,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一次丢失了。 古代不像现代,还能对讲机要求警察封锁道路。 在古代,跑了就是跑了,等你安排到位,人家早就不见了。 那个女子逃跑之后,就意味着再次陷入了困局。 其实,宋真将对方打落,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当时已经追不上了,眼看着对方就要跳下阁楼,在内部环境中更难搜找。 哪怕是摔落,也不一定会有事。 而且那个位置极佳,摔落可以有楼板缓冲,根本摔不死,最多就是腿折。 古代是松软的泥土地,不像后世水泥。 宋真嬉皮笑脸的嘲笑尉迟峻俊:“小俊俊,你怎么回事?堂堂千牛卫,连一个小贼都追不上?” 尉迟脸红了下,他辩解道:“你让她站着跟我打一架试试?看我不把她屎都打出来?” “?”懂了,原来是重装战士。 不过,你这一身甲胄的,寻常的刀枪也砍不进啊兄弟,你这不是欺负小朋友? 有一说一,穿着甲胄确实对行动力有极大影响,小俊俊能爬上房顶,已经算他牛逼了。 “走,鸣金收兵。”宋真拍了拍在一旁郁闷的狄仁杰,“不要怕,旧的不走,新的不来。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有痕迹。” “除非,是鬼做的。嘿嘿。” 要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啊? 有鬼的,只有人心。 宋真吃饱饭没事做,走路来到会春坊微服私访。 果然,那群书生又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回去后,书生们闹着要给钱,如果不给钱,就要举报五姓七望聚众闹事! 这些大家族把那个什么卢无挂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人家确实没说错啊,五姓七望的子弟去闹事,是真的有钱,只是没有五贯那么多。 可是,寒门书生们可不管你,不给钱我就闹。 在卢伟的苦口婆心劝说下,五姓七望只能忍辱负重。 然后,被机智的宋真发现了一个发财的小捷径。 他刚在赵郡李氏领完钱,又跑到陇西李氏门口,穿着书生服饰的他,他们都不认识宋真。 他大喊一句:“打倒宋真!扬我汉乐!” 对方一看,我焯,这位同志的思想觉悟竟然这么高? 赶紧给钱。 钱不多,只有两贯,妈的,被克扣了。 不过,好像也还行? 因为,有好几家呢。 于是,下班后没事做的宋真,一家一家的去领钱。 只要改变一下服饰和妆容,对方鬼认得出你? 至于登记姓名?那不是问题。 那么多大诗人,你记不住吗? 爽了好几轮的宋真,赚了大概有五十贯。 我焯,一个时辰赚五十贯,这种好事哪里去找啊? 不行,我得推荐亲朋好友上车! 于是,狄仁杰和薛正清被拖了过来。 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赚钱的快乐。 可惜这两货脸皮薄,领了一次就不好意思再去下一家。 至于田七?这货长得实在太魁梧了,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遗憾。 这还不止,宋真甚至把老婆崔梦竹带上。 女扮男装就好,至于声音?宋真站在旁边开口就行,崔梦竹只需要张张口。 这就是学声乐的好处,我能模拟出十几种不同男声。 一开始,几大家族还很开心,想不到洛阳的书生们这么热情啊。 很快,他们就开心不起来了,他们明明规定,一个人只能领一次钱,他们又不傻。 可是,怎么每天发的钱越来越多了呢? “李白?李太白?李不白?李黑白?李赤白?李黄白?” 五姓七望后知后觉,妈的,有老六冒领! 他们开始了防伪认证,但受于技术水平,只能以身体特征和衣服认人。 聪慧的崔梦竹想到了一个花招,化妆! 比如说这边点个痣,那边画个胎记,或者改变一下发型。 两夫妻在这几天,每天傍晚都笑嘻嘻的去褥羊毛。 转完一轮就回家,过段时间,化完妆再出来。 你还别说,在短短五天内,竟然狂赚了六百贯! 妈的,五姓七望是真的有钱! 没想到,这几个家族顶不住了,地主家没粮了啊。 那咋办? “日你娘,给钱!”宋真在人群中,义愤填膺的挥臂大喊! 群众们受到鼓舞,纷纷附和道:“没错!给钱!” “凭什么前面的人有钱,我就没有啊?” 宋真喊完口号就跑路,免得被人认出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五姓七望自己处理了。 第125章 “有问题吗?段寺卿。” 五姓七望要脸,他们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只好重新开放付费服务。 几大家族都恨透了卢伟那个叼毛。 要是一开始就严令拒绝的话,哪还有后面那么多事啊? 足足浪费了两千多贯啊,平均每家几百贯,拿这钱干啥不好? 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不说,还要落人口实。 不过,这次他们学精了,不再在自家门口设立摊位,而是合并成一个摊位。 宋真见状,遗憾的摇摇头。 唉,快乐消失了。 宋真用薅羊毛得来的钱,购置了一大批豪华家具放在阎府隔壁那间新买的房子。 两家的后门相邻,有事没事,崔梦竹就能过去阎府找闺蜜阎昭平玩。 还能方便学习绘画,一举两得。 这一天,宋真早早的起床,他出去会春坊领早餐回来。 崔梦竹这头小懒猪,每天至少睡到午时才醒。 而自己却要每天寅时(3-5点)起床上班,悲催的打工人! 会春坊由于这一周遭受了读书人的恐怖袭击,先不提桌椅这些物件的损坏,基本上没有人再敢进来,处于半关门的阶段。 宋真每一次来,都要给公孙卿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急,好戏都在后头呢。 其实,不仅是洛阳的会春坊被读书人闹事,全国各地的分店都受灾了。 远在长安的李治和武媚娘,刚从昭陵回来。 “唉,突然有点想听宋真的曲子了。” 武媚娘轻笑着:“陛下,你是不是后悔没带洛阳内教坊的乐工过来啊?” “是啊,本来朕打算在昭陵,给阿耶演奏一曲,宋真专门为他谱写的《浮光》,但是被大臣们拒绝了。他们认为,那种庄严的场所,就应该演奏雅乐。” “陛下,这是你的天下,你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呢?” 李治沉默了,说实话,他确实很在意。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在贞观之治后继任,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丢的不仅是自己的名声,还有天可汗的名声。 所以,他很多事情都不敢放开手脚干,针对五姓七望的事情,便是如此。 之前宋真有提议过,《禁婚诏》一旦颁布,可以安排官兵隔段时间进行“人口普查”,一旦发现存在未婚生子的现象,马上统统抓起来惩治。 可是,他下不了决心啊。 五姓七望几乎掌握着整个大唐的舆论,稍有动静,定会批得李唐家狗血淋头。 武媚娘见他郁郁寡欢,于是建议:“陛下,既然你想听宋真的曲子,不如咱们出宫,听说会春坊有他的歌舞表演。” “顺便,陛下也可以体察一下民生嘛。” 李治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好像刚祭拜完阿耶,马上又去烟花之地听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叹了口气:“再说。” 洛阳—— 狄仁杰来到内教坊询问关于那个女乐工的人事资料,却被告知。 “这位小郎君,我们互相是不知道对方出自何处的,只有教坊使才了解。” “那教坊使现在何处呢?” “他跟随圣人去了长安。” 狄仁杰无奈,他只好再次回到大理寺。 他去拜见大理寺卿段正玄。 “段寺卿,我想问一下,贞观十四年霜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案子?” 段正玄微笑的回答他的问题:“怀英啊,你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去问毕寺丞。” “毕寺丞就是毕正义啊。” 狄仁杰的眼神一下子阴暗下来,谁不知道毕正义早就死了。 “毕寺丞是大理寺工龄最久的,贞观十四年,只有他在大理寺工作,除了他,没人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段正玄回忆了一下,“我想想啊。” “对了,那个已经被致仕的钱寺丞应该也知道。” “那段寺卿,你知道钱寺丞如今在何处吗?” “好像,在洛阳城外的吕家村里住着。” 狄仁杰马上告辞,他快马加鞭赶到吕家村,于巳时(9-11点)抵达。 他询问了村民一番,却被告知,钱寺丞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村子。 妈的,线索又断了!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很反常,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总感觉暗中有双手,在故意放出证据,然后引导他往错的方向去调查。 那个在平康坊假冒天仙姑娘的女乐工是如此,大理寺书库里被毁坏的卷宗也是如此。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死者并不是高句丽使团的人?” 狄仁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到! “对了,刑部!刑部作为一个主管刑罚的司法部门,如果贞观十四年真的有发生了什么事情,绝对会有记录在案!” 然而,他一个小小的检校大理寺丞,怎么有权去刑部查询档案啊? 狄仁杰迫于无奈之下,顺便他想验证一下脑海中的推理,于是再次找到段正玄。 只是,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是申时(15-17点)了。 “段寺卿,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请说。” “我想麻烦段寺卿到刑部调看一下,贞观十四年的卷宗。” 段正玄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他猛然拍了下桌面大声呵斥道:“狄仁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问题吗?段寺卿。” “刑部卷宗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既然大理寺书库里找不到答案,我只能去寻求刑部帮助啊,有问题吗?段寺卿?”狄仁杰眯起眼睛望着他。 “你这人真的是,既然查不出就不要查好了。” “段寺卿,这句话,你敢对圣人说吗?”狄仁杰毫不客气的回道。 段正玄噎住了,他无法反驳。 无可奈何之下,他叹了口气,只好答应狄仁杰明日再去刑部取案宗。 他知道,他去询问的话,绝对会被刑部指责的,说什么难道你们大理寺没有存档吗? “为何要等到明日啊?段寺卿。” “今日我有事要忙,没空帮你去取,怎么?你还想安排我这个大理寺卿的工作行程吗?” “不敢。”狄仁杰拜道,随后告退。 出门后,他紧了紧衣服,眼神瞥到一边。 宋真在大理寺门外候着,这次,他坐的是阎府的马车。 狄仁杰上马车后,接过宋真递过来的东西。 “怀英,我在想,既然对方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不如我们?” “引蛇出洞?” “没错,你跟我想到一块了。” “可以试试。” 第126章 制造暴乱,让天仙失踪。 过两天后,宋真邀请内教坊的所有女工到平康坊聚餐。 如果皇帝在的话,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现在圣人和教坊使都不在,那内教坊暂时就是宋真这个检校协律郎说了算。 “我敬各位一杯!”宋真高高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宋郎,喝慢点。”天仙姑娘娇笑着。 会春坊的女伎来到平康坊再就业,她们在楼下的舞台演奏歌曲。 没想到,洛阳那群书生们挺有责任心的,闻着音律就摸了过来。 “怎么平康坊也开始了?”他们疑惑不解。 感觉宋真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怎么声讨了快两周还活着? “我们要不要去?” “你是不是傻?平康坊的后台大着呢。” “没错,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 一群书生聚集在门口,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突然,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打倒宋真!扬我汉乐!” 紧接着,十几个人冲了进去! 会春坊的女伎们害怕的发出一声声尖叫,她们顾不上什么,直接丢下乐器跑了。 可能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恐吓得产生了条件反射,见到这群读书人就害怕。 二楼三楼的内教坊女乐工们纷纷错愕,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担忧的问:“他们不会冲上来?” 宋真无所谓的笑了笑:“怎么会?我们只是听曲罢了,又不犯法。” 结果,不知道是谁眼尖,一眼便发现了宋真。 那人大喊道:“宋真出现了!大家快上去抓住他!五姓七望说了,只要打一顿宋真,每人都有二十贯!” 我焯? 这一声怒吼,让几乎所有的读书人眼睛都红了。 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门外犹豫的读书人也不管了,俗话说的好,法不责众,今晚来闹事的足足有五百多人。 你朝廷总不能全都罚了? 由于今日是聚会,所以宋真没有佩刀,他抽出腰间的笛子,眼神凝重的站在众人身前。 “有本事冲我来!别伤害了那群无辜的女子。” 内教坊的女乐工们眼眶一红,不小心被感动到了。 可是,闹事的书生哪里管你那么多,一群群人分别从各处楼梯冲了上来。 顿时,平康坊乱作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 裴耀君不慌不忙的紧急调动豢养的家奴出动与书生们搏斗。 可是,五十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五百多人。 随着斗殴事件升级,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闻讯赶来。 妈的,谁不想拿这二十贯啊? 最后竟然发展成为八百多人的互殴,幸好平康坊的占地面积足够大。 这一次闹得有点夸张了,就连附近的三个尚书府都被惊动到。 但是由于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后来被李治叫往长安参加拜祭,他们并不在府里。 洛州府衙接到报官后依旧按兵不动,只有大理寺出动。 段正玄拔出横刀,怒斥一声:“把这里全部围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当他望向被书生围住的众人后,不禁眼神一愣。 怎么内教坊的人也在这里啊? 坏了坏了! 这次混乱持续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内教坊女乐工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再看宋真和狄仁杰,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宋真逐一对内教坊的女乐工们点名,排查人数。 他的神色顿时紧张,呼吸急促。 “怎么回事?天仙姑娘和天府姑娘呢?” “呜呜呜,我不知道啊,宋郎。” “那还不快去找!” 段正玄听闻天仙姑娘失踪了,他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完了完了,皇宫内教坊的两个“内人”在混乱中失踪,这一次,责任大了啊。 宋真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抱住头,他很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他心血来潮将内教坊的女乐工们请出宫吃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内人”,在内教坊的地位是极高的,而且天仙姑娘的身份不简单啊。 她可是当朝皇后武媚娘的小侄女。 “宋郎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一片好心。”内教坊女乐工纷纷过来安慰他。 这时候,一群身穿甲胄的官兵姗姗来迟。 尉迟峻俊寒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都怪那群读书人,无缘无故非要来闹事,内教坊两个内人都失踪了。” “该死的!”尉迟峻俊抽刀砍断了一个桌面。 他马上掉头对身后的金吾卫们怒斥:“还站着干什么?绑人啊!要是跑了一个,我拿你们是问!” 金吾卫跟千牛卫的区别是,前者是守卫皇城的,后者是守卫皇宫的。 至于千牛卫尉迟峻俊为何能调任金吾卫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一共八百七十九个读书人被绑住,他们这下子终于知道害怕了。 过去两周,他们每天都来闹事,可是由于洛州府衙是自己人,所以他们每次都能在官兵来之前闻风跑路。 这些天,他们也越发大胆起来,浑然忘了这个天底下还有士兵这个身份。 狄仁杰将宋真搀扶起来,两人深沉的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怀英,你没事?” “小伤。” “我也是。” 另一边,长安—— 几乎是同日同个时辰,李治与武媚娘带着十几个乔装打扮的千牛卫来到会春坊。 为了不惊动百姓,李治带来的千牛卫不多,而且都穿着便装。 “为何不演了?” 长安会春坊雅奴满脸歉意的说:“这位客人,抱歉,不是我们不想演,而是,有人不让我们演。” 李治皱眉,竟还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 武媚娘横眉竖起,她冷声道:“让你们演就演,我们有的是钱。” “这” 身后的十几位千牛卫拔出刀,吓得雅奴俏脸一白。 没办法,被以德服人了,她只好赶紧安排女伎到后台就位。 李治和武媚娘坐在最前排,千牛卫和寺人、宫女则是静静地站在后面。 “梓潼,这首《渔舟唱晚》真的不错啊,让人听了之后,整个心灵都像被放空。” “确实,据说是宋真为滕王专门谱的曲子。” 李治哑然,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要让宋真给自己写一首曲子。 都为天可汗写了,顺便帮朕也写了。 就在这时,门外涌来一群读书人。 他们看见里面居然有客人敢犯大不忌在听宋真谱的曲子? 是不是没有把我们这些天的警告放在心上啊? 有人出声大喊:“里面的,你们是不是胡人啊?竟敢听胡乐?” \\\"没错,抵制胡乐!从我做起!扬我汉乐!义不容辞!\\\" 李治听闻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讲道理,李唐家还真的有一部分胡人基因。 可是现在,胡汉一家,你们这样搞种族对立,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打倒宋真!五姓七望万岁万岁万万岁!”人群中有人在拱火,喊完就跑! 武媚娘猛然拍了桌面,她愤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死死盯着外面的书生。 其身后的千牛卫马上冲出去! 然后,一个鸡子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千牛卫想挡,没挡到。 “headshot!” 武媚娘整个人僵在那里,她摸了摸额头,只感到一阵让人恶心的黏糊糊。 她发了疯的尖叫道:“给本宫杀了他们!” 【鸡子:唐朝对鸡蛋的称呼。】 第127章 幕后人现身 “天仙被抓了,是不是你们干的?” “持节,这不关我们的事啊,今晚我们连门都没出过。” 阴暗中,一个男子戴着夜叉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沉默着。 既然不是手下人干的,那会是谁呢? 难道说,这只是对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会不会是?五姓七望的人掳走了?”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猜测。 夜叉男子摇了摇头:“五姓七望不会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行动。” “可是,我们已经在中原逗留了十几年,始终没有找到玉符,高藏王那边会责怪的。” 狗头面具男子无奈道:“责怪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当年手脚没做干净,留下这个祸端。” “没有玉符,高藏王登基,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国内战事如何?” “唐军犹如天神下凡,哪怕我们暗中传递军信,大唐依旧打得我们节节败退。” “要不是高藏王手里没有玉符,如果有,那便可以调动全部军队了,小小大唐,不足为惧。” 狐狸面具女子弱弱的问:“真的,小吗?” “” 夜叉面具男子坐在位置上,他闭上眼睛在思考对策。 如今,他的身份恐怕已经被狄仁杰识破了,如何明哲保身才是重点。 至于高句丽的生死存亡,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他在想着,该如何全身而退。 做了十几年的坏人,是时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长安一共抓了二百三十多位读书人,规模没有发源地洛阳那么夸张。 当然,现场直接死了六十多个书生。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才死几个人啊?要不是李治努力的克制情绪,他恐怕会任由武媚娘让千牛卫将所有书生都杀光。 “梓潼,可以了。” 武媚娘脸部肌肉在抽搐着,她死死地盯着那群跪在地上的读书人! 李治负手而立,走到书生面前问道:“你们都是受谁指使的?” 一名书生不服气,骨头很硬,他大声怒斥:“你们随意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治冷哼一声:“王法?朕,就是王法!” “?”我焯!完了完了,这次玩大了。 天底下敢自称“朕”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根本不敢提那个字。 “圣人饶命啊!吾等是被五姓七望蛊惑,前来闹事的。” “没错,五姓七望几大家族承诺事成之后,便会给我们好处,所以才会为他们卖命。” 为了减轻自身罪责,他们直接将主谋五姓七望供了出来,甚至,添油加醋。 只求朝廷不要惩罚他们,毕竟不是主谋,只是因为太年轻受到了蛊惑,一下子犯了糊涂事。 呜呜呜,我们只是孩子啊,你狠心惩罚我们吗? 李治眯起双眼:“他们承诺给你们什么好处?” “财、土地、还有官职。” 呵,五姓七望真的牛啊,不是皇家,胜似皇家。 实际上,这些口头承诺无疑只是一张大饼罢了,也就只有单纯的读书人信了,五姓七望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而且,他们是不是这样承诺的,谁知道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李治信了。 原本,五姓七望并不想闹那么大的,只是想着略微惩戒一下宋真,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这几个家族不是好惹的。 然而,在狗头军师卢伟的怂恿下,他们愈发大胆起来。 不过他们还是很有原则的,只是让你们闹,用舆论去强压,让宋真身败名裂,没让你们去打砸破坏。 除了第一天晚上,被宋真煽动打砸了会春坊之外,其他时候都十分老实。 那么问题来了,人心是把握不住的。 哪个读书人不想表现得优异一点,从而获得五姓七望的赏识,得到其庇护,甚至,有机会迎娶五姓七望之女。 于是,渐渐地,五姓七望悲催的发现,坏了,他们控制不住啦。 就像现代流量明星一样,想玩饭圈那一套,怂恿粉丝们为偶像出气,犹如蝗虫过境,结果闹到了官博。 宋真表示,玩饭圈?对不起,我这个一千四百年后来的人,比你们会玩弄人心。 先让你们猖狂一段时间,反正府衙都是你们的人,我也管不了。 最关键的因素是,五姓七望实在是太注重名声了,他们根本不敢拒绝,拒绝的话,很有可能会声誉受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这个道理,饱读诗书的他们难道不懂吗?还是说,是朝廷一如既往的想管管不了,给了他们勇气? 本来闹几天就可以收手了,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加入,他们又下定不了决心拒绝,迟早一天会出事的。 你看,这一天不就来了? 洛阳制造斗殴暴乱,让皇宫内教坊的两个内人失踪,生死不明。 长安勇士更离谱,甚至与天皇天后正面发生冲突。 马车上,武媚娘一把扑进了李治的怀里:“呜呜呜,陛下,我受不了这委屈。” 李治心疼的抚摸着她额头上的红印,看来刚才摔得不轻。 武媚娘阴沉着眼神说道:“陛下,咱们采取宋真的建议。” “你是说?政审制度?” “五姓七望这一次实在是太嚣张了,今日他们能煽动天下的读书人,明日就能煽动全天下的百姓。”武媚娘坐起来,眼神狠辣的说,“陛下,如果不让那群读书人体会到痛楚,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大唐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治沉下脸,他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李治避过群臣,秘密召唤身边的千牛卫,写了份手谕,让寺人抄录360份盖章,连夜快马加鞭送至各大州府。 要求各地刺史,务必立即抓捕到会春坊闹事的读书人。 如有包庇,全家消消乐! 这群被抓捕归案的读书人算是人生毁了,李治正式启用宋真提出来的政审制度。 简而言之,朝廷将这次事件列为刑事犯罪,而不是简单的民事犯罪。 只要你们参与了这次的闹事,无论几次,一经核实,这辈子都不能报名参加科举,具体会不会影响后代,看李治的心情。 朝廷不关押你们,也不罚款,但是会将你们的恶劣行为记载在案。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可以想象,如果那群读书人知道是这种后果,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李唐家就是要让五姓七望跟全天下的读书人站在对立面! 你们几个家族确实人丁兴旺,而且家大业大,手里掌握着那么多的土地和人口。 我先不对你们下手,因为你们还有用。 但是我先将你们的舔狗砍一刀!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痛。 而且,我只罚你们的舔狗,故意不罚你们,看天下人如何看待五姓七望? 先斩羽翼,再斩本体。 今夜,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首先,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二房、三房的族老联合发表声明,将北祖五房卢伟一脉踢出族谱。 紧接着,太原王氏三家联合发表声明,宣布主动退出五姓七望,不再与其联盟。 然后,以河东裴氏为首,联合京兆韦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等关中士族,正式发文声讨五姓七望,并列出“十宗罪”。 瞬间,天下大震! 五姓七望一夜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要落雨了,老婆,快帮忙收衣服!”宋真朝屋子里面的崔梦竹大声喊道。 崔梦竹没好气的怼了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家奴?” “对哦。”宋真挠挠头。 可恶,万恶的封建社会! 这时,天仙姑娘从侧房走出来,她微笑道:“宋郎,我来帮你。” 宋真吓了一大跳,赶紧说着:“不用不用。” “哎,怀英,你来得正好,帮忙收下衣服。” 第128章 夜袭芦苇驿 天仙姑娘实际上并没有被抓走,这是宋真和狄仁杰故意设计的烟雾弹。 除此之外,还故意透露出消息,对方是看上了天仙姑娘身上的某件配饰才动的手。 误打误撞,还真让他们蒙对了。 狐狸面具女子和狗头面具男子,之前在皇宫外围的馆行到处搜查,就是为了寻找高句丽皇室的玉符。 高句丽把大唐很多东西都抄袭过去,由于大唐的兵符是鱼形状,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没抄,另辟蹊径搞了个鸟符,而且不是二合一的制式,只有一块。(无史料) 他们听说天仙姑娘身上真的有东西,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想必,那女子身上物品,便是我们寻找多年的玉符了。” “那为何,当日我翻遍了她的房间,却一无所获呢?” “如果她将此物随身挂在身上,你又如何能找得到?” “有道理!!!” 两人四处打听天仙姑娘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收到风声。 直到有一天,他们听说天仙姑娘正被藏匿在距离城外五十里的一间驿站中。 狗头面具男子犹豫道:“我怎么感觉,是个陷阱呢?” “哪怕是陷阱,为了高句丽永胜,为了高藏王不败!我们也必须去!”狐狸面具女子紧握双拳,眼神坚毅的说。 “要不要先告知持节?” “他是大唐人,中原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就不怕他过河拆桥?” “有道理!!!” 于是,两人做好了万全准备,打算在夜里袭击,将玉符抢夺过来! 午时,段正玄找到狄仁杰,脸色不善的丢给他一本案宗。 狄仁杰赶紧接过,翻到后面,依旧是一无所获。 “段寺卿,这本案宗缺失了好几页。” 段正玄气笑了:“怎么?你看过原案宗?你怎么知道?” “我”狄仁杰顿时语塞,不知作何言语。 可是他脸上表情依旧不甘,想不到就连刑部的案宗都被贼人下了手。 看来,敌人扎根之深,远超他的想象。 对方这是在挑衅,更多的是,想让狄仁杰知难而退。 警告他,别查了! 再查下去,因果你承受不起。 可是,狄仁杰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畏惧强权之人? 他起身双手将案宗还给段正玄。 段正玄眉头一挑:“这就看完了?” “没有想要知道的信息。” “你就说嘛,想知道什么?” 狄仁杰意味深长的问道:“段寺卿,你知道贞观十四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段正玄想都没想直接回复他:“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大理寺。” “所以啊,既然连段寺卿这种大人物都不知晓,那我们还怎么查?” 段正玄皱着眉,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怎么,难道他怀疑自己? “狄仁杰,你知道办案最基本的信念是什么吗?” “还请段寺卿解惑。” “就是,首先,你要信任队友!如果你连队友都质疑的话,从一开始,你的侦查方向就是错误的。你将寸步难行。” 狄仁杰拜道:“多谢经验丰富的段寺卿指导,我学到了。” 他起身,走到段正玄的身边,脚步顿了顿,眼眉低垂,浅笑着行礼告辞。 段正玄皱眉注视着他离开。 夜色中,有两道人影,悄悄的在树林中疾行。 从他们矫健的身手来看,就知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同时,他们的行动十分谨慎,职业素养极高。 一间驿站独立在荒山野岭中,周围鲜有人烟。 非常符合藏匿人口,但与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风险,这样的环境,同样适用于敌人埋下陷阱。 狗头面具男子伸出手,示意让狐狸面具女子停下。 他先装出几声狗吠,没过多久,驿站中有几盏灯亮起,有人伸出头骂道:“妈的,哪来的野狗?半夜发情啊?” 狗头面具男子松了口气,看来里面住的有正常人,意味着并不全是埋伏。 “走,咱们小心点。” 两人靠近建筑,女人在外面偷偷摸摸攀爬,男人则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正常入住驿站。 何为驿站? 驿站可以视为旅途客栈,官员入住,平民则需要花钱。 据史料记载,唐玄宗开元27年(739年),驿站多达。 “凡一千六百三十有九所,二百六十所水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八十六所水陆相兼。” 驿站作为一个兼顾传信、快递、食住等作用的地方。 在古代以马代步的时代,唐朝的传信速度十分惊人,虽然没有影视剧中“八百里加急”那么夸张,但是规定了乘驿每天最少驰六驿,也就是一百八十公里。 如果是加急信,乘驿最低应该每天奔波五百里以上,李治之前发布的手谕,就属于加急诏令,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唐朝最出名的两个驿站,当属马嵬驿和白马驿了。 杨贵妃就是死在马嵬驿,当时军队哗变,要求唐玄宗处死她。最终一尺白绫赐予贵妃,令其自缢于佛堂之内。 朱温在白马驿斩杀了三十多名大臣,就地抛尸黄河,天下震动。 男人将物品交予驿站里的人检查,确定没有藏匿违禁品后放行。 “这是什么?”掌柜拿出一个狗头面具。 “我是乡里傩师,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五百文。”芦苇驿的掌柜伸出手,面无表情的说。 男人皱眉:“只住一晚上,为何如此昂贵?洛阳城内也不过是两三百文一晚。” 掌柜冷冷的回答他:“你可以不住。出去随便找块草垛休憩,晚上若有毒蛇野兽光顾,那是你命不好。” 男人咬牙切齿的,这掌柜长得人模狗样,心这么黑,早知道就跟着女人一起偷偷摸摸爬上来了。 最终,他还是掏出了钱。这次行动十分关键,不容有失。 男人进入了芦苇驿,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先巡视一番,然后进入预定好的房间。 他打开窗,让女人从窗户爬进来。 “有没有发现行踪?” “暂时没有。” 两人忙里偷闲,顺便打了一炮,两分钟后出门,悄咪咪的探视各个房间。 他们分开行动,男人去三楼,女人去二楼。 男人小心翼翼的戳开了窗户纸,发现里面有一位女子被绑在椅子上。 正当他准备破窗而入的时候,一把刀从门下方的木板捅了出来,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 “怎么是你?” 男人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第12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阴暗中,夜叉面具冷笑一声:“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可恶的小人!”男人吃痛的捂住腹部,“高句丽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而你呢?” “你错了,我能爬到这一步,完全是我自己的本事,与高句丽无关。” 夜叉面具弯弯嘴角的獠牙,在淡淡的月光下,仿佛在嘲笑他。 “这么多年,我为高句丽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所以,你现在想撇清关系,想洗白?” “不然呢?高句丽迟早有一天会兵败大唐,跟你们这群亡国之奴混,有什么前途?” “但是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吗?” 夜叉面具猖狂大笑,随后俯身割喉:“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能让别人找到蛛丝马迹?” 躺在地上的男人双手捂住脖颈,可是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着,口中不断吐出大口鲜血。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求救声,结果却犹如石沉大海。 无人回应。 夜叉面具缓缓地站起身,他用手帕擦了擦沾染的鲜血,嘴角不屑:“这家驿站就是我家开的,里面全是我的人,你以为会有人过来帮你?” 他听闻二楼一阵打斗声,便知道另一位高句丽女子被抓捕了。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是。” 天仙姑娘藏匿在芦苇驿,就是夜叉面具男子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他为了摆脱身份,只好下定决心干掉他们。 只要人一死,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过去到底做过什么。 他还是清清白白,令无数人尊敬的大唐从三品大官。 他如今才不惑之年,他值得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念及至此,他来到二楼的第五个房间,轻轻推门而入。 “阿郎,人抓到了。” 夜叉面具瞥了眼,只见阴暗中,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她歪着头被绑在椅子上。 “杀了她。” “是。” 一道寒光闪过,远处的家仆拔出刀,捅在狐狸面具胸口,女人被疼醒,她挣扎了一下,怒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 夜叉面具男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确定就是她本人。 直到捅了好几刀,女人彻底没了动静,他方才缓缓走过去。 “不要怪我,怪就怪你们太天真了。” 就在他伸手过去,准备揭开女子面具的时候,突然,对方猛然抬头。 “?” 一把鄣刀猝不及防的捅了过来,夜叉面具男子眼神一凝,他抓起腰间横刀挡住了这一刺。 两人瞬间拼斗在一起,他常年混战在第一线,格斗技巧娴熟,打得女子节节败退。 然而,女子俯身一个下盘横扫,他只好跳跃躲避。 女子趁其滞空,一个上勾拳重重的砸到他的腹部。 夜叉面具男子被砸飞了数米,他吐了口鲜血,死死盯着狐狸面具女子:“你不是她。” 他与那个高句丽女人共事了十几年,他当然知道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眼前之人绝对不是她! 如此恐怖的爆发力,别说一个女子了,哪怕换个男人也很难将人捶飞数米? “你到底是谁?” 女子将狐狸面具摘下,右手轻轻用力,将其捏碎。 “记住本小姐的大名,我叫阎昭平,字平阳。” 说完后,她回头对身后男人骂道:“狗田七,刚才捅人家那么用力干嘛?疼死我了。” “对不起,俺以为你这身板能承受得住。”田七跳上来,露出了高大魁梧的身材。 “?” 夜叉面具爬起身,他陷入了疑惑,既然面前女子不是那个高句丽人,那她去哪了? 还有,他的家奴呢?去哪了? 到底在什么时候被偷梁换柱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坏了! 夜叉面具这才确定,他中套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他以为设计谋杀高句丽两人,然而,千算万算,有人居然也为他设计了一个陷阱。 他猛然瞪圆了双目,难道是他? 这时,一把锋利的鄣刀抵在他的腰间。 “别动,放下武器。” 狄仁杰将他腰间的鄣刀以及绳索摘下,丢在地上。 夜叉面具男子歪着头亲眼目睹狄仁杰的动作。 “横刀,丢了,双手举起。” 迫于形势,夜叉面具男子只好乖乖就范。 “挺熟练的嘛。” “呵。”狄仁杰确认对方身上没有利器之后,他笑道。 “段寺卿,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夜叉面具男子眼神一凝,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方才开口道。 “狄仁杰,你怎么知道是我?” “很简单。” 狄仁杰用绳索将他的双手绑住。 “你露出的第一个破绽,就是在宋真妻子刻骨画像之后,扬言在平康坊见过此人,然后安排大理寺丞前往平康坊调查。” “有何问题嘛?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罢了。” “有问题。因为你后面安排了高句丽奸细,假装天仙姑娘,故意错误引导大理寺丞的调查方向。” 狄仁杰笑了:“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多此一举。” 段正玄反驳道:“不不不,这不是多此一举,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后来居然真的能找到她。” “确实,你低估了我们团队的能力。从那天之后,你就开始慌了,丧失了多年来运筹帷幄的理智。” “”段正玄无言,这不是低估,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得到这种事。 仅仅通过模糊印象,只言片语,就能画出与本人七八分相似的画像,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还有吗?” “后来,我们去皇宫外围的馆行中搜查历史遗物,你安排高句丽两个奸细快我们一步,去破坏了现场。这是你露出的第二个破绽。” “当时我就在想,到底是谁,能提前知道我们的行踪?” “你为了不暴露自己,特意安排另外三位寺丞分别去询问薛寺丞,企图掩人耳目,制造一个事不关己的假象。所以当时,我对你只是怀疑而已。真正让你露出鸡脚的,是卷宗。” 段正玄微微皱眉。 “你没想到?我早就在你交给我刑部卷宗的前一天晚上,便通过阎尚书的关系,让守正从刑部取来了完整无缺的卷宗。” “你以为暗中撕了那五页,就可以掩盖历史真相吗?” “当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高句丽诬陷玉城公主在大唐惨遭洛州官员毒手,向天可汗施压索要赔偿未果,然后在贞观十六年以此为借口与大唐断交,联合百济发兵攻打新罗,你以为这事能瞒得住谁?” “哪怕没有卷宗,我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 第130章 给个机会,让我做个好人 “你通过职务之便,将前任三个大理寺丞的调查结果暗中销毁。” “不仅如此,你还故意向众人隐瞒他们致仕后的行踪,增加调查难度。” “你以为,只要拖过半年时间,让这个案子成为一个无头案,到时候圣人发怒,反正也惩罚不到你这个大理寺卿的头上。” “是这样吗?段寺卿?”狄仁杰笑吟吟的看着他。 夜叉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异常阴霾。 狄仁杰说得没错,他正是这么想的。 圣人的确不会责罚他,一般只会责罚下面的大理寺丞,他最多以监管不力的理由,被扣除些许俸禄罢了。 真正让他慌了神的,是从崔梦竹仅仅通过一副头骨,绘制出高句丽玉城公主的画像开始。 那幅画真的好像,犹如真人脸庞被刻印在纸上。 他害怕有一天会被调查到他的头上,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故意让薛正清等大理寺丞将侦查注意力放在平康坊中。 平康坊的女伎有好几千,拿着画像一个个核查起来绝对费时费力,没有一两个月绝对不能完成。 哪怕是发现了不对劲,浪费了不少时间,什么都晚了。 因为当时,距离交差的时间不足一个月。 可是他绝对想不到,宋真居然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康坊东家裴耀君认识,只需要一声命令,就能将所有女伎集中在一起。 在得知狄仁杰申请进入大理寺书库,他提前将那一卷案宗关于贞观十四年玉城公主案的一页撕掉。 哪怕他的手脚做得再干净,然而还是逃不过狄仁杰的眼睛,被发现了上下文逻辑不通的漏洞。 他暗中安排一个大理寺正时刻跟随着薛正清,就是为了摸清狄仁杰他们的调查线路。 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狄仁杰他们竟然真的能找出高句丽那位潜伏在内教坊的女子。 直接导致两个高句丽内鬼现身,暴露在他们面前。 段正玄在这一刻终于感到害怕了,他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于是设计杀死同伴。 “但是,真正让我确认你是幕后之人,只因你给我的那本刑部案宗。” 狄仁杰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猜我是怎么发现,刑部卷宗是被你撕掉的吗?” “怎么发现?” “你看看自己的手。” 段正玄抬起双手一看,只见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有不太明显的黄色,如果没有认真看, 对比左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守正将加入了特殊香料熬煮出来的姜黄色素涂抹在那一页,只要有人近段时间接触,绝对会沾染到指尖。所以那天,我在你的身边停住了脚步,正是观察你的十指,还有你身上的气味。” 段正玄沉默了,缓了一会后,无奈苦笑。 “狄仁杰,你很了不起,我输得心服口服。” 狄仁杰听笑了:“你当初就不应该让我过来大理寺。如果我没有过来,你的阴谋就得逞了。” 面具下的段正玄,狰狞着面孔狠声道:“你以为是我想要把你召到大理寺的吗?” “难道不是吗?” “如果没有天后懿旨,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找来一个敌人?” 天后?武媚娘? 武媚娘为何会突然关照狄仁杰?没人知道,也许是看在同是并州老乡的份上,想着提拔一手。 或许,跟宋真时常在天皇天后面前吹嘘狄仁杰有多神奇也有关系。 段正玄扭了扭头,夜叉面具便自动脱落,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真挚的对狄仁杰乞求道。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怎么给你机会?” “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好人。” 狄仁杰眼睑微垂,嘴角抽搐了下,随后他轻笑着对段正玄说。 “好啊,跟圣人说咯,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段正玄的嘴角立即拉了下来,他面如寒冰:“狄仁杰,那你这是要我死?” “给了你机会,谁给他们机会?”狄仁杰冷脸指了指地下。 “呵,你觉得外面的人,是信你这个检校大理寺丞,还是信我这个大理寺卿的话?” 狄仁杰表情越来越冷,他手中的鄣刀往前顶了顶。 “如果我放过了你,那些因为你通敌,在前线被害死的大唐军士,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段正玄激动的大声吼道:“我都说了,我那是被逼的。” “没有人逼你,只有你自己逼自己。”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事?” “对不起,我不想听。”狄仁杰手中的鄣刀,在段正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红线,“我只知道,你叛国了。” 段正玄忽的冷笑:“看来,我们之间是没得谈咯?”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从三品大理寺卿又如何?” “现实真的如此吗?你还是太年轻了,这句话只不过是用来哄骗那群无知的凡人,等你有一天坐到我这个位置,你就会知道了。” “我希望我永远都不知道。” 段正玄舔了舔嘴唇,他的表情变得戏谑:“狄仁杰,你不会以为,你如今是胜利在握了?” “这个驿站全都是我的人,他们很快就上来了。” “你以为,仅凭你这一、二、三个人,就能将我制服?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会把你们拉下地狱垫背。” 段正玄突然发难,一脚踹向狄仁杰,双手用力一撑,将绳索挣断。 “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当真是辛苦啊。” 段正玄揉了揉手腕,满脸不在乎的说:“你不敢杀我,杀了我,真相将永远埋在地下,你 们,将会背上谋杀中枢大臣的罪名。而我,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了你们。” “因为我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而你呢?呵,什么都不是。” 啪啪啪—— 从房间的黑暗一角,走出一个身着驿站掌柜衣物的男子,他的表情跟段正玄一模一样。 三分轻蔑,七分凉薄。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胜券在握了吗?我亲爱的段寺卿。” “宋真?”对于宋真在此,段正玄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多死一个罢了,到时候将现场伪造成官民斗殴,大理寺调查结果,两位检校大理寺丞不幸为国殉难。 “来人!”段正玄朝门外大喊。 “来人啊!” “人呢?” 宋真呵呵笑道:“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过来救你。” 段正玄心头一凛,他急忙跑出去朝楼下一看。 只见他的人,全部都晕倒在地上。 “你以为我们没有准备吗?跟你一样蠢?” 宋真伸出三根手指,嘻嘻笑道:“我在晚餐的时候,往这里的水井下了有三斤的蒙汗药。你后来看到的驿夫,其实全是我的人。”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真从衣物里掏出一个形似鸟的玉符:“我想,你们应该找的是这玩意?” “对不起,不是谣言,我真的有!” 第131章 段正玄被捕 “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段正玄拧眉。 “你猜?” “呵,我不需要猜。”段正玄摆好攻击状态,冷笑道,“因为,这东西现在属于我了。” 如今事件败露已成定局,如果能将高句丽鸟符抢到手,以此赠予高藏王,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于是,段正玄突然发难,他双手持爪想要将鸟符抢夺。 宋真微微侧身,躲过了他的一击。 段正玄如同猛虎下山般不断的对其拳脚攻击,然而宋真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的躲避。 因为他刚才被阎昭平打到内伤,如今的攻击速度远不及以往。 而且,千万别小看了宋真。 他在这段时间里,壮硕的田七一直是他的陪练。 可以说,宋真的实战经验可一点都不比段正玄差到哪里去,关键是,宋真的理论远远领先这个时代的人啊。 虽然后世的武术电影艺术成分较高,但是老一辈的武打明星都是有真功夫的。 比如说大威天龙赵文卓,就是宋真最喜欢的武打明星之一。 宋真的挽刀花便是看了他的《断刀》电影后,感兴趣学的。 还有大开大合的通背拳,宋真一直有关注卓哥的抖音,跟着他的短视频学了很多。 他家里还珍藏着卓哥的亲笔签名海报,是拜托电影武替表哥拿的。 宋真见段正玄露出空挡,他先右手打到其胸口,左手跟上捶中下巴,然后左手抡一圈劈出去,最后右手重重的劈到对方额头上。 砰砰砰—— 段正玄脑袋一懵,整个人直接双腿跪在地上。 这就是通背拳的威力。 猛烈的拳风让围观众人心生畏惧,想着如果这一招打到自己身上,该有多疼啊? 宋真把左手捂在档前,左手做了个手势,右脚微微抬起。 “你不行,连我都不敌。” “?” “这样,让我小弟跟你打,田七,上!” 一个身高两米的巨汉冲过去,猛然从身后抱起段正玄,然后狠狠地将其过肩摔到地上。 田七起跳,犹如泰山压顶般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噗——” 这可是两百斤啊!段正玄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炸裂了一般。 狄仁杰默默地走到宋真身旁,沉吟道:“尉迟将军什么时候到?” 宋真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算了算时间:“应该快了。” 像段正玄这种从三品的中枢大臣,他们是没有权力抓捕的,所以只能拜托金吾卫。 至于洛州府衙,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如果是状告刑部的话,也不合理,宋真害怕他们官官相护。 所以,只好联系尉迟峻俊帮忙。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做上千牛卫的小统领,一看就知道家庭背景不一般。 尉迟峻俊在这段时间,一直有跟宋真切磋,他一个出自武将世家,从小练武的人都打不过宋真。 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刀剑枪,统统败下阵来。 他输得心服口服,两人的关系从此匪浅。 有时候,现代人真不要妄自菲薄,认为现代的武术在很多人看来是耍杂技,古代的不也是吗? 严格来说,没有经过实战的武打招式,都是花拳绣腿。 现代人需要转换一下攻击思路,以应用为主,练身为次。 首先要明确一点,你练武是为了上阵杀敌的,而不是仅用来表演。 现代人比古代人优秀的一点在于,集大成者。 所以,类似卓哥这样的武打明星,如果穿越回古代,大概率也能做一员猛将。 后来宋真才知道,尉迟峻俊的阿耶,名叫尉迟宝琪,是尉迟恭的二儿子,现任洛阳金吾卫中郎将。 这一次抓捕行动,便是提前联系了尉迟峻俊协助。 “狄仁杰,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是在犯罪!” “我知道,《唐律疏议》第130条规定:诸在外长官及使人于使处有犯者,所部属官等不得即推,皆须申上听裁。若犯当死罪,留身待报。违者,各减所犯罪四等。” 段正玄缓缓地爬起来,他的口齿中漫着鲜血,狠声道:“既然你清楚自己没有权力抓捕我,还派人殴打我,以下犯上!等我回京之后,一定要向圣人参你一本!” “还有你,宋真,你笑啊,你继续笑!等后面上了断头台,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宋真实在忍不住了,他捧腹大笑道:“真的是,犯了罪的还这么猖狂之人,我是第一次见。” “你这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会没想到呢?” 话音未落,门外走来一个身着甲胄的头发半百男人。 段正玄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他赶紧跑过去求助:“尉迟将军,你看看,这两个下属殴打上司,成何体统啊?快把他们抓捕归案!对了,我是大理寺卿,我叫段正玄。” 男人没看他,而是面无表情的望向宋真:“听我家俊儿说,你小子很能打,是吗?” 段正玄脸色一喜,看来对方跟宋真有仇,这下稳了。 结果下一秒,他便被金吾卫捆绑住。 “尉迟将军,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来,你来跟我打一场!”男人没有管他,继续跟宋真说话。 宋真腼腆的扭捏道:“这不太好?尊老爱幼是ctd。” “?” “要你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比刀法还是枪术?” “都行。” “枪来。” 见两人剑拔弩张,段正玄都看傻眼了,我说尉迟将军,你先别跟小辈切磋了行吗? 先看看我好不好? 他们来到一楼大厅,手下准备清场,却被尉迟宝琪拦住了。 “且慢,合理利用障碍物也是兵法的一种,宋小友没意见?” “没有。非常合理。” 两人持枪分立两边,狄仁杰在远处抱着胸靠在柱子看好戏,田七和阎昭平则是挤到人群中,双目瞪圆,准备学习。 “尉迟将军,请!” “宋小友,请!” 两人双手抱拳打了声招呼后,眼神瞬间变了。 尉迟宝琪率先发难,他用枪头卷起一个凳子,朝宋真方向一抛。 在凳子即将飞到面前的时候,宋真的脑海中在思考着对策。 首先,我不能用脚去踢,这样会下盘不稳,容易露出破绽。 第二,我也不能用身子去顶,这样无疑送人头。 第三,我更不能用枪挑飞,这样有可能会来不及抵挡对方的下一波攻势。 既然如此! 宋真眼神一狠,他直接左手持枪朝凳子中心戳去! 化防守为攻击! 第132章 枪术比武 尉迟宝琪面色一惊,想不到对方竟然巧妙的化解了他的佯攻。 现在,轮到他被动了。 捅穿了凳子的长枪,重重的砸向他,尉迟宝琪迫不得已只好横枪抵挡。 巨大的力道使凳子破裂,宋真趁其空隙,俯身攻向对方的下盘。 尉迟宝琪抬脚躲避,宋真再变招,将枪头往上挑,金属枪头在对方的甲胄上划出了火星。 如果没有甲胄保护,怕是早已受伤。 但是,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那么多公平,对方的装备就是比你好,你有什么办法? 尉迟宝琪仰头躲过了金属枪头的攻击,随后他转变姿势,用枪把将宋真的枪头挑开。 接下来,将轮到他出招了。 只见他快速抖动枪头,眼花缭乱的攻击方向,逐渐攻破宋真的防守。 宋真迫不得已全身后撤,他改变了抓枪方式,右手持枪身,左手持枪把,用力一挑,让对方的攻势露出破绽。 接着,他用枪头缠绕住对方的枪头,带动其跟着旋转,然后使劲往下一压。 尉迟宝琪的枪头猛然下沉,然而,宋真的枪头却直直的朝自己面部刺去。 他赶紧就势将枪把抬高,用后段枪身将对方的枪头以上压下。 没想到,宋真却就势将枪头扎在地上,整个人横跳起来,犹如撑杆跳般给对方来了一脚。 这是一招十分冒险的拆招,万一尉迟宝琪反应快点,说不定就一枪刺了过去。 然而,两人年龄的差距,带给宋真的优势就是极快的施放速度和力气。 尉迟宝琪反应不及,赶紧将枪身横在胸前,挡住了这一脚,他被踹得后撤两步。 宋真没有放过这个空隙,他抽起长枪,一把投掷出去。 尉迟宝琪赶紧侧身躲避,那时候的枪锋,距离他的脸仅差零点零一毫米。 见其没有后续动作,尉迟宝琪笑了:“宋小友,武者之大忌,便是随意丢弃自己的装备,这一次,你输了。” 宋真耸耸肩,抬眉呵呵笑道:“你确定?”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尉迟宝琪后面的装饰木板整块砸了下来! “尉迟将军!”士兵们吓得赶紧冲过去,抬起木板。 尉迟宝琪满脸土灰的狼狈爬起来,他后怕的回头望了眼,要不是自己带着钢铁头盔,这一下怕是要把他送走。 “尉迟将军,承让!” “你小子,很不错,怪不得俊儿打不过你。” 尉迟宝琪满眼欣赏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帅小伙,他如果参军的话,应该会有所建树。 可惜了,这小子听说是玩音乐的。 在他看来,有点不务正业了,浪费了大好的武艺天赋。 音乐有什么好玩的?男儿志在战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岂不是人生快事? “尉迟将军,其实我这个徒弟,他的枪术比我还好。”宋真指了指旁边的田七。 尉迟宝琪挑眉:“哦?当真?” “要不你跟他比试一场?” “既然是宋小友推荐,那老夫便迎战。” 宋真把枪丢给田七,让他上去。 田七憨憨的摸了摸脑袋:“这位将军,手下留情。俺其实刚跟阿郎学习枪术没几天。” “来,少说废话。” 尉迟宝琪冲了上去,却见田七整个人的气势变了,他心头大骇! 这种气质,他好像只在他阿耶身上见识过。 田七高高跃起,一跳三米高! 他双手举起,重重的往对方身上砸去。 尉迟宝琪念及只是切磋,没有下死手,他原本可以一枪刺过去的,如今只是横枪挡在身前。 但是下一幕,让众人愣在原地。 只见田七直接将尉迟宝琪手中的钢枪拦腰砸断,再重重的枪身砸在对方肩膀上。 噗—— 尉迟宝琪双腿陷进木板里,他人傻了。 彼其娘之,哪来的怪物! 他感觉自己的右臂失去了直觉。 “田七,停手!” “阿郎,俺刚才已经卸了大部分力气了。” 然而,尉迟宝琪的右边肩膀还是被打脱臼了。 要不是有甲胄保护,怕是他当场就得跟这条胳膊说拜拜。 还收了力气? 如果田七全力以赴的话,又会如何? 他根本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一力降十会! 这货真的是 尉迟宝琪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他跟田七一样,力大无穷,只是身材没有田七高大。 秦琼! 想当年,秦琼跟他阿耶单挑,尉迟恭被秦琼用金装锏打了两下就吐血,可见力道之威猛! 然而,尉迟恭用水磨钢鞭抽了秦琼三下也没吐血,身体素质差距实在太大了。 【冷知识:宇文成都,李元霸,罗成是清小说《隋唐演义》杜撰的人物。历史中的李元霸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16岁就寄了。罗成原型唐将罗士信,很猛,但没那么猛。】 尉迟宝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果将此子推荐给大哥尉迟宝琳会如何? 尉迟宝琳作为继任的鄂国公,托父亲的福,在军中有一定人脉。 没想到,阎昭平见田七如此威武,她也手痒痒的,想要跟这个大将军一决高下。 “算了算了,尉迟将军都负伤了,改日再打。”宋真拦住了她。 对于妻子崔梦竹这个闺蜜,他是毫无办法。 一开始,阎昭平觉得宋真是个小白脸,瞧不起他。 然后跟他打了几架之后,打不过,人老实了。 几天后,李治一行人回到洛阳。 他龙椅都没坐热呢,就听说东都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依旧是书生大闹,让内教坊两个内人失踪,幸好被检校协律郎找到。 第二件事,就是大理寺卿被手下的狄仁杰状告其叛国。 “???” 李治勃然大怒,妈的,怎么又是那群读书人?是不是没把李唐家放在眼里? 等等,另一件事是什么? 叛国? 吾之娘也!竟还有此事? 他沉声询问道:“段正玄如何叛国?有没有证据?” 刑部尚书递上一册文书,他坐在龙椅上皱眉翻阅。 站在下面闭目养神的李积,耳朵抖了抖。 一刻钟后,李治勃然大怒!他大力的拍了下龙椅! “该死的狗奴!怪不得朕的大唐军在高句丽屡受打压,原来在朝廷之内,居然有中枢大臣悄悄地往前线送去军情?” “斩!不用等秋后了,马上午门斩首!” “对了,把他全家带上!全都给朕死!以段正玄一家人的鲜血,去祭奠高句丽大唐军士的亡灵!” 【抱歉各位书友,我因为考编复习,所以不能准时发章,先发两章,晚点还有两章, 补偿一章。】 第133章 狄仁杰升职 李治手中拿着的,正是段正玄通敌的证据。 这本手册,是段正玄通过高句丽女子手中发出去的信函,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六,竟然藏着一封信没有寄? 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 同时,还顺藤摸瓜抓出了几个内鬼,包括但不限于军中,以及朝廷。 李义府脸色一喜,他本来还想着,日后如何报复段正玄。 因为段正玄在王义方案中,举报有人徇私,让陛下派人重审。 然后就查到了他的头上,虽然陛下没有处罚他,但是心中肯定对他有意见的。 痛快啊! 强抢罪妇和叛国,哪个罪名更严重一点? 那还用讲? 然而,李治查看案宗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处盲点。 “高句丽内鬼,竟然潜伏在内教坊多年?”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身边埋了个地雷他竟然这么多年来毫无察觉。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李治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妈的,陆乐逸,就你小子是? 你这个教坊使是怎么当的?居然能把别国奸细招进内教坊? 你是不是吃屎? 还是说,你特么也是奸细? 李治马上联想起一件事,当时他将会春坊的女伎招入宫中演奏,这货急眼了跳出来,批判新派音乐不入流,难登大雅之堂。 原来是你啊? 李治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在御书房召刑部尚书过来,让他拟一份罪诏。 把陆乐逸全家也一块斩了。 宁杀错,不放过! 可怜的老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全家老小就被抓到牢里。 “这件案子是谁侦破的?举报者又是谁?” 刑部尚书刘祥道回道:“是两位检校大理寺丞宋真和狄仁杰侦破并举报的。” “宋真?”他不是检校协律郎吗?怎么又变成了检校大理寺丞了? 刘祥道很聪明,他回复不知道,这事你该问吏部尚书。 然后吏部尚书杨弘武被召入宫,刚进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李治喝了口水,淡淡道:“就任官职,为何不上报朕?” 杨弘武委屈道:“陛下,二月十六那封奏折,我早已写了宋真之名啊。” 李治皱眉,命人查找,一看,我焯,还真的有。 他自知理亏,便不再追究。 从时间线来看,宋真是先以检校大理寺丞的职务入东都的,然后在三月被赋予检校协律郎的头衔,在内教坊教导众乐工演奏《浮光》。 至于狄仁杰,那是后来的事了。 “召狄仁杰和宋真进宫。” “是。” “算了,不用召了,直接让狄仁杰就任大理寺丞,把检校二字去掉,至于宋真,再说。” 由于宋真的到来,狄仁杰的人生被彻底改变,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狄仁杰需要等到仪凤年间才能从并州都督府法曹一职,升迁到大理寺丞。 这个职位,他等了整整二十年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将有更多的时间,展现他的才华。 也许,不再需要61岁才官拜宰相? 杨弘武犹豫了一下,询问道:“那陛下,大理寺卿一职”你总不能空着? 李治望向刑部尚书刘祥道:“除了狄仁杰和宋真,还有别人协助办案吗?” “有的,金吾卫中郎将,尉迟宝琪。” 李治默默点头,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段正玄可是狄仁杰的上司,他无权抓捕,至于为何不找洛州府衙和刑部,这件事情以后再了解。 “我问你的是,大理寺的人。” “还有一位大理寺丞,名叫薛正清。” “那大理寺卿一职,就他了。” “是。” 薛正清接到任命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咋回事?怎么轮到我做大理寺卿了? 妈的,你觉得我配吗? 要做,也是宋郎或者老狄做啊,就我这三脚猫功夫,你让我坐到那个位置上,不是要我早点死吗? “完了完了。”薛正清焦急的在原地踏步。 大理寺卿一职,可不比大理寺丞啊,抛开职务高低不谈,光是处理的事务就不同。 三司会审听说过吗? 对于重大案件,就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同审判。 没错,薛正清刚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三司会审前上司段正玄,命运就是如此搞笑。 然而,他如今很慌! 薛正清在大理寺任职了有二十多年,一直都处于摸鱼状态。 结果有一天,你告诉他,摸着摸着摸到了大理寺卿? 欲哭无泪! 圣人啊,我不想升职,我只想摸鱼呀! 问题来了,这可是圣人钦点的,他没有办法拒绝,只好乖乖的接受命运了。 宋真和狄仁杰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恭喜啊,老薛,哦不对,该叫你薛寺卿了。” “别,宋郎请你不要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高兴起来才是,一下子从六品官飙升到三品,真的是小母牛坐飞机啊。啧啧。” “什么意思?”薛正清不解的问道。 “牛逼上天了!” “牛逼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宋真微笑着解释,先从生理角度,再从用词手法。 薛正清老脸一红,他弱弱的问道:“要不,老狄你来做?” 狄仁杰吓了一跳,他急忙摆手:“别别别,薛寺卿,你可不要打趣我了,我现在怎么有资格做大理寺卿啊?” 薛正清苦笑道:“你以为我就有资格了吗?” “”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位,做上了从三品中枢大臣,依旧高兴不起来的奇人? 话说,狄仁杰的升迁也挺快的,从七品晋升到六品,只需要五个月。 厉害了我的哥! “对了宋郎,怎么圣人没有让你做大理寺丞啊?” 宋真摊手:“我怎么知道圣人心思?也许?我的归宿可能不是大理寺?” 因为还没开始三司会审,所以薛正清并不知道教坊使陆乐逸也被抓了。 见到薛正清依旧一副苦瓜样,宋真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薛啊,叫你老薛没问题?” “自然没问题,你叫我薛弟都行。”薛正清郑重的朝狄仁杰和宋真拜了一拜,双手敬酒,把杯子放得很低。 “日后,我薛正清就得多多仰仗二位了。” “?” 第134章 教坊使,宋真 下午,宋真被召进紫微城。 李治和武媚娘都在御书房等他呢。 “朕在长安听说,那群读书人批判你的音乐,是胡乐,你如何评价?” 宋真平静的说:“胡乐?何为胡,又何为汉?” “如果单纯的以地域划分,在大汉时期,河北道还有一部分属于匈奴呢,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就发迹于此,那岂不是可以这么说?他们也是胡人?” “说得好!”李治高兴的拍手称快。 宋真继续说道:“如果单纯的以生活方式来区分胡汉,更不合理。” “在一般人的固有思维中,胡人是游牧民族,然而北燕的国民,你能说他们没有汉人吗?还有渤海国,妥妥的长城以北的关外夷狄,他们却是农耕政权,你能说他不是胡人吗?” “又有人会说,以服饰为标准。那我倒是想问他一句,你来到天寒地冻的地方,敢不敢不穿棉袄只穿丝绸?” “那如果以文化区分,是否遵儒为标准,就一定能区分胡汉吗?” 李治和武媚娘都在望着宋真,等待他的回答。 “非也,如此标准,实则片面。有许多少数民族政权他们也信奉孔圣,那他们就是汉人了吗?我估计五姓七望绝对会跳出来骂道,怎么可能?” “胡汉问题,就像我问一个人你是男是女,我希望听到的回答,要么是男,要么是女,结果有人突然蹦出来一句,这是一个不男不女?” 李治和武媚娘都被宋真这个比喻弄笑了。 “臣以为,无论是汉化胡人,还是胡化汉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在耍无赖。”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揪着种族不放?” 李治好奇的问道:“朕想听听,如果真的有人一定要划分胡汉,你该如何?” 宋真眨眨眼道:“很简单,所谓的胡汉之别,本质上是政治概念的延伸。” “既然如此,那就行秦制,编户齐民,算汉,非编户齐民的,算胡。” “只要这个人在大唐的疆域内生存,那他就是唐人,而不是简单的胡人或者汉人。” “说得好!”李治笑了,这个回答,深得他心。 现在哪有什么胡汉之分?唯一的区别是,你到底属不属于大唐皇朝的子民。 李治和武媚娘又询问了宋真许多问题,宋真都一一作答。 当然,不是宋真在教李治怎么做皇帝,人家还用你教?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而是古人与一千四百年后的现代人,一次思想的碰撞。 宋真自然不会将后现代的那啥思想提出来,在唐朝是不现实的。 许久过后,李治叹了一句:“朕第一次发现,你这人还挺有一番见解的。” “谢陛下夸奖。” “关于此次段正玄一案,你立了大功,朕并没有给你赏赐。”说完后,李治眯起了双眼。 “对于陛下的一切安排,臣没有异议。” 对于宋真的回答,李治十分满意,看得出来,宋真确实没有意见。 “原教坊使陆乐逸通敌,如今缺职,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宋真笑道:“天底下还有谁能比我有资格胜任教坊使?” 李治愣住,好家伙,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猖狂的吗? 不过,我喜欢! “好!那朕,便让你坐上教坊使一位,日后统筹皇宫内教坊!” “谢主隆恩!” 宋真窃喜,还不错,一下子从,从八品并州判佐,晋升到正五品的教坊使。 “当然,这个教坊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朕要你,为朕,写一首曲子!” “可以。” “记住,务必与天可汗的《浮光》同等水平。” “定不负陛下期望。”宋真拜道。 “很好,下去。” 宋真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陛下,那民间的会春坊以及平康坊,还能不能演出臣的作品?” “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宋真低头转身。 李治喊住了他,呵呵笑道:“守正啊,你是不是理解错朕的意思了?” “嗯?” “朕要你,将新派音乐,继续发扬光大!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能与君共赏。” 宋真脸色一喜,记住,这可是你说的哦,别特么到时候反悔了。 “对了,陛下,臣在前段时间,让平康坊的女伎排练了一出戏剧,名叫《梁山伯与祝英台》,不知陛下是否感兴趣?” 李治和武媚娘互望了一眼,他看得出来,武媚娘很想去。 作为一个宠妻狂魔,他怎么能拒绝呢? “什么时候演出?” “明日。” 李治算了算时间,他点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朕跟皇后,会去平康坊支持你这个教坊使的节目。” 等到宋真离开御书房之后,李治的脸色一下子变冷。 “洛阳的闹事,比长安还要严重,为何这么久都无人上报?” 武媚娘眼睛一转,她抓到了机会:“陛下,妾以为,应该是有人包庇。” “会是谁呢?” “洛阳城内,管治安的是谁?” “你说的是,京兆尹?” “没错,李贤斌不是出自陇西李氏的吗?能有如此行径,倒也不奇怪。” 李治的脸色更黑了,好啊,有预谋作案是? 是时候要清算了! 不仅洛州的京兆尹要清算,长安的京兆尹也要清算! 甚至,其他各地的刺史,只要在其管辖区域内,发生了聚众闹事一案,隐瞒上报的,全部贬职流放! 朕不发威,当朕是病猫是? 这些天,李治收到的调查结果是,大唐境内,一共有五十三个州发生了读书人闹事,然而,上报的只有二十一个州。 也就是说,其他州的当地官员,几乎都是五姓七望的人。 可见其渗透之深,早已入了骨髓。 削弱五姓七望,第一步就得削弱他们的势力。 李治正愁着没有正当理由削弱呢,这不,你们瞌睡送枕头来了。 此令一出,让整个朝廷为之一震。 看来这次,五姓七望确实闹得太大了,圣人生气了。 狂喜的,自然是其他士族,还有寒门子弟。 有人下台了,就会有人登上舞台。 而且,这一次贬职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两百多人。 与此同时,五姓七望在博陵崔氏府邸开会,这一次,来的都是族老。 清河崔氏族老气愤的拿拐杖敲了下地板。 “我都说了,不要信那个卢伟,不要让这人参与过来,不要与北祖五房有任何联系。” “这下好了,你们看看?” “如今我们族内,有不少十年寒窗好不容易科举入仕的族人,被牵扯进来,被罢了职,他们正向我来讨说法呢。” “你们说说,我该如何回复他们?” 众族老纷纷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然而他们不知,更猛烈的报复还在后面呢。 第135章 宋真受封 出事了,总得找个人来背锅嘛,族老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的。 很遗憾,北祖五房的卢伟就光荣的成为了那个背锅侠。 也不算是锅,本来卢伟就是狐假虎威,借五姓七望大家族之手,为自己报私仇。 这下好了,北祖五房如今两边不是人。 既被范阳卢氏踢出族谱,又被五姓七望踢出阵营。 北祖五房众人为了明哲保身,将卢伟爷爷的族老之名去除,将卢伟一脉共五十二人全部踢出族谱。 最可笑的是,在祠堂中,愤怒的族人当着卢伟的面,把他十代祖宗灵位全部扔下来,大庭广众之下焚烧。 这种行为,在古代可是极其绝情的。 被扫地出门的五十二个人一脸懵逼,很多人都是被无辜牵连的。 跟以前的态度截然相反啊,卢伟被五姓七望重用之时,他们一个个过来沾亲带故,夸他是范阳卢氏杰出青年。 可如今呢? 他们对卢伟声讨,谴责他败坏门风,有辱先辈!几十个人将卢伟一家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出气,扬长而去。 失去了豪门子弟的身份,卢伟举目无亲,最后只能投靠嫁给富商的表姐。 宋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居然发生了如此多事情。 反正他也不会关心卢伟的死活,在他看来,卢伟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没有做出触及宋真底线的事情。 而且,在宋真手里,卢伟何尝不是一颗棋子? 没有这个猪脑袋,要想对付五姓七望,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皇帝诏书,宋真接诏!” “门下:宋真抓捕叛贼段正玄有功,朕念其音才大盛,特此加冕正五品教坊使一职,兼从四品首席乐卿,兼从八品协律郎,兼正六品检校大理寺丞。显庆二年,丁巳年,甲辰月,乙巳日宣。(657年四月十八日)” 宋真愣住,好家伙,你搁这叠buff呢? 狄仁杰和薛正清更是呆滞在原地,他们收到的只不过是任命文书。 而宋真却不一样了,圣人为他特下诏书。 唐朝没有圣旨的说法,一般称其为诏书。 其中,诏书分为:册书、 制书、慰劳制书、发日敕、敕旨、论事敕书、敕牒七种形式。 “册书”,即立皇后太子、封亲王和三品以上大官的诏书,是写在竹简上的,很有逼格。 “制书”有两种,第一种用来行大赏罚、授大官爵等,体内过程写在不会生虫的绢黄纸上。 第三种是“慰劳制书”,即颁发给大臣们的表扬信和奖状,同样写在绢黄纸上。 薛正清心里直呼好家伙,我这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还没收到册书呢,宋郎你倒好,真不愧是我大哥! 宋真微笑接过,低头一扫,什么中书令臣、中书侍郎、中书舍人、侍中臣、黄门侍郎、给事中臣都有在诏书下方签字,还有李治的印章。 看起来确实是仪式感拉满呀。 宣旨的寺人微笑道:“恭喜啊,宋守正。” “谢陛下恩典,有劳黄寺监了。”宋真往他的兜里塞了点东西,太监马上喜笑颜开。 “如果没什么事,那阿奴就回宫了。” “恭送黄寺监。请。” 随行寺人将红色官袍留下,还有宋真的新鱼符,跟着黄寺监离开了大理寺。 宋真突然想到了一点,等等,我的职位似乎有点奇怪? 又是正五品教坊使,又是从四品首席乐卿,那我到底是正五品还是从四品? “恭喜啊,守正。”狄仁杰笑着过来拜喜。 “同喜同喜。” 宋真将他的疑惑提出来,老油条薛正清解答道。 “首席乐卿这个官职,似乎是第一次见,看来是陛下特意为你设立的。” 狄仁杰点点头:“没错,实际上,这是一个名誉称号。” 懂了,归根结底,我还是正五品官职,只有教坊使这个职务有实权,其他都是挂名的。 不过,李治居然没有把我的大理寺丞给去掉,估计是觉得我太闲了? 教坊使一职,确实很闲,主要负责的工作是内教坊人员招聘,以及外国求学生的课程安排,平日里没啥事干,毕竟大唐还没有内教坊巡回演出的做法。 内教坊女乐工的从业时间一般是三至五年,比较杰出的内人,可能会久一点。 李治还为宋真分配了府邸,在皇宫附近。 这样的话,宋真在洛阳就拥有了三套房子啦。 害怕。 想不到我这个现代未毕业的大学生,穿越回古代之后,短短半年,居然一下子成为了东都三房主人。 如果留在现代的话,怕是工作一年,估计很难在洛阳繁华市区内买一个厕所。 而且,这三套房子可不小啊,虽然一套在西南方向,一套在东北方向,一套在西北方向,但是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亩,按照唐朝一亩540平方换算,有多大呢? 不说了,给老天爷磕个头。 第二天戌时,李治和武媚娘便迫不及待的出宫。 他们早早便安排了一百多名便衣千牛卫在平康坊附近做好防卫,如果再发现有人闹事,当场击毙。 不过,李治是高估了五姓七望的胆子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敢啊? 而且这一次,他们有族人偷偷过来看戏了,以年轻人为主。 宋真十分大方的送了他们一百张票,看完之后,麻烦写下观后感。 洛阳平康坊为了这次演出,特意按照宋真的主意,花一千贯搭建了一个超豪华的戏楼。 戏楼共分五层,每一层楼都有九个雅间,还有三百个座位,一桌九个座位。 工部尚书阎立本和刑部尚书刘祥道是邻居,两人混得比较熟,可能为官之道相仿有关,两人都是比较小心谨慎。 他们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凑热闹,主要是看戏。 好哥俩有说有笑的上楼时,不小心瞥到,身后之人为何那么眼熟呢? 我焯?这不是陛下和皇后吗?他们怎么也来了啊? 要死啊?把屁股对着皇帝? 他们赶紧让出身位,让圣人先上楼。 “向陛下,皇后请安。”阎立本和刘祥道齐齐行礼。 李治十分随和的摆摆手:“朕这次来,跟你们一样,只是看戏的,不必拘束。” 然后有更多的臣子发现皇帝居然也来了?他们赶紧走过来打招呼。 李治和武媚娘没什么架子,干脆说:“不如,众爱卿与朕坐一起,共享好戏?” “?”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136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一) 《梁山伯与祝英台》首映,平康坊就没想过赚钱。 河东裴氏趁着这次演出,结交朝中势力。 当他们得知,宋真居然真的把圣人和武后都请过来,他们惊了! 连夜安排族内大人物跑到洛阳觐见。 本来,河东裴氏内部对于裴耀君在未盈利时便给了宋真一大笔钱,十分有意见。 如今一看,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裴耀君和一位族老过来,向圣人和武后请安。 李治打量了他一眼,欣慰道:“想不到,你倒是继承了你家阿耶的经商头脑,不错。” “谢陛下夸奖。”裴耀君拜道,心里乐开了花。 由于《梁山伯与祝英台》广告打了很久,号称大唐第一甜剧。宣传大半个月,所以慕名购票之人,真的不少。 今晚,座无虚席。 随着一阵欢快的筝乐响起,节目,开始了。 戏楼是一个半圆形建筑,舞台在正前方,而且高度适中。 所以,无论坐在哪一层楼,哪一个位置,都不会影响到观感。 李治闭上眼睛倾听,这首曲子从未听闻,武媚娘笑着说:“陛下,这曲子挺欢快活泼的,不知曲名是什么?” 裴耀君俯身回答道:“此曲名为《梁祝》,是教坊使主创。” 梁祝?有意思。 青春活泼版梁祝拉开了帷幕,灯光渐起。 “如果你们女人不是抹这么多粉的话,怎么会显得我们男人脸色这么差呢?现在搞得外面人都爱抹粉了。” “?”开局台词就这么爆炸? 魏晋时期崇尚姿容,不仅女子喜欢化妆,男人也喜好抹粉,有时候还胜过女子。 不仅如此,帝王喜欢那些过于阴柔的小鲜肉,更严重的是,还喜欢搞男人。 上层贵族以家里豢养美男子为评判标准,上行下效,底层民众认为抹粉是雅士的作风,家里有男人就会为他打扮一番,希望能被世家大族看上,从此一步登天。 假如坤坤穿越到这个时代,应该能混得不错。 “马家怎么会提亲?他们怎么看中英台的?” “来,你看看这个,这是最新的士族亲系表。这个成天跟我们祝家一直作对的欧阳族系,也不知道哪儿买来的粉,抹的满脸红光,还有那个陈氏以为他们真的走大运了,莫名其妙的说,跟他们是世交。欧阳在官场本来跟我差不多,但现在数人头,我们这边当官的比他们少多了。” “没事没事,他们有粉,我们有活血回春膏,脸色比他们强。” 女人拍打着男人的脸,徐徐问道:“攀上马家做亲家,就能把他们比下去吗?” “哎呀,当然比下去啦,马家不光是官高势大,朝中多人,而且民间声望能够与王恒庾谢四大家族相提并论。幸好我精通兵法之道,欧阳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来嫁女通婚这招。” 爆炸!第一幕的剧情居然如此炸裂?有人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东晋时期的王恒庾谢四大家族,虽然现在没落了,但如今可是有五姓七望啊,这不就是历史的重演吗? 许多观众都看呆了,想不到节目主创居然如此大胆?敢将矛头直指五姓七望? 然后他们低头一看,哦,是宋真啊?那没事了。 宋真前段时间在清河崔氏大闹一场,早就经过多人添油加醋,传遍了大街小巷。 坐在三楼的李治则是眯起了眼睛,他悄悄将目光往身后臣子瞥去,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动态。 大部分人神色十分精彩,在这个时代,有人敢妄论五姓七望,只能说,你胆子足够大,就不怕被天下读书人唾弃吗? 不过,有部分从五姓七望出来的臣子,脸色则十分阴沉,但圣人在此,不好发作。 接下来第二幕、第三幕、第四幕剧情,则是将祝英台为何进入书院,以及在书院与梁山伯相遇、相知、相恋的过程。 情节生动,两位演员的演技活灵活现,引得观众们笑声不断。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前面有多甜,后面就有多爽。 梁祝的音乐再次变换了曲调,而这一次,由古琴弹奏,带着些许悲凉的气氛。 宋真客串的宋大师出场,他语气平淡的说:“汉人总说有一千年文化要感化蛮夷外族,现在胡人霸占了北方,汉人就被迫南渡过江逃难。” “先过江的霸着大官来做,排挤后过江的,士族要互相拉拢所以婚嫁就讲究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士族就像一座围城,将里面的人牢牢锁住,又把外面的人拒之门外。很多士族子弟还没出生,就被长辈定了姻亲。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如何,有无才德,命运的枷锁早就将两个 不相关的男女牢牢锁住。” “他们根本不会关注你的后半生过得幸福与否,他们看重的,只有家族利益。” 这段台词实在是太露骨了,不了解士族的人会觉得宋真在胡说八道,然而生在其中的人,例如崔梦真等年轻人则是紧紧地攥住了拳。 “宋大师,你有爱过人吗?” “有,她生在清河崔氏,只是后来,被嫁到了祝家,祝同学,你认识那位姓崔的吗?” 由平康坊花魁扮演的祝英台表情一愣,尴尬的回道:“我们,我们是亲戚。” “所以,你出家是为了逃避吗?” “不是,我只是站在门外看他们,因为我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宋真夹带私货,将原剧中祝英台的母亲姓单,改成了姓崔,并且指名道姓。 这已经不是隐喻了,这是明着来嘲讽! “听说宋真他曾经在清河崔氏大闹一番,原因就是清河崔氏族老反对他与族内女子成亲?” 武媚娘笑了笑:“确有此事,陛下。” 李治笑了,这小子,有意思,这是直接向清河崔氏宣战了啊,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可以想象出来,今晚过后,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会如何讨伐宋真? 不过,这正是他这个帝王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宋真不会有事,有事的,只会是五姓七望。 剧情继续推进,梁山伯发现了祝英台的女儿身,两人在观音洞中热烈的亲吻,让众人大开眼界,不是,你们来真的啊? 大唐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大庭广众面前亲吻,这种事情还真没人敢这么做出来。 两个满身泥泞的情侣走在山道中,祝英台神情低落的说。 “家里要我赶回去,是家君把我许配给人,但我绝不会过门。” “山伯,你要记着,一定要来我家提亲,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魏晋时期,称呼父亲为家君。】 第137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二) 梁山伯后来通过考试做了县令,他提着聘礼来到祝家纳吉,却遭受了祝母崔氏的白眼。 “山伯,我们逃走。” “放开他,他是梁山伯!” “呵,县令算个什么?芝麻绿豆大,跟士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卑贱的寒门子弟都不是。别停!接着打!打到他怕!” 有不少观众看到梁山伯在雨中被祝家家奴殴打,已经在偷偷的抹眼泪了。 场景变换,出现了两个房间,一边是祝英台,而另一边却没有声音,只露出了剪影。 背景音乐换成了紧张急促的《fake love》。 “我不嫁!” “不嫁?你究竟读了哪本圣贤书,教你忤逆父母的?” “为什么非要我嫁给马家?” “无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女婚嫁一定是由父母做主!不由你嫁还是不嫁,这是常理,书院的学正难道没教你吗?” “如果我已经跟人家定了亲,那照常理,我怎么可以有两个丈夫?” “定亲?没礼没聘,没查家底,没对门第,自己定亲?” 另一边房间虽然没有传出声音,但是动作几乎同步。 李治猜测道:“隔壁,应该是马文才?难道他一个男人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 武媚娘笑道:“士族的铁律之下,无人能够幸免,男女皆不例外。” 崔梦真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浊泪,曾几何时,这一幕就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感同身受! 痛,太痛了! 灯光一暗,再亮起时,左边房间,祝母找到梁山伯,右边房间,祝英台被关在房里,微笑的睁着眼望向外面的世界。 这种特殊的表演方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给观众们带来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 “希望你能写封信给英台,说明你的胸襟,不止儿女私情这么窄。” “我不会写的。” “你不写?”祝母往前一步,“你以为愤怒就可以改变跟英台的命运吗?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会忍让南边的汉人?要怨就怨你生错了地方,生在一个卑微贫贱的寒门,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没落的时候,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利。” “要恨,就恨如今没有一个英雄站出来站出来将整个中原大陆统治,让世人享受该有的士庶平等。” “要怨,就应该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所有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震耳发聩! 这段台词,让所有观众的心都猛然一揪。 老一辈的人不禁想起了五胡乱华的时候,那是惨无人道的时代。 幸好有大隋站出来将胡人打退,又幸好,有李唐家将暴隋推翻,终于迎来了贞观之治。 可是,如今天下是太平了,士庶真的平等了吗? 李治点点头:“这段台词说得好啊。”他的心里很舒服,毕竟戏里的剧情发生在东晋,跟我大唐有什么关系? 人家宋真还不着痕迹的捧了下李唐家呢。 梁山伯在写信的时候,猛然吐了口血,全场发出了惊呼。 哪怕是五姓七望的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剧情带入,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苦恋动容。 妈的,说好的大唐第一甜剧呢?骗鬼呢? 场景一变换,依旧是两个房间,左边房间梁山伯虚弱的躺在床上,右边房间祝英台在笑着,幻想着日后见到爱郎的模样。 然而 “不管多辛苦,我都要挺住,我还没有见到英台。” “我一定要见到英台”梁山伯的头垂了下来。 另一边,祝母将血书交给祝英台,她打开一看,顿时悲从心来。 她在右边房间不断的拍打着窗户,哭喊着:“山伯!山伯!山伯!” 而窗户对面的床上,梁山伯死不瞑目。 一边是无助的苟活,一般是不甘的离世,如此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实在是绷不住了,李治和武媚娘纷纷拿手帕抹起了眼角。 “这个表演方式当真是一绝啊。在我们看来,两人仅仅是一墙之隔,近在咫尺,然而在他们的世界,却已经是天人两隔。” 最受不了的是,这时候突然响起的一阵唢呐声。 这是宋真在后台吹的《囍》副歌部分。 唢呐,真不愧是乐器之王,不是升天,就是降地。 “阿郎,小姐她,水粉抹不上去啊。” “拿我的粉去抹,有多厚抹多厚,什么都能盖住,抹得白白胖胖的。” 观众们听到这里,感觉无比的讽刺。 这时候,后台又响起了二胡拉弹的悲凉版《梁祝》,与第一幕筝弹奏的曲调不一样,这一次直接让观众们泪腺决堤。 《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戏,在贯穿整部剧的《梁祝》音乐中落幕。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鼓掌,因为他们如今的脑袋还处在宕机中。 这部剧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原来,杀死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并不是马文才,而是这个该死的士庶不婚的制度。 这是发生在东晋的故事,如今,何尝没有上演着类似的悲剧呢? 正如宋大师所说的,鱼原本来自江河大海,世上根本不应该有池塘。 是士族为了家族利益,导致这个人伦惨剧的发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治和武媚娘率先站起来鼓掌,其他大臣见状,赶紧跟上。 回宫的路上,李治微微一笑:“明天,该有另一出好戏看了。” “哦?陛下,怎么说?”武媚娘明知故问。 “宋真的戏里,将大世家鄙视寒门子弟演得如此淋漓尽致,然而,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说,那群读书人会怎么想?” 武媚娘掩嘴轻笑:“到时候,陛下将政审制度公布于世,无疑将五姓七望架在火上烤啊。他们是救,还是不救呢?” 李治轻蔑的冷哼一声:“他们,救不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接连一周在平康坊演出,观看人数之多,难以统计。 甚至,狡猾的宋真还打出了寒门子弟半价的套路,是完全不给五姓七望活路啊。 不少寒门子弟看了之后,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进梁山伯,他们面对五姓七望的态度变了。 对啊,纵观历史,有哪家五姓七望的女子嫁过寒门? 你告诉我,有哪家? 他们只不过是把我们看作炮灰罢了,我们即使做得再多,根本没有资格踏入他们的家门。 五姓七望慌了,这下的舆论有些汹涌。 更恶劣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以崔梦真为首的五姓七望年轻人,一共有一千多名,同一时间宣布退出家族。 无论家族长辈如何阻拦,这些年轻人铁了心要走!拦都拦不住! 他们从祝英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种腐朽的家族,不待也罢!反正我已成年,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宋真的戏,激发出他们埋藏在心里的渴望,他们渴望拥有自由,不仅是婚姻自由,还有其他的自由! 而这一次,正是他们对命运无声的反抗。 最后,大的要来了。 朝廷突然宣布,过去参与会春坊闹事的读书人,全部记录在案,今生今世,永不得报名参加科举。 没有参与的人拍胸庆幸,参与的人悔不当初。 几乎所有读书人并不是怨恨朝廷,毕竟参与闹事的比例不大,但凡有人对朝廷有怨言,就会立即遭受到众人嘲讽。 这不是你活该吗?非要去做五姓七望的舔狗? 五姓七望一众家族紧急开会。 博陵崔氏的族老率先发难:“崔玉!都是你闯下的祸!” 清河崔氏族老不服:“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陇西李氏:“如果当时,你们家族接纳了宋真,哪还有后面的事情?” 赵郡李氏:“如今外面都在传宋真就是大唐梁山伯,崔梦竹是大唐祝英台,崔玉,你现在给句痛快话,到底让不让他们在一起?” 第138章 梁祝的后遗症 怎么办? 如果清河崔氏服软,让宋真光明正大的进入门第,与崔梦竹成亲。 那五姓七望的威望何在? 最重要的是,假如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开了士庶通婚的先河? 如果族内子弟与外面的寒门情投意合,以此来要挟族老。 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崔玉急得老脸一红,她激动的指责众人:“你,你们是在道德绑架!” “做错事就得认,抛开我们组团黑宋真的事实不谈,难道你崔玉就一点都没有错吗?” “没错!如果当时清河崔氏不至于动刀动枪的,把双方关系搞得不死不休,也不至于是这种后果。” “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评价你们清河崔氏的吗?” 崔玉当然知道! 《梁山伯与祝英台》对五姓七望的攻击性极大,其中,清河崔氏受伤害最为严重。 不仅是舆论风波,最关键的是,脱离家族的年轻人,清河崔氏就占了总数的百分之六十。 这是什么概念? 几乎成年族人都跑路了,更严重的是,早已入朝为官的族人,为了避免圣人秋后算账,也宣布自己不再是清河崔氏的。 以前,人人都以五姓七望为荣,如今,族人都以五姓七望为耻,纷纷敬而远之。 至于寒门子弟的声讨,他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有何严重后果的。 在一众家族的咄咄逼人下,崔玉气得直接离开了大厅。 你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吗?在其他家族看来,只要清河崔氏服软,就能让五姓七望的名声扭转过来。 只不过牺牲的是清河崔氏一个家族罢了。 为了联盟的整体利益,你崔玉牺牲一下又如何? 可是,崔玉拉不下这张老脸,她做不到向一个小辈低头。 既然殉道者清河崔氏的族老都走了,其他家族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会议不欢而散。 果不其然,《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整个大唐掀起了热潮,成为了一款现象级作品。 火爆到什么程度? 无数年轻情侣吃饱饭没事做,在野外挖个坟s模仿祝英台最后的跳坟。 似乎你不跳,就说明你不爱我! 每个读书人见面就问:“看过梁祝吗?” “还没呢,据说他们的恋爱很甜?” “确实,甜得发齁,看过的都说好!对了,记得带伴侣去。” “真的吗?” “你以为我会骗你吗?” 嘿嘿,一群叼毛秉承着能拉一个人入坑是一个的信念,到处宣传介绍。 妈的,不能我一个人哭! 都给我哭! 在一群自来粉的热烈宣传下,平康坊增至每日两场的演出次数,场场爆满,数钱数到手软。 隔壁会春坊也搞起了节目联动。 听说你看完梁祝后,因为最后的跳坟哭得稀里哗啦,后劲太大缓不过来? 没事,我这边还有梁祝专辑音乐会,戏中的七八版《梁祝》循环播放。 继续给我eo,不要停。 除了《梁祝》这首曲子出圈之外,还有另外一首,改编自屈原的《楚辞·九歌·山鬼》曲子也出圈了。 这首曲子在戏中只出现过一次,在祝英台从书院回来,在父母面前默写山鬼的时候响起,却让人的印象异常深刻。 谁也没想到,雅乐与古诗词结合起来竟然如此唯美? 太带感了,尤其是女伎的和声吟唱,直冲天灵感,绕梁三尺。 “真不愧是大唐教坊使的作品,就是好听!” 宋真就任教坊使的消息被传出来,无疑中又为平康坊和会春坊带来了一大波流量。 许多从未进过青楼的正人君子慕名而去。 一夜之间,整个社会风气都变了,以前是花魁以吟诗作对为美,如今,你若是能将《山鬼》唱得好听,绝对身价暴涨! 为了推广此曲,会春坊授权让其他青楼的女伎演唱。 只要你踏进了坊,无论走到哪里去,都能听到这首《山鬼》。 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大唐第一首洗脑神曲。 就连隔壁的小屁孩都能吟唱两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另外,由于《梁祝》易学,被其他青楼的花魁偷偷学了去。 公孙氏没有办法,这根本控制不了。 一周后,公孙卿和裴耀君例行来到宋真府邸汇报成果。 他们提及了此事,语气中颇有无奈。 宋真略微思索,这种情况,其实他早就能预料到了。 “只要他们不是商业用途,比如说卖票卖酒水什么的,随便他们演奏。我们不能遏制音乐的发展。” 为此,两个家族在宋真的提议下,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维权组织。 这一切都是在官府的配合下进行。 李治自然十分乐意见到全民观戏狂潮,主要是宋真这人老实,从不偷税漏税。 哪怕是唐律中没有版权税的规定,宋真进宫率先提出这个概念。 “陛下,臣以为,版权费的推广,有利于提高民间艺人及文人的收入。不仅能更好的保护创作者的合法权益,还能让学习有用的理念深入人心。” 李治默默地点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多一条途径纳税,不好吗? 当然,宋真不会自己坑自己,他提议的艺术版权税只收所得的1,而不是后世的5-6,李治同意了。 文学版权费也没有后世那么夸张,高达11,而是只要5。 然后,宋真成为了大唐首个缴纳版权税的人,直接交了50贯,把李治给搞蒙了。 乍一看,似乎不多,可这只是1的收入啊。 好家伙,你小子,居然靠卖音乐版权赚了这么多钱? 宋真之所以提出这个版权税的概念,是为了避免后面有人拿会春坊和平康坊的演出做文章。 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最主要的是,他拿捏住李治的心理。 他知道,李治很想做出一番功绩,不想落后于阿耶李世民。 朝廷在刑部成立了一个特殊部门,专门管理版权,宋真喜提新官职:“从四品刑部侍郎”,负责治理天下版权。 一般来说,刑部官最大的是从三品尚书,第二就是从四品侍郎,各只有一个。 宋真这个刑部侍郎有点特殊,只负责版权相关事宜,其他无权过问。 李治原本想给他一个从六品的刑部郎中,转念一想,这个等级似乎不能震住下面的人。 于是,大唐第一次出现了刑部有两个侍郎的情况。 版权概念的发布,让天下读书人都为之一振。 “等等,我的诗也能卖钱了?” 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当作品能卖钱之后,那群老板自然不会当大冤种,对于诗歌的筛选将更加严格。 宋真提出的版权概念,功在千秋,短期影响是,唐初的诗歌蓬勃发展,让后代学子又多了几首诗歌默写。 长远影响是,未来的诗囚孟郊不再贫苦一生,诗圣杜甫买房不再需要三十年,诗仙李白也能通过卖诗换更多的酒来喝了 只可惜,陶渊明生错了时代。 第139章 崔秋华到来 “老公,看你整天忙里忙外的,我突然感觉我像个废物。” “?”宋真正在奋笔疾书,编纂版权法的相关规定,他疑惑的回头一望。 “怎么,你也想忙碌起来?” “对啊,整天在家没事做。太无聊了。” “要不,我帮你讨个工部女官的职务?” 唐朝算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时代,在别的朝代,很难见到女子入朝为官的场面。 在大唐,女官还挺多的。 “嘻嘻,其实,我老师已经帮我弄了个女官的职务了。” 宋真眉头一挑:“好啊,原来你这是汇报?” “人家不就是担心你反对我出去工作吗?” “也说不上反对,主要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没事的,阎昭平跟着我去。” “那就好。”宋真默默的点点头,对于阎昭平的武艺,他十分放心。 目前的武功食物链是:宋真\\u003d田七>阎昭平>尉迟峻俊。 为此,宋真还嘲笑了一番小俊俊,说他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羞羞。 为了保险,宋真尝试过教导崔梦竹武功,可是这货太懒了,没学几下就瘫软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跟着阎尚书去忙的?” 崔梦竹立即回答道:“前两天,跟着老师去了龙门石窟。” 宋真愣住:“去那干嘛?” “还能干嘛?自然是画壁画啊。”崔梦竹白了他一眼。 好家伙,我老婆竟然是龙门石窟的绘画者? 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参与进了历史之中。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龙门石窟是一项跨越了一千四百多年的大工程,始建于北魏太和年间,历经隋、唐、五代、北宋、明,各个朝代都有修复和续作。 其中以北魏和唐代的开凿活动规模最大,长达150年之久。 在龙门的所有洞窟中,北魏约占30,唐代占了60,其他朝代加起来仅有10。 宋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好奇的问道:“对了,你闺蜜阎昭平她去龙门石窟干什么?” 提起这个,崔梦竹嗬嗬嗬笑个不停。 “她啊,被她爸喊去做苦力,挖洞!” “”宋真无语,怪不得田七这些天一直不见人影,原来是被抓去当壮丁了。 有田七在,他更放心了。 夜里,崔梦竹缩在宋真怀里呢喃道:“老公,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宋真抬起头,淡淡笑道:“快了。等某些人顶不住的时候。” 宋真又兼职一个从四品的刑部侍郎,让五姓七望更加难受了。 就像分手后,突然听说前男友混得比她好,还找了个比她更漂亮的女友,你难不难受? 就是这种难受。 宋真越优秀,就越能证明五姓七望没有眼光。 之前站在宋真这边的太原王氏和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二房、三房,如今得到了李治的重用。 听说有不少族内子弟,被直接免试招入朝廷为官。 虽然官不大,但是这个举措,可把他们几家羡慕坏了。 正如宋真的《梁祝》戏里台词说的:“但现在数人头,我们这边当官的比他们少多了。” 五姓七望不少人去看过《梁祝》,他们不禁开始质疑,族内的家规,是否真的合理? 人啊,一旦开始有想法之后,就会十分危险。 崔梦竹的父亲崔秋华这天亲自带着崔梦婷过来宋府。 宋真和崔梦竹都没回来,他从午时,一直在客厅里坐着等到了深夜。 直到亥时,宋真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如今他的官职很多,每天忙得要死。 上午到皇宫教导内教坊女乐工新歌,下午被薛正清这个摸鱼佬招呼到大理寺与狄仁杰出门查案。 下班后到刑部布置版权办公室,这不,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家? “田七。” “阿郎,田七没回来呢。” 懂了,龙门石窟那边比自己还要忙,挑灯工作。 他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看见了崔秋华傻坐在那里。 “拜见岳父大人。”宋真稍微整理下仪表,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崔秋华脸色不太自然的站起来,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关心的问了句:“回来啦?” “是啊,太忙了,让岳父久等。”宋真吩咐下人找来茶叶。 这是他找人专门制作的绿茶。 从巴蜀之地采取的新鲜茶叶,在一定温度和湿度下摊放,让茶叶失去水分,也就是萎凋,干燥后就能制作成后世的白茶。 但是宋真不喜欢喝白茶,他让人再多了一个烘焙的步骤。 后现代一般是用炒、烘、蒸、晒等热力作用于茶,也就是俗称的杀青,最后经过揉捻和干燥的步骤,制作出来的便是绿茶。 宋真将白茶和绿茶的制作工艺教给公孙氏和河东裴氏,在会春坊和平康坊里推广,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家最喜爱的饮品。 至于制作黄茶、乌龙茶、红茶等工艺他不懂,所以他没有做出来,毕竟他不是百晓通,啥都会。 崔秋华愣愣的望着宋真娴熟的泡茶,一道道清新的香气随着开水泡开茶叶,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是什么?” “这是茶叶。” “茶叶?”茶,一般不都是煮的吗?从未听说过还有泡的喝法。 宋真双手将茶杯送过去,右手点了点,微笑道:“岳父大人,请。” 崔秋华抿抿嘴,双手端起,茶香更将浓烈了,他不禁咽了口唾沫,随后一饮而尽。 唇齿留香!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如何?” “不错,想不到茶叶经过热水的浸泡后,居然能散发出如此沁人心脾的清香。” 宋真微微一笑:“这是经过特殊制作的茶叶,寻常茶叶可做不到。” “哦?又是你发明的?” “正是。”宋真端起茶壶,给崔秋华满上。 两人喝茶喝了几杯,崔秋华方才开口道:“怎么不见念真呢?” “她啊?跟阎尚书去了龙门石窟作画去了。” 崔秋华下意识皱眉:“她一个女儿家去那地方干嘛?你也不劝劝她。” 宋真没有抬头,淡淡的回了句:“她喜欢就好。” 一个简单的回答,让崔秋华忘记了动作。 对哦,自己身为父亲,有了解过女儿喜欢什么吗? 好像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生在大家族里,每个人的一生其实早在出生前就被规划好了。 比如什么时候读书认字?长大后什么时候成家?对象是谁?以后从事什么工作等等。 你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只需要严格按照长辈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就行。 包括崔秋华本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从未质疑过长辈的决定。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第140章 佛头遗失? 宋真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画画,是她的爱好,我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她豢养在笼子里。” 崔秋华羞愧的低下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崔梦竹回来了。 “老公,来抱抱。” 宋真跑过去将她抱起,用脸蹭了蹭她的脸,柔声道:“为何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大理寺的人过去了。” “?” “我还在现场看到了狄胖胖。” “胡说,人家现在年轻着呢,一点都不胖。” “老公,为何狄胖胖身旁没有李元芳?” “可能,我就是他的元芳。” “?” “咳咳——”站在一旁的崔秋华,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的亲热,老人家看不下去了。 “阿耶”崔梦竹赶紧从宋真怀里挣脱出来,站在一旁羞涩的低下头。 崔秋华笑了笑:“这是你们自己家,不是在崔府。” 他十分欣慰,自己女儿看起来跟宋真的感情挺好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发自内心的笑了。 可是 最后,崔秋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怀里抽出一本手册,郑重的交到宋真手里。 “这是什么?” “婚书。” “?”宋真愣住。 “族里人不知道,我自己拿来的。” 说完后,崔秋华抿抿嘴,低头离开了宋府,坐上马车远去。 古代成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不是说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喜欢,私奔裸婚就可以的。 那如果两人都在外地,父母不在身边怎么办呢? 《唐律疏议》第188条规定:“诸卑幼在外,尊长后为定婚,而卑幼自娶妻,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从尊长。违者,杖一百。” 宋真和崔梦竹就属于这种情况,崔秋华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私自举行了婚礼。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将婚书补发给宋真,这是对宋真这个女婿的认可。 而这种认可,仅仅代表的是他个人,不是清河崔氏。 在大唐,婚书、私约和聘财都属于订婚的范畴,只要其中一个已经完成,男女双方就算是有了合法的婚姻前提。 崔秋华是这样想的,既然女儿喜欢他,看得出来,宋真也很喜欢她,那作为父亲,应该要尊重女儿的决定。 至于家族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能嫁得好。 宋真如今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五姓七望90的同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只是一个寒门子弟。 崔秋华在前段时间,偷偷一个人去看了《梁祝》。 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 最后,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他知道,家族肯定是反对这门亲事的,所以他一个人偷偷的来。 就为了递上一纸婚书,让女儿和宋真的结合,有了一个合法的前提。 哪怕在未来,清河崔氏再如何无理取闹,也无法棒打鸳鸯。 宋真无言的望着手中的《答婚书》,里面每一个字,都是崔秋华这个老父亲一笔一划撰写的。 第二页:“崔梦竹自第七女,年过初笄近弱冠,未阚礼则。闻贤第,宋府大郎宋真,未有伉俪,愿存姻好,愿托高援。谨回媒人崔秋芳,敢不敬从。崔秋华自。” 这份婚书的份量很重,把一位老父亲浓浓的爱,全都塞了进去。 清河崔氏还不知道崔秋华已经偷偷的找过宋真,崔玉在谋划着,给崔梦竹明面上重新找一个合适的郎君。 然而,没有一个家族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首先排除博陵崔氏,大唐规定同姓不能成亲。 《唐律疏议》第182条规定:“诸同姓为婚者,各徒二年。” 崔玉只能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三家寻找。 可是,人家不是傻子,谁敢接啊? 这番骚操作,连清河崔氏内部都看不下去了。 “族老,你这么做,未免也太不道德了?” 崔玉回瞪他一眼:“有何不道德的?儿女婚嫁,不都是父母做主吗?” 底下的人心里嘀咕着,你也不是人家的父母啊,你瞎操什么心? 说到底,还是老脸过不去,想要临死前争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宋真照常来到大理寺。 只见一群人神色凝重的在开会。 “怀英,怎么了?” 狄仁杰拧眉,沉重的说:“龙门石窟,有个佛头不见了。” “啊?”我焯,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盗宝? 关键是,这龙门石窟现在也不属于文化遗址啊,你偷个十几年前做好的佛头,能干嘛? 薛正清在众人群中厉色道:“此次案件十分严重,因为盗贼割下的,正是以天可汗为容貌铸造的佛头。” “?” “圣人勃然大怒,认为这是一次挑衅,命令我们大理寺,务必在一月之内查到真凶,寻回佛头!” 薛正清见宋真来了,他缓了一口气,这下应该稳了,两个大哥都在。 宋真轻声询问狄仁杰:“怀英,你们昨夜就是去现场勘查吗?” 狄仁杰点点头:“没错,昨夜酉时,大理寺接到报案,龙门石窟佛头遗失,我们马上赶到现场,并且扣押了在场工作的所有工部人员。” “然而,经过一番勘查,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并且,可以排除工部监守自盗的嫌疑。” 宋真不解:“为什么?” “因为根据金吾卫的进出城报告来看,没有一个人携带过非法物品入城。” 宋真笑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佛头不需要运进城中?” “你说的有道理,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藏匿佛头的洞穴。” 要找出真凶,首先要猜测,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佛头的价值不大,应该不是用来卖钱。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皇家的挑衅。 因为盗贼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割下了以李世民尊容铸造的佛头。 这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真的只是凑巧吗? “如今龙门石窟,一共开凿了多少个石窟?” 狄仁杰愣住,这个好像真的没有调查过。 “走,咱们去工部,寻找阎尚书问问。” 【咱不搞命案了,玩点花的。】 第141章 剪刀手佛居然是我? 由于龙门石窟发生了盗窃案,所以工部被勒令暂停施工。 宋真和狄仁杰来到工部,后面跟着薛正清。 “呃,你们等等啊,我去找找资料。” 崔梦竹跟宋真在一旁挤眉弄眼,他打量着,这身女官服饰似乎还挺合身的。 嘿,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你来做什么?” “查案啊。” “对哦,那没事了。”崔梦竹嫌弃的将他推开,“去去去,别来烦我。” 狄仁杰翻看着工部手册,低吟道:“现存石窟1587个,其中北魏开凿625个。佛像已铸造三万余。守正,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宋真收起嬉皮笑脸,他接过来低头一看,陷入了沉思。 未来,龙门石窟将有2300多个石窟,共有11万余尊佛像。 看来龙门石窟的开发巅峰期是在高宗和武则天时期。 “被盗的那个佛头,大小几何?”宋真询问道。 “跟真人大小差不多。” 宋真还是想象不出来,他觉得要去现场看看。 “老公,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作品。” “好啊。”宋真捏了捏她的小琼鼻。 狄仁杰噎了一口狗粮,心里想着,没事,算算日子沐之快到洛阳了。 阎立本见状,赶紧把女儿喊出来:“平阳,你也跟着去。” “我不去!我才不要挖土!” “”阎立本忍俊不禁,“这次不是让你挖洞,是带守正、怀英他们去逛逛。” “哦。”阎昭平委屈的瘪瘪嘴。 这些天,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价值被蹉跎了。 想我堂堂一个习武之人,居然让本小姐去挖洞? 是不是有点暴餮天物了? 看不起我是?我明明除了挖洞,还可以运土! “你会骑马吗?” “不会啊,你教我?” “上来。”宋真伸出手,一把将崔梦竹拉上马,让她坐在前面。 狄仁杰抿抿嘴,他自己爬上一匹黑马,跟在后面。 龙门石窟距离洛阳城内,后世距离仅有十公里,大唐也差不多。 宋真刚来到的时候,就被眼前恢弘壮丽的景象震撼在原地。 这个时间段,卢舍那大佛已经铸造了三分之一。 整个佛龛是从右至左挖掘铸造的,右边的天王和力士已经完工。 卢舍那大佛旁边的两尊菩萨,迦叶持重、阿难温顺仅剩头部未完成。 跟后世见到的不一样,在宋真的眼中,这些佛像都是带有色彩的。 宋真小声的跟崔梦竹窃窃私语:“那群专家说,卢舍那大佛是按照武则天的尊容雕刻的,你觉得呢?” 崔梦竹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见过武则天,我怎么知道?” “我见过,但是,感觉不像。” 武则天出生于624年,现在只是33岁,丝毫见不到任何发福的痕迹,身材还是挺好的。 不过,也许以后发福了,也说不定呢? 崔梦竹拉过宋真的手,嬉皮笑脸:“老公,你有没有想法在这里弄尊佛像?” 龙门石窟是个伟大的工程,大部分资金由皇家出。 不过,因为工程量实在太大,仅凭皇家有点吃不消,所以,高宗允许土豪或者大臣,通过捐款的形式,让工部给他们雕刻佛像。 宋真愣住,这个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崔梦竹笑嘻嘻的把他拉到一处地方,两边和上方都密密麻麻的开凿了小洞,但是大洞里面还没有雕刻佛像,仅有宾阳中洞有了释迦牟尼尊像。 宋真环顾一周,努力的挖掘前世的记忆。 “嘶,这里是哪里?好像有点熟悉。宾阳洞?是吗?” 前世,他跟李梦婷有参观过龙门石窟,打卡拍照一千多张。 “你忘了啊?这里就是宾阳北洞,那个剪刀手佛像呀。” “?” 宋真表情怪异的说:“你该不会是想” “对啊,我已经跟老师说了,到时候这个洞就以你的样子雕刻一个佛像,然后手势就这样!” 崔梦竹歪着头,她眨眨眼比了个剪刀手。 “?”我焯,这也太搞了? 宋真忍俊不禁,突然他感觉这样挺有意思的,于是欣然应允。 明天就到工部交钱,给自己和崔梦竹分别搞个洞,铸造佛像,留个纪念。 哈哈,专家们,没想到? 剪刀手根本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一开始就这样雕刻的! 崔梦竹端起他的脸仔细打量着:“e,你的脸太瘦了,不太符合佛像审美标准,到时候我帮你雕得胖一点。” “行,全听你的。”宋真想到,那你的佛像呢? “我?我就站在你旁边啊,我打算将四尊菩萨都雕成我的模样。” 【景区标牌注明:宾阳北洞建成于650年,书中时代已是657年,各位书友请勿当真。】 “不打算另外找个洞?” “算了算了。”崔梦竹摇摇头,“咱俩分开,多不吉利啊。再说了,你很多钱吗?” “”说实话,你老公我的钱,还真挺多的。 《梁祝》演出的火爆,现在我一周赚3000多贯。 “你画壁画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夹带私货?”宋真把脸凑过去,嘻嘻说道,“比如说,画几只小鸡仔什么的?” “?”崔梦竹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可是文物古迹,虽然我是ikun,但是在这场合里,不太合适?” “不过,我有在画里,把咱们偷偷加进去。” 崔梦竹把他拉到自己负责的区域,指了指墙上的壁画:“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像?” 宋真看得脸都黑了:“怎么把我画成女的,你画成男的?” “以后的人,谁知道呢?” 被偷盗的佛头,就在附近的佛龛。 宋真在崔梦竹的带领下参观完成,很快便来到了事发现场。 他跳起来,摸了摸佛像脖子的断痕处。 “断节处平整,看来是有预谋的作案。” “而且,根据脖子和手中的尘灰可以推测,佛头应该是在七天之前就被盗走的。” 众人愣住,这又是什么原理。 宋真走出佛龛,指了指天边:“洛阳这些天,是不是一直下雨?” 狄仁杰点点头:“没错,洛阳连续下了应该有十天的雨,直到五天前才见太阳。” 宋真伸出手,展示给众人:“你们看,我手中的尘灰湿润,是因为此洞进深较宽,阳光照射不进来,佛像被水汽弥漫。” “如果佛头是近段时间被盗走,尘灰应该是干的,而不是湿润。” “而且,雨天这个鬼天气,更利于盗贼行动。” 有道理啊。 第142章 现场勘查 由于这么多天有无数人在现场走走停停,宋真不能用那招时光回溯了。 他仔细观察着地形,此处洞窟,位于东南方向,距离地表仅有十米高。 如果盗贼将佛头割下,再用绳子绑住,从上往下吊走的话,应该是符合常理的。 “工部离开之后,此处有没有官兵镇守?” 工部侍郎回复:“自然是有的。” “官兵分别驻扎在哪里?” “请随我来。” 现场驻兵统领拿出一张地图,分别在上面标记了五处。 “由于龙门石窟旁边有一条河流,名叫伊河。所以我们在河畔,每隔一里都会安排五个人驻扎。” “其中,这五处地点是我们官兵的营地,也是龙门石窟的入场必经之处。” “在山上,各个石窟的楼道上,也有官兵驻守。” 宋真伸出手打断了统领的话,他坐船渡了河,其他人不知其意,跟在后面。 宋真负手而立,眺望河对岸的龙门石窟。 望了好一会儿,他扭头询问:“怀英,如果你是盗贼,你会选择以什么方式进场?” “水路和正面都有重兵把守,自然是行不通的。”狄仁杰眯起眼睛远望地势,他的瞳孔一缩。 “守正,你的意思是,盗贼很有可能会从山上下来?” “没错,官兵唯一忽略看管的地方,就是山顶,而且西山石窟如今开发的程度较高,而东山几乎尚未开凿。” 宋真指了指一个方向:“如果我是盗贼,那我就会从草木茂盛的东山吊下一根绳子,攀爬到东北面的洞窟。” 以李世民尊容制作的佛像,他不记得地点具体是奉先寺还是龙华寺了。 薛正清在一旁抱着胸看两位大佬在分析,心里就是踏实。 不得不说,躺赢的感觉真的舒服啊。 宋真和狄仁杰来到他们推测的山顶,此处经过大雨冲刷,已经全无脚印。 然而,却被眼尖的宋真发现了盲点。 “这是” 宋真快步跑过去,只见在一棵树干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绳索勒痕。 狄仁杰跟了上去,他低头一看,不禁皱起了眉。 然后,两人来到悬崖边,清晰可见,悬崖边一块石头上有划痕。 狄仁杰沉吟道:“看来,就是从这里吊人下去的。” 宋真缺摇了摇头:“不不不,你再仔细看看?” “这种程度的划痕,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百斤人下去。” 狄仁杰心头一凛,难道说?工部里有内鬼? “怀英,你有没有摸过佛像脖子的断节处?” “有的。” “看起来,是不是像用专业工具开凿的?” 龙门石窟的岩石材质是石灰岩,石灰岩有个特点,就是脆,硬度较小。 所以,只要将刀片嵌入脖颈,外面用重物锤击,就能很轻易的将佛头整个剥落下来。 而民间,是不会拥有这种专业工具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概率有内鬼。 根据石头密度与体积的计算,佛头总重量应该在50斤左右。 正好吻合山顶处石头的划痕深浅。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如果有工部人员里应外合的话,对案件侦查会十分不利。 因为,已经打草惊蛇了啊。 盗贼肯定收到风,做好了防侦查的准备。 好了,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 到底是谁,会去盗窃佛头呢?他们是为何要盗窃佛头?作案动机是什么? “守正,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拿着佛头去卖?” “卖?”宋真笑了,“普天之下,在大唐谁敢收啊?” 狄仁杰眯起了眼睛:“万一,不是卖给大唐人呢?” “?”宋真渐渐收起了笑容,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单纯是为了贩卖,不至于专门去盗取以天可汗尊容筑造的佛头? 宋真看过施工原稿,并没有感觉跟其他佛像有何区别。 甚至?有些怪异? 因为那个佛像是金刚,为了保真,甚至还留着李世民标志性的山羊胡子。 这有何收藏价值的?你告诉我。 难不成?是李世民的狂热粉?偷了拿回家供着?有事没事拜上一拜? 这也不合理啊,他这么做,完全是在亵渎。 宋真和狄仁杰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结果,索性打道回府了,明日再来商讨。 遇事不要急,越急越没有头绪。 回去的路上,他们刚好撞见了一个丧葬队伍。 那支队伍甚至吹起了《梁祝》中的插曲《囍》的唢呐版。 由于宋真的唢呐是经过改造的,所以音域很宽,而大唐本土的唢呐,声音较为低沉。 怎么说,听起来怪怪的? 宋真好奇的问道:“他们这是在作甚?” 披麻戴孝的,吹《囍》是? 大哥,这明明是一首新娘出阁的“喜庆”曲子,你直接给搞成出殡了,真的好吗? 狄仁杰掩嘴偷笑:“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你的戏里,最后祝英台跳坟的时候,响起的曲子正是这首《囍》。” “” 宋真想着,如果我拿出《鸳鸯债》,岂不是爆杀? “是时候准备别的戏剧了,老是让他们看梁祝,总有一天会腻的。” 出乎意料的是,公演了一周半,大唐民众却没有腻。 有不少人甚至二刷三刷美其名曰,回顾经典。 这类人,就是有那种典型的受虐体质,越让他难受的,越忍不住去看。 依照现在的势头,《梁祝》应该还能再火一年。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情绪如此饱满,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戏曲。 再加上《梁祝》的舞台效果经过宋真的设计,绝对是爆杀这个时代。 哪怕是放在后世,也是耳目一新。 一个舞台分成两边,同步演出不同的情节,分别以男女主的不同境遇推进剧情。 在观众的眼里,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却被一墙之隔强行分离。 而那道墙,隐喻当时腐朽不堪的士庶不婚制度。 一面简单的墙,演出了咫尺天涯的感觉。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梁祝》戏中表现出来的,却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就在你的隔壁,而我们却不能在一起。 现实如此强烈的反差,让无数人为之潸然泪下。 在这一刻,人人都是梁祝。 就连李治都上了瘾,妈的,一天不受虐,感觉浑身难受。 “梓潼,要不?咱们出宫?” “陛下,你难不成还想再看梁祝?” “是啊,心理好难受。” 武媚娘轻笑着攀上了李治的脖子,柔声道:“陛下,戏曲始终只是一个故事,而我们,却不是故事里的人。” “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李治动容,他将武媚娘揽入怀里。 是啊,幸好朕是皇帝。 【抱歉,更新晚了,为了补偿大家,今日加更一章。各位亲们洗洗睡,起来再看。】 第143章 乐器考级 在回去的路上,宋真陆陆续续见到了有披麻戴孝的人路过,他好奇问道:“怀英,这里附近是不是有个公共陵园?” 狄仁杰回答他的问题:“什么公共陵园倒是没有,不过附近的村民,一般会将逝去的家人埋在距离龙门石窟二里外的山上。” “之前不是寒食节吗?村里的家家户户都会上山拜祭。” 唐朝的寒食节是和清明节合二为一,一起过的。 根据《唐会要》记载,“寒食清明,宜准元日节。” 普通老百姓扫墓,通常是持续七天。 如果是新安葬的,在下葬仪式结束后,会有一个丧事结束期。 丧事结束期是指安葬后至百日、一年、三年等特定纪念日的期间,还有一个称为“除服”的仪式。 皇帝和皇后的除服期较长,一般为一年。 官员的除服期为数月到一年不等。 普通老百姓的除服期则是一般为一月至数月。 除服期间,亲友要披麻戴孝,进行祭祀和悼念仪式,逝者的灵牌会被安置在专门的神龛或者墓前,供奉和祭拜。 简单来说,除服期需要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坟头哭,持续数月。 “有个问题哈,洛州官员会不会每隔一段时间,统计新坟增加数量?” 狄仁杰愣住:“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他回头望着那队身着丧服之人远去,暗自将这个细节放在心里。 凭他对宋真的了解,守正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宋真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一排查内教坊的人员资料。 如今的他感受到浓烈的危机感,陆乐逸因为内教坊出现了一个高句丽内鬼被全家抄斩。 如今工部又出现了问题。 如果在自己负责的部门下,再次出现这种情况,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宋真一一走访二百五十三个内教坊乐工的家庭。 甚至将他们祖上十八代都摸得清清楚楚。 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健。 宋真将身份可疑人员,以及亲属没有搬到洛阳附近住的乐工劝退。 在短短的一周内,就炒了七十多名员工鱿鱼。 这番动静自然是惊动到李治,宋真回答道。 “内教坊是可以进出皇宫之人,为了陛下和皇后的安危,所以臣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劝退身份不明之人。” 他真的,我哭死。 李治被感动到了。 在别人看来,这么做等于是无用功,然而在一个帝王眼里,宋真是真的干实事之人。 当然,这群被辞退的乐工,宋真将其介绍给会春坊和平康坊。 下岗再就业嘛。 公孙氏和裴氏开出来的价格都挺高的,所以乐工们并没有什么意见,更多的是行礼感谢。 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她们在内教坊再混两年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为了生计,还得再出去找工作。 现在只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一点,而且现在就业压力没那么大。 等到两年后,皇宫里那近两百个姐妹出山,就不一定是这么丰厚的待遇了。 留在内教坊的女乐工听闻离开之人的丰厚待遇,她们心动了。 宋真只好一个个做心理工作。 “我劝你们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把眼光放长远点。” “你们呆在皇宫,其实比她们出去的人,有一个优势。” “一般人会认为,你们在皇宫内教坊演奏了三年,无论是演出经验还是技艺,绝对会胜过她们一筹。你们的发展前景比她们好。” “就像研究生毕业后的薪资待遇和福利水平普遍会远远高于本科生。” 天仙姑娘眨眨眼,好奇的问道:“宋郎,什么是研究生?” “呃。”坏了,一不小心说漏嘴。 宋真脑瓜子一转,微微一笑:“这是我即将推出的内教坊新制度。” “新制度?” “没错,你们毕业出宫的时候,我会颁发一个毕业证书给你们。” 宋真打算将后世的考级制度引进大唐。 先设立古筝、琵琶、胡琴、箜篌、古琴、笙、长笛的考级。 级别共分为1-9级。 除了考验乐工的演奏水平以外,还会考核相应级别的音乐基础知识,简称音基。 1级至4级不需要考核音基。 5级开始,则需要进行音基笔试。 大唐的音基考试,宋真打算以听力测试为主,乐史为辅。 就是随机抽取一首曲子,让乐工们临场将工尺谱写出来。 等级越高,曲子的难度就越大。 念及至此,宋真拍拍手,让内教坊的乐工们集合在一起,他将民族乐器考级的事情宣布出来。 天仙姑娘提出疑惑:“宋郎,如何评判一首曲子的难易程度呢?” 哎,你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对人了。 作为前世拥有多种民族乐器十级证书的我,就很有发言权了。 宋真坐在一张筝面前,他原地弹奏一段旋律。 “我问你们,刚才我用了什么弹筝指法?” 有乐工抢答道:“宋郎,你刚才用了勾、托、抹、打、劈,还有小撮、花指、揉弦。” 宋真打了个响指:“没错,回答得很好。这就是四级的标准。” 他微微一笑,弹起了《千本樱》。 一阵阵欢快的旋律从宋真的指尖跳跃出来,只见他的双手快速的扫拨在琴弦上,在她们眼里,甚至感觉出现了幻影。 这首曲子的难度之高,让一众乐工呆愣在原地。 即便是天仙姑娘都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她小嘴微张,最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都不好意思提自己学过弹筝了。 特别是后半段的旋律,宋真手速之快,眼花缭乱,他甚至还有空闲调个音? 这手速,直接让乐痴天仙姑娘原地高潮! 曲毕,众乐工还没有缓过来。 “这就是终极考试的难度。” “?” “??” “天仙,你行吗?”身旁的女乐工艰难的开口问道。 “我,我现在还不行。” 宋真将筝放在一旁,他站起来微笑道:“哎,女子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呢?” “到时候,我将各级考试的曲目写出来,只要你们勤加练习,想必,定能跟我一样。” “真的可以吗?”很多人都泄气了。 她们从小到大练琴,自然知道,有些差距,没有天赋的话,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当听闻宋真说,如果没有过一种乐器的终极考试,将不能顺利毕业。 不能毕业,就意味着没有研究生证书。 完了,出去找工作都难。 呜呜呜,我太难了。 第144章 工匠自首 距离佛头遗案,已经过去了一周。 狄仁杰在大理寺仔细阅读着各种文件。 他注意到一处细节。 在四月五日至四月十日,有十三名工部人员离开龙门石窟的时间有点晚。 一般来说,酉时(下午五点),工部人员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毕竟龙门石窟距离洛阳城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酉时一般是太阳落山的时辰,也是寻常老百姓农耕收工的时候。 按理说,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工部人员应该归心似箭才对。 狄仁杰没有惊动那些工部人员,而是有一天默默的跟在后面观察。 龙门石窟的雕凿工作重新启动,又恢复了日常的忙碌。 “嘿,狄胖胖。” “?” 狄仁杰奇怪的望向一个石窟中,见到宋真的妻子崔梦竹正在木架上绘着壁画。 他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身材,心想我也不胖啊,为何会这么称呼自己? 崔梦竹发觉自己这样喊不太礼貌,赶紧道歉。 狄仁杰无奈的笑了笑,他这次的工作主要是观察那几名晚归的工部人员。 如今,快到酉时了,工部即将下班。 狄仁杰很有耐心的等到酉时到来,他这次过来,特意向阎尚书借了套工部工作服,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人融为一体,不显得突兀。 “阿光,酉时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一位名叫阿光的工部人员摇摇头说:“阿仲,你先走,我再琢磨一下这些字。” 阿仲皱眉,不耐烦的催促:“你琢磨它做什么?凿刻上去便是了。” 阿光的手拂过地上的纸张,他露出了笑意。 “这么好的字,这么好的文章,不能毁在我手上啊。” “不过是造像记,不知道谁会来看呢。” 阿光笑着摇摇头:“也不一定啊,我就喜欢这些字,这些文章。” “说不定几百年,一千年以后,真的有人看呢?” “阿仲,你说是?” “阿仲?”阿光回头一望,身旁的工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继续琢磨这些字的神韵,每落下一凿子,都要思索半天。 狄仁杰走近一看,他抬头望去。 确实,阿光负责雕刻的区域,石碑上的字确实比其他人更加遒劲。 他主动搭话:“刻的不错。” 阿光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拿着锥子和锤子回头望去。 他不认识他。 阿光擦了擦额头上的粉尘,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谢谢。” 说完之后,他继续低头望向地上的纸。 狄仁杰站在阿光身后许久,最终离去。 他,应该不是嫌疑人。 来之前,狄仁杰有询问过其他人对阿光的评价。 无一例外,都认为他就是个痴儿。 阿光出身于农家,从小没有读过书,他不识写字。 奇怪的是,在他灵巧的双手,却能将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凿刻得惟妙惟俏。 狄仁杰逛了一圈,他发现,有十名工部人员,是另一个阿光。 他们虽然跟阿光负责的工作不尽相同,或者雕琢佛像,或者绘制壁画,但是与阿光一样,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正是因为有这些伟大的工匠,给中华留下了一件伟大的文明瑰宝。 狄仁杰将十一个名字划掉,留下两个工部人员的名字。 “胡振已,薛忠?” 根据狄仁杰的走访调查,他发现这两人行踪确实有点奇怪。 自从佛头被盗走之后,就没有留下来加班的习惯了。 实在是有点反常。 第二天,狄仁杰将两人单独留了下来。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两个工部人员被瞧得头皮发麻。 胡振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问道:“不知这位小郎官,唤我俩过来有何事?” 狄仁杰不急不缓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不,你们知道。” “还要我说出来嘛?” 两人沉默了,只是一直低着头。 三个人耗在工部许久,狄仁杰的气场极强,给两人极大的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忠最先支持不下去了。 他扑通一声的跪了下来。 “郎官饶命!我知道错了。” 胡振已愣了下,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同伴。 “阿忠你这是在做什么?” “郎官,都怪我财迷心窍,帮助贼人偷盗佛头。” 狄仁杰错愕,不是,你这么快就招了? 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他面无表情的问道:“说,为何要同恶共济?” “因为,因为我” 狄仁杰猛然拍了下桌面,大声喝道:“速度从实招来。” 薛忠的身子一抖,他被吓破了胆。 “因为我,还不起钱了。” “详细点!” “在三月尾,追债的人过来我家讨债,把我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甚至我的婆姨也被他们” “为何不报官?” 薛忠苦笑:“我怎么敢报官啊?” “他们都是什么人?” “城中地下赌坊的。我该死!我不应该赌!”说着,薛忠一直在扇自己的脸。 狄仁杰毫无恻隐之心,他就这么看着薛忠在虚伪的忏悔。 “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五,五百文。” “五百文都还不起?”狄仁杰皱眉,负责开凿龙门石窟的工部人员工资可不低啊,每个月足足有十个五百文。 那他的钱都去哪了? 不用想,肯定是用来赌了。 赌鬼,是永远都不知道回头的。 至于薛忠为何会自首,估计是为了逃避赌债,因为之前朝廷发过悬赏,他以为他主动汇报信息就能得到赏金。 狄仁杰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说。 “然后有一天,一个神秘人找到我。” “等等?神秘人?” “是的,他全身黑衣,蒙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好,你继续。” “他当场给了我一贯,说事成之后,再给一贯。” 狄仁杰听到后,他气愤的站了起来。 “所以,你就是收了两贯钱,把佛头给卖了?” 薛忠跪下磕头哭诉道:“呜呜呜,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郎官饶命,郎官饶命,郎官饶命。”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静下自己的暴躁的心情。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在四月八日的晚上,时辰大概是戌中(晚八点),我一个人将佛头凿下来。” “山顶吊下一根绳索,我按照要求将佛头绑在上面。” “然后,我就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了。” “那他们是怎么付给你事成之后承诺的一贯?” “我回家之后,便发现门口多了一个钱袋。” 第145章 三司会审段正玄 狄仁杰愣住,想不到这盗贼还挺讲信用的嘛。 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扬一下他们? 他摆摆手,安排大理寺正将薛忠收押下去。 胡振已此时此刻是懵逼的,他刚才吓死了,生怕对方把他拉下水。 幸好,薛忠还算有点良知。 等待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毕竟,偷盗佛头本是死罪,而且偷的还是以天可汗尊容雕刻的。 现在问题来了,看似案件有了进展,至少找到了工部内鬼。 然而 真凶却没有任何头绪。 看得出来,对方做事十分谨慎,丝毫没有露出马脚。 不过,至少是一次好的开始。 狄仁杰将案件进展报告写好,来到大理寺卿薛正清的办公处。 “薛寺卿不在吗?” “不在,他去三司推事了。” “三司推事?审的是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狄仁杰惊了,三司推事,一般都是针对特大案件才会动用的手段。 会是谁呢?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应该就是前任大理寺卿,段正玄一案了。 毕竟是中枢大臣,在临死前,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面子。 【三司会审是明清才出现的称呼,唐朝书面语叫“三司推事”。】 至于那个前任教坊使陆乐逸,李治干脆连上诉的机会都不给他,审都不用审,直接判了抄家。 这其实是李治在生气时的怒言,后来清醒,感觉这么做不太公平。 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狠话都放出去了,岂有收回之理? 可怜的老陆。 三司推事的审判场地在大理寺。 薛正清作为主审官,他坐在最上面,感觉压力山大。 下面坐着的分别是刑部尚书刘祥道,御史大夫李爽。 说起来,李爽这个人是出身于陇西李氏,儿子李昭德是武周时期的宰相。 “咳咳——” 随着薛正清的一声咳嗽,罪犯段正玄被带了上来。 当他看见坐在原本属于自己位置的薛正清,不禁眯起了双眼。 “薛寺丞,真没想到啊,你这样的人也能上位?” 薛正清没有恼怒,反倒是笑了起来:“段正玄,这个世界有很多没想到的事情,就比如说,你有一天会锒铛入狱。” 别说段正玄没想到了,薛正清也想不到自己会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只能说,时也命也。 谁叫咱命好,有两个大佬带飞呢? 薛正清正了正脸色,他威严的喝道:“罪臣段正玄,你对于罪状中详细描述罪行,可有异议?” 段正玄接过罪状,大致的看了眼。 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大理寺卿,对里面的套路可太懂了。 通常来说,只要陛下不想让你活,便会杜撰出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让你无法反驳。 即使反驳,也没有任何作用。 能走到三司推事这个地步,基本上不存在任何翻案的例子。 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念及至此,段正玄深吸一口气,低头说道:“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 “等下。”没想到,段正玄居然打断了薛正清的话。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不过我不是为了自己的罪责辩解,而是想给你一个忠告。” 给我?薛正清暗自皱眉。 段正玄神色淡然的说着:“你现在还年轻,以为自己做到了从三品光宗耀祖,难免沾沾自喜,殊不知,这只是仕途的罢了。” “在我看来,从三品以下的人,都不能视为官,因为他们上面还有比他更强大的九卿,他们没有独当一面的权力。” “然而,当你成为了九卿,你就绝对不能犯错,你必须小心翼翼的揣摩圣人心思。因为官越大,犯错的成本就会更高,比如我?” 薛正清猛然拍桌:“一派胡言!” “呵,你觉得我说错了是吗?要不你问问坐在你下面的两个人,他们在朝中耕耘多年,比你看得要透彻。” “薛正清,大理寺卿可是一个高危职业,你难道忘记了我的前任是怎么下台的吗?” “总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 “没有一个大理寺卿能够善终!穿上这身罪恶的官服,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不止是我,还有你!” 薛正清紧紧的攥住双拳,他大声喝道:“带走!” “哈哈哈,薛正清,你怕了吗?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要去见赵寺卿了,顺便在下面等你” 薛正清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妈的,竖子安敢坏我道心? 刘祥道和李爽回头望了眼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从贞观年间到现在,三司推事一共进行了九次。 其中,就有六个人是大理寺卿。 你能说段正玄说错了吗?还真的没有错。 似乎在冥冥之中,大理寺卿这个职位,就带有诅咒。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在九卿之中,权力比重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当一个人拥有能够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力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要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谨慎。 有些人真的是不讲道理,他下地狱的时候,还能顺带着将你拖下水。 宋真将府邸右边的房子给买了下来,然后低价卖给狄仁杰。 两人开开心心的做起了邻居。 王沐之也有了能够说话的人,不再一个人无聊的在家做女红。 崔梦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很快便和王沐之做起了闺蜜。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怀孕了? “沐之,你这是”狄仁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真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恭喜啊,怀英。” 狄仁杰还没缓过来:“我,我这是要做阿耶了?” “不然呢?” 王沐之羞涩的不敢抬头看他,只在一旁抓住崔梦竹的手,不知所措。 崔梦竹将王沐之拉到一旁嘱咐着怀孕后的饮食注意事项。 虽然她两辈子都没怀过孕,不过她是一个现代人,逛小红薯的时候会偶然看过。 而且当时她跟宋真都订婚了,也在积极备孕。 王沐之脸皮薄,被说得更加脸红了。 深夜—— 王沐之缩在狄仁杰的怀里,她扭了扭身子,小声的说道:“阿郎,既然我现在怀孕了,在怀胎十月里,你可不能干坏事。” 狄仁杰笑了笑:“我又不是那种人。” “不过,如果你实在忍不住,真的有需要的话,你可以纳个妾的。” “?” 狄仁杰一听这话立马拒绝,好兄弟守正都没成家呢,我怎么可以纳妾? 第146章 打探薛忠底细 另一边,崔梦竹又来催婚了。 宋真想了想,不如就找个时间,把婚礼办了。 至于五姓七望怎么想,关我屁事? “如果我们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的话,老公,要不要跟狄胖胖儿子定个娃娃亲?” “这,不太好?”宋真感觉怪怪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直都十分反对这种指腹为婚的行为。 虽然,狄仁杰四个儿子,除了狄景晖是史上最坑爹官二代,其他三个无论是为人还是能力,都还不错。 历史上,狄仁杰曾经在魏州做过官,政绩不错,深受老百姓的爱戴,当地人给他立了个生祠,有空没空就去朝拜。 然后他的好儿子狄景晖也来了魏州,这货有逆骨,跟老爹是反着来的,嚣张跋扈,不干人事,到处搜刮民脂。 惹起群情激愤,气得老百姓日夜咒骂他,最终迁怒于狄仁杰,把生祠给砸了。 老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过,狄景晖与前面三个兄弟中间的字都不同,很有可能是妾生的。 毕竟,知书达理的王沐之,怎么可能生出这种混账儿子? 第二天,狄仁杰请了假,陪妻子王沐之去医馆做下产检。 然后宋真来代班了。 他拿起“佛头遗案”的报告看了起来。 不知何时,薛正清出现在身后。 见宋真专心致志的,他不好上去请安,免得惊动了大哥。 “案发现场,是由工部内鬼薛忠把佛头割下来的?” 根据薛忠交代,他与盗贼有过两贯钱的交易。 最后一贯钱,是盗贼主动将钱袋放到他家门口的。 宋真对此十分疑惑。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信守承诺的贼人? 于是,他骑马来到薛忠的家。 薛忠住在洛阳城外的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庄人口挺多的,足足有一百多户。 宋真站在院子外,他陷入了沉思。 薛忠的房屋,四周砌着两米多高的墙,大门紧闭,请问贼人是如何进去的? 宋真轻轻的敲了敲门,结果瞧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路过的一位老伯劝道:“别敲了,房里没人。” “怎么说?” “这一户姓薛,他的婆姨早在半个月前就走了。” 宋真皱眉:“走了?” “对啊,姓薛的好赌,本来凭借着他的俸禄,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的,结果就因为这个陋习,有上顿没下顿。试问哪个女人受得了?” “我听说,在月初时,有赌坊的人曾经过来讨债,有这回事吗?” 老伯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问问隔壁邻居。” 宋真来到右侧房屋,轻轻敲了敲院门。 隔壁的院子,与薛忠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家是篱笆,而薛忠的却是青砖墙,差距有点大了。 没过多久,一位年轻的妇人出来开门,见到是陌生人,赶紧下意识关上。 宋真用手卡住,他掏出了鱼符。 “这位小娘子,你不要怕,我是大理寺的郎官。” 听闻是官府之人,妇人似乎是松了口气,她将宋真迎进房子里。 她为宋真倒了杯水,坐在对面。 “这位郎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了解下隔壁的薛忠。月初,是否有过人来到他家索债?” 妇人回忆了一下,她点点头说:“确有此事。” “当时很黑,我们只听得一声声女子的惨叫,还有几个男人兴奋的嚎叫,似乎是在做” “做什么?” “就是,做那种事。” “哪种事?” 妇人微微蹙眉:“郎官,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你这是在羞辱我一个良家女子。” 宋真抬起手,诚挚的说:“抱歉,我的问题。” “你记不记得,当时来的是几个人?” “三个!我记得很清楚。” “谢谢告知。”宋真点点头,“对了,我有个疑惑,为何薛忠的院子外围会砌墙,而你家?” 妇人义愤填膺的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他在工部任职吗?时常从外面搬来青砖,用泥巴裹上就成了墙。整个村子,就他一户这样。” “郎官,你说,村民们都身无分文,大家都是清贫,至于这么防着人吗?谁会去他家偷东西啊?” 就像大家都没装防盗网,就你家装了,别人怎么看? 防盗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 宋真仔细聆听着妇人的吐槽,他从对方的话里,得出了几个关键信息。 第一,薛忠是个爱贪小便宜之人,时常借了别人的东西不还,比如说妇人这家的榔头,一年了,都没还。 第二,薛忠在村子里的口碑十分不好,因为他不仅好赌,还喜欢到处顺手牵羊。 好赌只是你个人的问题,别人家也管不着。 但是,你今天到这家偷个鸡蛋,明天到那家偷棵青菜,这就很不像话了。 第三,薛忠与他婆姨的感情十分不好,时常在晚上听闻吵架。 “他们一般都在吵什么?” 妇人犹豫了下,许久才开口道:“他的婆姨经常半夜骂他没用,半刻钟都坚持不了。” “” 古以漏壶计时,一昼夜分为一百刻,一刻即为144分钟,直到清初才定为九十六刻,一刻为15分钟。 那么,半刻钟就是 咳咳,不做评价。 但是,让宋真疑惑的是,女人为何不是骂他没钱,反而是那方面? 按照正常逻辑,你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哪有心思想那事? 宋真有去见过薛忠,确实是一个消瘦之人。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故事? “对了,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那天晚上,薛忠在家吗?” 妇人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在的,我跟我家阿郎好奇的扒开窗户看过,薛忠被绑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作非为。” 好家伙! 这特么是当面ntr剧情啊? 这么刺激? 他在心里默默的给薛忠竖了个大拇指,这都能忍是? 宋真离开了妇人家,走之前,偷偷留下五两金子。 因为他看到这一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且,家中还有六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长得骨瘦如柴。 既然自己有能力,就顺便帮一手。 算是回答他问题的报酬了。 妇人将宋真送出门后返回家,有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锭金子,眼神天真无邪的问道:“阿娘,这是刚才那位叔叔留下的。” “?” 妇人颤抖着手接过,她拿着金子赶紧冲出院门,却只看见宋真骑马远去的身影。 【加更了,催更却少了一百,我很伤心。】 第147章 大理寺十二道菜 回去的路上,宋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既然薛忠的院子砌了墙,说明安全性是足够的,那么,门到底是谁开的呢? 正常人的思维就是,见到来者不善之人,都不会开门。 又怎么会迎进房里? “难道说” 突然,宋真的寒毛直竖,他下意识侧过头,一支弓箭从他耳边划过,将他的侧脸划出了一道伤痕。 我焯!有老六放暗箭! 宋真立马抽出横刀,警惕的环顾一周。 对方放了一箭发现没得手,然后跑路了。 “可恶!别让老子抓到你!” 宋真摸了摸侧脸,还好,划痕不深不长,不至于破相。 他来到路边,看见长着三七草,将草拔起来,捣碎后敷在伤口处。 “看来,贼人还没走,而且很有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宋真回到洛阳城中,他来到薛忠说的那间赌坊。 “押大!押大!押大!” 一群狂热的赌徒红着眼在那大呼小叫。 宋真伸头往里面望了眼,轻笑着摇摇头。 因为眼尖的他看到了,其实碗底有个不显眼的缺口。 他随便找了个人问:“我要借钱。” 那人目光一凝,打量着宋真,观其着装比较华贵,心里想着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主,怎么可能来借债? 莫非是过来找茬的? 他们将宋真带到一间阴暗的小房子里。 宋真一点都不慌,十分淡定的坐着。 “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呵,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打过才知道。” 宋真猛然拍向桌角,整张桌子腾空,他一脚踹了过去。 桌子撞倒了三个人。 随后拔出横刀,一刀砍断了一人的右手。 那人的手臂掉落在地上,难以置信的呆立在原地,后知后觉发出惨叫。 其他人见状,纷纷掏出大刀砍向他。 宋真左右环视,他在思索防守和进攻的策略。 如果我将右边的两把刀挑飞,那么左边的刀就会命中我。 如果我挡掉左边的刀,很有可能会来不及反应,被右边匪徒击中。 那么,只有一个应对策略了。 宋真双腿岔开,做了个一字腿,躲过了对方的挥砍,他低头一挥刀,将左边和右边的匪徒双腿全部砍断。 砍腿是需要手法的,你不能砍胫骨,要照着他的脚关节砍。 这是宋真前世切菜得来的经验。 宋真右手一撑,做了个托马斯回旋起身。 他捡起倒下之人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看都没看,直接随机插入了一人的胸膛。 “还有谁要来送死的吗?” 对于这群害群之马,宋真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杀了就杀了。 赌坊敢报官吗? 敢个屁! 就算报了官,大理寺击杀匪徒,这是大功一件! 官差拥有合法的自卫权。 “怎么没人说话啊?” 扑哧—— 宋真又捅了一人。 “我都说了,我找你们赌坊的东家有事,怎么就不信呢?” 扑哧—— “要不快点喊他过来,不然,这里的人都不够我杀。” 扑哧—— “我数三个数,再没人去通风报信,你们。” 扑哧—— “一个都活不了!” 宋真抽刀,将躺在地上抱腿呻吟的人抹掉了脖子。 剩余的人,被吓破了胆。 竟然没有一个人跑出去。 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只好把你们全都杀了。 我宋守正,说到做到。 解决完屋子里十三人,宋真推门而出,大摇大摆的走在院子里。 此时的他,半边衣服被鲜血染红,犹如一名杀神,见者惧怕不已。 “一个都不愿意通风报信是?”宋真冷笑一声。 他把横刀插回刀鞘,双腿一蹬,跳起来抓住了屋檐,从房顶跑路。 半个时辰后,他回去大理寺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一群大理寺胥吏把这的赌坊给抄了! 赌坊东家想跑路,被宋真在后门截住。 “别跑了,你跑不了的。” 真是缺根筋,我刚才都杀了十三个人,那时候不跑,非要等官差来才跑? 宋真翘着二郎腿,在大理寺审讯着赌坊东家。 “说,你是什么人?” “我” “把他手指剁了!” “是!” 彼其娘之,你小子不讲武德! 赌坊东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三根手指应声掉落。 “我数三个数,你如果再不如实回答的话,我会让你品尝一下大理寺的残忍。” 唐朝的大理寺刑房,有十二道菜,每一种刑罚都是极其残酷。 它们都有十分好听的名字,如仙人桥、茄侉子等。 宋真走过去,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脸蛋:“你很不错,我很欣赏你。” “来人,上第一道菜!” 第一道菜,名叫烧尾宴,顾名思义,就是放火烧你的菊花。 狱卒们将赌坊东家纨绔脱下,将他押到一处燃烧着烈焰的茅坑中。 他拼了命的抵抗,然而却没有任何作用。 “啊——” 牢房内发出凄然的惨叫声。 “我,我说。” “把他拉起来。” 宋真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有一个蛋好像都被烤熟了。 大理寺十二道菜的残忍,果然名不虚传。 狱卒将赌坊东家丢在地上,他颤抖着身体,嘴里流出唾液。 “我,我名叫钱何器。” “?” 宋真跑过去,他一把将赌坊东家揪了起来:“我没有兴趣了解你的名字,我问的是,你背后的势力。” “我妻子是范阳卢氏的。” “?” 等等,不是说五姓七望的女子从不外嫁吗? 宋真将其丢了出去:“这人不老实,再上第二道菜。” “不,不要!”钱何器双目瞪圆,他用尽全力挣扎求饶,“我妻子真的是姓卢的,只是,她不是范阳卢氏本家,她是北祖五房的外戚。” 宋真眯起了双眼,北祖五房?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照头啊,随便抓个人都跟你们北祖五房有瓜葛? 被酷刑折磨过了,钱何器变得十分老实,无所不答。 “我的妻子名叫卢荟,最近她有个表弟,名叫卢伟住进我家。” 卢伟?哈哈哈,就是那个废物吗? 早就听闻他被家族赶了出来,原来入赘了表姐家啊?有意思。 “好了,闲话少说。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你们赌坊对于欠债之人,会不会上门讨债?” 钱何器想都没想,他一口回答:“不会!我们从来都不会上门催债的!我们的钱,取之有道。” “确定?” “郎官,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说谎吗?”钱何器惨笑一声。 既然那天晚上讨债的不是赌坊之人,那会不会是薛忠的婆姨,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她这是在,炫耀?还是说,玩点刺激的,享受其中? 表演欲望这么强烈的吗? 宋真大胆推测,那三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盗取佛头的真凶! 只要找到薛忠的婆姨,距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第148章 这么好的老婆,哪里找啊? 直到戌时,宋真才从大理寺下班回家。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认真工作的时候,总会忘记时间。 最近他一直在刑部和内教坊忙碌,很少来大理寺。 所以趁着这次难得的时间,就做多点事情,让怀英能少做点。 等他回到家,崔梦竹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她看到他右边侧脸的血痕,不由得眼眸一沉。 她将他拉到一旁,心疼的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宋真笑了笑:“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还笑!”崔梦竹气哭了,推了他一下。 “又没断胳膊少腿的,老婆,请不要紧张。” “哼。”崔梦竹别过头去,嘟起嘴,“等你哪天这样了,我就带着孩子跑路。” “前提是,咱们得先有个孩子。” “”好像有道理。 “你吃过没有?”崔梦竹帮他把外套取下来,一边搓洗衣物一边问道。 “吃了,路过平康坊的时候,进去蹭了顿饭。” 宋真从后面抱住崔梦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柔声道:“老婆,这些事情,建议让下人去干。” “其他人做,我不放心。” 宋真不禁动容,这个女人无论今生还是前世,都是出生于豪门。 从上辈子开始,她便有这个习惯,为他亲自洗衣服,从不用洗衣机,都是手洗。 每日的饭菜都会变着花样做,而且色香味俱全。 她一有空,就会整理房子的清洁,把小家打扫得一尘不染。 宋真下班后,她会主动为他准备好热水洗澡,倒上一杯茶。 如果他累了,会帮他按摩。 丝毫没有一个豪门千金的模样。 以上的家务,如果宋真回来的早,那就换成他来做。 李梦婷不像别的女子,动不动就耍小脾气,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你就是不爱我。 虽然她也爱逛小红书,她只是上去搜索男女穿搭和生活小常识。 她不觉得为男人洗衣服做饭是一件掉分的事情,她爱他,她为这个小家做点力所能及的活,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温柔贤淑的老婆,到哪里去找啊? 有时候,宋真如果犯了错,她也会凶他,在这个家,男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 不能说男人赚钱比女人多,你的家庭地位就要压女人一头。 难道女人就没有为这个家付出吗? 从前的宋真有些大男子主义,逐渐被她调教成一个遇事冷静,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两人很少吵架,如果发生了争执,双方会冷静,反省自己的错,第二天主动道歉,从来不会拖着冷战。 上辈子的宋真,利用课余时间,在外面开了个音乐辅导班,专门教人演奏各类民族乐器。 由于帅气的外表和精通多种古典乐器的才能,宋真在b站拥有百万粉丝。 李梦婷则是在腾迅京都分公司兼职游戏原画师和专业美工设计。 两个人的收入都存在同一张卡,不分你我,不过两个人都十分勤俭持家,不会胡乱花钱。 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毕业之前,便攒出了一套京都五环八十平米的二分之一首付。 不要怀疑一个顶尖艺术生的赚钱能力。 到时候,双方家长再出点钱,他们就能在京都有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了。 世事难料,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什么时候到。 坏消息是,他们被广告牌砸死,不幸穿越了。 好消息是,穿越了,他们还在一起。 “老婆,我给你带回了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糯米糕。” 崔梦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滚开?妨碍到我洗衣服了。” “好勒。”宋真笑嘻嘻的开溜,“忙完了之后,记得吃啊。” “好。” 宋真顺便打扫一下房间卫生,客厅卫生自然有下人去做。 做完这一切后,感觉夜色漫长,于是他来到隔壁串门。 “守正?”狄仁杰开门,见到来者,双眸惊喜了一下。 但很快,他见到了对方脸上的伤痕。 “你今天经历了什么?”狄仁杰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有人想要暗杀我,幸亏小爷我身手敏捷。” 狄仁杰深深地皱眉:“何人如此大胆?” “不知道,我猜测,应该是盗取佛头的那批人。因为我,已经逐渐接近真相了。” “进来说?”狄仁杰把宋真拉进房里。 宋真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及推断告诉他。 狄仁杰摸了摸下巴,他沉吟道:“看来,如今找到薛忠的婆姨,成为了重中之重。” “可是?怎么找呢?” 宋真抿了口茶,不急不缓的回道:“画像。” “你的意思是,我先去询问薛忠邻居,然后让弟妹把她的肖像画出来?” “没错。明天就得靠你了,记得多带点人去,你不像我。” “知道啦。放心。” 狄仁杰忽然好奇的问:“守正,你那边刑部和内教坊的工作如何了?” “版权法初稿已经递交给刑部刘尚书了。至于内教坊,新曲应该近段时间就能演出。” “一切顺利哈。” “当然顺利。”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狄仁杰大清早便去大理寺上班,找了五个胥吏一起前往薛忠所在的伊河村。 “这位小娘子,麻烦开下门,我是大理寺的郎官。” 狄仁杰来到宋真昨日拜访的那一户。 年轻妇人第一句就问:“请问这位郎官,你认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吗?” “?”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样子。” 狄仁杰心里想着,应该就是宋真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好奇的询问道:“这位小娘子,你找他有事吗?” “他,他在我家遗留了一锭金子。” 狄仁杰的视线移进去,只看见家徒四壁,他瞬间便明白了宋真的用意。 于是,他谎称自己不认识,同时安慰妇人。 “可是,我” 狄仁杰将一名孩子抱起来,他抓了抓小孩的细胳膊:“你看,孩子都瘦了。” “” 狄仁杰主动岔开话题:“对了,我想问问,你还记得薛忠婆姨的长相吗?” “我们两家都住在一起十几年了,自然记得。” 年轻妇人回忆了一下,她说道:“薛忠的婆姨,是这条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 第149章 奇怪的坟头 “她有什么身体特征吗?” “体态较为丰腴,皮肤很好,丝毫见不到长年务农的痕迹。” “还有吗?比如说她的脸。” “呃,我也不太懂如何描述。” 狄仁杰从怀里抽出一本手册,里面画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头像,交给年轻妇人辨别。 “这些长得都不像。”妇人轻轻摇摇头。 “肯定不像。”因为这些肖像草稿都是崔梦竹画的,包含了各种五官特征。 狄仁杰指了指第一个肖像:“她的下巴是圆的、方的还是尖的?” “尖尖的,兜里没什么肉。” “你觉得比较像第几张图?” “这张。”年轻妇人指了指第三张肖像。 狄仁杰安排人记了下来,然后他继续询问道。 “那她的嘴唇,是厚的还是薄的?嘴巴是大是小?” “樱桃口,唇不厚。” 在唐朝时,已经有了樱桃这种水果,新科进士发榜的时候,也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 《本草纲目》记载:“樱桃处处有之,而洛中(今洛阳)者最盛。其木多阴,先百果熟,故古人多贵之。” 说明洛阳自古以来就适宜种植樱桃,妇人见过并不例外。 只是吃不吃得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居易可以说是樱桃的代言人了,写过很多首诗赞颂樱桃。 其中,以《吴樱桃》“含桃最说出东吴,香色鲜秾气味殊。”最为出名。 孟棨编着的《本事诗》里面记载,白居易家里养有一个名叫樊素的歌姬,她的嘴小巧鲜艳,如同樱桃一般,正是樱桃小嘴的由来。 看得出来,老白真的是性情中人啊。 狄仁杰一个一个的询问,妇人看图说话。 很快,便得到了薛忠婆姨的大致样貌描述。 “多谢。”狄仁杰离开院子前,拜了拜。 “郎官慢走。” 狄仁杰走了两步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凑到身旁胥吏的耳边轻声嘱咐道。 “记得安排十个人日夜暗中守护此处,不要被贼人害了。” 既然那群丧心病狂的贼人敢对宋真下手,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一家人。 保障证人的安全是司法实践中的重要问题。 狄仁杰在回去的路上,他时刻保持警觉。 幸好,贼人没有跳出来暗杀。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然后扭头回去:“走,咱们去附近的山坟看看。” 几人来到一座高耸的山峰前,在山脚处下马,把马绑在原地,安排一人看护,狄仁杰他们选择徒步上去。 一路上,狄仁杰看到周围立满了坟头,几乎是每隔十米就有一处。 恰好,山上有披麻戴孝之人下来,他上前询问。 “这位老丈,我想问问,为何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葬在此处?” 老丈打量了一眼他,眼神警惕:“你是何人?” 狄仁杰将腰间的鱼符呈出来:“老丈莫怕,我是大理寺的。” “此处山脉风水极佳,得到了袁天师的认可,你看那里。”老丈指了指前方的山头,“像不像一个仰天咆哮的龙头?” “如果你登至高处向下一望,便会发现,这条山脉如龙身蟠曲蠕动,大有凌空腾飞之状,乃镇守东都四龙之一的南龙。” “而这座山,正是处于龙身的七寸方位。” 狄仁杰点点头,原来如此。 “山脚和山腰处都是百姓家坟,再往上,便是王公贵族之坟了,我建议你不要往那里走。” “为何?”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那可是王公贵族啊,寻常百姓敢踏前一步?” 狄仁杰暗自发笑,王公贵族又如何?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 再说了,难道我就没有机会成为王公贵族吗? 狄仁杰拜过老丈,继续往前走。 他拿出洛州府衙的统计数据,根据调查,从月初至今,一共有三十一座新坟。 狄仁杰一一拜访了新坟。 然而,却有三座坟,让他感觉十分奇怪。 按大唐习俗,新坟封土后,家人至少需要一个月的“除服期”。 而那三座坟,坟头却早已生了杂草,无人清理,连拜祭的痕迹都没有。 不至于一个月了,吊唁的亲属一个都不来? 狄仁杰询问隔壁正在拜祭的村民:“请问,这三座坟是不是很久都无人拜祭了?” 身着素色麻衣的男子回答道:“具体什么时候下葬的,我不清楚,反正我这些天一直没有见过旁边有人拜祭。” “你知道那三座坟是哪家的吗?” “不太清楚,没见过。” “冒昧的问下,你们的新坟是何时安葬的?” “月初十日。”男人主动说道,“此处葬着是我阿翁,我们一家人每日清晨都会上来拜祭。” “节哀。” 男人点点头,不再理会狄仁杰一行人。 他回头的瞬间,马上哭了出来,直呼阿翁你死得好惨啊。 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这番操作,把狄仁杰看愣了。 狄仁杰收回眼神,他打量着那相邻的三座孤坟。 三座坟,只有一座坟头立着墓碑。 “先考卢君刘丽大人之墓,敬立。” 狄仁杰蹲下身,将木牌扶正,他发现墓碑起码有三处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是文字,一般来说,应该用工笔正楷,而这块牌子上写的,居然歪歪扭扭?如此大逆不道的做法,假如死者泉下有知,定然会掀开棺材板出来打人。 第二是称呼,君前为姓,君后为名。这副墓碑文,又卢又刘的,合理吗?一般很少人会这么取名。 第三便是落款,敬立之前,通常会加上立碑之人的姓名,而这座坟头为何没有? 立墓碑是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绝对不可马虎。 据说有几种情况不可以立碑,第一是死者年龄不过六十岁,所谓“六十甲子一轮回”,没有经过一个轮回就谈不上为后代造福了。 第二种是,横死之人不可立碑。 第三张是,后继无人者,不可立碑。 旁边两座坟头无碑,倒是可以解释得通。 只是最中间的那座坟,墓碑有些奇怪了。 狄仁杰走到隔壁男人的坟头对比,他越来越肯定,那座坟绝对有问题。 “有没有带工具?” “回狄寺丞,没有带宋寺丞发明的洛阳铲。” “回去拿,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多带几个人过来。” “好。” 第150章 挖坟,挖出一具尸体? 胥吏回来得很快,仅仅用半个时辰便到了。 他还带来了十个好兄弟,跟他们说有好事情干,能积善行德。 “挖。”狄仁杰指了指眼前的三座坟。 被骗过来的大理寺胥吏双目瞪圆,他们想骂人。 妈的,不是说好的积善行德吗? 你管挖人家坟头叫积善行德? 可是领导在此,他们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挖坟。 还在隔壁坟头哭的中年男人愣住了。 好家伙,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望向狄仁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遇上盗墓贼了? 坏了,我亲眼所见他们胡作非为,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还有,如果对方要过来挖咱家的坟,到底让不让他挖呢? 万一,对方提出十分过分的要求,比如说让我自掘坟头,那我该怎么办啊?阿翁泉下有知,会不会责怪我? 一时间,中年男人脑补了很多。 狄仁杰见他表情,便知这人想多了,他过来掏出鱼符解释道:“大理寺办案。请理解。” 中年男人讪讪道:“理解理解。” 同时,他的心里感觉奇怪,不是说大理寺是断活人案吗?什么时候罪犯死了也要挖出来鞭尸? 莫非 中年男人又脑补了许多。 狄仁杰安排胥吏分别挖三个坟头。 最左边的那座坟被率先清土。 “狄寺丞,棺材板露出来了。” “打开看看。” 胥吏们不愿意了,挖坟已是大忌讳,你还要我们掘墓? “别怕。” 胥吏只好硬着头皮,把洛阳铲镶嵌在棺材板下,然后一用力。 “?” “狄寺丞,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狄仁杰笑了,果然如此啊。 “继续下一座坟。” 由于知道是空坟,胥吏们干得十分起劲!根本不带怕的。 然而,当打开第二座坟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啊——” 众人吓了一大跳。 “坏了坏了,会不会被惊扰到,晚上鬼魂过来索命?”有些胥吏腿都抖了。 尸体经过这么多天的雨水浸泡,身上爬满了恶心的生蛆,甚至头颅半边露出了森森白骨。 整个棺材里的污水都变成了绿色。 气味极其刺激。 狄仁杰皱眉,他是真的没想到,棺材里面躺着尸。 “狄寺丞,还要挖吗?” 狄仁杰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挖第三座坟,万一又出现第二具尸体,被坟头主人报官,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今已经挖出一具尸骨,为何要放弃呢? “继续挖!” 胥吏们得到命令后,只好硬着头皮干活。 他们敲开第三座坟的棺材,不由得尖叫一声。 “狄寺丞,里面居然是” 狄仁杰赶紧跑过去,低头一看。 不是遗失的那尊佛头,又是什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 既然在坟里找到了佛头,那么可以说明,这三座坟的主人,绝对是盗贼。 可是贼人很精明,将佛头埋在坟里,一般人还真的很难发现。就算有所猜测,也不敢随意 挖坟,他们甚至没有在墓碑上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虽然贼人未曾确认逮捕,不过,如今找到了佛头,已经属于大功一件! 狄仁杰命人将佛头先用水清洗干净,再打包带回去。 至于那件尸体,他想了想,还是安排人收拾一下,带回大理寺。 到时候,让守正看一看。 宋真此时正在内教坊,教导众乐工进行最后的排练。 “你们到了现场后,千万不要紧张。” “你们知道吗?《浮光》那首曲子,琵琶手弹错了三个音,琴手有六个人弹错,还有箜篌” “虽然我们是对陛下演出的,换个角度想,陛下也是观众。你们面对观众,会害怕吗?” 天仙姑娘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圣人不是一般的观众啊。” “”宋真无语了,就你整天跟我抬杠是? “那你们就将陛下想象成为普通的观众就好了。” 一众乐工气馁,只好点头。 宋真打算在明天晚上,也就是五月一日演出。 古代没有劳动节,所以没有假期。 说起来,唐朝公务员的假期还挺多的,五花八门各种都有。 首先是旬假,从字面很好理解,就是双休日,唐朝公职人员,每隔十天就有一天的假期。 第二种是节假,例如新年、春节、清明等特别的节日,官员能有假期享受。 第三种是田假,农忙时期,一年两次,官员可以放假,假期时长通常是五天以上。 第四种便是授衣假,一般到了九月,就会给你十五天的假期,让官员为过冬做一些准备。 第五种祔祭假,唐朝有明确的规定:朝廷九品以上的官员,私家祭祀最少拥有五天的假期,如果祖宗迁坟改葬,假期20天,其余简单的丧事、祭祀,按照路程的远近,会给予一天到二十天不等的假期。 第六种探亲假,跟宋真没关系,每三年给30天,每五年额外增加15天,让官员回去探望父母或者祭拜祖先。 第七种是冠假,如果家中子女有人要举行加冠礼,可以享受三天假期,如果是亲属子女,也可以放假一天。 第八种是婚假,自己成亲,放假九天,子女成亲,放假五天。 第九种是丧假,只要跟你有关系的人去世,都可以放假,甚至老师去世,你都可以得到三天假期。配偶,子女去世最少放假20天。 最后一种就是临时请假了,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要你理由充沛,随便请假。 话说宋真自从上任了这么多职位后,一天都没有休假过。 简直是忙死了,生产队的驴都没那么辛苦。 如今他负责的工作,刑部立《版权法》已经通过了刑部尚书刘祥道的审核,提交给圣人。 只要李治批准,这项新规就算正式成立了。 内教坊排练的曲目,也到达了尾声。 明晚表演结束后,宋真要好好的休息一番,休特么个五天! 至于跟谁请假?自己请假自己批准! 他如今好歹是内教坊老大和刑部版权工作室老大,给自己批个假不过分? 没想到,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回到家,就被狄仁杰喊住。 “守正,明日有空吗?” “帮忙验具尸体。” “” 第151章 《九州同》 “我,明天能不去吗?” 狄仁杰愣住:“为何?” “因为明天晚上我要给陛下演出,带着一身尸臭味过去,不太好。” 狄仁杰表示十分遗憾:“确实,那好,等你有空之后再说。” 宋真现在说真的,他真有点不太想验尸。 主要是太累了,不想动。 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忙忙碌碌,脑子都快浆糊了。 紫微城—— “梓潼,宋真的曲子完成了。” 武媚娘惊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李治此时却有点紧张,他猜不出宋真到底会做出怎样的曲子。 毕竟是为自己写的,代表着臣子对他的看法和期望。 他自认为做得不错,然而,天可汗珠玉在前,李世民的功绩十分太过耀眼,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就像《浮光》一曲,实在是太完美了,他很难想象得出,宋真还能做出比那首曲子更加有韵味的旋律。 这一次,李治将内教坊安排到紫微城三大殿之一的徽猷殿演奏,看得出来,他对这部未知的作品,十分上心。 紫微城是全世界历史上最辉煌壮丽的宫殿群,没有之一,总面积是明清紫禁城的6倍大,是长安大明宫的13倍大。 紫微城正门为应天门,正殿为乾元殿(隋称乾阳殿),对称之后的两座宫殿分别是贞观殿(隋称大业殿),徽猷(you2)殿。 乾元殿是上朝之殿,每年的元日大朝会和新皇登基大典也在此举行。 有意思的是,紫微城是武则天的外祖父遂宁公杨达在605年督造的,属于是外公送给她的礼物了。 李世民当初在攻下洛阳城的时候,看见紫微城如此富丽堂皇,心想反正皇位也不是我的,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于是气急败坏的大肆搞破坏。 万万没想到,他后来成了皇帝。 更没想到的是,儿子李治和武则天又过来把紫微城修复好了,两代皇帝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在紫微城度过。 假如李世民泉下有知 宋真故意卖了个关子,连曲名都没有报。 如果是换做别的皇帝,估计他早就被斩了,但这可是脾气很好的唐高宗李治啊。 终于等到戌时(晚七点),李治拉着武媚娘的手,一脸笑意的走进徽猷殿。 “爱卿啊,你可真的是让朕好等。” “请陛下见谅,毕竟创作需要一定时间的。”宋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复道。 李治大笑:“好,那朕就好好欣赏一番,你的佳作。” 宋真拱手,随后直立,高昂的宣布:“陛下,此曲名为。” “《九州同》” “?”九州同?李治眼神一愣,好家伙,听这名字,就觉得很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何为九州同?普天之下,莫非唐土。 他做到了吗?还真的做到了。 因为西突厥刚被攻占不久,还有东北面的高句丽与百济之战,如今唐军百战而无一败,打得对方溃不成军。 李治不禁坐直了身子,对此曲尤为期待。 他的手无处安放,武媚娘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次,宋真并没有让所有内教坊的乐工们全部出场,只选了5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做带动整曲节奏的鼓手,天仙姑娘弹奏新式乐器萨塔尔。 萨塔尔,原本是起源于十四至十五世纪的民族乐器,最早流行于南疆喀什、莎车一带,后来逐渐传至北疆。 宋真大半时间都在捣鼓这个萨塔尔乐器,他尝试了很多种制作工艺,才略微还原了80的音色。 萨塔尔的音色十分特殊,高音区尖锐,略带金属声;中音区音色明亮优美;低音区音色浑厚,略带沙哑声。 它与胡琴最大的不同是,胡琴是两根或三根弦,而萨塔尔有十四根。 而且,弦的制作工艺也不一样,萨塔尔是上拴一根金属主奏弦和九至十 三根金属共鸣弦。 琴杆硕长,上以丝弦缠就品位十八个,音箱面板上设有五个高音品位。 宋真努力了很久,终于尝试的做出了这个民族乐器,要不是大学的时候上课导师讲解过,说实话他还真的不知道。 李治望着那个没见过的乐器,居然比天仙姑娘坐着还要高,他不禁愣住。 “这乐器” 天仙姑娘缓缓地拉动琴弦,发出了一种悠远苍凉的音色。 李治和武媚娘两个人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这琴声绝了! 仿佛置身于塞外关北,看到了一副副苍凉又辽阔的沧桑画面,实在是太有共鸣了。 他们虽然没有去过塞外,但是能想象出来。 在李治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们。 用汉高祖刘邦的一句诗来形容最合适。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李治还没听够,萨塔尔却停止了演奏。 宋真快速的敲击着身旁的板子和小鼓,然后重重一棒槌入鼓。 天府姑娘手中的筝,跟着宋真的重鼓声弹起了旋律。 卡点演奏,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手法。 鼓声不大,却与清亮的筝声相得映彰。 李治情不自禁的站起来,他要走近点,好好的聆听。 随着天府姑娘的手指舞动,让人听闻后,自觉回到了贞观盛世。 随着她双手优美的一阵扫弦,站在另一边的天韵姑娘接上了旋律。 悠扬的笛声,给人带来了一种新的感受。 “梓潼,你说,宋真运用了四种乐器,第一种那把高琴代表着西域,筝和笛子又是代表哪里呢?” 武媚娘轻笑着小声回道:“陛下先别急,那边不是还有一种乐器吗?” 李治望向站在东北角的天华姑娘,由于对方双手负在身后,看不见她具体演奏的乐器是什么。 笛声过后,天仙姑娘手中的萨塔尔再次启动,在她的带领下,筝和笛共次合鸣。 不对,这一次是四种乐器齐鸣。 人不多,但是依旧演奏出该有的气势。 李治就站在四位乐手的中间,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音调冲击着他的耳膜。 啊,这是为朕写的曲子。 真不错。 第152章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然而,一直未动的天华姑娘终于掏出了她的武器,哦不对,是乐器。 “居然是高音唢呐!”李治惊了。 经过宋真改造过的唢呐,就是高音唢呐,大唐本土的唢呐真吹不上这么尖昂的声域。 唢呐的加入,直接代替了鼓声,带动全场节奏。 而且,天华姑娘有意的压低了声音,没有盖过其他的乐器演奏声。 一共四段循序渐进的副歌旋律,一次比一次激昂。 而且,前两段的旋律音调不一样,只有最后两段旋律开头一样,中间又变了。 倒数第二段合奏旋律开始,更是让人情不自禁心情为之一振。 五种乐器共鸣演奏出一种和谐感觉,没有一种乐器是多余的,也没有一种乐器刻意去抢别的乐器风头。 每种乐器都在这首曲子里发挥着自己该有的作用。 就像大唐国土不同区域、不同职业的人民一样,各司其职,和谐共处。 最后,《九州同》在筝的快速拨弦声中,结束。 宋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离开了鼓手台。 这是他模仿架子鼓的布局模式用一张大鼓,加上三张小鼓,两面锣和一个快板组成。 “陛下!” 李治哈哈大笑着,走到他的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爱卿,你可真的是让朕大为惊喜啊。” 听闻圣人的认可,天仙姑娘几位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们很怕,刚才的演奏出错,从而毁了这首经典曲子。 幸好,一切顺利。 宋真挑选的,都是最为出色的乐工,他对她们自然是十分信任。 如果连这几位乐工都演奏不好,那整个内教坊就无人能胜任了。 “想不到啊,你居然真的能做到。”李治再次感叹。 原本,他自己都没抱有希望,毕竟《浮光》一曲已经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曲子了。 万万没想到,宋真居然能再创辉煌! 《九州同》与《浮光》不一样,前者抛弃了前期的低落旋律,而是直接进入了高潮。 正如李治一样,从贞观之治开始,渐渐地步入辉煌。 “爱卿,你这四种乐器,分别有何含义呢?” 宋真微笑的纠正他:“陛下,是五种。” “哦,五种。” “鼓声代表着李唐朝廷,起到一个引导万众的作用。” “萨塔尔代表着西北陇右道。” “古筝代表着西南剑南道。” “横笛代表着东南江南道。” “最后的唢呐,则是象征着东北河北道。” “好!”李治拍手称快,想不到,宋真居然想得如此深远。 寓意真的非常好,将大唐国土基本上已经笼络进去了。 “那,为何将这首曲子取名为《九州同》呢?”李治眯起了双眼。 宋真内心吐槽,因为原曲作者关老师就是这么起名的。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这样说出来,略微思忖后回答道。 “从历史功绩看,陛下已经超越了天可汗,在领土方面。” “大唐盛世,从贞观之治的1100万面积,到永徽之治过后的1300万。陛下实现了天可汗未曾实现的梦想。” “后人将永记陛下的功德。” 李治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 “这话,你在朕面前说说便好了,出去莫要跟别人多舌。” “自然。”宋真知道李治爱听,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李治果然笑了,他将宋真拉到一旁坐下,把武媚娘晾在一边。 “来。朕很好奇,你这首曲子用的第一种乐器是” “如果在大汉天子的眼里来看,是胡乐。” “哦?”李治挑眉,你可真有意思啊,前段时间刚被五姓七望污蔑是所作曲目是胡乐,现在就真的用胡乐来作曲。 这是一种打脸吗? “此乐器名为萨塔尔,琴声苍凉,让人听了后有一种深陷大漠草原的错觉。” “确实。” “你弄出来的?” “是。” 李治惊了,你小子,为了给朕作曲,还专门发明出一种新型乐器? 怎么办?有点被感动到了。 “此曲甚好,朕很喜欢,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又来了,一般提这种要求的,都是看回答下菜碟,还是那句话,你不能贪。 其实人家皇帝早就心里有数了,只不过是想听听你的回答,观察一下你的人品。 如今宋真不缺钱,职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升。 于是,他想了个比较折中的办法,给自己落下个好名声。 宋真起身行礼:“臣,有一句诗想送给陛下。” “哦?说。”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李治直接呆滞在原地,这诗 堪称千古名句啊! 想不到你小子,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居然能作出如此绝句? 李治自然听出宋真诗中的意思,他询问道:“爱卿,你有何高见?” “臣以为,应该要从多方面选拔人才。” “怎么说?” “如今的高考,哦不对,是科举,只以成绩论英雄,过于片面。” “臣以为,一个好官,不应该以他能否作出绝句来评判标准,而是从个人能力考究。” “所谓术业有专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臣建议,陛下可以增设多种科举考核,选拔不一样的实用型人才。” 李治听了,觉得有点意思,实用型人才吗?怎么样的人,才算得上实用? 宋真回答,比如说农业、工业、建筑业等等,你让这方面的人才去考诗词歌赋,是不合理的,他们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但是,你能说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吗?你能说他们就不能为大唐建设作出贡献吗? 不能。 每个人都可以为国家贡献出微薄之力,关键在于,朝廷该怎么挖掘和利用呢? 李治则是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一面。 如果真的按照宋真所述,增设科举科目的话,不以文章论高低,不以诗词论长短,而是凭借着个人实力。 会不会对掌控了天下知识的五姓七望等大家族,带来巨大的冲击呢? 如今的天下读书人,要是想学习,除了依附士族之外,毫无他法。 而读书,也成为了考取功名的唯一途径。 所谓士农工商,士族是根本,农民和工人是国之基础。 三者皆不可抛,缺一不可。 李治点点头:“朕同意了,这样,你回去之后,能否将新设科目和考核方法三日内写出来?” 宋真愣住,好家伙,自己给自己挖坑跳是? 他坚决拒绝:“回陛下,暂时不能。” “为何?” “因为臣忙碌已久,想休息一个七曜。” 李治愣住,随后笑着摇摇头,你小子,还当真耿直啊。 不过,我喜欢。 “行,那朕特许你,休憩十天,如何?” “谢陛下。” 第153章 死者是农民? 李治一高兴,奖励宋真价值300贯的金银财宝,以及500户的食邑。 食邑简单理解,就是封地。 官员以采邑为食禄,拥有食税权,故称为食邑。 在唐朝,国公大夫下属的食邑是没有统治权,不过可以享受旗下食邑的衣食其租税。 乍一看,500户食邑似乎挺多的,那得看什么年代。 如果放在汉朝,动不动就赏赐几千上万户食邑,但是跟贞观相比,长孙无忌、尉迟恭等国公也才被李世民赏1300户食邑。 可以看得出来,李治确实十分欣赏宋真。 封食邑,一般只有对王公贵族赏赐,很少对普通臣子这么奖励的。 除非你能有特殊的功劳,例如李世民就奖励了助他玄武门之变将领300户食邑。 所以,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很多人开始有意见了。 你宋真何德何能啊?不就作两首曲子吗?对大唐有何贡献? 封食邑,你配吗? 跟五姓七望有关系的臣子暗中调查宋真,企图掌握他的把柄。 他们虽然对李唐家没有办法,但是对付你一个小小的寒门子弟,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宋真早就未雨绸缪,他伪造了过去,包括从汾州宋氏走散,流落在外。 有板有眼的,你根本发现不了有任何问题。 这其中得感谢阎立本的帮助,帮他伪造了一个完美的身份。 第二天,宋真在狄仁杰的带领下,来到了大理寺的地下义庄。 刚进门,久违的尸臭扑面而来。 你还别说,真有点怀念了。 宋真全副武装进去,随着身份地位越发高贵,他的装备也越来越好。 “守正,这具尸体是在伊河村隔壁山头上的孤坟中挖到的。” “孤坟?你确定不是有主之坟?” 狄仁杰摇摇头:“我确定,因为在此后,从旁边的一座坟里,找到了遗失的佛头。” 原来如此,那这具尸体,很有可能是无辜者的,也就是正常死亡之人,被贼人利用,冒充孤坟。 “我先看看。” 宋真掀开白布,不禁皱起了眉,尼玛。 最恶心的莫过于这种尸体了,死亡时间不算太长,然后被水一直浸泡。 关键是,宋真掀开死者衣物,时不时会有蛆虫冒出来。 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估计尸体内部早已布满了啃食腐肉的蛆虫。 宋真含了一片生姜,然后命人在周围燃烧着皂角去味。 他先大概的扫一眼尸体的外形。 “死者,男,年龄大概在不惑(四十岁)。” “头部,后脑有被钝器击伤的痕迹,伤痕处头骨有裂纹,应该是致命伤。” “胸前三根肋骨被多段重击折断。” 狄仁杰好奇的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真扒开血肉,指了指尸体胸前解释道:“你看,这根肋骨与上下两根肋骨的破损程度是不是不太一样?” “是的。” “那么再看,肋骨左边有细微的裂缝,而右中部分已经碎裂,而这些伤痕,都是随机性的分布在尸体的右胸口。” 宋真猜测,应该是被木杖打伤的。 但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在于头部。 宋真又望向尸体的其他部位:“脚掌粉碎性骨折,右腿膝盖粉碎。” “左手和右手的骨骼有断裂痕迹,双手呈不规则形状扭曲。” 宋真习惯性的深吸一口气,突然被尸臭呛到。 “咳咳,我判断,死者应该生前遭遇了非人的殴打。” “殴打?”狄仁杰摸了摸下巴,他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殴打呢? 这具尸体是从贼人筑造的掩人耳目的孤坟中挖出,那会不会是? 死者就是被那群丧心病狂的贼人所害? 只能说,有可能。 “守正,你能够从尸体中推断出死者的身份吗?” 宋真立即回答道:“死者,生前长期务农。” “为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真抓起尸体的右手,这里的半边手掌尚未腐化。 “你看,手指根部、手掌侧面和虎口位置,都长满了老茧。” 干农活之人,需要长时间握住锄头、钉耙等农具,这么推断是合理的。 正所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在春秋战国时期,其实早就出现了锄头。 《楚辞》中提到:“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以成名乎?” 宋真再次复验一遍尸体,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狄仁杰想着,能否让弟妹崔梦竹过来看看,把死者肖像画出来。 宋真直翻白眼:“你在想什么?这么恶心的尸体,你让我老婆照着画像?” 狄仁杰讪讪的笑着,确实会吓到女子。 别说女子了,哪怕是正常男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宋真和他一样,对这些恶心之物不害怕的。 “其实我们可以从死者身上的衣物去推断他的身份。” 宋真提醒了一句。 狄仁杰眼睛一亮,对哦。 首先,死者穿的十分单薄,而且,衣服多处布满补丁。 可以猜得出来,他是一个清贫之人。 而且,死者的身高只有一米五,比一般男子还要低。 这样就缩短了调查范围啦。 “多谢守正协助。” “谢什么?我俩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行,那我去忙了。”狄仁杰匆匆告别,接下来,他要洛州府衙协助查案。 因为只有府衙,才拥有各个村庄的人员名单。 而且,只有他们有权力去调查户口,大理寺可不行。 每个衙门都有不同的职能,你不能越级行事,哪怕是办案。 东都洛阳不像并州。 并州只有府衙,没有大理寺。 说起并州,好像有点想念卢刺史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来东都任职。 狄仁杰刚回到大理寺,便撞见了薛正清。 这小子刚从外面摸鱼回来。 他这个大理寺卿,基本上一到上班时间就不见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反正薛正清留下了一句话。 “有事请找狄寺丞。”简而言之,别找我。 薛正清见狄仁杰行色匆匆,便知道佛头遗案有了新的进展。 “老狄,怎么样?” “薛寺卿,昨日挖到的那具尸体,守正刚才验尸,猜测应该是农工。所以,我现在去洛州府衙找那边的同僚帮忙。” “嗯,那我跟你一起去。” 薛正清想道,就你一个大理寺丞,去要求洛州府衙协助办案,说真的,不太够格。 还得让我来。 第154章 这次绝对不刀,信我! 宋真从大理寺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洗完出来之后,然后弄了点崔梦竹爱用的西域香水。 他仔细的闻了闻,妈的,怎么还是那么臭? 香水味+尸臭味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刺激。 “完了,今晚估计要睡沙发。”宋真无语。 主要是那具尸体有些特殊,正处在高度腐烂的过程中。 宋真在家没事干,他来到隔壁的平康坊,希望能通过人气来稀疏一下气味。 可是,他所经之处,几乎所有客人都捂着鼻子远离他三分。 此时的舞台,正在表演《梁祝》。 经过两周的表演时间,演员们和乐伎们愈发熟练。 他们每排演一场,都会收到不菲的分红。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价。 特别是两位主演,更是在短短两周内,赚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财富。 甚至,饰演祝英台的清霜姑娘,已经成为了闻名洛阳大街小巷的顶级明星。 只要她出门,身旁必定会围上来一群人。 “祝英台来啦。” 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原本的艺名,都是用戏中人物相称。 可想而知,她的演技十分在线的。 清霜姑娘成为了大唐第一位娱乐明星。 相比之下,男主角的待遇就没有那么亮眼了。 据说,两人戏里不能长相厮守,然而戏外,却因戏结缘,成功的结为了夫妻,传成一段佳话。 众人表示:“你看,没有士庶不婚的腐朽制度,有情人果然终成眷属。” 洛阳的人口很多,而平康坊每次演出只能容纳800人,依旧很多人没有看过《梁祝》。 甚至,有土豪听闻洛阳版《梁祝》才是最经典的,从外地专程赶过来哭。 宋真微笑着看下面的盛况,随后走进了专属雅间。 雅奴嗔怪道:“宋郎,你来了也不说一声?” “等等,你别靠近我。” “?” “安排人,帮我准备鲜花浴,记得多撒点西域香水。” “好的,宋郎,需要搓澡吗?” “呃,这个就免了。” “宋郎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过奖过奖。” 宋真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感觉整个人都香气喷喷的。 不知不觉中,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他居然回到了后现代的大学课堂上? “同学们,接下来让我们翻开书本,今日,来学习大唐音乐史。” “说起大唐音乐史,就不得不提琴国公宋真了。” “宋真,字守正,汾州宋氏人,是高宗、武唐时期宰相,梁国公狄仁杰的至亲好友。” “唐玄宗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与宋真生在同一个时代。” 这时,坐在宋真身旁的舍友好奇的问道:“老宋,你居然与古代名人同名耶?” “啊?”宋真愣了下,他难以置信的望了眼自己的双手,然后使劲的掐了下。 嘶——疼。 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真低头望向书本,却一片模糊,看不真切。 耳边,导师的话依旧在环绕。 然后下一秒—— “啊!” 宋真猛然惊醒,他发现,他又回来了? 他用手舀起水,抹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过了许久,他双手撑起来,却不小心脚步轻浮,再次跌入浴桶。 “坏了,脚扭了。” 宋真来到大唐这么久,第一次负伤居然是脚扭了? 武林高手也会崴脚,说出去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 哦,那次被暗箭划破脸庞,不算伤,第二天就好了。 经过一番沐浴后,宋真终于感觉自己身上没有那么臭了。 你还别说,平康坊的香水真好用,有机会顺点回去,带给老婆。 “宋郎好。” 宋真所经之处,平康坊的女伎一一低头打招呼。 他找到裴耀君和公孙卿,跟他们宣布一个好消息。 “我准备,再出一个戏剧。” “?” 两人愣住,宋郎,你这么高产的吗? “呃,新戏,也许带有一点点玄幻色彩。” 公孙卿好奇的问道:“宋郎,什么是玄幻?” “听说过神话吗?” “肯定听说过。” “就是根据上古神话,进行二次创作,还是以男女感情故事为主,光日,你可以安排打广告了。” 情爱是永远也不会落后的主题,无论经过多少个时代,受众体依旧庞大。 裴耀君赶紧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呃,宣传就说,这次绝对是甜剧,不刀。信我!” “?”我信你个鬼! 裴耀君面露怀疑,真的是甜剧吗? 《梁祝》宣传的时候,也是说甜剧,结果观众们是笑着进来的,哭红了眼睛出去的。 他怎么有种感觉,在这方面,宋郎的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怎么?看你们这样子,好像不信啊?”宋真眉头一挑,“真的是甜剧,不骗你们。” “真的?” “假的。” 我就知道。公孙卿和裴耀君心里暗自吐槽。 不过,有一说一啊,甜剧未必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只有那种,爱而不得的遗憾,才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两人面色一喜,《梁祝》的成功,让两个家族在短时间内,收入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尝到了甜头,看到了戏剧的广阔市场和前景。 这个时代的人,逛青楼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梁祝》戏剧的退出,让更多从未进入过勾栏瓦舍的正人君子,第一次踏入门槛。 这些人,一直属于是潜在用户,没想到宋真用戏剧给拿捏住了。 最重要的是,青楼在社会的风评急剧好转。 以前,平康坊只是一群文人骚客附庸风雅,释放情趣的地方。 而如今,不仅是读书人,甚至中年人、老年人和小孩子都来了。 宋真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平康坊和会春坊的形象。 散会前,裴耀君找到宋真,提起了一件事。 “宋郎,我之前查到,跟你作对的那个卢伟,住进了他表姐夫家。” “河东裴氏已经通过商业手段,将他们家搞破产了。听说卢伟表姐被休,两姐弟被赶出家族。” “宋郎,你不会怪我?” 宋真愣住,好家伙,你们还真积极啊,我喜欢。 其实,不用裴耀君动手,卢伟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因为宋真当时抓到的赌坊东家,便是他的表姐夫。 喂他吃了一顿大理寺十二道菜的“烧尾宴”。 钱何器被释放回去之后,再结合家道中落,加上河东裴氏故意放出的流言,他必定知道造成此次劫难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呵,我看还有谁,敢收留你这个丧家之犬?” 【大家可以猜猜,新戏是什么?】 第155章 死者身份 狄仁杰和薛正清来到洛州府衙。 因为上次的书生闹事,之前的李京兆尹已经被罢官流放,这次换了个新的,姓宋,跟宋真是本家,但不是汾州宋氏人。 “宋京兆尹,恭喜恭喜。” “哈哈哈,薛寺卿,同喜同喜。” 两人都是新上任的官,自然得客套一下。 狄仁杰坐在一旁,听着薛正清跟宋京兆尹在那吹牛逼。 薛正清这人虽然摸鱼,但是为人处世还不错,属于是见人自来熟那种。 只要他想跟你熟识,总会扯上莫名其妙的关系。 宋京兆尹眨眨眼睛,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儿子居然是从三品大官,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的远房七大姑八大姨的女儿的儿子的好友的朋友的孩子的童年玩伴?” 妙哉,幸哉! 就连狄仁杰都听傻了,老薛你确定不是忽悠人? “老宋啊。”熟络之后,薛正清揽过宋京兆尹的肩膀亲密说道。 “你看,我们大理寺有件案子,需要你们洛州府衙配合一下。” “哎,老薛,咱俩啥关系啊?那自然是要配合的。” “哈哈哈,好。先谢谢了。” “好说好说。” 狄仁杰出洛州府衙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 他原本以为,得经过一番波折,毕竟他听说,洛州府衙的人不好说话。 他望着在前方悠哉的吹着口哨的薛正清,心里想着。 虽然老薛这人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不得不说,为人处世这方面,值得他学习。 狄仁杰带着三十多个洛州府衙的官差,重新回到伊河村。 “狄寺丞,你描述的那个人,似乎是纤夫老四。” “纤夫?” “是的,他祖祖辈辈都是在伊河划船,负责接人渡河,有时候,也会承接拉一些重货物。” 狄仁杰在洛州府衙官差的带领下,来到了纤夫老四家。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走出来一个老妇人。 “这位郎官,是不是找到我儿子了?” “嗯?”狄仁杰马上回头望向洛州府衙官差。 带头的胥吏小统领名叫茅文林,他脸色尴尬的扯了扯狄仁杰:“狄寺丞,这边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洛州府衙接到这位老妇人的报官后,曾经去过伊河河边寻找,可是茫茫大河,真的找不到啊,于是草草结案。” 狄仁杰沉默了,在他看来,洛州府衙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 甚至说,很合理。 为什么? 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就是这样子,你无名无姓,没有比较突出的身份,官差基本上都是随便应付一下。 毕竟每日的事情那么多,谁会为了一个庶人,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去调查? 更何况,万一纤夫老四真的是沉入了伊河,你也找不到啊。 只是,这样做,伤害到的,是一个老母亲。 狄仁杰收拾好心情,他将老人家拉到院子里的板凳坐下。 他开口询问道:“这位阿婆,你儿子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年纪大记不住了,好像是在清明节之后。” “那段时间,家里有没有来过比较特殊的人?” 老人家抬头皱眉,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三个,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 “他们来你家,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跟我儿子谈什么生意,具体我不知道。” “然后呢?”狄仁杰眼睛一亮,他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然后,我儿子答应了他们。那几个人便离开了。” 果然!原来是这样! 狄仁杰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三个贼人,就是过河拆桥! 他们为了避免事迹败露,然后将纤夫老四残忍的杀害。 这么一来,既可以省钱,还能满足自己的暴力欲望。 那么问题来了? 明明可以简简单单的一刀捅死,为何还要痛下狠手,将纤夫老四殴打致死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 纤夫老四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这么看来,那三个贼人,应该是惯犯,专门从事这种偷盗重要之物的行为。 很有可能,他们的背后,实际上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买家。 不然的话,也不会盯着天可汗的佛头去行窃。 不过,有一点狄仁杰没想明白,为何对方要将佛头埋在孤坟中长达半月之久呢? 按常理说,应该是偷完之后马上交易才对? 难道是,交易出现了问题?价格没谈拢? 狄仁杰一时间,联想出很多可能性。 离开之前,茅文林小声问道:“狄寺丞,我们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狄仁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直接告知真相,老人家如今的身体很差,说不定会当场因为伤心过度而离世。 如果选择隐瞒,那么老人家最终未能见到儿子,遗憾离世。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是悲剧。 而一手造成这个悲剧的,是那三个贼人! 然后,狄仁杰想着来到薛忠隔壁的年轻妇人家看望看望。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何不试试守正说的,钓鱼执法?” 狄仁杰眼睛一亮! 于是,他光明正大的带领着三十多个洛州府衙官差,高调得就怕你们看不见。 在房子里面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出来了。 临走前,他安排更多的大理寺胥吏埋伏在村子周围,静静的等待鱼儿上钩。 与此同时,他放出风,说已经找到了佛头,并且根据薛忠邻居的描述,画出了贼人的肖像。 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狄仁杰回头望了眼伊河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真从平康坊出来,他独自一人骑马来到龙门石窟。 此处,依旧是热火朝天,大约有500多名工部人员在此施工。 也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十分伟大的工程。 “老公,你怎么来了?” 崔梦竹见到宋真,兴奋的从木架上跳下来。 她拱了拱小琼鼻,柳眉微蹙。 “你去干什么了?怎么那么香?” “我去验尸了,迫不得已,只好到平康坊洗个澡,把尸臭味散掉。” “哼!” “让我康康,你在画什么?” “不许看!”崔梦竹从后面抱住了他。 宋真笑道:“好好好,那我不看了,一千四百多年后再陪你过来一次,好不好?” 提起这个,崔梦竹低下了头,眼神中透着忧伤。 “哪怕是回去了,也不是现在的我们。” 【白天复习,只能半夜码字。见谅。面试完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时间的。】 第156章 再见田七 “阿郎,你怎么来了?” 宋真没想到,出洞时居然撞见了田七。 此刻的田七,正担着石头碎,悠哉悠哉的走着,他见到宋真的第一面,便惊喜的打招呼。 宋真看他这阵势,心里想着,工具束缚了他的潜能。 “呵,你还知道我是你家阿郎啊?” 田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阿郎,是阎昭平让我过来帮忙的。而且,阿郎你不是允许吗?” 宋真只不过是打趣一声,他心里根本不在意。 田七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他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整天跟在我的身后,成为一个工具人,我的附庸品。 既然无事,宋真一瘸一拐的跟在田七身边闲聊。 “你怎么回事?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在阎昭平后面?” “有吗?阿郎。”田七不明觉厉。 “有!”宋真义正言辞的说。 因为他不了解阎昭平,所以他担心,对方像后世的某些女人一样,用你的时候就十分亲切,当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最关键的是,他担心田七不小心动了情。 那可就糟糕了啊。 阎昭平确实长得不赖,除了身高矮了点,才一米六。 她跟高达两米的田七站在一块,呃怎么说,已经算不上最萌身高差了。 就像出门带只宠物一样,还是一只会凶人的小猫。 你说他俩般配吗? 那肯定是不般配的,第一眼望过去,就不觉得两人合适。 抛开身高差异不谈,两人身世的鸿沟,比宋真和崔梦竹之间还要差距大。 宋真好歹是一个寒门子弟,明面上啊。 可是田七呢?他只是一个庶人。 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古代,孤儿是极难成家的,会被人非议,认为你克死了父母。 没办法,就是这么迷信。 而且,田七当年一家十口,死得就剩他一个了,其他人全都饿死。 虽然是天灾,但是人家不知道啊,田七也就只跟宋真一人提起过。 你该说他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宋真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询问道:“田七,你是不是喜欢她?” 田七迷茫的问了句:“喜欢?阿郎,什么是喜欢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算了。”宋真无奈的摆摆手,跟老实人有点难以沟通。 他将一本手册交到田七手里:“这是你的身份凭证,记住,以后你有名字了。” 田七打开一看,他嘴里嘟喃着:“宋天骑,字田七?” 他之前在并州,受过晋阳王氏的专业指导,并且他这个人学习能力挺强的,如今已经基本能识所有字。 “没错,宋天骑就是你日后的名字,记住了啊。” “好的,谢谢阿郎。”田七笑着一拜。 “哎哎哎,别行那么大礼,我还没死呢。” “好的,阿郎。” “宋天骑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只有是阿郎取的,田七都喜欢。”田七想了想,他低声问道,“对了阿郎,什么时候把小水接过来啊?” 宋真叹了口气:“就让她留在太原王氏,那里更适合她。” 田七的养女宋若水,她如今年龄还小,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还不如留在书香门第太原王氏。 如今的宋若水,深受王鹤的喜欢,不仅仅是看在宋真的面子上,是真的喜欢。 宋若水打小就聪慧,如今才五岁,据说已经能够作诗了,比王家神童王勃的天赋还要逆天,王勃是六岁。 把她留在太原王氏,宋真十分放心。 主要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能够从小在亲情的照顾下长大,是一件幸事。 日后,说不定能在太原王氏,寻个好夫君,摆脱庶人的身份。 当然,只要是宋若水喜欢,哪怕是想当太子妃,宋真也要努力为她争取下来。 田七和宋若水的过去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宋真。 休假的几天里,宋真选择陪老婆去龙门石窟工作。 两个人配合得很好,宋真负责递东西,崔梦竹负责在木架上画画。 到了饭点,宋真和田七会提前去山间打点野味回来,原地烧烤。 崔梦竹瘪瘪嘴,略微埋怨的说:“呜,少了孜然和辣椒面,感觉没那灵魂。” “我能咋办?我还帮你种出来啊?”宋真哭笑不得。 吃得最多的,莫过于阎昭平和田七了,还有阎立本这个来蹭饭的。 “宋小友,你这厨艺,真的厉害,老夫也吃过御膳房的美食,跟你比起来,啧啧,不值一提。” “行了行了,阎尚书,你再说话,兔子腿就要被你的好女儿给抢走了。” 听闻这话,阎昭平的手顿了顿,被老爹瞪了眼,她尴尬一笑。 没办法,实在是太美味了! 吃了之后,感觉搬砖都浑身充满了动力! 一口气能搬一百斤,脸不红气不喘,心也不跳了。 另一边,狄仁杰的计划果然奏效了。 在伊河村的外围树林里,坐落着一件小小的茅草屋。 里面居然住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简直难以想象,城会玩! “我今日去过坟头,发现三座坟都被挖开了,看来官府是真的找到了佛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呗!等着被抓吗?” 一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重重的砸了下桌面。 “不行,我气不过!如果不是那个贱女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败露!” “你说的,可是薛忠的邻居?” “没错!最近我暗中观察,发现洛州府衙的胥吏,老是去找她了解事情。甚至发出了悬赏,把我们的画像公布出去。” 另一名瘦小的男人皱起眉:“不对啊,会不会是无中生有?我们的行动,一直都是蒙面的,怎么可能画出我们的样子?” “问题是,伊河村很多人都表示,看过了画像啊,难不成还会有假?” “啊这” 胎记男人站起来,他大喝一声:“你们先走,我反正要先宰了那个多嘴多舌的贱女人!” “别,要走一起走。万一你被抓了,我们也逃不了。” 这倒是句实话。 “而且,你一个人去,万一遇到陷阱怎么办?” “陷阱?呵。”胎记男人不屑一笑,“我观察了好几天,就没发现有任何官府的人。” “万一,他们隐藏在附近呢?不露头你怎么发现得了?” “咱们上刀山下火海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还是小心为妙。”瘦小男人满脸忧虑的说,不知道为何,他最近右眼皮一直在跳。 狄仁杰通过纤夫阿四的经历,推断出对方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正是拿捏住贼人的心理。 鱼儿,上钩了。 第157章 自投罗网 狄仁杰为了万无一失,他找到宋真,希望对方可以出手相助。 因为机会就一次,如果这次没抓住,几乎不会有下次了。 而且,宋真的形象看起来偏文弱书生,谁又能想到,他会比皇宫千牛卫还要能打呢? 宋真想了想,他答应了。 结果,连续五天通宵蹲守,都没有发现异状。 年轻妇人一家人,每到晚上,就会被提前安置在另一处地方,整个房间,全是官府的人。 “守正,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后半夜我来看风。” “怀英啊,这样子不是办法,效率太低了。” “唉,只能这样了。” 宋真回房上床睡觉,他再也没有梦到关于后世的场景。 恍惚间,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夜,宋真迷迷糊糊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他猛然跳了起来。 狄仁杰刚想喊他起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警觉,自己先起来了。 “狄寺丞,对方跑了。” 坏了,打草惊蛇!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宋真抓起床边的唐横刀,马上冲了出去。 这几天,他的崴脚在崔梦竹的药酒按摩下,已经康复了。 “站住!” 后方有追兵,瘦小男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妈的,早知道就不跟那个叼毛胡来,我就说,一定是个陷阱! 三个贼人分散逃窜,朝东西北不同方向跑路。 “守正,东面我去,西面你去,北面有田七和阎昭平镇守。” “好。” 两人很快分头行动。 胎记男人习惯性就往西面村外的房子处逃跑,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惊醒。 那座房子可是留着过后半生日子的积蓄啊。 他赶紧一个脚刹,往另一边跑路。 宋真见状,他眯了眯眼睛,招招手示意一位胥吏过来。 “你带几个人,就按照刚才的方向,一直往前走,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 对不起,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由于天色太黑,宋真没有办法射箭,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追赶。 眼看着就要追上,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讲武德,往身后撒了石灰粉。 宋真见状,赶紧闭眼。 然而,对方却趁机挥出一刀。 宋真感受到凛冽的刀风,他抬起左手用刀鞘一挡。 锵—— 宋真被击退了两步,他缓过神来,好可怕的力量。 这贼人,就应该交给田七来办。 胎记男人没有恋战,他趁机转身就跑。 宋真怎么可能放过他? 宋真抬起右手,将袖子撩起,只见他的手腕处,戴着一个木头装置。 这是他闲着无聊,根据诸葛连弩制作出来的小玩具。 杀伤力不大,而且射程较近,只能用作10米之内。 他将唐横刀插在地上,用左手上膛,眯起了右眼。 就是这个时候! 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根木箭从他手中发射而出,瞬间击中了对方的右腿。 胎记男人由于跑得太急,加上受伤,他脚步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当他爬起来的时候,一把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阿祖,投降,外面全是官差,你跑不掉的。” 胎记男人笑了:“是吗?我才不怕,如果要死,至少有你一起陪我下地狱!” 只见他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鄣刀,狠狠地捅向宋真。 “?” 胎记男人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提前防备的 一只手掌应声而落,跟鄣刀一起掉落在地上。 直接宋真右手持着一把鄣刀,刀尖上滴着鲜血。 胎记男人后知后觉的惨叫,他痛苦的捂着断掉的右手。 “对了,你刚才的行为提醒了我,我觉得,很有必要把你另一只手,也给废了。” “?” 说完,宋真面无表情的挥刀直下,胎记男人的左手也保不住了。 “带走。” 另一边,北面。 田七和阎昭平在出村的必经之路旁边的草丛蹲伏。 “来了。”阎昭平眼神一凝,她握紧了腰间的横刀,冲了出去。 跑到半路的时候,她回过头,只见田七依旧憨憨的蹲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干嘛?” “你去就好啦,我上的话,怕是没有你表现的机会。” “”可恶,竟敢瞧不起我? 阎昭平最喜欢用的武器,就是,鞭。 咳咳,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皮革类的软鞭,而是金属类的硬鞭。 尉迟恭用的武器,便是水磨竹节鞭。 只是,阎昭平的硬鞭并不像他的那么粗壮,反而有些纤细。 即便如此,重量也比一般的唐横刀要重上几倍。 瘦小男子见对面冲过来一个女人,他呵呵一笑。 “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是?” 阎昭平不讲道理的冲上去就是一轮抽。 瘦小男子顿时大惊失色,匆忙的用横刀抵挡。 然而下一秒,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横刀居然弯了? 我焯!好强大的力气! 你告诉我,这是个妹妹? 强劲的力量直接将他震飞,他本来就身体瘦小,属于灵活型选手。 如果是对付寻常的官差,自然是可以划上两招。 可惜他遇到了怪物。 阎昭平一鞭子劈到瘦小男子的胸膛,他只觉一阵剧痛,然后是胸闷,痛苦的大吐了口鲜血。 麻了,玩不了一点。 他从地上爬起来,捂住胸口扭头就跑。 没跑几步,突然被什么东西阻挡,跌落在地上。 他迷茫的抬起头,只见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双手抱胸立在前方。 然后,他被对方单手抓起脖颈,像拎着一只小鸡仔,无论他如何反抗,怎么蹦跶,都无济于事。 “我给你抓过来了。” “哼!”阎昭平嫌弃的别过头去,“明明是我打败的。” “没说不是你啊。”田七憨厚的笑了,他把瘦小男子砸到地上,对方直接一口气上不来,疼晕过去。 宋真快速向西面奔跑,没跑多久,却看见前方人头涌动,灯火通明。 什么情况? 他推开人群,走到狄仁杰身边。 却看见一位刀疤脸贼人持刀抓住了一位老妇人。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一刀杀了她!” 狄仁杰向前一步劝道:“等等,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冷静你们就能放了我?” 宋真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给他一个眼神。 狄仁杰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两个人的默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 就已足够。 第158章 酷刑审问 宋真从胥吏手中,拿过来一副弓箭。 他到处寻找着合适的狙击地点。 首先,这个地方不能离得太近,要足够隐蔽,近了很容易让贼人发现。 第二,必须视野好,不能有遮挡物。 第三,那就是必须顺风!逆风发射的话,很有可能会射歪。 宋真左右环顾,他爬到一棵树上,稳了稳身形。 他不慌不忙的用手帕擦了擦金属箭头。 然后,将手帕置于空中,随风而动。 宋真在心里默念:“距离目标大约100公尺,风速大概是15公里每小时,从西南方向吹过来,45度尾风。” 随后,他将弓箭放置在弓上,微微眯起了右眼。 弓箭射速为50-90米\/秒,初速约为85米\/秒。 这是最普通的数值,宋真经过数千次射箭练习中,大概得出自己的数据。 从射出到击中,需要经历13秒左右。 他先用食指与中指夹住弓箭,找好习惯的搭箭点。 这一次,他选择用左手拉弓,右手拉弦,弓箭放在右侧。 宋真视线往搭箭点下方移去,这是他的经验,通常来说了100米瞄点就是在这里。 根据明代高颖在《武经射学正宗》中所述:“仅于近射二十步内(约15米内)视在弓左,二十步开外则视在弓右,目光由杆至簇再至于的,一目可睹。” “若东风则顶之左,西风则顶之右。” 宋真拉弓,大拇指紧贴耳垂,他深吸一口气,根据风向,把箭头准星偏移目标一点点。 咻—— 一支穿云箭,从刀疤脸贼人的后方射出。 只见弓箭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的低头一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接毙命! 老妇人吓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她的家人赶紧跑过来将她扶起来,言语不停安慰。 宋真的力度把握得刚刚好,箭头只是穿过了贼人的胸口2公分,伤及不到老妇人。 他在树上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刚才他的压力很大,生怕一不小心,伤害到无辜的人质。 不过还好,幸不辱命。 狄仁杰跑过去,在树下接住了宋真。 他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 有宋真这个神射手帮助,是他的福气。 “你那边抓到了吗?” “抓到了,他还想偷袭我,结果被我砍去了双手。” “你没事就好。” 薛正清第二天过来上班,就收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牛啊,不愧是我的两个好大哥。 大哥出马,手到擒来! 薛正清把狄仁杰好一顿夸!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到时候,结案之后,我必定会向圣人如实禀报你们两个人的功劳。” “其实功劳只是其次,重要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违法犯罪之人。” 薛正清听到狄仁杰这么回答后,不由得肃然起敬。 默默地给了他一个大拇哥! 宋真在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今天直接睡了整整一天。 晚上,他来到狄仁杰家里,询问他贼人有没有从实招来? “没有,他们死都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你是怎么审的?” “平时怎么审,这次就怎么审啊。” 宋真皱眉,偷盗佛头本是死罪,再加上,偷的还是以天可汗尊容雕刻的佛头,斩首都算是轻的了,怕是要五马分尸。 你说,他们怎么可能会承认罪行? “怀英,你有没有对他们用过刑?” 狄仁杰吞吞吐吐道:“这个,还真的没有” “行,明天你过来看我怎么审。有些犯人,你不能太仁慈,必须使用非常手段。” 第二天,宋真来到大理寺的牢狱中,见到了三人。 这三人,分别是两个贼人,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正是宋真安排胥吏一直往前走,找到了一间房子,当时,薛忠的婆姨正在睡觉,被直接抓了过来。 “听说你们不招,是?” 胎记男人愤恨的说:“吾等无罪,为何要招?” “无罪?”宋真大笑,“你们清清白白的,为何前天晚上见到我们就跑?” “我” “哎,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宋真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你们男人骨头硬,那我就先从女人下手。” 宋真走到薛忠婆姨的牢房中。 “你叫什么?” “这位郎官你好,我叫刘丽。”女人满脸委屈的说,“我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然后被抓到监狱中。” “郎官,我可是好人啊。” 宋真没有理会她的话,呵呵笑道:“每一个犯人都会说,自己是好人。” 他忽然变了脸色,寒脸喝道:“来人,把衣服扒下来!” “?”刘丽满脸惊恐,她直摇头躲在后面,“郎官,不要!” “我建议你喊大声点。”宋真对她的哭喊无动于衷。 “来人,上大理寺第十道菜,白扒通天翅。” 只见狱卒搬过来一个木马,然后宋真走过去,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安装在马背上。 本来,这道菜并不是专门为女人所设,木马有两个翅膀,将犯人的双腿强行扭成比一字马还要夸张的角度。 然后,宋真改良了一番。 刘丽的眼睛瞬间睁大! 这么会被撑坏的! “不!不要!郎官请放过我!” 此时的她,已经被三名狱卒褪得精光,她拼了命的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把她放上去。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丽被拖拽着,她的双手掐进泥土里,她从内心拒绝这种酷刑。 宋真扭头望向隔壁两个贼人,挥挥手:“给他们也上点菜。” “三位,吃好喝好。” 狄仁杰不忍心看,他把头别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刘丽吓得屁滚尿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乞求道,“不要这么折磨我,我说,我说。” “我全都招出来。” 宋真顿了五秒后,才抬手,示意狱卒松开她。 “早点配合嘛,可以少受点苦。” “来,不如咱们一起去欣赏一下,隔壁的好戏?” “你看如何?” 第159章 你确实有病! 隔壁牢房中,瘦小男子被两个狱卒抓住双手,拖到一处滚烫的铁水池子里。 只见狱卒将他的两只手压在铁水中,顿时,一阵青烟冒起,瘦小男子痛苦的惨叫。 再抓起时,他的两只手关节以下全部炭化,惨不忍睹。 宋真对其无动于衷,他抓住刘丽的头发,砸向牢房的木栏上。 “看到了吗?这就是大理寺第二道菜,红烧鸡爪。” “想不想尝尝?” 刘丽疯狂的摇头:“郎官,放过我。你问什么,我全部交代。” “很好,我就十分欣赏你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一个问题,你跟他们三人,是什么时候鬼混的?” 刘丽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三年前,我送餐给薛忠的时候,偶然遇到他们,他们正从船头下来,一眼便见着了我。” “当时的我,很害怕他们赤裸裸的目光。” “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在岸边的小树林里埋伏,然后把我” “把你怎样?”宋真不喜欢谜语人。 “就是,那个了。” “哪个?” “强了。” 狄仁杰皱眉,不对啊,既然是伤害过她的人,为何刘丽还要跟他们在一起呢? “你为何没有报官?” 刘丽苦笑:“报官?谁理你啊?” 古代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通常都会选择沉默。 不沉默的话,声誉就毁了,到时候会被丈夫嫌弃,再嫁人都嫁不出去。 主要是身份不够份量,如果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女,洛州府衙说不定比她家人还要积极。 “持续了多久?” “很久。” 宋真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他们让你舒服了,所以你就选择不举发他们?” “嗯。”刘丽脸红了一下,点点头。 一个可能满足不了她,但是三个,应该够了? 狄仁杰气愤的大手一挥:“真的是不知廉耻。” “好了好了,你们之间的那点破事,我不想知道,我想问问,你丈夫,薛忠他是怎么死的?” “啊?他死了吗?” 刘丽缩了缩头,嘴巴嘟嘟囔囔:“呵,他死了便死了,只能说老天有眼。” “恭喜你,其实薛忠没死。” “” “你想不想知道,薛忠的赌瘾是怎么来的吗?” “什么意思?” 宋真指了指隔壁牢房,微微一笑:“就是那三个男人,时常把他带到地下赌坊,让他染上了恶习。” “?”刘丽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怪不得啊。 她不禁进入了回忆模式,以前的薛忠,老实憨厚,勤俭持家,两夫妻的感情挺好的。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突然薛忠爱上了赌博,把家底输得一干二净。 迫不得已之下,为了偿还债务,只好变卖家产。 薛忠从全村首富,一夜之间变成了全村首负,你让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刘丽,如何能接受得了? 心里有怨言,便什么都看不惯对方,哪怕半刻钟的一半时间,其实是男人的正常水平,她也会心里不舒服,百般挑剔。 感情就像一面镜子,只要破裂了,便很难再修复。 薛忠无论是生活上,还有心理上都饱受折磨,不过,他已经彻底走不出去了。 他陷入了欲望的沼泽里,无法自拔。 刘丽得知真相后,瞬间进入了沉默。 宋真之所以知道这些消息,是赌坊东家钱何器告诉他的。 当时有三个人带着薛忠过来,因为这三人的相貌特征实在是太特别了,所以钱何器印象十分深刻。 “好了,第二个问题。”宋真见刘丽仍在发呆,他推了一下对方。 “你们同村的纤夫老四,是怎么死的?” “我”刘丽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不愿意透露实言。 宋真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吓得她脖子一缩,小声回道。 “我,我亲眼所见他们,将纤夫老四带进小树林,然后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为什么要殴打他?” “因,因为,有一次我从龙门石窟那边回来,不小心被正在划桨的纤夫老四碰了下,然后与他发生了争执,我认为他一定是贪恋我美色,想占我便宜,也不看看他什么货色,配吗?” 说到这个的时候,刘丽越聊越起劲了。 “吵完了以后,我本想就这样结束了,我也可以忍一忍。但是我的脑子里飞速运转。” “是不是非要等发生什么,我才能说什么?他骂我骂得那么难听。而且我感觉他这个猥琐老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暗中观察我了。” 宋真好奇的问道:“纤夫老四骂你什么了?” “他骂我有病!” “你确实有病!” “” “所以,你回去之后,就跟你的三个姘头说了这事?” “没错。但是郎官,我本来只想着,让他们稍微教训一下而已,我真没让他们杀人啊。”刘丽急忙为自己辩解。 宋真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好了,你不用解释了。” “上菜。” 真的是,见到这种人就晦气,有被害妄想症是? 可怜的纤夫老四,他有什么错? 在船尾划船不看前方,难道还看后面? 再说了,渡江的船夫,又不止是纤夫老四一个人,据宋真观察,起码有五十多条船。 因为龙门石窟的施工,带旺了伊河村的经济,不少熟水性的村民为了养家糊口,纷纷加入了划船大军。 他们专门为了接送龙门石窟的工部人员。 当然,官府是有船的,但是船很大,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两个有事突然折返的人服务? 而且,有很多工部人员的亲属,为了体贴亲人劳苦,时不时会送丰盛的餐饭过来,让他们补补身子。 宋真和狄仁杰,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纤夫老四竟然是这么死的? 他们之前做过很多猜测,要么是仇杀,要么是内部分裂,要么是事情败露,毁尸灭迹。 真相居然是这样? 纤夫老四家中,有六个亲人在时刻盼望着他回家。 八十老母,结发妻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可是他们再也等不到亲人的那一句,“我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刘丽撕心裂肺的惨叫,经久不息。 然而,却依旧不能平复狄仁杰和宋真此刻的心情。 第160章 佛头买家居然是? 经过一轮酷刑折磨后,狄仁杰审出了这三位贼人为何盗取佛头的动机。 他们三个,一直都是游手好闲之人,平时就爱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被当地官府缉捕。 他们被抓了之后,就会跑到另一个城市,继续顶风作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偷窃的手段愈发高明,人也变得越来越大胆。 有一天,一个外国人找上了他们,想让几人帮忙盗取佛头。 一开始,他们是拒绝的。 对方实在是给得太多啦!一个佛头竟然出手一千贯! 一千贯是什么概念?能在洛阳城买三套别墅了。 于是,几人商量着,要不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 他们制定了十分详细的计划,因为没有限制立即交货,时间给得十分充裕,有三年之久。 他们看上了薛忠,先是设计把他的婆姨那啥了。 然后开始第二阶段计划,让薛忠染上赌博的陋习,从此有了把柄。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小娘们居然还上瘾了? 那正好。 他们时不时吹吹枕边风,说薛忠怎样怎样不行。 薛忠在家庭破产和婆姨看不起的双重折磨下,愈发想要证明自己。 结果就是越陷越深,直到那一天晚上,刘丽故意设计了一出当面ntr的剧情,四人的入戏太深,彻底击溃了薛忠的心理防线。 直到他走投无路之后,刀疤男子化身天使,给他送来了温暖。 薛忠想着,反正对方承诺,佛头的价值越大,自己的酬金也就越大。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天可汗的佛头给弄下来。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对方付尾款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三人将佛头暗中带给买家看,对方仔细端详了一番,脸色大白! 国骂脱口而出! 外国买家拒绝收购! 妈的,本来让你们盗取普通的佛头,结果你们居然盗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你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三人郁闷的回到伊河村,恰逢刘丽说起纤夫老四的事情。 他们为了泄愤!然后将对方痛扁了一顿。 一时没收住手,打死了。 没有办法,佛头失窃已经被官府得知,没有办法再还回去。 三人只能将计就计,把佛头跟纤夫老四的尸体埋在一起。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然而,却被机智的狄仁杰和宋真发现了端倪。 短短两周,便破了这个悬案。 狄仁杰下班回家后,跟宋真提及了案件。 宋真脸色怪异,还真的是外国人买啊? 那他们买一个佛头回去干嘛呀? 难不成是为了拿回去供着?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宋真好奇问道:“你知道,买家是哪国人吗?” 狄仁杰摇摇头表示不知,他说:“根据瘦小男人的描述,交货的时候,对方十分激动的大喊大叫,八嘎八嘎什么的。” 八嘎? 我焯!小日子! 好你个小日子啊,居然敢盗取大唐瑰宝? 宋真一下子便理清了思路。 他猜测,小日子上一次回国,正是在655年,看来是没有完全回去。 他们在参观大唐盛世的时候,一定对龙门石窟赞不绝口,于是想着,偷一个佛头回去研究研究。 万万没想到,那三个叼毛居然把天可汗的佛头给盗了出来。 他们怎么敢买啊? 因为这个时代的小日子,只不过是泱泱大唐的群下之臣。 他们羡慕大唐的繁华,向往大唐的文化,在经过洛阳的时候,看到大唐将龙门石窟打造得如此漂亮,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小日子怎么想的,宋真不关心,他只知道,你们要倒霉了。 看来,白江口一战要提前到来。 以后,有没有这个国家还说不定呢,就看李治发多大火了。 案子已结,薛正清赶紧将案宗上交给刑部。 刑部尚书刘祥道一看,妈的,这案子太大了,他检查一下有没有错别字,半天之内就把案宗递到紫微城。 李治此时,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 “陛下,刘尚书求见。” 刘尚书?好像有两个尚书姓刘啊,你说的到底是谁? “回陛下,是刑部尚书刘祥道。” “让他进来。” 刘祥道迈着小碎步,低头走进御书房。 “陛下,佛头遗案,已水落石出。” 李治眼神一凝,他挥挥手,示意宫女将案宗呈上来。 他打开,一字一句的慢慢看,半刻钟后,他合上了案宗。 “宣英国公过来。” 英国公,就是李积,是目前除皇帝以外,掌握军权第一人。 “陛下,那,臣告退?” “行,你先下去。” 李治在御书房里跟李积谈论国事一直到深夜,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第二天,李治特别在朝堂上,点名表扬了大理寺,称赞他们办案迅速,明察秋毫! 薛正清不敢独自居功,他上前一步拜道:“陛下,此次案件查办,主要是由大理寺丞狄仁杰和检校大理寺丞宋真负责,臣,只是协助而已。” 众人一听,心思各异。 好家伙,第一次见有人把功劳往外推的。 宋真他们知道,上次的书生闹事,顺便帮宋真宣传了一波。 如今在大唐,只要是读过书的,就没有人不知道教坊使宋真。 如果你不知道,那你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他们是没想到的,宋真除了音乐才华出众,居然还会查案? 至于狄仁杰,在他们看来只是个新人罢了,没有放在心上。 李治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案子是谁负责的。 皇帝想要了解一些官场内幕,挺简单。 他知道,这件案子全程是由狄仁杰一手操办的,至于宋真,这小子就没去大理寺几次。 不过,念在宋真在前段时间连续通宵蹲守贼人几天的份上。 李治特意将他的假期又延长了。 宋真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脑子有点懵。 怎么办?皇帝放我假,我要不要接受? 还是跟后世一样,义正严词的拒绝,说什么为了陛下尽心尽责,不辛苦。 然后虚伪的提前上班? 就为了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宋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摆烂。 装个屁的任劳任怨! 老子旅游去! 晚上,他找到崔梦竹聊起这事。 “亲爱的,要不咱们去幽州范阳郡旅游?” “?”崔梦竹不解,“你发什么癫?跑那么远干嘛?” “去旧地重游,去触景生情,去感受一千四百年的沧海桑田。” 第161章 重游一千四百年前的长安 崔梦竹听闻宋真这么说,她颇为意动。 也不知道一千四百年前的北京,如今是什么模样。 “行。就我俩去?” “可以带上你闺蜜阎昭平啊。” “也行,明日我问问她。” 第二天,宋真大清早便进了宫,他打算跟李治请个长假。 李治抬头,他就不明白了,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闲啊?身兼数职才多久,就想着出远门玩耍? 他摆摆手拒绝了宋真:“朕,最多只允许你到长安,再远就不行了。” 其实,李治也是为了他好。 宋真无奈,他叹了口气,长安也行,毕竟李梦婷的家乡,就是西安。 李治好奇问道:“你是跟谁一起去的?” “跟我家妻子。” “哦,我记得你妻子崔念真好像是工部女官,对?” “是的。” “挺好。”李治笑了笑,“什么时候举办婚礼?请朕也去喝两杯?” 宋真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陛下,这就不劳烦你圣驾了?” “哈哈,朕开玩笑的。不过,朕很期待,你会在婚礼演奏什么曲子。” 李治知道,凭借宋真的才华,在人生大事上,肯定异常看重。 到时候,怕是又会引起一波民间跟风潮流。 他对宋真的作曲挺放松的,主要是宋真的曲目,基本上都是纯音乐,基本没带歌词。 纯音乐听不出有什么毛病,如果是带歌词的,那就得好好审核一番了。 李治从宋真身上,看到了音乐的影响力,他在想着,能不能让对方出一首,歌颂大唐的曲子。 宋真回去将这个坏消息告诉崔梦竹,没想到对方还挺高兴的。 她想的是,幽州这个地方,始终不太平。 从新汉之交的彭宠开始,到三国时代的公孙瓒,从安禄山起兵反唐,幽州一直都是叛军的大本营。 这跟幽州的地理位置有关,进可攻退可守。 还有一点,那就是幽州的民风十分彪悍,很多从塞外移民过来的人都会选择在幽州定居。 而且,幽州地方又盛产强兵良将,幽州当地的百姓对于唐朝的归属感又不强。 综上所述,万一到了幽州,当地官府有二心,李治也暂时管不到那里去。 还是身处中原的长安比较安全。 一天后,宋真和崔梦竹,带上阎昭平还有田七,再带上十几名警卫员,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长安出发。 洛阳城距离长安,后世高速是370公里,大唐其实也差不多,大概400公里。 由于是两都之间,所以官道十分繁华,一路上到处可见官兵镇守。 他们坐马车,一路上吃喝玩乐,到处品尝大唐美食。 也许有彦祖会问了,为何一直不提拉屎的事情? 呃,这个问题,其实没必要说。 宋真如今的身家,已经足够支撑他全家用纸擦屁股,不需要用竹片。 七天后,长安城,到。 长安作为大唐的首都,看得出来,比洛阳城还要繁华几分。 宋真选择将一行人安排到会春坊和平康坊。 他和崔梦竹,还有阎昭平和田七住在豪华的平康坊。 至于警卫员,就安排在隔壁的会春坊,双人一间房。 “东叔,久仰久仰。”宋真笑呵呵的将裴耀君的介绍信拿出来。 裴耀东用手挡住了,他表示,不需要介绍信。 “嗐,宋郎啊,你能到长安,东叔很高兴。” “热烈欢迎宋郎来到长安,指导我们的工作。” 宋真眨眨眼,你这怎么说话局里局气的? 什么叫指导工作啊?你这位同志的觉悟还挺高的。 “怎么样?上次书生闹事,有没有给东叔造麻烦啊?” 裴耀东笑着摆摆手,他亲自为宋真倒了一杯茶。 “在长安,只有东叔威胁别人,哪有别人威胁东叔的份啊?” 宋真惊了一下,我焯,好熟悉的台词。 这么威武霸气的吗? 裴耀东淡然的抿了口茶。 “宋郎,你们打算在长安玩多久?” “看情况,大概一周。” “行,到时候我安排高手,隐匿保护你们安全。” 高手?宋真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个东叔的手段,确实不一般啊。 居然还能出动武林高手? 怪不得,从官府的报告来看,长安的书生闹事人数是洛阳的五分之一都不够。 看来,一定是东叔暗中出手了。 宋真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现实。 你自身没有实力,那就老实一点,少惹事。 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在平康坊整顿了一番之后,宋真带着崔梦竹重游故地。 崔梦竹东张西望着,她的神色有些迷茫。 “奇怪了,怎么看不见钟鼓楼啊?” “傻瓜,钟鼓楼始建于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十三年,你在想什么?” “哦。” 崔梦竹一双大眼睛望着远方,似乎在到处寻找什么,她情不自禁的瘪瘪嘴。 “老公,我,我找不到我家在哪里了。” 清一色的矮个子建筑,丝毫见不到后世的高楼大厦的影子。 崔梦竹就住在钟鼓楼附近,然而现在,还没有那个建筑。 你让她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啊? 宋真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柔声道:“你还有我呢,在大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找不到家的旧址,崔梦竹顿时失去了赏景的兴致。 在大唐,不仅没有钟鼓楼,没有兵马俑,没有碑林,也见不到高耸入云的翠华山。 或许,比后世的人幸福的是,他们可以领略到崭新的大唐城楼、华清池、大唐芙蓉园 还有,真正的大明宫。 一千四百年后,大明宫只剩下残缺的旧址,而如今,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完整的。 突然,崔梦竹挣脱出宋真的怀抱,她笑着指了指远方矗立的高塔。 “老公,那是大雁塔哦。”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小时候,岳父大人经常带你到大雁塔上香祈福,是吗?” “是的,他还时常跟我说,唐三藏的故事。他说啊,历史上确实有玄奘法师,确实也去了西天取经,只是没有孙悟空三徒弟。” 宋真走过去,轻轻地挽起她的手。 “走,咱们过去看看,兴许,能遇见真正的唐三藏呢?” 第162章 遇见玄奘 唐朝长安的大雁塔,位于晋昌坊,这里属于偏僻地区,并不像后世,在二环南路东段附近。 宋真和崔梦竹坐马车半个小时,终于是到了大雁塔附近。 他们抬头一看,塔身崭新,依旧是那么恢弘。 大雁塔始建于永徽三年,是玄奘为了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主持修建的。 与后世不同的是,如今只有五层塔身,并不是七层。 大雁塔位于慈恩寺内,是如今的皇帝李治,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追念其生母长孙皇后祈求冥福,报答慈母恩德,奏请李世民敕建佛寺,太宗赐名“慈恩寺”。 到了显庆元年,李治亲自写了一篇《大慈恩寺碑记》,从此寺名变成“大慈恩寺”。 说起来,李世民他从不信佛,甚至非常讨厌,他是坚实的信道者。 《资治通鉴》里记载,他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 简单解释,就是认为佛门倡导的都是虚无缥缈之事,他对此嗤之以鼻。 不仅是他,唐高祖李渊同样不信佛,他还颁布圣旨严格控制全国的寺庙数量。 \\\"京师留寺三所,诸州各留一所,馀皆罢之。\\\" 李渊和李世民讨厌佛教,遏制佛门是有历史原因的。 因为从魏晋开始,出家人是不用缴税、服兵役的,这就导致许多好吃懒做的百姓混入空门,以此来逃避现实。 再加上魏晋时期崇尚佛门,砸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无节制的修建佛门建筑,供养着一群不干活的僧侣。 宗教势力越大,对于国家以及社会的负担就越重。 所以,《西游记》中,玄奘被赐姓为唐,甚至封为御弟,在真实的历史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李世民恨不得和尚\/尼姑都还俗回去种田、当兵,怎么可能还会允许你西天取经,宣扬佛教呢? 玄奘法师取经,确有其事,但他没有通关文牒,全程偷渡过去的。 等到他带着一车车经文回来之后,李世民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终于是点头把他放行。 不过,从李治开始,唐朝的皇帝又信佛了,到武则天时期更甚。 至于龙门石窟中,李治为何会命人雕刻李世民的佛像,估计是个人行为,但凡李世民还活着,绝对一巴掌扇过去,大骂一声逆子! 宋真和崔梦竹先是来到大慈恩寺,两人虔诚的上了炷香。 这个时代的佛门,还没有出现功德箱这种玩意。 因为僧人都是朝廷出钱养的,不需要民众钱财来维持生活。 李治上位后,佛教又逐渐兴盛起来。 今日的大慈恩寺,来的人挺多的,香烟袅袅。 “你刚才向佛祖许的什么愿?”宋真扭头问崔梦竹。 “我没有许愿。” “那你嘴里嘟喃着什么?” 崔梦竹笑着说:“我在感谢佛祖,让我们在大唐相遇。” 她受父母的影响,算是个忠实的佛教徒。 “那你呢?” 宋真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刚才向观音许愿,希望我们两个人长命百岁,多子多福,往后余生无忧无虑。” 这话让崔梦竹的俏脸刷的一下红了。 什么多子多福嘛,你,你想生几个? 宋真起身,见到身边每个人都是三跪九叩,自己站着拜三拜似乎不够诚意。 算了,反正我不信佛。 崔梦竹有诚心就够了,我俩是一体的,她被赐福,意味着我也会沾点福气。 出门后,宋真将十两金子留下。 小和尚见状吓了一大跳,这可是超级大客户啊,于是他赶紧跑过来,询问两人有没有空去聆听玄奘法师的佛道讲座,顺便留下来吃一餐斋饭。 宋真眼神询问崔梦竹,见其点头,于是微笑的双手合掌接受了邀请。 他们被带进大慈恩寺后半部分的大遍觉堂。 多宝佛宫位于大雁塔的后面,这里是佛教僧人和信徒聆听佛法的地方。 一路上,许多僧人向他们友好的合掌点头打招呼,宋真和崔梦竹入乡随俗,纷纷还礼。 宋真两人终于是见到了真正的玄奘法师了。 只见他身穿一裘青衫,清雅出尘,面容慈祥,眼神温和,他微笑的双手合掌一拜。 玄奘生于602年,本名陈祎,洛阳缑氏人,如今应该是55岁,看起来未有老态。 “宋施主,崔施主。” 宋真还完礼后好奇问道:“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俩的姓?” 他们一路上,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们的姓名。 玄奘微笑着指了指门口,淡淡道:“施主进门时,我便知晓了。” 我焯,这么神奇? 玄奘微微一笑,不作解释,俨然一副高人模样。 这副姿态,让宋真不由得惊叹。 “两位施主,请坐。” 宋真和崔梦竹跪坐在玄奘对面,随后有两名僧人递上果盘。 “施主,贫僧想问一句,汝乃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 “大师,吾等从洛阳而来,特来朝拜大慈恩寺。” 玄奘眼神深邃的微笑摇摇头:“施主,汝非洛州而来,也并非并州或汾州。” “贫僧猜测,汝之故乡,乃是苍梧,立足于北京。而这位女施主,生在西安。” 宋真和崔梦竹大惊失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坏了,北京这个称呼,是从明朝永乐元年才开始使用的,在大唐根本不是这么叫的。 还有西安,也是从明朝开始叫的。 宋真赶紧平复下表情,他回复道。 “大师,出家人可不打诳语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玄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指了指桌面上的果盘:“施主,请。” “大师,我想问一句,何为前世,何为今生?” 玄奘想了一下,他回道:“施主,贫僧不明白汝意。人是肯定有前世的,然而普罗大众在 出胎时,都不记得了。” “《瑜伽师地论》有提:云何四种入胎?一正知而入,不正知住、出;二正知入、住,不正知而出;三俱能正知;四俱不正知。初谓轮王,二谓独觉,三谓菩萨,四谓所余有情。” 宋真愣住:“什么意思?” “第一种是转轮王,入胎时有前世记忆,在母胎很快便淡忘,出胎后浑然不记得前世。” “第二种是缘觉和罗汉,入胎和住胎时,记忆清晰,然而出胎后一无所知。” “第三种则是佛和八地以上的菩萨,他们的愿力高,入胎、住胎、出胎不会迷。” “第四种则是普罗众生,他们一入胎就迷了,丝毫记不起前世任何事。” 玄奘饶有深意的望着宋真问道:“施主,汝属何类?” 第163章 两个不同时空的宋真 宋真眯起眼睛:“大师,何故如此笃定?我就是转世之身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宋真刚想开口问什么意思,被崔梦竹悄悄地打了下手。 玄奘继续说着:“一念动即是轮回种,一念静乃是金刚身。” “何以为前?身在前而心在后。何以为后?心在前而身在后。” “心念无所依,身亦无所忆。今日知何事,明日未可知。”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施主,既来之则安之,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 宋真低下头仔细琢磨着玄奘的话。 按照他何以为前的说法,难道说,这一辈子并不是来世,而是他的前世? 可是下一句,宋真又迷茫了。 “今日知何事,明日未可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在我到了这个时代开始,就已经跟未来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他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平康坊泡浴时,梦到的那一幕。 看来自己的穿越,已经影响到未来了。 而未来的那个人,实际上不再是我?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这个意思吗? 也就是说,一千四百多年后的我,并不是我了。 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 宋真曾经想过,在大唐的我,有一天终会老去,那当生命消逝的一刻后,我,又会在哪里呢? 会不会直接回到一千四百年后? 又或者说,会进入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玄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宋真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 三下。 随后,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宋真顿感疲乏,他来到房间里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老公,你睡了好久哦,斋饭都没得吃。”崔梦竹双手撑着下巴,在床边看他。 宋真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尴尬。 他推开门,黄昏后的长安,异常美丽。 这个时代的大慈恩寺,到处都充满了鸟语花香。 宋真牵着崔梦竹的手,漫步在寺庙中的花园处,难得的心灵平静。 她轻轻的甩开了他的手,跑到前面去。 “亲爱的,你看,这花是不是樱花啊?” 一瓣瓣粉红色的樱花,被风吹落,飘在了崔梦竹的头上、肩膀上,还有脚下。 此刻的宁静安好,让宋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虽然古代的生活条件落后,但是,也挺美好的。 “宋真。” “?” “宋真,快来看啊。” 宋真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他迷茫的环顾一周,在寻找着声音的发源地。 “快跟上,演出就快结束啦。” 宋真皱眉,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崔梦竹的前方。 “谢谢你带我过来西安,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 他终于感觉到,离声音越来越近了。 “宋真,要不,我们去大唐芙蓉园玩玩?” “?” 他突然感受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地一回头。 只见前方,居然林立着一栋栋高楼大厦??? 一边白天,一边黑夜。 “这是什么情况?” 对面,有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就在这时,在对面走过来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在这一刻,两个人的时空,骤然静止! 未来时空,有一个泡泡,悬浮在他的耳边。 大唐时空,一朵缓缓飘落的花瓣,在即将落在他头上的时候,停住了。 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衬衫,一个身着青色长袍,他们四目相对。 “你是?” “你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叫宋真。” “我,我也叫宋真。” “她是你女朋友?挺可爱的。”宋真见到未来的他,居然没有跟李梦婷在一起,而是换了一个人,他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难道说,未来他们,真的没有机会在一起了吗? 未来宋真眼神宠溺的低头望了眼女孩,柔声道:“嗯,她叫崔梦竹,我们已经结婚了。” “?”古代宋真急切的问道,“李梦婷呢?你们分手了?” 未来宋真迷茫的摸摸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李梦婷是谁,崔梦竹是我的初恋,我也是她的初恋。我们一毕业就结婚了,如今过去了两年。” 大唐宋真惊了,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来的我,真的不是我了吗? 今生的因果,居然延续到了未来? 大唐宋真突然感受到脑子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 他的记忆正在被加载,似乎有许多从未出现过的回忆在冲刷着他的脑海。 未来宋真见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关切的问道:“你,没事?” “大唐神将宋天骑,大唐女将阎昭平,大唐女诗人宋若水,诗杰王勃流传后世诗歌三千多首,狄仁杰成大唐史上最年轻的宰相” “现代世界画术开创者,阎立本后继有人,大唐女艺术家崔梦竹?” “还有,琴国公宋真?” “老公,你怎么了?”崔梦竹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真茫然的抬起头,他晃了晃脑袋,发现刚才奇异的一幕,消失了。 再也看不到未来的场景,也见不到未来的自己。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的一瞬间,似乎时间过去了很长很长。 宋真缓了缓,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脑海中,前世的歌曲戏剧作品更加清晰了,不再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难道,未来因为我的到来,被彻底改变了?” 他开始茫然,不知道刚才所见,到底是梦境,还是未来的现实。 他急忙跑去询问玄奘法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施主,汝可曾听闻过,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是什么?”宋真不解。 “阿赖耶识者,谓能摄藏一切种子,又摄藏我慢相故,又能缘身为境界故。” 玄奘法师抬眸望了他一眼,平静的解释道:“佛门八识,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识和阿赖耶识。” “人的一生之中,随生随灭,你所感知到的所有变化的意识状态,都属于是末那识的沟通。所谓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 宋真懂了,末那识就像一个桥梁,将眼耳鼻舌身的感知传递到意识,意识会筛选一些信息, 末那识再将其输送到第八识,阿赖耶识吗? 玄奘法师摇摇头说:“是也,亦非也。” “阿赖耶识翻译汉语的意思,即为藏识,具有能藏、所藏、执藏三义。又分自相、因相、果相三位。” 玄奘法师突然饶有深意的笑着对宋真说:“其中,就很有可能藏着施主前世的记忆。” 宋真神色一惊。 “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末那识根据阿赖耶识产生的潜意识,有时候人会不假思索的做出认知反应或行为举止,看似没有思考,看似一切都来自内心深处,看似一切都顺理成章。” “实则,是末那识从阿赖耶识中悟出的结果。” “而阿赖耶识,并非随着肉体消逝而消逝,而是跟随你的灵魂。” 玄奘法师眼神望向宋真的头顶,笑容意味深长。 宋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玄奘法师一开始就说,自己是转世之身,原来他早就用传说中得道高僧才能修炼出来的“追眼宫”,看出自己的阿赖耶识的异状了。 简而言之,阿赖耶识就像一个信息库,无论是什么信息他都会无差别储存,这一切都是自动的,而且是在一瞬间完成任何复杂的信息传递和储存。 只要灵魂不灭,生生世世的信息都会储存在阿赖耶识中。 所谓的转世,只是灵体的转世,只要这个灵体生生世世的转下去,阿赖耶识储存的信息就会永生不灭。 宋真一下子便理清了思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李梦婷在来到大唐之后,依旧保存着一千四百年后的记忆。 玄奘法师双手合掌喃喃道:“宋施主,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即是中道义。”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阿含经》曰:过去、未来色无常,况现在色!圣弟子如是观者,不顾过去色,不欣未来色,于现在色厌、离欲、正向灭尽。” “如是过去、未来受、想、行、识无常,况现在识!圣弟子,如是观者,不顾过去识,不欣未来识,于现在识厌、离欲、正向灭尽。如无常,苦、空、非我亦复如是。” 宋真,悟了。 他双手合掌表示感谢。 阿赖耶识就像一颗颗种子,你种下了什么因,未来就会结什么果。 刚才的那一幕,或许不是梦境,也不是现实,很有可能是现在与未来,阿赖耶识的摩擦与碰撞。 【小改了一下,不至于之前那么玄幻,算是将所有小说中自带意识穿越的这种行为用佛学 来解释,嗯,有理有据。我应该是番茄第一个解释这玩意的作者了?】 第164章 拜别玄奘 宋真早就听崔梦竹说,他们为什么会穿越了。 原来,是被广告牌砸死的。 他刚才见到了未来的宋真,两人已经结婚。 这么说来,他们并没有像自己前世那么倒霉,反而活得好好的。 那么,如果没有被砸死,自己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这是个问题。 不过,没必要深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的重活一世。 临别前,宋真送给大慈恩寺一首曲子。 “大师,昨日我听闻僧人诵经,心中忽得灵感,做出《大悲咒》一曲。” 玄奘愣住,《大悲咒》? 你小子,真的这么强?听人念经就能作曲? 宋真感觉很奇怪,玄奘似乎忘记了昨日的话。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过来了? 看着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 难道说,昨日玄奘法师故意丢弃自己的记忆,以此为代价,给予宋真再见未来时空的机会? 宋真从此,再也不敢轻视佛门了。 看来,得道高僧都是有点本事的,并不像后世那样,故弄玄虚。 玄奘希望宋真为大慈恩寺赐字,留下足迹。 宋真写了句:“宋真,到此一游。” 崔梦竹看笑了,她轻轻的推了下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当成悟空了?” 玄奘突然抬头:“这位施主,悟空是” “是你的徒弟,还有悟能、悟净呢。” 玄奘哈哈大笑:“多谢崔施主,此名甚好,吾,用之。” 说着,他将三位小徒弟喊了过来。 “孙山水,以后,你的法号,便叫做悟空。” “谢,师傅。” “还有你们两个,为师赠你们法号,悟能、悟净。” “谢,师傅。” “勿谢吾,谢二位施主。” 宋真哭笑不得,想不到,竟然凑成了这个因缘。 两人双手合十,拜别了玄奘。 他们已经在大慈恩寺呆了有三天,经常找玄奘聊起他当年西渡天竺的往事。 一路化缘,从蜀都到天竺,徒步而走。 不是苦行僧,真吃不了这个苦头。 宋真动容,对其愈发尊敬。 临别时,玄奘也分别送了两人礼物。 一串佛珠,一对菩萨玉佩。 开过光的,说什么,能辟邪去灾。 宋真和崔梦竹双手合掌,轻轻一拜,表示感谢。 当马车渐行渐远后,法号悟空的小僧人好奇问道:“师傅,为何要给我取名为悟空啊?” 玄奘轻轻的敲了敲他的光头,露出了严厉的表情。 “《大乘起信论》,你忘了吗?” “不敢忘。” “《大乘起信论》里面提及:所言空者,从本已来,一切染法不相应故。谓离一切法差别之相,以无虚妄心念故。为师正是希望,你能达到这种境界。” “阿弥陀佛。” 离开了大慈恩寺,宋真来到大明宫。 他拿出鱼符,大明宫守卫早就接到了陛下御旨,于是放行。 两人在千牛卫的带领下,参观了一番盛世大唐下的大明宫。 原来,两人只是想过来随便看看外围而已,瞻仰一下古代皇家建筑。 没想到,李治竟然如此宠爱宋真,还安排千牛卫做导游。 可能是觉得,钱财的褒奖,相比宋真为他做的《九州同》个人主题曲,不够份量。 反正只是随便逛逛而已,没多大事。 而且,宋真在佛头遗案立下了汗马功劳。 应该的。 宋真和崔梦竹花了三天时间游玩了大明宫还有华清池。 他们很快便选择启程回洛阳。 一路上,崔梦竹嘴巴不停的跟阎昭平在说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 宋真则跟田七坐在一辆马车里。 “田七,我准备把你安排进北衙禁军。” 北衙禁军始建于唐太宗李世民,不同于兵部管辖的南衙禁军,北衙属于天字亲军。 至于着名的神策六军,则是创立于天宝十三年(754年)。 田七震惊了,他愣在原地:“阿郎,你是不要田七了吗?” “不不不,你别多想,田七永远是宋真的好兄弟。” “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拥有自己的未来。” 田七难过的低下头,虽然他与宋真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可是对方对他尤为照顾。 不仅给吃的给住的,还让自己读书识字。 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人的一生,能遇见几个贵人啊? 而宋真,就是田七一生中最大的贵人。 “既然阿郎这么说了,那田七便去。” 宋真欣慰的笑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好好干,争取做个威武霸气的大将军。” 田七咧嘴一笑:“好的,阿郎。” 另一边,洛阳—— 近日洛阳没有发生什么恶劣案子,寻常的偷摸抢盗这些小案子,一般是由洛州府衙处理的。 大理寺,只负责大案子。 因为平日里,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比如说,审核从全国各地,递上来的案宗。 还要负责去当地复查徒以上的案子。 狄仁杰这天接到一个案宗,让他看了之后,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案宗里,关于案子的记载极其稀少。 案子发生在永州。 永州有一个十分好听的雅称,名叫“潇湘”。 因为正处于潇、湘二水汇合处。 而大唐的永州,由于地势三面环山,地貌复杂多样,所以开发程度不算高。 案子剧情,特别离奇。 居然是,连续三任永州刺史,人还没到,在路上就噶了。 然而当地官府根本查不出个好歹。 这算是一件超级大的案子了,毕竟连续死了三个四品官,当地官府怀疑,是有人恶意谋杀。 然而,搜查了大半年,却一无所获。 你说奇怪不奇怪?三个刺史死的地点都不一样,最远的,甚至有百里之距。 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死在荒郊野外。 当地的仵作由于验尸技术落后,所以查不出来什么。 连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案子还怎么查啊? 之前,永州当地官府就寻找大理寺协助查案了,只是段正玄一直压着。 段正玄是这么想的,能拖就拖,也许是意外呢?对? 不然的话,万一大理寺去了当地,同样一无所获。 那么,大理寺的英名就毁于一旦了,对自己的政绩和绩效考核,都有十分大的影响。 死了第一个刺史的时候,段正玄无动于衷。 结果两个月后,第二个刺史也挂了。 段正玄感觉再拒绝下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他正准备拨人过去协助的时候。 没想到,由于李义府案子的牵连,大理寺被清算,大理寺丞除了薛正清,全部换掉。 拖着拖着,直到第三个刺史阵亡,才让永州这个地名。 第一次浮现在狄仁杰的眼中。 第165章 念诵《大悲咒》 “守正,他们回来了没有?”狄仁杰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妻子。 王沐之见到他这副模样,每天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 “守正回来了没有?” 她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 但是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没有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快了?” 王沐之表情怪异的问道:“你怎么回事啊?天天问。” “呃”狄仁杰不知作何回答,只好用拥抱来缓解尴尬气氛。 “好了好了,热水已经备好了,快去沐浴。” 狄仁杰之所以这么迫切的追问宋真什么时候回来,是想到了那件案子,如果没有宋真过去帮忙验尸的话,将会步履维艰。 呃,绝对不是别的想法。 不说了。 宋郎不在洛阳的23天,想他 宋真在5月21日终于抵达洛阳,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皇宫露个面,表示自己回来了。 结果,刚好被李治抓到。 “你小子,终于是记得回来啦?”李治沉着脸,恶狠狠的盯着他。 别装了大哥,我知道你没生气。 宋真依旧一副嬉皮笑脸,弄得李治完全没有了捉弄的快感。 李治主动提及:“听说,你为大慈恩寺作了首曲子?” “啊?陛下,这你也知道?” 李治白了眼他,朕不仅知道你作了曲子,还知道你在大慈恩寺里干了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平。” “确实,我也觉得。” 武媚娘刚好打开门走进来,当她看见宋真的时候,脸色一喜。 “守正,听说你作了首佛曲?” “是的,名叫《大悲咒》。” “快,速速弹给本宫听听。” 宋真微笑道:“不知皇后殿下想听哪种乐器的版本?” 武媚娘愣住:“不是只有一种筝吗?” “不止。”宋真摇摇头,“而且,既然是佛曲,就应该配上佛经吟唱,建议殿下能找些僧人配合我一下。” “好。” 宋真找来内教坊的天仙姑娘和天府姑娘配合演奏一下前奏。 前奏一段笛声,还有筝声,宋真额外增添了二胡和琴声,空灵+悠扬,让人听了不禁沉沦下去。 李治从白马寺找来知行法师,安排他配合一下。 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被誉为第一古刹,世界着名伽蓝。 宋真双手合掌行了拜礼:“知行法师。” “阿弥陀佛。”知行法师同样虔诚的回了个礼,“施主,有何需要老僧帮忙的吗?” “大师,请问可会背诵《大悲咒》?” “不知施主提的可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 宋真愣住,经名这么长的吗?他茫然的点点头。 “可惜,《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还没有译本。”知行法师遗憾的说道。 译制佛经是一件极其庞大的工程,不仅要求译者精通梵语,而且文笔要好,解释一定要通俗易懂。 玄奘法师之所以被誉为古代三大佛门译者之一,便是因为他翻译了多本经文。 而《大悲咒》译本最早记载于《开元释教录》,听这名字就知道了,直到开元年间,由大师伽梵达摩汉化。 宋真摇摇头:“不需要译本,梵语吟唱最好。” 知行法师古井不波的内心翻起了波澜,用梵语吟唱吗? 你还别说,真的是一种划时代的做法啊。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尝试过,经文也能用古诗词的吟唱法来诵读。 假如,真的可以成功做到,那对于佛教传播,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宋真坐下来,弹了个节奏,抬头说道:“大师,麻烦用这种音调吟唱一下试试。” 知行法师立即坐定,他闭眼打坐,跟随着宋真的节奏开始吟唱经文。 《大悲咒》原曲的节奏不难,记起来很简单,而且不是乱来作曲的,而是根据佛经的停顿创作。 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知行法师基本熟练掌握了《大悲咒》的吟唱。 他的脸色一喜,真的成了! 别说其他人听《大悲咒》的吟唱,会心灵放空,清心静念。 就连他本人念经,同样会越念越有感悟。 就像刷熟练度一样,念得越多,感悟越深。 这首曲子的旋律,就是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知行法师命弟子回寺里拿来一个木鱼,他一边念诵一边敲木鱼,不由自主的进入了那种状态。 念佛法同样是有境界之分的。 一为「口念耳闻」,二为「心念耳闻」,三为「心念心闻」。 知行法师作为一名得名已久的大师,自然达到了第三个境界。 宋真花费了半天的时间,教会知行法师念诵《大悲咒》。 “辛苦大师了,接下来,就麻烦大师在圣人面前表演。” 知行法师淡然一笑:“宋施主,并非表演,而是传法。” “啊对对对,传法。” 听闻只用了半天时间,《大悲咒》曲子已成,让李治和武媚娘不禁一惊。 怎么这一次,如此效率? 他们以为,好歹也需要十几天?宋真之前的作曲不都是这样长的时间吗? 当知行法师打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木鱼。 大师瞬间入定,在前奏结束后,开口吟唱。 “梓潼,这是什么语言,我怎么听不懂?” 武媚娘呆了会,随后喃喃道:“是梵语。” “什么?居然是梵语!”李治表示听不懂,但是感觉好牛逼的样子。 梵语,让这首曲子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 这才是真正的佛曲,难道不是吗? 而武媚娘从小到大受母亲影响,一直修行佛教,她其实识得梵语。 她跟知行法师一样,内心泛起波涛。 宋真作出《大悲咒》一曲,对于佛法的传播,无疑是功劳巨大的。 从此,寺庙中,僧人念诵的不再是苦涩的经文,而是自带bg的佛曲。 而且,旋律易学,基本上僧人听一遍差不多都会了。 武媚娘望向一旁的宋真,她的眼神都变了。 信仰宗教的人,总希望别人也跟他们一样,信仰他们的信仰。 夜里,武媚娘躺在李治怀里,主动为宋真索求奖励。 “要不,咱们用他的字,来命名一座佛塔?” “谢陛下。” 从此,洛阳城多了一座守正塔。 你还别说,这守正一字,取得是真的妙啊。 附上了佛门金光,瞬间多了禅意。 见到隔壁重新亮了灯光,狄仁杰早早下班在宋真家门口守候。 【三天后面试,我要开始调整作息时间啦,所以就不半夜码字了。大家也知道,平日里我一般是 四五点发布的。各位彦祖,各位亦菲抱歉,早点睡。明天中午再更新。】 第166章 逛南市 “咦?怀英,你怎么在这?” “呃,刚好路过。” “这样啊。”宋真笑了笑,将狄仁杰带进来。 狄仁杰表情不自然的说道:“守正,最近有件案子,我想,我需要你的协助。” “嗯?” “我,我知道你刚从长安回来,一定是很累的,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只是这一次,我没有你不行。”狄仁杰见状,赶紧出口解释。 宋真缓了缓,随后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怀英,咱俩不需要这么见外,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就是永州有一件离奇的案子” 宋真听闻阐述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只有一个刺史在前往就任的时候死于非命,那还说得过去。 然而,却连续暴毙了三个? 那就说不过去了啊,你说不是人为,都很难让人相信。 可是,到底为何会选择杀害新上任的刺史呢? 是不是新来的官,会触碰到当地的某些人的利益?所以选择了铤而走险? “怀英,我建议你先去吏部,调查一下永州之前的刺史,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换下来的。” “好。” 宋真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他发现一个问题,似乎家里冷清了些。 偌大的一间800多亩的小别墅,居然里面只住着三个人? 他和崔梦竹,还有一个五十岁的阿婆管家。 管家平时没啥事,因为饭菜都是宋真做的,所以她每天也就接待一下客人,顺便打扫一下公共区域的卫生。 连侍女都没有一个,真是麻了。 好歹我现在也是日赚三百贯的大佬,怎么过得比杜甫还要清贫? “不行,明天一定要去市里买几个佣人回来。” 宋真将这件事情告诉崔梦竹。 她其实不太希望家里有太多人,她觉得现在这点人数挺好的。 宋真只好劝道:“好歹咱们也是有钱人了,买点佣人不是很正常吗?” “也行,但是你记住,千万别买昆仑奴,我看见那啥就恶心。” “行行行,昆仑奴我也不放心。” 第二天,宋真独自一人来到洛阳最大的交易市场,南市。 就在他居住的地方不远处,过了天津桥便到了。 其实,平康坊和会春坊并不像在长安一样,拥有独立的坊。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店名罢了。 原本,这里名叫聚和坊的,后来李治亲自赐名,封为乐和坊。 宋真与狄仁杰,便居住在乐和坊之中。 乐和坊再往下点,便到了南市。 走进南市,迎面扑来的便是一声声吆喝。 “快来看啊,新鲜的南橘咯。” “这位小郎君,这是官家酒坊酿的黄酒,可香咧。” 宋真走过去,意味深长的问道:“不是说,官家禁酒吗?你怎么可以拿出来卖?” 店家嘿嘿一笑:“咱跟别家不一样,整个洛阳,只有我这一家可以光明正大的卖酒。” “哦?还有此事?” 店家见宋真穿着华贵,才会主动攀附两句,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宋真竟然直接拒绝了。 “不要,我不喝酒。” 不是不喝,主要是难喝。 酒这种东西,在唐朝立国前期,是禁止酿造的。 因为酿酒必定需要粮食,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还有余粮用来酿酒呢? 唐高祖武德二年颁布指令:“以谷贵,禁关内屠配。” 到了高宗时期,人民的生活逐渐富足起来,所以酒禁放松了一下。 当然,明面上还是会有酒禁的。 这个时期的酒禁,不是说禁止官署酿酒,而是禁止民间酿酒,还有,不能聚众畅饮。 别看前文说的,宋真与众人在会春坊饮酒什么的。 实际上,每人最多只给一碗酒,多了没有。 不过,皇帝高兴的时候,会经常赐酣,也就是官府赏赐百姓酒和肉类,普天同庆。 宋真猜测,这家店,应该背后是有人的,没人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售酒。 想了想,他还是买了两十斤,也就是五斗。 虽然不喝,拿回家做药酒也好啊。 他在仕途中,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线,不轻易招惹别人。 哦,五姓七望除外。 反正,买点酒,对于他来说只是小钱罢了。 那一斗酒到底多少钱呢? 王维诗中写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李白诗中写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白居易诗中写道:“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 崔国辅诗中写道:“与沽一斗酒,恰用十千钱。” 这四个不同时代的诗人,在他们的诗里都明确写出,一斗酒十千(文),也就是十贯。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酒这种官方控制的物品,价格是不变的。 但即便如此,一斤酒也相当要花五六百块钱。 妈的,酿酒真的赚钱啊! 可惜,大唐虽然不禁民间酿酒,但是你只能自己喝,拿出去卖的话,超过一定数额,可是要被判处绞刑的。 《唐律疏议》规定:“凡官民饮酒、卖酒者皆纳钱三十贯;私酿者不加罪;私贩者以五十贯为限……凡犯之者绞。” 宋真让店家将酒运去府内,他继续在南市中闲逛。 他来到南市里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 “快来看看啊,新鲜的昆仑奴,能吃苦耐劳,仅售15贯。” 15贯?不贵,一斗酒都10贯了。 在这里,昆仑奴的铺子聚集了很多人。 在大唐,昆仑奴算是稀有货色,不管有钱没钱,反正铺子里聚满了群众。 宋真直接路过贩卖昆仑奴的铺子,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他今日的目标便是女仆人,男仆人放在家里,他不放心。 突然,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吆喝。 “面容姣好的菩萨蛮啊,有没有人再出价?” “我出20贯!” “我出30贯!这个美人我拿定了!” 宋真定睛一看,不得不说,台中间的女子,确实长得楚楚动人。 但是,他想道,我是要过来买佣人的,我买个不能干活的菩萨蛮做什么? 于是,他直接选择路过。 “我看谁还敢跟我抢?不给我清河崔氏面子?” 这时,宋真顿住了脚步,他微微眯眼,回头望了下那个年轻人。 他认出来了,对方确实是清河崔氏的子弟。 因为当天在崔府,确实见过对方在围观,甚至,还跟着族老崔玉,对他出言不逊。 属于是那种忠诚犬。 宋真走过去,淡淡道:“五十贯很有钱吗?我出一百贯!” 第167章 菩萨蛮 “?” 宋真的这一声抬价,虽然音量不大,可是直接震住了众人。 我焯,你什么情况?有钱多得没处花是吗? 拿一百贯去买个菩萨蛮,是不是疯了? 一百贯,都能买十个普通的菩萨蛮了。 宋真无所谓的笑笑,一百贯很多吗?对不起,我半天不够就赚到了。 我就是钱多得没处花,我就是想恶心一下你们五姓七望。 他面露鄙夷,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怎么?尊贵的五姓七望,不会连一百贯都拿不出来?” “你!”崔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很烦,本来逼已经装好了,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你以为宋真只是为了针对清河崔氏? 不不不,我是针对所有五姓七望的子弟。 “没钱就别来南市了行吗?真的,我建议你们这群高贵血统的人,统统在家关门,读你们的圣贤书。” 这时,李和站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反驳道:“怎么?你很有钱吗?” “很有钱不至于,反正比你们这群不能自食其力,只会在家啃老的小年轻有钱。” 宋真笑吟吟的打开纸扇,扇面写着三个大字。 “穷醋大!” 他故意将有字的一面,展现给他们看。 崔杰这才想起来,原来眼前之人,正是上次过来崔府闹事的人。 “原来你就是宋真啊?” “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宋真,字守正。” 果然是他! 崔杰随行的一群五姓七望年轻人咬牙切齿的望着宋真。 妈的,就是这货,做出那个什么《梁祝》,败坏大士族的名声! 此仇!不共戴天! 虽然他们不得不承认,《梁祝》这部戏,确实很好看。 但好看归好看,凡是影响到切身利益的东西,一律要被贬低! 《梁祝》的大火,最直接影响到的便是清河崔氏。 其次是博陵崔氏、陇西李氏等士族。 如今的天下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以五姓七望为信仰对象了。 反而是,避之而不及,生怕与他们扯上关系。 上次那群为他们闹事的读书人,一辈子全都毁了。 而且,五姓七望袖手旁观,哪怕读书人怎么求情都好,他们就是不出手。 问题来了,他们怎么出手? 根本没办法出手啊。 一夜之间,五姓七望声名狼藉,这群啃老的年轻人,出门在外的时候,再也享受不到众人的拥护。 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辱骂! 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被人吐口水,被人丢鸡子,甚至在偏僻角落,还有人动手将他们痛扁了一顿。 搞得那段时间,崔杰等人连府门都不敢出。 怕了。 更绝的是,河东裴氏的裴耀君是河南道商会会长,他和公孙氏联合,出了一条禁令。 “拒绝接待五姓七望!” 如今就是,除了小商小贩,还有部分个体户敢让五姓七望的族人进门,其他的,例如平康坊、会春坊等超级会所,只要看到来着身上挂着五姓七望的腰牌。 对不起,五姓七望与狗不得进入。 我们不想赚你们的钱,也不缺你们那点钱。 出门买不了东西,进不去豪华酒楼,那出去玩还有什么意思? 这不仅仅是天下读书人排斥五姓七望,关中贵族集团带头抵制。 河东裴氏不傻,他们就是想利用舆论,将五姓七望打下神坛。 好让他们的关中贵族,例如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以及河东柳氏,能够崛起。 事实证明,这场风波,并没有如同崔玉等人想象中那样,轻易平复。 甚至,在他们的不作为之下,愈演愈烈。 各大家族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据不完全统计,博陵崔氏就有半数以上的族人,建议族老与清河崔氏断交。 祸端,是他们惹出来的。 虽然同样是姓崔,但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宋真的笑,在崔杰他们眼里是多么刺眼。 李和建议:“要不,咱们各家凑点钱,绝对不能在此子面前落下风!” “没错!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对!凑点钱,把价格压下去!” 于是,他们纷纷望向身后的家奴,询问还有多少私房钱。 宋真不急,无论你们出多少钱,我都可以接得住。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真正的家财万贯。 前些日子刚好达到的。 会春坊为自己盈利了3000贯,平康坊则是7000贯。 还有各个娱乐场所,付给自己的专利费还没有收取呢,这笔钱都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出一百零一贯!” 宋真愣住,他冷笑的说:“你们就这点钱吗?居然一贯一贯的往上加,恶心谁呢?” 围观的群众也觉得,崔杰他们这样子纯属捣乱。 宋真举起三根手指,淡淡道:“我出三百贯。来,你们继续加一贯。敢不敢?” 众人哗然!我焯!这是真正的大土豪啊。 “三百零一贯!”崔杰等人咬咬牙,还真的跟了。 “五百贯,来,继续。让我看看你们五姓七望,到底有多少斤两。” 崔杰等人犹豫了,四百贯,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如果再往上加钱的话,那待会掏不出那么多金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可是,如果不跟,是会被人笑话的。 他们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理智消费。 宋真呵呵一笑:“五姓七望,原来就这点实力啊?” 崔杰满脸不服气的吼道:“怎么?你拿得出这么多钱吗?” “你是不是傻子?谁特么随身带几百两金子?” “”说得也是。 宋真回头对东家说:“把这个菩萨蛮,还有她的家人,一起打包到乐和坊宋府。钱,你拿着这个凭证去平康坊兑换。谢谢。” 什么?大土豪居然还跟我说谢谢? 如此彬彬有礼,又有钱的小郎君,哪里找啊? 顿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年轻女子纷纷朝宋真抛去媚眼,希望对方能看看她们。 只要你一声令下,让我做什么都好,把我不当人都行。 宋真无视了那群人的目光,他继续往前走着,他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 “哦?这群小屁孩,还不服气是?” 那我不坑你们一把,都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转头回到了贩卖昆仑奴的铺子,大喝一声。 “把这两个昆仑奴都包起来,我一百贯买了!” “???” 第168章 居然多了几个? 哪来的人傻钱多?明明一个昆仑奴只要十五贯,你居然花五十贯去买? 宋真的余光瞥向旁边,果然。 崔杰那群年轻人,正在蠢蠢欲动。 “我出一百零一贯!” 众人大惊,不是,刚才那个郎君出一百贯买两个昆仑奴都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还有傻大富跟上啊? 宋真伸出两根手指:“两百贯。” “两百零一贯。” “两百五十贯。” “两百五十一贯。” 围观群众人都麻了,听着他们在一点点往上加价,看来是杠上了。 宋真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后喊道:“四百贯。” 崔杰回头望望身边的狐朋狗友,得到对方的眼神鼓励后,咬咬牙喊道。 “我出四百零一贯。” 宋真转过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给你们好了。” “?” 崔杰一行人,整个呆滞在原地,他们没想到,宋真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你!你不要脸!” 宋真无所谓的摊摊手:“买卖属于是你情我愿,我不想买了,怎么会是不要脸了呢?” “你!”崔杰心头郁闷,差点呼吸不上来。 “那,那我不买了。” 昆仑奴铺子东家急忙追了出来:“不行啊,这位小郎君,你们既然已经喊出价格了,就应该花钱买下来,哪有悔货之意?” “我们跟他一样,不想买了啊,怎么?有错吗?” “有错。因为你是最高价,而那位郎君没有往上顶价。”东家沉下脸,“如果你们不付钱的话,那我只好报官了。” 崔杰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 “怎么?你谁啊?还敢威胁我?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崔杰还算有点脑子,没有一个人扛下来,而是将身后的狐朋狗友也带上。 “我不管你们是谁,买卖一锤定音,你喊了最高价,无人顶价,成功拍下,就应该付钱!”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可是五姓七望。” 五姓七望?原来是这群小子啊,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倒也正常。 如今他们的名声,跟路边的野狗没差多少。 崔杰当然知道,他们这么做的话,会给家族蒙羞。 可是,在家族名誉和个人钱财两边选择的话,自然是选择自己的私房钱啦。 家族名誉?后续自然会有人修补,反正绝对不能让我花这个冤枉钱。 宋真摇摇头,笑着离开了南市。 他之所以花大价钱用激将法引诱崔杰众人入坑,是为了让五姓七望的名声更臭一些。 之前关中贵族集团已经封杀了他们,而这一次,崔杰如此作为,让其他小商小贩如何看待五姓七望? 南市,可是洛阳最大的交易市场,一传十,十传百。 众商贩会不会认为,你们这群人都是一群死皮赖脸不认账的混蛋? 今日我等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虽然不能让所有商贩都团结起来,但是,只要有一部分拒绝与五姓七望做交易。 便是成功。 他吩咐跟来的王五警卫员,让对方去平康坊说一声,就说花了五百贯。 等他回到家,发现家中院子,已经站着十个女仆人。 他数了数,感觉数量不对啊,他明明只买了5个,那除了五百贯买的菩萨蛮之外,多出来的四个人又是谁? “郎君,东家让我们也过来了,说是赠送的。” 原来如此,那个东家良心发现,觉得收了那么多钱不好意思,于是打包多了几个菩萨蛮过来。 不对,除了三个菩萨蛮,还有两个新罗婢。 而且姿色都算是上乘。 宋真无奈,他不好指责东家的行为,毕竟是一片好心。 如果自己不想要了,东家说,可以退货的。 他想着,五百贯买五个奴婢,似乎还能接受。 反正自己家里有的是钱,养多几个仆人,问题不大。 “公孙婆,你带她们去找房子住下。” 管家公孙婆是公孙氏的族人,相当于公孙氏送给他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为人勤恳,有礼貌,做事十分有条有理,于是宋真接受了。 公孙婆犹豫道:“可是阿郎,我们府里,没有那么多柴房啊。” 一般来说,奴仆只能住在柴房的,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规矩。 宋真摆摆手:“算了,不要她们住什么柴房了,赶紧带去找房间。” 他对着面前的十个女仆人吩咐道:“在我家里,没有那么多死规矩,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知道,那就是尊卑有序。” “阿郎,我们清楚的。” “这个家,只有两个主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妻子。你们见到了我们,一定要问好。” 懂礼貌,是必须要遵守的行为准则。 “阿奴清楚。” “还有,你们平时打扫卫生,不要去那间房子,知道吗?” 宋真指了指某个方向,那是他和崔梦竹睡觉的地方。 “行了,还有什么,等我后面想起来再说。散去。” “谢谢阿郎。” 宋真再次望了眼十个女仆人,不得不说,有几个长得还是挺标志的,完全不输后世的明星。 胜在纯天然,没有四大邪术。 “还行,就当是养眼了。”宋真没有别的想法。 他是秉承着买仆人的念头去购买的,而不是纳妾。 再说了,纳妾,我一个堂堂的正四品官员,怎么可能会去南市随便买个仆人?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过了几天,狄仁杰和宋真出发永州。 走之前,宋真跟李治提了这事。 李治当时还愣了下,他不明白,你去永州作甚? 朕还想着,看你让平康坊宣传的新戏剧呢。 你倒好,直接溜溜球跑到永州去了。 李治突然想起,坏了,好像之前有一个任职,宋真确实是大理寺的人。 而且还是检校大理寺丞。 李治摸摸山羊须,他在想着,要不把这个职务给去了? 省得这货到处乱跑,没个当教坊使的模样。 永州,距离洛阳的路程,在后世,足足有1200多公里。 那放在大唐,只多不少。 路途实在太遥远了,宋真和狄仁杰赶路赶了差不多一周才接近边界,还是快马加鞭的赶路,没有坐马车。 “前方,便是永州了。”狄仁杰眺望着不远处的大山。 “要不咱们坐马车?这些天一直骑马,我腿都麻了。”宋真瘪瘪嘴,早知道就不过来活受罪了。 狄仁杰笑了笑:“行。” 于是,两人在驿站,换了两匹马,再绑上马车轿厢,徐徐前进。 大唐时期,永州的官道并不发达,也许跟地域有关系。 永州位于湖南南部,境内地貌复杂多样,河川溪涧纵横交错,山岗盆地相间分布。 在大唐时期,永州开发程度较低,属于是蛮荒之地,一般是被贬官之人下放的区域。 后来的柳宗元,便是来到了永州。 并且写下了传世之作《永州八记》。 马车正常在官道上行驶着,宋真正准备眯眼睡觉。 突然有一个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轿厢顶上,他吓了一大跳。 【抱歉,今日看书准备面试,看得入神了。更新晚了。呜呜呜。】 【题外话,关于163章:两个不同时空的宋真,有读者反馈剧情太过玄幻,我修改了,增加了佛门八识的阿赖耶识,顺便将玄奘法师高僧形象刻画得更符合现实,大家可以返回去看看。】 第169章 有人丢蛇? “什么东西?”狄仁杰也吓了一跳。 宋真起身,摸了摸轿厢顶,发现没有什么裂缝,他略微放心。 “可能是野果掉落?” 两人重新眯上了眼睛,赶路这么长时间,他们都累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宋真突然感觉自己脚部有点冰冰凉凉。 他茫然的睁开双眼,只见一条身体黑白相间,背上有脊的银环蛇正缠绕在他的脚下。 我尼玛! 宋真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 银环蛇可是毒蛇啊,属于眼镜蛇科。 古代没有数据,宋真不知道,反正在后世,是国内毒性最强的蛇类,致死率非常高!是致人死亡数量最多的毒蛇。 妈的,这种大宝贝怎么会出现在马车轿厢里? 我真是草了! 宋真稳住呼吸,尽量保持不动如山的状态。 一般来说,毒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有你踩到它或者接触到它的躯体,才会防御性进攻。 也就是说,只要宋真不动弹,让银环蛇慢慢爬走,离开他的身体,大概就不会有事。 可能是心有灵犀,狄仁杰这时也醒了过来。 他震惊的望着宋真的脚下那条银环蛇,因为,这个大宝贝正逐渐离开宋真,往自己脚下攀爬着。 宋真轻声唤道:“你不要动。” “哦,好。”狄仁杰僵硬着身子,不知所措。 半刻钟后,终于,银环蛇爬离了宋真的脚,他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抽出腰间的鄣刀。 宋真觉得不放心,右手又拿着竹笛。 他缓缓地接近银环蛇,正准备一击必杀的时候。 马车发生了异动,突然震了一下,应该是轮子压到大石头了。 银环蛇感觉到异状,它抬起头,吐了吐红信子。 然后 宋真眼疾手快的抓住银环蛇的尾巴,将其重重的砸到木板上。 银环蛇感觉被砸晕了,它在轿厢木板晃了晃脑袋,望向宋真,准备发动攻势! 宋真一刀砍到了它的七寸,随后用竹笛打扁了它的蛇头。 血液溅了一地。 “曹尼玛!给爷死!” 宋真不断的拿竹笛敲打着银环蛇,打了很久,终于是消停了。 两人瘫软在轿厢中,长舒一口气。 宋真抬起狄仁杰的脚,将乌皮六合靴脱下,确认没有伤口后,这才放心的喘着粗气。 “妈的,好险!” 狄仁杰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顿时皱眉:“难道说?之前的三任刺史,都是这么暴毙的?被毒蛇咬死?” 他基本可以确定,刚才从天而降的东西,就是这条银环蛇。 “永州绿树成荫,原始生态好,出现毒蛇并不稀奇。” 宋真却否定了他的看法:“不是这样的,银环蛇一般习惯在水边捕捉食物,它们喜欢栖息于平原、丘陵或山麓近水处。” “简而言之,它们一般是在地表活动,很少会主动爬树。” “哪怕是从高处的山麓上掉下来,也不至于掉到我们正常行走在官道中央的马车上?” 狄仁杰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蛇丢到我们马车上?”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我倒是希望,只是一次凑巧。” 如果敌人是个丢蛇狂魔的话,那真的是一件麻烦事啊。 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刷阴招,简直防不胜防。 “对了怀英,永州前任刺史,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换下来的?” 狄仁杰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瞧了瞧上面的文字说道:“上任刺史姓路,名叫奇正。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奇人。” 宋真好奇问道:“怎么奇法?” “路奇正这人啊,喜欢让别人为他建生祠。” 生祠,不同于常见的祠纪念逝者,而是用来纪念活人的。 通常情况下,如果你做官做得好,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他们就会主动为你建立生祠,或者立碑。 例如历史上的狄仁杰在魏州,老百姓便为他立了生祠。 宋真听了后,他表情怪异。 从狄仁杰的口中可以得知,路奇正这人啊,是强迫永州的百姓帮他立生祠的,说明这货做人做事做官,实在不怎么样。 如果真的做到体恤爱民,不用你说,质朴的老百姓自然会做。 可是,自愿和强迫,两者的意义就不同了。 这里有个疑问,路奇正这么做,必定会引起民愤,为何一年了都没有被揭发呢? 狄仁杰冷笑:“路奇正不仅没有被降职,还升迁了。” “什么?”宋真愣住,这么黑暗的吗? “我记得,《唐律疏议》不是有规定吗?规定做官的不能随便立碑建祠。” 狄仁杰点点头:“没错,《唐律疏议》第一百三十四条确实有说:诸在官长吏,实无政迹,辄立碑者,徒一年。” 简而言之,不允许做面子工程,不允许官员吹嘘功绩。 在大唐,立碑建祠可都是需要申报的,不是说你随便刻个石头摆在那里就行。 路奇正就属于其中一种,“若遣人妄称己善,申请于上者,杖一百。” 按道理说,他的行为已经足够吃板子了,那为何不受惩罚,反而会升职加薪呢? “这些事迹,我多方查询资料才知道的,吏部书库中并无记录。” 宋真懂了,看来这个路奇正,跟吏部有关系。 “如今的吏部尚书是谁?” “来济,拜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 原来是这个人啊。来济是谁?大唐第一奸臣! 那大唐第二奸臣是谁?自然是李义府。 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许敬宗是大唐第一奸臣。 三大奸臣都出现在唐高宗时期,奇怪的是,大唐国力依旧鼎盛,并且国土面积达到巅峰时期。 你能说李治没有治国能力吗?要是换作别的皇帝,早特么亡国了。 咳咳,如果你要说,武则天登基改国号为周,大唐属于是三代而亡,那也没办法。 来济包庇路奇正,能做出这种事情,不奇怪。 狄仁杰继续说道:“然后,路奇正这人找来风水师,看中了零陵县白竹村后山的一片白竹林,将一大片白竹砍了,准备在此地建立生祠。引起众怒。” “路奇正发现局势控制不了,选择逃离永州。如今已到岐州,升至上州刺史。” 他走了便是走了,却留下一个烂摊子。 宋真绝对不会相信,路奇正仅仅是强迫百姓为他建生祠那么简单。 第170章 他们去踏青了 永州在大唐时期,面积不小,但只有四县。 由于在贞观十七年,唐太宗撤隔壁道州并入永州。 如此一来,永州便拥有了六个县。 通常来说,县越多,人口便越多。 而大唐对每个州等级的划分,是按照户数来制定的。 比如说洛州,足足有二十个县,当之无愧的上州。 而汴州,虽然也有六个县,但是由于面积一般,虽然在大运河附近,可生活人口不多,所以只能划分为下州。 永州县数不多,但是胜在面积十分宽广,所以在高宗时期,刚好达到中州的门槛。 当然,到了上元二年,将道州复置,从永州管辖区域内划分出去。 很遗憾,又变成了四县下州。 路奇正从中州刺史的正四品官职,不干人事,直接晋升为从三品上州刺史,可想而知,他与如今的中书令来济,关系匪浅。 不过,根据历史书记载,来济没几天蹦跶了。 显庆二年(657年),也就是今年,他将被许敬宗、李义府诬告,与韩瑗、褚遂良结党,意图谋反,累贬庭州刺史,终身不得回京。 即使没有被诬告谋反,来济也不会有几天好日子过,因为他反对立武。 有一说一,谋反这个罪名,还真的好用啊。 幸好宋真提前准备了雄黄,他就知道,永州必定有蛇,说不定在荒山野岭还挺多的。 柳宗元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名叫《捕蛇者说》。 当然,文中提到的蛇,不仅仅是指毒蛇,还指代严苛的吏治。 宋真将包裹里,已经捣碎的雄黄洒在马车轿厢中,围了一圈。 至于为何不提前撒雄黄? 只能说,宋真不知道永州有没有雄黄,这玩意用一点少一点。 蛇出现得太早了,不得不防备。 雄黄是一种矿石,又称石黄、黄金石、鸡冠石,是四硫化四砷的俗称。 可以药用,但是谨慎服用,并且要放在阴凉处。 因为雄黄遇热到一定温度后,会在空气中氧化成剧毒成分,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 宋真还在官道两边,找到了一种黄色的小花。 这种草本植物,名叫“蛇灭门”,也有一个十分好听的雅称,“望江南”。 顾名思义,就是拥有驱赶蛇类的作用。 宋真和狄仁杰折腾了一番后,两个人都累了,面对面坐下,闭上了眼睛。 马车行驶了两天半,直到午时,才抵达永州治县零陵县。 “五郎,宋郎,到了。”光叔轻轻的瞧了瞧马车轿厢。 宋真迷茫的睁开眼,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因为雄黄的气味实在是有点刺鼻,呃,有一点点臭。 两人下了马车,只见永州府衙门前,空无一人,连个侍卫都没有? 像话吗? “走,咱们直接进去。” 宋真身着四品官才有资格穿的绯色官服,狄仁杰则是穿着深绿色。 “有人吗?” 狄仁杰尝试性的唤了一声。 走了一圈后,才有人出来,对方见宋真的官服颜色,为之一振。 “二位郎官,府衙的人,已经出去踏青了。” “踏青?”宋真皱眉,如今五月底,又不是寒食节,你们踏什么青啊? 那位胥吏尴尬的笑了笑,不做解释。 “他们人呢?如今在哪里?” 胥吏急忙将两人邀请进府衙,拉了两张椅子,表现得十分殷勤。 “二位郎官,请稍等,我这就通知他们回来。” 狄仁杰站起来阻止了对方的行为,淡淡道:“不用了,吾等自行查看。” 宋真呵呵笑道:“也是,如果有何好玩的活动,我也可以参与参与嘛。” 胥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怎么可能让你们去见到? 于是,他急中生智。 “二位郎官,府衙的人,如今正在西南方的妙龙村里踏青呢。” “真的吗?” 胥吏眼神躲闪,拜道:“下官不敢欺瞒。” “那行,怀英,我们走。” 走出门口后,宋真将狄仁杰拉到一旁角落。 “怀英,我怀疑他在说谎。” “我也看出来了。” “所以,我们在此处等待,他们必定会派人通风报信的。”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刚才说话的那个胥吏,鬼鬼祟祟的探出头东张西望。 五分钟后,他再度出来观察。 十分钟后,另一位胥吏跑了出来,他跨上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走。”宋真和狄仁杰也骑上马跟在后面。 一路上,胥吏经过村庄,居然都没有减速行驶。 由于他的蛮撞,有百姓被马匹撞倒受伤了。 “怀英,要不你留下来,我去追赶。” 狄仁杰想了想,点头答应,毕竟自己的官职没有宋真显赫,而且,身手也不及他。 自己盲目跟过去,很有可能会成为守正的累赘。 “好,那我留下来照顾伤者,你自己小心点。” 宋真拍拍胸口笑道:“放心,我的功夫你还不清楚吗?就连千牛卫小俊俊都打不过我。” “就知道吹牛皮。” 宋真拿鞭子抽打了一下马屁股,绝尘而去。 留下来的狄仁杰,将倒在地上的五十岁农汉扶起,关切的问:“阿伯,你没事?” “多谢郎官。”农汉感激涕零。 他的双眸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狄仁杰,居然是个郎官? 天底下,还会有主动伸出援手的郎官吗?确定不是只会伸手要钱? 老汉顿时缩了缩身子,警惕性的望着对方。 狄仁杰觉察到老汉的情绪变化,他表情一滞,看来,本地府衙给民众们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 这都差不多形成了条件反射,可想而知,永州百姓之前的日子,是何等的水深火热? “阿伯,来,我陪你去医馆。” 老汉害怕了,他颤巍巍的说:“郎官,我,我身上没钱。” 狄仁杰听笑了,他拍拍自己腰间,里面裹着十几锭金子呢。 “别怕,我有钱,不需要你出钱。” 老汉内心鄙夷的想着,钱?你的钱不都是搜刮民脂来的吗? 一时之间,很难让他转变思想。 狄仁杰将老汉带去一家落败的医馆,经过一番诊断后,确定只是皮外伤。 “郎官,我们可不敢要你的钱啊。” 狄仁杰愣在原地,他茫然的问道:“治病给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没想到下一刻,医者直接跪在原地磕头,老汉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郎官,我们家真的没有花花草草了。放过我们。” 第171章 什么是踏青? 宋真逐渐追上了那位胥吏,他担心会被认出来,就把马匹绑在路边的树木上,随后跑路跟上。 不用担心马匹会被偷,因为马在大唐可是稀罕物,大概值绢帛35匹左右,也就是25贯。 比昆仑奴还要贵上几乎一倍的价钱。 毕竟大唐在中原地区,不是游牧民族,马匹基本上等于纯进口。 而且,宋真这匹马可是身上烙印了官府的印章。 谁敢偷?你偷了,敢骑出去吗?只有杀了。 然而,《唐律疏议》第279条规定:“诸盗官私马牛而杀者,徒二年半。” 宋真悄悄地摸索着跟在后面,跟了有五里路后,终于见到了人烟。 “快点!” “郎官,我们家里真的没有草了。” “没草,拿花来抵债也是可以的。” 抵债?宋真躲在一旁,他听闻不远处的动静,暗自皱了皱眉。 平民老百姓,哪来的债务? 这个债,怕不是被官府强加在头上的? 宋真没有动作,继续在一旁偷听。 一名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紧紧抓住胥吏的大腿哭诉道:“郎官,放过我们,家里一根茅草都没有,一朵野花也不剩了。” 有一名年轻女孩呵斥道:“就你们府衙三天来踏青一次,哪户人家扛得住这么折腾?” 另一名胥吏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你个小娘们不懂事啊,看来我得好好的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如何做人。” 说着,他的双手便开始不老实的游走在女孩身上。 宋真正准备冲出去阻止,下一幕让他愣在原地。 只见年轻女孩一个擒拿爪将胥吏的手扭住,然后肩膀用力一顶,右腿往下盘扫去 砰—— 胥吏表情痛苦狰狞的摔倒在地上,而他的双手被年轻女孩死死钳住。 “大胆!放开他!”其他胥吏听闻响动,纷纷拔刀警告。 中年男人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敢动手? 我们教你功夫,不是让你这么耍的啊。 完了完了,这次惹大祸了。 “阿爹,你还想再继续隐忍吗?” “遥想当年,舜帝南巡,路经永州,为百姓向天神求雨。鄢氏三王焚身示雨,才换得永州百姓安居乐业。” “而如今,酷吏与外来豪绅当道,民不聊生,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连续三年大旱。” “你到底是选择跪着死,还是站着亡?” 年轻女孩一语惊醒梦中人,男人双目失神的呆滞在原地。 可惜,站在一旁的胥吏,可不会等你觉醒完成,他们一脚踹向男人。 没想到,男人却巍然不动,他低着头,双拳紧攥。 “哟,还挺硬气的。”有一名胥吏从旁边抄来竹杠,一棍子敲响男人的后背。 竹杠断成两半,男人依旧不动如山。 十几个胥吏冲了进来拳打脚踢,男人紧紧的将妻子和两个女儿护在怀里。 他把后背留给他们,任凭对方怎么殴打。 宋真看不下去了,他走出来大喝一声:“喂,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老百姓,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你又是谁?” “我是谁?”宋真不急不缓的将腰间的鱼袋摘下,从里面掏出一个金质鱼符。 “要不?你们好好看看,我是谁?” 胥吏们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这里穷乡僻壤的,居然还会有正四品大臣天神下凡? 为何没人通知? 从永州府衙跑出来的胥吏委屈道:“我说了来大官呀,你们不信。” “见到本官,还不快快行礼?” “拜见宋侍郎。” 宋真冷笑一声,他一脚踹倒一个胥吏,嘴里骂骂咧咧的。 “很神气啊,该殴打平民百姓?” “谁给你们的权力?” “是不是没被人打过?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宋真毫不客气的将十几名胥吏撂倒在地上,每人给上一脚。 他们只能咬牙切齿的承受着,大气都不敢出,丝毫没有刚才的嚣张样。 “还不快滚?” “是。”胥吏们慌忙逃窜。 一家人目光呆滞的望着这一幕,他们不知作何言语。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宋真将中年男人扶起,帮他拍拍身上的粉尘,关切问道:“你没事?” “郎官,我”男人想说谢谢的,可是面对着这一身大唐官服,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便,宋真与其他官,看起来并不一样。 宋真也看出来了,永州的百姓,似乎对官差十分抵触。 “你叫什么名字?” “郎官,我叫唐高义。” “你好,我叫宋真。”他微笑着伸出手,唐高义迷茫了一下,小小的握了握。 “宋侍郎,你是朝廷安排到永州的刺史吗?”年轻女孩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宋真笑了笑:“你都叫我侍郎了,怎么还可能是刺史呢?” “那你跟永州刺史,谁的官比较大啊?” “呃。”宋真眨眨眼,“如果按照官职来划分的话,我跟他一样大,不过,如果论身份地位,我是京官,他不及我。” “那太好啦!” 宋真摸了摸女孩的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侍郎,你叫我小荷就行。” “唐小荷?” 女孩摇摇头:“不是的,我爷爷是个读书人,他给我起了个唐荷华的名字,希望我能像池子里的荷花一样,清新自然。” “山有扶苏,隰(xi2)有荷华?” 小荷姑娘惊喜的抬起头叫着:“郎官,你也知道这句诗吗?” “自然,我跟你爷爷一样,都是读书人。” 大唐时期,永州百姓属于南方汉人。 而北方的“阿耶”此类称呼,多数出自北方区域。 永州还保留着汉人的传统叫法,并没有受外来人的影响。 再说了,这时候也没几个人会迁至永州生活。 截止显庆二年,有名有姓的,就一个莒国公唐俭的后裔。 永州是从宋室南渡后,才逐渐民族与文化融合,从此人才辈出。 “我有个问题哈,永州府衙说的踏青,是什么意思?” 唐高义解释道:“郎官,踏青便是采花摘草。” “花草又是什么?” “草,便是家里的粮草,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过来征粮一斗以上。如今天地干旱,咱们家现在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余粮交给他们啊?” “至于花,那便是碎钱了。如果粮草交不上去,他们便会抢夺家里值钱的物品变卖。更有甚者,听说会强抢民女。” 在县城的狄仁杰听闻老汉这番话之后,他的表情阴沉。 想不到,永州府衙竟然做得如此过分? 第172章 永州武术,果然不凡。 另一边,宋真略微思索了一下,打算活学活用,利用后世的公务员结构化面试套路,打开唐高义一家人的心防。 先表明身份,获取群众信任。 再阐述来意,汇报工作情况。 然后与群众打好关系,得到调查数据。 接着做出承诺,解决问题,采取补救措施,依法处理犯罪,实现群众愿望,保障群众生活。 最后总结反省,认清自我不足。 宋真微微一笑,首先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一下子掏出几个鱼符,把他们都看傻了。 “什么教坊使,刑部侍郎,只是我其中一个身份而已,我之所以会来到永州,主要是因为,我是检校大理寺丞。” “?”好,好厉害,一个人身兼数职。 唐高义瞠目结舌,看起来宋真的年龄并不算大,只是刚刚及冠而已,没想到居然能力如此出众? 小小年纪便做上了正四品的官员,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宋侍郎” 宋真伸手打断了小荷姑娘的话:“哎,请叫我宋寺丞。” “哦,宋寺丞。你过来永州,是调查什么案子啊?” “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小荷姑娘眨眨眼睛,不解道。 宋真噎住,好像也是,通常来说,平民老百姓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的,他们花了全身的力气去生存,只为了平日里能吃饱饭,不至于风餐露宿。 宋真想了想,最后决定,没有将案子说出来,毕竟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对他们越不好。 “对了,刚才我看到小荷姑娘的身手似乎不错嘛,跟谁学的?” “跟我阿爹学的。” “哦?”宋真望向唐高义。 唐高义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咱们永州,崇德尚武,因为身处荒郊野岭,时不时要进山与野兽搏斗,所以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学了一些三脚猫功夫用来防身。” “唐叔,这可不是三脚猫功夫啊。” 要知道,小荷姑娘如今尚未及笄,十五岁都不到,居然能凭借着弱小的的身躯,与绵薄之力,将一名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撂倒。 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看来,永州的武术确实不凡。 宋真不免起了切磋的想法,以武会友。 唐高义愣住,他没想到,看起来一脸书生气的宋真,居然还略懂武艺? 略懂,是宋真自己说的。 他直接将绯色官服脱下,叠放在一旁,里面只穿着单薄的内衬。 可是如今,恰逢夏日,永州又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 这身装扮,如果是放在洛阳等偏北方的城市来穿,自然不成问题。 可这是在南方啊。 宋真想了想,还是将麻衣长袍褪下,露出了精壮的肌肉。 唐高义面露惊色!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四品郎官,居然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猛男? 这肌肉线条,谁见了不夹紧双腿啊? 宋真抱拳,随后招招手:“请。” “那,郎官,小民就多有得罪了。” 唐高义左脚迈出一步,率先一个勾拳挥了过去。 宋真用左手腕挡住,可是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唐高义化拳为爪牢牢锁住。 宋真微微一惊,他临危不惧,将左手往下压,带动着对方的身体下沉。 然后,他突然猛然一扯,把对方整个人拉了过来,右拳挥出,痛击唐高义的胸膛。 唐高义吃痛,被拳劲轰退了三步,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而,战场上,对手不可能会留给你发呆、变身、觉醒、讲屁话的时间。 宋真快步冲出,高高一跃,腾空飞踢,由于一切发生得太快,唐高义只能仓促抵挡,双手合叉挡在身前。 又被踹退了三步。 宋真继续强压,唐高义很快便调整好防御姿态,他的左腿往下划了一个半圆,右腿微微弯曲。 宋真一拳挥出,被对方用掌心拍去,卸走了大部分的力量。 随后,唐高义不急不缓的滑动双掌,用身体带动着宋真的右手,随后找准机会,一个猛烈的下勾拳击中了对方的胸膛。 一胜一负,两人平手。 宋真后撤了半步,他微微眯起眼睛,唐高义这个姿态,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太极拳? 不对,这不是太极拳,而是黑虎拳。 黑虎拳属于象形拳,以刚劲凶猛,拳脚生风着称。 虽然只有三十六式,却式式能攻能守,灵活自如。 唐高义攻了过来,他的拳头霸道生风,打得宋真节节败退。 宋真心想,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防守绝对会随着姿势变形而露出破绽。 必须寻找一个破解之道。 在后续的搏击中,防守方宋真仔细观察唐高义的动作姿态,他发现,对方的两个脚印一深一浅,左腿似乎略微轻浮。 于是,他选择俯身横扫,逼迫对方起跳。 唐高义果然上当了,宋真嘴角扬起。 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宋真整个人侧立,左手撑住地面,半身起跳,一个侧踢踹向唐高义的左腿膝盖处。 唐高义在空中无法躲闪,硬吃了这一招。 他整个人摔到了五米外,可见宋真这一脚,力道十分恐怖。 唐荷华赶紧跑过去,将阿爹扶起。 唐高义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手抱拳鞠躬。 “郎官武艺高强,这一次,是我输了。” 宋真收起拳脚,直立在原地,他同样抱拳微笑示意。 “承让。” “不过,有一说一,你是我斗过的对手中,唯二能伤到我的人。” “永州武术,果然不凡。” 唐高义表情凝固:“哦?那另一个是?” “洛阳金吾卫中郎将,尉迟宝琪。” 金吾卫中郎将?好家伙,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啊。 唐高义急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跟将军相比?” “能人,不问出身。”宋真满不在乎的说。 “好了,我该回去找我同伴了,你们在家,一定要小心为妙,我担心他们会回来对你们下毒手。” “谨记郎官叮嘱。” 宋真拿起衣服,正准备穿上的时候,唐荷华红着脸递过来一块布,小声说着:“你,用这布擦拭一下身子。” “谢谢。” 刚才活动了一番,确实出了一身汗。 “郎官,如果你觉得燥热的话,可以去我家后院的水池里冲洗一下。” “不用了,谢谢。”宋真婉言拒绝,他没那么娇贵。 而且,人家水池里的水,都是唐高义一担担从山下挑上来的,用来日常生活使用。 永州的地质,这个年代的人工具有限,挖井并不容易。 宋真走路回到刚才绑马的地方,没想到? 我那只可爱的小黑马居然不翼而飞了? 真是日了狗!谁那么大胆子呀,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偷我的马? 第173章 温虞两家 狄仁杰这边,从老汉和医者的口中,得到了不少讯息。 在永州,有两大豪绅,虞家和温家。 他们都是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从北边南渡过来的。 由于自带的家产十分丰厚,很快便在永州立足。 然而,他们见永州山高皇帝远,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他们兼并了不少土地,整个永州,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是他们两家的。 而且,兼并土地的时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几乎等于是不讲道理的强征。 以至于,每一块土地,都流淌着当地百姓的鲜血。 “温虞两家如此过分,难道永州府衙就没人出来管制吗?” 老汉苦笑道:“管?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管啊?” 狄仁杰神色一凛,他原本以为,汴州赵氏已经属于是猖狂至极,目中无法了。 万万没想到,在永州,居然还有两个士族,做得比他们还要过分? 看来,让天下人安居乐业,任重道远啊。 狄仁杰大概猜的出来,过来任职的三位刺史,应该就是温虞两家联手铲除的。 他们绝对不允许有外人进来分一杯羹,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分配。 本来,一份蛋糕两个人分赃,谁都不会有意见。 可是,突然加入一人,要分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一部分,你说他们愿意吗? 好不容易盼着路奇正跑路,这下真的走了。 他们自然不希望,永州再进入外人。 如今的永州府衙,大概率已经成为了温虞两家的傀儡之物。 但是狄仁杰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既然官府已经成为了摆设,为何还能将三位刺史阵亡的消息泄露出去呢? 温虞两家在永州的能量之大,想要让一个人消失,毁尸灭迹,欺上瞒下。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 “难道说,永州府衙内部,还是有无名英雄的存在?”狄仁杰微眯着眼。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无名英雄,将此事偷偷上传朝廷。 温虞两家没有办法,他们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那么,死了一个之后,再来一个,就继续杀了,打算隐瞒下去。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不知为何,风声还是走漏。 第二个,第三个,怎么瞒,也瞒不住的。 狄仁杰的想法是,如今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潜伏在永州府衙内部的无名英雄。 然后看看他的手里,有没有掌握温虞两家违法犯罪的证据。 例如? 谋害朝廷命官? 而且是连续谋害三名朝廷命官啊,目无法纪,主事者当斩,全家流放二千里,不过分? “守正怎么还没回来?”狄仁杰在客栈中,等了许久,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始终不见人影。 他的心,免不得提了起来。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当他开门冲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嘶——怀英,你毛毛躁躁干什么?” 狄仁杰神色尴尬的说:“啊?我,我只是见你久未归,放心不下,想去找你。” “不用找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呼——累死我了。” “你怎么回事?” “妈的,我的马,不知道被哪个叼毛给偷走了。我特么直接步行了三十里回来的。” “” 不得不说,是有点倒霉了。 不对,应该不是倒霉,是有人在背后刻意而为之。 到底会是谁呢?难道是温虞两家? 有可能,有很大的可能! 这是他们两家,给狄仁杰和宋真,下的一个下马威! 因为大理寺的调查,是随机行动的,他们在大理寺并没有人脉关系,所以事先并不知道两人的到来。 直到放风的人发现,官道上有马车在行径,而他们认不出马车里坐的到底是谁。 所以,只是紧急行动,安排人丢毒蛇。 也许,前面三任刺史,就是这样死于非命的。 或许,温虞两家也没想到,狄仁杰和宋真在银环蛇的包围之下,居然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那么,既然大理寺的人成功抵达永州。 好戏,就要开场了。 宋真将狄仁杰拉到偏房里,他谨慎的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说道。 “怀英,我在回来的路上,感觉有几个人在跟踪我。” “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还有落地点。” “此地不宜久留。” 宋真可不想落地成盒,他赶紧安排狄仁杰和光叔偷偷趁夜色逃离这个客栈。 他攀爬到屋顶出,偷偷掀开了房顶的瓦片,随后将粗绳绑在房梁上。 固定好绳索后,宋真仔细检查一番。 幸好狄仁杰订的房间是在三楼,也就是顶楼。 而且,房子不高,也就三米。 “上来!”宋真小声唤道,做了个手势。 在黑暗中,有三双明亮的眼睛在眨。 光叔先行爬上去,他是仆人,从小干粗活,有一定的身体素质。 这点高度对于他来说,不是问题。 而狄仁杰则不一样了,他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没吃过什么苦。 估计你让他去种田,他连拿锄头的手势都做不对,更别说刻意的去锻炼身体了。 年轻的他,就是一个标准的书生。 宋真和光叔两人坐在房梁上,使劲的将狄仁杰拉上来。 “我靠,怀英,你该减减肥了。” “?” 这时,门响了,有人在敲门。 “有人在吗?” “里面有人吗?” “你们订的烧鸡送过来了。” 狄仁杰和宋真在黑暗中交换一下眼神,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订过什么烧鸡。 看来,敌人是出手了。 只听闻砰的一声,有五六个人破门而入。 他们仔细翻找着房间,而狄仁杰、宋真和光叔,则是趴在房顶上,小心的掀开一点点瓦片缝隙,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人呢?” “不知道啊。” “难道说,我们的人跟踪错了?” “不可能!老四我信得过。” “那你如何解释?” “看来是提前逃跑了。” “哈哈哈,你在讲什么笑话?他们难不成还会占卜,提前得知我们要来?” 第174章 什么是完美犯罪? 狄仁杰在房顶处长舒一口气,幸好守正机智,得以逃过一劫。 刚才闯进来的那五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可见是凶徒。 他们是想来取三人性命的。 狄仁杰越想越气,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居然有士族敢明目张胆的谋害朝廷命官?谁给他们的胆量?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宋真拍拍狄仁杰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直到五人彻底离开了客栈,三人这才缓缓爬到屋脊处(屋顶上凸出的那道横梁。) “接下来该怎么办?”宋真望向狄仁杰。 狄仁杰略微思索一番:“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有些棘手了。”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只有三个人,光叔可以忽略,他除了一身蛮力之外,毫无武术根基。 哪怕是动手,他们也不占优势。 你怎么打一个府衙的几百号胥吏?拿头打啊?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 宋真眼神狠辣道:“杀人!” “什么?”狄仁杰吓了一跳,守正啊,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知法犯法呀。 “怀英,如今是非常时刻,如果我们不能用强硬的手段震慑对方,只能被他们一直拿捏。” “再说了,温虞两家人的手上,可是沾满了不少鲜血。” “你要换个角度想,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 狄仁杰坚决否定他的做法:“不行!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万一以后落人把柄了,怎么办?” “那你说,该怎么做?” “我”狄仁杰噎住。 似乎,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法了。 宋真满不在乎的说:“怀英,此事就由我来干,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完美犯罪。” “?” 所谓的完美犯罪,就是不为他人所察觉,或者无法掌握犯罪的证据。 能够制造出完美犯罪之人,通常拥有高智商,很有可能是熟悉查案流程之人。 他们知道,如何规避风险。 但是,令温虞两家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大理寺丞,居然会选择走犯罪这条道路? 宋真、狄仁杰和光叔,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一间民房。 此处似乎没有住人。 他们在民房中,临时休憩了一晚上。 当时没睡多久,他们被一声声吵闹惊醒。 “火烛了!快来人救火啊。” 狄仁杰掀开木窗,只见刚才他们居住的客栈,顿时火光冲天。 他的瞳孔一缩,想不到温虞两家居然如此残暴? 为了追杀他们二人,竟然一把火烧了整间客栈? 要知道,那间客栈好歹算是规格比较大的,能容纳下一百多号客人。 狄仁杰去订房的时候,被告知只剩下楼顶的最后一间客房。 由于永州三年大旱,天气酷暑炎热。 住在楼顶,无疑是等于躺在蒸笼里,一般的客人都不会选择楼顶的房间。 从侧面可以看出,这间客栈入住人数爆满。 而温虞两家,为了宁杀错,不放过,居然选择一把火烧掉了客栈! 那客栈里面住着的无辜百姓,他们该怎么办啊? 念及至此,狄仁杰紧紧的攥住双拳。 这一次的案子,与以往的案子大有不同。 不存在任何推理过程,一早便猜出,谁是凶手。 他们要做的,便是找出凶手犯罪的蛛丝马迹。 还有,时时刻刻提防着凶手的暗箭攻击。 宋真起身,他强壮的上半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亮。 没办法,实在是太热了。 狄仁杰回过头,望着宋真的身材,眼神离不开,满是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材啊?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一块腹肌,坐着的时候,甚至有一条勒痕。 狄仁杰无奈的拍了拍小肚子,露出一脸苦笑。 第二天,宋真穿上了麻衣,用泥土抹了抹脸,乔装成一个平民老百姓的模样。 他独自一人,在零陵县中,寻找着温虞两家的住址。 而狄仁杰则是回到了那间客栈。 客栈经过一晚上的焚烧,已经毁于一旦,只留下了满目疮痍。 “太惨了,听说,昨夜烧死了八十多个人呢。” “什么?八十多人?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谁知道呢?” 狄仁杰盖了盖帽子,他低下头,眼圈红了。 那八十多个无辜的百姓,正是因为自己的到来,遭受了无妄之灾。 “温氏!虞氏!” 很快,永州府衙对外通告,此次火灾,是由于客栈新请的“博士”操作不当,打翻了油灯,点燃明火导致。 【冷知识:博士,在唐宋期间指店里打砸的跑堂,明朝以后才叫店小二。】 至于死的那八十多个人,只能说,你们活该。 谁让你们半夜三更睡得那么死的?着火了都不知道跑路。 而狄仁杰却怀疑,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根本不能跑! 温虞两家既然选择放火烧屋,那便是判定狄仁杰和宋真两人就在客栈之中。 他们懒得一间间房再寻找,干脆一把火烧了得了。 至于里面住着的百姓?呵,他们死了,关我屁事。 好无情,好冷漠。 这已经不是胆大妄为了,而是成为了永州的土皇帝,一手遮天! 就连永州府衙都是他们的人,受他们控制。 那还有什么,是温虞两家干不出来的? 狄仁杰一直坚持的内心原则,逐渐动摇了,他突然感觉,也许守正说的,确实没有错。 对待这种恶徒,就应该以牙还牙,以恶制恶,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的眉头紧皱,很显然,内心在天人两斗,良知在挣扎。 宋真找寻了一番,只在零陵县找到了温家的府邸,坐落于县城的东南处。 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县城三分之一的土地。 其势力之巨,可想而知。 他靠在一旁的宅子门外,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悠闲的吃着,假装在看风景,实际上在观察着温家的动向。 经过了三天的蹲守,他发现,温家在辰中(早八点),会固定有一行年轻人骑马出门。 他们骑马十分嚣张,从来不会考虑身在闹市之中,速度很快。 宋真舔了舔冰糖葫芦棍子上的蜂蜜,随后吐出山楂皮,冷笑着离开了原地。 他已经想到了一种杀人办法了。 【修改了一下反派家族的姓,就不要再薅羊毛赵家了,免得有书友以为,我对赵姓有意见。真不是,只是觉得顺口。╮( ̄▽ ̄)╭】 第175章 狄仁杰逃命 宋真出门了,狄仁杰闲着没事,他突发兴致想去前些天到过的那间小医馆。 他想咨询更多的事情,例如温虞两家除了,名义上踏青,实则搜刮民脂的行为,他们还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他在门外敲了三下门,无人响应。 “老人家在吗?” 狄仁杰不由得剑眉微皱。 他发现,门是半掩着的,说明里面应该有人。 而老医生除了一个过半百的儿子之外,没有别的亲人,两个相依为命。 平日里,老医生的儿子会去城外耕种,直到落日时分才回家。 而如今正值晌午,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在家的。 这时,狄仁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对劲,听起来应该不是老医生的,而是青年男子才能跑出来的碎步声音。 而且,似乎有五六个男人。 谁会在里面呢? 狄仁杰脸色大变,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可能性。 老医生,很大概率已经遇害了。 念及至此,狄仁杰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大门一开,冲出来五个壮汉。 他们东张西望着,在搜寻狄仁杰的行踪。 “人呢?” “跑了?” “呵,还挺警觉的。” 狄仁杰见他们又退回了房子里,他的心跳很快,慢慢平复。 好险,差点就被逮住。 但这也意味着,老医生一家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居然光明正大的杀人?果真是无法无天。 一想到永州府衙,跟温虞两家就是一伙的,狄仁杰就感觉无比心痛。 府衙的官差,原本是当地法律的制裁者,如今却和士族同流合污 永州的一片天,何时才能亮起来啊? 就在这时,狄仁杰突然注意到身前的影子有问题。 一道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往右边闪躲。 锵—— 大刀砍断了狄仁杰半截长发,在墙上震出了火星。 狄仁杰吓得惊慌失措,他赶紧起身就跑。 他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着,沿途的路人见状,纷纷躲进了屋里,不敢开启门窗。 他们选择了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不想惹火上身,要知道,歹徒可是带着武器的,谁敢上去阻拦啊? 不要命了? 狄仁杰将路边的摊位推倒,在身后形成了障碍。 “逃?我看你往哪里逃?”高楼上,有一名锦衣男子正欣赏着街上的这一幕。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只不过是拿着大砍刀去追。 狄仁杰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要冲动的出门。 明知道对方是一群亡命之徒,所谓的律法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 温虞两家在永州,已经是丧心病狂的存在了。 他们杀人不眨眼,连从四品的朝廷命官都敢杀,自己着小小的正六品,他们岂会放在眼里。 狄仁杰在逃窜的途中,他想起了宋真。 要是他在,那就好了。 狄仁杰已经跑了十里路,对方紧追不舍,眼看着歹徒一步步紧逼过来,他狠下心来,掀开右手衣袖。 里面藏着守正为他量身定做的青春版诸葛连弩。 他从腰间抽出一支弓箭,然后左手上膛,站在原地,不跑了。 宋真交代过,这武器只能在十米内有杀伤力,太远跟蚊子咬差不多。 毕竟大唐禁止私人持有驽此类武器,所以宋真故意做得跟玩具一样。 他甚至还拿到皇宫去玩,故意在李治面前露一手。 李治见了后,猎奇心怪,于是让宋真也为他做一个,平日里无聊可以用来射鸡。 皇帝都没意见了,那说明他的这把武器,是合法持有的。 于是,宋真为身边人都做了两副青春版诸葛连弩,以防不时之需。 追赶的那名男子,他见到狄仁杰停了下来,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就在他即将接近对方的时候,胸口顿感一阵刺骨的疼痛,他停住了脚步,只见一支弓箭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狄仁杰不放心,他又射了几枪,见到男人倒下后,他赶紧跑路。 “我不会杀人了?” 狄仁杰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高楼上的锦衣男子见到狄仁杰居然成功逃跑了,他大骂一句废柴!气愤的拂袖离去。 狄仁杰躲到无人小巷中,他的手放在胸口上,上下起伏。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说不定那一刀就让他人头落地了。 然而,外面不断的有官差在巡街,有一种抓不到狄仁杰誓不回还的坚决。 狄仁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他不是后悔来到永州,而是后悔将守正带了过来。 原本他的计划是,让宋真去验尸,然后按照刑侦三部曲查案。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验尸? 你敢在永州府衙门口晃悠,立马人头落地。 狄仁杰在绝望之际,突然感到从身后有一双手,将他拉了过去。 “嘘,不要出声。” 狄仁杰缓过神来,才发现,对方是一个素装女子。 她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五官很好看,有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气质。 只是,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太破旧了? “过来。”女子走到井边,朝狄仁杰挥了挥手。 “这口枯井,已经有几十年没用了。”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可是身后的步兵脚步声犹如死神的索命符,让他来不及思考。 然后,他被女子一脚踹了下去。 随后,女子也跳入井中。 这边的跳水声,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有五名永州府衙官兵循着声音探了过来。 他们伸出头,朝井内张望,只见水面平静,并无二样。 井内,狄仁杰被女子抱住,按在水里。 上面的官兵不放心,往井下扔了块大石头。 女子见状,将身形调整过来,堪堪躲过,然而后背还是被砸中了一点点,她发出一声闷哼。 狄仁杰在水中瞪大了眼睛,双嘴紧闭,只感觉怀里女子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呼——”他伸出头,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没事?” 井口很窄,两个人迫不得已近身贴住。 女子笑了笑,表示没事,让他放心。 “他们走了,我们该怎么上去?” “有根绳索,我们爬上去。” 狄仁杰坐井观天,他面露难色。 房间有柱子,他吊着绳都爬不上去。 光滑的井壁,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第176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另一边,宋真来到城外的一条河流边,他将信纸卷起来,塞进一个竹筒里。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将永州的动态汇报上去。 他将自己的检校大理寺丞鱼符塞进竹筒,密封好放入江中,目视着竹筒顺流而下。 这是唐朝的水邮,让竹筒在水里漂流,飘至下河区域的水上驿站。 在唐朝时期,竹筒通信被文人雅士广泛应用,着名诗人元稹就经常利用这种方式和白居易通信。 唐朝除了陆地驿站使者快马加鞭传讯,还有竹筒通信和鸿雁传书两种方式。 “鸿雁传书”一词出自《汉书》,苏武出使匈奴被扣押,然后通过将信件绑在大雁足下,传递他没死的讯息。 然后逐渐发展成为飞鸽传书。 在唐朝,飞鸽传书这种书信传递方式被广泛运用,但是,这一切是诗人张九龄推广的。 而张九龄现在还没出世,他是673年\/678年出生的。 也就是说,飞鸽传书这条路走不通,于是宋真想到了竹筒通信。 永州的下游,应该是全州,据他了解,好像那边刚好有个水上驿站。 他只能祈祷着,全州的驿站收到信后,快马加鞭传递到洛阳。 如今永州的局势,已经不是他和狄仁杰两个人能够控制得了的。 必须朝廷出兵镇压! “该回去了。”宋真望了眼天,已经过了午时。 他跨上了一条小毛驴,双腿一夹,驴叫了两声,小短腿快速奔跑。 狄仁杰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他终于第一次仅凭个人能力,爬上了深四米的井。 “到你了,快上来,我拉你。”狄仁杰朝井内大喊。 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回应。 “难道?刚才那一下,让她负伤了?” 狄仁杰没想太多,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又重新攀爬回到井中。 只见女子双目闭上,漂浮在井水。 狄仁杰将绳子牢牢绑在女子身上,然后自己再重新爬上去。 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他没浪费多少时间,很快就再度爬出井口。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将女子从井里拉出来。 每拉动一分,他就将粗麻绳缠绕在手腕。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被麻绳擦出了鲜血。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将女子拉了上来,他瘫软在地上,胸口起伏。 狄仁杰在想着,如果守正在的话,就好了。 他估计能单手将女子拉上来,不像自己那么废物。 “醒醒。” 狄仁杰两个手左右不断的拍打着女子的脸,没有反应? 坏了。 不会是溺水了? 狄仁杰想起了宋真之前教过他的一招,好像叫做什么,人工呼吸? 于是,他顾不上那么多,对方救了他一次,他应该知恩报德。 他双掌交叉放在女子胸前,有节奏的按压。 按压了十五次后,他捏住女子的红唇,嘴对嘴吹气。 吹了一次,继续按压胸部。 然后,女子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在做什么?” “我”狄仁杰神色尴尬的说,“我在救你,你信吗?” “你的手,放在哪里?” “对不起。”狄仁杰吓得赶紧把手放开。 女子双手撑起身,从嘴里吐出井水。 她舔了舔嘴唇,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书语。”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看到你被他们追杀,一定是他们的敌人。”唐书语轻咬贝齿,眼神狠厉的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完,她抬眸打量了一眼狄仁杰,缓缓开口:“你是外地来的?” “你怎么知道?” “口音。” 按常理说,狄仁杰属于北方人士,唐书语是南方人,唐朝又没有官方统一的口语。 两个人交流,应该是鸡同鸭讲。 不过,狄仁杰的学习能力很强,他在前几天与老汉和老医生的交流中,学会了永州方言的一些语调。 狄仁杰再次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救我?” 唐书语低下了眼眸,眼神中带着悲痛,她双拳紧攥,咬牙切齿道。 “因为,我的阿爹被他们温虞两家害死了!甚至,我的家人,还有五个弟弟,最小的还未满岁,亲眼目睹他们被乱刀砍死!” 狄仁杰心中大骇,想不到她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惨。 “你,阿耶,不是,阿爹是谁?” 唐书语抬起头,双眸含泪的回答道:“他就是将三位即将就任刺史身亡的消息传递出去之人。” 坏了,无名英雄已经陨落。 “从你们第一天进城,我便注意到你们三个人,一人红袍,一人绿袍。” “我阿爹是永州长史,因为看不惯路奇正与温虞两家狼狈为奸,所以在府衙中被孤立。” “好不容易盼到路奇正这个混蛋离开,以为下一任刺史会是青天,能还给永州一个朗朗乾坤。” “可是等了大半年,一直没有见到新刺史就任。” “于是,我阿爹便暗中调查,顺藤摸瓜找到了温虞两家谋杀梁刺史的证据,并偷偷在其他案宗中夹着一封信,寄到大理寺。” “又过去了一年,迟迟没有收到回音。直到有一天,我阿爹亲眼目睹龚刺史死在他的面前,又是温虞两家人干的!” “但是这一次,我阿爹的行为被他们发现了。” “于是他们冲进我家,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全府六十八号人,无一幸免!” 狄仁杰沉默了,想不到背后还有那么多悲惨的故事。 如果,前任大理寺丞段正玄,他能第一时间安排人过来查案,说不定唐长史就不会牺牲了。 “你,是怎么逃过大屠杀的?” 这句话,刺中了唐书语内心的伤疤,她的双眼止不住清泪流淌。 她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幕。 缓了一会儿后,唐书语徐徐开口。 “我还记得,那天正好是清明节。” “我在家做着女红,突然听闻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叫。” 第177章 黑暗一夜 “阿郎,快跑!” 每一个唐府家奴倒下时,喊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 由于主厅在房屋靠后的位置,家丁们的呼唤,唐怀礼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温虞两家直接派出了五百多号人,其中有不少身穿甲胄的官兵。 他们犹如豺狼,冲进唐府,见人就杀。 鲜血将唐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染红了。 砰—— 一名家丁从院子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进门时不小心绊到门槛。 “阿郎,他们,他们杀进来了。” 唐怀礼惊得直接站起身,但是,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其实,距离第一任梁刺史被刺杀,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两年之久。 时间不短了。 唐怀礼临危不惧,他紧急安排家人们疏散。 “婆娘,你带着小崽子、三伢子他们快躲去地库!” 妻子摇摇头,她神情坚毅的说:“不,你我夫妻三十余载,早已情深义重,要死,一起死。” “荒唐!伢子可以没有老子,但是不能没有阿娘!” “让侍女们带他们走,我留下来。” 唐怀礼来不及劝说妻子,他赶紧安排两个妾带着他们的孩子跑路。 “我在城外有一处院子,后院埋有我二十年的俸禄。你们出城后,记得带着钱离开永州!” “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知道吗?” 众人含泪点点头。 唐书语吸了吸鼻子,她继续说道:“我们一群老弱,被阿爹安排到地库中,堪堪躲过了一劫。” “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时候,突然在第二天,地库大门被打开了。” “一群凶神恶煞之徒冲进地库,先是砍死了侍女。” “他们真的很残忍,每个人身上至少都挨了几十刀,直接被砍成了肉碎。” “那时候,我跟我三弟躲在木桶中,大气都不敢出。” “我通过木桶上的孔眼,亲眼目睹了外面残暴的一幕幕。” “我亲眼看见,他们将我最小的那个弟弟,高高举起,我弟弟无助的嚎啕大哭,在他手上 扑腾着,然后,他被重重的砸在地上,他想哭,却一口气提不上来,哭声渐渐弱了,在地上动弹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说到这时,唐书语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群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禽兽不如!狄仁杰心头大骂! 他抓住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安慰她。 “你要知道,他才五个月大啊,他还是个婴儿啊。” 狄仁杰听闻唐书语阐述着那一夜,可想而知,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已经是一辈子都无法逃过的梦魇了。 唐书语实在忍不住了,她扑到狄仁杰身上哭。 “临走之前,他们一把刀一把刀的插进每一个木桶。” “我的三弟中了刀,但是他就算是死,也不肯闷声,因为他知道,我在他身边。” “我多么想替他挨这一刀啊。我在桶里抱着他,感受着他生命渐渐流逝,最终双手垂下,表情痛苦的死在我怀里。” “他的唇动了动,却无力说出话来,但是我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说,阿姐我很坚强,没有哭,你快夸夸我。” “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所以没有发现我。” “最后他们留下一团团火,将唐府烧毁,扬长而去。” 狄仁杰听闻后,只感觉头皮发麻,唐书语说的惨状,简直是骇人听闻。 北方总是说南方是蛮夷之地,南方百姓是南蛮。 可是,他们做的事情,就很文明吗? 亏他们还是饱读诗书的大士族,满口的之乎者也。 没想到南渡之后,将人性的劣根性彻底暴露出来。 他们与当时在北方五胡乱华的胡人,有什么区别? 大家同样是汉人,何必为难汉人? 都是人这个生物,为什么非得分个三六九等?分什么两脚羊? 难道就因为你的教育程度高,就可以看不起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人吗? 他们凭什么要为你们做牛做马? 就因为你有财富? 狄仁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拳紧握,他红着眼睛。 温虞两家,狄仁杰在逃出客栈后的那天晚上,在农庄里掏出《氏族亲系表》。 经过他仔细核对,南渡到永州的温家,应该是出自太原温氏。 太原温氏出自己姓,姬姓,分别为苏忿生、唐叔虞后裔。 狄仁杰也在太原,他清楚太原温氏的实力。 虽然比不上太原王氏,但是绝对不弱。 即使在五胡乱华的那个年代,也不至于出逃南渡到永州。 想必南渡的这一脉,要么是被家族所遗弃,要么是被逐出家族,要么根本就不是温氏族人,而是从里面出来,或者是打着太原温氏的旗号。 狄仁杰跟太原温氏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感官很好。 为人正派,彬彬有礼,家风严谨。 还有虞家,应该是出自余姚虞家。 跟温家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大概率是劣迹族人,南渡到永州作威作福。 狄仁杰不由得想起了宋真那部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面的一句台词。 “胡人霸占了北方,汉人就被迫南渡过江逃难,先过江的霸了大官来做,排挤后过江的。” 问题是,他们不单排挤后过江的,还压迫本地人民。 唐书语是个坚强的女孩,她哭了一会儿后,便不再哭了。 而是盯着狄仁杰的眼睛,认真的问他:“你真的会使出正义之剑吗?为永州民众铲除毒瘤?” 狄仁杰郑重的点点头:“我会的。” 唐书语破涕为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后悔救错人。” “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没地方去,只能躲在舜皇山里。” “舜皇山?是哪里?” 唐书语指了指后边的一座高耸山峰:“喏,就是那里。传说中,舜皇南巡到永州,他去山上采过山药,品尝过酸甜苦;他去河边看过山洪,感慨过汹涌澎湃;他去田野里与农人一起耕作。可是有一天。” “舜皇不小心感染了山林的毒气,不幸病倒了。他在当地百姓家疗伤,还经常拖着病躯感受民间疾苦。” “最终,他还是一病不起,陨世于永州的山林之间。据说就是病逝在舜皇岩的岩洞里。” “从此,那座山便被当地人称之为,舜皇山。” 狄仁杰点点头,被永州的传说典故感染到。 永州的百姓都怀有一颗颗质朴的心,他们热爱生活,热爱着这片土地。 看得出来,这里都是一群群可爱的人啊。 可是老天爷为何要让他们遭受如此苦难? 另一边,宋真刚回到农庄,他寻找了一番,发现不见狄仁杰的身影。 “光叔,怀英去哪了?” “五郎他说,去医馆一趟。” “坏了!”宋真赶紧跑出去。 怀英啊,你怎么这么傻?现在出去找人,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不然的话,未来大唐的江山,谁来劝说武则天归还? 【看到某书友的段评,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玩法。向各位书友征求死者\/反派角色名,你甚至还可以私人定制想让他\/她怎么死的,嘿嘿。到时候我酌情考虑写进去,欢迎留言投稿。】 【咳咳,绝对不是我懒得想名。】 第178章 来到舜皇山 宋真冒着大风险,出门到处寻找,他小心谨慎的一路上更换了多种身份。 他可以是一个小贩,也可以是刚忙完耕田的农民,甚至。 他还可以是个青楼花魁。 宋真在崔梦竹的教导下,掌握了不少化妆技术。 虽然古代的条件有限,但是呢,欺骗一下当地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宋真寻找了大半个县城,始终找不到狄仁杰的下落。 “怀英,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宋真无语了,不是说好的,有事没事少出门吗? 走着走着,他注意到隔壁房子墙上有一个记号。 是用小刀刻的。 “伍六一,四五三?” 一串十分简单的数字,让宋真眼前一亮。 “我溜了,四五三?” 四五三是什么鬼?宋真挠挠头,他看不懂什么意思。 他蹲下来身子,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在地上比划着。 “四五三,绝对不是简单的数字,应该代表着什么含义。” 宋真将自己代入进狄仁杰的角度。 如果我走了,我会留下什么消息呢? 对了,我一定会告诉对方,我去了哪里。 那这么说的话,四五三就是一个地名。 三,用后世拼音来解读的话,就是san。 与山,shan,读音相近。 也就是说,狄仁杰一定是躲到了某座山里。 四五三 宋真的眼睛快速转着,他站起来,望向四周的山脉。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没错,就是永州着名的舜皇山。 “原来如此,我懂了。” 宋真赶紧起身跑路回农庄,准备带上光叔离开此地。 前往舜皇山,找到狄仁杰。 狄仁杰搀扶着唐书语,一路披荆斩棘的从山路绕到舜皇山。 走了很久,直到日落时分才到。 “这里便是舜皇山了。” 狄仁杰抬头望去,绿树成荫,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让人看到之后,不免心旷神怡。 此处,真的是绝佳的游玩之处啊。 唐书语走在前面,她趟过一条条小溪,来到一处石洞中。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有个问题,这座山里,难道没有野兽吗?” 唐书语摇摇头说:“没有的,可能是舜皇有灵,别说野兽了,就连毒蛇都很少。” 一听到毒蛇二字,狄仁杰不免想起来刚到永州时,马车上窜进来的银环蛇,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走着走着,突然他感受到前方的草丛有动静。 他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只见一条体长一米的蛇,在扭动着身子。 “嘶——有蛇。”狄仁杰直接躲在唐书语的背后。 然而对方却不怕,反而是蹲下身子,摸了摸蛇的身子。 “不要怕,这条蛇没有毒。” 说着,她突然发难,一脚踩在了蛇的七寸。 “好啦,今晚有蛇羹吃啦。” “?” 你确定,要吃蛇? 这玩意也能吃? “我们这有一道菜,名叫龙虎汤,便是将蛇与狸奴放在煲里熬制而成,到时候再加点香料,好吃着呢。” 狸奴?这个狄仁杰知道,洛阳许许多多富人都养的宠物。 它在后世的名字,就是猫。 不过,可能唐书语口中的狸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乖巧可爱的宠物。 或者是长得像猫的野生动物,兔狲。 对了,《唐律疏议》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不能捕捉野生动物,但是在其他法典中有记载。 《唐会要》:“鸟雀昆虫之属。不得擒捕。以求赎生。犯者先决三十。宜令金吾及县市司严加禁断。” 然而,这项规定是在唐中宗时期提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后来的事了。 “我住的地方,到了。” 狄仁杰抬头望去,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聚集了一批村民? “他们都是为了逃避官府的欺压,来到舜皇山避难的。” 狄仁杰点点头,看来舜皇山在永州民众眼里,是一座灵山。 更是守护当地百姓的一座神山。 由于舜皇山地势险峻,而且杂草丛生,是绝佳的隐蔽地点。 当地百姓在山中寻找能够居住的石洞,或者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因为舜皇山十分安全,没有野兽和毒蛇。 有时候,人比野兽还要可怕。 一路上,村民友好的对狄仁杰打招呼。 虽然他们不认识他,但是感觉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挺面善的,应该是个好人。 甚至有不少人,误会狄仁杰是唐书语的良人。 “黄麻拐,莫乱港三千啦,他不是我家的。”唐书语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对方只是笑而不语,眼里的意思很明确,我们都懂。 在他们看来,她一定是小姑娘家家,害羞了。 唐书语的父亲唐怀礼,是永州本地人,早些年考中了进士,便被安排到家乡任职明府。 然后经过了三十多年的耕耘,终于升上了长史。 唐怀礼任职期间,十分受民众们的爱戴。 然而好景不长,自从温虞两家的崛起,永州再也回不去那段友好和谐的欢乐时光了。 温虞两家是从十年前真正崛起的。 实际上,他们早在一百多年前便来到了永州。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并不像现在那么坏,依旧敬畏律法。 是路奇正让他们开始有了豹子胆。 当他们享受过人上人的生活后,就再也做不成一个正常人了。 那段时间,温虞两家人的残忍本性,从骨子里蜕变出来。 当地百姓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两脚羊,跟猪狗一样,随手可虐。 他们的良知,被权力一点点啃食干净,黑了心。 而且,他们曾经在当地犯下的种种罪孽,已经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只能一恶再恶。 宋真一路小炮回到农庄,却发现回去的道路上,多了许多马蹄脚印。 “难道,被发现了?” 宋真小心翼翼的行走着,一路找寻隐蔽地点摸索前进。 他看到农庄的院子里,站着起码有二十多个官兵。 “找到了吗?” “没有人。连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不可能,温家的探子说,明明亲眼见着那个马夫来到此地的。” “可是,真的找不到啊。” “都翻了一遍?” “是的。” 宋真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唇语,大概读懂了意思。 看来光叔的反侦察意识还是十分到位的,懂得先行一步。 甚至,将房子收拾好,丝毫发现不了,这里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曾经居住过人。 突然,宋真的肩膀被人拍了下,他打了个冷颤。 “宋郎,是我。” “?” 光叔身上背着行囊,一脸平静的说。 “宋郎,咱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好。” 第179章 逃离农庄 宋真和光叔一路摸爬着下山,他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两树之间绑有粗麻绳。 “光叔,这是你布置的?” “是的。” 宋真点点头,他在前些天一直在温家门口蹲守,然后想到了一种杀人方法。 既然他们骑马那么快,那如果我将钢丝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将如何应对呢?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血腥恐怖的一幕。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在本地,根本找不到那种又细,不易察觉,又富有韧劲的材料。 要知道,这可是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古代啊。 没有后世的生产技术。 再说了,钢铁等金属在大唐,是被朝廷严格控制的产物。 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持有。 于是,他只好放下杀人的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做个好人。 想不到,光叔居然会和自己想到一块去。 只是,在两树之间绑起绳子,并不具备杀伤力,只能拖缓对方追杀的脚步。 光叔笑而不语。 宋真没有在此地逗留,他选择赶紧跑路。 不过,他临走前做了个恶作剧。 在农庄的不远处,路上画了幅十分抽象的图案,并且配字。 “傻逼。” 果然,这幅画被追杀的永州府衙胥吏发现了。 带头的那人蹲下身子,皱着眉看向那幅画。 “一头猪在上面,趴在狗身上,在干那事?” “猪头上写着温,狗头上写着虞?” “还有个箭头,指向猪狗,署名,傻逼?” 因为猪狗的生理特征实在是太好认了,他们一眼便看得明白。 有人看到后情不自禁的笑了。 他们既不是温家人,也不是虞家人,凭什么不能笑? 但是带头的那人,可是虞家的啊! 他冷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一个都不许笑!” “可恶!贼子居然如此大胆,作龌龊之画,嘲讽两大圣家!” 然而,这群胥吏很显然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情况都会笑。 带头的虞洮(tao2)抽刀,直接抹去了笑者的脖颈。 这下子,他们老实了。 “谁再敢嗤笑,下场就跟他一样!” 他们没想到,这货居然连自己人都敢杀? 众人心惊胆寒,畏畏缩缩不敢发出声来。 “给我追!看着笔迹,大概没走多远!” 七八个胥吏立即骑上马,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 很快,便看到了正在逃窜的宋真和光叔。 “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 光叔淡定道:“不,他们永远也追不上我们?” “?”这么自信。 虞洮抽刀大喊:“冲啊,圣神说了,谁能砍下他们的头颅,便可以赏金百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骑马的胥吏听闻后,眼睛都红了。 而没有马匹可骑的胥吏,眼睛也红了。 “杀!” 他们双腿一夹,快马加鞭,恨不得让马儿跑快点。 但是,他们经过一条狭小的小树林中时,却没有注意地上五寸高的绳索。 马匹在告诉形态下,瞬间扑街,连人带马跌落。 下一幕,直接震撼了宋真。 只见摔下马的胥吏身上,一个个都插满了尖锐的木棍。 “什么?”居然是陷阱? 宋真望了眼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光叔。 这一招,可是利用了抛物线的原理,准确的计量到胥吏摔下马的跌落位置。 由于只是抓人,所以胥吏们只穿了单薄的胥吏服饰。 他们在摔下马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结局。 全身犹如刺猬般,倒在地上。 “厉害啊,光叔。” “一般一般。” 宋真嘴角抽了抽,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叔,居然还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这一下,不仅人死了,连马也废了。 奔跑的胥吏们强行刹车,不敢再往前一步。 可想而知,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虞洮在远处大喊道:“宋侍郎,你敢谋杀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坏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贼喊捉贼是? 宋真哈哈大笑:“你们是不是太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就你们这群胥吏,也敢称之为,朝廷命官?” \\\"九品以上方为官,请问你们胥吏是几品?\\\" “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温虞两家养的,会咬人的狗罢了。” “再说了,你们想要干什么,你可以欺骗我,但是欺骗不了你们自己的内心。你比我还要清楚,还要心知肚明。” “小爷走了,不用送。” 宋真和光叔来到悬崖边,从三米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河流。 待到虞洮走近之时,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可恶,又被他们逃了!” 虞洮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午追杀狄仁杰被对方成功隐身逃跑,这一次,宋真更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跑路。 “完了,回去之后,该如何跟公子交代啊?” 【此处的“公子”称谓,采用的是先秦时期的含义。】 宋真和光叔顺着河流,一路漂流到舜皇山附近,然后上岸。 “爽啊。”在大热天,舒舒服服的在河里游泳,无异于一件快事。 两人直到天黑,才来到舜皇山下。 “也不知道怀英,他如今身在何处?” 舜皇山很高很大,想要在一座山上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这也是当地百姓选择隐居在此地的根本原因。 你以为永州府衙那群豺狼没有上山搜查过他们吗? 肯定是有的,只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然而,宋真两人贸然闯进舜皇山,已经被藏匿在山口处的百姓察觉到了。 夜深—— 宋真和光叔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宋真汗毛直立,他突然预知到危险。 他抽出了唐横刀,挡在胸前。 然后手一抖,刀鞘脱落,宋真反手握刀,将刀抵在对方胸口上。 “你们是谁?” 来者刚好是唐高义,他在黑暗中看清了宋真的脸。 “郎官,怎么是你?” “唐叔?” 原来是一场误会,两人放下了武器。 “唐叔,你怎么会在此处?” 唐高义愣了下,这句台词不应该是他说的吗? “郎官此前说,让我们小心为上,于是,我们一家人便躲进了这座舜皇山中。” “原来如此。”宋真点点头。 他刚进山的时候便有探查过此地,确实是藏匿的好地方。 “郎官,你呢?” “我来找我的同伴,他叫狄仁杰,你有见过他吗?” 第180章 信件寄到 唐高义默默地回忆了一番,似乎今日下午,确实有个新面孔来过。 “郎官,你口中的同伴,可是一位六尺男儿?长得一脸正气?” 宋真愣了愣,你要说狄仁杰一脸正气,好像也对。 他点点头。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啦。”唐高义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明天一早,我带你们上去找他。” “好,那就麻烦你了。” “郎官别说这话,你帮助过我们,应该的。” 第二天一大早,宋真和光叔在唐高义的带领下,左拐右拐,上了山。 他终于见到了狄仁杰,见面就是一个拥抱。 当得知狄仁杰在城中被追杀,宋真当即就拿起唐刀,想要回去报仇。 “守正,你先听我说。” 宋真顿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那种人。” “人的手上一旦沾上了鲜血,便很难再洗清。” “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而违背了你的初心。” “你忘了吗?你的字,是怎么来的?” 宋真默了默,他徐徐开口说道:“可是,看着你身陷险境,我却毫无作为,我做不到。” 狄仁杰无所谓的笑笑:“我这不是没事吗?” “差点就出事了好吗?” “好了好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宋真瞪了他一眼:“还想有下次?” 狄仁杰讪讪道:“不会有下次了。” 这时,唐书语走进来,她见到了宋真和光叔,心生好奇。 狄仁杰将两人介绍一番。 随后,他们走出山洞,居高临下眺望着底下的零陵郡县城。 风景秀丽,让人心旷神怡。 这种景色,在北方可不常见啊。 狄仁杰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流动。 “多好的宝藏之地啊,可惜被一群人给毁了。” 宋真冷哼一声:“他们?根本都算不得是人。” “确实,人,尚有慈悲之心,懂得善良两个字,该怎么写。” “回去,别提那群晦气。” “对了守正,那信,寄出去了吗?” “我放到河里,也不知道全州那边的水上驿站,能不能收到。” “但愿。”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宋真和狄仁杰两人在舜皇山中,与当地百姓共度了一段欢乐的时光。 每天清晨,上山打猎或者摘野果。 有空就帮百姓们开荒土地,耕种农作物。 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尝试过这种田园生活。 说真的,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陶渊明那句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全州水上驿站的驿使从河里照常捞出竹筒,这么多年来,说真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带着信的竹筒。 虽然他们这里是水上驿站,按理说,应该时常接到这种业务才是。 可惜全州偏远,别说竹筒通信了,就连陆地上能收到的信都少。 江南西道,可以说是被朝廷忽略的地方。 因为这里甚至连节度使都没有设立,就是这么不受待见。 驿使打开竹筒,从里面掉落出一件鱼符,他捡起一看。 好家伙,居然是大理寺丞? 一般来说,寄信的时候,只需要署名和盖章即可,可是这次 他摊开信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字就是。 “急!!!” 于固继续往下看,越看越心惊,他感觉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能让一个堂堂的大理寺丞,不惜将鱼符塞进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来换取寄信的速度? 于固谨慎的将信收好,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不将这封信告知全州府衙。 因为他也不确定,那边是否与永州府衙狼狈为奸。 于是,他将信件重新装好,交给一个驿使。 “这封信加急,寄往洛阳。” 驿使低头望了眼地址,不由得心头一跳。 好家伙,居然是寄到皇宫的? 他赶紧将信件塞进怀里,生怕掉了。 如果不慎遗失,掉的可是脑袋啊,他不敢大意。 虽然全州距离洛阳,在后世的距离是1100多公里。 但是在几个驿使的快马加鞭下,在一天半的时间内,便送到皇宫。 “陛下,这是宋教坊使的信。” “哦?”李治抬起头,“速速递过来。” 他拆开信封,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寄信给朕。 然后,他看到第一行字时,整个人勃然大怒! 【永州温氏、虞氏意图造反,如今已将当地府衙控制。】 李治自认为了解宋真的为人,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撒谎。 更何况,污蔑造反,同样是死罪一条,没人会那么蠢干这种事情。 李治将信里的文字,阅读了一遍又一遍。 看得出来,如今狄仁杰和宋真的处境,确实十分危急。 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无法正面对抗两大盘根永州多年的大家族,还有永州府衙。 用舆论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冒头。 那能怎么办呢?只能寄希望于朝廷,希望李治能够出兵援助,镇压当地豪强。 李治赶紧将英国公李积召唤入宫。 “陛下。” 李治开门见山问道:“永州隶属于哪个道?” 李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回陛下,在江南西道。” “江南西道的节度使是谁?” 李积苦笑:“陛下,江南西道并没有节度使。” “?” “因为江南西道属于南部中心,上下左右并无外敌需要镇守,所以天可汗没有在此地设立节度使。” 没有节度使,也就意味着,当地没有大规模的军队。 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有内府和外府之分。 然而,府兵的选拔有三大标准:财力和体力,还有丁口,尤其以财力为首,等级观念十分森严。 内府“三卫五府”士兵由五品及上柱国以上官员子孙组成,外府士兵由六品以下官及良家子弟组成。 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钱没有身份地位,在大唐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成功当上府兵,21岁入役,61岁出军,三年一检点,相当于终身义务兵。 本人享受终生的免租庸调,还有各种补贴。 只需要每年冬季以府为单位由折冲都尉指挥进行操练即可。 那么问题来了,能当兵的都是富人,居然还要减免他们的赋税? 你说矛盾不矛盾? 这就造成了一种现象,穷的越穷,富的越富。大家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李治沉思了一会儿,他询问道:“那距离永州,最近的府兵是哪里?” 李积愣住:“陛下,永州不是有府兵吗?” “此事一言难尽,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将领?” “有,洪州都督,老臣认识。” 李治好奇问道:“是谁?” 李积神秘一笑:“其实,这个人,陛下也认识。” 【小知识:洪州,今南昌之地,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南昌有什么?便可猜到是谁了。】 【卡了一晚上,真是吐了。】 第181章 咏春拳 “宋侍郎,求求你教我武功。” 宋真一直往前走,没有理会她。 “我说过了,我不会女子武术。” “没关系的,我可以学男子武术。” “你的力道不达标,学不来。” “我可以练,只求你教教我。” 唐书语快速跑到宋真面前,她央求道:“宋侍郎,我求求你了,收我为徒,我想为我家人报仇。” 宋真停下来,认真的看着她说:“报仇,并非只有暴力这一条途径。” “可是,我如今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 唐书语说得没错,她现在一无身份,二无权财,似乎真的只能以暴制暴了。 宋真并不是反对她这么做,只是,他爱莫能助。 他上辈子,武替表哥只教过他各类武器的运用,至于拳法腿法什么的,都是他凭借个人爱好,上网搜视频学的。 例如八极拳,便是跟卓哥学的动作姿势。 然而,八极拳刚劲威猛,并不适合女子学习。 准确来讲,你如果没有经过长年累月的练力,是不能完全发挥出八极拳应有的威势。 阎昭平虽然也是女子,但是她天生神力,所以她很适合学习八极拳。 至于唐书语 宋真他真的不知道教什么武法给她。 就在刚才,宋真跟唐高义日常切磋拳法的时候,恰好被唐书语撞见了。 不小心让她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武林高手的秘密。 于是便发生了这一幕。 宋真颇感头疼,你当我是万能的啊?啥都会一点? 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沉思不语。 他在搜索着记忆,到底有哪种拳法。 关于武术电影,最经典的便是黄飞鸿系列以及叶问宗师系列。 宋真眉头舒展,对哦,叶问。 众所周知,叶问擅长的是咏春拳,而咏春拳的创始人,有一种说法便是,福建福清南少林的少林庵五枚师太。 五枚师太将禅武结合,最终创出一种适合女性演练的的实用功夫——咏春拳。 提起叶问,就不得不提饰演者甄子丹了。 里面最经典的台词就是那一句:“我要打十个!” 当年宋真看到这一幕时,内心别提多激动,实在是太帅了。 可是问题来了,宋真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咏春拳。 他脑海中关于咏春拳的记忆,全部来自影视作品,可行吗? 他需要尝试一下。 宋真起身,喊来唐高义。 唐高义已经成为了他的专属沙包,有空没空就切磋一下,增加实战经验。 “怎么了,宋侍郎?” “来,陪我打一场。” “?”还打啊?今天不是练过了吗? “来。” 唐高义无奈,只好将锄头丢到一边,他扎起马步,落地生根。 宋真长舒一口浊气,眼神一凝,缓缓伸出左右手,双掌一上一下的比划,这是甄哥的经典姿势,问路手。 唐高义见状,他稍微愣了愣神,这起手姿势,似乎没见过啊。 他眼神认真起来,不敢轻视对方。 在过去的两周时间里,两人练习对打多次,互有胜负,点到为止。 综合来说,宋真赢得多。 唐书语先将唐高义丢下的锄头扶起,然后站在一旁观战。 唐高义动了,他大喝一声,快速奔跑,左手做虎爪,右手握拳一前一后的攻向宋真。 宋真不慌不忙的用手掌使出了耕拦手一式,将虎爪拨开,然后手掌翻至上方,用力往下一压。 可是这样一来,对方的拳头便再无阻拦。 宋真堪堪侧头躲过了这一击,他的左手化掌用力一拍向对方的右拳,一个肘击捶中了唐高义的胸口。 唐高义迫不得已后撤两步,他惊了。 宋真这时的拳法与往日不同,平时的八极拳偏向于进攻,而这次,居然只是防守? 唐高义扭扭头,他握拳再度冲了上来。 既然你要防守,那我就打得你应接不暇。 他连环步上前,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 他旋转出拳,就力能最大化。 宋真见状,右手肘击打到了对方的手下方,卸去了一部分的力道,随后左手化掌,一个刀手攻向对方的脖颈。 唐高义临机应变,右边肩膀上扬选择硬抗。 他左手收回,抡了一圈,重新重拳出击。 宋真游刃有余的用摊手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动作。 唐高义再次换上右手出虎爪,想要抓住宋真的手,然后将其拉过来,一个膝盖顶上去。 想象力是不错,可惜他对上的是宋真。 宋真再次使出摊手,将其攻势拨开,随后左手化掌为拳,一个冲拳又打到了对方的胸口上。 唐高义被击退了几步,他不服气,再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使出了黑虎拳的弓步顶肘,再一边弓步劈掌。 然而下一秒,宋真左右双黐手,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攻击,再一个圈手,打到对方的两边腋下。 唐高义吃痛,表示手很麻,已无力抬起。 见其毫无防御的后撤,宋真这次抓到了机会,他冲了上去。 双拳快速的轰击着唐高义的胸膛。 这就是甄哥最经典的那一招:日字冲拳。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快如闪电,让人目不暇接。 不知轰了多少拳,最后,宋真左手大力一拳打了出去,唐高义整个人飞去五米外。 宋真双手合拳,做了个拜礼,嘴角轻轻扬起。 “承让了,唐叔。” 唐高义大半天没缓过来,他痛苦的捂住胸口,被唐书语扶起来。 “宋侍郎,你这一招是什么拳法?” “咏春。” 唐高义愣住,居然不是八极拳?他什么时候学的? 其实宋真是刚学的,而且并不是系统学习过。 只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习武之人,当精通了一种拳法之后,再学习另一种拳法,将会事半功倍。 毕竟天下武术,万变不离其宗,有很多招式动作都是雷同的。 实战中,讲究的是攻防之间的随机应变,不是说,你一直练习基本套路的姿势就能说明自己会武术的。 武术是武术,格斗是格斗,不能用在实战中的武术,只是花拳绣腿。 你必须通过实战,将动作牢记在心里,下意识的打出来。 这就需要长年累月的重复循环每一个动作,这个过程是十分枯燥无味的。 很多大学生的体育课,其实都有选修过太极拳。 然而,在打斗时,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下意识的用出来。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只学到了武术的形,而不是意。 当然,现实生活中,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你打架。 就算被人打了,我建议你不要还手,不然就是斗殴了,各占一半的责任,正当防卫的判定十分模糊。 第182章 为了明天而战!(2章合一) 唐书语见到宋真的勇猛表现后,她眼睛一亮。 “宋侍郎,求求你教教我。” 没想到,她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真的很想很想,为我家人报仇,我发过誓的,一定要手刃仇人。” 宋真叹了口气:“拳法,并不能让你报仇。” “而且,你如今年纪大了,想练武,要吃很多苦头的。” “我不怕吃苦,我就怕不能为我家人报仇雪恨。” “武术,不应该成为你报仇的一种手段。” “但这是我目前能用上的,最好的手段。” 这时,狄仁杰走过来,他将唐书语轻轻扶起,望向宋真恳求道。 “守正,你就教教她。” “”宋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宋真麻烦村里的木工,帮他制作一个木人桩,上面插满了枝干。 他将唐书语领到木人桩面前,徐徐开口。 “咏春,讲究的是攻守兼备和守攻同期,注重刚柔并济。” “看好了,咏春的手法大概分为以下几种。” “首先是,拍手,能将对方招式的动作消解,属于短桥发力的防守。” “然后是摊手,化解对方攻势的动作,属于长桥发力。” “还有膀手,形似白鹤亮翅,膀手起肘、落手的动作与摊手刚好相反。” “圈手,过渡性的攻防手法,由内门攻向外门,反之亦然。” “按手,属于是擒拿钳制类的手法,力度一定要大。” 唐书语疑惑地问道:“师傅,这招按手与刚才的拍手很像啊,两者有何区别?” “问得好。”宋真适时夸了一句,“下拍手夹肘,按手张肘。下拍手手指朝前,按手手指朝左或朝右。” “差异就在,姿势不同。” 剩下的咏春拳法招式,宋真就不懂了,他这些理论,是偶然翻过表哥的武学秘籍看到的。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长安回来后。 宋真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许多前世轻轻一扫而过的文字或者东西,他如今都记得十分清楚。 唐书语点点头,于是上前走近木人桩。 宋真却拦住了她,严厉的喝声道:“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练习跑步?” “给我绕山跑两圈,跑够了再回来。” “啊?”唐书语表情凝固,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宋真。 这可是舜皇山啊,你知道一圈有多远吗? 更何况,山路不是平坦的马路,跑起来绝对困难重重。 “啊什么啊?以后每天都必须要做到。做不到,你就别学了。” 唐书语低头咬咬牙,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下山。 宋真这么要求她,一方面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另一方面,是想让她心中的仇恨化作无尽的动力。 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你拿什么去学习武术? 像狄仁杰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宋真无奈的望向狄仁杰:“怀英,要不你也跟着去跑。” “啊?我也要跑?” “那不然呢?你是不是还想像上次那样,连一个两百斤的汉子都打不过?” “我这是为了你好。” “”好像有点道理。 狄仁杰无奈,只好追上唐书语,一边追一边大喊:“唐小娘子,等等我。” 李治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是不得不采取李积的建议。 如今,除了自己那位不靠谱的小叔子之外,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了。 没错,李积口中提到的洪州都督,便是滕王李元婴。 李元婴在永徽三年(652年),被贬苏州,“迁苏州刺史,寻转洪州都督”。 次年,李元婴便来到洪州,也就是后世的南昌,建立了第二处滕王阁。 至于第一座滕王阁,则是建立在滕州,也就是后世的山东滕县,遗憾的是,没有保留下来。 至于《滕王阁序》中提到的洪州都督阎伯屿,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在大唐上元二年(675年),阎伯屿重修滕王阁,为了宣扬光辉事迹,到处请人为滕王阁作诗作赋,当然,他也是有一定私心的。 大唐才子王勃,在此写下了传世之作《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李元婴在调露元年(679年),被调任隆州刺史。 这里有个疑惑,既然675年的洪州都督不是李元婴,他又没有新职务,那他到底去干嘛了? 李治安排宫廷驿使快马加鞭,传信至洪州。 洪州—— 滕王李元婴正在刚建成不久的滕王阁顶楼中,悠闲地侧卧着,享受着美人服侍。 龙子龙孙就是好啊,荣华富贵一生。 李元婴啥事不干,他活着,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花钱建楼。 皇家那么有钱,侄子的消费观念不太行,身为天皇,居然还那么清贫? 成何体统? 既然如此,那作为叔叔的我,就义不容辞的帮他花钱。 李唐皇室的荣光,由我李元婴来弘扬光大! 李元婴在滕王阁中,一边欣赏着远处的大好河山,一边有美人作伴,还有歌舞欣赏。 他感叹道,人生不过如此啊。 他如今很想念宋真,想着有机会,必定让他再为自己作一首曲子。 《渔舟唱晚》是经典,但是听多了,难免有些乏了。 可是他不知道宋真如今身在何处,只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 李元婴虽然是个滕王,但是也不能随便出入封地的。 不然容易让人误会,万一小侄子有意见了,不给自己钱花怎么办? 一天,李元婴照常在滕王阁中寻欢作乐,有家仆闯了进来。 “滕王,东都来信。” “?” 李元婴表情呆滞了一下,他最近好像没有问侄子要钱啊,李治为何给我写信? 他不敢怠慢,赶紧招招手,让宫廷驿使进来。 他打开信件一看,马上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粗鲁,两旁的几个美女被挤倒在地,发出嘤嘤嘤声。 “原来我与宋郎,竟如此相近,我为何不知道?” 他面色一喜,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不对,宋真如今身处险境,随时都有可能去西天面见如来佛祖。 “我必须快点去到永州,把宋郎救下来!” 这样,他就能为我谱写曲子了。 想到这,滕王李元婴的心情,瞬间一片清明。 “来人。” “在!” “速度召集洪州府兵!” \\\"滕王,要多少?\\\"手下不知何意,他想不通,老大为何如此急匆匆召集士兵,想干嘛? “废话,当然是全部!” “!!!” “???” 手下吓得赶紧上前劝道:“滕王,洪州府兵全召,不仅需要的时日较长,而且,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啊。” 有句话,他没有说。你召集二十万大军想干嘛?造反吗? “呃,这么多的吗?”李元婴摸摸头,这个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他反正又不管这些事,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 “那,我给你一天时间,能召集多少人马,就去多少。” “敢问滕王,此行何处?” “永州!” 另一边,永州—— 唐书语在山下和狄仁杰一起跑步,她嫌弃死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墨迹? 能不能跑快点啊? “你能不能快点啊?用力!” “在用力了,别急。” “我很急。” 狄仁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经过这么多天的锻炼,他有感觉到自己的小肚子似乎小了点。 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每天都手脚酸痛的睡不着觉。 他知道守正是为自己好,所以他没有抱怨什么,认真的按要求去做。 宋真给唐书语交代下一个任务,那就是看好狄仁杰,千万别让他偷懒,否则逐出师门。 唐书语被绑架了,她好无奈。 本来她跑两圈山脚,只需要半日时间,带上狄仁杰,没有四个时辰跑不完。 相比身体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累。 狄仁杰自觉理亏,便任由对方埋怨。 突然,唐书语将狄仁杰拉到一旁,葱指点住了他的嘴唇。 “别出声,有人来。” “哦。” 唐书语通过树叶间的缝隙,觉察到外面有重甲士兵经过。 “快带路!”只见官兵们推搡着一个村民,对方不情愿的往前走着。 坏了,被抓到了。 那会不会,众人的隐匿场所被暴露出去? 唐书语赶紧带着狄仁杰走出山间缝隙,悄悄地攀爬上山,回到住处。 “各位,我们的位置,可能要暴露了。” 宋真拧眉,他能想到对方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看来,不能再“采菊东篱下”了。 唐高义赶紧指挥着众人寻找山洞藏身。 他们原本就是住在山上的舜帝大庙中,席地而眠。 神奇的是,舜帝大庙里并没有蚊虫,也许是受舜皇庇佑,他们睡得很踏实。 就在这时,山下响来一声大喝。 豪迈的男人声音,在整个山谷中回荡着。 “死何惜?不足惜,我李老三,对得起乡亲们。” 宋真听闻喊声,他急忙跑到悬崖往下看。 只见十几个官兵连同李老三一块坠入了山崖。 众人的眼睛红了。 他们理解李老三为何会这么做。 但是,如果换做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想必一定会跟李老三一样,做出这种事情来。 舜皇山是当地百姓心中的神山,更是庇护他们的世外桃源。 李老三将十几个重甲士兵带到一处松软的悬崖峭壁上,这一处,本来就起了裂缝,如果站在上面的人太多的话,就会坍塌下去。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他的心中有着信仰,一种向往光明的信仰。 可是,这么做的话,从另一方面来看,会引起温虞两家人的注意力。 他们势必会想到,李老三为何宁愿死,也不带官兵们上山。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山上绝对藏有人。 说不定,城中失踪多日的狄仁杰和宋真他们,也许就在山上。 于是第二天,山脚下来了更多的官兵。 这一次,足足有上万人。 一万个士兵对舜皇山进行地毯式搜索,有不少未回山的村民们,只能焦急的在外等待。 他们根本不敢冲进去,盲目冲锋只有死路一条。 宋真召集山上的八十多名当地百姓,沉声道:“大伙,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如果在原地躲藏,终有一天会被他们找到的,还不如直接反了!” “我们可以利用舜皇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跟他们打游击战。” 由于有很多村民文化不高,所以听不太懂宋真的话,唐书语在一边翻译着。 唐高义最先举起手来,高呼道:“反抗!为命运反抗!” “没错!大家站起来!” “死,我也要把一个坏人拉下水!让他少害一个人。” 两天后—— 山腰下,已经有二十多个村民在山洞中被发现了,官兵直接提刀屠杀,鲜血染红了下游的溪水。 狄仁杰将宋真拉到一旁,他神情挣扎的说道。 “守正,真的要动手了吗?” “那不然呢?如今的情况就是,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没有别的结果。” “可是” 宋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怀英,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圣母了?山腰下的百姓,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啦,这群豺狼虎豹,根本不可能会管你那么多,在他们眼里,人命,就像一株草, 毫不值钱。” “如果我们再不出手,死的百姓会更多。” “你知道不知道?” 狄仁杰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好,咱要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如今他们是反贼,你跟反贼讲道理?你知道什么是反贼吗?”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不要再犹豫了。” 宋真抓起狄仁杰的肩膀吼道:“你是不是要亲眼看着,那边的八十六个百姓全部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狄仁杰瞬间双目瞳孔一缩,他艰难的扭着脖子望向另一边。 在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之下,培养了深厚的感情,他觉得村民们真的很朴实,人很好。 让他们死,狄仁杰真的做不到啊。 “那就让那群反贼去死!” 宋真将狄仁杰放下,他走回村民中央。 “接下来,我安排一下任务,事关生命,请大家务必配合。” 唐高义豪爽的大声说着:“宋侍郎,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行,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听我的。” 宋真将手伸出来,唐书语立即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第二个是唐高义。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为了自由而战!” “为了明天而战!” “为了永州,而战!” 第183章 出兵! “怎么就这点人?”李元婴身披甲胄,低头一看,忍不住皱眉不悦。 手下讪讪道:“滕王啊,你才给我一天的时间,能凑出两千人大军,已经算不错了。” 确实,能当府兵的都是有钱人,很多都跑去别的地方玩了。 毕竟当兵,只需要在冬季的时候,稍微操练一下就可以完成任务。 如今可是夏季,离冬季远着呢。 更何况,人家一听说,你紧急召集大军,还以为是去支援北部与高句丽的战争。 这不是去送死吗? 不去不去。 大唐与高句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三年。 自贞观十八年(644年)起,李世民在长安、洛阳募士三千,从莱州走海路向平壤进军。 贞观十九年三月,李世民御驾亲征,来到定州。有很多人不预征名,自愿以私装从军,都说“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 贞观十九年四月,李积率兵渡过辽水,到达玄菟。攻占高句丽的盖牟城(今辽宁抚顺),俘获两万多人,粮食十余万石。 整整十三年了,还没有彻底攻下,可想而知,高句丽是块难啃的骨头。 一般来说,一旦出现长时间的战事就会有大量的逃兵。 谁都不想去送死。 本来加入府兵,就是看中免租庸调的福利,就这点芝麻大的好处,你让我为朝廷卖命? 是你傻还是我傻? 于是,出现府兵召集不到的情况,十分正常。 李元婴真是无语子,他原本还想着,率领浩浩荡荡十万大军,进军永州,营造出一种天神下凡的气氛。 结果就这? 手下劝道:“滕王,我觉得嘛,如今永州的情况不明,还是早日出发为好。” 李元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另一边,永州—— 温虞两家联合永州府衙,对舜皇山进行地毯式搜索,已经过去了三天。 “宋侍郎,他们现在正在山腰处搜索。” 宋真点点头:“这样,唐叔你带领着大家去搞点滚石,放在我之前告诉你们的位置上。” “要多少?” “越多越好。” “还有,在山路上,多埋点陷阱。” 由于资源匮乏,只能就地取材了。 能制作的最原始的武器,便是弓箭和长枪。 在宋真的指挥下,百姓们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按照指示,积极备战。 八十六个百姓被宋真分配成不同兵种。 机智灵活的村民被安排做侦察兵,在山中各处都藏着不少双眼睛,时刻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人高马大的村民可以做冲锋战士,在敌人踏入陷阱后,冲出来拿锄头\/柴刀等农具砍死。 身体素质不好的村民则被安排在半夜埋伏陷阱,还有在后方做支援工作。 至于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负责制作各类陷阱道具。 打游击战,首先得做足准备工作。 山体游击战讲究的是一个速战速决,速,迅速解决战斗,然后迅速离开战场,将损失拉到最低。 第二,就是讲究战场上的灵活性。 战场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所以在实战中,如何灵活的使用兵力,如何应对突发状况,是考验一个指挥官的重要指标。 伟人曾经说过:“游击战争的领导者,对于使用游击队,要好像渔人打网一样,要散得开,又要收得拢。” 因此,宋真事先想好了多条行动路线,并且与当地百姓到实地考察是否可行。 最后写出了一本手册,教导每一位村民如何跑路。 在宋真看来,消灭敌人不是重中之重,保全大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发现打不过,赶紧跑路,千万不要回头恋战。 第三,宋真对每一位村民都做了心理工作。 让他们知道,为何要打? 伟人曾经说过:“你为谁而战,谁就会为你而战。” 宋真告诉他们,你们是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子孙而战。 如果这一战输了,那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并且,宋真特意编排了一个谎言,告诉他们,朝廷已经出兵了,即将抵达永州。 村民们的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他们看到了希望。 然而,宋真也不知道,他寄出去的信,结果到底怎样了。 看着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宋真突然心情有些苦涩。 他这一辈子说的谎话不多,而这个谎言,是他觉得心理最过意不去的一次。 他担心信件石沉大海,到时候苦守一个多月,却始终见不到援军到来。 村民们会多么难过啊? 洪州—— 李元婴亲自挂帅,带领两千大军进发永州。 他为了赶路效率,直接高价征用了城中所有的马匹,甚至还从隔壁县城买了不少。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然而,两千匹马对于一个江南城市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到头来,只凑来了三百匹马。 “滕王,我建议,渡船。” “你为何不早说?”李元婴淡淡的瞥了眼手下。 甘晁神色尴尬,这不是见你那么兴奋的,一直在到处筹备马匹,不好打扰你的兴致吗? 新的问题又来了。 没有那么大的船只,更没有那么多船。 甘晁无奈道:“只好分批行动了。” 于是,五百名士兵从陆路走,剩下的从水路走。 洪州到永州,在后世的路程约六百多公里。 哪怕是骑马全速前进,也需要至少三天。 至于水路,那更慢了。 不过幸好,永州位于潇湘两河的交汇处,相比山路来说,会更加便捷。 李元婴心中默念:“宋郎啊,你一定要守到本王到来的时候。” 他突然在庆幸,还好没有凑够十万大军。 等十万大军抵达之时,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李元婴留了后手,他担心打不过,于是安排洪州长史继续召回府兵,每批达到两千之后,派往永州协助。 永州—— 宋真眯起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视力非常好,比一般人看得较远。 他选择先击破包围圈的一角。 “好了,敌人距离我们五百米,放箭。” 宋真大手一挥,身后的村民一排接一排站起来,前面那排射完蹲下,后面那排站起来射击。 由于官兵们都穿着重甲,所以寻常弓箭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伤害。 所以,村民们射出的,可是火箭。 第184章 真想造反? 昨夜,宋真便安排老人在此处布置了大量的易燃物。 你们喜欢穿铁甲是?那我就放火烧你们。 众所周知,铁的导热性很强,再加上铁甲全副武装重达四十多斤,行动极其不便。 一支支火箭随着东风而去,往官兵们的四周飞去。 “?” 为首的官兵统领哈哈大笑:“不过是草寇罢了,不足为惧。” “温统领说得没错,这群刁民,连箭都射不准。” 然后,有人惊呼道:“不好啦,周围着火了。” “??” “???” 由于此地多是灌木丛,易燃,而且昨晚放置了不少干草,星星之火一旦点燃,便瞬间成了燎原之势。 一百多名官兵被火圈包围住,外面的官兵不敢上前,里面的又出不去。 “救我!我不想死!” 被山火包围住的官兵发出一声声惨叫,回荡在舜皇山中。 宋真招招手,面无表情的说:“我们走,下一处。” 他带领着村民们来到东北方向的区域。 当地的侦察兵汇报道:“宋侍郎,敌军如今距离我们大约有二百丈。” 宋真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四崽。” 四崽是唐高义的第四个儿子,才七岁大,由于小时候调皮,锻炼了一身翻山越岭的本事,便主动请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侦察兵。 “来来来,大家抄家伙。” 宋真带头冲锋,他从旁边事先堆放好的木棍丛中掏出一根。 他将木棍的底部插入石头下方,轻声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一!” “二!” “三!放!” 嘿——村民们大喝一声,齐齐用力,将巨大的落石挑起。 十一颗落石滚落山下,沿途对树木草丛造成了破坏。 底下的官兵顿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他们抬头一望,马上吓坏了胆子。 “快跑啊!” 跑?请问你怎么跑?往哪里跑? 而且,你们身穿重甲,本就行动不便。 有落石直接从天而降,将几名官兵压成了铁包肉,鲜血一下子从里面溅射出来,射得哪里都是。 宋真安排冲锋战士上前,将没有断气的官兵乱刀砍死,随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宋真临时建立的游击队给温虞两家造成了巨大打击。 打完了就跑,人影都见不到,让他们十分头疼。 此次扫荡活动的温家代表人,是温家年轻一辈的温故新,也是当日在阁楼上围观狄仁杰被追杀的那个。 温故新暴躁的在营中到处砸东西! “这群狗刁民,竟敢杀我的人?” 重甲兵的失利,让他们意识到,在山体行动,不宜动用。 于是,他们让官兵们将重甲脱下,换上皮甲。 “上马!抢领最高点,从上往下观察对方动态!” 另一边,狄仁杰却越看越不对劲。 为什么呢? 一般来说,能配备甲胄的官兵,在本地府兵中是极其稀少的。 大概一个府,也就一百副而已。 哪里会像永州那样,成千上万人装备豪华重甲? 而且,按照永州府衙的规模,最多最多只能有三百名胥吏以及一万府兵。 府兵大部分的编制,都是从温虞两家里面凑。 那这群官兵到底是什么? 狄仁杰突然意识到,坏了!温虞两家在豢养私兵! 好大的胆子! 竟然私造违禁装备。 《唐律疏议》第243条有言:“若有矛、矟者,各徒一年半,旌旗、幡职及仪仗,并私家不得辄有,违者从‘不应为重’杖八十。 ” “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私造者各加一等。” 狄仁杰是完全没想到,温虞两家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你私造违禁装备就算了,一两副我不管你,但是你们,居然一造就是几千副? 甚至上万? 这是什么概念? 根据《旧唐书》记载,唐朝初年的玄甲军总人数,也就2万多人罢了。 好家伙,你们温虞两家就非法持有玄甲军上万人? 众所周知,甲胄的生产成本极其昂贵。 问题来了,那么多金属和皮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如此,温虞两家是真的想造反啊。 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搜刮永州百姓民脂,原来就为了这一天。 光是这个罪名,直接能让这两家诛九族。 虽然大唐几乎没有诛九族的说法。 诛九族应来自于秦变法后的夷三族法,始于秦代,当时被称为“劓殄”(拼音:yi tiǎn)。 随着时代发展,变成诛五族、七族,然后到明朝,重新恢复并大力推行诛九族。 “温虞两家是不想要脑袋了吗?为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明知道如今大唐玄甲军,基本上被安排到高句丽战场。 万一,真的反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狄仁杰的心态一下子变了,他原本还以为,百姓是人,官兵也是人,大家的生命应该是平等的。 而如今看来,温虞两家死不足惜。 于是,他立即加入讨伐官兵的队伍中。 对待反贼,就应该这样。 李元婴行军多日,他坐在船上快要吐了,终于,到了永州边界。 “呕——” 太痛苦了,念在我不辞劳苦千里迢迢赶往永州救人的份上,这次一定要宋郎为我多写几首曲子。 当他们踏入官道时,第一时间被温虞两家的探子发现。 “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多了那么多士兵?” 温虞两家慌了,他们顿时不知所措。 温故新却直接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跟他们打!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有何惧?” “难道你真的要现在反吗?” “卧薪尝胆多年,只看今朝!” “我觉得现在不太合适。” “你还要等什么?如今唐军主力在高句丽战场,国内必定空虚。到时候我们联合南方渡江的士族,还有北方的五姓七望,多方里应外合,灭掉李唐,指日可待。” 温故新冷笑:“呵,他们以为我们只有在这里有大军吗?太天真了,江南西道、剑南道都有我们的人。” “只要到时候我们站出来,一呼百应,汉人们都会支持我们的。” “这个天下,就应该是汉人持有,而不是鲜卑人。” 永州只不过是用来压榨百姓,扩充军备的地方,他们的根据地并不在此。 温虞两家在永州的族人,也仅仅是占了极少的一部分。 他们的主力,其实在别的地方。 第185章 洪州军被阻拦了 温虞两家早在两年前便派人去联系五姓七望。 五姓七望理你个鬼,你当他们没脑子吗? 如今天下太平,不好吗?非得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正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他们根本无所谓是谁做天子。 只要能保持家族血脉延续,家族地位崇高就行。 虽然五姓七望看不起李唐家,但是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你想找死,别拉我下水,蠢货。 为了避嫌,五姓七望的族老们,并没有选择告发温虞两家。 毕竟,有理说不清,万一有人质疑,为何反贼就找你们,不找我呢?你们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利益关系? 有彦祖也许会问,初唐时期有人造反吗? 当然有,曾经有过几个藩镇造反。 最着名的便是刘黑闼,仅用半年的时间,整个河北地区就被占据,唐军也是损失惨重。 李渊安排李世民出征,双方在明水展开大战,刘黑闼被李世民击败,可惜猛将罗士信就在这场战役下阵亡。 刘黑闼逃往了突厥,三个月之后刘黑闼又杀回中原,虽然到最后,刘黑闼被活活抓了起来。 但是经过这次大战后,那些势力集团对李唐家更没有了忌惮。 李渊父子没有心软,直接处死窦建德,选择用较为激进的方式招揽这些投降势力,也为日后的藩镇问题埋下了祸根。 温虞两家达成一致协议后,马上安排人放火烧山。 李元婴的军队受到了山火阻拦。 “怎么回事?” “滕王,前方突然燃起了大火,我们的行军路线被切断了。” “?”李元婴皱着眉,不可能的,平时不烧山,为何自己刚到就出现这样的问题? 原因大概率只有一个。 当地的反贼知道了我们要来了,不想让我们进去。 甘晁劝道:“滕王,不如我们先在外围等待大军到来,再一举杀进去。” 李元婴摇摇头:“不可,宋郎在深处冒险,我岂能弃他于不顾?” 他召集军将商讨对策。 “这样,赵信你率领百人小队,从其他地方进城,记住,进城之后暂时隐蔽,千万不要喧张,等候发令。” “吕旭你率领三百人,在周围寻找能够潜入进去的河流。” “还有甘晁,你带着剩下的人,想办法灭火,清出一条路。” “得令。” 想不到李元婴这个逍遥王爷,竟然在行军打仗还是有两下子的。 难道是继承了李渊的优良基因?真不愧是大唐战神李世民的同胞兄弟。 另一边,舜皇山—— 宋真得知对方竟然会安排骑兵上阵,他笑了。 如此险峻的山脉,不是平原啊,你们这么做,无疑是等于自杀。 他找来十几个村民,每人带着一些铁器,埋伏在大道上。 “等等,听我笛声行动。” “好的,宋侍郎。” 他们悄悄隐蔽在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中,将自己打扮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肉眼极难分辨。 “来了。”宋真端起笛子,吹起了《野蜂飞舞》。 这首曲子节奏极其奔快,而且前半段毫无规律,让人第一次听闻之后,会心烦气躁。 《野蜂飞舞》被誉为世界十大难曲之一,是钢琴师的噩梦。 那用笛子来吹奏,会是什么体验呢? 只能说,非常上头。 马的听觉十分灵敏,由于生理特征,当马听到声音时,他们会抬高头,通常会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在高速前进的时候,马突然转头会造成什么后果? 而且,《野蜂飞舞》狂躁的旋律,容易让马儿受惊。 宋真的笛声响起,村民们立即摩擦手中的铁器,发出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噪音。 金属摩擦的声音听过吗? 别说马儿受不了了,就连人听了都受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 队伍前方的二十多匹马到处乱窜,直接带动了后面的马儿一起暴躁。 骑在马身上的官兵们不知所措,他们发现控制不住马的狂暴。 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凉拌。 本来山路就狭小,再加上此处的树木众多,一百多匹马相撞,将身上的反贼重重的摔下来。 后面还发生了践踏。 由于温虞两家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没有安排人穿铁甲,只是穿着单薄轻便的纸甲。 没想到,如此一来,这群反贼怕是直接被踩死,倘若身着铁甲,尚且有一线生机。 更有甚者,有的马直接带着反贼跳落悬崖。 惨叫声经久不息,在山谷中不断的回荡。 “杀了他们。” 村民们抄起铁器,将跌落在地的反贼全部砍死,大快人心。 狄仁杰有一点想不明白。 为何,温虞两家要出动这么多重甲兵,只为了对付我们两个官员? 为什么呢?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大题小做了? 我们何德何能啊?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等等,会不会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想抓我们,而是,另有所图?” 狄仁杰扭头望向在一旁打着木桩的唐书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唐书语的阿耶,唐怀礼手里有温虞两家不得不重视的东西? 还有一点,至于温虞两家为何会敢犯大不忌,残忍杀害三名刺史。 狄仁杰此刻终于想通了,原来他们是想造反啊,担心事迹败露。 并不是所有刺史,都跟路奇正一样,心术不正。 温虞两家不敢赌,他们根本不敢冒险,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着永州山高皇帝远,朝廷能发现不了。 可惜千算万算,他们就是没算到,内部出现了光。 不然的话,还真的说不好,让他们阴谋得逞了。 狄仁杰走到唐书语身边,询问她:“你能带我下山,去找找你阿爹留下来的证据吗?” “?”唐书语不解的看着他,现在下山,是不是想找死啊? “我不去!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等到那群豺狼退去再说。” 退去?狄仁杰苦笑,怕是很难见到了。 如今距离宋真竹筒传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至今仍未有消息。 按常理说,朝廷要想派兵,半个月就已经到了。 怎么现在还没来?是不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狄仁杰不知道,他如今不寄希望在此。 永州的百姓在这几天里,在宋真的率领下,仅凭八十六人,便干掉了三千反贼。 战果是十分丰盛的。 但这是建立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而已。 一旦温虞两家反应过来,接下来,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他们依旧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干脆别造反了,回家种田去。 连几十个百姓都拿捏不了,还怎么对付大唐国军? 游击战第五天—— 出现了第一次人员伤亡。 “宋侍郎,不好啦,黄麻拐他” “他怎么了?” “他牺牲了。” 众人听闻后,纷纷红了眼睛。 第186章 舜皇显灵,天降甘霖 黄麻拐,因为在小时候,经常跑去田里抓青蛙,所以被人戏称为麻拐。 而麻拐,在方言里也是青蛙的意思。 在宋真的印象里,黄麻拐是一个健谈的人。 他已经年过半百了,却依旧孤身一人,后来才知道,他年少时喜欢过一个女子,但是后来女子被迫嫁给当地豪绅做小妾。 而他又是一个纯爱战士,所以这辈子水泥封心,不再爱任何人,不再娶妻。 黄麻拐在村里的深受欢迎,不仅是因为他会的手艺多,啥都懂一点。 最关键的是,他有一颗热心肠。 这段日子上,宋真和唐高义等猛男负责到山里打猎,剩下的,就全靠黄麻拐一个人清理猎物。 他总是嘴角含笑的忙碌,见到任何人,笑容都是如沐春风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居然死了? 宋真走过去沉声问道:“黄麻拐是怎么死的?” “他,他发现有个麻绳没有绑好,为了完成暗杀任务,他偷偷潜去加固,结果被那群人抓到,然后,他被逼到了绝路。” “最终,为了不暴露我们的位置,于是选择冲到他们的刀上,穿胸而亡。” “” 当刀插入了他的胸膛,他,一定很痛? 黄麻拐有个性格缺点,就是怕疼,平日里,切割猎物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都得叫唤半天。 宋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多大的勇气,才能克服内心的恐惧。 唐高义愤愤的一拳捶在墙上,其他村民同样是神情悲戚。 黄麻拐为了保全大家,选择了牺牲自己的举动,让狄仁杰再次看到了什么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让人难过的是,一般只有在悲剧发生之后,大家才会感同身受。 温虞两家突然想了个馊主意,既然那群人在山上龟缩着,那我便放火烧山,逼迫他们现身。 如果不出来,那就接受被活活烧死的命运。 “不好啦,宋侍郎,官兵们退出舜皇山啦。” “?”宋真不解,退出不好吗?难道这不是个好消息? “不是!他们从山腰下开始放火烧林。” 宋真大惊失色:“什么?” 由于刚开始烧,所以浓烟还没有蔓延到山顶处的舜皇庙中,他们一行人便是躲在这里。 可是,按照现在的天气,再加上东南风,从山腰燃烧到山顶,根本不需要三天。 不不不,只需要两天,浓烈的烟就能将山顶处的众人活活的呛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八十五个村民不知所措。 唐高义拿起武器,就想冲出去,唐书语拦住了他。 “唐叔,你想去干嘛?” “来几个真正的男人,跟我一块杀出去!给女人和孩子们,留下一条活路。” 唐高义的婆娘冲过去抱住了他,哭诉道:“老根子,你不要抛下我。” “你在做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 唐荷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的眼神异常坚毅:“阿爹,我也去!” “姐姐都去了,那我也不能躲在后面。”年仅七岁的四崽娇声的说着,颇有一副男子汉气概。 “我也去!”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一定要躲在男人身后吗?” “没错,我们都是永州人,永州就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越来越多村民站了出来,唐高义红着眼睛大吼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唐书语惨笑道:“我本就一无所有了,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多杀几个贼人。” 狄仁杰被永州百姓的举动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一群普通的老百姓,为了让别人能够活下去,却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生而平凡,却做着伟大的事情。 他们是勇者,也是真正的英雄。 狄仁杰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有无数道光。 光芒耀眼,将整个黑夜都似乎照亮了。 宋真一刀砍到了旁边的小树,他在大口的喘气。 无论自己做了多大的努力,最终还是不能保护这群可爱的人吗? 宋真来到大唐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深深地无力。 山火持续了整整一天,在东南风的加持下,火势愈发凶猛,很快便蔓延到舜皇山的三分之二高度。 宋真等人,已经感觉到明显的不适了。 山火伴随着的浓烟,让众人呼吸都难以顺畅。 今夜,所有村民聚集在舜皇庙中。 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齐齐跪在舜皇神像前,虔诚的低着头。 宋真不解:“唐叔,你们在做什么?” “乞求舜皇降福,护佑永州百姓。” “有用吗?”宋真摸摸头。 村民中的老者,嘴里念念有词,宋真和狄仁杰表示听不懂永州方言。 众人跪在舜皇庙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宋真靠在庙门的柱子上,抬头望了眼天空。 明月朦胧。 宋真摇摇头,他捂住口鼻重新回到庙里。 就在这时,突然天空好几道霹雳降下,在原本寂静的夜里翻起了波澜。 “难道是?”宋真和狄仁杰赶紧跑出去看。 只见空中浓密的乌云间,有雷龙在闪烁。 一分钟后,永州降下大雨。 村民们喜极而泣,他们纷纷冲出舜皇庙,双手接着雨水。 “不是?这也行?”宋真瞪大了双眼。 他艰难的扭过头,望向庙里立在中央的舜皇神像。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看到,舜皇神像嘴角噙着点点笑意。 村民们齐齐在雨中跪下,朝东方一拜。 “舜皇显灵,天降甘霖!” “感谢舜帝,护我永州!” “湮灭山火,杀尽贼人!” 狄仁杰被他们的举措感动到了,他拉着宋真,走到舜皇神像面前,虔诚的上了柱香。 “感谢舜皇显灵,救我们于危难之际。” 有些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你可以质疑,但是你没有证据否定。 磅礴大雨,冲刷着舜皇山的山火,一夜之间,山火全部被扑灭。 宋真是完全没想到的,居然这样将局势扭转过来。 天公作美,突降大雨,让温虞两家的诡计不能得逞。 而正是因为这一场雨,让被山火阻拦在外围的洪州军,得以冲进城中。 第187章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李元婴打死都不相信,在一个小小的永州,当地豪绅居然发展成一头獠牙猛兽。 你敢相信? 永州有一万大军,而且全部装备盔甲? 虽然盔甲制作简陋,但好歹也是甲胄啊。 “拥兵自重,他们是想干什么?”李元婴阴沉着脸。 他命人将明光铠运到前线,让士兵们穿上。 《唐六典》卷十六有记:“甲之制十有三:一曰明光甲,二曰光要甲,三曰细鳞甲,四曰山文甲,五曰鸟鎚甲,六曰白布甲,七曰阜绢甲,八曰布背甲,九曰步兵甲,十曰皮甲,十有一曰木甲,十有二曰锁子甲,十有三曰马甲。” 后人统称为唐十三铠。 其中以明光铠最为出名。 明光铠可以说是唐朝正规军的标配,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军人都有资格穿戴明光铠的。 通常,有一定级别的军官和精锐骑兵穿的是完全版明光铠,普通士兵只能穿青春版,简化了很多部件。 上面有提到,大唐只有2万玄甲军,实际上,这2万玄甲军,指的是每日穿戴的唐军,例如金吾卫和千牛卫这种。 平日里打仗,数量肯定不止2万。 一般情况下,唐军会穿戴比较轻便的纸甲,就是用硬板纸制作而成的甲胄。 或者是皮甲。 李元婴观察到,永州反贼身上虽然也穿着铠甲,然而他们的制作工艺非常简陋,与其说是重甲,倒不如是护身甲。 仅仅在关键部位,例如上半身、手腕和脚腕等地方有铁片遮盖用来保护。 跟大唐正统军的明光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防护能力也是天差地别。 就跟神话装备跟蓝白装的巨大差别。 永州这群反军,对付一般的百姓倒是好使,可是对上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呢? 身着完全版明光铠的李元婴大手一挥,一千多名明光铠士兵手持陌刀大喊的杀了出去。 李元婴站在山上,朝下方的战场望去,他叹息道:“太没意思了,还以为能遇到强悍的对手。” 甘晁:“” 这批洪州军,装备都是从剑南节度使那里借来的,也不能说是借。 仅凭洪州这两千府兵,李治担心会出意外,于是又下旨让益州大都督出兵相助。 首先援助的便是顶级装备以及陌刀、弓箭若干,通过水路先行送到永州附近,然后三千剑南军和李元婴率领的两千洪州军会师组成五千人大军。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一个月才到? 要不是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抛石车和攻城车都特么给你运过来。 一千多名洪州军冲进敌军中,犹如砍瓜切菜,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爽!太特么爽了! 好久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一千正规军对一万杂牌军,如果不是体力有限,真的能杀光。 身长二点五米的陌刀往前一捅,直接将反贼的粗制滥造的护身甲给破了洞。 然后像串糖葫芦一样,一刀好几个。 温虞两家这次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太过天真了。 他们以为,能凭借着制造的护身甲可以抵挡唐正规军,甚至消灭唐军。 如今一看,自己好像在做梦。 怎么打?自己这边把唐横刀都砍钝了,仅仅是在明光铠上留下划痕。 破甲?做你吗的春秋大梦。 就连后世的刀剑都不能破开明光铠的绝对防御,仅凭他们? 可是,温虞两家不服啊,卧薪尝胆一百年,就为了今天。 结果你告诉我输得如此彻底? 有一说一,他们是真的消息十分闭塞,根本不知道大唐如今的军力已经发展成如此强悍的地步。 这就是大唐国军,在当时世界上没有对手的独孤求败! 李元婴感觉自己没有事做了,都不用他指挥,只需要正规军轮番上阵杀敌就好。 敌人简直是不堪一击。 没劲 “对了,宋郎!”李元婴猛地一拍头盔,他突然想起了,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便是营救宋真,护他安危。 至于平反,只能说,先放一边。 他随机抓取一名幸运群众,把横刀立在对方的脖颈处,冷声询问道。 “宋真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什么是宋” 李元婴挥刀抹去了他的脖子。 下一个。 我就不信没有人知道,别跟我扯东扯西,说什么只有老大才知道这种屁话。 如果你们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斩立决。 在我这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终于,在他砍了几百人之后,才问出来,温虞两家在舜皇山还有一批军力。 降军表情讨好的求饶:“这位大将军,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李元婴戏谑的说:“我讲过让你走了吗?” “?”降军表情一滞。 “造反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李元婴带着剩下的一千名身着明光铠的洪州军骑马前往舜皇山,刚才冲锋陷阵杀敌的一千 名洪州军已经退下原地休整了。 剩下的,就交给剑南道的同志。 你们三千人豪华装备,你别跟我说,打不过小小的一万反军。 另一边,舜皇山。 温故新驻守在山腰,他发誓,抓不到唐书语,誓不回还! 因为她的阿爹唐怀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温虞两家的各族联系表给偷了去。 这可是重要机密啊,万一被有心人拿到手,遭殃的可不只是温虞两家。 怕是整个大唐十分之一的士族都得灭门。 毕竟他也知道,造反是死路一条。 可是已经走在路上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着牙继续前进。 “来五十人,跟我上山搜查。”温故新寒着脸,吩咐手下人。 他不能再等了,他怕夜长梦多。 大部队已经前往城外迎战了,留给温故新的,只有五十人。 五十名反贼,分批行动,在不同的方向进行地毯式搜索。 首先被发现的,便是一个个侦察兵。 他们手起刀落,毫不手软,就地处决。 鲜血夹杂着雨水,渐渐顺着舜皇山的石岩流下。 天空中还下着磅礴大雨,有一种悲壮的气氛。 “唐叔,四崽他” 唐高义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小儿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忍住泪,假装不在乎的大声吼道。 “别管我!继续往山下扔石头!” “千万不能让他们上山!” “听到没有!” 最后一声,大家都听出了颤颤的哭腔。 第188章 下山杀敌 可惜石头有限,很快,山顶的村民们便弹尽粮绝了。 唐高义抽出柴刀,他大喊一声:“乡亲们,等到他们上来之后,我们便杀出去!一定要让女人和孩子先走!” “好!” 随着反贼一步一步的靠近山顶,已经有村民不顾一切的红着眼冲了出去。 “阿爹,别走。” “乖!”男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好好活下去。” 他望向女人,朝对方点点头。 这一幕,发生了很多次。 这群男人,明知道自己只要下山,便再无生的希望,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下去。 村民中的老人虽然步履蹒跚,但是他们没有害怕。 “崽们,我已经活够了,永州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有老人不能走下山,便要求其他人将他们踹下去,让自己成为另一个落石。 可是,谁愿意啊? 于是,老人们便纵身一跃,不顾阻拦的跳了下去。 “贼人,吃我老赵一脚!” 宋真、唐高义、唐荷华和唐书语几个有武艺基础的,已经在弯弓射箭了。 狄仁杰不知道干嘛,他只能上去负责给他们递箭。 宋真两耳一闭,他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生死别离,全神贯注的射杀。 他几乎是箭无虚发,真正做到了一箭一人。 前面说了,温虞两家的反贼铠甲工艺差,只要射的准,应该能阻挡一会儿。 宋真专门瞄准他们的眼睛,力度极大,仿佛在发泄着他的情绪,一箭穿头。 啪—— “啊!”又一名反贼坠入山崖。 宋真伸出手,感觉到手里空空的,他疑惑的望着狄仁杰。 “守正,我们,已经没有箭了。” 宋真释怀一笑,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将这把刀丢给唐书语,缓缓开口道。 “徒弟,还记得我前些天教你的刀法吗?” “徒儿记得。” “来!随为师下山杀人去!” 宋真拔出长度约30厘米的鄣刀,纵身一跃,抓住藤蔓滑下山。 他快速奔跑过去,直接将鄣刀掷出去,插中了对方的手部。 然后他一个翻身飞跃跳过了一棵矮树,一个圆月弯钩踹中对方的脖颈。 宋真快速的挥舞着拳头,左勾拳、右勾拳、下勾拳,拳拳到肉,最后抓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扭。 “啊!”反贼的手呈九十度弯曲,痛苦的惨叫。 宋真一个转身飞踢,将反贼踹到一棵苍天大树上。 他抽出鄣刀,对着对方画出了刀舞,护身甲的绳索先行断掉。 他不知道砍了多少刀,最后一刀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动作指导:吴京《杀破狼》】 宋真将那人轻轻一推,对方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其他反贼犹豫着不敢上前,因为刚才他杀人的动作实在是太残暴了。 与其被折磨,还不如直接一刀插死我算了。 “要不你们一起上。” 几位反贼互相交流了一道眼神,随后大喊着冲了上去。 另一边,唐书语双手持刀,面对着五六个人的包围。 她深呼一口气,眼神变得犀利,大喊一声劈向其中一人的脖颈,由于发生得太快,对方并没有反应过来。 血花溅了她一身。 她笑了。 原来,手刃仇人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啊。 她连续劈砍了十几刀,对方的脖子只剩下皮肉连着。 剩下的人又害怕了。 妈的,怎么来了两个狠人? 宋真淡淡的望着七个反贼冲过来,等到即将接近的时候,他举起左手,快速拔枪。 哦不对,是快速射弩。 青春版诸葛连弩只有在十米的距离内才有杀伤力。 他对装备做了改进,可以一次连射出三根弩箭。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加大卡槽就行。 三箭,杀了三人。 剩下的四人,已经是死人了。 宋真在对方的刀即将砍到之时,他左右观察着刀锋的劈落方向。 三个从左到右,还有一个是从右到左。 懂了。 宋真上半身后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刀刃。 随后他右手撑地,双腿分叉,分别踢向了两人的手腕。 两把刀应声落地。 宋真落地前,用右脚顶了顶脚下的土地,让他整个人往后滑去。 然后左手将鄣刀插入土里,刹车。 他背部一用力,原地起跳。他将鄣刀掷出去,插中了站立的两个人之一。 他飞速跑过去,抓起地上的砍刀直接将另一人的右手砍下,随后反手一刀,刺穿了护身 铁甲。 宋真潇洒的拔刀,插刀,一套装逼动作行云流水。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反杀七人。 他走过去,将鄣刀从一名反贼的额头抽出,带出一道红白血痕。 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道庞大的身影朝自己冲撞过来。 由于对方的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他躲闪不及,被重重的撞到山石上。 唐书语注意到这边的战况,她惊叫道:“师傅!” 宋真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好家伙,这一撞,直接把我撞出内伤了。 可是,敌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只见对方再度冲撞过来。 最起码是个三百多斤的大汉,这要是撞上,不得被压扁? 宋真赶紧强忍胸口剧痛躲避,只看到山石直接被撞成粉碎。 我的乖乖,这不是田七20吗? “喝!” 壮汉晃了晃脑袋,他大喝一声再度冲了过来。 宋真侧身躲避,一个扫堂腿打到对方脚下。 然而这一次,他的右脚不小心被地上的藤蔓缠绕住,直接摔倒。 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宋真在手忙脚乱的解着藤蔓。 就在对方即将撞过来的时候,终于解开了,他赶紧开溜。 然而下一刻,对方一拳捶向他,宋真只好使出咏春的摊手,想要卸掉一部分的力道。 可惜,无论是身体还是力量上,他都不占优势。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 宋真被对方抓住,重重的砸到地上。 “嘶——好痛。”他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眼看着一把砍刀即将落下,可是他头脑昏阙,全身疼痛,根本不能动弹。 宋真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难道自己就要这么交代在这了吗? 我应该是第一个半路阵亡的穿越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恩公,我来助你。”只听闻一声大喝。 只见壮汉的刀停滞在空中,他的头颅直接从身体上分离掉落。 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宋真一身。 宋真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着,他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妈的好险,差点就,又要重生了。 可是,来救他的,会是谁呢? 【即将书名测试,各位老书虫有什么好建议吗?跪求。】 第189章 真正的武林高手 唐书语见状,她赶紧跑过来将宋真扶起来。 “你是”宋真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看错了。 “恩公,是我。”男人憨厚的笑着摸摸头,“我是武大。” 我当然知道你是武大啊,我特么想不通你是怎么来的? 宋真也知道,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大群反贼正在气势汹汹的逼迫过来。 “恩公,我先去也。” 宋真想起身继续战斗,却被唐高义按下。 对方摇摇头说:“宋侍郎,你先休息一下,本来这就是咱永州的事情,永州儿郎岂有退缩之理?” 说完,唐高义带着二十多个男人冲了上去,与反贼们搏杀。 宋真被狄仁杰搀扶回高处。 他心生好奇的望向武大的那一边战况,然后大跌眼镜。 “什么鬼?居然是魔鬼的步伐?” 很显然,武大是一名将主敏捷,副力量天赋的选手。 他的身形犹如一只猴子,在树干上跳下窜。 反贼们打又打不着,只能无能狂怒。 “有本事你下来。” 丛林作战,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天赋完美契合。 宋真不知道武大这身本领到底是从何而来,他猜测,应该是打猎锻炼出来的。 众所周知,这个时代的山林中,是有老虎、豹子和熊这种野兽存在的。 稍有不慎的闯进这些猛兽的领地,就会被追杀。 为了活命,你唯一能做的,只有跑得比它们更快。 武大一开始并不是汴京人,具体从哪里迁过来的,不得而知。 宋真摸了摸下巴,他在思忖着,武大看起来,是个绝佳的杀手苗子啊。 只要稍加培养,也许能为自己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别看武大身形矮小,实际上浓缩才是精华。 正是因为他的身体因素,让他能在树上游刃有余的跳跃着。 而且,他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宋真看到了他一拳将反贼的护身甲打凹下去,甚至在与一名胖子格斗时,抓住对方的身体狠狠地来一个过肩摔。 当然,碍于体型原因,他的爆发力量绝对比不过田七。 但是也不小了。 武大比田七的优势在于,他拥有极其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打斗对象都是猛兽。 不断有新的反贼冲上来,消耗着众人的体力。 唐高义那边渐渐不敌,被打得节节败退,被迫后撤。 好在没有出现人员阵亡。 这时,唐高义的婆娘走过来询问道:“宋侍郎,请问援军什么时候到啊?” “这”宋真其实很想说,哪里有什么援军啊?这一切只是他编造的善意谎言罢了,为的是鼓舞士气,让村民们充满斗志。 可是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宋真知道,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阿娘,让我下去跟阿爹并肩作战。”唐荷华被众人拦住,她红着眼乞求大家。 “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因为你还小。” “我不小了。我快及笄了。” “”十五岁及笄,你觉得你很大? 让人意外的是,宋真走过去轻轻推开人群,亲自把唐荷华带了出来。 “让她去,我亲自护她周全。” 众人惊愕:“宋侍郎,你这是” 唐荷华惊喜的跳起来,她甜甜的说了声谢谢。 宋真摇摇头,叹气道:“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认清自己的弱小。” 战争并不是儿戏,真正的残酷,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唐荷华就属于是那种,平日里,众人看她年纪小便随手让让,给她一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错觉,以为自己很牛逼。 宋真的体力恢复了一大半,他要重新加入战斗了。 唐荷华兴致冲冲的双手持柴刀,冲到一个反贼面前。 “喂!大个子!你的对手是我。”对方愣了愣,只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在大放厥词。 唐荷华抹了抹鼻子,冷哼道:“看本姑娘不把你打趴下。” 然而,下一秒,她手中的刀却被对方一把挑飞了。 她难以置信的呆立在原地,这样的结果,让她难以接受。 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丝毫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中。 宋真急忙跑过去,他跳跃起来接过从唐荷华手中脱离的柴刀,一刀劈向反贼的手关节处。 最后,他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将唐荷华整张脸都染红了。 她只觉得脸很烫,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对方的鲜血是热的。 “还愣着干嘛?你想害战友吗?” 唐荷华这才反应过来,她随意用衣袖抹了抹脸,不小心瞥到面前那名反贼的脖子断节处。 不平整的皮肉、软组织和骨头就这样裸露在她的面前。 她情不自禁呕吐出来。 “这样的心理素质,我劝你还是回去。” 唐荷华不服气,她忍住不适,攥紧拳头大声喊道:“我哪有害怕?” “不害怕就过来。” “看好了,这一刀,我只教一次。” 宋真大喝一声,他快步冲过去,犹如猛虎下山,一刀将对方拦腰砍断。 没有人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拔刀的。 也没有人看清他用的是什么刀。 更无人知道,他砍在何处。 只听闻一声金属断裂的刺耳,宋真在后方弯起手腕,将柴刀夹在中间,做了个擦刀动作。 随后那个人,上半身便滑落下来。 唐书语惊了。 好快的刀!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把柴刀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可怕的威力。 究竟是刀厉害,还是用刀的人厉害? 宋真感觉体内有用不尽的力气,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不得不提,这副转世之身,当真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许多在前世无法做到的高难度动作,这一世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而且做得更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最厉害的,当属这副身体的抗打性。 宋真一开始不清楚,他穿越过来之前,原身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杖打。 后来他在牢里,审问那群狱卒。 才知道,原身被毒打了七十杖。 七十杖是什么概念? 这都能坚持下来? 可见这副身体异于常人。 经过宋真这么长时间的调养,渐渐的,将体内的潜力激发出来。 如今的他,已经不能以前世的目光来看待了。 他现在是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 一个将技巧天赋拉满的武林高手。 第190章 斩!反贼平复 所以,经过刚才的毒打,他意外的很快恢复体力,甚至变得更加有力量。 一刀将一个人拦腰砍断,难度有多大,不用多言。 可是,如今的宋真却做到了。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唐高义等人渐渐地浑身乏力,已经开始出现了伤亡。 毕竟装备上有着巨大悬殊,他们有的甚至连铁器都没有。 而反贼却源源不断的车轮战。 温故新在不远处看好戏,他笑了。 你们不是很能打吗? 可惜双拳难打四手,我有五十人,请问你们就二三十人,怎么跟我打? 这时,有手下跑到他耳边轻语,温故新的脸色骤然大变。 “别玩了!全部一起上,那个女的,务必留活口!其他人,全部杀了!” 话音刚落,宋真等人感受到脚下土地正在剧烈震动。 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 “杀!” 远处传来一声声大吼,其中夹杂着金属碰撞声和人的惨叫声。 可是,那群反贼已经冲了过来。 “快!挡住他们!”唐高义赶紧安排众人变换阵型。 他们要用生命去堆砌,为身后的人争取到一点点活下来的机会。 反贼们同样排兵布阵,他们十人一排,手持长刀一步步靠近着。 “唐叔,照顾好我家人!” “直娘贼!我跟你们拼了!” “崽们看好了,你阿爹不是怂货!” “阿芳,爱过。” 唐高义没有想到,他的同伴居然不听指挥,直接冲了上去,以命搏命。 他红着眼大吼道:“你们在做什么?快回来啊!” 没过多久,唐高义身边没剩几个人了,整整二十多个村民英勇赴义。 但是他们悍不畏死的做法,让反贼们犹豫了。 贪生怕死的敌人不可怕,视死如归的英雄,才令人生畏。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那二十多个村民为宋真等人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唐书语将跪在地上哭泣的唐高义拉了回来。 其实,他们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跳下舜皇山的瀑布逃生。 可是这种方式,生存率极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考虑。 现在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唐高义的婆娘指挥着山顶的女人和孩子集合瀑布前,准备一跃而下。 狄仁杰留在最后,他突然看到了远处有一阵浓烈的烟雾,还有阵阵马蹄声。 “等一下,先别跳。” 扑通—— 已经有人跳下去了,生死不明。 宋真看到那群反贼突然异常的后撤,又听闻嘈杂声,他赶紧冲出去查看。 见到远处,数不清的大唐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不禁喜极而泣。 等了这么多天,你们终于来了。 “乡亲们,唐军来救我们啦。” 众人一听,心情大震,纷纷跑出来眺望。 我焯,居然是真的! 一看这身不凡的铠甲装备,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跟装备落后的反贼相比,简直是天神下凡。 只见李元婴在军队后方,他兴冲冲的跳起来挥手。 “宋郎,我来了!” “?”滕王? 洪州军骑马一路狂砍,将温虞反贼的阵型冲破。 李元婴一路狂奔,跑到宋真面前,跳下马迫不及待的邀功。 “宋郎,本王来得及时?” “你要是来得更早一点,就好了。” “?” 宋真的眼神移去刚刚牺牲的村民尸体上。 但总归结果是好的,山上八十六位百姓,如今还剩下五十一位,超过半数的村民幸存下来。 在装备落后,人员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坚守舜皇山半个月,这等战绩,绝对斐然。 幸存的村民们齐齐向宋真跪拜致谢,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宋真精心筹划出来的游击战计划,还有他不分昼夜的亲临现场指挥,别说半个月了,说不定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宋真和狄仁杰将大家扶了起来。 “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这样,我真的很不喜欢。” “可是,我们读书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感谢宋侍郎啊。” “好好的活下去,把永州建设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在舜皇山顶的幸存百姓,被洪州军牵上马带了下去。 时隔多日,大家终于重返山下了。 “宋郎,剑南军正在与温虞反军在搏斗。” “双方的军力如何?” “三千对一万。” “?”宋真无语了,你还真的把剑南军当做天神啊? 唐军的装备是比他们好,但是士兵们终归是人,总会有力竭的时候。 到时候,人死了,装备还丢了,那接下来的战争将更加难打。 李元婴神色为难的说:“我们也知道,但装备是有,没那么多人。” 唐高义主动请缨:“宋侍郎,滕王,让我们回去发动村民。” “这”宋真犹豫了,“不太好?” 这是属于朝廷的平反战争,岂有让当地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道理? 唐高义无所谓的笑笑:“没事的,毕竟,这片土地可是我们的家啊。” 说完之后,他带领着剩下的村民回去了。 在唐高义等人的发动下,第二天,唐军阵营前方来了无数当地百姓。 有过来参军的青壮男人,也有过来赠送食物的女人。 李元婴和剑南军统领被永州百姓的热情感动到了。 于是,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过来报名的男人们收入军中,并允诺,所有参与战斗的男人,未来将保留军衔,享受免租庸调的待遇。 不能辜负群众们的热情啊。 短时间内,局势发生了逆转。 唐军收下了两千新军,朝温虞两家反贼发起了总攻。 虽然人数上少了点,但装备上拥有绝对碾压的优势,短短五天内便将反贼们全歼,一个不留。 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你。 真有心归降,早干嘛去了? 唐军将温虞两家的五百族人全部关押,还有永州府衙的所有在编人员。 一共一千三百人集合在零陵县城门口。 李元婴一声令下:“斩!” 由于温虞两家造反证据确凿,李元婴将案宗写好,快马加鞭送往洛阳。 得到李治的审批后,直接原地处决。 当日,永州万里无云。 原本毒辣的阳光,变得温和。 行刑当晚,下了一场大雨,将城门外的鲜血洗涤干净。 此后,雨过天晴,彩虹高挂青天,永州一片朗朗乾坤。 当地人都说,是舜皇显灵了。 第191章 离开永州,前往洪州 宋真和狄仁杰在永州待了将近两个月,他们即将告别。 “宋侍郎,狄寺丞,你们真的要走了吗?” 宋真点头微笑:“是的,这一趟出门,有点久了,我家妻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原来宋侍郎已经成家了啊?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也是,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不成家才是不正常的。 唐高义依依不舍的抓住宋真的手:“宋侍郎,我想跟你一起走。” “别,唐叔,你如今可是陛下特批的永州刺史,永州更需要你。” “可是” “别可是了,还是那句话,把永州建设好,让永州百姓安居乐业。不然的话,你不要跟别人说,认识我宋守正。” 唐高义遗憾的低下头,神情有些难过。 这么多天的相处,你说走就走,怎么让人不难受呢? “真的,不再多留几日吗?” 宋真摇摇头,拍拍唐高义的肩膀道:“不了,我跟你们一样,一样想家。” 当地百姓想为宋真建立一个生祠,以此来感谢他对永州的贡献。 不过被宋真拒绝了。 在他看来,我还活得好好呢,建什么祠堂? 无奈之下,永州百姓只好在舜皇山,为宋真立了块碑。 可惜的是,这块碑在岁月更替中,没有保存下来。 唐书语跑了上来,她将一本书册郑重的交到宋真手上。 “师父,这是我阿爹掌握的温虞两家造反的证据。” 宋真打开一看,顿时眉头紧皱。 册子上,清晰记载着温虞两家在当地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然后把这些钱用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记载着联络表。 宋真马上注意到里面有四个字,太熟悉了。 “清河崔氏?呵呵,这下有趣了。” 宋真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看来这次你们是在劫难逃了。 至于崔梦竹,他毫不担心会被牵扯,因为她早就脱离了家族,还有崔秋芳和崔梦真一群年轻人。 李治不是那种嗜杀之人,宋真相信,在他的劝阻下,应该会对那群人网开一面。 至于其他人,只能说,你们自求多福了。 千万别来求我。 宋真看完后,将书册递给狄仁杰。 也许有彦祖、亦菲会问了,温虞两家是不是蠢?这种事情居然会记录在一本小册中? 只能说,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平反会来得这么快。 再说了,这种关于钱财和人脉的事情那么重要,总得找个地方一一记下?方便查询什么的。 只是他们大意了,居然被唐怀礼偷出来,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成为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书语扭扭捏捏着,不好意思的说:“师傅,我,我能跟你们走吗?” “?”宋真表情怪异,“你不打算留在这里了?” “不想了,待在这片伤心地,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我家人。”唐书语感伤的说,“如今,他们的尸骨我已经安葬好了,从此,我便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有一个好处,想去哪儿就去哪。 宋真见她身手不错,想了想,可以给妻子崔梦竹当个女保镖,还不错,于是欣然答应下来。 宋真和狄仁杰在永州外围的一处偏僻山脉中,找到了因公殉职的三个刺史坟墓。 他安排人将他们的尸骨收拾一下,好好安葬。 就不验尸了,免得惊扰亡灵。 如今,他们的大仇得报,想必九泉之下,也会嘴角含笑。 虽然宋真与他们素未谋面,但终归是同朝为官,感同身受。 他们或许在生前为人处世并不怎样,但是此刻,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宋真和狄仁杰在三人墓前拜了三拜,只留下一道两道被阳光拉长的背影。 百姓们徒步十里相送他们,依依不舍的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两人马车的方向,并不是洛阳,而是路经洪州。 他们受滕王李元婴的邀请,来洪州滕王阁做客。 宋真和狄仁杰正在路上,但是李元婴还没走。 他站在舜皇山上,若有所思。 “永州风景秀丽,令人神往。” “要不?我也在这里建立一处楼阁?” 从此,永州多了两处景点。 分别是守正亭和怀英湖。 亭就守在湖边,一亭一湖依靠在舜皇山,就像他们曾经在这里,守护着当地的八十六位百姓。 宋真在马车上睡着了,朦胧间,好像又看到了未来的景象,然而这次却一片朦胧。 他猛然惊醒,吓了狄仁杰一大跳。 “你怎么了?守正。” “没事。”宋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这时,一声晴天霹雳。 他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眺望:“光叔,如今我们到哪里了?” “宋郎,快到洪州边界了。” “好。” 洪州啊,也就是后世的南昌,这个城市发生过许多历史大事。 前世的宋真最喜欢逛博物馆了,一直想找机会去一趟,可惜没有机会。 不过现在,来到了一千四百年前的南昌,倒也不错。 “我是来旅游的,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命案了。” 刚经历一次生死攸关的平反,宋真是真的不想再处理公务。 他如今只想着好好的散散心。 “怀英啊,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最好不要插手。” 狄仁杰不解问道:“为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宋真说得有道理,当地自然有当地府衙,他们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搅合进去,除非当地 官员请求协助。 “”狄仁杰他心里想着,永州一行,守正应该是累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麻烦他了。 我自己来解决。 随行的,除了唐书语,还有唐荷华。 是小荷姑娘自己吵着闹着要跟过来的,其次,唐高义也想着让她出去见见世面。 毕竟在永州,她一个女子的命运就会被戴上枷锁。 往后余生,无非是嫁人成家,相夫教子。 唐高义十分疼爱这个大女儿,于是便让她决定自己的命运。 宋真颇为头疼,去一趟永州,带回来一个拖油瓶。 他想着,等到了洛阳,就把唐荷华丢给大徒弟阎昭平,让那个烈女去调教她。 毕竟唐荷华如今的水平,远远达不到宋真收徒的标准。 “五郎、宋郎,洪州到了。” 【最近在玩逆水寒手游,我觉得里面的无根门设定很有意思,下个写点江湖案子。】 第192章 关于蝴蝶的曲子? 洪州,因依靠在赣江边,且下辖南昌、丰城、高安、建昌、新吴、武宁、分宁等7个县。 在古代,靠近河流的城市通常都会人口兴旺。所以,洪州应该属于上州。 而李元婴的职务是洪州都督,那都督比刺史,谁的官位更大呢? 答案是都督。 一个州的行政长官是刺史,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市长。 因为唐朝一共有三百多个州,刚好后世有三百多个地级市。 说真的,刺史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了不起。 那都督呢? “唐兴,高祖改郡为州,太守为刺史,又置都督府以治之。” 相比刺史这种行政长官,都督更像是军区司令。 但是,唐朝与秦汉不同。 唐朝时期的都督小部分为虚职,由宗室担任,基本无实权,例如滕王李元婴。只是名誉上比刺史更大而已。 宋真和狄仁杰下马车后,一阵清风袭来。 入眼的尽是繁华昌荣的景象。 与永州零陵县城相比,洪州的豫章县城显得更加现代化。 此处的现代化,并不是指高楼大厦,而是指城市基础设施更完善,市坊功能种类更加丰富。 狄仁杰见状,他感叹一声:“想不到洪州竟如此繁华。” 确实,眼前的豫章县,除了面积没有洛阳大,人口没有洛阳两百万那么夸张,其余的,真的没什么差别。 沿路上,有行人驻足微笑交谈。 市里,小商贩在卖力吆喝,旁边商铺中人群涌动。 坊里,有歌声从平康坊里面传来,时不时有人在拍掌叫好。 以前的烟花之地,读书人如果没去过的话,会被人看不起的。 如今的烟花之地,如果你没有去过里面看戏,你一定是连吃饭都吃不饱的穷鬼。 唐朝在历代赋税较轻,也鼓励工商,因此人民较富裕。 最重要的是物价低到令人发指,初唐时期一斗米四五文,这在后世简直不敢想象,所以在那个时代,基本上大部分黎民百姓都能吃饱饭。 按照唐十八岁以上丁口有田100亩,假设风调雨顺,亩产小米一石,按照唐代度量衡,一石为今天106市斤,则共斤小米。 如果按照现在一斤小米价格6元计算,则一丁年收入为元,民众普遍每月收入为6300元。 这个收入远超汉朝的人均收入2000。 这么一算 咳咳。 最让人羡慕的是,大唐百姓不用为房子发愁,朝廷分配宅基地。 抛开政治和思想的封建压迫不谈,如果穿越到古代,生活最幸福的应该是大宋,北宋税峰值达到一亿六千万贯,占比全世界gdp总和的80,要知道两宋人口仅一亿,这是什么概念? 其次就是贞观永徽和开元盛世了。 宋真自然清楚滕王邀请他们来洪州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让你们过来玩玩那么单纯的。 肯定是看上了他的曲子,有了第一首,就会顺理成章有第二首。 他在脑海里的记忆海洋搜索。 到底用哪首曲子呢? 宋真想起,滕王在后世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无非其二。 第一,就是滕王阁,不过《渔舟唱晚》用了未来王勃写的《滕王阁序》中的成语,就当作是命题作曲了。 第二是他的滕派蝶画,在古代中造诣颇深,宋朝诗人陈师道曾经如此评价。 “滕王蛱蝶江都马,一纸千金不当价。” 滕派蝶画属于工笔重彩画类,独特的颜料和特殊的技法,使蝶画能够保持百年,仍不减初作时的风采,被各朝代上层社会视为珍品,引以为家私荣耀。 鲁迅先生称誉滕派蝶画是“缺门、独门、冷门,是祖国的瑰宝”。 “关于蝴蝶的纯音乐,有哪些呢?”宋真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梁祝的《化蝶》是不能用的,毕竟已经有了,如果特意将滕王冠名上去,说不定会招惹民众厌恶。 一首首曾经听过的曲子在宋真的识海中快速闪过,他皱眉伫立在原地。 狄仁杰见状,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不去打扰。 蝴蝶是浪漫的代名词,后世的音乐一般是用来指代歌颂爱情。 大家听到蝴蝶,马上就会联系到土味情歌《两只蝴蝶》。 宋真情不自禁哼道:“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 狄仁杰表情怪异的望着他。 宋真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急忙摇摇头。 不行不行,这曲风,时代跨度有点大了。 除了《两只蝴蝶》,还有那首花开富贵们最喜爱的《酒醉的蝴蝶》。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草了,难道真要在大唐,提前引入广场舞文化? 这也太 咳咳,你还别说,真有点上头。 如果让滕王知道我给他搞了首广场舞神曲,怕不是要一刀剁了我。 这时,旁边有小哥在吆喝,打断了宋真的思路。 “快来看看啊,新鲜出炉的瓯。” 宋真思绪回到现实,他好奇的走过去拿起一看。 “这位小郎君,要买几个回去吗?” 宋真随手拿起一个碗,他好奇的拿在手中端详,问道:“这是什么?” “小郎君,这是我们洪州本地土窑生产出来的青瓷啊。” 青瓷?为什么不是青花瓷? 宋真仔细把玩着,有点意思啊,触感温润如玉,手感滑腻。 能将瓷器做成玉质的手感,真的太厉害了。 洪州窑,属于唐代六大青瓷名窑之一,窑址分布在丰城市一带。 青瓷和青花瓷的区别就在于,表面没有用青花色料画上装饰纹样。 宋真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思路。 “也许,我能用瓯演奏?” 众所周知,瓯是古代陶瓷的简称,用来饮茶和饮酒的盛器。 但是,由于其清脆声音婉转空灵,其实是可以用作乐器的。 可以根据制作陶瓷的大小或材质不同来发出各种旋律。 当然,也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往陶瓷碗里添加不同剂量的水,也可以发出各种音调。 宋真很快便在脑海中筛选出一首十分合适的曲子。 这首曲子,在抖音很火。 本来是一首十分好听治愈的纯音乐,却被“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这种ai配音毁了。 宋真觉得,此曲的前奏,用瓯来演奏,代替钢琴声,简直是完美搭配。 第193章 关于新戏的筛选 “小郎君,要不要买几个瓯回去呢?”跟他说话的是一位未满及冠的小年轻,他应该是暂代父母看店的。 年轻人眼神清澈,一脸期待的望着宋真。 宋真抬起头笑了笑,询问道:“你这,有没有夜壶?” “夜壶?”年轻人表情一滞,这人好奇怪的要求啊。 他讪讪的回答道:“夜壶,我这没有,不过,有专门用来装束鲜花的瓷瓶。” “花瓶也行,拿个给我出来看看。” “好的,小郎君稍等。”年轻人兴冲冲的跑进房里,从里面拿出两个瓷瓶。 宋真定睛一看,这些瓷瓶釉色晶莹纯净,类冰似玉,具有南方青瓷的显着特点。 他掏出一锭金子,整整五两啊,年轻人兴高采烈的接过。 “郎君,你要几个瓷瓶?” 没想到的是,宋真抓起瓷瓶,左右看了下,找到一处角落,直接摔在地上,瓷瓶破碎。 这番举动,让年轻人脸色一变。 宋真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片瓷片,仔细摩挲着断裂处,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给我包七个瓷瓶,谢谢。” “对了,你们这有没有玉箸,或者是瓷箸?” 年轻人这才醒悟过来,他赶紧点头。 “有的,那我帮小郎君包起来?” 宋真不吝微笑,微微点头:“谢谢。” 之所以选择要七个瓷瓶,是因为音乐中的自然七声音阶。 也就是我们熟知的do,re,i,fa,l,,si。 当然,也有十二个自然大调音阶,只是目前暂时用不上。 他还需要拿回去亲自实验一番。 “帮忙打包好,送往滕王阁,交给那边的侍卫,就说是宋守正买的,他们就知道了。” 年轻人在找钱,等他忙完之后,却发现宋真已经走远了。 “哎,小郎君,你的钱。” “不用了,多出来的,就当是麻烦你们的小费。” 见你的服务态度好,爷的超能力就是有钱,高兴就多给点。 年轻人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 宋真和狄仁杰在洪州逛了一圈,体验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顺便,他们去了趟平康坊和会春坊。 像洪州这样的上州,自然有这两家高级会所的连锁店。 “什么?你说这两个月版权费三千贯?”宋真震惊了,他能想到会赚钱,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赚钱。 在家躺着赚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而且,这三千贯仅仅是平康坊一家的版权费,他还没有去会春坊呢。 我的乖乖,照这种疯狂敛财的速度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大唐首富,除了皇家之外,民间最有钱的人。 宋真想着,等他晚年之后,要不要写一本自传,《我靠写歌在大唐赚成首富?》 这种赚钱速度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但它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在一旁的狄仁杰也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居然那么有钱? 这可是三千贯啊,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钱。 甚至,哪怕你是宰相,要想光明正大的赚到这个数字,起码得十年以上。 宋真仔细核对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过,换个角度想,单单是20的门票钱,两个月内就有三千贯收入,那么平康坊背后的东家,河东裴氏又该赚多少钱呢? 财富永远只会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宋真又来到会春坊查账,这边的版权费收入比平康坊略低,只有两千三百贯。 但是,绝对不少了。 说实话,宋真目前还没想好新戏剧表演什么。 首先排除《白蛇传》,因为伪反派是法海,是佛门弟子。 当朝皇后武媚娘信佛,带着李治也一起信佛了。 而法海这个人的形象在戏里不太光辉,哪怕在徐老怪版的《青蛇》电影中,多多少少有点瑕疵。 如果将佛门弟子描绘成反面角色,你猜武媚娘会不会给我穿小鞋了。 但是将法海这个形象改成道教,其实也不行,唐朝信道者挺多的。 凡是触及到宗教信仰的,都是大忌。 无论怎么表演,都会有人挑毛病。 然后排除《牛郎织女》,戏里的牛郎织女的反面角色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如果没有他们的从中作梗,这对恩爱夫妻不至于一年一会。 这部戏虽然不会触及宗教,但是会被有心人将玉帝和王母,解读成为当朝天皇天后。 你弄出一部戏明里暗里嘲讽人上人,是不是活腻了? 在古代,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千万不能让别人抓住小辫子。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只能另辟蹊径,虚构一个世界。 宋真马上想到了一部剧,好像挺适合的,里面的角色是上古神话人物的后裔,而且是正面。 傍晚,伴随着夕阳西下,滕王李元婴在滕王阁顶楼大摆宴席,宴请宋真等人。 “宋郎,请。” “滕王,请。” 李元婴将酒一饮而下,他装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眺望着不远处的赣江。 “宋郎,你知道吗?” “我第一次来到洪州,便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你看远处大江河流,你看远处群山环绕,你看天际万里无云,你看夕阳立于海天一线” “这些美丽的风景,总会给人带来无数的灵感。” “而洪州给我带来的灵感,就是,我要在此处建一座举世无双的楼阁,让后人瞻仰。” “那么,宋郎,你呢?” 宋真:“” 你个老小子,想要曲子就直说,不用装得那么文艺。 说什么建立滕王阁是为了后人,其实真正的用途,你心里有逼数。 宋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言语。 武大好像十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在一旁狼吞虎咽着。 唐书语和唐荷华很乖巧的端庄坐在一旁,见宋真没有动筷,她们也不动。 李元婴叹气,他感觉在对牛弹琴。 宋郎啊,你怎么就听不懂本王的话里有话呢? 第194章 幻昼 宋真走到李元婴身旁,默默地掏出一根玉笛。 玉笛相比竹笛,音色更加温柔,音域相对较为丰富宽广。 最主要的是,砸人的话,一定会比较痛? 宋真不缺那点钱,他很早之前便找人定制了一批玉笛。 笛身底部,有用小篆刻着宋真的字,逼格拉满。 宋真将玉笛横在嘴边,闭上眼,淡淡的吹响一阵旋律。 李元婴直接双目瞪圆,不是,哥们,我只是暗示你作曲子啊,没叫你直接掏出来成品。 这么信手拈来的吗?不愧是大唐音乐第一人。 这首曲子的旋律一响,众人马上眼眶一红。 旋律带着淡淡的无名悲伤,让人听了之后有一种错觉。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们仿佛看到了绚烂的极光,斑斓的星空,流光稍瞬即逝,夜始终是夜,而昼却是暂时的虚幻。 人呐,不能有太多往事,不然的话,就容易会被音乐贯穿心灵,勾起某种情绪。 狄仁杰的过去,到目前为止没有太多挫折苦难,他听着思绪万千,心情难以言表。 如果是真实历史中的狄仁杰,听到这首曲子时,一定会哭? 这首曲子相信很多人都猜到了,名叫《幻昼》。 被网抑云村民们奉为eo圣经。 然而,在两年半之后,被人做成dj版,成为了开团神曲。 抛开玩梗的,其实这首曲子还是挺好听的。 让人听了之后,心灵能平静下来,虽然夹杂着些许悲伤,但也能从中体会到生的希望。 唐书语听着听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不知道怎么回事,泪水就是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流。 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他与她,还有他们,再也不用被我气了 她原本以为,她放下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放下。 情感要是能够这么轻易就断舍离的话,那就好了。 这个世界真好,每天都有不同的难过。 正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中所写的,“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此情此景,再配合此曲,怎能不让人潸然泪下呢? 这是第一首曲子,宋真正打算将原曲钢琴前奏,用瓯乐来代替,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罢了,李元婴驻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看来,也是一个有心事的人。 过了许久,宋真已离开他的身边,他猛然惊醒,一脸惊喜的跑过去,紧紧抓住宋真的手急切问道。 “宋郎,这是你写给我的曲子?” 宋真点点头:“此曲名叫《幻昼》”李元婴直接高兴的蹦了起来。 有道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就是故作深沉,无病呻吟。 李元婴坚信,只要这首曲子一经推出,绝对能在读书人之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再加上曲名如此文艺,一定会惹得那群文青争先追捧,奉为圣经。 旧时代的网抑云,要启航了。 一定会有无数诗人,为这首曲子写诗,发表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感伤。 难过的人,千万不要听《幻昼》,不然你会更难过的。 李元婴一想到日后,每当有读书人自怨自艾时,就会提及这首《幻昼·宋守正赠滕王》,他的嘴都笑裂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名流千古呢? 宋真见到李元婴那高兴的熊样,他忍不住笑了。 “滕王,其实这首曲子,还不是完全版。” “什么?”李元婴惊了,你小子,还想玩点花样? “是的,到时候会用一种新型乐器来伴奏,请拭目以待。” 李元婴更加激动了,新型乐器?我的天!他的小心脏,直呼受不了。 “好!好!好!”他连喊三声大好。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唐书语和唐荷华愣愣的望着宋真,眼前这位帅气男子,她们好像不认识他了。 在永州,宋真从未展示过音乐才能。 一个男人既能打,又会玩点乐器,如果还能吟诗作对,那简直是全能。 长得又那么帅,如果那里再异于常人,那方面能力再出众点 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每个大唐女子的梦中情郎,白马王子。 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啊? 唐荷华年纪还小,她不懂什么是情爱。 唐书语如今深陷失去家人的悲痛之中,她没空想那么多。 如今家人大仇得报,她突然丧失了人生的方向,变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真微笑点头:“其实,我为滕王,还准备了另一首曲子。” “?”李元婴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震惊了! “真的吗?” “珍珠都没那么真。” 李元婴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元婴的好兄弟!” 宋真受宠若惊的回道:“鄙人怎敢高于陛下的辈分?” 李元婴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 此次晚宴,宾客尽兴。 宋真和狄仁杰被安排到滕王阁的第三层房间休息。 狄仁杰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于是他起身敲了敲隔壁的窗。 “守正,睡了吗?” “睡着了。” “” 狄仁杰自知无趣,便折回去继续躺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床,宋真带着武大,协同两个女子去城中游玩,领略洪州的风土人情。 而狄仁杰查案的瘾又犯了,他来到都督府。 李元婴已经提前对手下打过招呼,称宋真和狄仁杰都是本王的挚友,请务必好生招待。 手下莫敢不从,于是弯腰将狄仁杰带了进去。 “洪州,最近有难断的案吗?” “回狄寺丞,自然是有的。” “跟我说说。” 胥吏表情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拜道:“狄寺丞,此事事关重大,小的觉得,还是让黄刺史跟你说。” 黄刺史被请来,他一过来就愁眉苦脸的,像司马一样。 “狄寺丞啊,你真的是雪中送炭,我感激不尽啊。” “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难题。” 黄刺史眼神一凝,整张脸变得异常严肃。 “不瞒狄寺丞,有一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依旧一头雾水,无从下手。” “今季的税钱,莫名其妙消失了。” 狄仁杰心头大震,洪州作为上州,税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居然丢了? “前些日子,税钱在运往长安途中,刚出城不久,便有一车被检查出来,里面的金子不翼而飞,不知为何,被偷梁换柱,变成一抔黄土。” 第195章 神秘消失的税钱。 “详细说说。” 黄刺史将狄仁杰邀请坐下,然后递过去一卷案宗。 “是这样的。” “上年我们洪州的税钱一共收得税钱十二万三千余缗(贯),谷十八万余石。” 因为狄仁杰的特殊身份,既然是都督的挚友,黄刺史便毫无保留的将洪州的税收情况一一盘出。 而且,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这些数字,基本上每年都是要在户部公开的。 之所以对外公开,大概率是李治想让各州刺史有竞争欲望。 洪州作为江南西道的支柱城市,一直都是纳税大户。 这可是十二万三千余贯啊,要知道,上年整个大唐的税收总额才六百二十余万贯,足足接近占了二十分之一。 【以上为杜撰,参考资料:“公元780年实行两税法,当年税钱1089万八千余缗,谷215万七千余石。”,由于开元年间新增户税,所以税钱猛增。】 洪州的商业异常发达,也许跟水路畅通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税收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租庸调制。 何为“租庸调”制? 以征收谷物、布匹或者为政府服役为主,是以均田制的推行为基础的赋役制度。 此制规定,凡是均田人户,不论其家授田是多少,均按丁交纳定额的赋税并服一定的徭役。 简单来说,“租”即是北方缴纳粟米,南方缴纳稻谷,每丁3石。 “调”,按全国各处特产区分对待,如果是桑蚕区,就需要另外缴纳绫、绢、絁(shi)共2丈、绵3两;产麻区输布25丈、麻3斤。 “庸”,简单理解就是为国服役20天,当然,如果你有钱,也可以不去,用绢抵徭役,每天3尺。 洪州是个江南重镇,上年风调雨顺,所以纳税多点很正常。 “失踪的税钱多达一万贯。至今不知去向。” 狄仁杰大惊失色,居然丢了一万贯? 好家伙,这笔钱可不少啊。 上交税钱,一般是运送通宝,为何不将通宝兑换成金子呢?可能是朝廷想回收货币资源。 一万贯,每贯重六斤四两,那就是整整六万多斤啊。 这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狄仁杰沉声询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税钱消失的?何人发现?失踪处在哪?” 黄刺史叹了口气,他回答道:“一般来说,我们府衙运送税钱走的是水路,即是从赣江出发,到达渭水。” “运送税钱的船只,沿着赣江一路北游,准备过境,即将到江州的时候,江州那边的胥吏再次清点,突然发现” “原本装着万贯税钱的箱子,里面全部变成了黄土。” 狄仁杰继续问道:“上船之前,有没有一一清点过?” “肯定是有啊。” “船只在水上行驶的途中,有没有发生过意外?” “没有意外,赣江风平浪静。” 狄仁杰眉头紧皱,这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六万多斤税钱,居然会在船上不翼而飞?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税钱根本就没有搬上船?” 狄仁杰将疑惑讲出来,黄刺史矢口否认:“不可能的,当时上船前的清点,我就在现场。” “可是,黄刺史你有每个箱子都看一遍吗?” 黄刺史语塞:“这倒没有,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个箱子呢,我怎么可能看得过来?” 十二万税钱,要拿箱子装的话,数量必定十分庞大。 狄仁杰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洪州都督府,在他看来,这件案子有点棘手。 如果不是毫无头绪,黄刺史也不会邀请大理寺丞狄仁杰过来协助查案。 归根到底,还是这笔钱实在太多了,损失惨重啊。 狄仁杰分析,到底是哪种人会偷盗税钱呢? 应该是见利起心,而且,很有可能是团伙作案,毕竟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让六万多斤的税钱凭空消失的。 一个人根本吞不下这么多财富。 他个人还是更倾向于,税钱没有上船的猜测。 很有可能,在搬运过程中,就被狸猫换太子了。 回到滕王阁,狄仁杰见到宋真在组织王府乐伎演奏。 他实在没有思路,于是询问宋真,关于此事,他怎么看? 宋真头都不抬的回答道:“怀英,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有能力参与此案?” 狄仁杰不假思索回复:“肯定是洪州府衙的人啊,平民老百姓哪有机会接触到税钱啊?” 宋真打了个响指:“是,你也这么认为?” 怀英皱眉:“什么意思?” “我们都这么认为了,那为何迟迟查不出个所以然?” 狄仁杰恍然大悟,对哦,案子发生时,照常理说,必定会马上询问洪州府衙的人。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那肯定不会查不出任何结果。 除非 官官相护?涉及的犯罪人员遍布整个府衙? 也不可能啊,他们从政的,自然知道这么做的话,可是死罪,会被杀头的。 他们没有理由去冒这个险,也没有必要。 一朝当兵,终身免租庸调,在大唐,做公务员和军人,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情,最主要是,能给家庭带来最直接的利益。 何必冒险去做违法的事情呢? “我建议你,重新走一回税钱的运输道路,还有。” 宋真眼神一凝:“还有运送税钱的交通工具。” “明白了。”其实,宋真的想法和狄仁杰的不谋而合。 狄仁杰出门寻找蛛丝马迹,宋真收回心思,他重新回到排练节目上。 第二首曲子,他打算用《万蝶振翅》。 这首曲子,在后世属于是小众音乐,他敢打赌,很少人听过。 但是,听众少,不代表曲子不行。 《万蝶振翅》出自广播剧《君有疾否》。 《君有疾否》是一本女频小说,讲的大概都是男男情情爱爱的故事。 前世的宋真,是被b站水友推荐去弹的,然后他去听了一下。 为了体会旋律中的意境,他还特意去看了下那本女频小说。 曲子出现的剧情点,是想表达男主面对喜欢的人,那种内心的激动与自问,内里蕴藏的情感,欢喜而不失分寸。 而男主的性格,咳咳,简而言之就是个面瘫。 第196章 案子有进展了 宋真也不知道,为什么女频读者或者女性观众,会那么喜欢面瘫男主。 也许是觉得,这样的男人会很酷。 你看那些古偶剧,仙偶剧,现代剧,大部分男主都是面瘫,还是千篇一律的霸道总裁人设。 关于这一点,宋真是很想吐槽的。 但是现实生活呢? 面瘫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因为你不会花言巧语,不会油嘴滑舌,不会逢场作戏。 讲的好听点,是性格稳重。 讲的不好听,那就是一块木头,不识女人心。 除非你要么有才,要么有财,最重要的是,你要长得帅。 那对方可以忽略你的这个性格缺点,反而觉得你是禁欲系男神。 然而现实中,又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呢? 宋真前世的一名舍友,就是这样的古偶剧男神。 长得很帅,也就比他差那么一点点。 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有钱到批爆。 但是,直到毕业他都一直单身。 刚入学时,很多女生向他表白,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然后大二、大三,他还是孑然一身。 某些被多次拒绝的女生开始散播谣言,说他是南通,越传越离谱。 由于宋真经常跟他玩,于是悲剧的被挂上南通的外号。 不过两个人都对流言蜚语置之不理,一笑而过。 后来,听说那个舍友被家里安排,毕业后就娶商业伙伴的女儿。 【以上为真人真事,我有一个大学学长。】 抛开小说人设不谈,这首曲子还是十分好听的,宋真觉得,十分古风。 尤其是后半段,那里的急促扫弦,将蝴蝶翅膀震动的旋律给完美演绎出来,让人听到后,头皮发麻。 仿佛眼前真的有万只蝴蝶在努力的拍打着翅膀。 宋真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双手抚筝,缓缓地闭上眼睛。 演奏者,最重要的是,将感情融入其中,这样才容易让听众共鸣。 唱歌也是一个道理。 比如说那首鸡你,哦不是,《只因你太美》。 演唱者坤坤用一种欢快轻松的语调,将一个性格张扬的小男生,面对心动女生的那种,蠢蠢欲动的悸动,完美的表现出来。 情绪饱满的歌唱旋律“第一次呀变成这样的我”将歌曲推进过渡到副歌。 然后副歌响起,在“只因你太美,baby”中直接把一个小男生对心爱之人的喜欢完美诠释,把整首歌升华到一个高度。 不管你们有没有共鸣,反正我是共鸣了。 宋真在一旁独自演奏着,旁边的女伎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 她们愣愣的听着,不禁惊叹。 实在是太好听了。 特别是《万蝶振翅》前半段的慢节奏弹奏,仿佛有一个思而不得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正所谓“蒹葭萋萋,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琴声在中段部分渐渐开始加速。 众人一惊,难道故事里的男人,有所行动了吗? 突然,宋真手一停,让大家的心都跟着停滞了跳动半分。 后段旋律,看似没有章法,实际满怀情绪。 “唯有沦陷者愚不可及。” 她们彻底被筝声代入进去,彻底沦陷了。 直到曲罢一段时间后,她们方才从中苏醒过来。 “宋郎,请问这首曲子是?” 宋真微笑道:“此曲名为《万蝶振翅》,所谓君有疾否,相思无医。” 女伎们眼冒小星星,实在是太帅了,将爱情的过程,比作为蝴蝶展翅高飞,是多么浪漫啊。 宋真不由得想起《君有疾否》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从吻过你的那日起,每一句喜欢你,都是真的。” 可惜这句话,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的 书里的“江南第一,远不如你”,用来形容这里的滕王阁更是贴切。 抛开那啥剧情不谈,书中的某些句子,如果转换一下性别,还是十分浪漫的。 前世的宋真,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不小心被李梦婷撞见。 她表情意味深长,凑上来小声问道:“哇,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种倾向?” “什么倾向?” “那个啊?” “?”宋真见到她误会了,急忙将手机拿出来,把水友的留言放给她看。 李梦婷只是嗬嗬嗬的笑着。 唉,不小心又想起了她,不知道她在我消失的两个月,有没有过得好。 宋真突然有一股归心似箭的冲动。 他不想在洪州逗留了,只想着快点回去洛阳,然后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告诉她。 “从吻过你的那日起,每一句喜欢你,都是真的。” 现学现用嘛,问题不大。 这些天里,狄仁杰一直在外奔波,他到处走访,只为了寻找案件的蛛丝马迹。 还真让他查到了什么。 首先,他从运输人员下手,他发现,负责税钱运往江边船只的,并不全是洪州都督府的人。 由于货物众多,洪州府衙将业务承办给当地镖局。 关于镖局这种特殊的行业,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创办的,并没有详细记载。 后世学者众说纷纭。 不过,在隋唐时期应该就出现了类似驿站运输的业务,只是,一个是官方,一个是民间。 洪州都督府没有那么多人员,所以委托当地镖局,情有可原。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丢失的税钱大概在后半部分,而这部分的钱,恰好就是洪门镖局承担运输保护的。 狄仁杰怀疑,会不会被洪门镖局的人,暗中替换了税钱? 只能说,有很大的可能。 但是问题来了。 运输路途,一直都有人烟,甚至,洪州府衙的胥吏都会在沿路督查。 不可能存在调包的机会。 那为什么呢? 如果与洪门镖局无关,那又会是谁做的呢? 狄仁杰又回到滕王阁中寻找宋真商讨案情。 宋真淡淡的说:“怀英,你看,这是一两黄金,这是一两铜钱。” 狄仁杰迷茫道:“然后呢?” “然后你看,两者的体积如何?” “体积?” “呃,简而言之,大小不同。” 宋真继续解释道:“这就不得不提,质量、密度和体积三者的关系了。” “通常来说,质量相同的情况下,密度越大,体积越小。反之亦然。” “我问你,是金属的密度大,还是黄土的密度大?” 狄仁杰幡然醒悟,懂了,虽然都是同样质量,但是两者的体积不一样。 他眼神微眯,那还用问?肯定是金属的密度大啊。 宋真打了个响指:“聪明。” “同样体积下,黄土的质量绝对比铜钱小。” “既然存在这种差异,那载运税钱的马车,是不是相比而言,轮毂痕迹不会那么深?” 有道理啊。 不过很快,狄仁杰便耸拉下头,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你要说寻找痕迹,怎么找啊? 这不现实。 宋真笑了:“谁跟你说,要找道路泥土深浅的?” “?”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 狄仁杰猛然惊醒,对哦,还有石头,和马的疲惫情况。 众所周知,古代马车的轮子是木头做的。 众所周知,古代官道并不一定平整,应该会有石头。 只要找到分别被载运铜钱的马车和载运泥土的马车压过的石头,比较上面的痕迹,就能判断得出。 税钱到底是不是被事先调包。 如果找不到石头也没关系,也可以去找马。 于是,狄仁杰来到洪门镖局。 当然,这个时代并不是叫做镖局,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见到狄仁杰身着深绿色官服,他被热情的迎了进去。 “这位郎官,请问来访我洪门,是想呈什么业务吗?” 狄仁杰微微一笑:“我想看看你们的马。” “哦?郎官是想买马?抱歉了,我们这里并不卖马,建议去西市转转。” 狄仁杰摇摇头:“我不是来买马的。” 他拿出一块鱼符:“看清楚点,我是大理寺丞。” 对面的人淡定自若的扑了扑纸扇:“大理寺的啊?不知我洪门所犯何罪?” “有没有犯罪,你比我心里更清楚。” “我不明白郎官的意思。” 话音刚落,门口闯进来了二十名壮汉,气势凶悍。 狄仁杰浑然不惧,他剑眉一挑:“本官只是过来调查的,你们为何会那么紧张呢?” 男子也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他摆摆手,让手下回去。 “郎官说的是,是洪门唐突了。”男子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洪门绝对配合调查。” 他将狄仁杰带到马饲中,双手负在身后。 “郎官尽管去看,随意逛逛。” 看到眼前光景,狄仁杰却皱起眉头,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十分不妥,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因为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哪怕是马的状态不好,早就休养生息好了。 而且,万一真的是洪门镖局做的,那自己这么贸然来访,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狄仁杰暗自懊恼,这种冲动的坏毛病,一定要改! 不过,既然对方敢亮出,那自己便接下罢了。 狄仁杰环顾一周,可惜并没有发现马身上有任何斑驳。 难道说?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男子见状,淡然一笑,他缓缓道:“不知郎官,是否已看清?” “看清了。” “没事?” “没有。” 男子面露讥讽,呵呵一笑:“我都说过了,我们洪门身正不怕影子歪,关于税钱失窃一案,绝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狄仁杰不以为然的望着他,脱口而出:“如果,我说如果啊,万一真的跟你们有关系呢?” 对方这副姿态,让男子十分不喜,他冷哼道:“郎官,下结论之前,最好先拿出证据。” 狄仁杰径直离开了马饲,只留下一句话。 “证据,总会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狄仁杰回到当初运载税钱的官道上,他蹲下身子。 找寻了一番后,毫无结果。 他只好抬头询问跟着过来的胥吏:“我想问一下啊,当时运送税钱的载具,是什么样子的?” “回狄寺丞,三匹马同时拉动马车。” “马车?你确定?”居然不是货车? “是的,确实是马车。里面坐着两人看管。”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 马车和货车最大的区别在于,马车是四处封闭的,而货车不是,直接将货物裸露在外。 如果是马车的话,那可操作性就大大增加了啊。 假设啊,假设上车之前,税钱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在运送路途中下手脚。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可是,马车里空间狭隘,而且,要想将税钱替换,绝非易事。 狄仁杰自觉眼神不好,他看了大半天,都没有发现现场有何问题。 “看来,只好麻烦守正过来一趟了。” 宋真的眼神犀利,狄仁杰是亲身体会过的。 任何蛛丝马迹都逃脱不了他的那双鹰眸。 狄仁杰回到都督府,向黄刺史索要前段时间他们调查的细节。 他打开卷宗一看,发现在此之前,洪州府衙也并非一无所获。 首先是,在税钱失窃的两天后,城外的森林突然发生大火。 这场火实在是出现得有些蹊跷,因为根据卷宗里面记载,在火灾前两天,洪州是有小雨的。 照常理说,那个时间段,天气应该湿润,很难会引起林火。 除非是,有人故意纵火? 可是他们纵火是为了什么呢? 狄仁杰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便是毁灭证据。 证据可以包括,马和马车。 “等等。”他发现其中一个细节。 里面写着,火灾是在税钱被盗后两天发生的,而火灾前两天下小雨。 也就是说,运送税钱当天,是飘着小雨的。 于是,狄仁杰赶紧询问:“发现税钱被调包后,箱子里的黄土是干的,还是湿的?” “回狄寺丞,是湿的。” 狄仁杰暗自惊叹,看来贼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让箱子装着湿润的泥土,可以增加其质量,与铜钱差不多。 这么说的话,这个侦查方向,应该就是错的了。 我们能想到的一点,对方也必定会考虑周到。 而且,从这里也可以猜测出一条关键信息。 卷宗上说着,当时丢失税钱的马车上,并无异样痕迹。 说明装满湿润黄土的箱子,一定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不存在半途更换。 狄仁杰心里暗道:“找个机会去下火宅现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第197章 尸位承现法 第二天,宋真无奈的被狄仁杰拖去火灾现场。 那里一片狼藉,什么都看不出来。 现场的燃烧物品早就被清除干净。 “找什么?怎么找?”宋真见到这里的惨状,都无语了。 狄仁杰边走边说:“如果你是贼人,你会试图销毁什么东西?” “具体要看什么交通工具,还有在哪里作案。”宋真沉思了一会儿,“如果,税钱是在运往码头的路上被盗走的,那么作案工具只有马车。” 狄仁杰补充一句:“还有马。” “马?”宋真摸了摸下巴,如果,现场焚烧的是马,倒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将其显形出来。 只是,目前要找到,马之前尸体的存放处,有些困难了。 宋真蹲下身子,由于地面一团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想了个法子,直接双手撑着,做了个俯卧撑姿势,然后歪过头,让视线与地面保持平行。 他的视线观察着地面的高低起伏。 突然,他注意到不远处一百米有四条不太明显的沟壑。 宋真走过去,沉声道:“这些沟壑,应该就是马车行驶留下来的。” 狄仁杰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宋真循着沟壑一直往前找去,发现在中途断了,然后在五十米开外又续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狄仁杰双手抱胸沉吟道:“我猜测,马车应该是从不同方向驶来的,然后集中在此处销毁。” “有可能。” 宋真起身说:“走,我们回去。” “回去干嘛?不继续找了?” “不不不,我们首先要找来见证者。不然的话,不就白忙活了吗?” 宋真去准备材料,狄仁杰则是将洪州长史喊过来帮忙见证,黄刺史听说税钱失踪案子有进展了,他赶忙过来看看。 此案事关重大,如果圣人要追究责任,势必会追究到他这个刺史头上,而不是李元婴。 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啊,黄刺史不敢怠慢,急忙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眼巴巴的跟在狄仁杰后面。 等到他们抵达火灾现场的时候,宋真已经在这里久等了。 “哎哟,宋侍郎,久仰久仰。”黄刺史刚下马车,直接一脸谄媚贴了过来。 虽然宋真的官位只有正四品,与他的从三品相比,还低上一等。 但这位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啊,而且跟皇室宗亲滕王关系密切,据说与当朝工部、刑部尚书交情不浅。 不说跪舔,最起码也要打好关系嘛。 要不是人多,估计黄刺史会直接喊一句“宋大哥”。 宋真淡淡的微笑点头示意,直接指了指地面说:“众所周知,十二日前,此处发生了大火,火势很大,常人不可近也。” “当日气候湿冷,为何会突然着火呢?” “怀英推测,不是山林自焚,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黄刺史不禁感叹,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宋侍郎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缜密,老夫佩服。 他好像忽略了某两个字? 宋真继续说道:“既然是有人蓄意纵火,我们大胆猜测,会不会是盗走税钱的贼人,为了掩盖真相而为之?” 众人又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们换位思考,如果贼人是你们,你们会急于销毁什么东西?” 黄刺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讪讪道:“宋侍郎,这可不兴开玩笑啊。我们怎么可能会监守自盗呢?” “?”宋真眯起眼睛,“我又没说是你们,紧张什么?” 狄仁杰趁机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变化。 胡长史被推了出来,让他赶紧回答。 “宋侍郎,我猜测,贼人一定会急于毁尸灭迹。” “?” “请问当日负责运送税钱的胥吏,有人牺牲了吗?” “那倒没有。”胡长史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宋真懒得打哑谜了,他直接说道:“如果我是贼人,我大概会先销毁作案工具。” “税钱失踪的地点有两个,第一就是从洪州府衙到赣江码头的这段路途中。” “第二,有可能是在前往江州的水路途中。” “那么,如果在陆路上作案,用到的工具只有一种,那就是载运税钱的马车,还有马。” 黄刺史提出疑问:“胡长史,我们的那些马车,你是怎么安排的?” “回黄刺史,我们府衙并没有那么多马车,所以都是洪门他们自备的。” 自备?那其中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啊。 最简单的做法,在马车内部设置机关。 宋真没有废话,他抱起一团团干草,走到中心处,一言不语的点燃柴火。 众人不知何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们凑上去观察。 等到干草燃烧殆尽后,宋真轻轻一吹草灰,地上马上显现出一处处白色的斑驳。 “这是”众人大惊! 宋真蹲下来,睁大眼睛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道虚影,一个图层一个图层的相继盖上去。 “一,二,三,四” 一共出现了六匹马的身影! 宋真起身,皱眉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六匹马?” 难道说? 狄仁杰走上前,询问宋真这是怎么做到的。 宋真指了指地面的白色斑驳,回答他们的疑问。 “这是尸位承现手法。” “动物身上皮肉之下一般富含油脂,在被火焰焚烧之时,皮下脂肪会随之溢出,渗入泥地。” “再用火烤灼,可使渗入泥地的油脂重新泛出地面,与烟灰粘连。” 这么厉害的吗?宋真理论说得一套一套的,把一群人给说愣住了。 黄刺史等人还有一个疑问,就算证明了此处有焚尸痕迹,又如何? 宋真绕了一圈,他拿起一根木棍,随后在地上作画。 “大家请看,这个尸体的形状,像什么?” 众人大惊:“居然是马?” 宋真再依次划出六匹马的形状,黄刺史终于发现了问题。 他扭头对胡长史质问:“一万税钱,大概需要多少马车载运?” “回黄刺史,大概十五辆马车。” 六万斤等于三万公斤,一千公斤等于一吨,也就是说,一万税钱等于三十吨。 而一辆马车由三匹马拉动,载重大约2吨,也就是说,十五辆马车是合理的。 第198章 确定贼人身份 也许有彦祖和亦菲会质疑了,马车能拉这么多?你骗谁呢? 对不起,还真的可以。 《天工开物》记载:“凡四轮大车量可载五十石,骡马多者,或十二挂,或十挂,少亦八挂。” 五十石有多重?四吨! 从洪州府衙到码头这段路属于微陡下坡路,马匹拉动起来不需要太多力气。 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宋真陷入了沉思,十五辆马车,而这里的焚尸现场,只有六匹马,也就是两辆马车。 那剩下的十三辆马车去哪了? 狄仁杰想到,他要求黄刺史带他去看看装着黄土的箱子。 胡长史很有眼力劲,他已经提前安排胥吏回去府衙拿了。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箱子被抬了上来。 里面还装着半数黄土。 狄仁杰询问道:“请问发现税钱不翼而飞之时,所装黄土就是这么多吗?” 一位胥吏点点头回答说,是的。 那狄仁杰就知道了。 从箱子内壁的泥土痕迹可以看出,贼人一定是将黄土覆盖在铜钱之上。 然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铜钱从箱底下抽走,黄土从上而下滑落,造成之前就是满载的假象。 狄仁杰命人将箱子里的泥土清理干净,然后用水清洗。 他仔仔细细的翻看着箱子内部,看起来一片平整,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他轻轻的敲了敲箱底,听到声音后,脸色一变。 底部居然是空的? “一定在哪里有机关。” 狄仁杰左摸摸右摸摸,突然感到右边手环有点松动的痕迹。 随后他用力一拉,只见箱底的平板,凭空分开了一条三指宽的裂缝。 “洪门果然有问题啊!” 黄刺史勃然大怒,他立即安排人去抓捕那群狗贼。 然而,却被胡长史拉住了。 “黄刺史,你先等等,你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这些箱子都是我们府衙提供给洪门装载的,我以为,跟洪门没有关系。” 狄仁杰面露嘲讽的笑道:“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我看你跟洪门有关系?” 胡长史眼神微微一变,他沉声道:“狄寺丞,请不要血口喷人。” “有个问题,为何税钱失踪偏偏在洪门负责的那一段呢?” “说不定是有人在陷害他们。” “好。既然如此,你觉得会是谁陷害他们呢?”狄仁杰淡淡一笑,“不会是我跟守正?” 胡长史沉默了,宋真和狄仁杰刚来,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到此事中来。 就算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但是,这点证据,确实不能证明税钱就是洪门偷盗的,只能证明贼人偷盗的手段。 宋真听不下去了,他不耐烦的说道:“请问这样都不能证明,那怎样才可以立洪门的罪?” “你们也不想想,能够操控箱子机关,只有坐在马车里的两个护卫。” “除非洪门能够证明,那两个人并不是他们的人。” 黄刺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没错,宋侍郎说得对。 无论如何,洪门镖局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嫌疑目标。 因为人是他们的,马也是他们的,马车是他们的。 就除了箱子不是他们的。 然而,谁敢打包票,洪门镖局就不能与洪州府衙里面的人狼狈为奸,里应外合呢? 宋真一心只想着赶快结案,然后回家抱媳妇。 他没空在这里跟这群人扯东扯西,要想证明清白,就必须洪门镖局自己拿出能够自证的证据。 而不应该是洪州府衙去找证据。 因为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税钱都是洪门镖局偷走的。 不是他们偷的,为何偏偏失踪的税钱就在他们负责的那部分? 不是他们偷的,为何所有的箱子都没有问题,偏偏他们那段路的箱子有机关? 不是他们偷的,为何偏偏要在案发两天之后,故意纵火焚尸灭迹? 一切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洪门镖局。 宋真不知道这个什么胡长史还在为他们狡辩什么? “难道,你也是同伙之一?” 胡长史被狄仁杰这声质疑吓破了胆子,他赶紧朝黄刺史求饶。 “黄刺史明鉴,请不要轻信小人之语。” 宋真听闻后,他毫不客气的将鱼袋砸了过去。 “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到底是我的官大,还是你的官职大?” “小人?呵,可笑。” “你一个小小的六品的官,也敢这么跟我四品大官说话?” 胡长史气得胡子飞起,但是他无言以对。 “黄刺史,这人三番五次的为洪门狡辩,我认为他一定跟那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建议抓起来,以儆效尤。” 胡长史听闻后,神色大变,他急忙抓住黄刺史的手乞求道:“黄刺史,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黄刺史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有什么话,你跟狱卒去说。” “来人,把他绑起来!” 另外,一队官兵也向洪门镖局包围而去。 狄仁杰随后赶到,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看来,洪州府衙内部一定有他们的眼线。” 洪门镖局这么做,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如果你是清白之身,没有犯罪的话,那你跑什么啊? 好了,如今可以确定,一万贯税钱失踪,肯定与洪门镖局有关。 那么问题来了,目前掌握的证据,只有极小部分税钱能佐证是他们干的。 剩下的钱,又是怎么偷盗的呢? 不知道。 狄仁杰决定登上当日载运税钱的大船上,巡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既然船身没问题,那很有可能问题出现在水路之中。” 狄仁杰坐上了一艘小木船,重新走一遍那条路。 不知道船行了多久,他注意到有一处岸边的山脉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呢? 很简单,那就是山的侧面有一处十分明显不同。 这处山脉,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 但是狄仁杰觉得有蹊跷,旁边的山脉都是一片绿荫,为何偏偏这里会盛放着一大片红色的花呢? 实在是太突兀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狄仁杰命船夫继续向前,他沿路观察周围的山脉。 “果然如此,应该那处地方便是抛钱处。” 他马上回去,将这则发现告知洪州府衙,黄刺史喜出望外,马上安排胥吏前往。 第199章 江湖门派? 经过一众渔夫潜水观察,果然有发现。 只见河床底下,有十五个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黄刺史命人将箱子打捞上岸,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入眼的满是铜钱。 “可恶,只剩下十五箱了,剩下的一定是被那群贼人带走了。” 黄刺史气愤的一脚踹向箱子,然后脚底一疼,捂住脚在那惨叫。 宋真慵懒的靠在树旁,嘴里叼着一株草,扭头询问狄仁杰:“你知道一万税钱,一共要多少个箱子装吗?” 狄仁杰望着箱子的大小,在心里默算着。 “怎么说,也要上百个箱子才能装完?” “呵,那剩下的钱,谁来补?” 狄仁杰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府衙内部出现了蛀虫,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更何况,此案牵扯过大,让洪州府衙损失惨重。 尽管追回了一千多贯的税钱,实则杯水车薪。 狄仁杰和宋真回到洪州府衙的牢狱中,他们见到了那个胡长史。 此时的胡长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见到两人来后,他咧嘴一笑。 “你们不知道,你们惹到了多么强大的敌人。” 宋真剑眉一挑:“哦?怎么说?” “洪门,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民间驿使。” 宋真搬来一张矮凳,坐在那里认真听他吹牛逼。 “来说说,他们有多可怕,让我害怕一下。” “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们可是江湖门派。” 宋真眯起了眼睛,说起来,刚听到洪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神秘组织。 如果追溯历史的话,是明末清初的一个反清复明的地下秘密组织。 如今居然在大唐遇见了,大概率不是那个洪门。 只能说,出自洪州,于是唤作洪门。 耿直的狄仁杰满脸不在乎的说着:“江湖门派?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哈哈哈,无知。”胡长史仰头大笑。 他的脸色变得戏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可怕了。” 宋真起身一脚踹向他:“妈的,能不能别装神弄鬼,有多可怕,你倒是说啊?我可是吓大的。” 胡长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他的笑容十分渗人。 “江湖门派,就是一群武林豪杰组成的民间组织,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只要给他们一把刀,便能屠遍你全家。” “这么牛逼?” “那是。” “是尼玛个头!”宋真又是一脚过去。 狄仁杰却沉声道:“所以,洪门他们偷盗税钱,就是为了发展江湖门派的势力?” “哈哈哈,你以为就洪门一个江湖门派参与此事吗?” “嗯?” “据我所知,起码有七个门派。” “哪七个门派?” 胡长史不屑一顾的吐了口血沫,冷声道:“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吗?” 宋真提起他的脖颈,饶有兴致的问他:“那你又是什么狗屁江湖门派?”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重光楼的。” “重光楼?”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肃清万里,总齐八荒。” 我焯,这么嚣张的吗?请问你这句诗,敢不敢在李治面前念? 宋真总感觉这句诗在哪听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胡长史看着两人的表情,他早已见怪不怪。 没有见识过江湖门派的厉害,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可怕。 “你们以为自己破案很厉害,但是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就越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宋真却不以为然,江湖门派很厉害吗? 呵。 众所周知,只有长年的乱世征战,才会造就出真正武学昌盛。 中华武术主要兴盛于宋、明时期。 你看那么多武侠小说多数将故事背景放在这两个朝代就知道了。 你看过有几本武侠小说是写发生在大唐时期的? 没错,唐朝是尚武之风盛行,然而,真正发展起来是从武则天开创武举之后。 目前这个时代的习武之人,大都没有章法。 简而言之,小打小闹,尚未形成一个套路。 如今宋真遇到的最强民间高手,就是永州的唐高义。 他的拳法完全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颇具后世黑虎拳的味道。 哪怕是将士家族,例如尉迟峻俊,他们家也没有一套拿得出来的功法。 你要说兵法,那肯定是有的。 毕竟上战场打仗,谁特么跟你唐军肉搏啊?一身盔甲哪个打得过?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正因为唐军拥有举世无敌的装备,所以并不是很注重刀剑枪等武技。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可以看出唐朝武学的薄弱。 至于所谓的江湖门派,说真的,宋真没放在心上。 如果他将后世的刀剑枪术,随便抄出来一本,估计能在江湖中掀起惊涛骇浪,无异于笑傲江湖中的《独孤九剑》出世。 宋真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拍拍胡长史的脸,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是兄弟,就来洛阳东南方的嘉庆坊砍我!记住了,我住在一百二十八号。” “谁不来,谁他妈就是狗鼠辈!” 狄仁杰表情怪异的望着宋真,不对啊,他怎么记得,咱们明明住在南部的乐和坊呢? 等等,嘉庆坊? 嘶——那里好像住着两位中书令啊。 守正,你好坏哦。不过我喜欢。 狄仁杰对那两位中书令,同样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他很不认同宋真的做法,不过他没有什么意见。 胡长史默默地将地址记下,有机会一定要通报给宗门中人。 如果没有狄仁杰和宋真从中作梗,他们的行动简直是天衣无缝。 洪门镖局也不至于抛下苦经多年的家业,流浪海外。 宋真离开牢狱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了。 不然的话,万一再莫名其妙招惹到这群什么狗屁江湖门派,真的会两眼一抹黑。 但是,我给你们好好说话,你们不要以为我好说话,ikun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 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 如果你们敢对我身边人下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小案子,主要是为了引入江湖门派这个概念。】 【另外,好像好久没有求大家了,各位帅气彦祖,美丽亦菲,麻烦动动小手点点催更。】 第200章 被判车裂 流落在外的税钱仍有八千多贯,黄刺史厚着脸皮写信向李治求情。 他告明事实,委婉的解释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内部出现了叛徒,联合什么江湖门派,搞出这个惊天盗案。 李治看了之后沉默不语,他也想原谅老黄,只是钱实在是太多了,总不能让朝廷自食苦果? 这是不对滴。 小黄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 既然是在你管辖区域下出了事,身为长官,责无旁贷。 你不能一句轻飘飘的“跟我没关系”,就可以摆脱责任的。 税钱报的数目是多少,就应该完整填入国库。 李治想了想,下笔写道:“先补缺税漏,方可图后事。” 信中的意思很明确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一定要凑出这个钱填补国库,否则的话,你这个刺史就别当了。 还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黄刺史收到信后,骂骂咧咧的来到牢狱,又将胡长史痛扁了一顿,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无名火。 烦死了! 这已经是老胡被人身攻鸡第三十八次。 哪怕被人劫狱,侥幸逃脱生天,大概是回不去重光楼,可以直接加入无根门了。 最终,黄刺史威逼利诱洪州的富商,让他们一群人凑够八千六百二十五贯,这才完成任务。 狄仁杰在洪州府衙中揪出了三十多个内鬼,他们大都是普通的胥吏,没有实权。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人才方便做事,因为他们是走在第一线的。 有几个领导跟他们一样啊? 李治在信中做出指示:“反盗税者,斩立决,无需禀。” 唐律对偷盗行为的惩罚十分严厉。 《唐律疏议》第282条规定:“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量刑以绢布数量为标准,那么一尺布,一匹布分别是多少钱呢? 《新唐书·食货志》记载:“绢匹为钱三千二百,其后一匹为钱一千六百。” 从中可以得知,初唐时期,绢布还是很值钱的,一匹为3200钱,那么一尺便是32钱。 物价可能有些难以理解,大家可以换算一下,一贯钱约等于后世6000块。 而胡长史的涉案金额极其巨大,远超于唐律规定的五十匹绢布范围。 他的身份十分特殊,身为官府之人,却勾结外党监守自盗。 所以,李治决不轻饶他!判处胡长史“五马分尸”的极刑。 何为五马分尸?就是在五匹马身上拴着绳索,然后绑在头、双手和双脚上。 然后让马往外奔跑,靠强大的拉扯力,活生生将他的四肢和头颅分离。 当然,仅凭五匹马是无法将人撕裂的,通常都会准备多匹马。 五马分尸绝对要比斩首的刑罚等级更高。 其死法也要比斩首更加痛苦。 不仅要忍受拉扯的撕裂剧痛,还有生无可恋的绝望。 通常这个受刑过程是十分漫长的,相比斩首的咔嚓一刀而言。 没人能够想象,一个人被五马分尸的心理状态是否稳定。 所以古代也有“死后分尸”的做法,代表人物便是商鞅。 这次胡长史是被处以“活着分尸”,可想而知李治的愤怒。 在大唐,也有另一位被活着车裂的人,那就是唐末名将李存孝。 李治这么做,不代表他是一个残忍的暴君,而是一种严正律法,威震超纲的举措。 他如今迫切需要手段来震慑朝中的肖臣,以此来巩固帝威,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至于其他参与者,斩首并不过分。 三日后,黄刺史把胡长史等犯人推到东市菜市口斩首,杀鸡儆猴。 许多老百姓不明觉厉,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斩首那么多人。 因为府衙没有通告,毕竟属于家丑,不好意思对外公布。 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围观群众的热情。 毕竟砍头节目,在大唐还是很难遇见的,听说还有新节目? 《贞观政要》记载:“由是至四年,断死刑,天下二十九人,几致刑措。” 然而今天,却一次性要处决三十九人。 那能说明李治比李世民残暴吗? 肯定不能,贞观四年之所以会这么少死刑犯,大概有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史书瞎几把乱写,以此来粉饰天下太平。 第二就是各地刺史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格言,对重大案件隐瞒不报。 前面也提过,一般来说,流放以上的案件,当地府衙要先递交到大理寺初审,如果发现什么问题,大理寺需要派人到当地复验。 万一查出了什么好歹,先不提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严重点可能会流放。 大理寺复验过后,还要递到刑部三审,最后才到圣人手里。 就像过五关斩六将一样,你不知道途中会遇到什么艰难挫折。 如此有风险的行为,你说有哪位刺史愿意去干啊? 上次李治为了肃清这种隐瞒不报的现象,特意表扬了卢杨,希望各州刺史都向他学习。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半年,收上来的案宗依旧寥寥无几。 大案没有,反而是无关紧要的小案多了起来。 什么今天张三偷只鸡,明天李四偷只鸭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以此来彰显自己确实有做事情。 狄仁杰原本是不想来看处刑的,但是他被宋真强行拉过来看戏。 “机会难得,多看看。” “”你让狄仁杰看斩首还行,但是车裂实在是太残忍了,怕是会有心理阴影。 八月十三,洪州,万里无云,晴。 在城中东市的菜市口门前,这里准备举行当地有史以来最重的刑罚。 并且,斩首人数之多,令人咂舌。 然而,被拉上刑场的胡长史却毫无惧色,反而一脸笑意。 他的这个表现,让宋真微微眯起了眼睛。 黄刺史命人先斩首几个,给大家呈上几道开胃菜。 你不能一上来就搞五马分尸,万一吓到小朋友怎么办? 应该也没有小朋友过来围观斩首? 当胡长史双手双脚和脖颈处绑上了绳索后,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甚至朝宋真等人挑衅的吹了个口哨。 第201章 “我让你走了吗?” “妈的,我忍不了!”宋真喷了一句。 这人比我还嚣张,都要被处以极刑了,居然如此目中无人。 五个方向分别由四匹马拉扯着。 只要一声令下,负责行刑的胥吏就会一鞭子打向马的屁股。 可怜的马儿受到惊吓,往前逃窜。 当胡长史被五个方向的马儿拉扯腾空时,他终于有了一丝丝害怕。 “怎么还没来?” “不是说好的会来救我出去吗?” “俞宗主!救我!” 行刑场所十分宽敞,他的求救声并没有人听清。 只是,他的挣扎,让某些人更加兴奋了。 黄刺史怨恨的盯着场中央的胡长史,要不是对方暗中使绊,自己也不会损失惨重。 他一声令下,五个不同方向的胥吏开始抽打着马儿的屁股。 马儿尖啸一声,开始向前奔去。 “啊——”胡长史发出凄然的惨叫,让人听了男默女泪。 他满脸通红,看得出来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而就在这时,宋真突然观察到不远处的一处房顶,有个人正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 只见黑衣人瞄了很久飞刀,太阳光反射出来的刺眼,让宋真发现他的踪迹。 “怀英,你先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宋真轻手轻脚的,俯身快速离开人群。 扑哧—— 胡长史的左胳膊被马儿强行拉扯断,喷涌出一条血柱,染红了地面。 黑衣人终于动了,只见他一把飞刀丢了出去。 “?” 胡长史低头一望胸前,他已经顾不上惨叫了。 他想骂人! 因为一把刀正好插在他的右胸上。 喂喂喂,大哥!心脏在左边,不是右边! 草! 与此同时,他联想到一种可能性,组织应该是放弃他了。 说好的劫法场,到头来还安排刺客想让他死得更快些。 似乎这么做很仁慈,能让胡长史减少一些痛苦。 然而,他并不想要这种仁慈。 他想要活下去! 他进入重光楼已经有十年之久,为了组织做了这么多事情。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当他收到组织飞箭射过来的信时,他还满心欢喜。 “组织果然没有忘记我。” 可惜,残酷的现实给了他深深的一刀! 他被放弃了 没错,他光荣的成为了一枚弃子。 临死前,他在后悔,后悔在那个雨夜,自己傻乎乎的等候在重光楼门外,乞求对方收下他。 因为他喜爱的女子说过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这种文弱书生,我喜欢舞刀弄剑的侠客。” 胡永为了活成她喜欢的样子,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得来一个江湖门派,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加入进去。 可惜,当他终于拿起一把剑的时候,却无法再拥抱她。 因为,她,红颜薄命,死在山贼胯下。 等不到他骑马持剑成为盖世英雄的那一天了。 在抱着爱人尸体的那一刻,胡永想起了俞宗主的那句话。 “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 从此薄情寡义,他或许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侠客。 成为重光楼一员后,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恩惠,甚至对方连功法都没有教过他。 他只是一枚棋子,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重光楼卖命,做违法的事情,为那群人博得不义之财。 从棋子,到弃子,如果再给胡长史一次人生重来的机会。 不知,他会如何选择呢? 他没有领略道所谓的江湖侠义,只看到了江湖无情,刀剑无眼。 重光楼也不是白吃白喝的,起码,他们成功洗脑了胡永。 狄仁杰别过头去,不愿意看着场上那残忍的一幕。 场边的观众们齐齐发出一阵阵惊呼,这场面,怕是会一辈子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此刻的宋真已经悄悄绕到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丢完一刀之后,马上就想开溜,结果回头撞到了一位高大男子的胸口。 “来了?” 黑衣人的心理素质很好,他假装平静的问:“这位小郎君,有事吗?” “没事。” “那我走了。” 宋真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挡在对方面前。 “我让你走了吗?” 黑衣人眼神一凝,他快速将手摸向腰间的长剑。 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宋真牢牢抓住。 随后,宋真将他的手掌折断。 “啊——”黑衣人额头流下了冷汗,他沉声问道,“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 宋真并不理会他,又将他的另一只手卸掉。 做完这一切后,宋真一个膝盖重重的顶在对方腹部。 黑衣人痛苦的大吐苦水,差点没有窒息过去。 “记住本大爷的名字,我叫李义府!” 留下这句话后,宋真拍拍手扬长而去。 黑衣人满眼怨恨的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嘴里似乎在说着传统美德。 宋真走着走着,似乎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他顿住了脚步。 缓缓转身,举起右手,望前面射了一箭。 “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你不得。” “?” 黑衣人低头望向胸口处凸出来的弩箭,不明觉厉。 这一箭似乎射得有点歪,让黑衣人有机会逃回到组织。 俞宗主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 他脸色阴沉的质问道:“到底是何人伤了你?” 黑衣人脸色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俞宗主凑过去听着。 只听到三个字。 很快,黑衣人的双手便垂了下来。 他因为失血过多,挂了。 看似射偏,实际上一切尽在宋真的掌握之中。 他知道,要想让自己和狄仁杰的仕途一帆风顺,必须先解决掉那两个中书令。 只要他们一天还在朝廷中作威作福,自己和怀英都是没有前途的。 宋真最近听说书生大闹会春坊的事情,李义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有为那群书生求情。 看似是在为民请命,实则为五姓七望办事。 想必,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奉五姓七望之命,对自己下手。 对于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而且他们是史上臭名昭着的大奸臣,只要他们活着,就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受伤。 这两人生性多疑,要想在官场上给他们下绊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既然武林门派出现了,那何不利用他们一番? 至于所谓的武林门派?通过胡永的事迹可以窥探出来。 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好鸟,更像是一群邪教信徒。 第202章 请叫我李二十二。 其实宋真也想不明白,李义府为何会帮助五姓七望? 李义府出身竹门,家世一般,属于是新贵阶层。 虽然他当时已经贵为中书舍人,但是他十分嫌弃自己的卑微出身。 于是,他便自称是赵郡李氏的传人。 时任给事中的李崇德,作为真正的赵郡李氏族人,便心领神会的把李义府加进李氏族谱。 大家各得所愿,其乐融融。 没想到过了几年,在永徽六年,李义府得罪当朝宰相长孙无忌,被贬为壁州司马。 然后李崇德这人实在是太识时务了,马上将李义府从族谱中删掉。 但是万万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义府凭借着支持“废王立武”,得到李治和武媚娘的赏识,又将敕书收回,让他官复原职。 同年十月,武媚娘被立为皇后,不久后,李义府拜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封广平县男。 李义府为了加速贵族化,又想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向五姓七望提亲嫁女,没想到连谈了几家,都遭到了拒绝。 堂堂宰相之女都被拒之门外,他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所以,这让宋真十分想不明白,李义府与五姓七望应该是有深仇大恨的,为何会出手呢? 难道说,五姓七望给了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宋真摇摇头,他更倾向于,自己的出现已经威胁到李义府他们了。 因为,《禁婚诏》是自己提出来的,抢了他们两人的功劳。 而且宋真现在深受李治喜爱,前途一片光明,正是如日中天。 可是他却没有选择巴结李义府等人,反而敬而远之,故意疏远,这让他们觉得十分不爽。 于是,矛盾从此生根发芽。 既然不是自己人,李义府自然有理由清除宋真。 官场上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复杂。 最让宋真感到可笑的是,五姓七望宁愿去寻找李义府这个比自己还要寒门的寒门,也不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 “有点意思,我就想看看,永州造反案,阁下该如何应对呢?” 那本唐怀礼收集而来的证据,还在宋真手上,并没有寄给李治。 这本小册就像是一本《死亡笔记》,写谁谁死。 当然,也可以有很多操作的空间。 当天晚上,宋真在滕王阁中,带领一众漂亮的女伎,为滕王奏乐。 李元婴听完《万蝶振翅》,表情跟宋真想象中一模一样,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好!好一首《万蝶振翅》,宋郎,你当真是惊世之才啊!” 宋真微笑行礼:“过誉了,滕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李二十二。” 李二十二?坏了,我怎么敢喊啊? 就想“李二”这个叫法,在小说里写写就行了,哪个敢喊出来? 李元婴揽住宋真的肩膀,笑容狡黠的附在他耳边说道:“宋郎,我府中很多美女,如果你看上了哪个,尽管提出来,我双手送给你。” 宋真听闻后吓了一大跳。 麻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发扬魏武遗风啊? 李元婴在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风流王爷,曹孟德之后第一人。 《新唐书》记载:“滕王,官属妻美者,绐为妃召,逼私之。” 他手下官员的妻子,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差不多都被他那啥过,就很离谱。 他跟孟德兄不一样,他不喜欢养别人家的孩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萍水相逢。 不过,他也有翻车的时候。 在永徽四年,李元婴看上了手下郑氏的妻子,对方长得确实是个美人。 于是他便以王妃的名义,多番邀请郑嫚到王府做客。 只要进了府,就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结果没想到,社会我嫚姐,人狠话不多,借着不认识滕王的理由,她直接脱下木屐狠狠打去。 揍得滕王李元婴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李元婴倒是个宽宏大量之人,他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给郑嫚的老公穿小鞋,反而当做无事发生。 当然,李元婴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加强傻瓜人设的手段,不然的话,怎么会成为一个逍遥王爷呢,最终超长待机? 宋真可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爱玩,反正我不跟你学坏。 他委婉的拒绝了滕王的好意,让老李一阵遗憾。 原本还以为,能成为在同个壕沟里战斗过的亲密战友呢。 《万蝶振翅》结束后,《幻昼》接上。 开头用瓯演奏的旋律,惊为天人。 “宋郎,你居然”李元婴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宋真的逆天了。 谁又能想到,会用窑器装水敲出不一样的音调呢? 历史上,瓷乐器首次出现在大唐,具体是谁发明的,没有记载。 也有可能就是宋真。 李元婴沉浸在瓷瓯清脆空灵的旋律上,他感觉,这种特殊的演奏方法,让整首曲子都拔高了一个层次。 原本这首曲子就很好听,用瓷瓯来演奏,再配合上笛声,更好听了。 可是,他很快便感伤起来。 唉,宋郎走了,我以后还能不能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啊? 宋真微微一笑,他将一个瓷瓯的水倒出来,指了指内壁。 “滕王请看,里面我划了水位刻度,可以让人记录下来。哪怕这个瓯被敲坏了,也能找到新的瓯替代。” 李元婴喜出望外,他将宋真手里的瓯接过,视若珍宝的捧着。 这下子,不就能解决瓷瓯不能长久使用的困扰了吗? “每件瓯,都划了刻度吗?” “是的。” 李元婴突然鼻子一酸,他不知道该如何奖赏宋真了。 自己没什么本事,除了有钱。 可是宋真他本身就是一个超级富豪,不缺钱。 对于滕王的物质奖赏,统统借口拒绝,这让李元婴颇感无奈。 钱不要,美女他又不要,他到底要什么? 李元婴想起,可以将小女嫁给他,这样的话,宋真能翻身成为皇室宗亲。 没想到宋真摇了摇头:“多谢滕王厚爱,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唯她不娶。” 李元婴愣住,能受得起如此出色的男子一番深情,天底下,哪位女子会如此幸运呢? 第二天,宋真和狄仁杰,带上武大、唐书语和唐荷华,他们拜别滕王李元婴。 启程前往东都洛阳。 第203章 重光楼的选择 宋真一行人在回去洛阳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风险。 原本,狄仁杰还提心吊胆的,以为那个什么江湖门派会来伏击他们。 结果,连个屁都没闻到。 宋真猜测,所谓的江湖门派应该目前人数较少。 要是跟武侠剧里的门派同样规模,哪怕仇人上山下海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可惜,他们没有那个胆量。 实际上,宋真猜错了。 江湖门派不是不来,而是没来找他们。 因为只有胡永知道,是狄仁杰和宋真破了案。 他又没有办法将信息向外传递,本来是想着,等到组织救他出去之后,再一五一十将内幕告诉俞宗主。 结果,胡永被重光楼放弃了,这个真相也就长埋地里。 换而言之,江湖门派并不知道宋真参与此事,但狄仁杰涉案了,洪门镖局是清楚的。 于是,七大门派商讨,先不去对付狄仁杰,毕竟他身边有一个四品大官。 而且,还有一位最近在江湖中声名鹤立的,无情刀客。 重光楼暗中派人去洛阳,来到东南部的宣和坊,调查李义府。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个正三品的宰相? 直娘贼! “这怎么办啊?俞宗主。” 俞拓刚想说话,旁边一人站了出来。 “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不是李义府从中作梗,我们的行动怎么会被暴露?” 完了,他们下意识以为,是李义府这个宰相奉命查案,然后用强权压人,逼迫洪州府衙彻查此事。 这么一想,似乎挺合理的。 他们了解洪州刺史黄耀,这人的性格有些浮躁,凡是遇到一点点困难,都会轻言放弃。 既然如此,想必这件案子是被李义府接手了。 “李义府”俞拓恨得牙口咬碎。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桀桀冷笑:“我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不就是一条朝廷的鹰犬吗?” “俗话说得好,江湖事江湖了,朝廷管不了。” “我们这是快意恩仇,为惨死的兄弟伸冤,朝廷有什么理由管制我们?” 好一句为惨死的兄弟伸冤,那你们为何不去劫法场呢? 如果武林门派全军出击,洪州府衙真的挡不住,因为没有足够的明光铠,而那群习武之人的技法多多少少都会比胥吏要强上许多。 胡永等人原本是不用死的。 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在事后多上柱香,多烧点纸钱,沉痛悼念逝者。 顺便欢天喜地吃个席,大概能冲淡葬礼带来的悲伤气氛。 有人提出了忧虑:“如果真这样做的话,那我们重光楼便与朝廷站在了对立面啊。” 说的好听点,重光楼一直在韬光养晦。 说得难听点,他们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此话一出,让众人沉默下来。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朝廷之所以不管,是因为江湖门派的行为还没有达到威胁其统治的地步。 如果重光楼安排人去刺杀当朝宰相李义府,如果成功了能全身而退还好,万一不成功的话,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谋杀朝廷命官已是死罪,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三品大官。 圣人会不会认为,你们是在藐视君威,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 俞拓也觉得这样做不合理,他很有理智。 他认为,没必要为了几名弃子,去平白无故招惹是非。 俞拓走出来,他扮演红脸人,苦口婆心的劝阻安南放下仇恨。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是个轴脑子,根本不听劝。 无可奈何,便任由他去了,只希望别捅出什么篓子。 赶了十天的路程,终于回到了东都洛阳。 宋真不免有些感叹,这一次离家,似乎有点久了。 一走就是三个多月。 也不知道老婆会不会埋怨我。 宋真回府,而狄仁杰则是径直来到大理寺。 薛正清一见到他回来了,脸色错愕了一下。 “老狄?” “是我,薛寺卿。” 薛正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好好。” 两个大腿不在洛阳的日子,你们知道老薛是怎么度过的吗? 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又发生什么处理不了的大案。 还好,一切顺利。 别说大案子,就连小案,都几乎没有,陛下甚至当堂表扬了他一番。 说什么洛阳治安好,你薛正清有大大的功劳。 宋真回到府内,却没有看到崔梦竹的身影,反而见到了崔秋华? “岳父大人?” 崔秋华急忙起身,他没想到会遇见宋真。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 崔秋华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解释道:“我在崔府待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念晴,来你家避一避。” 宋真没有在意,他笑着说:“好啊,岳父大人能来长住,当真是蓬荜生辉了。” 反正院子大,比崔府的还要大,房间众多,起码还剩下一百套。 话说崔秋华第一次来到宋真家里,那时候还没有开始装修,一切从简。当时他还想着,要不要给两小口子救济一下。 没想到第二次来,他被这里的豪华装修给震住了。 入门即是由一整块和阗青白玉打造而成的拱门,高约五丈,突出的就是一个字,有钱! 踏进玉门后,左右两边分别摆放着富有艺术气息的假山,这两座假山形状,都是崔梦竹亲手设计的。 然后宋真请人买石、雕刻、堆砌、摆放等等 一系列工作完成下来,就花了足足有三千贯。 有一说一,这么多钱,都能买两三套这样大的房子了。 没办法,老婆喜欢。 走过山水之后,便迎来了一片绿荫,两边栽种着各种奇异花草,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在林荫小道两边,摆放着崔梦竹用龙门石窟的废石料,雕刻而成的石雕。 她平日里,有空没空就喜欢捣鼓这个,毕竟是美术生。 客厅的家具摆放,与这个时代有极大的不同,反而更倾向于后世。 唐朝没有长沙发,一般都是一张桌子,两边放着凳子。 而崔梦竹找人定制了三张长约五米的沙发,全都是用的上好沉香。 还有一条长十米的会议桌,木椅更是不计其数。 餐桌也是圆的,甚至具备了后世的可延伸扩大功能。 这一整套家具下来,具体花了多少钱,宋真没问。 反正哥有钱,如今存在会春坊和平康坊,大概还有五万贯? 五万贯是什么概念?洪州一年的税收,不过十二万贯。 第204章 一切取决于清河崔氏的态度 宋真把公孙阿婆喊过来,找一个菩萨蛮为岳父斟茶倒水。 崔秋华急忙摆摆手道:“不需要了,我,你,不用那么客气的。” 宋真没有理会,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主人是不会管客人拒不拒绝的。 首先,我的待客之仪得做到位。 “怎么样?岳父大人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崔秋华讪讪道:“挺好的。” 他没有说实话。 在这里,就犹如住进了天堂,崔府跟宋府比起来,有点寒酸了。 宋府的豪华,不是用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而是将钱花在了你们看不到的每一处细节之中。 正所谓奢而不华,华而不丽,雅而不俗,这是一种轻奢之美。 轻,是一种态度,不张扬,不造作。 奢,是一种诉求,对生活品质的要求。 两个貌美的菩萨蛮从后院走出,微笑的烧水泡茶,秀色可餐。 在宋府做仆人,首先你要学会泡茶。 崔秋华这才注意到站在宋真身后的两名女子,他好奇的问道:“守正,这两位是” “哦,我先介绍一下。”宋真起身,指了指唐书语,“这位是我的徒弟,名叫唐书语,无字。” “这位是唐荷华,她是”宋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身份了。 崔秋华的眼里却隐藏着淡淡的忧伤,他以为,这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是宋真在外面找来的妾室。 其实,他想多了。 他目前与崔梦竹灵魂共鸣,大家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而且有着极深的感情基础。 他自然会照顾对方的想法。 比如说纳妾、生孩子等等,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只要她说不同意,那自己就绝对不会去做。 这不是妻管严,而是对人生伴侣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所谓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不过如此。 所以,宋真在外一直跟别的女子都刻意的保持距离。 其实,现代人穿越回古代,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会有代沟的。 这种代沟,体现在方方面面。 不仅有对人生理想的差异,也有对生活习惯的认知,还有为人处世的格局 差距之大,比大学生跟小学生沟通还要难以言明。 正因如此,宋真其实也没看上别的女子。 宋真招招手,把公孙阿婆喊过来:“公孙婆,麻烦你带她们两个去后院找间房子住下。还有什么生活用品缺失的,尽管去买。” 崔秋华一听到,原来那两个新来的女子,住的是后院啊。 那说明只是一般关系,因为房屋主人的妻妾都是住在前院的。 哪怕是他的身份,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 崔秋华也不是反对宋真纳妾,如果发自内心的话,他甚至希望宋真纳妾。 因为有了妾,妻的生育任务就不会那么繁重。 女儿能少生点孩子,让她少遭点罪,作为一个父亲而言,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两人不知道聊点什么,气氛又冷了下来。 崔秋华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 “对了,你跟念真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宋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时间,取决于清河崔氏的态度。” “哦?怎么说?” 宋真提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八抬大轿将崔梦竹迎娶回家。” 崔秋华瞬间懂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如今崔梦竹虽然宣布脱离了家族,但是清河崔氏的族谱上依旧记载有她的名字。 如果她贸然嫁给宋真,是不会得到家族的祝福。 这个祝福,在后世人看来,似乎可有可无,崔梦竹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宋真却不是。 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成亲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两个家庭,乃至两个家族的结合。 如果崔梦竹现在嫁给宋真,对于她的声誉,是有一定的损坏。 她这种行为,在古代就是数典忘祖,为人所不耻。 虽然她毫不在意,可是宋真不能让她遭受世人非议。 他并不是看上所谓的五姓七望,他对那点声望根本不在乎。 而且,如今五姓七望的名声有多臭,其中就有宋真的功劳。 他要的是一个名分,让世人认可的名分。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宋真迎娶五姓七望清河崔氏之女,并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对方高攀我。 而如今,机会来了。 宋真淡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放在桌子上,推到崔秋华面前。 “这是什么?” “岳父大人不妨先看看再问?” 崔秋华双手捧起来,小心翼翼的翻阅着,看到最后,他的脸毫无血色。 “这”他的手在颤抖。 甚至,他有一种冲动,想要销毁掉这份证据,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十分清楚,万一这本小册传到东宫之中,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五姓七望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重点是,清河崔氏必亡! 因为永州温虞两家唯一联络过的对象,就是清河崔氏,没有别的家族了。 崔秋华不知道家族到底有没有帮衬温虞两家,他如今心里很没有底。 “那个,温虞两家,如今怎么样了?” “洪州和剑南五千大军,将反贼一万余人全部歼灭,一个不留。”宋真不慌不忙的说着。 然后他抬起头,诡异的笑了起来:“最后,永州温虞两家所有族人,一千三百六十四人,全部人头落地。” “!!!”崔秋华的额头上,掉落下来豆大的汗珠。 自古以来,谋逆之罪,都是罪不可数的重罪,夷三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崔秋华急忙站起来,他抓住宋真的手乞求道:“守正,你,能不能不要将这份小册,交到圣人手里啊?” 宋真轻轻拨开他的手,淡淡道:“岳父大人,你也不想看到,清河崔氏灭族,从此断了香火?” 崔秋华一个劲的摇头。 虽然清河崔氏对他们家真的说不上好,但是深深埋在骨子里的族群意识,让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争取下来,保全清河崔氏。 宋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崔秋华。 “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们清河崔氏。” “什么办法?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宋真的笑容消失了,一下子面如寒霜。 “让你们族老,崔玉。” “叫她亲自过来,跪下来求我!” “如果她做不到,就让清河崔氏,提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 第205章 崔玉,你也不想....... 崔秋华的表情凝固住。 这个要求,其实真的不是太刁难,也不算很过分。 宋真既不要钱,也不要名,真的算很宽容了。 只是,能不能换个要求啊? 崔秋华深知族老崔玉的性格,你让她低头?还不如杀了她。 她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说一不二,正是因为她这种性格,最后才被选中清河崔氏的领导人。 然而现在 崔秋华只好想办法,回家族说服族老。 宋真指了指桌面上那本小册,喊住了他:“岳父大人,这本小册,别忘记拿啊。” “?”崔秋华疑惑的望着他,不是只有一本吗? 宋真笑了笑:“你想多了,这只是拓印本罢了,我有很多本类似内容的,真迹还在驿使手中,大概三日后抵达洛阳。” “记住了,我只给她两天时间考虑,过期不候。” “希望她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做出愚蠢的决定。” 崔秋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带上。 等到他走后,宋真从怀里又掏出一本小册,他拿在手里把玩着。 其实,真迹根本就没有在驿使那里,而是一直怀揣在他的身上。 而且,真正的手册里面详细记载着,不仅有清河崔氏,还有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 几乎所有五姓七望都被温虞两家联络过一遍了。 甚至连关中贵族河东裴氏都上了名单。 好巧不巧,那一页正好写满了北方世家。 宋真也有过怀疑其真实性,可是,你认为李治会怀疑吗? 他可是皇帝,他不需要听你们解释,他只看结果。 也许有人会质疑,李治真的会下定决心铲除大世家吗? 世家确实手里掌握着天下学识,还有数不尽的土地与财富。 李唐要想动五姓七望,势必会伤筋动骨。 然而,你要清楚一点。 大唐不是离开了谁,就会不继续运行的。 李治可以选择只灭五姓七望的其中一家,其他家族保持原样。 让那个家族的书籍、土地和财富,再换个家族来接手,并且大力扶持新兴家族。 久而久之,大家就会渐渐忘记了那个被灭族的世家。 如果是以前,李治兴许还会忌惮一下民间的舆论。 可是经过宋真这么一搞,如果五姓七望灭族一家,怕是迎来的不是声讨,而是全天下人的拍手叫好? 所以,摆在崔玉面前只有一条路。 低头下跪认错,让宋真风风光光的迎娶崔梦竹过门。 不仅能保全清河崔氏,还可以扭转五姓七望在民间早已烂透的名声。 许多人都将宋真和崔梦竹比作大唐梁山伯和祝英台,事实上,他们的境遇跟戏里差不多。 差别就在,宋真有能力与之对抗,而梁山伯,很遗憾,并没有。 如今,天下人都在看好戏。 戏台上演出的是好戏,而现实中,又是另一出好戏。 天下人就想看看,你清河崔氏,到底是不是头这么铁? 不要说别人了,就连五姓七望其他家族,都在努力劝说清河崔氏低头。 “要不算了,宋真这小子好歹是个人才啊。” “对呀,你们清河崔氏现在有哪个族人比宋真有出息?官职比他大的?” “虽然说,只看官职有点片面,但人家宋真确实有名流千古的本事。” “没错,宋真将来能记载在史书上,到时候顺便提一嘴,他是清河崔氏之婿,不就等于你们家族也名流千古了吗?” “崔玉!你也不想看到一个历久弥新的辉煌世家,最终毁在你的手里?” 崔玉气得怒火攻心,一个个说风凉话倒是挺积极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无非就是想着牺牲清河崔氏,以此来保全你们家族的声望。 她很委屈,不仅族外的人斥责她,就连族内,也有不少人在诋毁她。 家人们,谁懂啊? 她感觉她都快得抑郁症了,我太难了 “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再胡言乱语,我,我就跳进洛水,了却身外事!” 没办法,大唐的楼不高,跳下来担心摔不死。 本来,崔玉以为这样能换取家族之人的同情,没想到,落针可闻的环境下,突兀的传来一句。 “你去跳,早死早投胎。” 崔玉双拳紧紧握住,额头青筋暴起! “谁!到底是哪位不肖子孙?在此大放厥词?” 一名年轻男子主动站了出来,他鄙夷的看着崔玉冷声道:“是我。” “崔梦真?”崔玉急忙喊人把这厮拖出去,“你不是已经脱离清河崔氏了吗?” “没事,我就回来看看。看一眼,少一眼。” 你小子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看一眼,少一眼?说得好像清河崔氏明天就会毁灭一样! 再次没想到,又有一个人推开人群,他高举着手中的小册。 “各位长辈,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永州温虞两家的事情?” “嗯?”温虞两家?不就是前段时间传说中因为谋逆之罪,被夷三族的江南世家吗? “我也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族老崔玉,跟温虞两家有过联系。”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将目光移向崔玉。 崔玉缩了缩脖子,她支支吾吾的说:“看我做什么?他们是写信找过我,可是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他们啊,还写信委婉拒绝了。” “信呢?” “在我房里。” “愚蠢!”崔秋华大骂一句! 崔玉急得跳了起来,她拄着拐杖骂道:“崔秋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骂我?” “为何不能骂?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将会把整个清河崔氏带入无底深渊!” 这人的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你收到信就藏起来好了啊,为什么还要回信? 显得你很有礼貌,很有素养,很有大家风范吗? 你以为朝廷会想看你回的什么内容吗?他们只需要知道,你跟温虞两家有过联络,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原本支持崔玉的老者,都叹声的摇摇头。 崔秋华将带来的小册,传递给众人翻阅。 大家看了之后,纷纷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 他们知道,如果这一本小册传到宫中,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说不定,清河崔氏会落得跟温虞两家一样的下场。 崔玉看完后,她心虚的将小册撕个粉碎。 “没用的,这只是一本拓印册。” “真迹还在宋真手里。” “什么?”宋真? 那完蛋了。 谁不知道,宋真自从被清河崔氏拒绝之后,做出一系列诋毁五姓七望的事情,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不过,宋真说了,只要清河崔氏满足他一个要求,他就会将小册毁掉。” 有人急切的问道:“什么要求?” 如今已经到了家族生死存亡之际,顾不上那么多了。 哪怕是丧尽家财,哪怕将宋真写进清河崔氏的族谱,就算让他做崔氏族老,也未尝不可。 崔秋华指了指崔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说,只要族老过去,亲自跪下来道歉,他就会放过清河崔氏。”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他们纷纷望向崔玉。 第206章 谁在破坏先祖宗法? 崔玉顿感不妙,她下意识后撤了半步,皱眉不悦道:“你们想干嘛?” “族老,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哪里有执迷不悟?” “死要面子活受罪,族老,我希望你能识大体。如今清河崔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崔玉气笑了:“我算是看清你们这群人了,打着保全家族的口号,竟然委身下跪一个外人?” “要跪的不是我们,只是你。” “”崔玉的手在颤抖,看得出来,她如今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呵,难道你们都忘了,宋真是如何抹黑清河崔氏的吗?” 崔梦真大声驳斥她的话:“抹黑?他说错了吗?难道事实不是如此?你个老顽固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错误。” “事实?事实就是,我崔玉对得起列祖列宗,我是严格按照流传下来的族法家规行事。我何错之有?” 崔玉傲然的直起身子,她面色清冷的扫了一圈眼前之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一部分人对士庶不婚的制度心存不满。”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清河崔氏为何能传承上千年经久不衰?” “如果没有这些在你们眼里看起来腐朽不堪的宗法,你们以为,如今能在这个社会上,成为高贵的五姓七望之人?” “哦,你们觉得自己很委屈了是?如果不是崔氏列祖列宗们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其他士族联姻,为清河崔氏搏得千年繁盛。” “你们如今能享受到富足的人上人生活吗?” “别跟我说什么人生而平等,你们就跟稚儿一样天真,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九品中正制的本质,就是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 崔玉的一番发言,震耳发聩,让众人纷纷愣在原地。 有人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其实崔玉说得不错,清河崔氏之所以能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与先辈的牺牲与奉献,有莫大的关系。 为什么祖宗们能接受得了这种制度,我们却无法接受? 是不是我们都受了别人的蛊惑,还是说,这个时代变了,腐朽的旧制早应该被淘汰? 崔玉见众人陷入了沉思,她趁热打铁。 “有没有想过一种结局,如果我们清河崔氏放开大门,将门外那群卑贱的庶人接纳进来,家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能保持如今超然的地位吗?” 这时,崔秋华重重的叹了一声:“族老,你开口闭口都是说外面的人羸弱式微,然而,如今的清河崔氏连你口中的弱者都比不过了。” “抛开宋真不谈,就说如今的五品以上官员,又有多少个是出自五姓七望的?” 崔玉不服气的反驳道:“你这话不对,朝廷是李唐家的,他们在刻意打压五姓七望,你们 难道不知道吗?” “是吗?那咱们就不比较官职,提一下文学方面。请问骆宾王是五姓七望之人吗?” 崔玉沉默了,她不可否认骆宾王的才华。 但是,这个时代除了骆宾王,还有另一个大诗人啊。 “卢照邻不是范阳卢氏的族人?” 崔梦真哈哈大笑道:“你真有意思,七叔明明在举例说明,除了五姓七望,天下寒门仍然能出贵子,你却” 崔秋华用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他语气平静的说道。 “族老,崔梦竹是我的女儿,宋真与我女儿崔梦竹情投意合,并且我本人十分欣赏宋真,请问这个理由够了吗?” 崔玉拿拐杖重重的咚了一下地面,她斥责他:“崔秋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一个阿耶应做的事。” “崔秋华,你真的是太自私了!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先祖宗法。” “儿女婚嫁,应该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问族老,这是不是先祖宗法?到底哪本圣贤书,写着一个女子的命运,由家族远亲决定的?” “你” 崔秋华默默地将地上碎纸片捡起来,众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道:“如果我崔秋华,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决定,那这个家族,不待也罢。” 说完,他转身就走。 有人喊住了他,不希望他走。 因为,崔秋华可不是一般人啊,他生了十个女儿,个个国色天香。 他的前八个女儿,在崔秋芳的拉红线介绍下,还有自由恋爱,都嫁的不错。 有知名才子,也有朝中大臣,还有军中大将 如果他离开了家族,那么清河崔氏无论是内里还是外在的实力,都会下滑一大截。 本来就是依靠着联姻来维持族群地位的,一旦失去了这个关键人物,那这条纽带,就名存实亡了。 都说母凭子贵,崔秋华就是父凭女贵的典型人物。 他在清河崔氏族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再说了,他这一脉,原本就是嫡系。 嫡子退出家族,成何体统啊?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众人不敢想象,万一崔秋华真的离开了清河崔氏,那群女子的丈夫,还会不会过年过节来家里做客? “七公,你一定要冷静啊,理智一点。” 不少族人的儿女都在崔秋华的女婿们手下办事,他们很担心,万一他走了,自己的后代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其实,他们十分理解崔秋华的做法。 他关系最亲的姐姐崔秋芳走的时候,他默默地忍了,没有意气用事。 而这一次,如果换作自己,难得有一个心仪的女婿,却被家族百般阻挠。 是个人都会不高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家族用来维护利益的工具人罢了。 于情于理,这次不愉快的谈判,确实是家族做得不对。 他们完全理解他的做法,甚至,感同身受。 众人乞求的望向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辈,希望他们能够出手,一定要将崔秋华挽留。 几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暗自交流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还没等他们发言,崔玉却抢先一步开口。 “崔秋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清河崔氏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难道为了一个寒门子弟,与家族反目成仇,就要一走了之吗?” “那不然呢?”崔秋华和他的夫人、妾室在房子里收拾行李,头也不抬的回道。 东西收拾得很快,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毕竟宋府什么都有,最不缺的便是钱。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踏出崔府的门槛!” “崔玉,你何必执迷不悟呢?” “你在教我做事?” 崔玉自然清楚崔秋华对于家族的重要性,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男子,带兵破门而入! 他先是深深地朝崔秋华行礼一拜,然后冷眼扫去清河崔氏众人。 “我看,何人敢拦我岳父?” 第207章 一个字!杀! 啊这 崔府家仆见着一群全副武装的正规军,他们怎么敢上前啊? 崔玉瞪大了双眼,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来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说,西突厥的战事已经平息了?” 凯旋而归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鸡犬升天!只要是在军中小有地位的人,都会得到极大的加赏。 也就是说,崔秋华的女婿,又来一波史诗级加强? 既然如此,更不能放他走了! 他对于清河崔氏而言,有着战略性的重大意义! 有一名老者被推举出来,他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喊道:“七郎,如果我们让你来做清河崔氏的族老,你能不能留下来?” 崔玉一听急眼了,什么意思?我这个族老还在这呢,你们不经同意马上就找了个新的? “凭什么啊?他崔秋华够资格吗?” 另一名老者轻蔑一笑:“对,他不够资格,难道你崔玉就够资格了吗?” “老六,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家七郎的女儿都嫁给了人中龙凤,而你的孙子崔杰呢?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琴棋书画不去学,功名不去考,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简直是有辱门风。” 有人附和道:“没错,你看你的好孙子,居然联合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花了四百多贯,买回来两个昆仑奴?” 这是一般智商能做出来的荒唐事? 崔玉被怼得面红耳赤,她无法反驳。 崔杰做出这样的蠢事,让家族平白无故背上骂名,不得已花钱消灾。 可是这件小事造成的影响是远超众人想象的。 自此,南市的商贩不再与五姓七望交易,甚至蔓延到东西市。 族内子弟出门想买点东西,正准备付钱,人家一看到你佩戴着五姓七望的族徽,连忙说就是不卖给你们,让别人怎么想? 别说跟崔秋华优秀的八个女儿相比了,哪怕是放眼整个家族,崔杰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根源就在于崔玉的无脑溺爱,养成了这种自私自利,没本事还好斗的性格。 “所以,我们几个老身认为,崔玉你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清河崔氏的族老了。” 崔玉气极反笑:“哈哈哈,你们以为仅凭一家之言,就能罢免我的身份?” “如果再加上我呢?”有越来越多的族人站了出来,竟占了清河崔氏族群分家的九成? “你们”崔玉人都看傻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众叛亲离。 她依旧认为,她没有错!她是一心为了这个家族能够延续辉煌,将祖辈打下的基业发扬光大。 崔玉被集体投票罢免族老的身份,大部分人都同意让崔秋华来担任新的族老。 然而崔秋华一家人,早已人去楼空。 他根本不稀罕那个位置,谁爱做谁做。 正如崔秋华的猜测一般,崔玉根本就不会低头。 她就是一个老顽固! 眼看着三天时间越来越近,崔秋华很急,但是却毫无办法。 宋真冷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玩点大的! 他直接将原册,一字不改的交到李治手里。 李治在御书房中,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委屈。 为什么?朕待你们不薄,为何要造反啊? 朕是哪里做得不好吗?如果是哪里做得不对,你们说啊,为什么不说呢? 李治红了眼睛,他的拳头死死地攥住。 宋真见状,是时候下点猛料了,他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你不用太过自责。错不在你,而是某些心术不正之人。” “自贞观之治以来,天下百姓的生活愈发富足,谁敢说当今圣人不是明君?如果有,臣第一个冲上去给他一脚。” “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那个水,指的不是世家豪门,而是天下百姓啊。” 李治的拳头渐渐放松。 确实,宋真说得没有错。 世家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哪怕朕对他们再好,只要有一条政策影响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抄起刀枪,对皇家张牙舞爪。 朕要心系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而不是非要照顾小部分人。 “守正,那你说该怎么办?” 宋真马上回答道:“一个字!杀!只有让他们害怕,才能认清自己的地位。” 李治心惊,这个想法,好像有点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对世家下手,实际上利大于弊。 五姓七望自命清高,自诩血统高贵,如今天下还有“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这种俗谚。 其实唐朝前期,还真的要依靠五姓七望这些贵族来稳定天下。 可惜他们读遍了圣贤书,却没有明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五姓七望愈发猖狂,目中无人,在政治上、文学上不断的打压庶族,导致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状。 他们的豪横帝位,已经让李唐皇族深感忌惮。 试问,如果你是皇帝,你希望看到百家齐放的盛景,还是一家独大,大到连皇室的光环都被掩盖下去? 所以,李治默许了宋真之前的一系列措施,刻意打压五姓七望。 而宋真也借了皇室的权力,惩戒了五姓七望对自己的不屑一顾。 李治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问宋真:“那你觉得,应该先对哪个士族下手?” 他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那就是陇西李氏。 陇西李氏是五姓七望中最嚣张的一位,这种嚣张,并不是指文化和政治上突出。 而是,他们竟然认为李唐家血脉不纯,不配进陇西李氏的族谱。 嘴里说着不要,却到处依仗着皇族的背景作威作福,这是什么道理? 至于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由于他们在朝为官的族人众多,不好下手。 赵郡李氏和荥阳郑氏,相比他们而言,比较低调。 而范阳卢氏和太原王氏,早就对外宣布脱离五姓七望的关陇集团。 然而,让李治完全没想到的是,宋真的答案竟然是 “清河崔氏!” “?”李治吓了一大跳,他急忙道,“我记得,你家妻子不是出自清河崔氏吗?” 宋真冷笑:“那又如何?” 好一个大义灭亲! 朝廷就需要你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才! 第208章 赐亢龙锏 “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宋真直言不讳:“我能说,这是私仇吗?” 李治:“” 你小子,这么坦率的吗? 李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他可以想象得出,清河崔氏对宋真的态度。 哪怕宋真的成就前无古人,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当朝四品大官,清河崔氏依旧以血统有贵贱之分,看不起他这个人。 这种藐视,甚至延伸到现实生活中。 清河崔氏带头写了不少小作文,专门贬低宋真这个人。 批判他的作品是胡乐,不入流,戏剧主题污秽不堪等等。 也就是受魏晋遗风影响,龙阳之好这个没法喷,不然他们高低会给宋真按上这顶帽子。 然而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清河崔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向宋真道歉。 你们黑他黑的那么爽,骂他骂得那么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跟他道歉! 你们将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一生! 李治对宋真的遭遇十分同情,他有什么错吗?无非是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何错之有?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却招惹了无端的非议。 李治曾经安排人,警告过五姓七望,呼吁让他们理智一点,善待他的宝藏男孩。 你会写歌吗?你会作曲吗?你会唱歌吗?啥都不会,你有什么资格去黑他? 结果却收效甚微,反而愈演愈烈。 一国之君的话都不听了是?那你们确实该死啊。 李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宋真面前,将他拉到一边坐下。 “那爱卿,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做?” 宋真先行一礼,淡淡道:“陛下,臣以为,五姓七望的根茎太深,不能意气用事,强硬拔除,需要循序渐进。” “怎么循序渐进法?” “杀鸡儆猴!” “哦?”李治眉头一挑,他拍了拍宋真的手背说着,“细说。” “先对清河崔氏部分族系下手!” 李治松了口气,还好,没让他将整个家族都杀光,这是不现实的。 说明宋真是理智的,这一点,李治十分欣赏。 “好!朕便任你为检校御史大夫,那此事交由你全程去办!” 宋真起身,拜了一拜:“陛下,臣不适合参与,应该避嫌。” 李治点点头,也是,这可是宋真妻子的娘家,他确实不应该参与其中,否则容易惹人非议。 “那依你所见,应该如何?” “臣以为,狄仁杰可以胜任此事。” “狄仁杰?”李治回想一下,他对这个人有印象,时常与宋真同行,应该是挚朋好友。 而且狄仁杰的能力出众,屡破奇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真应该是想着提拔好友一手? 李治没有意见,于是将寺人招呼过来,下旨。 “命狄仁杰为检校御史中丞,赐亢龙锏,严查永州温虞两家谋逆一案!” 亢龙锏?寺人神情恍惚了一下,这可是一把政治神器啊。 想不到陛下居然对这个狄仁杰,如此看重? 另一边,宋真愣了愣,亢龙锏?好熟悉的台词,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狄仁杰被传唤入宫,他刚到御书房,便见到了宋真,他微微点头示意。 “臣某,参见陛下。” “狄仁杰,朕让你去彻查永州温虞两家谋逆一案,你可有异议?” 宋真在一旁对他眨眨眼,狄仁杰表情一怔。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再次拜道:“愿为陛下分忧。” 李治欣慰一笑:“好!既然如此,那朕,便赐予你亢龙锏,如有人不服!手持亢龙锏,如见本皇!” 狄仁杰虎躯一震,他颤巍巍的小心翼翼接过。 亢龙锏的作用,跟尚方宝剑一样,具有先斩后奏等代表皇权的权力。 狄仁杰马上联想到,一定是守正为他争取而来的,他的心里满是感激。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 而且,他被临时提拔成为检校御史中丞,这可是正五品的官职啊。 不过也可以从中看出,李治对待两人的偏心。 对宋真允诺是从三品的御史大夫,给狄仁杰的官位则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当然,两者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一定的差距。 宋真本来就挂靠着正四品的刑部侍郎,还有正五品的教坊使本职。 如果将他临时升至从三品,应该不会有人有意见。 而狄仁杰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大理寺丞,突然指派一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恐怕会遭人非议。 李治自然有他的考虑,狄仁杰不敢有任何意见。 两人结伴离开了御书房。 当然,李治在紫微城的日常办公地点并不叫做御书房,御书房一称,出自紫禁城。 设定中,李治通常是在紫微城东边宫殿群(简称东宫)中的大仪殿办公的,因为下方正是 宏门馆,也就是门下省办公的地方。(没有史实)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才会这么描述。 上马车后,狄仁杰心情复杂的朝宋真行礼,真挚感谢。 宋真急忙扶起他,笑道:“谢什么谢呢?咱俩啥关系啊?要说恩情,要不是有你当日在法场上的那句刀下留人。” “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宋真了。” 狄仁杰默了默,救下宋真,与他为伍,怕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了。 正所谓投桃报李,宋真对他的扶持也很大。 两个人互帮互助,在大唐闯下一番基业。 路上,狄仁杰询问宋真对于那份名单的看法。 “守正,你觉得,我最好怎么做?” 因为名单中有他的未婚妻崔梦竹的娘家,清河崔氏,狄仁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否要一视同仁,所以来询问宋真的意见。 宋真闭着眼睛,双手抱胸缓缓道:“如果要我提出建议,那我就建议你先动清河崔氏。” “什么?”狄仁杰大惊失色,“你这么做,弟妹知道吗?” “我昨晚问过她了,她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要动她的直系三代,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办。” “”这,狄仁杰无言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真睁开眼睛,他提醒一句:“对了,怀英,陛下的心思你必须要清楚。” “你说。” “陛下没想过将五姓七望这些大家族灭族,只是想给他们一些警示,你千万不要越界了。” “好,我知道了。”狄仁杰深呼一口气,随后笑了笑。 “谢谢你,守正。” “不用谢,怀英。” 第209章 不如去写生吧。 “亲爱的,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崔梦竹侧躺在沙发上,等到樱桃递过来的时候,她微微张口,悠哉悠哉的享受着菩萨蛮的服侍,一脸爽意。 “我下班了啊。” “?”崔梦竹满脸不信,她望了眼门外的天,现在不是午时吗? 虽然大唐没有钟表,不过两人生活了大半年,已经习惯了。 宋真坐下来,另一个菩萨蛮眼力劲非常好,帮他宽衣解带,把红色官服褪去。 “你偷懒!”崔梦竹气呼呼的说。 “你好意思说我呢,你今天不也没上班?” “我等工程验收呢,老师放了我一个月的假。” “”宋真无语了。 妈的,搞艺术的就是好啊,不像自己,成天在外奔波。 “好歹我也是一个小领导嘛,打完卡就回家,反正没人知道,也没人说我。” “哼!懒就懒了,还找那么多借口。”崔梦竹别过头去,宋真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某位项目经理。 宋真呵呵笑着说:“我不去办公室,是不想给属下们压力,顺便营造出一种我很忙,忙到连办公室都没空去的神秘感。” “好了好了,别装逼了,快去吃饭。” 菩萨蛮会意,从后厨端过来几道菜。 宋真的饭菜与别人不同,比较重口味,崔梦竹吃不惯。 吃完后,他拿出茶具,给自己泡了杯枸杞。 他听专家说的,中年男人要注重养生。 崔梦竹见了之后笑了:“你个叼毛,才23岁就喝枸杞是?” 宋真抿了一口枸杞水,淡淡道:“请叫我靓仔。” “好的,叼毛。” “” 宋真叹了一句,语气深沉的说:“你不懂,我这是未雨绸缪。” “什么未雨绸缪啊?乱讲!”崔梦竹啐了一口,俏脸微红,说得好像自己很饥渴似的。 不过,这一世还没破瓜,日后就不知道了。 宋真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好了啦,老婆,你不是说要去画一幅《大唐洛阳上河图》吗?喊口号几个月,开始动笔了没?” “还没。”崔梦竹缩了缩脖子,弱弱的说。 “走,咱们出去写生。”宋真往屋里喊了句,“小荷姑娘,走啦!” 唐书语已经被宋真丢给阎昭平去教了,美其名曰,都是一家人,师姐扶持一下师妹。 至于唐荷华,宋真一时没想好怎么安排她,只好养在家里了。 她跟唐书语不一样,这小妞吃不了苦,虽然是天赋型选手,但是不好好学,真拿她没办法。 至于武大,他拿着宋真给他的一百两黄金,出去招募人才了。 宋真打算,建立一个暗网组织,专门为自己搜集情报,并且豢养一些武学奇才,跟着武大帮自己做点不太光明的事情。 至于狄仁杰 他已经离开了洛阳,前往江南西道。 随行的,还有李治抽调出来的,尉迟峻俊率领的一支三百人千牛卫,个个都是精英战士。 宋真毫不担心狄仁杰的安危,哪怕没有自己在。 距离版权税的颁布,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收入有些惨淡,整个大唐加起来,还没有宋真一个人交的多。 可能民众还在观望之中,也可能是还没有那个意识。 关于版权的纠纷,时有发生。 宋真是负责立法的,他可不管审判,该怎么处理,你们当地府衙就严格按照我写的去做。 狄仁杰选择让子弹飞一会儿。 他先去南方,处理掉那些与温虞两家有直接利益接触的士族。 至于盘根在东都和长安的五姓七望,不急。 崔梦竹还喊上了父母一块前去踏青。 “阿姊,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去玩啊。”崔梦婷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 崔梦竹无奈,只好牵起妹妹的小手。 再带上两个漂亮的菩萨蛮,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来到洛阳最高楼。 位于郊外的永宁寺塔顶。 在永宁寺中的这座塔全部为木材结构,塔身高达13671米。 在古代,能建起百米高的佛塔,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呢。 武则天称帝时期,在神都洛阳还建造了两座摩天大楼,分别叫明堂和天堂。 明堂的高度是9143米,分为三层,下层是布政,中间用来祭祀,上层是圆顶亭子。 现代复原的明堂只有33米,只有大唐时期的三分之一高度。 至于“天堂” 《资治通鉴》记载:“(武则天) 于明堂北起天堂五级以贮大像,至三级,则俯视明堂矣。” 那么,“天堂”到底有多高呢?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们一大跳。 “天堂”高耸入云,气势雄伟,是为世界古代史上最高建筑。 根据张鷟撰《朝野佥载·卷五》记载:“周证圣元年,薛师名怀义造功德堂一千尺于明堂北。” 那么,一千尺是多少米呢? 如果按照最短的唐尺294计算,那么天堂高约294米。 要是按照特长值一唐尺\\u003d31209计算,则天堂高1000x0≈31209米。 这可是312米高的建筑啊,比金字塔高100米。 哪怕放在现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你敢信,这是出自古人之手? 这可是用木头一根根搭建上去的啊,而不是像金字塔那样用石头堆砌。 所以,《通天帝国》中的高大女帝神像真不是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理论上是符合史实的,甚至还拍得保守了。 宋真帮崔梦竹搬来一张长桌,铺好画纸。 唐朝的画纸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麻纸,是一种大部分以黄麻、布头、破履为主原料生产的强韧纸张。 另一种则是皮纸,相比麻纸而言,表面平滑,似经研光,纤维束少见,但有纸须。 宋真有钱,自然为老婆准备的是上等的皮纸。 站在一旁的崔秋华夫妇,满脸欣慰的笑着看这两口子。 崔秋华不由得感叹一句“他们感情挺好的。” “确实,你都未曾为我平纸研墨呢。”郑安容有些幽怨的白了他一眼。 崔秋华咳嗽两声:“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的?” 第210章 宋真对大唐音乐的贡献 崔秋华讪讪道:“我跟这小子不一样,他只有一个妻子。” 言外之意,要是多几个妾的话,我就不信他还会这么恩爱。 说着说着,崔秋华的神色黯淡下来,他想起那个人了。 崔梦竹的生母,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便离开人世,难产而死。 古代的医疗手段没有现代那么好,类似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不然怎么会有一种说法,“女人生孩子,如同走了一趟鬼门关。” 崔梦竹的生日就是她母亲的忌日,从小便丧失了至亲。 不过,郑安容出身于荥阳郑氏,家教优秀,贤良淑德,将崔梦竹视为己出,对她关怀备至。 作为一个正妻,对妾之遗女照顾得无微不至,其实在古代,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虽然说,在古代,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叫正室为母亲,侧室的孩子也是如此,妾的家庭地位极低,很容易被剥夺亲生子女的抚养和监护权。 但有些人就以为,不是自己亲生的,多多少少抱有成见。 至于崔梦婷的生母,咳咳,当然还活着。 唐朝有律法规定,不可随意休妻,对妾倒是没有什么要求。 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有钱人家为了开枝散叶,通常会明面上休了妾,再娶一个,被休的妾依旧生活在家里。 他们表面只有一妻二妾,实际上,谁知道呢? 按照族系地位来说,崔梦竹实际上是清河崔氏嫡子的庶女。 她是没有资格进入崔氏祖坟的。 所以,在外人看来,崔玉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一个庶女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吗? 等崔秋华年纪大点,还会再分家,如果根据家规,崔梦竹会被移出嫡系。 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宋真在一旁吹奏笛子,崔梦竹则是在平缓的节奏中,仔仔细细观察着下方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观察了很久,方才下笔。 她先是在画纸上将大致轮廓描绘出来,然后一点点的往里面加细节。 身旁,两个菩萨蛮在捣碎颜料,分别装在一个个小盘子中。 然后由崔梦竹自己加水稀释,水的多少,会直接影响到颜色的深浅。 她是画家,清楚剂量多少,别人可不敢插手乱来。 崔梦竹有一个理想,便是用手中的画笔,将大唐盛景化作丹青,留给后人观赏研究。 如今她已经作了二十多幅画,涉及到方方面面。 既有书生的悬梁刺股,有农人的面朝黄土,也有小贩的栉风沐雨,还有奴隶的胼手胝足涉及到方方面面,体现了大唐各阶层的风土人情。 她没有选择国画那种偏意境的手法,而是写实的将每个人都刻入画中。 这是一个长远又庞大的工程,宋真很支持她。 等到崔梦竹画完了《人间卷》,她打算下一部画《士族卷》,接着便是《仕途卷》、《沙场卷》最后到《皇家卷》。 她每一次出门绘画,宋真都会安排唐书语跟在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亲爱的,换首曲子。”崔梦竹忽然抬头说道。 “你想听什么?” “e”崔梦竹略微思索,“来点静心的纯音乐。” 宋真笑了笑:“《大悲咒》行不行?够静心了?” “”何止是静心,简直要把我送走。 宋真盘腿坐下,他让菩萨蛮将筝拿来,他戴上拨片,将筝放在腿上,闭着眼睛。 轻轻扫了一波弦之后,他缓缓用指尖勾勒出一阵旋律。 开局的摇指颤音,让无数人驻足侧耳倾听。 随后,一道道轻快的音符从筝的琴弦中传出。 崔梦竹愣了愣,随后嫣然一笑。 果然,他还是最懂我的。 以前在学习作画的时候,经常循环播放的一首歌。 《兰亭序》。 跟宋真在一起之后,她听的更多是纯音乐版本。 原本站在另一边欣赏风景,不忍打扰小两口子卿卿我我的崔秋华夫妇,被音乐声吸引过来。 一阵节奏轻快的前奏过后,曲调开始变得深沉,似乎带着点点哀愁。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下面五层的路人循着筝声找了过来。 崔梦竹在优雅的筝声下,重新找回了状态,她下笔如有神。 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四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众人意犹未尽。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她尖叫道:“啊——我死了!这位郎君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唐音乐第一人,教坊使宋守正吗?” “什么?宋守正?”众人微微一愣,随后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如今宋真的曲子早已名传天下,除了偏僻村落没有普及到,现在谁敢说没听过宋守正的作品? 由于传播之广,大唐各地出现了不少人争相模仿。 不止有弹奏他的曲子,还有模仿作品风格原创新派音乐。 宋真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唐音乐教父,成为了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 是他,让音乐有机会走进千万家; 是他,让音乐不再属于个别群体的独享; 是他,让音乐陪伴在家家户户的日常生活中。 宋真对大唐音乐的贡献,无疑是巨大的。 首先,他打破了大唐四乐:雅乐、燕乐、凯乐、散乐垄断在士族和皇家的现状,让人人都能享受音乐带来的愉悦。 其次,朗朗上口的节奏,随便一个黄毛小儿都能哼上两句,真正的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然后,宋真的作品之所以被称之为新派音乐,是因为,大唐从未出现过,只用一种乐器就能完整演奏出来的曲子。 为什么有个成语叫做“琴瑟和鸣”?其实更深层意思是,这首曲子必须同时用上琴和瑟来演奏,分工合作,缺一不可。 古代乐曲讲究的是乐器之间的配合与共鸣,如果少了任何一种乐器,都会略显不足,更别说只用一种乐器来演奏了。 这是种跨时代的进步,无疑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以上均为我个人听了多首唐乐的观点,非官方。】 最后,过去的音乐,大都是为了以乐传教而作的。 与宋真情绪饱满的音乐相比,有些略显死板。 《吕氏春秋》记载:鲁哀公问于孔子曰:“乐正夔一足,信乎?” 孔子曰:“昔者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 可以看出,音乐一开始的用途,只是用来教化黎民百姓的,并非为了娱乐。 而宋真打破了这个僵局,让音乐不再成为一种愚民的手段,将人的喜怒哀乐注入进去。 这也是他的作品深受广大百姓喜爱的根本原因。 曲罢人未散,崔梦竹忽然狡黠的笑了笑,她望着宋真轻声道:“老公,你能不能将歌词唱出来?” “呃。” “你不会忘了?” 宋真笑了笑:“怎么可能忘得了?” 第211章 我的八个好姐夫 宋真重新弹起了《兰亭序》的旋律。 他声音低沉的唱起:“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 崔梦竹愣住,怎么是普通话? 突然跨时代听到了乡音,让她的眼圈都红了。 来到大唐半年多,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唐语,她以为她忘记了前世的乡音。 曾经她也想过,用普通话来与宋真日常交流。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嘴巴就像上了锁,张了张口,怎么也发不出那个口音。 她不知道宋真为何能复原一千四百多年后的官方语言。 大家都是魂穿到大唐,为何你与我不一样? 其实宋真也不知道,过去的他,跟崔梦竹一样,想说普通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粤语可以正常讲,就是普通话不行。 似乎是忘了,实际上没有忘。 从长安回来后,他突然就解锁了这个功能。 围观听乐大唐百姓却一脸懵逼。 这唱得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不过,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欣赏,就像听外语歌一样,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听。 度过了漫长的四分钟,崔梦婷受不了了,她凑上来急切唤道:“姊婿,你能不能唱点我能听得懂的语言啊?” 宋真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叫姐夫。” “哦,姐夫。” 宋真又弹起了《兰亭序》,用大唐官话又唱了一遍。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副歌部分,直接让所有人听了后头皮发麻,直冲天灵盖。 众人才如梦初醒,想不到这首歌的词俗中带雅。 你还别说,虽然歌词很直白,但是有种直抒胸臆的优雅。 相比这个时代诗词中的含蓄,歌词还是略显大胆。 如此接地气的曲子,不正是宋守正的一贯风格吗? 这时,有人唤了崔秋华一声。 “岳父,怎会这么巧?在永宁寺偶遇你们。”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牵上妻子的手,兴冲冲的上前行礼。 “云飞,你跟梦霖来永宁寺干嘛?” 卢云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是来求子的。” 他身边的美丽妇人不好意思的红脸低下了头。 崔秋华听笑了,他郑重的拍了拍女婿卢云飞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来寺庙求子是没用的,你看我,每年都来上香,有儿子吗?” “呃”卢云飞哑然,好像说的有道理。 问题是,我跟岳父你不一样啊,你是没儿子,我连一个女儿都没。 成亲三年了,崔梦霖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 你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卢云飞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九妹?” 他对崔梦竹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长得实在是太高了。 过去他去崔府迎亲的时候,还闹了个笑话,喊了声崔梦竹“阿姊好”。 “九妹的暗疾,治好了吗?” 崔秋华老怀欣慰的抚着长须,呵呵笑道:“老天有眼,好了。” 接着,卢云飞见到九妹崔梦竹亲昵的帮一位长得比他还帅的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笑着问道:“岳父,何不介绍一下?” 卢云飞当然知道那个男子便是传说中的宋真,当初宋真大闹崔府,强硬将崔梦竹带出崔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不过,由长辈来牵线,当然是最好的。 他也是混官场的,在仕途中多一个同伴,岂不美哉? 更何况,宋真的官职比他还要高,虽然目前没有掌握什么核心权力。 但是,谁知道以后呢? 崔秋华马上会意,他推开人群,将女婿和女儿带了过来,向宋真和崔梦竹隆重介绍。 “守正,这位是你的三姊婿,范阳卢氏北祖大房人。” “这位便是念真的三姊,崔梦霖。” 宋真赶紧从地上起来,他擦了擦手,热情的上前行礼。 卢云飞受宠若惊,他赶紧回礼。 “见过刑部侍郎。”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姐夫,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两个明明还未到而立之年的少年,首次相见,却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亲热,勾肩搭背的走到一旁说悄悄话,把老岳父崔秋华给看愣了。 好家伙,两个人精! 宋真打探对方的家庭背景,卢云飞知无不言。 “我如今是御史中丞,比你的官职略低一等。” 牛啊,御史中丞?那不就是小喷子? 看你这年纪,大概就25岁?这就当上了正五品的御史中丞了? 两人又心照不宣的聊起了家长里短。 卢云飞突然道:“我家阿翁刚从西突厥回来。” “你阿翁是谁?” “不才,我家阿翁卢承庆刚被陛下册封为度支尚书。” “?”宋真大吃一惊! 尼玛的,你爷爷居然是未来三年后的宰相? 背景这么硬的吗? 宋真懂了,怪不得卢云飞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御史中丞,原来是有个牛逼爷爷啊。 仕途上,讲究的是人情世故,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起码在大唐,是这样的。 卢云飞忽然表情深沉的说道:“妹婿,你和九妹的事情,其实我听说了。都是一家人,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好好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等等,我好像有八个姐夫啊?”宋真这才想起来。 于是,他暗中打听其他姐夫的消息。 很可惜,卢云飞知道的不多,仅仅听说过一个。 因为那个人,跟他是同族同房兄弟,娶了崔梦竹的六姐。 “你的六姊婿,卢广信,前段时间跟我家阿翁一同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宋真不解的问道。 卢云飞语气中似乎带着骄傲:“没错,卢广信自幼习武,练就了一身本事,年仅十五便入军,如今已过而立,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 “哦?”不知为何,宋真隐隐有些期待。 “他如今被陛下册封为中府折冲都尉,此次出征便是去征战西突厥。刚回来不久,便被我家阿翁安排前去崔府,将岳父顺利带出来。” 宋真迷惑了,什么中府折冲都尉啊,有点拗口,你要说文官职务他还知道是几品,但是武官,对不起真不晓得。 卢云飞淡然一笑,将纸扇啪的一声折起:“他与妹婿你的职位相当,从四品。” 我了个大草!这能一样吗? 我那是闲职,人家可是军中四品,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在权力上,都远胜过我这个正四品刑部侍郎。 宋真突然有种预感,我的八个姐夫,难道都不是普通人? 能顺利娶到五姓七望清河崔氏嫡女的,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说不定能力也十分出众。 《重生大唐:八个姐夫带我飞!》 【新人物加入,八个姐夫性格不同,有好有坏,结局不同。】 【另外,征剩下六位姐夫名,限定姓氏为:卢、郑、王、李。感觉不错的,我会采纳,谢谢。】 第212章 教岳父怎样生...... 另一边,崔梦霖牵起崔梦竹的手,亲昵的说道:“九妹,你的暗疾什么时候好的啊?怎么不知会一声阿姊呢?” 崔梦竹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是遇到宋真之后,身体才慢慢变好的。” 其实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姐姐们,因为原身常年累月的卧病在床,都没见过几次面。 再加上姐姐们嫁人了,很少回崔府,更难遇见了。 “哦?”崔梦霖心头一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她好奇的回身望了眼不远处的宋真,心里想着,九妹能遇到他,是她的福气。 看来两人是天作之合了,谁又能想到,病了二十年的崔梦竹,在遇到一个男人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康复了? 崔梦霖笑了笑,柔声说道:“九妹,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俩的喜酒啊?” “啊,这个,宋真说不急。” “不急?”崔梦霖柳眉微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族的强烈反对。 其实她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真就是崔梦竹的真命天子啊,要不是有他,她怎么可能康复? 难道家族里的那群人都是眼瞎的吗? 非得尊崇什么家法族规。 到底是家族的利益更重要,还是一个人的后半生幸福更重要? 如果从她的角度来看,她觉得清河崔氏在这件事情上,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过,幸好她的真命天子是门当户对的,她倒是没有这个烦恼。 所以,崔梦霖十分同情崔梦竹的遭遇,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帮助她度过难关。 同父异母的姐妹,不就是要互帮互助吗? 聊了一个下午,宋真稍微摸清了三姐夫卢云飞的为人。 总体来说,还不错,是真正的豪门世子,家教特别好。 谦逊有礼,兄友弟恭,古道热肠 怪不得三姐崔梦霖会嫁给他,人品确实不错。 这是宋真对卢云飞的第一印象,可能是对方比较善谈,所以在聊天之中,可以窥探出不少信息。 两个小家拜别,见天色已晚,宋真一行人也该回去了。 宋真和岳父崔秋华坐在同一辆马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崔秋华不是健谈之人,他比较闷,而且要保持一个长者的姿态,必须端着。 宋真突然问道:“岳父大人,你是不是很想要一个儿子?” “嗯?”崔秋华瞥了眼他,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他当然想要啦! 如果他没有生出儿子的话,就意味着他这一脉,将彻底断了香火。 古代人基本上都是这种思维的,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这个“无后”,也可以被解读为没有儿子。 大家千万不要受现代专家的个人见解影响,他们只不过是顺应历史潮流罢了。 毕竟提出了一个“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口号,你不能跟现实对着干,不然小心被打拳。 而且,现代也不适用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封建思想了。 抛开现代人思想进步不谈,咱们就事论事,代入古代人的思维去解析这句话。 赵岐在《孟子章句》的批注是这样的。 “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 赵岐是东汉时期的经学家,他的想法,就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想法。 也许有人会反驳,他是东汉啊,又不是大唐人。 请问东汉跟大唐,这两个时代的人,他们的宗族思想有什么变化吗? 因此,不能生出儿子,对于崔秋华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尽管他的十个女儿都非常优秀,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清河崔氏要第二轮分家,他那一脉没有儿子,会怎么样呢? 很现实,会直接从嫡系降为庶出。 一旦家族地位下降,能分配到的资源也会跟着减少。 而且,他那一脉的祖先留下了那么丰厚的遗产,就因为他生不出儿子,导致遗产被分给其他脉的族人,你会心痛吗? 现在他的年纪已经接近花甲了,如果在十年之内再生不出儿子。 为了保全偌大的家业,后面他只能收养一个男丁,或者让某位女婿来继承。 只是这么做的话,他的心里十分不好受,毕竟不是亲生骨肉。 宋真凑过去,小声的跟崔秋华说。 “岳父大人,关于生儿子,我倒是有几个小建议。” “嗯?”崔秋华眉头微皱,我都寻遍了天底下的神医,这么多年吃了无数的药来调养身体。 神医都没办法,难道你就用办法? 宋真嘿嘿一笑,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岳父大人,其实姿势很重要。” “姿势?”崔秋华老脸一红,那玩意还要讲究什么姿势吗? “你可以将大腿扛在肩上,娚上汝下,当然,也可以用老汉推啥。” “?”宋真的话让崔秋华微微一惊,坏了,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啊。 “第二,时机。葵水排完之后的两个七曜,行事最佳。” “第三,备孕前,让她适量吃一些谷类食物,如小麦和玉蜀黍;肉类,多吃鱼,记住千万不要切脍;还有碱性食物,如海草、蒲桃、甘蕉此类水果。” 崔秋华越听越心惊,他原本以为,这小子是吹牛逼的,想不到他真的懂啊? 坏了。你为什么这么懂? 宋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最后,建议在夏天行事。” 崔秋华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何?” “呃”宋真心想,说了你也不懂。 专家说的,高温会影响x染色体,低温会影响y染色体,高温环境容易创造男宝宝。 其实这些他也不确定准不准,因为没有实践过。 而且,他还不想要儿子呢,来个贴心的小棉袄不好吗? 崔秋华从怀中抽出纸笔,要求宋真再说一遍。 他认认真真的将这些注意事项记在纸上,回去认真执行一下。 没有办法,他为了生儿子,操碎了心,散金无数。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生儿子的机会。 哪怕他对宋真说的话,将信将疑。 但是,如果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能成功,他也要试一试! 第213章 五姓七望众叛亲离 崔秋华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亲力亲为一次了,因为现在正是夏末。 但宋真却阻止了他。 “岳父大人,你要想让宝宝身体健康,首先你得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啊。” 崔秋华歪着头,不解问道:“难道我身体不好吗?”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问你,你想不想一击即中?” “那当然想啊。” “所以,忍一下。” “”这也能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宋真安慰一下老丈人的情绪,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为二位长辈亲自调理伙食,祝岳父大人,马到成功!” 崔秋华呵呵大笑,抚了抚半白长须,这话他爱听。 “岳父大人,请跟我来,一起锻炼身体。”刚好到家,宋真带着崔秋华进入院子。 “?”什么鬼?我还要锻炼身体? 宋真教给他健身气功“五禽戏”,相对现代的广播体操,五禽戏没那么羞耻,容易让古人接受。 “来,岳父大人,跟着我的口诀一起练习。” “五禽戏,顾名思义,分别包含了五种动物的模仿姿势,分别为虎、鹿、熊、猿、鸟。同时,每种动物又有两式。” “虎戏第一式,虎举。” 宋真上提身向前俯如虎,两爪自然的过渡成双拳,然后收腹,同时,两脚向后推移,以极力拉伸腰身。 “这是一轮动作,很简单?” 崔秋华点点头,确实简单。 “好,那么接下来,便是虎戏第二式,虎扑!” 宋真双手握拳上提,身子前俯,平视前方,双拳从腰间缓慢举起,双手直立。 随后,保持这个姿势,腰身呈九十度弯曲,双拳自然转化成双爪,再缓慢恢复原状。 这个姿势有些难度,特别是腰身九十度弯曲,崔秋华做得很艰难。 于是宋真帮他压了压身子:“岳父大人,坚持这个姿势半刻钟。” 崔秋华咬咬牙!为了生儿子,我这身老骨头,拼了! 另一边,宋真让崔梦竹教导崔梦婷的生母,也就是最年轻的小妾,教她练习瑜伽,保持身体的柔软度。 瑜珈一词原初的意思是驾驭牛马,从遥远的古代起,也代表设想帮助达到最高目的的某些实践或是修练。 多的就不说了,大家自行领悟。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月。 在这半月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宋真家里没事,有事的是五姓七望。 李治很坏,他安排寺人放出风来,就说他手里掌握了某些证据。 而这些证据,是关于五姓七望意图造反的实证。 他准备要对五姓七望下手了,你们好自为之。 这句“谣言”一经流传,顿时引起了五姓七望族人的恐慌。 “怎么办?”这可是造反啊。 五姓七望从魏晋时期开始,一直都保持着忠君爱国的光辉形象。 这下好了,不仅不能再利用舆论去压迫皇室,甚至还要被天下士族唾弃。 再说了,舆论早就不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了,如今的五姓七望,天下读书人,人人喊打,耻与他们为伍。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几大家族内部,互相猜疑! 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抓内鬼! “到底是谁,胆敢与温虞两家联合造反的?” “没错!快站出来!别害了一整个族群!” “狗鼠辈,有胆子做,没胆承认是?” 现在的情况就是,谁看谁都像内鬼,看谁都不顺眼。 在这么压迫的精神环境下,人,是会逼疯的。 一旦忍受不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脱离家族。 离开,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从古至今,谋逆从来都是大罪! 轻则,全家流放。 重则,人头落地。 既然找不出罪魁祸首,许多族人为了撇清跟五姓七望的关系,连夜扛着火车头跑路。 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五姓七望的族老,第一次见识到现实的残酷和人心的荒凉。 是啊,谁那么脑残,陪你们去送死啊? 再说了,自从出了书生闹事一案,有些人一早便想跑路,只是觉得,这么做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今时不同往日啦,如今五姓七望可是叛逆之家,人人恨不得立刻、马上、赶紧与之划清界限。 五姓七望的声誉,再一次滑坡。 谁又能想到?仅仅半年而已,五姓七望就从人人都向往的天堂,沦落为令人作呕的糟粕之地? 掌控舆论,不是一直都是五姓七望的所擅长的手段吗? 怎么回事啊? 有人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宋真。 “会不会是宋真搞的鬼?” 很快,有人驳斥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宋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操控李唐家?” “谣言”越传越离谱,李治将小册里的一些细节放了出来。 “什么?江南西道的宣州于氏和岳州胡氏是参与者之一?” 坏了! 为什么坏了呢? 因为狄仁杰率领千牛卫亲军,来到江南西道整改,刚灭了这两家士族满门。 如此看来,真不是谣言啊,妈呀,这是真的! 怎么办怎么办?五姓七望的族人们纷纷犹豫了,他们想跑,但是又不想失去高人一等的身份,还有优越的家族资源啊。 “这时候还不跑,你在等什么?” 人呐,都是自私的,这是人之常情。 一夜之间,五大家族流失了百分之八十的族人。 除了嫡系,庶出基本上全都跑了,偌大的一个家族群地,冷冷清清。 什么叫众叛亲离?这就是! 有老者接受不了这种现状,他们只好来到宋府门前,跪求宋真放他们一马。 宋真闭门不见,让田七穿着青春版明光铠在外面守门。 “我家阿郎说了,你们的事情,真不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不是?他去了一趟永州,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温虞两家在永州的族人全员被斩,试问谁不知道啊?” 田七亮出唐横刀,眼神狠辣的大吼:“你们的意思就是,我家阿郎故意陷害你们的?” 众人讪讪的缩了缩脖子,赶紧道歉:“这位军士,你误解了我们的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意思是” 田七转过身,啪的一声关上院门,只留下三个字。 “没意思。” “” 第214章 卢承庆的震惊 再看看太原王氏和范阳卢氏,他们的族地一派祥和。 他们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戏。 以前,他们不理解族老的做法。 “宋真是谁啊?至于赔上我们整个家族去帮他造势吗?” “族老糊涂啊,你知不知道五姓七望的名号有多重要,一旦我们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宣布退出,对整个家族的打击难以估量。” “宋真不会跟某个族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用得着这么舔? 咳咳—— 现在他们被啪啪打脸,脸好疼,还要大声说一句:“对唔住,非凡哥!” 形势一夜之间扭转过来,无数族人大喊:“族老英明!” 要不是族老当初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主动站在宋真身后,那么,如今五姓七望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太对了哥,哥太对!” 范阳卢氏北祖大房的族地原本在幽州,因为政治中心迁到了洛阳,于是,他们也跟着搬了过来。 卢云飞被唤到卢承庆的书房里,他先是礼貌的敬了个礼,掷地有声的喊道:“阿翁,晚上好。” 卢承庆摆摆手,他笑了笑:“你啊,没必要像你族兄那样。” 他口中的族兄,正是卢广信。 “阿翁,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让你请宋真一家人过来我们北祖大房做客。” “这个没问题,我明日便去。” “好,辛苦你了。” 等到卢云飞离开之后,卢承庆合上了一本书,书上正是记录着,他安排人暗中调查到宋真的所有资料。 原本,他是看在北祖二房的卢淮面子上,才站出来为宋真说话的。 卢淮可是他的老师,卢承庆对其十分尊重。 如今看来,倒是阴差阳错的让范阳卢氏躲过了这次危机。 卢承庆久居官场,他对宋真整治五姓七望的手段自然不陌生。 先是现场大闹,闹得满城风雨,看似不理智,实则造大势。 宋真利用这场闹剧,成功的吸引了天下人的关注,只不过那时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骂他的。 也正因为他的无理挑衅,让清河崔氏的族老失去了理智,为了寻回面子,竟然联合其他家族,对宋真开始舆论打压。 只不过,奇怪的是,卢承庆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五姓七望,他们怎么会像幼稚儿一样,那么意气用事呢? 你们利用天下读书人之口,抹黑宋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问题就出在,为何他们会控制不了那群读书人? 卢承庆百思不得其解,他皱眉:“不应该啊,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说不定,是宋真在暗处推波助澜!” 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后面发生的事情,便可以说得通了。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五姓七望想利用天下读书人,却反而被宋真往里面添油加醋,把薪助火。 宋真将一次普通的闹剧,通过操控人心,让其最终变成了一场可怕的事故。 卢承庆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他猜的不错,那宋真这个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实则心思缜密得可怕啊。 他的评价是,“此子非池中之物!” 书生闹事过后,宋真立即从劣势的一方,转变成为优势。 而真正让他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则是那出《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祝》这部戏,卢承庆慕名而去。 看完之后,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看似逻辑清晰有条理,实际上,无时无刻都在拱火。 宋真在戏里夹带私货,刻意的挑起朱门与竹门的矛盾,并让其愈演愈烈。 从《梁祝》出现开始,就注定了五姓七望的惨败。 但是谁又能想到,一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戏剧,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呢? 他的评价是,“此子对于人心的玩弄,令人生畏啊。” 宋真正是吃准了五姓七望要脸,把家族名誉看得比命还重的心理,通过一系列操作下来,已经将偌大的士族踩于脚下。 卢承庆却自顾自的摇摇头:“不对,宋真的背后,一定是有陛下的授意。” 仅凭宋真一人,是无法办到的,哪怕他在有办法。 如果没有陛下的默许,《梁祝》上映当天,立即就会被勒令下架。 然而,陛下却没有这么做。 皇家看似在袖手旁观,实际上是最好的帮助。 卢承庆立即想到,如果五姓七望倒下了,最大的受益人会是谁? 答案毋庸置疑,必定是皇族李唐家,而不是宋真。 当然,宋真能收到的好处,同样是巨大的。 理清事件发展的脉络之后,卢承庆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对宋真有了浓烈的兴趣,想亲眼见见这位非凡的小辈。 五姓七望剩下的族人,不可能全都是求和派,也有反宋派! 他们在商议!这一次,必定要让宋真这个人身败名裂!如果能杀了他,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他们连夜将一箱箱宝物,送到宣和坊的某处府邸中。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宋真小心翼翼的从崔梦竹脖子下抽出手。 没想到崔梦竹却嘤嘤嘤的一声,她将他抱得更紧了。 宋真两个头都大了起来,姐姐,我要上班啊。 然后,他捏了捏某个点,崔梦竹柳眉微蹙,然后拍开他作怪的手,翻身睡去。 你知道我的长处,我知道你的软肋。 宋真起身刷牙洗漱,正在忙活的时候,公孙阿婆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阿郎,紫微城来人,说圣人召唤你进殿。” 宋真拧眉,不知何意。 他没有怠慢,赶紧穿上红色官服,骑上小黑马奔向皇宫。 “刑部侍郎、教坊使、首席乐卿、检校大理寺丞,宋真到!”一位寺人在大殿门口尖锐着嗓子大声喊道。 宋真不急不缓的走到最前排,与三位宰相同排而站,他微微躬身,行了个叉手礼。 “参见圣人。” 李治同样的,也回了个礼。 圣人的这番举动,让底下群臣心头大震! 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圣人只会和三公回礼,就宋真这个级别,说真的,不配。 别说宋真了,哪怕是当朝宰相也不配,只有在场的国公能有资格让李治行礼。 宋真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三姐夫卢云飞,对方正朝他挤眉弄眼呢。 李治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一副严厉的表情说道:“宋真,你可知罪?” “陛下,臣不解,臣为大唐兢兢业业、呕心沥血、赤胆忠心、殚精竭虑,臣,何罪之有?” 第215章 宋真,有人弹劾你 宋真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大殿中的文武百官神色一滞。 这小子 似乎有点不要脸。 有你这么王婆卖瓜的吗? 刑部尚书刘祥道和大理寺卿薛正清,不约而同的擦了擦额头大冷汗。 呕心沥血反正没看到,只知道办公室找不到人。 坐在最上头的李治不置可否,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宋守正,你可知,有人弹劾你?” 宋真不卑不亢的行礼:“天地为鉴,日月为证,臣对大唐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尽皆知,请勿信谗言。” 你小子,不去别院做“北门学士”真是可惜了。 别院,是唐高祖李渊设立由各种有才能的人士供职的官署,称为“别院”,是为翰林院的前身。 除文学人才外,医卜、方伎、书画、甚至僧道等皆可入选,主要是供皇帝游乐消遣的机构,史称“翰林初置,人才与杂流并处”。 当时任职者并无名号,到了高宗时,开始称为“北门学士”。 直到唐玄宗,才正式命名为“翰林学士院”。 李治揉了揉太阳穴,表情略显无奈:“是中书令弹劾你的,还列出来你的三宗罪。” 中书令?有意思。 有一位中年人果断站出来,他拱手拜道:“陛下,臣弹劾教坊使以公谋私,偷税漏税,指鹿为马,祸乱朝纲。” 宋真淡淡的瞥了眼身旁之人,长得倒是一脸正气,他偷偷瞥了瞥对方挂在腰间的玉质鱼符。 【李义府】? 李义府侃侃而谈,嘴角充满笑意:“宋真的第一宗罪便是以公谋私,利用职务之便,未如实上报版权税金额,实乃偷税漏税之举,罪无可恕。” 宋真微微一笑,他剑眉一挑:“哦?这位中书令,何以见得我偷税漏税了?泼脏水之前,你首先得有个盆。” 李义府没有看他,淡笑道:“自然是有。”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双手呈上。 寺人将书册拿上来,双手奉上给李治。 李治越看,表情越差,最终他直接将书册从高台上丢下去。 “宋真,你有话可说?” 李义府见到圣人这般姿态,他挑衅的望了眼宋真。 宋真从地上将书册捡起来,他简单的翻阅了一遍,而另一边,李义府正在添油加醋的描述。 “各位有所不知,宋真与会春坊和平康坊有不可告人的利益往来。” “宋真抽取两坊演出门票总金额的五之有一,另外,两坊贩卖的周边产品,宋真更是直接抽成一半。” “哼!陛下赐你教坊使的名号,不是让你拿着它去赚钱的!宋真,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寒了陛下的心啊!” 说完,他假装抹了抹眼泪,装出一副心痛的表情。 “臣,实在看不下去,朝中有如此祸害行不法之事,这才斗胆进谏啊,陛下。” 好,顺便卖了波惨! 宋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请问这位,尊姓大名?” “你居然不认识我?”李义府笑容凝固。 宋真眯起了眼睛,不卑不亢的说道:“你谁啊?我为何要认识你?大唐千万山河,人口不计其数,只有陛下一人威名远扬,天下谁人不识君?” “难道,你比陛下还要尊贵?非得随便找一个人都要认识你?” 李义府被怼的满脸通红,但很快他平静下来,依旧保持着满脸堆笑:“巧言令色之徒。” 宋真不鸟他,直接拜道:“陛下,这位不让臣解释,说一句话就指责臣巧言令色,简直是无法沟通。” 李治不高兴的沉声道:“李义府” 李义府虎躯一震,赶紧道歉:“臣,知错了。” 宋真恶心了一下对方,他将书册丢回李义府怀里,冷笑着说:“你指责我贩卖才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问你,可曾听闻过,版权税?” 李义府直了直身子,淡然笑道:“自然认识,此书便是你偷税漏税的铁证!” “各位同僚有所不知,宋真在这半年里,仅仅缴纳版权税三百贯,而他,实际上疯狂敛财十万贯!” “而且,艺术版权税的收取金额也非常不合理,居然只有百之有一?”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卢云飞愣住,想不到我的妹夫居然还是一个大唐土豪? 有些人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凭什么?宰相的年薪实发到手只有一百贯通宝,你居然靠卖唱,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赚了一名宰相辛勤劳苦千年的财富? 这公平吗? “哈哈哈。”宋真仰天大笑,“我不知道你这个十万贯收入是怎么计算得来的。” 李义府冷笑:“书册里清清楚楚的写着。” “嗯,不错,我刚刚看到了。”宋真神色自若,“有几个问题,我想询问一下诸位同僚。” “请问,你们是否有去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 卢云飞见众人沉默,他赶紧出口答道:“自然是看过。” “那好,请问一天表演几场?” “一天三场,巳时、酉时、亥时各一场,从不加演。” 宋真点点头:“很好。” 他质问李义府:“中书令,我想知道,一部时长两个时辰的戏剧,你是怎么让他每日表演九场的?而且还是场场爆满?” “搞幽灵票房,造假是?”还帮我刷票房,我谢谢你啊。 李义府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一脸笑意:“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还拿这本胡乱撰写的书册当证据?你是不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版权费?” 宋真往前一步,看着对方的眼睛掷地有声的说道:“中书令,你可知唐律有诬告反坐的条例,你污蔑我应缴千贯税钱,如今我已证实此手册内容一派胡言,你是不是要赔我一千贯?” “呵,你怎么能证明你说得有理?” 宋真反问道:“账簿就在平康坊柜台,你敢不敢跟我去对账?” “如果账簿能证实我偷税漏税,我就把我全家三万贯家产全部无条件送给你。” “如果不能,请你对我说一声‘大哥对不起’,可好?” “敢不敢?” 李义府沉默不语,没有回话。 百官们见到他这副表情,便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 李义府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下子泄了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撒谎,那本书册根本就是伪证。 第216章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还好宋真有先见之明,主动提出版权税这个概念,他就知道会有人拿这事来找茬。 我都纳税了,说明我赚的钱是合法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孙氏和河东裴氏家族里出现内鬼,很正常。 但是,宋真很不高兴。 李义府心中直骂娘,你们造假能不能造得真一点? 真就一群云观众?戏剧都没去看过,张口就喷? 轮到宋真咄咄逼人了:“中书令,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如此下作的抹黑我。”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敢不敢去对账簿?” “”李义府骑虎难下,不知作何回答。 宋真见到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笑了。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羡慕我,嫉妒我,恨自己没有本事赚大钱,只能守着铁饭碗领死工资,于是想要以此打压我,是不是?” 百官们心头一惊,好家伙,这就骂上了? 不过,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大唐朝堂上,骂架可不少。他们惊的是,宋真居然也是一个猛人? 真看不出来啊。 李治没有打扰二位,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别血口喷人!”李义府再也无法保持笑容,他反驳道,“我一个堂堂三品中书令,用得着羡慕你?” 言外之意,我官你比你大。 宋真走过去,在李义府的耳边轻声道:“中书令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李义府额头上的青筋不着痕迹的触动了一下。 此子实在是太嚣张了!没有把我这个宰相放在眼里! 于是,他躬身行礼:“陛下,版权税实行三个月,征收不过千贯,臣建议取消该税。” 宋真打断了他的话:“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鼠目寸光之辈,不过三个月,你能看出什么?” “宋真,你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版权税扯下了天下某些士族的遮羞布,所以,有人急了。” 百官一听,心有灵犀的想到了某些士族。 宋真双手负在后面,朗声说道:“某些士族啊,自诩天下第一,结果版权税实施了三个月,竟无一人纳税?” “是徒有虚名,还是偷税漏税?” “还吹什么天下文才,尽出吾家?可笑。胸无半点墨,出口不成章。” 其实真怪不了五姓七望,有才的都是俊杰识时务,早就跑路了。 这时,有位姓崔的御史中丞看不下去了,他直接开喷。 “宋真,有些家族也是你这个身份有资格妄议的吗?人家比你的汾州宋氏有底蕴,知道他们为什么是顶级士族吗?” 他不敢直接说五姓七望,因为他知道,李治不想听到这四个字。 “啊对对对,我没有资格,你们五姓七望就有资格是?” 在一旁站着的卢承庆,他的嘴角抽了抽,你小子,偏偏提那干嘛? 宋真环顾一周,掷地有声的大声说道:“站在这里的百官,没有一个人是通过科举入仕的。” “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如果有,请站出来!” 姓崔的御史中丞面露嘲讽:“宋真,你说得那么义正词严,请问你是科举入仕吗?” “我不是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了?鄙人不才,正是工部尚书阎尚书荐举入仕。” 阎立本听到后,他嬉皮笑脸的向众人行了个礼,仿佛在说,你看我给各位带来了个大宝贝,喜欢吗? 李治却被宋真的话震住,坏了,好像还真是啊。 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基本上没有资格成为内阁之人。 换而言之,能够站在大殿中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人。 权力,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如果那部分人手中的权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后,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李治不敢想象。 善于察言观色的李积轻抬眼皮,悄悄地瞄了眼李治,他注意到陛下微弱的表情变化,心中明了。 这些话是宋真在暗示李治。 要想彻底根除大士族的影响力,首先你得让他们退出政治中心。 仅凭舆论压制,有用吗? 这方面,武则天就做得很好,从她执政开始,朝中士族和庶族一半一半。 不仅李积看懂了,卢承庆也听懂了,他暗自叹了口气。 宋真啊宋真,你误伤了友军,你知不知道? 无差别攻击,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李治下定决心想要整改,首先遭殃的必定是博陵崔氏那帮家族,然后就轮到范阳卢氏和太原王氏。 看来后门这条路,以后是很难走咯。 李义府懒得跟宋真扯皮那么多,他直接朝李治说道:“陛下,臣的弹劾还没有结束呢。” 李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得到圣人的鼓励,李义府信心倍增,他笑嘻嘻的询问宋真:“听说你是大理寺丞?” “对啊,有事吗?” “那你可知,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宋真回答他的问题:“关于闯民宅的罪条,在《唐律疏议》第269条有写明,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 李义府见其上钩,呵呵笑道:“那你未经允许,私闯崔府,又该当何罪啊?陛下,宋真私闯崔府闹事,行为十分恶劣,请判处他的罪名!” 宋真抬起右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懂法,我可以教你,但是请你不要不懂装懂。” “注意,里面有一个关键字,夜!请问我是晚上过去崔府的吗?” “还有,崔府门口有五个家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请问中书令,我是怎么过五关闯六将,进去崔府的?” 李义府哑然,随后他呵斥道:“那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又该当何罪啊?” “抢?你指的是我未婚妻?”宋真眉头一挑,“她是自愿跟我走的,何来抢人的说法?” “人家清河崔氏不同意,你强行带人离开,难道这不是抢?” 宋真神情不屑:“啊对对对,一个家族限制族人的人身自由,还理直气壮,自以为很有道理是?” “你不会不知道?现在我的岳父大人,他们一家四口都在我宋府住得好好呢。” “如果说,抢一个人是抢,那么抢一群人,又是什么?” “人家这叫弃暗投明!听明白了吗?有空多去读读书,别整天人云亦云的。” 李义府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说不过就是强词夺理吗?” 宋真居高临下的冷冷瞥了李义府一眼,面露不屑的冷笑。 跟我耍嘴皮子? 我在祖安八年有爹娘,你有妈? 喜欢笑?等下我让你哭! 第217章 反将一军! “陛下,臣弹劾宋真包藏祸心,利用戏剧制造虚假言论,捏造不实信息,公然对立阶层关系,此乃第三宗罪。” 宋真饶有兴趣的问他:“中书令,请问你有去看过《梁祝》吗?” 李义府眼神鄙夷,嘴角轻扬:“此等烂剧,我不屑去看。” “你都没看过,你有什么资格发表影评?” “必须要看过才可以评论?” 宋真呵呵一笑:“那你说说,戏中哪段剧情有问题?” “戏中什么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简直是乱七八糟,你是不是在指借古讽今!” 李义府再次向李治拜道:“陛下明察,宋真妖言惑众,非所宜言,请降他妄言罪。” 宋真环顾一周:“你错了,我之所以作出这出戏,就是为了歌颂大唐。” “大唐圣人开明,文化开放,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怎么可能会有朱蔑视于竹,竹藐视于庶,庶漠视于奴的事情发生呢?” “这不是借古讽今,而是以史为镜,让天下人看到大唐盛世的美好。” “中书令,我记得你也是出自寒门,有人看不起你吗?没有?” 李义府被宋真的冷嘲热讽涨红了脸,真的没有吗? 怎么可能没有? 当年五姓七望瞧不起自己,仍然历历在目。 百官听到宋真这些阴阳怪气的言论,纷纷低下头。 有人羞愧,有人偷笑,有人深思 宋真见李义府久久不语,他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中书令啊,关于我的罪名,都说完了吗?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我”李义府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今看来,三宗罪就是一个笑话,完全站不住脚。 李治见时机合适,于是让宋真退下。 没想到宋真不走,他反而还站在原地。 “宋守正,你还有何事?” 宋真拱手:“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但说无妨。” “臣弹劾,中书令李义府,暗中收取五姓七望的贿赂,受人指使,妄图加害于忠臣。” “什么?”百官大惊失色,这场戏似乎有点好看啊,你来我往的,有意思。 李义府瞬间变了脸色,他颤抖着手,指了指宋真骂道:“你可不要无中生有啊!你可知,污蔑正三品大臣,是为何罪?” “有没有罪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你污蔑我这个正四品大臣,好像也无事发生啊。” 李治皱眉,他直接从龙椅上走下来,到宋真面前表情凝重的询问。 “你所说的,可是属实?” “回陛下,自然属实。两日前,夜丑时,有十三个人鬼鬼祟祟的趁金吾卫换班之际,暗行马车,将二十箱不知道什么东西,送往宣和坊中书令的府邸。” 李治表情阴沉的望向李义府:“可有此事?” 李义府的心理素质有点强啊,他镇定的说:“陛下,请勿听信谗言,此乃无稽之谈!臣与五姓七望从不来往。” 这时候,大理寺卿薛正清主动请缨:“陛下,臣愿意搜查中书令府邸。” 什么?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宰相之府啊,你怎么敢去搜查呢? 百官神色一震,为薛正清的胆大惊讶。 这时候,卢承庆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前往李中书令府邸搜查之时,也可以顺带去平康坊查账。” 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看起来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但实际上呢?老卢你确定不是在拱火? 阎立本两眼望向天花板,沉默不语,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另一位中书令许敬宗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不妥,仅凭宋真一言,便去搜查三品大臣的府邸,有失公正。” 老油条李积暗中揣摩圣意,随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只不过是搜查罢了,清者自清,对于李中书令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坏了,事情一下子发展成这副模样,百官顿时看不懂状况了。 宋真神情自若的对李义府说:“中书令,敢不敢打赌?如果我输了,在你府中搜不出赃物,我立刻褪去身上这身官袍,主动离职。” “”李义府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慌得一比。 他就想不通了,宋真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们做得十分隐蔽啊。 就连守城的金吾卫都没有察觉异常,他是如何发现? 宋真原本不想对他下手的,可是李义府今日主动撞上枪口,非要去舔五姓七望,对自己下阴招。 幸好,他的暗网组织已经在一周前完全建立起来。 他让武大暗中监视李义府和许敬宗等人,找出他们的把柄,在合适的时机,给予其致命一击! 这不,机会来了? 不要怪我太狠心,是你自己没有擦亮眼睛。 如果不是宋真未雨绸缪,说不定这次就栽在李义府的手里了。 幸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宋真可不会惯着他,想陷我于死地?那你也别想赖活着!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到做到,这就是我的处世之道。 李治在沉思,说实话,他早就看不爽李义府最近的所作所为了。 首先是王义方弹劾李义府私通罪妇,并且让大理寺丞无罪释放,将其揽入家中。 最严重的是,他还逼死了一个大理寺丞。 按道理说,臣子的生杀大权应该是由圣人来掌握的,你一个臣子这么做,已然越界。 而李义府是武媚娘的人,在这件案子中,李治没少跟武媚娘吵架,最终还是妥协,没有惩戒李义府。 可是李义府这人呢?仗着后台武媚娘是皇后,得陛下恩宠,愈发肆无忌惮。 根据李治目前掌握的情报,李义府在卖官! 一个职位据说要七十万贯起步!简直是骇人听闻! 只是李治和武媚娘感情刚恢复不久,如今在蜜月期,不好动他。 这次,李义府触及到李治的政治利益了。 打压五姓七望,本来就是李治授意宋真去做的,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如今已经快到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 结果你小子突然跳出来,帮五姓七望说话?甚至污蔑朕的功臣? 你不死谁死? 然而,有一点李治没想明白,李义府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心思缜密之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出来朕与宋真的关系呢? 难道是,五姓七望给得太多了? 李义府还在一边自证忠心,然后李治却不想搭理他。 “薛寺卿,你带人前往李义府的住处搜查。” 宋真请求:“陛下,让我也去。” “好。” 李治面如寒霜的扫了眼大殿中的所有人。 “谁要是敢泄露风声,别让朕找到蛛丝马迹,否则全家流放!” “你们好自为之!” 【应各位彦祖、亦菲要求,建了个q群,时不时会分享书中音乐,大家伙聊聊天。 为避免和谐神秘代码,点开章评旁边的送礼按钮,作者头像下那串数字〇78就是。】 第218章 火速赶往! 洛阳城内,钟鼓声骤响,从紫微城钟楼上开始,一区接一域的复刻鼓声节奏,很快便传到城楼。 驻守城楼的金吾卫根据钟鼓的敲打频率,读懂了千牛卫的意思。 金吾卫大统领尉迟宝琪刻不容缓的安排士兵协助。 在这一刻,沉闷的鼓声传遍了整个洛阳城,让民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通常来讲,洛阳钟楼很少会成片成片的击鼓,除非是进入战备状态,或者是遇到了特别重大的事情。 民众们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唐军动用了钟鼓传讯。 从紫微城出来的一百人马急速在洛阳街道奔驰。 民众们纷纷躲在一旁,生怕不小心挡住了这群训练有素的千牛卫。 “这么多皇宫侍卫齐齐出动,他们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去抓捕犯人?” “抓捕犯人一般不是大理寺或者洛州府衙去干嘛?抓什么犯人要用到千牛卫?” 千牛卫大将军秦逸林骑马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八十个千牛卫。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官啊,大唐十六卫大将军是正三品的大官。 居然安排正三品官职出马,可想而知李治对这件案子的重视程度。 沿路有金吾卫为其开路,保证百人队伍畅通无阻的从正北方紫微城直达东南部宣和坊。 有五姓七望的族人看见了,等他们回去禀告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薛正清主打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他跟李义府,其实是有仇的。 因为死去的那个大理寺丞毕正义跟薛正清不仅是简单的同僚关系,两人还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以前的他,人微言轻,只好将仇恨默默的埋在心底。 这次正好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薛正清主动请缨有两个原因,上面为其一,另一个原因就是做宋真最坚实的壁垒! 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如果没有狄仁杰和宋真,就不会有今日的薛正清! 只有保住了这两个大哥,才能在官场上一帆风顺。 无论是公是私,他都要站出来,接下来这个很有可能会得罪人的任务。 一百人马一路上通行无阻,半个时辰,顺利抵达宣和坊西北角的中书令府邸。 半个时辰,已经是理论上能达到的最快抵达时间,因为马儿奔跑的时速最快只有60公里。 薛正清提着横刀迅速跳下马,他对门口家卫大喝一声:“开门!大理寺办案!” “胆敢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李府家卫可不管你那么多,他们自诩是中书令的家仆,根本没有把大理寺放在眼里。 “这位郎官,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薛正清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不耐烦的转身,挥了挥手。 “杀了。” 他身边的大理寺胥吏刚拔出刀,没想到让千牛卫抢了先。 只见身着完全版明光铠的战士手起刀落,八个人头瞬间落地。 秦逸林靠在马腹淡淡的说道:“薛寺卿,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就让我们千牛卫出手。” “呵,我们大理寺还怕得罪人?” “这是圣人的意思。” “哦。” 秦逸林一脚大力的踹开了李府大门,高四米,厚二十公分的梧桐木门径直往后倒去,惊起一片粉尘,甚至感觉地面都抖了三抖。 还在马上的宋真见到之后,他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牛啊! 你知道这门有多重吗? 草了,一脚就踹倒?科学吗?要是放在电影里,绝壁有人会认为这是特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真试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真不愧是千牛卫大将军!他默默地给秦逸林竖了个大拇哥! 八十名千牛卫快步冲进去,将府内的家卫全部控制住。 李义府的六个儿子急匆匆跑出来,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宋真笑着回答:“没事,就过来参观一下。” “”参观?你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猛男过来我家参观? 薛正清和宋真走到中心院子中,老薛双手负在身后,俨然一副名侦探的模样。 秦逸林暗自点头,不愧是大理寺卿,这等明察秋毫的模样,让人钦佩。 宋真则是望着院子中的某一处建筑出了神。 薛正清一本正经的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宋真面前,突然满脸讨好,嬉皮笑脸。 “宋郎,你有看出什么吗?” “?”宋真愣住,你刚才不是去看了吗?我还等着你的答案呢。 薛正清这副模样,让秦逸林半天没缓过来,原来你刚才一直在装腔作势啊? 宋真摇摇头,表示府邸太大,要搜出赃物谈何容易? 薛正清想了想,然后说道:“二十箱,数量可不少,价值不菲。如果我是李义府的话,我一定会放在自己房间里守着。” 于是,他带兵前去搜查了李义府的房间,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义府的大儿子李津毫不客气的骂道:“你们大理寺胡作非为!硬闯中书令府!甚至随意搜家!罪大恶极!日后我必定会让我阿耶参你们一本。” 宋真见其聒噪,一个侧踢将他踹到五米外的墙上,秦逸林见到这一幕,微微愣住。 看起来似乎力道很猛,实际上只是重伤并不致死,好精妙的力度把控。 李津全身瘫软的从墙上滑落下来,他吐了一大口鲜血。 李义府其他儿子骂骂咧咧的想要冲过来打人。 宋真蹲下身子用手帕擦了擦乌皮六合靴,头也不抬的说道:“废话那么多,你们知而不报,罪孽更加深重。” “我现在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么说出赃物放置何处,要么,死!” 李津嘴角溢血的猖狂大笑:“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阿耶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是个清贫的好官,怎么可能会收取他人贿赂?” 宋真听笑了:“你们不愿意说是?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李津阴险的扬起嘴角:“你说有就有?” “没错。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命!” 李津皱起眉,他不明白宋真的意思。 “如果我在半刻钟之内,真的找到了赃物的藏身之处,你,要么自杀,要么用两个家人的命,换你的一条狗命!” 李津瞳孔一缩,心跳骤然加速! 第219章 两,两千万贯? “敢不敢赌?” 李津可不吃这一套,他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宋真摊摊手:“我自然没有资格,但是,圣人有资格。” “如果让圣人知道,李义府收取大额贿赂,行违法之事,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李津心里突然有点慌了。 但很快他便放下心来,呵,想唬我?没那么容易。 我就不信你能找得到! 宋真环视一周,朗声说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府众人纷纷眼神对视,他们在纠结。 因为这次的金额实在是太大了,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谁也保不住。 可是,他们想赌一把啊,就赌宋真绝对找不到! “我数三个数,你们决定自己的命运。” “三、二、一!” “好,没人站出来是!等着后悔。” 宋真狡黠的笑了笑:“你们不会以为,我不会真的找不到?” 他把手放在腰间,抓住唐横刀走了两步。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这么多金银珠宝,你们不会傻乎乎的放在房间的明处。” “那么,会在哪里呢?” “其实,地宫入口就在附近,你们猜猜我找不找得到?” 李府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薛正清和秦逸林目不转睛的跟随着宋真的一举一动,他们很好奇,刚才已经将嫌疑地点搜查过了,无论是房间还是大厅,或者是院子里。 里里外外找了快半个时辰,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太阳从云朵里面探出头来。 时间拖得越久,对于他们而言,越不利! 毕竟文武百官们还被陛下强行控制在贞观殿中,谁都不能离开。 包括陛下也没有走,他在殿中龙椅上,等待着搜查结果。 然而,李义府是个人精,他爱财,但是他不露财,他将对外始终保持着一副两袖清风的形象。 走着走着,眼看宋真就要离开这处院落,没想到他突然拔刀,一刀砍去院中的月洞门! “什么?”想象之中的火星四冒并没有出现,反而唐横刀就像削铁如泥般,将月洞门斩开了一道口子。 秦逸林眼神一凝! “这座月洞门竟然是木头做的?” 刚才他们一行人路过此处多次,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么宋真,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呢? “很简单,有三处漏洞。” 宋真微微一笑,他解释道:“第一处漏洞,染料刷在木头上,和刷在青砖上的渗透程度不一样。” “这个月洞门,我一眼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我未婚妻是画家,她在家经常在墙上作画,耳濡目染之下,我对壁画有强烈的直觉。” 秦逸林和薛正清定睛一看,还真的是!此处的月洞门图案有问题,看起来颜色比较淡。 宋真继续解释:“第二处漏洞,就因为这个月洞门是用木头制作而成的,为了防止雨水侵蚀,需要涂上木蜡。” “大家请看,在阳光的照耀下,月洞门是否有反光的现象?正常的青砖结构建筑,会出现反光吗?” “第三处漏洞,便是气味!刚才我经过这里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比其他地方更加浓烈的木香。尽管此处院落种满了花草,就是为了掩盖月洞门的木香,然而,此香非彼香。” 秦逸林满脸震惊,想不到宋真如此观察入微。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理寺丞吗?爱了爱了。 薛正清则是满脸欣慰,不愧是我认准的大哥!果然厉害啊。 在宋真解释之前,秦逸林已经安排千牛卫去破坏木门了。 等宋真说完之后,那边传来了呼唤声。 “将军,发现一处秘洞入口!” 李府人急了,想冲过去阻拦秦逸林他们下去,刚站起来,下一秒就被刀架在脖子上。 宋真下去之前,冷笑一声:“我说过了,你们会后悔的,怎么就不好好把握机会呢?” 三人通过一条狭长的地道,走出光亮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满目的金光璀璨! 秦逸林表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财宝! 光是金子,就装了整整八十箱! 这是什么概念? 秦逸林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问道:“这里到底有多少钱?” “太可怕了,光是金子,居然价值两千万贯!还没算别的东西。” “你要知道,上一年大唐的税收,才有六百二十万贯。” 这已经不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薛正清神色大喜,而秦逸林却心情十分难过! 一个堂堂的中书令,正三品大官,居然能拥有如此恐怖的财富。 那他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宋真却知道,历史上的李义府是着名的大贪官,他插手科举,通过卖官敛财。 最着名的卖官事件,便是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延。 李义府一向是生财有道的。 他知道长孙无忌家里有钱,有一天派儿子李津找到长孙延,主动攀附:“我阿耶为你求得一官,你打算怎么答谢他?” 长孙延一直都想做官,然而因为他的姑母长孙皇后生前曾留给李世民的遗言中特别关照过长孙家族。 “不要再让我的族人为官,以免他们恃宠专权而招致灾祸。” 长孙无垢这么做,其实是明智的,古来今往,外戚当权数不胜数,她是不希望长孙家族步入后尘。 可是长孙延听闻之后,他喜出望外,急忙询问想要我怎么报答? 李津伸出七根手指,淡笑之:“七十万贯,如何?” 长孙延爽快应允,五天之后,任职书果然到了,他被封为正五品司津监。 这只是李义府卖官敛财的冰山一角,一个正五品官位七十万贯。 他从永徽六年开始掌控政治大权,如今才过去不到三年的时间,竟然能敛财两千万贯? 可想而知,如今大唐官场是多么黑暗。 寒门无法通过科举入仕,哪怕金榜提名做了官,一辈子任劳任怨,终生不能晋升。 宋真的钱都是合法赚来的,而李义府不一样。 秦逸林赶紧上马,他要回宫禀告圣人! 这可是两千万贯啊!都顶大唐三年税收了。 这下好了,由于西突厥和高句丽双线作战,入不敷出的大唐国库突然充盈起来。 “哥,咱家有钱了。” “可以好好打仗啦!” 第220章 李治倒了? 听闻秦逸林的汇报,李治惊得无法言语,大殿中所有文武百官皆愣在原地。 再看看另一边的李义府。 他冷汗直流,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直接跪倒在地上求放过。 李治从高台上跑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狗鼠辈!!!” 两千万贯啊,李治表示,国库里从来都没见过有这么多钱。 你倒好,一个小小的中书令,比朕还要富有? 李治知道他卖官,但是不知道他通过卖官,居然赚到了一笔天文数字! 妈的,李治当场就想拔刀砍了他!直接血溅贞观殿! 幸好李积拦住了他,说什么大殿中见血不吉利之类的话。 这才让李治恢复了理智。 “来人,把他押入大牢!” 回到宫中,武媚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自己的心腹李义府居然被抓了? 她赶紧跑过去跟李治求情。 啪—— 李治一巴掌将她扇飞! “陛下,你” “你还敢为他求情?” “李义府到底犯了何罪啊?” “呵,你的人,利用权力贩卖官爵,三年时间,竟然敛财两千万贯!你说他当不当杀?” 武媚娘美目瞪圆,她嘴巴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李治气愤的大口呼吸,双手抽搐。 然后 他直接两眼一黑,往后倒了去。 “陛下!” “陛下,你怎么了?” “来人啊,快叫太医!” 宫中发生的一切,宋真并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也没有办法。 李治的身体不好,人尽皆知。 具体是什么病呢? 根据史料记载,李治在李世民去世的时候悲痛过度,生了一场病,据说是“风瘵”。 当年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年仅九岁的李治,哭得死去活来,早就留下了祸根。 然后到老爹李世民死了,他又大哭一场,这下寄了。 李世民泉下有知,应该会骂他大孝子! 当然,也有遗传的原因。 李治在寝宫中病倒的消息一经传出,让百官们的心情十分忐忑。 在他们看来,圣人勤勤恳恳,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在处理朝政之事时,跟先皇不遑多让。 也正是因为李治太勤奋了,让大臣们心疼不已。 宋真刚回到家,阎立本便找上门来。 “听说陛下突然昏阙。” 宋真愣住,不是?这么快就要迎来二圣临朝了? 根据史书记载,李治是在显庆五年才得病的,如今才显庆二年啊? “不会是因为我的到来,导致他突然倒下?” 坏了!宋真表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有生理准备。 要知道,他这一次灭的可是武媚娘的心腹李义府啊。 如果真让武媚娘参与政事,那第一个灭的就是自己! 坏了!坏了!坏了! “要不跑路?” 不过,宋真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可是穿越者。” 如今更不能慌乱,要冷静。 他的脑海中在疯狂的思考着后续应该怎么做。 李治是明君,他的性格很好,但武则天不一定啊,因为她是女人。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 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当皇帝,这谁能顶得住啊? 武则天时期,宰相也是换得最快的,由此可见一斑。 阎立本见宋真沉默,他也沉默了。 “阎尚书,等陛下醒来之后,要不咱们抽空去探望一下?” “也好,陛下很喜欢你,你去了,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宋真送别阎立本,他坐在大厅中,眉头紧皱。 “怀英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哥们快顶不住了,这女人怕是只有你才能降服她。” 想念怀英的第一天。 此刻的狄仁杰,正在剑南道蜀州。 他按照小册中的死亡名单,逐一调查到剑南道。 江南西道已经解决了,当地府衙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风,亦或者是那群士族一直都是那么嚣张跋扈,当地人早就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 狄仁杰率领三百名钦差护卫队,前脚刚到,后脚,人就交上来了。 把他惊得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案子调查得十分顺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让狄仁杰恍如梦中。 所以,他在江南西道没呆多久,很快便来到了剑南道。 不过剑南道并没有像江南西道那样,主动奉上人。 “狄中丞,欢迎来到蜀州。”蜀州刺史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 “何刺史你好,我此次前来,可不是单纯的过来游玩的。” “哦?”何刺史眉头一挑,眼神中颇有惊讶。 “请问蜀州的庾氏和汤氏”狄仁杰将案宗递过去,解释自己的来因。 没想到何刺史居然摇了摇头:“狄中丞,你来晚了,这两个家族在前段时间,被乱民灭之。” “嗯?”狄仁杰愣住,什么情况? 何刺史命人拿出一卷案宗,递给狄仁杰审阅。 “唉,这两个家族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大士族,但他们仗着家族底蕴,有恃无恐,在当地嚣张跋扈。最终引得民怨,走向了灭亡。” 狄仁杰花了一刻钟,终于看完了案宗的所有内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凝重的问道:“确定被灭了吗?” “是的。”何刺史重重的点点头。 狄仁杰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他笑着行礼:“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何刺史一副依依不舍的询问他不留下来多玩几天吗? 得知狄仁杰的答案后,他满脸遗憾。 “何刺史,不用送了。” 狄仁杰和对方在蜀州边界拜别,他是没想到的,对方竟然会一路送到他出界? 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好走,狄中丞。” “何刺史,回去。” 走了几里路,尉迟峻俊敲了敲马车,狄仁杰掀开窗帘。 “老狄,你就这么走了?” “呵,他想要我走,那我还留下来做什么?” “那个姓何的,很明显有问题啊。” 狄仁杰淡淡一笑:“我知道。” 尉迟峻俊不解:“那你打算怎么办?” “边走边看。” 何刺史站在高处,俯视着狄仁杰一行人离开了蜀州。 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狄寺丞,有传信。” “谁的?” “宋侍郎的。” 狄仁杰打开纸张,只看到上面写着。 “我在洛阳城外的qq村新建了一个组织,暗号。你有空过来看看,群里的人个个都是 人才,说话又好听。” “?” 第221章 完了,以后要上朝! 李治醒了。 第二天丑末便醒了。 他揉了揉脑袋,依旧感觉一阵眩晕。 武媚娘正趴在他的床边,突然感觉到有动静,她抬起头,便望见他坐了起来。 “陛下。” 李治低头一看,只见武媚娘梨花带雨,嘴唇苍白,发丝凌乱,整个人的状态十分萎靡。 他心中触动。 “梓潼,朕躺了多久?” “快一日了,陛下”武媚娘的担忧溢于言表。 李治笑了笑,揉着她的头说:“朕只是突感晕眩罢了,没事。” “陛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啊,莫要如此劳累了。” “好,朕答应你。” 说完后,李治随便喝了点御厨为他准备的稀饭,于是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文武百官照常来到贞观殿,当他们发现李治居然精神的坐在龙椅上,纷纷愣住。 众人拜道:“陛下圣安。” “宋真呢?他怎么没来?” 英国公李积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教坊使并不属于内阁成员。” 简而言之,他不配上朝。 说真的,宋真还不想上朝呢,上朝有什么好的?凌晨三点就要起床,然后五点前必须站在贞观殿中。 现在他过了五点才慢悠悠的起床上班,多舒服啊。 李治默了默,随后说道:“以后让他上朝,好歹是个刑部侍郎,虽然是检校。” 薛正清低头偷笑,他了解宋真,这货就属于那种平日里能摆烂就摆烂的人。 当然,一旦有事做的话,宋真比谁都积极。 宋真刚起床,然后被通知到贞观殿上朝,他愣住了。 不是?我就一个虚职,我去干嘛啊? 当他到了之后,被告知日后每天都要临朝的时候,他崩溃了,差点没哭出来。 宋真满脸幽怨的望了眼李治。 李治见到他这副表情,心中好笑,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他咳嗽两声,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说道:“教坊使,你可有意见?” 宋真无精打采的回了句:“不敢。只是臣还未清醒。” “既然如此,那你便站着。” “?” 大唐上朝是坐着的,由于佛教和道教盛行,两教修炼时都是坐着的,并且提倡静坐能够养生,延年益寿,于是皇帝便给每位官员都安排了一个小板凳。 到了宋朝就不一样了,为了凸显皇权的地位,朱熹提出了“三纲五常”,认为君臣怎么能平起平坐呢?这算什么体统?于是,从宋朝开始只能站着。 明朝后,皇权更加集中,朱元璋命令百官们开场时先跪拜,再站起来说话。 到了清朝更甚,早朝基本上全程都是跪着的。 宋真被安排坐在大理寺卿薛正清身后站岗,他双手捧着玉牌,低头不知道干嘛。 李治喊了一句他,没反应,微微愣住,这小子不会在早朝上睡觉? “守正,叫你呢。”薛正清回过头拍拍他。 宋真猛然惊醒:“陛下,有何关照?” 李治被气笑了,敢在朕的朝会上打瞌睡,你小子是第一人。 不过他没有介意,他先是询问度支尚书:“昨日户部去李义府家中清点,大概算出价值几何?” 卢承庆起身拜道:“回陛下,经户部清点查证,在李义府家中搜出价值两千三百六十一万贯的金银珠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好家伙,原来做中书令这么能赚钱啊? 他们还记得昨日有人对宋真冷嘲热讽,说什么宰相的薪资要想赚到你那么多钱,最少需要一千年。 妈的,好打脸啊,要一千年?不不不,三年足以。 而且,宋真创作了三十多首曲子,半年才赚的三万贯。 跟李义府相比,少了少了。 李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扭头望向薛正清:“大理寺呢?” “回陛下,臣昨日审问,中书令并未如实交代。” “用刑。”李治气愤的重重拍下龙椅,“朕就不信了,撬不开他这双臭嘴!” “喏。”薛正清坐下前,他望了眼宋真,眼中的意思很明确了,大哥,小弟怕怕,请务必跟我一起去。 宋真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又给老子找事做了是? 没想到李治却突然问宋真:“守正,关于此案,你怎么看?” 宋真愣住,我怎么看?杀不杀还不是看你的心情? 他明知道李治是想询问他怎么处置李义府,但他想到李义府是武媚娘的心腹,于是避重就轻,从另一方面回答问题。 “陛下,臣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李义府能一手遮天,随意安排职务?按理说,他的职责范围并不在此啊。” 坐在最前排的来济虎躯一颤,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治怒目直视他,大声呵斥道:“来济,你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排官务是吏部的职责,这也是在古代,为何吏部为六部之首的原因。 因为权力实在是太大了,能主宰一个人的仕途生死。 虽然名义上是礼部尚书的地位最高,然而就权力而言,礼部甚至比不过户部和工部。 来济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他身子颤抖着哽咽道:“陛下,臣,臣不知啊。” 宋真冷嘲热讽道:“呵,你怎么会不知呢?” 随后,他拜道:“陛下,臣以为,斩草需除根!为了惩治此类贩卖官爵的不法事情,应该要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了。” 李治愣住,改?怎么改? 为了缓解圣人的负担,一般来说,正五品以下的官职,皆由吏部自行任命的,很少会麻烦到上面。 每年任职的官员何止百数?难不成全都丢给圣人审核?这不把李治累死? 宋真微微一笑,他提出了一个新的理念。 “陛下,臣建议,可以实施区域自治的做法。” “区域自治?” “没错,例如每个县的明府,可以由当地百姓投票选举。” 另一位中书令许敬宗听到后,他脸色大变,他生怕陛下会同意,急忙打断宋真的话。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每个官员的分配,都体现了圣恩浩荡,而且,由百姓推举,恐会拥兵自重。” “呵,圣恩浩荡?是吏部的恩情更大?” 许敬宗回头呵斥道:“宋真,休要在大殿上胡言!” “我请问你,每一年金榜题名的进士,他们的官职都是怎么安排的?由谁安排?” 宋真毫不退缩,他直接离开了座位,走到许敬宗面前。 “除了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是由陛下亲喻,那么,其余的三十多名进士呢?” 第222章 提前当上了宰相? 事实就是,其余进士都是吏部直接安排的。 李义府正是利用这个漏洞,直接明码标价,谁给的钱多,谁就能去富裕之地就职。 如果你分文不给?那对不起了,去个山旮旯待着。 但是,能参加科举的人,不是士族就是寒门。 他们的家底一般比较丰厚,因为在这个时代,你没钱真不配读书识字。 宋真也是后来才了解到,冯昌案的受害者董风,他在后来的铨试中落榜了。 没错,五十人选三十五人,他被淘汰了。 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不是因为他考不好,也不是因为对手太强。 就是因为他没钱,李义府不仅能操控进士们的后路,甚至能操控科举的成绩,决定你到底能不能金榜题名。 考试之前,董风便收到消息,暗示他给钱,不给钱后果自负。 但是他没有理会,也没钱,天真的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能凭借十年寒窗苦读,打败有钱人! 结果现实很残酷,哪怕他自认为表现得十分出色了,依旧名落孙山。 如果当时死的不是常茵而是董风,如果冯昌没有被狄仁杰依靠占卜揪出来,如果冯昌拿了董风的铨试通行证 那么,今年的进士榜上,必定会有董风的大名。 可惜啊,造化弄人。 冯昌死了,董风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打击,行尸走肉的回到并州后,给宋真和狄仁杰分别写了一封信,感谢他们的恩情。 最后,汾河淹没了他的身影 在这三年里,绝对不止一个董风,李义府是最直接的杀人凶手! 那么问题来了,由当地百姓推举官员,真的能根除这种现象吗? 说实话,并不能,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 人心是险恶的,当地豪绅会利用非法手段,强迫百姓投票给他们。 宋真提出这个理念,只不过是应付式回答,他也觉得不可能会被采纳。 他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来济,万万没想到,许敬宗居然跳了出来。 李治冥思苦想一阵,他否定了宋真的建议。 “守正,此举不妥。” 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每年都举办科举,也就意味着每一年都有三十五位编制待定的进士。 而职位就这么点,待编人员却每年俱增。 古代不像现代,现代可以有很多职业选择,不一定非要当公务员。 然而在古代,官吏就是最好的职业,哪怕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放弃 这顶乌纱帽。 不过,李治却从宋真的回答中,感觉这人是一个很有想法的臣子。 自治区域推举这个政策虽然不靠谱,但,这是一个跨时代的先进想法。 可惜大唐是不可能实施的,李治的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宋真微微一笑,他毫不在意。 大唐吏部,是必须要进行改革了,至于怎么改革,日后再说。 李治没有心慈手软,他对来济进行了处罚。 将来济降职一等,从中书令降为黄门侍郎,并且剥夺他的检校吏部尚书职位。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三个宰相寄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许敬宗。 也许有彦祖会疑惑,丞相不都是两个或者一个吗?怎么会有三个? 唐朝还真的不是,唐初定制,以中书令、侍中、尚书左丞、右仆射为宰相。 三个宰相其实是常态,到了唐高宗后期的永淳元年,甚至出现了九个宰相同朝的盛况。 这个操作,无论是放在哪个朝代,都是相当炸裂。 李治心想,是时候提拔新的人选了。 于是,他的目光不小心移向宋真,随后便摇了摇头。 宋真不行,他实在是太过年轻,刚及冠不久,而且能力还需再考核。 通常来说,能做上宰相的,起码需要到不惑之年。 最重要的是,你得有一定功绩,这样才能服众。 宋真有何功绩?查案?那不应该做宰相,应该成为大理寺卿。 音乐?那更不靠谱了,一个以音律才华做上宰相,要是写进史书里,后人必定会评价朕这个皇帝贪图享乐,昏庸无能。 “谁更合适呢?”李治扫过底下群臣。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人的身上停留了半刻。 “卢承庆。” “臣在。” “朕封你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度支尚书,你可能胜任?” 卢承庆受宠若惊,急忙躬身拜道:“谢陛下恩典,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那么快又升了官,时也命也? 不不不,如果真要究根问底的话,自己能做宰相,跟宋真有莫大的联系。 如果不是宋真在昨日弹劾中书令李义府,并且在其府中寻到巨额财富,李义府也不会那么快倒台。 还有来济,如果不是宋真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冒险质疑吏部所为,来济不可能会被降职。 换言之,自己能做上宰相,宋真至少占了百分之五十的功劳。 另外的百分之五十,来源于圣人的青睐。 不仅是他,其他文武百官纷纷移目望向宋真。 这小子有点诡异啊,他难道真有旺夫体质? 如果了解过宋真的仕途旅程,必定能够窥探到一个规律。 早些年间,卢杨只是一个从四品下州刺史,后来升迁至从三品上州刺史,连跳两级。 狄仁杰原本是并州法曹,因为宋真的推荐,彻查高丽美人案,由于表现出色,被封为大理寺丞。 薛正清,从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连跳十级,成为九卿之一。 如今再到卢承庆 卢承庆跟宋真还真有一点点沾亲带故,是宋真的三姐夫和六姐夫的阿翁。 不少人已经开始心中策划,想着怎么跟宋真打好关系了。 宋真本人则是再度震惊,怎么回事啊?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卢承庆应该在显庆四年的时候才做宰相的。 宋真沉默了,他不知不觉中,又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卢承庆生于595年,其实现在已经62岁高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散朝后,卢承庆热情的朝宋真迎了过去。 “守正,什么时候来我家吃个便餐啊?” 宋真笑了笑:“卢老,其实云怀(卢云飞的字)已经通知过我,我正打算明晚前去卢府打扰。” “哎,怎么能说打扰呢?” “也是,一家人嘛。” 两人相视一笑。 “老狄,我向路过官道的商贩买来几套服饰,咱们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 狄仁杰眼神一凝,他缓缓道:“现在。” 第223章 蜀州,诡异发生了! 话说他们一行人离开蜀州边境十里后,偶遇一批运送货物的商贩。 狄仁杰灵机一动,向商贩们购买粗麻布外套,再往脸上抹点土灰,活脱脱的一个落魄商贩模样。 尉迟峻俊只买来七套服饰,所以只能带五个千牛卫一起去。 七个人路过一处村庄,顺便买了几条扁担,把自己再打扮得更像一点。 他们走了半日,终于赶在宵禁之前回到蜀州。 由于是商贩,所以他们被搜查了一番,幸好城门守卫是摸鱼佬,没有发现他们藏匿在怀中的鱼符。 进城后,尉迟峻俊赶紧询问:“老狄,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狄仁杰无语的望着他,“还用问?当然是先找个住处啊。” “嗯,有道理。”尉迟峻俊重重的点点头,他大步向前,眼看着就要走进一间豪华客栈。 狄仁杰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你忘了我们如今的身份?” “我们不是商贩吗?” “对啊,商贩能住得起三贯一晚上的客栈?” 尉迟峻俊摸摸头:“他们不是很有钱吗?” “谁说商贩就一定有钱的?” “没有钱还卖什么货物,不如回家种田。” “” 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感觉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无言反驳。 人间有疾苦,世间有百态,百姓们为了生活过得更好,很多时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间最落魄的客栈,只需百文就可以居住一晚。 没想到,晚上下雨,屋顶居然渗水?把被褥都浸了湿,七个猛男都没睡好。 第二天,尉迟峻俊顶着黑眼圈,埋怨道:“老狄,就不应该听你的。” 狄仁杰却沉默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他们只不过是凑合一晚,而有些人,却连客栈都住不上,只能风餐露宿。 几人强行打起精神,开始游走于市集之中。 狄仁杰假装去寻了处地方摆摊,他蹲在地上,跟旁边的小贩闲聊。 “老伯,我刚来蜀州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请问这里有哪些大士族需要注意吗?” “蜀州有蜀王啊,你不会没听说过?” 蜀王,是那个天可汗第六个皇子,李愔吗? 狄仁杰对李愔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在永徽四年时,因吴王李恪同母弟之故而被连坐,废为庶人,流放巴州;不久之后又被改封涪陵王。 唐朝将益州区域改封为剑南道,而蜀州隶属于剑南道西川一府二十七州之一。 其实剑南道算是一个军事重镇,与陇右道负责抵御吐蕃。 “那除了蜀王之外,还有哪些显贵的士族吗?” 老伯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杨氏啊。” 蜀州杨氏,曾经出过一个名人,那就是后面的杨玉环。 父杨玄琰,曾担任过蜀州司户,杨玉环的童年是在蜀州度过的。 李治写下了小妈文学,作为亲孙子的李隆基自然毫不示弱,共同演绎一出好戏,《精壮公公俏儿媳》。 狄仁杰继续问道:“那除了杨氏呢?” 老伯思索了一会儿,他意外的摇了摇头。 狄仁杰故意说道:“来之前,我听说蜀州有庾氏和汤氏。” “没听说过。” “?”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狄仁杰在市集中,跟不少商贩都询问过,奇怪的是,庾氏和汤氏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果不是温虞两家的小册里明确写着这两个士族的姓氏,狄仁杰都要怀疑自己是对是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散调查的尉迟峻俊众人回来后,他们也反馈了这个问题。 “老狄,会不会是小册里出了错?” “应该不会有错的。” 这种情况从来没发生过,两个偌大的家族居然凭空消失在民众们的脑海里。 这符合常理吗? 而且,有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 假设庾氏和汤氏真的不存在,那么蜀州刺史为何会故意仿造出一份灭族的案宗出来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狄仁杰对当地早已预料到自己要调查的对象见怪不怪了。 毕竟圣人安排钦差大臣到各地调查温虞谋反案,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假设庾氏和汤氏存在过,为何民众们却纷纷都回答没听说过呢? 一行人又调查了三天,将蜀州各个角落都问了遍。 诡异的是,真的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过。 “老狄,好像真的没有庾氏和汤氏啊?” 狄仁杰沉声道:“我知道。” 尉迟峻俊突然感觉头皮发麻,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会不会是,当地府衙给民众们都喝下了某种药水?让所有人都集体失忆?” “”狄仁杰无语的瞥了眼他,你能不能靠谱点? “其实我怀疑,庾氏和汤氏很有可能并不是指士族,而是另有所指。” 既然不是士族,那么,会是谁呢? 这两个姓氏,到底有何含义? 洛阳—— 当日申时,宋真和阎立本一同前往紫微城,去看望李治。 本来阎立本想着拉上新任宰相的卢承庆一同前往的,但是宋真拦住了他。 这不是对外宣布我跟他的关系十分密切吗? 这样做容易会引起陛下猜忌,无论是对宋真,还是卢承庆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朝中,最忌讳的便是拉帮结派。 但是宋真跟阎立本一块来就没有问题了,因为两个人都是咸鱼派。 “陛下,圣体可安康?”阎立本开门见山询问道。 李治对于两人能来看望他,关心他的身体十分高兴。 他将二人安排坐下,让武媚娘为他们泡茶、斟茶。 李治笑着对宋真说:“爱卿啊,你发明的这个茶饮,当真是旷世之举啊。” 以前的茶都是放一堆东西进去煮的,不能说是黑暗料理,反正不太好喝。 但经过萎凋、杀青、揉捻和干燥之后,制作出来的茶叶,用热水浸泡一下,不仅香味四溢,喝了之后还能提神醒脑。 难得的是,宋真作为发明者,却没有孤芳自赏,反而将制茶工艺大力推广,此等无私的行为,让李治十分欣赏。 宋真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武媚娘递过来的热茶。 他的手有点抖,坏了,让未来的女帝为自己泡茶,这是何等的荒谬? 武媚娘淡淡一笑,她的美目时不时在宋真身上流转。 唯一的心腹李义府已经倒了,她如果想要达到自己的政治梦想,那必须再培养一个心腹。 那这个心腹,未尝不可以是宋真呢? 第224章 乌龙茶 “陛下,可以试试臣新做的乌龙茶。” 李治惊讶了一下,想不到居然还有新品? “快,拿来让朕品品。” 武媚娘就想接过去,宋真却说不必劳烦皇后殿下,让他来。 宋真接过茶壶,先将热水倒入杯中,温杯洁具,这是泡茶的第一步骤。 然后,依次清洗盖碗。 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复杂,但在李治眼里,却惊为天人。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第二步骤,置茶。 宋真将乌龙茶叶轻轻的放在用半边竹筒制作而成的茶则中,微微摇晃,再将茶叶置入茶壶。 第三步骤,冲泡。 他先是加入少量的热水,让茶叶舒展开来,浸泡一会儿后,宋真提起茶壶,将茶水倒掉,让茶叶再静置一会儿。 “?”李治愣住,你为何要倒掉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宋真微笑的解释道:“陛下,乌龙茶不比绿茶,第一泡茶水,可能会有微微的涩意,而且不太卫生。” 李治疑惑不解:“为何这么说?” “因为制茶工艺不同,乌龙茶相比绿茶而言,多了两道工序。” “乌龙茶在茶叶嫩苗采摘之后,需要将其放置在竹篾上不停地摇晃,这是摇青。然后将其在阳光下晾晒,这叫晾青。两者相结合,名为做青。” “萎凋之后,杀青之前,多了一个做青的步骤,揉捻之后直接烘焙,这样做出来的茶,就是乌龙茶了。”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 想不到这小小的茶叶,里面居然包含了如此多的工序,太了不起了。 不对,更了不起的应该是第一个做出茶类的人,也就是宋真。 宋真将热水再次冲泡茶叶,端起茶壶微微摇晃。 然后将茶水按照尊卑顺序,先是分给李治、武媚娘,最后才到阎立本。 李治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茶水的颜色都跟绿茶不一样啊,竟然泛着点点红光。 他双手将茶杯端起来,茶香四溢,瞬间萦绕在他的鼻尖。 “好茶!” 乌龙茶相比绿茶的味道,层次感更加丰富。 因为绿茶没有经过发酵,所以色泽和茶汤都保存了鲜茶叶的绿青格调。 乌龙茶则不一样,香气更加浓郁,甚至夹杂着淡淡的花果香味,入口时滋味醇厚甘鲜。 李治喝下了第一口,便深深地爱上了乌龙茶。 再配上宋真赏心悦目的行茶十式,简直是一番享受啊。 他感觉,自己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全都一扫而光。 “陛下,其实喝茶不仅在于解渴生津,还有养身的作用。” “哦?”李治被勾起了兴趣,“细说。” 宋真微微一笑:“经常喝绿茶可以降低高血脂、预防动脉硬化、还可以软化血管,能够防止和减少皮肤中黑色素的沉积。” “乌龙茶又叫青茶,它有多种的矿物质,有比较强的分解和消化脂肪的作用,饮酒后再喝乌龙茶,可以加速酒精的代谢,从而起到保护肝脏的作用。” 由于话术里多了许多现代词汇,宋真只好一一解释。 李治欣然道:“原来如此啊,想不到这茶叶竟然还有如此功效。” 宋真提醒了一句:“不过,茶虽好,可不要贪杯哦。如果偶染风寒,出现腹泻或服药期间,建议少饮茶。” “而且,一天喝三杯即可,多了不好。而且建议在早上喝。” 武媚娘将宋真说的注意事项,默默地记在心里。 她如今比任何人都希望李治的身体能够健康,毕竟她才做上皇后不久,毫无根基。 而且,她上位的手段惹人非议,万一李治有一天倒下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间段的阿武,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她如今想的,更多是如何相夫教子,保持住自己皇后的地位。 因为她还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权力,根本不知道权力到底有多么诱人。 而她之前培养李义府为心腹,只不过是想要在朝中多一位,为她说话的大臣,仅此而已。 她不希望落得跟王皇后那样的下场。 在古代,皇后妃子只能附着在皇帝身上,她们没有什么自由,即便是在女权最为盛大的唐朝。 武媚娘居安思危,可惜她一开始选错了人。 李义府这个人,仗着有皇后撑腰,做了许多让李治不高兴的事情,比如说,不听劝告?给李治摆脸色?等等 宋真作为后世人,他拥有远超于这个时代的营养学识。 因为他前世的爷爷便患有高血压,所以他知道李治的病,应该吃什么。 他在离宫之前,顺便帮李治写了一些药膳的菜谱。 李治的病,跟后世的眩晕症很相似,也就是近似于脑供血不足、高血压等病状。 在大唐帝皇中,有多人患有此病。 明确记载的皇帝就有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顺宗、唐穆宗、唐文宗、唐宣宗。 可以看出,大概是属于遗传病。 但李治晚年为了减轻病痛,开始服用拜占庭进宫的“万能药”。 《旧唐书?拂传》记载:“乾封二年,遣使献底也伽。” “底也伽”是一种草本合成之药,是上古及中古时期着名的含有罂粟成分的万能解毒药。 其实只能减缓疼痛,并不能治疗,甚至吃多了,会让李治死得更快些。 所以,宋真建议李治多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例如鱼肉、鸡肉、鸡子、牛肉等等。 虽然说《唐律疏议》明确表示不能杀马宰牛,但李治是谁啊?唐律对他生效吗? 李治见到宋真为自己的身体如此着想,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这,才是朕的好臣子啊。 虽然宋真目前没有做出什么功绩,但是,他是真的为了朕,付出许多。 不仅为朕作曲,还帮朕调理身子。 不止是李治被感动到了,就连武媚娘也是。 因为宋真临走前,写下了好几道菜谱,里面详细的记录着如何做。 他将这些菜谱偷偷塞到武媚娘手里,眨了眨眼睛。 武媚娘秒懂! 她在宫中本来就没啥事干,如果能被陛下看到自己为他尽心尽责,亲自到御膳房做菜,你说李治会感动吗? 这样就间接性拉近了两夫妻的关系。 “武后,臣先走了,明日臣进宫,亲自教授你如何做这几道菜,可好?” 武媚娘笑着说:“好。” 她望着宋真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需本宫交代,就知道本宫想要什么。” 她更加坚定了将宋真扶持上位的决心。 第225章 庾氏和汤氏,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上朝,李治以宋真弹劾李义府有功,赏赐他“良田五百顷,食邑五百户,金银器三千件。” 食邑是什么?简而言之,就是指着五百户以后不用给朝廷纳税了,应缴的那份钱归宋真所有。 一千户的人家,每年给食邑千户侯提供的收入为一万三千石,大家可以自行算算有多少钱。 文武百官皆是一愣,好家伙,陛下你这是 这是什么规模的赏赐啊?都特么快比得上国公了。 举个例子,武德九年十月,太宗始定功臣实封差第,长孙无忌被赏赐食邑一千三百户,良田千顷。 纵然文武百官中,有人有意见,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他们内心觉得,宋真这个人不配拥有这等层次的赏赐。 不就是举报李义府吗?我上我也行! 官职的话,暂时没有提升,因为李治还没想好让宋真做什么。 如今宋真最大的官职已经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再往上升职,就是从三品了。 四品到三品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无数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迈过。 由于宋真如今太过年轻,许多要职不方便安排他去干。 李治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宋真是一个真心对他好的臣子,并且身体力行。 而且,宋真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深得他心,他个人是真的十分欣赏,再加上武媚娘的枕边风。 如果不赏赐的话,不太好?总不能又为他特意新设一个职位? 散朝后,李治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一个职位,是正三品的,刚好适合宋真去做!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各位彦祖、亦菲可以猜猜是什么职务,明天揭晓。】 另一边,蜀州。 狄仁杰七人众在蜀州已经逗留了五天之久,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满脸失落的坐在客栈中,他心里吊着一口气,始终咽不下。 这时尉迟峻俊过来劝道:“老狄,要不咱们走?” 既然查不出,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不行。”狄仁杰的犟劲一下子爆发出来,他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他查不出的真相。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这几天收集而来的讯息分类画出。 “首先,可以暂时排除庾氏和汤氏是士族的可能性。” “那么,庾氏和汤氏很有可能指代的是别的东西。” 狄仁杰闭上眼睛在思索,一刻钟后,他突然想到! “庾字,在《战国策》有‘粟粮漕庾’这个词语,另一层意思,便是露天的谷仓。” “而蜀州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自然环境,沃野千里,蓄积饶多。” “那么,蜀州的粮仓在哪呢?我能不能从那里找寻到想要的答案?” 唐代时期,便有一种说法“扬一益二”,侧面反映了益州的富饶。 虽然这个时代不叫益州,也不叫蜀州,而是称之为剑南道,直到开元时期才重新命名,不过大家都习惯这么叫了。 狄仁杰马上跑出门去,把尉迟峻俊惊得一愣一愣的,他急忙跟了上去。 唐太宗贞观二年(628),命州县并置义仓,凡置地亩纳二升储之,高总时期改为按户等出粟。 等到天灾之时,会开仓赈灾或者无息贷给民众为种,秋熟纳还。 唐朝的粮仓众多,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根据《隋书》卷二四食货志记载,从隋初到唐朝开元年间,黄河沿岸分别设置有河阳仓、常平仓、广通仓、黎阳仓,后来还有洛口仓和回洛仓。 以上的是有记载的大粮仓。唐代最主要使用的粮仓主要有六种:正仓、太仓、转运仓、军仓、常平仓和义仓。 那么多粮仓,到底能储存多少粮食呢? 根据《通典》记载:“天宝八年(公元750年),通计天下粮仓屯收并和籴等见数,凡一亿九千六百六万二千二百二十石。” 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国家社稷才能安定。 狄仁杰一边跑一边低语:“蜀中富饶,必然有大粮仓的存在!要么管理粮仓的人是反贼,要么反贼出自粮仓的地域,反正必定跟粮仓有关系。” 蜀中大粮仓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他便打听到,成都府下辖的郫县便有一个名为“天谷仓”的超级大粮仓。 等到狄仁杰众人来到郫县,已经是下午申时。 他没有藏拙,直接换上官服,亮出了鱼符。 “我是御史中丞,我问你们,负责管理天谷仓的官吏是谁?” 守门的胥吏确认了一番他们的鱼符,赶紧说道:“回中丞,负责管理此处粮仓的仓署官吏,名叫棠溪。” “棠溪?” “没错,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何刺史的妹婿。” 棠?汤!两个字仅仅是音调的不同! 原来如此啊!狄仁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这一刻,总算是找到了真相。 原来,蜀州庾氏和汤氏并不是指代当地士族,而是指代一个人。 很显然,棠溪或者何亨,他们很聪明,对外联络故意放出两个姓氏,以此来作烟雾弹迷惑对方。 还可以在事情败露之后,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们欺骗不了聪明的狄仁杰。 从另一方面来看,何亨刺史为何会故意伪造出庾氏和汤氏被灭族的假案宗,他肯定跟此案的嫌疑人棠溪摆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是两人一起与温虞两家密谋造反的。 跟过来的尉迟峻俊见状,他马上安排手下去通知留守在蜀州边界十里之外的其余千牛卫。 他们准备对何亨实施抓捕! 尉迟峻俊内心憋着一口气,他很不爽,为了查这件案子,在蜀州受罪了这么久。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住过漏雨的房子!!! 不过,狄仁杰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棠溪如此诡计多端,不惜编造出一个庾氏来指代,不应该啊,假如我是他,我不可能会这样暴露自己。” 因为姓氏为庾的家族在大唐极少,一般人看到“庾”字,都会想起的是粮仓。 随后狄仁杰便苦笑着摇摇头。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毕竟其他士族都是直接大胆的用自身姓氏与温虞两家联系。 而且,假如棠溪不是这么指代,他又如何与温虞两家进行通信呢? 第226章 狄仁杰的无奈 三百千牛卫光明正大的,浩浩荡荡经过蜀州大街,气势汹汹的向蜀州府衙进发! 等到他们抵达之后,却被告知,何刺史出门了。 尉迟峻俊不屑一笑:“出门?怕是跑路了?” 如此大规模的声势,何亨不可能没有收到风。 尉迟峻俊安排五十人,前往棠溪的住处抓捕。 当一群千牛卫破门而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何亨居然也在这里? 两个人并没有慌乱,只是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下棋。 “来啦?” “你在等我们?” “是的。” 千牛卫没有客气,直接将两人抓捕到府衙。 “跪下!”尉迟峻俊一脚踹向二人,何亨与棠溪不受控制的屈辱双膝跪地。 狄仁杰原本是背对着他们,缓缓转过身来。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我很奇怪,你们为何不走?” 何亨眉头一挑:“我们为何要走呢?” “这可是造反呐,要杀头的哦。” “哈哈哈。”棠溪仰头大笑,“狄中丞,你不会以为,仅凭一本小册就能断人伪善?” “什么意思?”狄仁杰皱眉。 “很简单,意思就是说,你手中所谓的我们造反的证据,只不过是温虞两家的一面之词罢了。” “我听懂了,你们的意思就是,你们根本没有参与谋反,是吗?” “自然如此!事实就是,我们根本没有搭理他们。” 狄仁杰眯起了双眼,他抓起一张椅子坐下,十分自然的翘起了二郎腿,两手放在胸前,手指交叉。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一股渗人的气势下来了。 “你们说,跟温虞两家没有关系,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为何会写信给你们两个,为何他们没有写信给我呢?” “”这个问题,他们无法反驳。 狄仁杰从怀里拿出副本,他打开,嘴里淡淡的说着:“实话告诉你们,在这本小册里,涉嫌造反的士族,不过十数。” “盘根在江南西道和剑南道的士族,何止百数?” “为何温虞两家不找别人,偏偏找到了你们?” 棠溪不服气的反驳道:“我怎么知道?” 狄仁杰轻声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这时,何亨终于开口,他辩解着:“狄中丞,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们呢?” “我说过了,我很难相信。” “要不你去蜀州各地询问民众,问问他们对我们两个的看法。” 狄仁杰沉默了一会儿,他之前确实有问过百姓们,关于何亨这个刺史的看法如何。 令人意外的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给出了五星好评,剩下的都是不敢妄论。 由此可见,何亨确实是一名好官。 可是,好官就能拥有一张免死牌吗? 于是,狄仁杰淡淡的说:“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是你们犯了大忌,如何处置,仅凭圣人意愿,我说了不算。” 何亨低着头,久久不语。 直到一刻钟过后,他方才抬起头,释怀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狄中丞。” 狄仁杰表情一滞,他被突如其来的感谢给震住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由于温虞两家的信已经被棠溪销毁,所以无从得知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狄仁杰亲眼见证着,两人被关进大牢。 等待他们的命运,将是人头落地。 狄仁杰是知道的,圣人绝不会姑息任何一名反贼。 哪怕你没有真的反,但凡露出了一点点苗头,都会被诛杀。 因为如今正值李治夺回朝政大权不久,他急需展现铁血手腕来稳固朝纲! 最终,狄仁杰在蜀州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 何亨虽然贵为一州刺史,但是却没有任何拥兵自重的痕迹。 相反,他是一个体恤爱民的好官,起码在百姓眼里是这样的。 就连剑南道都督对他的评价,都是极好的。 当知道了何亨因为参与温虞两家谋反案被牵扯进来,剑南道都督甚至表情愣了下。 关于棠溪,亦是如此。 他管理“天谷仓”长达二十年,对粮食的来源、性质、数量、日期、接手人员的名姓等要素全都记录得井井有条。 对待下属十分体贴,在炎热天气来临,时常过来分发水果。 虽然是凭借着姊婿的关系做上了仓署管理,但是他确确实实做到了最好。 可惜这并不能成为他们翻身的证词。 就连狄仁杰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他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厮杀。 “放了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并没有证据证明,何亨确实参与过谋反。” “呵?放了他?你猜猜圣人会不会放过你自己?” “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一个好官千金难得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如果他真的是好官,他就不应该隐瞒此事,故意伪造出假卷宗欺瞒。” “这只不过是人在走到绝路前,下意识做出的一种自保的手段。” “你确定是为了自保,而不是在逃避?还是那句话,他若不曾有谋逆之心,温虞两家为何会偏偏联系上他?” “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何亨一次机会,给蜀州百姓一次机会。” “你给了他机会,谁给你机会?你知不知道你如今人微言轻,要摆正自己的立场,你此次前来,是奉的圣人之命!再说了,何亨他有站出来自证清白吗?” “不!他没有!他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无罪!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为他求情呢?” “” 最终,黑衣小人获得了思想斗争的最终胜利。 狄仁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离开了蜀州。 说到底,他如今的权力还是太小了。 无论他做什么解释,圣人都不会听从他的建议,他也没有资格提出异议。 多言一句,都有可能会招惹杀身之祸。 再说了,何亨跟自己又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临别前,狄仁杰掀开马车帘子,回首望了眼蜀州的一片片绿荫。 他想起了阎立本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官者,在于明势,在于立身,在于识人。” 先明势,再求立身,最后,才识人。 这是为官的态度,也是人生的态度。 他抿抿嘴,随后低头放下帘子。 洛阳—— 武媚娘香汗淋漓,她将宋真特制的围裙摘下,双目炯炯的望着宋真。 “守正,你愿不愿意成为本宫的人?” 宋真表情错愕了一下,他干笑着:“不知皇后殿下,希望臣怎么做?” “很简单,只需要你满足本宫” 武媚娘故意停顿了一下,她靠得越来越近,宋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第227章 武媚娘的请求 “皇后娘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武媚娘仰着头对宋真说:“我的意思是,让你满足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 “第一,稳固后宫,永保皇后之位。” 武媚娘虽然是被李治强硬的搬上后宫之主,手段不太风光。实际上,朝中有很多人都有意见,只是他们目前不敢提及此事,背后绝对有对她指指点点。 毕竟距离永徽六年才过去两年时间,谁又能保证后面不会有人再拿陈年旧事来搬弄是非呢? 因为朝中最大的势力依旧是那帮关陇集团,武媚娘的封后,实则打了他们的脸,触及到根本利益。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必须未雨绸缪,提前预防定时炸弹的吞噬。 “第二,矫正名声,美化我的形象。” 从宋真能够凭借一出《梁祝》戏剧,一夜之间就能让五姓七望的名誉扫地,让武媚娘看出了目前民间舆论的风舵实则掌握在宋真手里。 只要他想,可以随意毁掉一个人的声誉。 总有一天,李治会为了集中皇权,削弱宋真操控舆论的能力。现在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还有用。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时候,让宋真为她塑造一个完美的金身呢? “第三,爱不忍释,让陛下离不开我。” 这个时期的阿武,还没有接触过朝政,她根本不知道君临天下的滋味到底有多诱人。她如今只有且只能做一件事,便是相夫教子,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皇后。 现在的她,想法很单纯,就是为了自保。 保住她在李治心里的地位,保住她的后宫之主。 宋真听完后,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可是,如果她要,她非要,自己就一定要给吗? 这是一场交易,何为交易?交易是建立在双方有同等交换价值的基础上。 问题来了,宋真目前用不上她的帮助。 因为李治如今对他的印象很好,哪怕是没有阿武的枕边风,自己依然能青云直上。 如果武媚娘强行抹黑宋真的话,说不定会引起李治的反感,相信聪明的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念及至此,宋真淡然一笑。 “皇后殿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 此话一出,武媚娘柳眉紧蹙,她也想到了。 宋真并不像李义府,他是有真本事的,最关键的是,他如今深得陛下喜爱,就这一点,足以秒杀当初的李义府。 自己这个皇后身份,其实并不能为宋真带来什么助力,反而是累赘。 可是如今,陛下对自己的印象急剧下降,两人时常发生争吵,夫妻关系降至冰点。 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不愿意低头,却又不得不低头。 武媚娘深吸一口气,她眼神凛冽的望着宋真询问道。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除了那件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宋真眯起双眼揶揄道:“皇后殿下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武媚娘嗔怒:“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宋真哈哈大笑:“皇后殿下,你把我宋守正想成了什么人了?我此生此世,只爱我家妻子一人。” 武媚娘松了口气,随后便听到对方说。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件要求,能做到吗?” “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武媚娘面露不悦:“以后?以后是多久?我总不能等你一辈子?” 宋真伸出三根手指,郑重其事的回答她:“大概在三十三年后!” 武媚娘愣住,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要求需要等到这么久才提出?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三十三年后,自己是否活着都是问题。 她思来想去后,于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就这样,宋真在武媚娘三十三岁的时候,与她许下了一个三十三年后的约定。 就是这个约定,让三十三年后的武曌,恨不得剁了宋真!但是这货又杀不得! 最后被狄仁杰以先帝遗诏,江山社稷为由拼尽全力劝阻,让她恢复理智。 当然,这是后话了。 本来宋真是打算在今天晚上,带着未婚妻到范阳卢氏北祖大房做客的。 不过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宋真委婉推迟了一日。 卢承庆表示理解。 酉时,李治、武媚娘和宋真,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四人一起在紫微城东宫的鹿宫园中打起了火锅。 有一些史实希望大家清楚。 从武则天立后开始,大唐太子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他们是住在“东宫”没有错,只不过是在含元殿以东的含耀门,一间叫做少阳院的偏僻狭小的院落里,连一座宫殿都不配置。 而且,大唐四座宫城,长安的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还有洛阳紫微城,只有太极宫旁建有太子专属东宫,其他均无。 所以各位彦祖就不要刷“东宫是太子专属”之类的话了,大唐后面的太子真不配拥有东宫。 这个小屁孩就是当今太子李弘。 前一任太子是梁王李忠,他的生母是宫人刘氏。 由于王皇后不孕不育,被过继给她,立为太子。 受到“废王立武”的影响,李忠被废。 李弘之后,还有两个太子。 一朝四个太子,哪怕放在任何一个朝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李弘是李治的第五个儿子,是武媚娘的长子,两人对他十分宠爱有加。 他也不负众望,孝顺仁德,体恤民情。建议修正不合理的律法,并为两个获罪的姐姐求情,组织编纂《瑶山玉彩》。 你要知道,以上的事情,全是李弘六岁时候干的! 当然,也不要以为很了不起,《瑶山玉彩》只不过是一本好词好句摘抄录,李弘把以前书中的好的文字都给摘录下来整理好。 虽然书不咋地,但是李治却觉得李弘孺子可教,他的生母武媚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惜李弘死得早,上元二年(675年),二十四岁不知什么原因猝死。 李治和武则天悲痛不已,追赠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葬于恭陵,成为了唐朝第一位死后追封皇帝的太子。 宋真望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心里一阵唏嘘。 有时候,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我看过你走过的风景,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这个时候的人,谁又能想到?李弘会英年早逝呢? 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第228章 太常寺卿,宋真 “爱卿,你刚才唤这叫什么?” “回陛下,是火锅。” 李治疑惑的低头望着,只见一个扁平陶皿放置在火堆上,里面白色的清汤正在沸腾,冒起浓浓热气。 然后他望向旁边摆放着一盆盆切成薄片的肉片,陷入了沉思。 “陛下,这高汤是由牛骨熬制一天一夜而成,然后放了萝卜和莲藕熬制,汤汁十分浓郁鲜美。” 可惜大唐时期并没有玉米,玉米是美洲作物,于明朝才传入中原。 为了增添汤味的层次感,只好用莲藕来代替。 宋真舀了一碗汤,双手递给李治。 唐朝人极少吃过牛肉,因为杀牛是犯法的,李治作为圣人,他自然要以身作则。 他轻轻抿了口肉汤,一股清甜,夹杂着浓郁的肉香涌入口腔。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爱卿,这就是你说的药膳吗?” “没错,里面加了晒干的红枣、枸杞、党参等中药材,具有滋阴补阳,活血通脉的功效。” 红枣是由西域传来的,在大唐时期已经是比较盛行的食物。 至于枸杞,根据《范氏地理书》记载,唐朝枸杞已经得到广泛种植和精深加工了。 牛肉火锅在后世有很多做法,宋真做的是潮灿牛肉火锅,口味相对比较清淡,做法简单。 除了没有玉米之外,基本上还原到位。 宋真用一条超长竹箸夹起牛肉,将其浸泡在热汤中涮煮十秒后,夹到李治面前的碗里。 “陛下,可以尝尝。” 李治将牛肉在味碟中蘸了一蘸,一口下去,眼睛大亮! 好吃哦。 味碟比较简单,只是寻常的豆油将葱姜蒜爆过后,再添上点酱油。 可惜沙茶酱还没有时间去还原。 仅仅涮煮了十秒的牛肉,鲜嫩可口,让李治第一次吃牛肉,就觉得竟如此美味? 怪不得卢国公经常宰牛吃肉,原来如此,朕悟了。 “阿耶,我也要。”李弘见李治吃得这么有滋有味,他也流下了口水。 李治笑着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亲自夹起一块牛肉,喂给他吃。 见到父慈子孝的一幕,武媚娘给了宋真一个感激的眼神。 将太子带过来,是宋真的意思。 都说母凭子贵,只要李弘在李治的心理份重越高,武媚娘的后宫之主就越稳。 “梓潼,你别愣着啊,你也吃。” 李治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让武媚娘瞬间红了眼睛。 其实,宋真熬制的这份肉汤,是十全大补汤的药方。 李治吃完以后,就觉得浑身燥热不已,另一边的武媚娘也是媚眼如丝。 今晚会发生什么美妙的事情呢?大家懂得都懂。 涮完牛肉后,宋真又准备了一些羊肉,让李治也尝尝别样的风味。 只吃肉没有主食怎么行? 武媚娘亲自端过一碗面,双手奉上。 李治表情微微愣住,宋真解释道:“陛下,这可是皇后殿下忙活了一个下午,亲自为你做的鲮鱼面。” 李治夹起面唆了一口,顿时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这面的口感,好像跟以往的完全不一样啊。 “梓潼,这面是怎么做的?虽无筋道,但入口爽滑,有一股浓郁的鱼香。” 武媚娘不好意思说,宋真帮她解释。 “陛下,这是鱼面,是面又不是面的料理,实则用鱼肉制作而成的面。” 李治大惊失色:“什么?竟然是鱼肉?” “没错,皇后殿下将鲮鱼剔骨,亲手将鱼肉刮下来制成鱼蓉,然后搅拌,搅拌上劲后还要用力反复的摔打,这样更筋道,做出来的面条也更弹牙,最后将鱼蓉做成条状即可。” 李治的眼神移向武媚娘的双手,由于劳累过度,还在微微发颤。 他心疼了,将李弘丢出去,把武媚娘揽在怀里。 “梓潼,让你受苦了。” 武媚娘在他怀里拱了拱,柔声道:“只要陛下欢喜就好,媚娘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要不是孩子和宋真在这,两人怕是要直接实干兴邦。 宋真识相,赶紧借口离宫。 剩下的,就留给武媚娘自己发挥了。 狄仁杰处理完剑南道彭州宋氏之后,便准备收工回洛阳。 他此次出行,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守正两月有余了。 当他回到洛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家。 他的妻子王沐之怀胎五月,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然后,他走出门,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刚好遇见正准备进宫的宋真。 “守正。”狄仁杰热情的上去打了声招呼,小小的拥抱了一下下。 然后,他突然发觉,眼前这位男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他猛然惊醒!紫色的官袍? “守正,你升职了?” 宋真微笑的点点头:“是的,前段时间,陛下奖励我弹劾李义府,居功至伟,特意封赐我太常寺卿的职务。” “如今,我可是九卿之首哦,以后可以罩着你了。” “如果日后有什么困难,你直接报我名字出去!” 狄仁杰笑了笑:“你何止是九卿之首,应该还是大唐史上最年轻的九卿?” 当时,李治提出让宋真做太常寺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反对意见。 太常寺卿虽然属于九卿之首,只不过是名誉上。 就跟礼部尚书是各部尚书之首一个理念。 看起来官大,然后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朝廷上没有实际性的权力,根本威胁不到朝中势力。 再说了,天底下除了宋真,你能找出另一个比他还适合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吗? “唐制,太常寺卿一人,正三品。朝廷举行大礼时由太常寺卿赞引。” “皇帝派官摄行祭祀时,则为亚献官;三公巡行园陵时,由其陪同。” 专业人做专业事,他本来就是绝世音才,再加上,内教坊隶属于太常寺。 宋真这是正常的平职升迁。 哪怕他被李治安排做大理寺卿,也是合理的。 只是文官们并不希望见到这一幕,大理寺卿是九卿之中,权力最逆天的前三位之一。 如今宋真并没有明确站队哪一方,所以,大家要么与他保持距离,要么极力拉拢他。 至于原来的太常寺卿杨弘武,他原本便兼职了吏部侍郎的职务。(133章首次出现) 由于吏部尚书来济被贬职下台,于是将杨弘武平调成为吏部尚书,同是正三品的职务,十分合理。 对于杨弘武来说,无疑是一波巨大的加强。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李治为宋真下的册书中,做了小手脚。 他将宋真的检校大理寺丞这个职务给删除了,然后把刑部侍郎前面的检校二字,又给删除了。 这预示着什么? 第229章 衣锦还乡并州 狄仁杰回朝之后,由于事情处理得公平公正,广受当地府衙的好评,表现十分出色,在大殿受封。 “狄仁杰,朕赐你为度支郎中,希望你在日后的工作能再接再厉。” “谢陛下。” 度支郎中,从五品的官职,相比大理寺丞而言,六品升为从五品。 有提升,但是不多。 狄仁杰的升迁才是正常的速度,宋真那是例外。 古来今往,又有几人能像他这样? 不过,李治并没有剥夺狄仁杰的大理寺丞官职,让他兼任。 度支,就是户部的意思,历史上的狄仁杰,确实做过这个官。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治突然在册书又动了手脚,给狄仁杰悄咪咪的又加了一个职务。 侍御史!!! 这个职务可不得了啊,如果朝中有高级官员犯法,一般由侍御史报告御史中丞然后上报给皇帝。 低级官员可以直接弹劾,或者会集体弹劾。 怎样的官员算是低级呢? 有资格在贞观殿中坐着的大臣们,正四品以下就属于低级。 然后,亢龙锏并没有收回!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经过一系列的仕途官职变动,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圣人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最受伤害的是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关陇集团。 什么?你说新任宰相卢承庆是范阳卢氏的,不是属于关陇集团吗? 范阳卢氏和太原王氏早就宣布脱离五姓七望了,顺便也离开了关陇集团的政治联盟。 这两个反骨仔,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再结合一下温虞两家谋反案带来的风波,让五姓七望这一次,彻底是坐不住了。 他们原本暗中收买李义府,让他去整治宋真。 这下可好,宋真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你越整他,他的官升得越快。 这游戏怎么玩? 虽然太常寺卿是闲职,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好歹是正三品的九卿啊。 众所周知,四品跟三品,之间跨越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五姓七望再也不敢随意对宋真下手了,因为身份不同往日。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五个月前的清河崔氏,他们能想象到五个月后的宋真,居然会爬升到如此显赫的地位吗? 他们怕是连做梦都不敢想啊。 一个年轻人怎么会那么好命?居然在短时间内,从七品跃升至三品大臣? 这简直跟神话故事一样。 宋真活得越滋润,对于清河崔氏而言,则越是煎熬。 族内留下的死忠粉,又一次无形中被煽动。 他们明里暗里辱骂族老崔玉有眼无珠,居然放过了一个人才。 要是早接受宋真的话,那么清河崔氏的族谱里,又能添上浓厚的一笔。 最狂喜的莫过于汾州宋氏了。 他们躺着赚了一个九卿大臣,祖坟冒烟! 说实话,汾州宋氏对于宋真来说,并没有提供过任何实际性的帮助。 反倒是太原王氏帮助了宋真不少。 如今快立秋了,宋真打算,将宋若水接到洛阳,顺便“认祖归宗”,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的。 他觉得,老是麻烦人家太原王氏,真不好意思。 于是,宋真、狄仁杰还有在金吾卫当兵的田七,几人一起请假,再次回到并州。 并州刺史卢杨,咳,就是第一个躺赢的卢刺史,他亲自到并州边界的驿站守候着两人衣锦还乡。 狄仁杰这次回乡,他还有另一个任务,便是接父亲狄知逊到洛阳做官。 宋真跟新的吏部尚书,也就是杨弘武,两人受封当天,彼此客套了一下,顺便交流交流工作经验。 他可不跟杨弘武客气,直接向他要了个官,是帮狄仁杰的父亲狄知逊问的。 杨弘武愣住,你小子,当初在大殿中说得那么义正严词,还不是走后门? 宋真嬉皮笑脸的跟他说:“有后门不走是傻逼。”把老杨给弄无语了。 不过,他要的官职并不算高,只不过是一个洛州下面的小县令。 狄知逊本来就是夔州长史,这不是升迁,属于平调。 杨弘武十分谨慎,他将此事汇报给李治。 李治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狄仁杰的父亲狄知逊被安排就任为新安县明府。 狄仁杰刚回到洛阳,便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他知道是宋真为他求的人情,他的心里十分感激,无以言表。 历史中的狄仁杰,及第之后,本以为回到并州后,能好好的照顾父母。 结果阴差阳错的,父母背井离乡出走外地做官,又分开了。 有家的地方没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可想而知,对于大孝子狄仁杰而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幸好,他遇到了宋真,弥补了遗憾。 他再也不用遗憾的说出那句“吾亲所居,在此云下。” 几人赶了十天的路程,终于抵达并州。 这可把卢刺史给盼望得脖子都伸长了啊。 崔秋芳十分意外的看到崔梦竹居然也跟着过来了,她满脸欣喜。 “七姑,七姑父。”崔梦竹甜甜的唤了声。 卢刺史老怀欣慰的抚了抚白须,然后见到宋真,他不禁翻起了白眼。 谁又能想到,这个可恶的小子,有一天居然会是我侄女的老公? 直娘贼! 宋真嬉皮笑脸的行了个礼:“卢姑父好。”,就跟当初一模一样,贱兮兮的。 “哼!”卢刺史别过头去,他依旧忘不了那个巨人观。 本来他以为他忘记了,但是一见到宋真,恶心劲不知为何又泛了起来。 可恶啊! 不过,这个小老头只是傲娇一会儿,被老婆捏了下腰间的软肉,急忙换了副表情。 “欢迎回来,说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们两个,怪想念的。”卢刺史说着违心的话。 这段时间,你还别说,过得特别舒畅,吃嘛嘛香。 几人在卢府吃了顿好的,第二天便去拜访太原王氏,狄仁杰的父亲狄知逊如今被邀请住在王府。 宋真跟晋阳王氏族老王鹤聊了起来,对方感慨道:“老师,真没想到,你如今居然是三品九卿了。” “还行,一般般。”宋真凡尔赛了一番。 王鹤凝思一会儿,随后说道:“老师,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一下。” “但说无妨。” “子安他如今年纪大了,他想去长安学医,但我觉得,可能他跟你去洛阳会更好。” “?” 第230章 再见宋若水 宋真回忆了一下,似乎历史上的王勃,确实有学过医。 不过,是在他十二岁至十四岁的时候,跟随曹元在长安学医,先后学习了《周易》《黄帝内经》《难经》等,对“三才六甲之事,明堂玉匮之数”有所知晓。 然后在十六岁的时候,王勃应幽素科试及第。 幽素科具体考什么,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唐代的科举考试科目分为六大常科和制科。 常科报考最多的当属进士科和明经科,占比高达70以上。 考进士科的纯属是追求梦想,录取率极低,不足1以下。 明经科还好,只需要死记硬背就行,录取率在10至20之间,狄仁杰就是明经及第。 当时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朝廷在分配官职的时候,也会优待进士而轻明经。 唐进士科位位及宰相的较之其它科目出身之人要多得多,唐代宰相368人,进士科上岸者143人,占总人数的39。 能考上进士都不是一般人,能中状元的更是尖子中的尖子,比如说诗画双绝王维,他在开元十九年状元及第,年仅二十岁。 至于王勃为何会选择学医,宋真不懂。 不过这只是举手之劳,宋真欣然答应下来。 然后,两人又交流了一番王家学院的事情。 王鹤言语中透着激动:“先生,多亏了你的提议,如今晋阳王氏在并州都督府的声望很高。” 宋真笑了笑:“你们王家的声望本来就很高啊。” “不不不,与之前不一样。如今祁县王氏见我们这么做了之后,他们也加入了。” “呵呵,那挺好的。” 有一家这么做了,如果收到不错的回报,那么其他士族也会跟风。 这是好事。 没有一个士族不爱惜羽毛,他们就像一群高傲的孔雀,想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经过半年的发展,如今王家学院已经招收了五百多名平民学生。 让他们意外的是,赚的名声之余,居然还能赚钱?在短短半年之内,竟然赚得五万贯。 诚然,太原王氏开办民间学院,打破了这个时代士族垄断才学的格局。 然而太原王氏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他们想的只有自己。 天底下士族那么多,最特殊的只有他们罢了。 正是这份特殊,让他们收获了殊荣,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尽管被其他士族唾弃,那又如何? 太原王氏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一件能够载入史册的功在千秋之事。 最关键的是,看似在分享知识,其实根本撼动不了士族的地位。 在宋真的提议下,仅仅是教授最基础的读书识字和算术。 仅凭这点课程,学子要想科举及第,是万万不可能的。 最热门的明经科需要背诵大量古籍,而太原王氏并没有对外开放“九经”。 进士科考察的是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和诗词歌赋,王家学院确实有教过相关知识,例如齐言、押韵及格律。 可惜进士科不是那么容易考的,聪明如王勃,他都不敢去追逐梦想,而是选择了较为冷门的幽素科。 在这五万学子之中,能出一个王维吗? 无论能不能出,对于太原王氏而言,完全没有损失。 如果出了一个绝世天才,对方及第之后,绝对会对太原王氏感恩戴德,但凡是个正常人,吃水都不会忘记挖井人。 这就有点类似先秦时期的培养门生做法。 人都是有欲望的,晋阳王氏也是人,王鹤询问宋真的意见。 “先生,我们想将王家学院开展到并州以外,不知你有何高见?” 宋真摇摇头说:“我觉得不妥。” 王鹤微微愣住:“为何?” “人是群居动物,那么强大的士族,就像一头头占山为王的猛兽。” “一旦有外来者入侵他们的领地,他们绝对会拼尽全力扞卫。” “并州是你们太原王氏的地盘,你们也不希望有别的士族进来抢夺利益?” 王鹤觉得宋真说得很有道理,他行礼致谢。 “你们啊,太操之过急了,如今还没到时候,等时机成熟之际,我自然会告知尔等。” 开放学识,打破士族垄断,是宋真“改造大唐”计划的第二步。 晚上,宋真一行人被请到晋阳王氏府邸做客,随行的还有卢杨一家人。 刚进门,就看到了小王勃和小若水两个人在玩过家家。 他们用稚嫩的声线在喊着彼此为丈夫、妻子,看着无比违和。 不过,王家人却对此幕早已习以为常。 田七赶紧跑过去,将宋若水抱起来,指责她:“小水,丈夫的名号不要随便称呼别人。” 宋若水眨了眨大眼睛迷茫道:“可是阿耶,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是一场稚儿之间的玩耍。 她都没有当真,为何阿耶会反对呢? 宋真走过去,接过宋若水,他在怀里掂量了一下,面色微微惊讶:“哎哟,我们家的小水长大啦。” 确实,半年多不见,宋若水被太原王氏养得白白胖胖的,早已褪去了以前的消瘦。 宋若水亲昵的在宋真怀里拱了拱,唤了声“干爹好”。 崔梦竹见到她这副可爱模样,忍不住上去rua了一下,宋若水不认识她,急忙躲闪。 宋真向她介绍:“这是干爹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干娘。” 宋若水眨了眨大眼睛,年幼的她心思成了精,换了副模样,伸出手要干娘抱抱。 她的一双素白藕腿踩在崔梦竹胸上,竟然可以直立起来?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干瘪的小胸脯,不服气的嘟着嘴说道:“干娘,我们都是女子,为何我们不一样?” 崔梦竹羞涩的红了脸,随后对宋真翻白眼,仿佛在责怪他。 宋真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尴尬。 “小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后就有了。” “那么。”宋若水扑闪着眼睛天真问道,“那么,有干娘的这么大吗?” “呃”宋真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好干笑道:“你干娘是个奇葩,你不能跟她比。” 崔梦竹生气的拧了拧宋真腰间的软肉。 嘶—— 哼!奇葩,你们这些臭男人,不就是喜欢我这样的童颜巨吗! 第231章 汾州宋氏 崔梦竹穿的是明制汉服,与大唐服饰风格有明显的不同。 后世人受影视剧影响,认为大唐的上身着诃子以掩胸,齐胸襦裙看起来比较暴露,实际上民间穿得算比较保守的,只有宫廷女子才会半露酥胸。 而明制汉服基本是由马面裙+竖领大襟衫搭配而成,外面再披上一件氅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似乎比较保守。 明制与唐制相比,区别在于明制衣裙由上衣短下裳长,逐渐拉长上装,缩短露裙的长度。 两个朝代的服饰差异,主要受时代气候影响。 唐朝气候炎热到爆炸,据说比现代还要热,白居易曾写过一首诗“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而到了明朝,气候进入了冰冷期,所以民众们要不是把自己包裹严实点,出门怕是要被冻死。 崔梦竹之所以会选择明制汉服,根本原因在于她的身材实在是太爆炸啦。 明制汉服可以很好的掩盖她的曼妙身材,整体看起来显得端庄贤惠。 还有一点,明朝已经诞生了扎带抹胸,就是一件前扣式小背心的衣物。 肩部和前襟靠系带连接,胸前或系带或珍珠扣,眼睛能看到手部动作,方便穿着。 热倒是不热,她身上穿的服饰用的是比较透风的丝绸。 崔梦竹的服饰在这个时代人看起来,有点奇装异服了,意外的是却受到了不少好评。 果然汉人的审美都是共通的。 王家女子纷纷凑上来,询问她这身衣物是在哪里买的。 当得知竟然是宋真花重金专门找人为她定制的,不少女子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宋真的宠妻行为,让王家女子对他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令人意外的是,祁县王氏居然安排代表出席宴会。 晋阳王氏和祁县王氏两家本来极少来往的,因为创办王家学院之事,让两个大家族相比以前,联系更加密切。 王鹤先是代表晋阳王氏,恭贺宋真荣升九卿之首,接着祁县王氏代表也向他敬酒。 宋真成为了整个宴席中最靓的仔,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他的未婚妻崔梦竹因此备受关注,太太团纷纷向她示好,请教御夫之术。 王鹤灌了一口酒后感慨道:“先生,我真的没想到啊,士别半年,你竟然坐上了如此高位。” 宋真呵呵笑道:“全凭陛下赏识,才能有此机会。” “圣人恩宠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先生有真才实学。” “过奖了。” 整个宴会的格调,凸显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 原本小王勃是打算几年后,跟随长辈前往长安学习医术的。 但是王鹤一收到宋真居然小小年纪做上了太常寺卿的消息,他马上改变了主意。 让小王勃别等几年了,赶紧去跟先生混。 因为唐朝太常寺管辖八大署,旗下就有太医署。 一来,可以增进太原王氏与宋真的感情,二来,可以让小王勃得到更好的教育条件。 何乐而不为呢? 祁县王氏也想安排族人,但是不好意思提出来。 散宴后,太原王氏两大家族的族老,向宋真表忠心,明里暗里有表示出,想让宋真安排点岗位。 宋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狄仁杰带着一名老者前来,介绍道:“守正,这位便是我的阿耶。” 宋真赶紧拜道:“狄老好。” 狄知逊佝偻着身子,他的一双老目打量着宋真,随后笑道:“吾时常听闻怀英在信中提及你。” “哦?是吗?”宋真望了眼狄仁杰。 “以前我便心生好奇,今日一见,阁下果然气宇非凡,年少有为啊。” 宋真如今已位列九卿,称之一声“阁下”,并不过分。 “过誉了,狄老。”宋真谦虚道。 “日后,怀英还需要你在朝中多多关照才是。” “不用狄老吩咐,我自会办到。” 等到宋真离开之后,狄知逊感叹:“怀英,你的这位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啊。” “阿耶,守正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自然是有本事的。” “不不不,我不是说他的本事,而是他这个人。” 狄仁杰疑惑不解。 “吾观其眉目之间,有三道重影,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儿郎不知,还请阿耶解释。” 狄知逊没有回答,他郑重其事的跟狄仁杰嘱咐道:“怀英,你要记住。日后他所行之事,你不可行。” “为何?”狄仁杰愣住,表示听不懂。 “多说无益,日后便知。你要是学他,他没事,你小心会遭受杀身之祸。” 第二天,汾州宋氏的族人便迫不及待的派人派车接宋真等人回家。 看得出来,他们很急。 汾州宋氏的族地并不大,只有晋阳王氏的十分之一。 看得出来,果然是寒门。 如今的汾州宋氏,如果没加上宋真,在朝中仅有宋令文一人在职,惨得一批。 而宋令文,时任左骁卫郎将,目前在洛阳守城门。 他得知族内竟然出了九卿,赶紧请假回家。 后来才知道,原来宋真并不算是汾州宋氏人,只是挂个名而已,尚未认祖归宗。 不过,仅仅是挂名,对于汾州宋氏而已,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而今天,宋真便是打算带着田七、宋若水一起“认祖归宗”的。 “守正,终于盼到你来了。”汾州宋氏族老宋漳犹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一般,表现得尤为热情。 其他汾州宋氏族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传说中九卿的模样。 当见到宋真竟然如此年轻,他们惊为天人。 同时,胸内扬起一股骄傲,看,这就是我们汾州宋氏的天之娇子,及冠之年便已位列九卿! 实在是前无古人,大概后无来者的壮举。 当得知宋真与清河崔氏嫡女崔梦竹已私定终身,更是惊为天人。 清河崔氏贵为五姓七望,虽然被宋真搞得身败名裂,但是家族底蕴摆在那里,不是汾州宋氏可以仰望的。 再加上宋真与太原王氏、范阳卢氏交好,只要他被写进汾州宋氏的族谱,对于家族来说,是一波巨大的加强。 在古代,家族和族谱对于一个人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不仅是家族历史和文化的传承与载体,也是表现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凭证。 受根深蒂固的“孝文化”影响,认祖归宗是感恩祖宗,光宗耀袓,光耀门庭。 然而,放在宋真身上却并不合适。 他是处于强势的一方,他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只是建立一个家族,并将其名扬天下,需要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实在是太多了,宋真不想这么做。 第二天才举办祭祖仪式,所以今天晚上,双方会面,交换利益。 汾州宋氏提出了他们的条件。 宋真挎着二郎腿,手指轻轻的敲打桌面,听完对方的话之后,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觉得你们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之上。”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告辞。” 第232章 宋真的条件 宋漳赶紧跑上去拦住他,低声下气的说:“守正,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来嘛,一切好商量。” “我说了,你们会听吗?” “自然以你的意见为主。” 宋真冷笑,他重新回到座位上。 汾州宋氏刚才的要求,无异于狮子大开口,竟然会要求他每年安排百名族人入朝为官。 甚至还想要从会春坊和平康坊的收益中,再抽取百分之十。 这是什么意思? 当他是凯子吗? 我加入你们家族,是你们汾州宋氏的福气,不是你们应得的。 宋真摇摇头:“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 “”宋漳欲哭无泪,大哥,你还想要什么诚意啊? “我这个人始终秉承着一个处世理念,你给我多少,我就回报你们多少,正所谓投桃报李,不外乎是。” 宋真冷眼扫了一圈:“你们汾州宋氏倒好,我从小流离在外,没有享受过一丁点家族恩惠。” “我一开始寻找你们汾州宋氏合作,只是为了名正言顺,获得士族身份,而如今,我已经官拜九卿,说实话,要不要这层身份,已经无所谓了。” 汾州宋氏的族人们一听,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不要啊! 宋真的显赫身份,给汾州宋氏子弟带来了许多无形中的好处。 出门在外,只需要跟别人说一句,我是宋守正的族人,别人都会高看他们一眼,甚至会给予方便。 他们第一次享受到这种荣誉,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但是,从族老的角度看待,他自然是想为家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这个无可厚非。 只是他提出来的条件过于离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接受。 宋真摇了摇头,他叹息道:“宋漳,你太贪心了。到底是你没智商还是觉得我没智商,你认为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吗?” 宋漳老脸一红,他不知如何反驳。 “我既然利用过汾州宋氏,在前期稳固身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从宋真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与汾州宋氏之间的关系,只是相互利用的交易。 有人听了很不舒服,但事实就是如此,宋真没必要藏着掖着。 “首先,我会先投资三万贯,把汾州建造成并州都督府内最繁华的商业大都会。”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 三三万贯?我没有听错? 要知道,整个汾州在前两年的税额加起来都不足三万贯。 你告诉我,要投资三万贯重新规划一座城市? 汾州濒临汾河,可以沟通黄河,是冀、晋、豫通往陕、宁、蒙贸易的必经之处,素有秦晋旱码头之称。 汾州既然有如此卓越的地理优势,为何在初唐时期会发展得那么差劲呢?归根结底还是管理层不给力,舍本取末,没有抓住重点。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安排族内一个人做汾州刺史,负责按照我的要求去重建汾州。” 汾州在大唐属于是勉强到达中州的水平,中州刺史,好歹是个正四品官员啊。 听到这话,众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二,我会花钱将汾州酿酒的甘露堂收入宋氏,并为你们争取到官方酿酒的资格,最后通过会春坊和平康坊推广出去。” 在大唐,酿酒不是你想酿就酿的,必须要取得良酝署颁发的资格证。 而良酝署隶属于光禄寺四署之一。 唐有九寺,分别是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宗正寺、大理寺、卫尉寺、鸿胪寺、少府寺、大司农。 其中,九寺以太常寺为首。 宋真作为太常寺卿,自然在九寺之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为汾州宋氏获得光禄寺良酝署的酿酒批准,应该不是难事。 有权,就应该用,而不应该视若珍宝,不肯拿出来见人。 打造汾酒品牌,是宋真的商业计划之一。 汾酒在南北朝时期,汾酒作为宫廷御酒受到北齐武成帝的极力推崇,被载入二十四史。 反倒是在唐朝没有了声音,不知为何。 “第三,关于你们说的,每年安排百名族人进朝为官。呵。”宋真大力拍向桌面,惊得下面的人虎躯一颤。 “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前段时间,来济因为与李义府勾结贩卖官爵,两人杀头的杀头,降职的降职。” “再说了,我只是太常寺卿,并不是吏部尚书,你们认为我有这能力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下面是不是还打算把村里的野狗,都安排到朝廷当警犬,也吃上一份皇粮啊?” 宋漳老脸一红,他干笑道:“你开玩笑的吗,守正。” 宋真皮笑肉不笑:“你看我像跟你开玩笑吗?” 他扫了眼底下的二十名族人,冷声道:“你们让我太失望了。” 官职是靠自己争取而来,而不是靠舔来的。 缓了一会儿后,宋真抿了口茶,淡淡道:“安排是绝对不可能安排的,不过,如果有出色的人才,荐举一下,倒也无妨。” 众人听完后,心头大喜,要的是你这句话。 “呵,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出不出色的标准,由我来定!” “” 宋真之所以将汾州宋氏建造成一个商贾世家,是为了他的后代着想。 假如自己死了之后,哪怕儿女没有本事,起码有满身财富,衣食无忧。 而这个商贾世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贾世家,是具有官方授权的。 酿酒业,自古以来都是一本万利的暴富行业。 在这个时代,尚未有蒸馏酒的存在,虽然宋真不知道具体蒸馏酒怎么做,不过他懂得皮毛。 从零到有是最难跨越的一步,既然知道原理,应该可以花时间研究出来大概。 宋真将自己的条件全部说了出来,汾州宋氏的人,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们现在就是太穷了,朝廷无人,就意味着没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没有额外收入,没有收入,等于没钱。 宋真的商业计划,完美的解决了他们的困扰。 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好办,他们不缺文化底蕴。 于是,宋漳舔着老脸问道:“守正,什么时候开始实行啊?” 宋真呵呵一笑:“我刚才所说的所有条件,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 “什么基础?” “我,必须成为汾州宋氏的一族之长,拥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 第233章 认祖归宗 宋漳人都傻了,不对啊,我让你来认祖归宗,不是让你来争夺族长之位的啊。 “如果做不到,一切免谈。” 说完这句话,宋真直接离开了大厅,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族人。 “这”有人望向宋漳,想观察下他的表情。 宋漳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完全没想到,宋真居然有如此狼子野心。 成为一族之长自然是受益匪浅的,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子孙能成为族内嫡系。 嫡系相当于一个家族的人上人,拥有资源优先分配的特权,身份地位更是优越。 你说宋漳愿意放弃吗?肯定不愿意啊。 可是宋真的话就放在这了,你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就接着穷下去。 甚至,汾州宋氏以后想要蹭宋真的名号都绝不可能。 从一开始,宋真的想法就是成为家主,他可不愿意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从跟五姓七望的斗争中,他深刻体会到,一家之主的话语权有多大? “族老,要不你主动让位,这是家族飞升的契机。” “是啊,你刚才也听到宋真的条件了,对于宋氏而言,是一次质的飞跃。” “族老,宋氏从汉魏开始,已经没落了几百年,你也不想看着家族继续一蹶不振?” 汾州宋氏的族人开始向宋漳逼宫,劝他识大体,为了家族着想。 谁不知道,酿酒是一个暴利行业啊? 斗酒十千,一斗酒约为二十斤。 在古代,由于酿酒的工艺比较粗糙,酿出来的酒杂质也比较多,传统酿酒设备出酒率低,有个说法是“三斤粮食一斤酒”。 那么,六十斤米是多少钱呢? 一斗米5文,一斗米等于125斤米 也就是说,拿三十文的粮食,将其酿造成酒,能赚到十贯! 哪怕除去人工成本和土地成本,利润率也高达十倍。 宋漳不想放弃族老地位,但是他被族人们道德绑架了,甚至还有人对他们一脉人身威胁。 迫于形势,他不得不让。 宋漳突然后悔将宋真引入家族了,这波属于是引狼入室! 刚及冠不久的青年,坐上了一族之长的位置,无论是放在哪个家族,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汾州宋氏,追根溯祖应该是西河宋氏,西河郡正是宋氏的着名地望。 “天下宋氏源于商,西河之地是郡望。” 宋氏以国为姓,源自西周宋国,商王受辛的庶兄殷微子启是宋氏开姓始祖,故今天下宋氏源于商。 又从《新唐书》丞相世系表可以查考到,西河宋氏起源于汉代宋昌。 宋昌是汉孝文帝刘恒帐下的一位着名中尉。 祭祖大典上,宋真和田七两人穿上了一身黑色正装,神情庄重的双手举着三根香,在祠堂中,向宋氏列祖列宗拜祭。 “树高千寻,有根则盛。水流万里,有源则长。承祖厚泽,护族昌荣。” “始祖君用,西风开籍。拓田垦荒,繁衍生息。枝繁叶茂,家旺丁兴。” “四方来聚,祖祠会前。祭祖倡德,相扶相携。从文安邦,尚武定国。” “今,宋真,字守正。” “今,宋天骑,字田七。” “惜念血脉之情,静思宗族连根之亲,于丁巳年己酉月丁亥日(657年8月15日),认祖归宗,落叶归根。” “呜呼先祖,在天之灵。祈福化来,麟趾呈祥。护佑吾族,德荫子孙。” 宋真和田七两人三鞠躬上香后,负责主持仪式的族中老者大呼一声。 “礼成!” 围观的汾州宋氏族人,还有太原王氏两家代表,狄仁杰,以及并州各地士族的代表,都督府和各县官员,共两千余人,不约而同的鼓起掌。 宋真花了五千贯,在汾州宋氏宴请四方来客。 此次盛典,一直热闹到亥时才结束。 祭祖仪式结束后,便是确定祖先。 宋真这一脉的祖先,被确定为宋隐。 《魏书》记载:“宋隐,字处默,西河介休人也。曾祖奭,晋昌黎太守。” 确定完祖先后,便是查看族谱。 由于宋真这一脉,于隋唐战争时,流落在外,其曾祖为隋朝将领,官拜校尉的宋颢。 到底是不是,宋真不知道,他感觉这族谱有问题,反正是个同姓名人,就爱往里面加。 最后一步,便是入族谱。 宋真和宋天骑分两脉,皆为嫡系,汾州宋氏表示没有意见。 嫡系是会随着时代发展而更改的,现在你们两个人牛逼是嫡系,但是你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 说不好,万一有个子孙,像崔秋华那样生不出儿子,就断了代,不再为嫡系。 而且,如果你的后代不给力,比拼不过别的脉,同样会被挤出嫡系。 忙活了整整一周,终于把认祖归宗的流程走完。 宋真整个人瘫软下来,想不到这么累? 做完这一切之后,一行人回程。 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当他们经过绛州的时候,却被当地驿使劝阻赶紧离开。 “怎么了?为何驿站住不得?” “太常寺卿啊,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因为最近绛州不太平啊。” 狄仁杰走上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细说。” “近段日子,城中发生了多起离奇案件。” “离奇?” “对的,贼人不取人性命,反而”驿使欲言又止。 “?”宋真不耐烦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哎哟,太常寺卿,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驿使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他们随行的女子。 宋真了然,他摆摆手,示意让崔梦竹带着狄仁杰父母先出去。 “这下你可以说了?” 驿使的脸上露出了后怕的表情,他哆哆嗦嗦的说道:“那群贼人特别邪门,居然割取男子的乾根!” 我焯!这么变态? “最邪门的是,那些被割掉乾根的男子,不会立即生死,反而没过多久,便跟女子一般姿态。”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贼人需要乾根做什么? 宋真凑过来,悄咪咪的说了一句。 “他们,不会拿回去吃掉?” “?” 【预告一下,无根门的案子,极致的变态风格,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第234章 根本是无稽之谈 有一说一,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是问题来了,那玩意,好吃吗? 狄仁杰一想到,只觉得头皮发麻。 变态!实在是太变态了! “请问,绛州最近有几个男子被断了根基?” “呃,在这一月里,少说也有五百多人?” 瓦特? 特么的五百人? 宋真一想到有五百个同胞,从此失去了快乐之物,便觉得有些遗憾。 绛州居然发生了这种诡异的案件,为何自己一无所知?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命案,所以当地刺史不愿意上报?” 狄仁杰皱眉:“这可是关乎生计大事,岂能儿戏?” 宋真心中腹诽,儿不儿戏我不知道,反正跟刺史没关系,所以他选择省事不上报。 狄仁杰回想起,两个七曜前,他们路经绛州,当地刺史姓王,不是太原王氏人。 上次他们被王刺史大肆宴请,当狄仁杰询问起当地风情时,老王却回答说,天下太平。 太平?一个月内,五百多人当鸡立断,你管这叫太平? 狄仁杰想留下来查案,宋真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你不陪我吗?” “呃”宋真心想,我能说,我怕坐失良鸡吗? 不过,当他看到对方的眼神后,很快便服了软,无奈道:“行,我留下来陪你一起查案。” 狄仁杰欣然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好了好了,我先去安排田七护送他们回东都,剩下的事情,晚点再聊。” 当崔梦竹听闻这么有趣的案子,她也想留下来。 结果被宋真白了一眼:“你留下来干嘛?你就不怕那群变态,把你的搓仙台给割下来?” “搓仙台是什么?” “你说你们小仙女喜欢揉搓哪里?” “?”崔梦竹俏脸一红,推了推他,“死变态!” “”是你先问我的,怎么就我变态了? 宋真让田七,务必保护好众人,他再将剩下的三十名警卫员安排随行,只留五人在绛州。 田七马上拍了拍胸脯,大声喝道:“阿郎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嫂子的。” “别忘了,还有怀英的父母。” “行,先保证嫂子的安危,再保护他们。” “你小子,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可别被怀英听到了。” 田七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 宋若水刚好路过听到,她迷茫了一下,我呢?子安呢?难道我们两个年纪小,就不用被保护吗? 第二天,宋真和狄仁杰身着官服一齐前往绛州府衙。 王刺史听闻手下汇报,打了个激灵,赶紧出门迎接。 “哎哟,侍御史,太常寺卿,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啊?” 宋真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也是,如果我是绛州刺史,反正没断到我身上,我生机勃勃,自然是无所谓的。” 王刺史好像听懂了,他神色间有些尴尬。 “两位,你们都知道了吗?” 狄仁杰冷喝一声:“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隐瞒?” 王刺史苦笑,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沉默着将两人带到大厅,命人将案宗拿来。 “侍御史,我知道你也是大理寺丞,这件案子确实棘手,我们查寻了半个多月,依旧毫无进展。” “贼人行踪莫测,喜欢在无人之地,暗下杀手。” “如今是弄得人心惶惶啊,城外黎民百姓都不敢出门劳作了。” 前面有说到,三有不孝,无后为大。 无论是士族,还是寻常的庶民,他们都有一个人生使命,那就是繁衍后代续香火。 但,一旦没有了乾根,抛开无法行乐不谈,那还怎么完成使命啊?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大唐对女性的束缚没有那么大,比较开放,如果自家男人没了用,可能会出去找别的男人用,你毫无办法。 不仅自己痛苦,老婆也痛苦,父母更痛苦!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狄仁杰将厚厚的案宗一字不差的仔细翻阅。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贼人专挑庶民下手,识相的避开了家世显赫之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贪生怕死啊,畏惧强权,只敢欺负弱者。 狄仁杰对贼人的行为十分不齿! 然而,有一处地方十分诡异。 那就是,被断了乾根的男子,他们非但没有怀恨贼人,反而对其感恩戴德,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被洗脑了吗?” 狄仁杰摇摇头,先将多余的想法抛开,他想知道贼人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宋真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动机?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割着玩?” “” 狄仁杰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不可能,同一日内,多地同时作案,一看就是有组织的行事。” 宋真灵机一动:“怀英,要不咱们主动引蛇出洞?” 王刺史一听,他吓了一跳:“别啊,太常寺卿,你万万不可冒险,哪怕是做钩饵,也应该是下官去做。” 宋真微微一笑:“好啊,要不你去?” 王刺史缩了缩脖子:“下官不敢,或者说,让手下的胥吏去。其他人在旁边埋伏。” “呵,埋伏?请问荒山野岭的,你埋伏在哪里?” “呃”王刺史哑然,好像也是。 绛州地形是南北两侧高,中间低,东部高,西部低,而县城就属于中间的平原区域。 根本无处躲藏啊。 绛州府衙也尝试过钓鱼执法,然而贼人十分聪明,他们根本不上当。 狄仁杰和宋真颇感无奈,只好先随便找间客栈暂住。 夜深—— 一片寂静,微风轻轻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宋真刚想骂这间客栈的设施怎么这么简陋,但仔细聆听,不是木窗的拍打声。 而是隔壁房间床板的晃动声。 宋真干笑道:“隔壁的,还真是精力旺盛啊,大晚上还那么努力。” 狄仁杰的表情不太自然,他附和一句:“确实。”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叫划破了天空,把宋真和狄仁杰惊醒。 太惨了,真的是痛彻心扉。惨叫声让人听了之后,男默女泪。 宋真赶紧抓上床头的横刀,他注意到门外走廊有人影在快速跑动。 他直接从窗台跳下去,然后踩住隔板,一气呵成的起跳,抓住了房檐,双手微微用力爬上房顶。 宋真在房顶跟随着红衣人,看准时机,一跃而下,将红衣人扑倒。 他只闻到了一股让人作呕的香味,浓郁到刺鼻,什么品位啊? 宋真将贼人的面纱去掉,没想到一副女装之下,竟然是男儿身? “这位小郎君,想不想看妾身为君舞一曲?” 对方尖锐的不男不女声线,说得宋真头皮发麻。 宋真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 “怎么?你也想起舞吗?” 第236章 纯阳纯阴(四千大章) 狄仁杰走过来,定睛一看,他也被震惊到了。 他抬起手,动了动小指,似乎他的小指都比那玩意大。 不是似乎,是确定。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难道说,施暴者发现太小,所以才没有带走?” 之前的受害者,他们的乾根在现场都没有发现,应该是被贼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咳咳,有可能。” 妇人见到有人在嘲笑他的阿郎,她欲哭无泪。 小,总好过没有?呜呜呜。 宋真小心翼翼的捏起乾根,仔细观察着切口。 发现十分平整,应该是一把非凡的利器。 可是问题来了,寻常的鄣刀,绝对做不到如此一刀切。 不能说做不到,只能说,很难,因为鄣刀的刀刃处没有那么锋利,只是尖锐罢了。 “看来,贼人用的应该是不知名的利器。” 这么平整,让宋真不得不想起来,手术刀! 哪怕是菜刀都切不出这种平滑的切口! 众所周知,寻常铁器是很难将刀刃磨得如此锋利的。 那么,能做到的,大概是用合金制作而成的? 宋真首先想到的材质是,青铜。 他回想起前世看过一个视频,好像是什么时候出土的一把文物青铜剑,居然能将纸张轻易划开。 虽然说,古代的炼铁工艺没有后世那么先进,但是他们的铸剑工艺,绝对不差,甚至超乎现代人的想象。 也就是说,施暴者手中的那把利器,理论是存在的。 狄仁杰打断了宋真的思路,他喃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利器呢?而是别的东西割掉?” “你指的是?” “有一部分的琴弦也很细,应该可以做到。” “嗯,有道理。” 好像两人的讨论方向渐渐歪了,他们不是在讨论为何要割,而是在讨论怎么割? “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狄仁杰:“嗯,你说。” “你看,现在伤患处的血液,不流了。” “嗯?”狄仁杰探头一看,还真是。 似乎都开始结茧了,有这么快的恢复速度吗? 一群人离开了现场,将昏迷男子抬了回府衙,宋真还想要再研究研究。 而狄仁杰则是在府衙的审讯室,继续盘问妇人。 “你刚才说,来到绛州后,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的,他的声音很奇怪,说的话也很奇怪。” “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错,这是上好的纯阳之体,想让我家阿郎主动献出乾根。” 狄仁杰写下关键信息,抬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骂他有病!他只是娇笑一声,随后消失在树林中。” 妇人说着说着又想哭了:“我,我真没想到,他,他竟然来真的!” “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啊,要啥不好?居然要男人的宝贝,他拿回去能干嘛啊?” “郎官,我求求你,一定要将那个贼人抓到!为我家阿郎报仇雪恨啊!” 狄仁杰干笑道:“好,好,好。” 送走妇人之后,狄仁杰心里默默想着,这贼人还挺有素质的,先礼后兵。 他不知道,其他受害人会不会也遇到这种情况。 还有,妇人所说的纯阳之体,是什么意思呢? 狄仁杰不懂,何为纯阳之体。 于是在第二天,他寻遍了绛州的郎中,众人都说不懂。 直到他来到了城外的一间小医馆,有位老者听到他询问何为纯阳之体,老者十分热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位小郎君,这就不懂了?我们民间有个说法,九月初九出生之男,为纯阳之体。六月初六出生之女,为纯阴之体。” 狄仁杰好奇的上前问道:“这位老丈,请问这纯阳之体和纯阴之体,跟普通人有何不同吗?” “这我就不懂咯。”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就是九月初九出生的,难道说 狄仁杰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感觉有嗖嗖凉意。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他一一去走访受害者家庭。 他特意花了三天时间,抽样询问了五十多位,终于让他调查到一个事实。 还真的是,受害人全都是在九月初九出生的! 好可怕,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贼人是如何得知,受害人就是在九月初九出生的? 难道说,他们拥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还是说,纯阳之体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狄仁杰回去客栈,他认真的打量着宋真,然后又照镜子对比一下自己。 “没什么两样啊。” 宋真被对方看得一脸懵逼,他在狄仁杰面前晃了晃手掌:“你没事?” “守正,受害人都是在九月初九出生的。” “?”这能说明什么? “民间有传说,生于九月九,乃是纯阳之体。” 宋真听笑了:“哈哈哈,笑死我了,还搞出什么纯阳之体是?我还以为他们要修炼《天罡北斗诀》,或者是《九阳神功》,还是《降龙十八掌》呢。” 狄仁杰愣住:“守正,你说的这两本书,是什么?” “是我老家那边,流传的什么武林秘籍。” 你故乡?你故乡不是汾州吗?我就在并州,我怎么没听说过。 “呃”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随后沉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在九月初九出世的。” “嗯?”宋真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瞥了眼对方的腹部以下,随后咳嗽一声。 “我觉得嘛,这种什么纯阳、纯阴的说法,不可信。难道说,这个日子出生之人,还会与别人在体质内有何不同吗?” 狄仁杰点点头,十分赞成宋真的话:“我也觉得,反正我不认为,我是个武学奇才。” “也许是,你还没有找到适合你这个特殊体质的功法?” 狄仁杰愣住,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他想了想,然后回道:“守正,你说,那群贼人会不会是一群,类似洪州我们遇到的重光楼的江湖门派啊?” 宋真摇摇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哪里会什么武林秘籍呢?” 这个时代的江湖门派,功法凌乱,毫无章法,直到宋朝开始,才诞生出一大批门派流学。 “你故乡那边,不是有流传什么武林秘籍吗?说不定他们也有。” “哈哈哈,怎么可能?再说了,什么武林秘籍要求人修炼就要割以永治啊?” 笑着笑着,宋真闭了口。 你还别说,真的有! 传说中的《葵花宝典》? 狄仁杰冥思了一会儿后,他望着宋真的眼睛问道。 “守正,那如果贼人不是江湖门派,那到底什么人会讲究纯阴纯阳呢?” 宋真摸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就不得不让我想起道教了。” “道教有万物负阴而抱阳的说法,认为阴阳无处不在,万事万物、自然现象阴阳蕴含其中。” 狄仁杰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宗教,也提及了阴阳。” 宋真愣住:“你不会说的是佛教?佛教哪有扯阴阳双生的,他们不都是说什么生死轮回吗?” 狄仁杰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佛教之下,尚有密宗。” “密宗?” 宋真回想了一番,你还别说,真的有点相似啊。 密教“大圆满法”与道教的“阴阳互为业因轮回流转之法”极其相似,皆是道位所要不断遣除黑法烦恼障与白法所知障之轮回苦患。 具体差异在哪,宋真不知道,反正没研究过,只是平时刷b站的时候看到过。 不过,无论是什么,总不该是一群宗教子弟,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从而残害无辜的黎民百姓? 那这种宗教,还信来干嘛? 就在他们在客栈闲聊的时候,城东又发生了一件案子。 与之前的作案手法同出一辙,不同的是,乾根被带走了,没有留在现场。 由于案发现场距离客栈挺近的,狄仁杰和宋真很快便赶到。 此时的宋真,经过三天的静养,脚伤基本痊愈。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个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是受伤恢复得贼快。 妈的,属小强的! 有没有大佬用科学知识来解释一下啊?在线等! 这一次的受害者,他没有陷入昏迷。 反而是双眼通红,喘着粗气。 狄仁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跟守正那天晚上一样吗?丧失了理智。 难道说,那天晚上追赶的红衣人就是施暴者? 对方利用莫名其妙的粉末,让人堕入幻觉,然后失去理智。 受害者没穿纨绔,在大街上随意的强抱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会做出泰迪的动作。 诡异的是,他早就失去了快乐之物。 这一幕,纷纷吓坏了路人,众人躲到一旁,对他指指点点。 “哎哟,又一个可怜人啊。” “想不到那些诡异的贼人居然都作案到闹市区了。” “家人们,孰知之?适得一名俯首男,欲对人家行路难。” “他不是没有了那玩意吗?请问怎么对你造成伤害?” “我不管,反正我就认为他对我图谋不轨!” “” 宋真向狄仁杰询问:“你之前是怎么唤醒我的?” “呃,你不是自己摔下楼,自己清醒过来的吗?” “懂了。” 宋真抓起受害者,然后来一个过肩摔。 砰—— 惊起一阵粉尘,胯下血迹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众人不忍直视,纷纷侧目。 受害人头一歪,背过气去。 宋真再上去补了一脚,对方终于醒了过来。 受害人郭宇洋睁开双眼,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来到路中央的,然后有一堆人对他指指点点。 紧接着,他顿感胯下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 郭宇洋痛苦万分,他还没有尝过滋味,没想到鸡飞蛋打? 那我生来十五载,要这铁棒有何用? 然后,他满脸悲愤,抢过旁边胥吏的横刀,当场抹去脖子,饮恨西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宋真都没有意识到。 从惨案,马上又变成了一桩命案。 围观路人惊魂未定,想不到他们居然目睹了这一幕,怕是回去都会心理有阴影? “太可怕了,家人们。” 狄仁杰呆呆地望着郭宇洋的尸体,沉默不语。 他突然能理解,对方为何会自寻短见了。 这种变故,但凡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可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何他之前走访过的那些受害者,态度却迥然不同呢? 非但没有对施暴者怀恨在心,反而是 有点感恩戴德的意思? 狄仁杰沉下心来,他决定,将一名受害者软禁,日夜观察他。 于是,狄仁杰从五百名受害者中,挑选出一位名叫李响的男子。 他的工作,便是帮人挑粪。 古代人很聪明,很早便知道,动物粪便能够让土地肥沃。 李响的工作便是,从城中马饲,低价购买马粪,然后人工挑回去,再涨点钱卖给城外农民。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有经商头脑,年纪轻轻,便在城南处买了一套房子,迎娶美娇娘。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挑粪出城之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跟客栈那个受害者一样,被直接要求主动献出乾根。 李响又不傻,他过两天就成亲了,怎么可能答应对方? 然后,他舀起一勺粪便泼了过去。 吔屎了你! 红衣人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舔了舔嘴唇,娇笑着离开了。 等到他大婚之日,正摇摇晃晃准备走去洞房。 没想到被人一麻袋套住,然后 惨叫声响彻府内,他的新婚妻子见李响不能人事,果断带着彩礼连夜跑路。 就是这么命运多舛之人,居然会对施暴者感恩戴德? 你说奇怪不奇怪? 宋真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让受害人放下仇恨。 王浩刺史听闻狄仁杰打算这么做,他吓了一跳,急忙劝道。 “狄寺丞,不要啊。下官劝你们还是不要再接触此案了,速速回东都,这份痛苦,就让下官一人承受。” 说得是多么正义凛然。 狄仁杰冷笑,痛苦?你怕不是又要和稀泥了? 是不是见受害者没有追究施暴者的责任,于是睁着眼闭着眼? 狄仁杰和宋真连夜守在李响的房子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半夜发生的一幕,直接让他们头皮发麻! 第237章 再见红衣人 率先发现异状的人,是宋真,他赶紧推了推狄仁杰,让他醒来一起欣赏这出好戏。 只见李响的左右手,放在那个地方上,显得尤为诡异。 为什么会诡异呢?因为他没有,却像真实存在般,自我活动。 “啊这”狄仁杰看得是目瞪口呆。 宋真小声说道:“你看到没有,他如今这副模样,就跟我当初中了毒一样。” 不不不,其实更加夸张。 中了毒只不过是丧失理智,而李响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狰狞的野兽,整个人的五官都拧在一起。 半刻钟后,他终于双手瘫软的直挺挺躺在床上。 没有看错,真的是! 有红白色的脓水渐渐地,从伤口处漫出。 宋真愣住,不是,你都这样了,居然还能那样? 未免过于离谱了? 但李响的表情却一脸满足,他舔了舔嘴唇,头一歪,继续睡去。 宋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低头打量着李响的伤患处。 他很疑惑,李响明明已经受伤了半月,按道理说,切口早已愈合,为什么还会流出来脓水呢? “等等。”宋真赫然发现了异状! 我靠,有点邪门啊。 为什么哪里都生了肉,偏偏就留下一个口子呢? 看起来,似乎是人为戳开的。 “难道是为了排尿?”宋真陷入了沉思,他努力回想着生物知识。 他记得,男人的耻骨联合后方是膀胱,膀胱下方是前列腺和囊。 再往下,有一处位置是双方输出的交汇点。 也就是会阴浅隙! 宋真恍然大悟:“我懂了,怪不得贼人会将根基挖掉一部分,原来如此啊!” 别问宋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问就是前世由于过度操劳,曾经去看过男科。 就在这时,有一个红衣人翻窗进来。 进屋的那一刻,六目相对,三人同时愣了下。 红衣人眨眨眼睛,先是望了眼狄仁杰,再瞥去宋真那里。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站住!” 狄仁杰后知后觉,宋真早已冲了出去! 他一刀将木窗砍下,然后翻越跟上红衣人。 宋真提前准备了一把把飞刀,他紧跟其后,瞅准时机,一把飞刀丢出去试探一下。 被红衣人灵巧的利用木质建筑规避掉。 宋真的速度比红衣人要快,他刚抬右手,举起青春版诸葛连弩时,忽然汗毛直立,他赶紧将身子往右边侧去。 一把红伞从旁边的房间中直插而入,破开木窗。 幸好宋真身手敏捷,堪堪躲过。 “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一个人来?” 被追逐的红衣人娇笑道:“嗬嗬嗬,面对郎君,奴家怎么敢一个人赴宴呢?” 宋真听了之后,就感觉头皮发麻。 妈的,这声音太渗人了。 谈话之间,另一名红衣人也没有停下手部动作。 “她”拧开了伞柄,伞面忽然大张,巨大的力道将宋真弹飞出去。 宋真单手把横刀插在地面上,让身体保持平衡稳定下来。 “居然有机关装置?”仅凭伞面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将他震飞这么远的。 “嗬嗬嗬,郎君眼光果然不俗。” “那郎君,试试这一招如何?”红衣人娇笑,“她”快速转动伞柄,只见伞骨处弹出一把把剑刃,朝着宋真旋转而来。 “守正,我来助你!”狄仁杰跑过来,他拿起横刀砍向红伞。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惊出一大片火树银花。 屋外的胥吏闻声赶来,三十人将整个院子包围住。 红衣人感觉不妙,她们想撤退了。 然而,宋真却瞧准时机,抬起右手无视野盲狙,一箭射中了屋里的红衣人。 “用暗器是!”屋内红衣人轻咬贝唇,“她”一狠心,直接将箭从右胸拔出,往伤口处喷了点红色粉末。 然后,“她”按动了伞尾处的一个开关,伞骨的剑刃居然能脱离而出! 剑刃伴随着伞面旋转,动能被强化,急速朝宋真和狄仁杰两人射去。 宋真瞳孔一缩,他将狄仁杰护在身后,眼疾手快的耍起了刀花,将剑刃打下。 狄仁杰感受到宋真的颓势,他赶紧扶住。 只见对方身上,插着三把剑刃,两个大腿各一把,右肩膀一把,幸好都不是致命伤。 宋真忍住剧痛,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放心,我命大,死不了。” “谁要你死啊?” 见到宋真受伤,两位红衣人直接冲出重围,她们往守在院子外的胥吏身上撒下了红色粉末。 有胥吏赶紧闭气,然而已经晚了,他们陷入了幻觉之中,拿着刀就往身边人乱砍。 两个红衣人扬长而去。 中招的那几个胥吏很快便被同伴五花大绑制服。 围在院子的胥吏们见状,手忙脚乱的呼唤郎中过来。 宋真被众人抬了下去,只留下狄仁杰一人在现场。 他在观察打斗现场。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一是李响莫名其妙的行为。 二是,两个红衣人到底是如何闯进守卫森严的李家院落。 三是,敌人的装备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那把红伞防御力惊人,是用青铜做的伞面。 而且,攻击力也是不凡,不仅有可以将人弹飞的装置,还在伞骨尾端处安装了剑刃! 剑刃甚至可以脱伞而出,进行远程打击。 除了能让人陷入幻觉的红色粉末,关于敌人到底还有什么手段,一无所知。 这件案子与以往不同,过去都是推理,从而找出凶手。 而这一次,他们已经与凶手接触过好几回,在明知道对方是凶手的情况下,却毫无办法,连一个人都留不住。 更别谈彻查对方的身份了。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那种红色粉末实在难防,唐军的明光铠都对其没有办法。 铠甲只防御身体,却很难防由空气传播的媚毒。 狄仁杰走着走着,在屋内发现了一个布囊。 他皱眉捡起来,打开用绳子系着的开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 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突然,狄仁杰神色大变。 “这,这不是” 为了验证猜想,他将布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第238章 无根门? 狄仁杰马上跑回房间,找到宋真,告知这个消息。 宋真接过布囊,他皱眉闻了闻。 妈的,怎么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不会是那个? 狄仁杰沉重的点点头。 果然 宋真忽然有一种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是,她们将人阉割,本质是在养蛊? 也就是说,阉割只是第一步,她们的终极目的,会不会就是元阳? 可是,她们要元阳是为什么啊?用来干嘛呢? 难不成?用来喝? 妈呀,这也太变态了? 宋真越想越心惊,说真的,这种敌人他是一点都不想遇到。 不怕手段凶残的对手,就怕连道德底线都没有的敌人。 “我猜,她们拿从人身上拿下这些东西,会不会是用来进行某种祭祀活动啊?”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祭祀,会用到这些玩意呢? 宋真想不明白,狄仁杰也想不明白。 不过,如今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找出她们的身份。 宋真冥思苦想了一阵,他决定将武大从洛阳喊过来。 因为武大他混过社会,也许能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于是,宋真果断写信,放到距离绛州治县最近的驿站。 没想到,他被拒绝了。 “这位郎官,那个,信件不是随便都能加急的。” 宋真皱眉,满脸不悦的将鱼符甩出去:“看看我的身份!你再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驿使一见到金质鱼符,他心头大骇。 众所周知,鱼符的等级是根据制作材质而分个三六九等的。 最普通的鱼符,是由木头制作。 再往上便是铜制,接着便是银制,最顶尖的是金制! 还有一种是玉制鱼符,这是皇室成员持有。(无史料) 可以这么说,金制鱼符代表了普通人一生中所能到达的顶端。 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宋真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非常帅之外,就是非常帅。 他居然是正三品的大官? 因为只有正三品的三公九卿才有资格佩戴金质鱼符啊! 驿使十分惶恐,马上向宋真道歉。 然而他一直不愿意松口,就说这是朝廷制定下来的规矩。 “什么规矩,你倒是讲讲看?” “太常寺卿,太宗曾经下旨,非联系圣人,或圣人指派的信件,都不能加急。” 草! 宋真暗骂一句,这是什么规矩? 驿使干笑道:“没办法,咱也是按规矩办事的。” “有纸和校书笺吗?” “有的,太常寺卿,你稍等。” 宋真直接在柜台上写了一封信寄给李治,告知对方,自己要延迟回朝,因为在处理绛州的案子。 顺便,他在信中简单描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一个为国为民的好臣子形象跃然纸上,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宋真将两封信一起打包好,交给对方。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加急了?” “呃”驿使目瞪口呆,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是他依旧犹豫不决,因为规矩里没有写这么做可不可行。 在宋真的软磨硬泡下,驿使终于服了软。 “从绛州到洛州,最快要多久?” “两日不到,便可抵达。” “好,给我安排上最快的马,万一耽误了事情,小心圣人降罪于你。” 驿使苦笑。 另一边,狄仁杰同时展开了行动。 他让绛州府衙的胥吏,将登记了黎民百姓生辰时间的书册借过来,然后安排当地主簿协同统计。 到底城内城外,还有多少个纯阳之体。 绛州,隋朝开皇三年(583年)徙治临汾县,唐朝武德元年(618年)复为绛州。 属于上州,下领七县:正平县、太平县、曲沃县、翼城县、绛县、闻喜县、垣县。 而案子集中在治县正平县,其他县城倒是没有发生过此类案件。 所以,狄仁杰暂时将目光放置在正平县内。 经过五天的统计,得出结果。 正平县内大概有八百个男人属于纯阳之体。 而在这五天之内,正平县周边陆陆续续发生着惨案。 从作案手法和作案次数来看,似乎凶手显得着急了。 或许狄仁杰和宋真的加入,让他们成为了惊弓之鸟,又或许,他们所谓的仪式不等人。 原本一日最多三十起,现在甚至达到了五十起。 眼看着就快要将正平县的纯阳之体给残害干净了。 “只剩下最后八十人了。” 就在今天,武大从洛阳远道而来,他顺便带了了新组织成员三十名。 宋真亲自将他们接进正平县城。 “他们安全回到洛阳没有?” “主母等人已经安全抵达,请主公放心。” “好。” 宋真点点头,然后将武大带到绛州府衙的地下义庄,那里摆放着郭宇洋的尸体。 “此次喊你过来,主要是想询问一下,你见识过这种作案手法吗?” 他掀开白布,赫然显示出一具果体男尸。 只是与寻常尸体不一样的是,郭宇洋很明显缺少了某个零件。 “主公,这种作案手法,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有听说过。” “哦?” 武大笑了笑:“不知主公可有听说过一个江湖门派,名叫,无根门?” 我焯,无根门? 这门派一听就觉得不同凡响啊! 无根门,顾名思义,便是无根。 武大向宋真介绍道:“无根门的建派理念,便与道教的阴阳两仪有关。” “他们认为,世间有阴阳两分,玄阴幽合,粹为女身,浊阳下聚,淤为男子。” “故,女子灵秀而男子庸鄙,女子清淑而男子愚浊,唯有断阳绝尘之体,方可汲得天地精华,练得无上神功。” “”这么扯淡? 不得不说,这一套话术下来,似乎说得有模有样,要是心智不定之人,说不好还真被忽悠到了。 可是宋真不是一般人,他是接受过九年义务的接班人。 如果从阴阳两仪来解释,那便是“夫为阳,妻为阴。” 《周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乾卦爻辞:“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从周朝开始,一直在强调男人在社会中的重要性与高上地位。 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写道:“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 道教的宗义更是说道:“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是为无极;阴阳交合,阴阳二气生成万物是为太极。” 由此可见,阴阳不可分。 而无根门这样解释,属于是瞎几把扯淡。 宋真表示十分不认同。 武大来了,多了一个帮手,还带来三十个小弟。 所以,狄仁杰开始实施行动。 他决定,随机抽出十个很有可能即将被迫害的纯阳之体,重兵把守。 当王浩刺史听闻他们的计划后,他神色尴尬的说。 “咳咳,侍御史,太常寺卿,其实不瞒你们,下官也是纯阳之体。” “嗯?”宋真的表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这时,在王浩刺史身边的主簿说:“刺史,我觉得你不必惊慌。” “你让我怎么不慌?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啊。” “刺史,你想想,你吃住都在绛州府衙,贼人难道还敢硬闯府衙不成?” 王浩摸了摸下巴,他点点头:“嗯,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所以啊,刺史请放心!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刺史遭受苦难!” 王浩欣慰的拍了拍主簿的肩膀。 “二位,你们尽管去,民众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狄仁杰不太放心,他默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你呢?” “我?我就待在绛州府衙,量他们也不敢过来!哈哈哈哈。” 宋真心中好笑,你个老小子,可千万不要随便立下fg啊。 由于阉割案涉及的受害者众多,而且绛州府衙迟迟不能侦破,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如今,正平县的男人们害怕极了,担心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们。 人心惶惶,如何平复?唯有制裁,以正视听! 不少民众聚集在绛州府衙门前,请求官府庇护。 王浩身为刺史,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他来到门前,先是压手,让来访民众先冷静冷静。 “各位,请不要慌张。” “要相信绛州府衙!相信大唐朝廷!还有。” “相信我!” “我是绛州刺史,王浩,我承诺,一定会惩处奸贼,还绛州郎朗青天!” 人群中的托马上拍掌!他大声吼道:“好!说得好!我们要相信王刺史!相信他能带领我们绛州,走向光明!” 来访的民众众多,甚至多达千人。 说实话,不是他们不愿意信任绛州府衙,而是现实太残酷。 一年前便发生了类似的惨案,而如今一年过去了,还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敢相信吗? 你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这样的府衙吗? 人群中的托正在卖力的表演,依旧不能平复其他人的忧虑情绪。 王浩见状,他觉得没有办法,干脆就不管了。 反正也割不到我的身上,我理你们作甚? 中原有句古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此间真意,不过如此。 就在狄仁杰和宋真将府衙军卫和新组织成员安排到位之后。 没想到,贼人居然哑巴啦?不行动了? 这一幕,倒是让绛州百姓紧张多日的心,放了下来。 狄仁杰却眉头紧皱。 “这不正常!会不会是有内鬼将信息泄露出去了?” 宋真呵呵一笑:“什么内鬼啊?你没看见那个王浩,他还明着大力宣扬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 从官场的角度来看,王浩做得没问题。 但是,从办案者的角度来看,这厮简直是猪队友! 哪有人将自己的秘密行动,公布于众啊? 你要装,能不能等到事情办完再装? 这下好了,贼人不出现了。 又没有任何线索能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 狄仁杰和宋真无奈,只好按兵不动,静待。 从之前的现象可以猜得出来,贼人应该是急了,才会一天之内办案八十起。 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弃,他们肯定还要再出洞害人。 可惜,一连等待了一个七曜,依旧没有收获。 那群红衣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连狄仁杰都没有了信心:“难道说?他们攒够了?” 宋真沉吟道“应该不是,估计他们在等。咱们再看看。” 三天后! 绛州府衙内,有一名胥吏急匆匆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刺史,来了。” 王浩面露不悦:“我不是在这吗?什么来了?” “不是,是那帮红衣人,又出现了。” 狄仁杰和宋真同时抬起头来,王浩见状,想在领导前展示一下,于是装腔作势问道。 “快讲,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在,在闻喜县,又同时发生了几起案子。” 什么?居然不是在正平县,反而跑到了闻喜县? 那坏了啊! 宋真马上站起来,正欲出发,被狄仁杰拉住了衣袂。 “守正,你先别急,万一对方是声东击西呢?” 宋真顿住了脚步,对哦,万一只是散出一个假信号,吸引绛州府衙大部分兵力离开正平县呢? 没想到,王浩却大手一挥,义正严词的说道。 “二位,不要担心,正平县有下官在!绝对不可能让贼人胡作非为。” 宋真眯起眼睛的望着他:“你确定?” “自然,太常寺卿是不相信下官的能力吗?” “不是,我是在担心你。” “不必担心,下官心里有数。” 宋真被他的话逗乐了,他拉起狄仁杰就往外跑。 “守正,你当真要离开这里?万一” “咱们不离开,那群毒蛇怎么敢出洞呢?” 狄仁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嘘。你知我知便好。” 于是,狄仁杰和宋真两人光明正大的骑马离开正平县,身后带着三百全副武装的士兵。 王浩坐在府衙大厅里,略显无聊。 无聊了,能干嘛呢?没有办法,只好品茶了。 他抿了一口,赞叹道:“不愧是太常寺卿发明的茶饮,果真比煮茶有滋有味数倍。” 过了一会儿,他顿感小腹有点肿胀。 于是一个人去了府衙后方的茅房解手。 “嘘嘘嘘——”他岔开双腿,悠哉悠哉的吹着口哨。 下一秒,一个黑色麻布袋子罩在了他的头上! “你们是谁?竟敢对本刺史动手?” 王浩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带到一处别院里。 “来啦?那便褪了纨绔,躺在床上。” “?”王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等等,这是哪里?你又是谁?要我躺下做什么?” “呵,笑话。要你躺下做什么?你自己瞧瞧这两腿的快胫毛,不剃干净,到时恐怕污了门主的眼睛!” 王浩痛哭流涕,失声惨叫:“不要啊!” 可惜,没人理会他的求饶。 第239章 小小的,还挺精致 一个身着红衣的高壮“女子”从木屋里走出来,“她”路过之时,见到有一只小鸡,随意踹了一脚。 “叽叽叽叽——” 小黄鸡扑腾着翅膀,尖叫的跑到一旁,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注视着那边。 “你是谁?你要干嘛?”王浩见到对方手上拿着的刀刃,顿时吓破了胆。 他拼尽全力想要摆脱束缚,然而却被两个壮汉牢牢锁住。 其中一名壮汉名叫张三,姓张,由于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便这样叫了。 他看起来比王浩还要紧张,脸色有些苍白。 “你没事?”他对面的同伴关心一句。 张三摇摇头:“我还是头一回参与这种事不免有些紧张” “没事,以后就习惯了。” 张三的汗,从棱角滴落到王浩的额头上。 王浩不断的挣扎,于是又来了几个壮汉稳定他的情绪。 红衣人一脸女子妆容,却操着一口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扒下他的纨绔。” 一个壮汉没有留情,一把撕裂了王浩的纨绔。 红衣人低头一看,微微皱眉。 “小小的,嗯,还挺精致。” 王浩满头大汉,他拼命的扭动着腰身。 “我可是一州刺史,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呵,凡是我们无根门看上的人,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会放过。” “难道你们就不怕被株连九族吗?” “你可别吓我,不就让一个刺史成为寺人吗?还不至于灭九族。” 红衣人全程没有说话,他拿着牛刀,左右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找最佳位置。回答王浩的,是旁边捆绑他的壮汉。 王浩只觉得胯下凉飕飕的,他哭喊着求饶道:“案子我不查了!能不能放过我?” “不能!”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 “不需要。” “我可以把少府监的钥匙给你们!里面有很多通宝,随便你们拿!” “”红衣人抬到空中的手,顿了下来,他犹豫了。 少府监,仅掌管百工技巧诸务,唐袭用隋制。 钱币鼓铸设“铸钱监”管辖,但铸钱监为少府下属机构。 直到唐垂拱元年(685年)改掌冶方署置,然后到开元后又新设钱监。 简而言之,少府监的职能包含铸钱。 绛州为唐朝着名的铸钱地,《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天下炉九十九,绛州三十。” 大唐铸钱的炉子有九十九个,绛州就独占了三十个,扬州、宣州、鄂州、蔚州各设十炉;益州、邓州、郴州各设五炉 王浩见到红衣人的表情,他喜出望外,看来这个条件是打动了对方。 天下哪有不爱财的人啊? 正当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时,没想到红衣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红衣人举起牛刀,一刀两段。 “啊——”王浩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旁边注视着的小黄鸡被惊到,它一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上。 “叽叽叽叽——” 红衣人皱着眉打量,沉声道:“不够干净,再来一刀!” “什么?”王浩瞳孔一缩。 另一边,狄仁杰出了城后,悄咪咪的换上一套平民服饰回城,而宋真则是继续前往闻喜县。 他火速赶回绛州府衙。 “王刺史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才好像去解手了。”一名胥吏懒洋洋的回答道。 “去哪个茅房解手的,带我去看看。” 胥吏不为所动,他扭扭头:“喏,就在那个院子拱墙后面。” 狄仁杰火速赶往后院,只见地上的脚印繁杂。 “看来,此处曾经发生过争执。” 他一脚踹开了茅房,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王刺史离开了多久?” “不太清楚,大概有一刻钟了?” 狄仁杰皱眉:“都消失一刻钟了,你们难道就没去找过他?” “王刺史平日里解手时间基本上都在一个时辰以上的。” “?”带薪拉屎是? 狄仁杰重新回到后院,他仔细观察着地面痕迹。 终于在围墙后面,找到了马车离开的轨迹。 他询问胥吏要了一匹马,沿路追随着车痕追到城东的一间院落里。 刚进门,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狄仁杰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有十几个红衣人从房屋里走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狄仁杰。 他紧了紧手中的亢龙锏,神色有些紧张。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了,守正不在他的身边。 没有了宋真的保护,他能打得过这群恶贯满盈的匪徒吗? “哟,居然有纯阳之体自己送上门来。” 红衣人背后,走出一个服饰很明显更加华丽的红衣人。 “抓住他!门主一定会很喜欢的。” 狄仁杰带来的三十名胥吏冲上去,与红衣人搏斗。 一名胥吏挥刀,砍向红衣人。 红衣人不急不缓的举起红伞,将伞面一张,挡住了这一刀。 然后收伞,一把戳向了胥吏的胸口,坚硬的皮甲根本挡不住对方的攻击,一片血花在空中绽放。 狄仁杰在后面旁观,他没想到,这红伞居然攻击力如此强悍。 能守能攻的武器,到底要怎么破呢? 这时,有一名红衣人突然窜到了狄仁杰身旁,举起伞正想偷袭。 幸亏狄仁杰及时发觉异样,他举起亢龙锏挡住了这一击。 不过,红衣人的巨力依旧将他震退几步。 红衣人惊讶的望了眼红伞,发现上部分的伞骨已经被锤弯,产生了弧度。 “这就是重兵短钝器,锏吗?” 狄仁杰心头大骇,怎么回事?红衣人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柔里柔气的,为何力量如此强悍? 他只在田七一人体会过这种层次的力量。 难道说,断阴绝阳之后,当真会炼成绝世武功? 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一个男人在失去了烦恼根之后,竟然能修炼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这又是什么原理? 不容狄仁杰迟疑,红衣人再度攻了上来。 狄仁杰见状,他赶紧先行躲闪,不与其硬碰硬。 他在思索着对策,对方的武器极其强大,难以用蛮力抗衡。 接着,狄仁杰不小心瞥到了手中的亢龙锏。 他想起了宋真曾经教过他的一招。 第240章 武大救狄仁杰 “怀英你要记住,锏属于重兵钝器,并非刀剑利器,可做到一力降十会,但由于重量过大,对战时可能会动作受限,处于下风。” “挥舞锏不用讲究太多技巧,只需要蛮力冲撞。” “所以,锏有一种使用方法,可以直接掷出,这就是撒手锏的由来。” 狄仁杰一遍躲闪着红伞的刺攻,一边寻找着最佳的投掷角度。 砰—— 红伞将木柱刺穿,狄仁杰抓紧机会,他右腿蹬上木柱,往后一扬,将亢龙锏大力掷出。 红衣人急忙张开伞面,想用其阻挡。 可惜,锏相比其他兵器,拥有更沉的重量,再加上投掷的动能加上飞行的重力势能,直接击穿了红伞铁面。 亢龙锏重击红衣人胸口,“她”痛苦的吐了口血,摇摇晃晃两步,很快便倒地不起。 可以明显看到,红衣人的胸口直接凹陷了一大片,胸腔变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狄仁杰将掉落地上的亢龙锏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斑驳血迹。 不知不觉中,他又杀了一个人。 亢龙锏重十斤,由于是全钢制作,所以是一般唐刀的三倍重。 根本没有20-50斤那么夸张,后代出土的辽墓锏不到5斤,宋朝李纲锏7斤重。 亢龙锏,李治只赐予狄仁杰一把。 但是为了保持平衡,通常是配备两把,正所谓“惟锏无单用,法重双行。” 所以,另一把亢龙锏到底给了谁,或者存放在哪里,目前未知。 不过亢龙锏最大的作用是政治意义,作为兵器的话,也能用。 毕竟是皇家赐品,打造工艺肯定是不差的。 【关于电影里的亢龙锏设定,我设想过扭力球原理、隔山打牛原理、或者在锏内部加上钢珠达成共振等等,并查询了相关物理力学知识,发现根本实现不了剧中展现的情景。本书属于是偏现实小说,就不搞那个击破万物的奇幻设定了。】 亢龙锏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李治也没说不能用。 所以狄仁杰倒是用得心安理得。 然而,来到这里的一行人,仅仅只有狄仁杰打赢了,其他胥吏都输了。 情况非常不妙! 所以,有越来越多的红衣人腾出空来对付狄仁杰。 一共有五个红衣人,她们齐齐包围住他。 狄仁杰双手紧紧持住亢龙锏,严阵以待。 也许是看到了锏这把对铁甲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所以红衣人并没有贸然冲上来。 她们同时张开伞面,只见伞面居然涂抹有颜色层次分明的规则条状图案。 红衣人将伞快速旋转,让人看了眼花缭乱,产生眩晕感。 条纹性的图画以及事物可引起视觉上的冲击,可导致人出现头晕的现象。 狄仁杰在原地摇摇头,他的身形晃动了一下。 下一秒,红衣人趁机将伞面捅了过去,将他制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仁杰只感到胸部和腹部传来一阵阵疼痛感。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红衣人正埋头准备褪下他的纨绔。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嘿嘿,醒啦?”红衣人女装扮相,却操着一口粗犷的口音低沉道,“也好,让你亲眼见证一下。” 红衣人一把扒下纨绔,突然灵鸡一动,让人见猎心喜。 “好好好,这才是极品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如此完美,简直跟艺术品一样。” 狄仁杰用尽全身力气在挣扎着,他没有叫,因为他知道叫也没有用。 “如此完美的乾根,可惜沾了阴水,不再纯洁。” 狄仁杰见挣脱无力,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沐之、守正,对不起了。” 突然,一阵凛冽的刀风划过了狄仁杰的头顶,然后一抹滚烫浇到了他的脸上。 “怎么是你?无情刀客?” 狄仁杰闻到响声后,他赫然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个正欲行刑的红衣人直接被一把柴刀劈成了两半。 一个矮小的男人嘴角不屑的回答着藏匿在阴暗处的白衣人。 “我为何不能来?” 男人一边走着,随手用柴刀割断了绑在狄仁杰身上的绳索。 狄仁杰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裤子,绑好腰带。 “武大?”他看见对方丝毫不惧,甚至有些闲庭信步,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状态下的武大,看起来颇有高手风范。 还有,刚才对方喊他什么“无情刀客”,难道说 “躲在里面干什么?你见不得人吗?” “你带他走,我放你离开。” “如果,我非得跟你分个胜负呢?” “你”白衣人戴着狐狸面具,看不见他的真容。 不过,口音听着像是个女的,但狄仁杰下意识认为,这就是男的! 白衣人吹了个口哨,从天而降十五个红衣人,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我让你走,是给你无情刀客一个面子。”白衣人阴柔着声音说,“可惜了,你给脸不要脸!” “那就留在这里。” 武大笑了:“你既然知晓我是无情刀客,便知道仅凭这帮人,是拦不住我的。” “哦?”白银人娇滴滴的捂嘴轻笑,“那便试试?” “结阵!勿留一人!” 武大仰头望向狄仁杰,表情轻松的对他说:“狄郎君,这里交给我,你先出去。” “不是,这么多人围住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武大眼神一凝,他从腰间抽出两把柴刀,大吼一声:“那便撕开一道口子,让你出去!” 他主动迎战,飞快的跑过去,然后一个滑铲,一刀两刀砍断了两个红衣人的腿。 他一个翻身后跳,躲避着其他红衣人的突袭。 狄仁杰都看傻了,在他的视角里,武大就像是一只猴子,左跳右跳的,身法灵敏得很。 得益于娇小的体型,再加上灵活的动作,红衣人根本打不到他。 “狄郎君,快出去!” 就那么一瞬间,门口方向的红衣人已经被斩杀了三个。 狄仁杰后知后觉的,然后被武大从背后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飞出院子,被守候在院子的新组织成员接住。 从房屋内不断传来铛铛锵锵的金属碰撞声。 狄仁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担心武大的安危。 毕竟这可是一打十六啊,双拳难敌三十二手。 很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刻钟后,门开了。 只见武大浑身浴血,单手拖着一个白衣人出了门。 他随手一丢,便将白衣人丢到众人面前。 白衣人的面具已经被摘下,露出了一副倾国倾城的脸,她的某处高高耸立。 “居然是个真女人?” 第241章 说多了都是泪 武大,不对,应该尊称无情刀客,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无根门的高层,其实都是女的。” “什么?”这个答案,震惊了狄仁杰的三观。 他还以为,无根门里面,全都是那种不男不女的东西。 没想到 “创立无根门功法的人,据说是个前朝寺人(太监),不过在兵荒马乱中,被怡红坊的几个女伎所救。” “然而那个寺人由于伤势过重,早早便离了世。” “离世之前,听说留给那几名女伎绝阴断阳的宝典。” 狄仁杰将这些信息默默的记在心里,他朝武大深深一拜,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武大无所谓的笑了笑:“狄郎君,你与主公在汴州浚仪县为我沉冤昭雪,找到我家婆姨的死因,是你们先救了我。” “我这一次,只不过是报恩罢了。” 武大还记得,那500文赎身的钱,从那一刻起,他便发誓。 “此生,我武大的命,就是二位的了!” 别说救人,哪怕是为狄仁杰和宋真送死,他也心甘情愿! 其实,宋真早就看出来,武大杀了那两个祸害他婆娘的村里男人。 但是他不知道,武大在临走之前,将村里和隔壁村的,所有跟他婆姨有染的一共五十多位男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从此水泥封心,不再为情所困。 另一边,等到宋真抵达闻喜县,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对方不会那么傻,还在原地傻乎乎的等你过来。 不过,宋真却在现场发现了一件关键的物品,他默默的收入囊中。 等到宋真回到正平县,却听到了一件惨剧。 “什么?你说,王浩刺史他被” 狄仁杰表情沉重的点点头:“是的,我来晚了一步。我刚到的时候,就听见了他的惨叫声。” “有多惨?” “就,就那么惨。”狄仁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有将自己差点重蹈王浩刺史的覆辙这件事,告诉宋真,以免他担心。 武大也不会说,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宋真来到王浩刺史休养的房间门前,他轻轻敲了敲三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王浩刺史有气无力的声音。 进门后,宋真的脸上立即挂了一副悲痛的表情。 “老王啊,老王。你怎么会唉。” 王浩刺史惨白着双唇,他看似平静的摆摆手:“算了,是下官的错,就应该听信太常寺卿的劝告。” “那你后面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啊?幸好下官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生下了二十个儿女,不无遗憾了。” “”这听着,怎么有点凡尔赛了? 割晚了。 其实,王浩也才不惑之年(四十),就有了二十个儿女,可想而知,他的前半生有多努力? 也是,他的乾根已经光荣的完成了它的使命,去而无憾了! 唯一让王浩感到惋惜的是,乾根,找不到了。 呜呜呜,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他死后,岂不是少一部分?他成为一个不完整的人了。 连宫里的寺人都不如。 人家寺人好歹在割了之后,宫里会保存着他的乾根,在他从良或者死之后,会还给他。 而自己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唉,老王,节哀。” “呜呜呜,太常寺卿。”王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宋真的大腿上痛哭。 宋真摸了摸他的头,抚慰道:“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告知陛下的,你这属于工伤,陛下会给你补偿的。” “真的吗?” “我猜的。” “”王浩刺史表情停滞了一下,然后又扑到宋真大腿上,“呜呜呜。” “太常寺卿,侍御史,这件案子就拜托二位了。”王浩哭完之后,他咬牙切齿的对宋真和狄仁杰说。 “一定要为下官报仇啊。呜呜呜。”说完他又想扑到宋真大腿,结果扑了个空,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下是真哭了,有点痛。 令他奔溃的事情还在后面,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不识好歹,居然将他被无根门残害的消息传了出去。 现在好了,整个绛州百姓都在看他的笑话。 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人无完人,痛,实在是太痛了。 无数百姓为王浩默哀。 “对不起,王刺史,以前我以为,你是个爱装腔作势,不切实际之人,没想到你那么伟大。” “是啊,王刺史,你就像那彼阳的晚意,初升的东曦,将整个绛州照亮。” “王刺史,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破案,以身犯险,亲自去体会一遍受害过程。实在是,让人钦佩。” “唉,好惭愧啊。王刺史明明是个好官,我以前怎么能骂他狗鼠辈呢?愧矣。” 可惜了,民众们的默哀,王浩听不到,说实话,他也不想听到。 他时常在院子里,穿着开裆裤,低着头发呆。 可惜“鸡无重生日,人无再少年。”,留下的,只有一地的鸡毛蒜皮。 宋真和狄仁杰在绛州府衙大刑侍候白衣女子。 没想到无论是杖打还是鞭刑,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闭口不张。 “哟,这么刚烈啊?” 宋真呵呵一笑,他摆摆手,让狱卒将她放了下来,狄仁杰错愕。 “守正,你这是” 宋真没有回答狄仁杰的问题,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 “如果,我让你光着身子出去游城一周,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回心转意。” 对方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有了异样。 “你,你这个禽兽!” “啊对对对,我是禽兽,但不如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啊对对对,所以你选择把男人的东西割下来,你就是好东西。” “臭男人!狗鼠辈!你全家死光!” “啊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阿耶阿娘早死了?” “” 白衣女子顿时不知道该骂什么了,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她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种厌男的情绪啊,来,说说你的伤心事,让我开心一下。” 宋真大大咧咧的找张小板凳坐了下来,顺便让狄仁杰也坐下,一起听故事会。 第242章 你是关不住我的,狄仁杰! 白衣女子瘪瘪嘴:“哪有什么故事?” 宋真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来,扼住她的喉咙狠辣道:“我现在没空跟你打哑谜。” 他的手部动作又紧了紧:“说不说?” “呜呜”白衣女子俊俏的脸庞浮现出红晕,她神情痛苦的挣扎着。 她下意识一脚踹向宋真胯下,宋郎皱眉。 下一秒,白衣女子双目瞪圆,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不要脸!”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可不像你那么粗暴。” 白衣女子心中暗骂,真下头!谁要你的温柔? 狄仁杰:“?” 他将宋真的手按下,柔声道:“宋郎,先把她放下来。” “好。”宋真随手一扔,白衣女子像条死狗一样摔在地上。 狄仁杰将宋真带出牢房,两人秘密交流。 “宋郎,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审讯犯人不都是想方设法敲开她的嘴,然后让她从口中流出真相吗?” “可是,你也看到了,她的性格十分刚烈。” 宋真面露不屑:“呵,她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开口道:“可是,你说让她未着片缕出去溜达一圈,我感觉有点侮辱人了。” “侮辱?那群被割掉乾根的男人,他们就没有被侮辱吗?” 狄仁杰只好劝道:“好啦好啦,宋郎,这次你听我的,你先出去。” 宋真默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 牢房重新被打开,只有狄仁杰一个人走进来。 白衣女子怒不可遏的骂道:“刚才那个狗鼠辈呢?老娘要杀了他!” 她这辈子都没有再让男人碰过那里!她恨透了那群臭男人! 虽然有一瞬间,她感觉浑身如同雷电幻身,让她情不自禁的娇躯一颤。 “我让他走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白衣女子冷哼道:“我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好。”狄仁杰转身就要离开牢房。 “你们这群郎官,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抓人,你能定我的罪吗?” 狄仁杰顿住了脚步,他没有转身:“不能定罪,我就不能抓你吗?” “”白衣女子气极反笑,“狗官!” “你是关不住我的,狄仁杰!” 狄仁杰早已出了门,他来到拐角处找到一名狱卒,悄悄递给对方一个东西,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 做完这一切后,他饶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牢房那个方向。 也许是因为白衣女子被抓,绛州接连五天都没有再发生过案子。 但是,有一件大事发生。 白衣女子,被其同伴救出,她越狱了。 王浩刺史来到牢狱里,大骂狱卒蠢货!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个头领,居然都看不严,要你们有何用? 狄仁杰和宋真犹如没事人一般,在绛州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到处去玩。 说实话,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景点好看的,基本上除了寺庙,就是寺庙。 例如绛州现在就有福胜寺,由李世民安排人敕建。 还有白胎寺,太阴寺,紫云寺,碧落观。 碧落观,在十三年后被李治改名为龙兴宫,后来因宋太祖寓此,又改名为龙兴寺。 两人有空爬了去东华山,在山上俯望整个绛州大地。 “说实话,还是这个时代的风景好看啊。” 狄仁杰听笑了:“守正,我怎么感觉你说话都怪怪的,什么叫这个时代啊?” 宋真打趣道:“怀英,如果我说,我是从未来而来,你信不信?” “哈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说我以后不仅能做当朝宰相,还被封为国公,你信不信?” 忽然,宋真认真的看着他,点点头:“我信!” “”狄仁杰被宋真认真的眼神惊住,他楞在原地。 狄仁杰回过头去,把目光重新放在远处的风景。 “好了,夕阳西下,我们回去。” 他跟在宋真后面走着,苦笑的摇摇头,喃喃自语:“守正啊,宰相和国公,哪有那么容易当上的?”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两人回到正平县,只见街上多了很多日常搜查的胥吏。 自从刺史遇害之后,绛州的治安很明显提高了不少。 这个时候的王浩,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勤快。 可能是怀恨在心,也可能是无欲无求了? 然而,无根门隐匿得十分好,根本查不出任何好歹。 与此同时,无根门在绛州闹得天翻地覆的事情,被其他六大门派知道了。 重光楼楼主俞拓表情十分不悦。 “无根门那群变态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韬光养晦吗?” “呵,谁知道呢?你也说了她们是一群变态了。”万毒宗掌门怀里抱着一条毒蛇,抚摸着毒蛇的头顶,冷嘲热讽。 俞拓赶紧坐远点,他嫌弃道:“论变态,你也不遑多让。” “所以,你怕我吗?” 俞拓坐直了身子:“我为何要怕你?” “我知道你不怕我,怕的只是我手中的毒蛇罢了。” 一名白面书生不耐烦道:“好了,你俩不要拌嘴了,现在得想个办法,让无根门收敛一下。” 俞拓挑眉,他淡淡道:“蛊惑人心,不正是你们法正门最擅长的伎俩吗?要不你们去劝导她们那群疯娘们。” 白面书生反驳道:“劝?怎么劝?我们只是一介书生,毫无半点武学功底,去了不是送死吗?要不,你们重光楼陪我们一起去?保护一二。” 俞拓缩了缩脖子,讪讪道:“这是你的事情,为何要扯上我们重光楼呢?” 一名魁梧男子厉声道:“不!这不是法正门一家之事,跟你们重光楼,万毒宗等等江湖门派,都有关系!” 洪门镖局的头领沉声说着:“没错,据我们的探子汇报,在官道上见到了剑南道节度使已经奉命派兵前往绛州了。” 这条消息一经说出,几乎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想不到最终还是惊动到了那位。 江湖门派始终是民间组织,他们的战斗力十分有限,连大唐正规军的一合之敌都不是。 万一无根门被抓之后,那她们会不会将其他六大门派供出来呢? 人人可危。 第243章 小女子名叫,宋真真。 宋真将绛州刺史王浩被阉割的事情,写信告诉李治。 李治看到后,表情略显怪异。 “啊这”他好想问问身边的寺人,你们怎么看? 但是,一个是被动的,一个是主动的,两者是有区别的。 再怎么说,刺史都是属于朝廷的人,你们无根门把朝廷命官阉割,岂不是不给我们李唐家面子? 于是,李治想都没想,他直接写信让剑南道节度使派兵一万,前往绛州剿匪。 当王浩刺史收到这则消息后,他是一半欢喜一半忧啊。 欢喜的是,陛下居然为了他,重兵压境! 忧的是,如今案子陷入了死局,根本找不出凶手在哪。 万一剑南道大军到的时候,自己依旧没有寻到凶手的位置,那岂不是 宋真和狄仁杰在后面几天,又泡在了平康坊。 都说烟花之地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处,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且口多言杂,什么奇葩消息都能听到。 “听说了吗?城北的松中记正在招募换妻。” “什么是换妻?” “就是换着玩啊。” 宋真听到隔壁桌子如此大胆的话,他心里默念一个字。 “6” 城会玩啊,想不到在大唐,便有能人异士想到了这种新奇的玩法。 旁边那桌似乎聊得很火热,宋真又坐近了一点。 “你有妻吗?炎伦。” “我没有啊,没有妻不能去吗?” 有人白了他一眼:“都说是换妻,你都没有妻,你去凑什么热闹?” 炎伦弱弱道:“我,其实我也可以给他们玩的。” 宋真:“6” 听了实在是有点毁三观,于是宋真又换了一桌,继续偷听。 “听说城东的兴源寺很灵验啊。” “怎么说?有多灵验?” “我家妻子前些日子去兴源寺求子,等我回来后,她果然怀孕了。”一个男人兴高采烈的说着,“我打算让我的两个小妾也过去求求子。” “等等,你半年前不是出门去蜀州,最近才回来吗?” “?”男人脸色大变,“对哦。” 他顿时感觉头上有一定大大的帽子,异常瞩目。 宋真:“6” 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当他走到第三个桌子的时候,他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兴源寺,好像是有点奇怪哦。” 申时,狄仁杰与他汇合,两人交流一下偷听到的消息。 “兴源寺?守正,你也听说了兴源寺的事情?” “对啊怀英,我有一个直觉,兴源寺有点不简单。” “向佛求子本是为了寄托心中夙念,哪有这么夸张,每一个去求子的女子,都能在短时间内怀孕的?” 宋真摸了摸下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怀英,不如我们明日去兴源寺一探究竟?” “你想怎么探?” “嘿嘿。”宋真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没有办法,无根门一直销声匿迹,两个人总得在绛州找点事干?不然的话,不得被闷死? 加上绛州府衙没有挤压下来什么陈年旧案。 第二天,狄仁杰推开门,被眼前之人吓了一大跳。 吾之娘也,好俊俏的女子啊,最重要的是,长得好高,就跟守正一样高。 女子娇滴滴的行了个礼,唤了声:“狄郎好。” 等等,我怎么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呢? 狄仁杰面露怀疑的试探问一句:“你是,守正?” “我焯,怀英你怎么知道的?这一点都不好玩。” “”狄仁杰无语了,你好端端的,穿女装干嘛? “今天不是去兴源寺吗?我男扮女装去求子,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狄仁杰哑然,你这牺牲,似乎有点大了。 他悄咪咪的又瞥了一眼,心中暗叹:“不得不说,守正穿女装,还挺好看的。” 然后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马车轿厢里,四目不小心对上,狄仁杰咳嗽两声掩饰一下。 他主动找话题问道:“守正,你这身女子妆容,是自己化的吗?” “是啊,我时常观察我家那位化妆,于是偷学了两手。” “可是,你为什么非得穿女装呢?”狄仁杰怪异的低头一望,裙摆下,宋真浓密的脚毛露了出来。 呃,有些煞风景了。 “我这是为了探案,才做的这么大牺牲。”宋真委屈巴巴的说。 狄仁杰一个头两个大,我拜托你了,你能不能别露出这种表情? 妈的,怎么有一种楚楚怜人,让人怜惜的错觉? 拿这个考验老干部? 很快,两人乘坐马车来到兴源寺。 下车之后,一位小僧尼马上迎了过来。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问是来求子的吗?” “是的。” “佛曰,二位与我寺有缘,这边请。” 小僧尼将他们带入佛堂中,只见里面有不少妇人听闻兴源寺灵验,特来求子。 一位中年僧人听闻脚步声,就知有人来了。 他缓缓地抬起眼眸,随后表情一滞。 好,好美的女子,娇弱中带着些许英气,英气中又不失妩媚,妩媚中又带着些许清纯。 最重要的是,这位美女身高惊人啊,怕是六尺有余了? 与女子并肩进来的男子,想必应该是她的丈夫。 中年僧人赶紧收拾好表情,他表现出一副慈眉善目。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欢迎来到兴源寺。” 女装宋真开口道:“圣僧,小女子听闻,兴源寺佛法灵验,还望指点一二。” 中年僧人心中震惊,天籁之音啊!这女子的声音也太好听了? 如同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甜如浸蜜。 “看来,来了一个极品。”僧人心中默念。 “女施主,请问芳名?” 宋真腼腆一笑,忽而抬眸,娇滴滴说:“小女子名叫,宋真真。” “哦,真真啊,当真是一个好名字。” “嘻嘻,圣僧过誉了。” 狄仁杰在一旁听得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缩了缩身子。 “那想必这位,便是汝之郎君了。” 宋真朝他眨眨眼,狄仁杰神色尴尬的点点头。 “老衲法号舍惊,见过二位施主。” “舍惊大师好。”女装宋真双手拜道,她俯身的瞬间,中年僧人瞪大了双眼,却看不清深渊。 但是,从这起伏来看,想必不凡 舍惊战术压枪,他起身相送:“二位施主,劳烦先去那边跪拜一下观世音。” 狄仁杰和女装宋真在不远处持香跪拜。 “守正,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真没有,表面上并无违规之处。” “我感觉那个舍惊大师,他看你的眼神,十分有问题。” 女装宋真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那边,刚好对上舍惊的目光,他嫣然一笑,轻轻颔首。 “我也发现了,他绝对有问题。” 狄仁杰目视前方,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磨蹭了半天,才拜完观世音。 但是在舍惊的眼里,却看到了他们虔诚无比的态度。 “看来,是个好忽悠的对象。” 等到狄仁杰和女装宋真过来之后,舍惊“阿弥陀佛”了一句。 “想必二位施主,一定听闻过本寺的远名。” 狄仁杰点点头:“确实,我听说贵寺有将腐肉化生的神奇能力,许多长期不育的妇女,斋戒七日后,到寺中祈福,都能怀上孩子。” “吾与家妻”狄仁杰赶紧改口,“咳咳,是吾与真真,成亲多年,未有子嗣。” “所以,劳烦大师指点一二。” 舍惊双手合掌,国际惯例先是“阿弥陀佛”一句。 “善哉善哉,指点不敢当,施主,心诚则灵。” “请问舍惊大师,如何才能算是诚心诚意呢?”女装宋真满脸委屈的问道。 真是,我见犹怜啊。 舍惊微微一笑:“真真施主,贫僧观你小腹发黑,恐怕这就是你不能身怀六甲的原因。” 女装宋真立即装出一份吓傻的表情,他身体瘫软,狄仁杰见状扶住了他。 狄仁杰急忙道:“大师,请问有何办法?无论出多少钱财,我都愿意,只希望你能治好真真!” 舍惊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当狄仁杰抽出一锭金子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 当第二锭金子又拿出来的时候,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于是,他做出一副悲天怜人的表情。 “阿弥陀佛,既然二位施主与我佛有缘,那贫僧,哪怕是损耗功德,也要为施主解忧。” “二位施主有所不知,兴源寺中有一堂庙,名叫子孙堂。” “只需真真施主今夜留下来,在子孙堂旁边的净室,敲木鱼诵经,接受观世音的洗礼,便可无碍。” 狄仁杰好奇的询问道:“请问大师,我能陪伴他留宿吗?” 舍惊缓缓地摇摇头:“这位男施主,求神拜佛讲究的是一个心诚则灵,如果有人陪伴,佛祖会怪责的,会认为真真施主不够诚心。” 狄仁杰眯起了眼睛,果然有问题啊。 你让一个弱女子单独留宿在寺庙内,还不允许丈夫陪伴,是何居心? 女装宋真柳眉微蹙,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表情变得坚定。 “狄郎,就让我一个人留在子孙堂。” “真真,辛苦你了。” 舍惊微微一笑,见计谋得逞,他双手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便离开了两人。 狄仁杰和女装宋真,在小僧尼的带领下,来到兴源寺背后的子孙堂中。 他被安排到第一件净室。 净室内,焚烧着香烛,淡淡的檀香味,将整个房间充斥。 宋真刚进门,他便神色一变。 “怀英,这味道,好生熟悉。” 狄仁杰皱眉:“确实,我也感觉到了,就跟无根门那群人撒的红色粉末差不多味道。” 女装宋真将胸前满头往上托了托,纠正一下位置,他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说道:“难道,兴源寺就是无根门的老巢?” 狄仁杰点点头:“哪怕不是老巢,想必也有关联。” 他之前交给狱卒的东西,就包括了一个装着特殊香料的香囊。 可是突然之间,香囊的位置就开始飘忽不定了。 看来,对方大概是发现了香囊,然后放在野兽身上,企图混淆试听。 最后出现的位置,便是在兴源寺这座山的附近。 所以,狄仁杰和宋真才会对这里如此好奇。 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只是,让守正受委屈了,非得以血气方刚之身,扮演一个柔弱女子。” 狄仁杰在心里叹气。 为了避免翻车,宋真让狄仁杰出去,偷偷将几根香烛偷来。 妈的,这媚毒不能闻,闻多了会要命的,鬼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狄仁杰点点头,他走出净室,旁若无人的再次祭拜,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根香烛塞进袖里。 没过多久功夫,他便偷来了五根香烛。 等到他回到净室之后,发现宋真早已晕了过去。 毕竟这媚毒,一般人扛不住。 狄仁杰先是将媚毒香烛替换成普通香烛。 忙完一切后,一拳打到对方腹部,宋真顿感疼痛,他迷茫的醒了过来。 “守正,我先拿这根香烛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宋真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点。 他朝狄仁杰笑了笑:“你放心,怀英,我的功夫你还不放心吗?” 狄仁杰见到这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心头一紧,随后点点头:“嗯。我会安排武大等人过来协助你的。” 夜里—— “佛你嫉恶如仇,这尘埃遮你眼眸。恶人出头善人苦求,求不来你回头。” “佛你积德行善,为何不免那一战。多少苍生家毁人散,你到底善给谁看。” “佛你不闻不顾,你却说苍生难度。地狱哪来天堂路,你可知官官相护。” “佛你喜怒无常,对世间太过迷茫。天若塌你若不抗,我愿做永世妖王。” “佛说孰能无过,难道你从来没错。善恶都由你来做,哪还有十恶不赦。” 宋真百无聊赖的在敲木鱼,唱着rap。 突然,隔壁的净室传来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他赶紧提起裙摆跑过去,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 他不禁皱眉,因为动静实在太大了,甚至夹杂着多个僧人的狂笑声。 他们下流的评论,让宋真怒不可遏! 妈的,一心求子的虔诚佛教徒,就是给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花和尚玷污的? 他透过窗户,望见子孙堂大殿中的三尊佛像,慈眉善目,面无表情,亲眼见证着僧人在 为非作歹。 这,就是佛吗? 突然,他所在的净室,门栓动了。 宋真赶紧回到座位上坐下,头一歪,假装沉睡。 【为了让大家少看点广告,两章合并一章。】 第244章 让老衲超度你! 舍惊轻轻推开门,生怕惊扰到佳人。 当他进门之后,再次见到“真真施主”,不由得又一次惊为天人。 他的心,顿时有些紧张,搓了搓小手。 “嘿嘿,我就不告诉其他人,我要独享这个美人。” 他缓缓走过去,打量着女装宋真的精致面容,见其微微低头,就像睡着了一般,红唇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舍惊将女装宋真拦腰抱起,差点脱了手。 “美人为何重于泰山?” 不过,他没有多想,小心翼翼的将女装宋真抱到床上。 舍惊的手,先是抚摸到对方的起伏,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 然后,他的手缓缓伸向 宋真抬眸,一把抓住了他打算作怪的手。 “你在干什么?” “?” 突然响起的富有磁性的男声,让舍惊呆滞在原地。 他低头一看,由于双腿压住了女装宋真的衣裙,乾根轮廓微微显现出来。 “???” 请问,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掏出来比你大,是一种什么体验? 宋真不装了,他猛然一脚踹向舍惊的柔弱之处。 舍惊疼得额头冷汗直飚。 “你!你竟然是个男的?” “对啊,有问题吗?”宋真冷笑着将衣服里的六个馒头拿出来,直接丢在对方脸上。 男的? 没想到舍惊更加兴奋了。 他还没尝试过手动挡驾照考试。 众所周知,手动挡跟自动挡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手动挡不仅要踩离合,还要时刻抓住挂挡器。 自动挡没有这样手脚并用的驾驶体验。 舍惊舔了舔嘴唇,他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宋真抬起右脚,一个横踢踹了过去,对方重重的砸到墙上。 由于第一间净室响起的动静,让别的净室听到了。 “呵呵,舍惊这小子,吃独食是?还玩得那么刺激?” “要不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趁热啊,万一等人家醒了,你还怎么干?” “有道理!先解决事情再说。” 舍惊在第一间净室被宋真暴打,一会儿过肩摔,一会儿迎头痛击,一会儿日字冲拳 宋真觉得不解气,将他的四肢全部扭断。 最终,舍惊像条死狗,瘫软在地上抽搐着。 解决完一个妖僧后,宋真重重一脚踹烂木制墙体。 砰—— 隔壁第二间净室,有五个妖僧正在为非作歹。 他们见到突然闯进的一人,纷纷呆滞在原地,甚至忘了腰部动作。 正在被僧人肆虐的女子,脸上布满了泪水,她瞪圆了双眼,张了张嘴,乞求宋真救救她。 宋真赤手空拳的冲了过去,他一拳将一名僧人打成了脑震荡,随手将一名僧人的脑袋拧断。 再把两个僧人的头大力碰撞在一起,蹦出红白的脑花。 最后抓住正在做坏事的僧人的脖颈,狠狠地往床板一砸。 僧人顿时头晕目眩的,跌落地面。 宋真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一脚重重的踩在对方的脖子上。 最后那个僧人的头在地面上,诡异的直立起来。 看起来似乎时间过去了很久,实际上,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宋真的速度极快,丝毫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 再加上,僧人们当时正在扶着佛棍,排队享受香火呢,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宋真以极其残暴的手法,击杀了五个妖僧。 为什么要杀了? 因为奸者最多只判两年半,仅仅如此,太便宜他们了。 接着,是下一间净室。 子孙堂整整有十二间净室,今晚,几乎每间净室都住满了前来求子的妇人。 第二间净室的女子是个例外,她并没有被香烛迷晕,可能是开了窗通风的缘故。 而其他净室的妇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宋真救下她们的时候,她们还在昏睡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侵略了。 宋真抓住一名僧人的小腿,然后砸向子孙堂大殿中的如来佛祖像。 刚好,僧人的头与佛像的头来了次亲密接触,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 “去你马德如来!” “这就是你门下之徒?” “现在我把他们杀了,你能奈我何?” 由于宋真屠戮左边净室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右边净室僧人的注意。 他们赶紧收好佛棍,拿起一根佛杖冲了出来。 “大胆狂徒,竟敢亵渎佛门圣地?” 半边脸染红的宋真狂笑:“就你们,也敢自称佛门?” “阿弥陀佛。”门外,来了一位老僧,他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佝偻。 “施主,杀戮不好,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哈哈哈,那你们僧人犯了色戒,又要下第几层地狱呢?” “施主,老衲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悔改,尚且未晚。” 宋真抓起香案上的一个铜制香炉,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男善被人欺,汝善被人骑。佛祖劝我善良,我道佛祖无能。” 老僧渐渐直起了身子,他面色清寒的说道:“看来,施主是不打算回头是岸了?” 宋真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三尊佛像。 “佛你徒有虚名,救苦救难的菩萨,你怎么还不显灵?” 就在宋真回眸的一瞬间,老僧动了。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既然你不愿回头,那老衲便舍弃功德,超度尔。” 他破空而入,一掌拍向对方。 而宋真则是一拳轰向了他的手掌上方,也就是手指处。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子孙堂中,显得格外悦耳。 老僧吃痛,他刚才挥出的一掌有多猛,这一击就有多痛。 他低头望了眼右手,只见四根手指只剩下皮连着肉,以诡异的角度,折在手背上。 宋真才不会给他休息的机会,他一把抓住了老僧的花白胡须,然后拷住对方的肩膀,用力一扯。 “啊——”老僧的花白胡须,竟然被活生生的撕裂。 你小子,不讲武德!有这样对待老人家的吗? 宋真跑过去,一个飞踢,将其破门飞出。 刚好带着人上来的狄仁杰,见到宋真如此勇猛,他不由得惊了,顿住脚步。 “你们进去,把那群妖僧全部抓起来,把受害女子救走。” 武大似乎见怪不怪,他沉默的点点头,随后带着新组织的十五名成员冲进子孙堂。 宋真一脚踩在老僧的胸口,他往对方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不是想超度我吗?就这样?” 宋真抓起老僧的左腿,然后用力一压! “啊——” 惨叫声回荡在兴源寺的山上,不绝于耳。 第245章 绳之以法 只见老僧的左腿,跟他的胸口来了次亲密接触。 “你叫什么叫啊?做不了苦行僧,无法立地成佛。” 狄仁杰见到其残暴一幕,他不忍直视,别过头去。 宋真踩住老僧的胸口,开口问道:“说,你们这群伪造成僧人的淫贼,到底是何来路?” “施主,不要激动,我说,我什么都说。” 宋真的脚再用了用力,老僧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 “老衲,是欢喜佛门下子弟。” “欢喜佛?” “是的。欢喜佛,应该就是施主说的江湖门派了。” “那你们为何要将妇人哄骗至此?还做出那样的事情?” “此乃,欢喜佛的《大日如来》修炼秘法,施主,你要学吗?” “我学尼玛个头!” 宋真安排人将老僧绑起来,他走到子孙堂门外的水缸上洗了把脸。 狄仁杰默默地递了张手帕给他。 “谢谢你,怀英。” “辛苦了,守正。” 他看到宋真的双拳,布满了血迹,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血迹。 说明这是他自己身上的血痕。 狄仁杰走进子孙堂,只见里面的僧人已经被全部制服。 而摆在地上的尸体,竟然有二十多具。 也就是说,宋真以一己之力,干掉了二十多个僧人? 好家伙,这也太猛了? 而且,死状各异,无一都是惨死,可想而知他当时心中的愤怒。 狄仁杰让人,帮女子盖上布。 他在想,要不要通知男方呢? 如果让男人知道了这事,那这群可怜的女人,又该如何? 可是,他们总会知道的,因为这件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并且绛州府衙会公布出去。 “唉,该如何是好?” 很显然,妇人都是被动受害的,她们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被侵略。 但是,如果不告知男人,会不会对男方不太公平? 宋真走过来,他说了一句:“还是叫她们男人来,男人也拥有知情权,至于后面会有什么结局,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见狄仁杰犹豫,他补充了一句。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公平公正,不偏袒每一方。” 狄仁杰叹了口气说:“好。” 万万没想到,绛州竟然成为了江湖门派的受灾地。 这是什么情况? 目前看来,那群所谓的江湖门派,都没干正事。 无根门到处阉割,让男人受苦。 欢喜佛虚假宣传,让女人受累。 目前已知的江湖门派,一个是重光楼,一个是洪门镖局,还有无根门和欢喜佛。 至于其他的,宋真有问过武大,他表示不太清楚。 可是,欢喜佛仅仅在绛州一带,便残害了这么多妇人,那大唐其他州县呢?又会有多少女子清白不保? 又有多少家庭,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 第二天,王浩刺史得知此事后,他大受震惊! 想不到在他管辖之地,除了无根门,竟然还有欢喜佛? 完了完了,这该怎么办啊?刺史这顶乌纱帽要不保啦! “要不?咱进宫?”王浩心想,反正已经被动手术过了,不能浪费啊。 做个宦官,其实也是有前途的。 只是他如今年纪有点大了,能不能入圣人法眼,还要另说。 经过一番审讯之后,狄仁杰才了解到。 原来无根门跟欢喜佛是有交易的。 无根门撒出来的红色粉末,其实是将欢喜佛卖给她们的红色香烛磨碎,制成粉状。 宋真十分好奇,这种媚药,到底是用的什么原料制作而成? 哪怕是在后世,也没有功效如此强大的媚药? 仅仅闻一口,便会深陷幻觉,将心底的色欲激发出来,从此失去理智。 闻多了还会陷入昏迷。 宋真猜想,难不成,在这个时代,某些已经绝种的植物,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功效?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草药分析的仪器。 如果真的将这种药拿到后世,说不定会引起一番抢购的热潮。 抛开迷晕人的设定不谈,光是让一个人陷入某种梦境之中,这种逆天的能力,不比看片手动强? 可惜了,老僧并不知道香烛的草药成分。 他只说,是从总部拿过来的。 狄仁杰沉声问道:“你们欢喜佛的总部,在哪里?” “长安。”老僧没有隐瞒,他如实回答。 什么?居然在国都长安?天子脚下,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可是,他们从未听说过,有类似的案件啊。 看来他们心里有数,知道在长安,不能为所欲为。 于是,将目光放在大唐的其他州县。 都说树大招风,兴源寺本来没想过将子孙堂宣传出去的。 只是民间一传十,十传百,那欢喜佛僧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修炼一把后再走。 没想到,遇见了吃饱饭没事做,八卦心甚重的狄仁杰和宋真两人。 你能说他们倒霉吗? 只能说,是欢喜佛僧人自作孽不可活。 从这件案子,意外收获了无根门的一则线索。 据老僧坦白,他们与无根门的交易,是在一个勾栏瓦舍之中。 勾栏瓦舍,这一下子就把搜索范围缩小了一大半啊。 宋真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一眼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两人在当天晚上,来到平康坊。 绛州没有会春坊,只有平康坊,可能是公孙氏没有那么多钱开分店。 这里的平康坊主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名叫裴耀瑶。 据说,不是河东裴氏的子弟,只是因为表现出色,所以被赐了姓氏。 裴耀瑶原本是个风尘女子,是长安的着名花魁,世人都称她为瑶池仙子。 不过,听说她一直洁身自好,传闻中还是处子。 “宋守正之事,小女子时常听族人提及。”裴耀瑶微微一笑,她伸出素手,为宋真和狄仁杰倒了一杯茶水。 “是吗?你怎么会听说过我呢?”宋真疑惑不解。 按道理说,他在绛州的知名度不高啊。 如果高的话,王浩刺史肯定会对他阿谀奉承,称赞他音才了得。 而且,绛州的平康坊,从来都没有表演过宋真的节目,也就是《梁祝》。 这一点,让宋真十分疑惑。 为什么呢?放着有钱不赚吗?这么清高? 裴耀瑶显然被问住了,她讪讪的回答道:“关于这个,小女子便不知道了。” “行,有空我回去洛阳问问裴耀君。” 裴耀瑶的眼神中,闪过一个莫名的神色,她很快便遮掩起来。 第246章 裴耀瑶 “宋守正,听闻你音才了得,小女子不才,关于音律,也略知一二。” 宋真摆摆手:“你这就过誉了,我只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负重前行罢了,算不得什么才华。” “嗬嗬嗬,宋守正的谦虚,果然名不虚传。” 宋真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那,鄙人就献丑了。” “宋守正,请。” 宋真席地而坐,将裴耀瑶递过来的筝放在腿上,轻轻的拨弄着琴弦。 一阵阵散发着悲伤气息的音符,从他的指尖跳跃着。 “这首曲子是” 狄仁杰摇摇头,他表示他也不知道,没听过。 前面的音律略显缓慢,却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味道,让人不禁想猜测曲中真意。 而在一分半后,音乐的曲调骤然拔高。 宋真突然开了口,他在低声吟唱,用的是悲戚的女声。 此声一出,让裴耀瑶为之动容。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一个男子竟然能发出比她还要娇弱的女声? 这怕不是个怪物? 裴耀瑶不知不觉中,深陷进宋真的吟唱声,她似乎满怀心事。 宋真在弹唱的时候,偷偷瞥了眼她的神情变化。 曲罢人未散,狄仁杰不免好奇的问道:“宋郎,你这首曲子,曲名叫?” “《五月雨》” 五月雨吗?裴耀瑶嘴里呢喃着,她浅浅的说了一句:“很浪漫的名字。” “浪漫?” 宋真听了有点 《五月雨》出自火影动漫,每次宋真弹起这首曲子,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自来也。 自从自来也死后,再也没有人和鸣人吃冰棍了。 《五月雨》,其实是小日子物哀美学的产物,包括火影中的各种情节与音乐。 “物哀”这个概念,简单理解,是“真情流露”。 小日子受我们古代的悲美文学深刻影响,让他们也变得eo了。 不同的是,我们悲伤归悲伤,讲究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而小日子却将其发展成一种极端,“发乎情,止乎情,乐而淫,哀而伤。” 所以,他们的各种作品经常会刀人,因为小日子的传统文化就是这样,一天不受虐不舒服。 “其实,这首曲子,用胡琴(二胡)拉奏,会更有感觉。” “真的吗?”裴耀瑶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 宋真淡淡点头。 随后,她从房间里拿出一把胡琴,轻轻地拉动着琴弦。 宋真听到后,他不禁愣住。 “这人,怎么会只听一遍,就能将曲子完美演奏出来啊?” 相对于宋真,狄仁杰更是惊为天人。 虽然说,从零到有是一个伟大的突破,可是,能完美复刻一,也是不俗。 裴耀瑶就属于这种万中无一的奇才。 她最厉害的,不是能完整记住每一个音符,而是将过渡音符完美的自己铺写出来。 宋真刚才用的是筝,而她用的是胡琴。 两种乐器是有巨大差别的,不仅仅差异在音色,还有弹奏手法。 能举一反三,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裴耀瑶拉完一曲后,她羞涩的望了眼宋真。 对方面不改色,只是赞许的点点头。 前戏聊完了,开始直插主题。 宋真见到裴耀瑶的第一眼,便感觉她是一个不善言语的腼腆女子,再听说她的身份,所以用音乐来打开她的心防。 “裴小娘子,你知道绛州一共有多少间坊吗?” 裴耀瑶清秀的脸呆住,她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实不相瞒,绛州的娱乐行业并不发达,只有平康坊一家。” 她疑惑不解的歪着头问道:“这位小郎君,不知你问这个,是为何故?” 狄仁杰打了个马哈哈,他直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哦。”裴耀瑶低下头,她的眼眸中,再度闪过了一抹莫名的情绪。 狄仁杰和宋真离开了平康坊,他们在绛州的东西市走访。 还真的如同裴耀瑶所说,只有一间青楼啊。 “难道说”宋真迷茫了,不会真的是平康坊? 狄仁杰心底一沉,他自然知道平康坊背后的东家就是河东裴氏,也知道宋真和河东裴氏的关系。 他是真不希望,这件案子牵扯到平康坊啊。 因为这样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守正的声誉。 宋真扭过头问道:“怀英,你是不是怀疑裴耀瑶有问题?” “没有,她很正常。”狄仁杰说了句违心的话。 其实他从对方的表情变化与眼神变化中,看出了一点点端倪。 他观察一个人十分仔细。 他感觉那个人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从未失手过。 裴耀瑶站在高楼上,沉默不语的望着两人离开。 她刚一转身,便撞见了一人,她急忙低下头,弱弱的问好。 “阿姊。” 如果宋真和狄仁杰在此处,一定会认出,裴耀瑶面前的女子,正是当日那位白衣女子。 “妹妹,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裴耀瑶歪着头,不知所云。 “就是刚才从你房间离开这里的那两个男人。” “哦。”裴耀瑶低头应了一声,“他们只是来询问,绛州有没有其他的烟花之地。” “那你怎么回答?” “我,我就是说,绛州只有我们一家平康坊啊。” 白衣女子啪的一掌扇向了裴耀瑶,在她脸上印下了红印。 “你怎么可以这样?真是一个蠢货!” “”裴耀瑶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你忘了大姐经常教育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吗?” “可是阿姊,真的是这样吗?” “你敢质疑大姐的话?” 裴耀瑶仰起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唉,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被男人伤过,你不懂。” 裴耀瑶依旧不解:“可是,男人和女人结合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为何要伤害另一方呢?” “”这个问题,白衣女子不知如何回答了。 于是她转移话题:“对了,今日的琼浆玉露,你有喝了吗?” 裴耀瑶轻轻的摇头,柳眉微蹙:“那东西好难喝,腥腥的,臭臭的。” “喝,对你身体好。还有,记得外敷在身体,能让女人的皮肤更好。” 裴耀瑶忽然灿烂的笑了笑:“好的,我都听阿姊的。” 白衣女子叹了一句:“你啊,傻乎乎的。我真怕有哪个龌龊的男人将你祸害了。” “那阿姊有被臭男人祸害过吗?” “” 白衣女子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她咬牙切齿! 【奇了怪了,为什么243章那么多评论?就因为宋真真?】 第247章 独闯铁匠铺 洛阳—— 崔梦竹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她托着腮望向外面。 “老宋好像有一个多月不在家了,好无聊啊。” 距离他们一行人回到洛阳,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不仅崔梦竹想他,李治和武媚娘更想念他! 李治表示受不了啦,他直接一道诏书,让宋真赶紧滚回来! 彼其娘之,你好歹是九卿之一啊,一个半月不在朝中是几个意思? 而且,朕已经把你的大理寺职务给去了,你还蹲在那里干嘛? 查案是你的工作吗? 别忘了你小子现在是太常寺卿,虽然目前没啥活干,但是你整天不在,难免会引人非议啊。 不过,绛州这件案子,特别诡异,有接近一千个男人直接变成了好姐妹,简直是令人发指。 所以李治将大理寺卿薛正清调过去,主导侦查此案,务必在一月之间,水落石出。 薛正清收到这个圣旨的时候,人是麻的。 那里不是有两个大哥在吗?我去干嘛啊? 呜呜呜,人家只想摸鱼。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没办法,君命臣授,除非他不想干了。 圣旨上明确写着,让他接替太常寺卿宋真的工作。 陛下啊,你偏心! 宋大哥是九卿,难道我就不是九卿了吗? 薛正清埋怨归埋怨,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他连夜带着一个大理寺丞,一个大理寺正,还有若干个大理寺胥吏出发,前往绛州。 信件比人的抵达速度要快。 宋真很快便收到了陛下谕旨,他看了眼,沉默了半天。 然后他找到狄仁杰,满脸遗憾的说:“怀英,我要回去了,不能和你一起战斗了。” 狄仁杰神色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啊?”随后他低头一看,便瞧见了宋真手中的诏书。 在唐朝,皇帝下达的命令,一般被称为“敕旨”,而敕(chi4)旨,一般分为两类,一种叫诏书,专门处理重要事务。另一种叫敕书,处理得是各种日常的政务。 后来武则天称帝,为了避讳她名字中的“曌”,就把诏书改为制书。 都到了下诏书的程度,可想而知,圣人生气了。 宋真没有将诏书内容给狄仁杰看,因为没必要,其实李治喊他回去,除了不爽他在绛州查案逗留时间太久。 其实还有别的事情,挺重要的,属于是他的分内职责。 狄仁杰低下头,沉默不语。 宋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将武大留给你,他的武艺不在我之下,可以很好的保护你。” “跟武大没关系。”狄仁杰叹了声。 “?”宋真不解。 他打算在离开之前,为怀英做点事情。 在太阳渐渐变红的时候,宋真一个人出了门。 他孤独的走在被落日余晖照耀的街道上。 由于发生了无根门对男性斩草除根的惨案之后,绛州百姓出门变少了。 如今不过申时,市集中的商铺早已关门大吉,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冷清。 宋真来到一间铁匠铺门前,一脚大力的踹了过去。 第一脚,没破! 第二脚,还是没破! 直到第三脚,木制门栓直接被巨力踢断。 大门倒塌之后,迎接宋真的,是五个红衣人。 “你们果然躲在这里。” 为首的红衣人拧眉,他尖锐着嗓子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你们的红伞都是金属制品,绛州只有铁匠能修复,刚好,这里的铁匠被你们残害过。” 宋真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鸡脚。” “鸡脚?”不应该是马脚吗? “鸡公被阉割之后,依旧是一只鸡。而你们,却不再是一个人。” 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对方。 “等一下!”宋真伸出手大声喝道,把准备冲过来的五个红衣人给震慑在原地。 他们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呢,迟疑着不敢上前。 在他们的观念中,不会有人那么蠢,居然一个人敢过来闯敌方阵营? 所以,他的后面,绝对站着千军万马!才会那么有恃无恐。 宋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戴上了一条黑色纱巾,将眼睛蒙住,最后再戴上一个黑色口罩。 “来!” “?”红衣人愣住,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宋真笑了笑:“不然,你以为呢?” 他穿着黑色的飞鱼服,裙摆在风中摇荡,有一股强大的气势。 让人见了之后,会产生一种错觉。 似乎,他真的能一个人独挡千军万马。 宋真将埋鞘环首刀咔嚓一声拔了出来,清脆的金属声令人听到后心头一紧。 埋鞘环首刀顾名思义,就是将刀柄嵌入刀鞘之中,是骑马佩刀时为了防止脱落而设计的。 接着,他将头上的藤帽摘下,左手手持藤牌。 宋真将刀鞘抛起来,然后一个转身飞踢,踢中刀鞘。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加上距离并不远,刀鞘直接砸到其中一名红衣人的脖子,喉结被击碎。 剩下的红衣人愣住,她们赶紧做好防守姿态。 这次五打一,优势在我! 红衣人撑开伞,快速旋转,伞面上用繁乱色彩涂抹的条形图案让人见了之后目眩。 然后宋真早有准备,他此时正戴着黑色纱巾,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幕。 他不管你们怎么转,俯身将藤牌放在头部侧面,横冲直撞过去。 铁伞与藤牌发生激烈的碰撞。 没想到宋真居然将右手的环首刀从下方往上捅,直接越过了铁伞,带出了一片血花。 与此同时,另外三人的铁伞迎面而至。 铁伞顶端的伞骨,是剑刃,宋真为了躲避,直接腾空跳了起来。 他踩着展开的铁伞,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宋真左手盾牌先落地,然后翻滚两下平稳住。 他灵巧的身形,让红衣人连衣角都碰不到,却被他干掉了一个同伴。 “有点难缠!去叫人。” “是。” 其中一名红衣人赶紧转身离开,可是宋真怎么会放她走? 他将环首刀插在地上,解放出右手,预先上好膛的青春版诸葛连弩一箭射了过去。 红衣人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么一招,她们根本没有防备。 逃跑的那个红衣人,箭从她的脖子后方穿过,将喉管穿透。 她目瞪口呆的扭过头。 第248章 我知道你的底细 “你小子,放暗器是?” 正所谓,不孝有三,ad上单! 大家都是近身战士,就你一个人掏出远程武器,讲不讲武德? 红衣人豁出去了,既然宋真开了放暗器的先河,那她们也不会客气。 只见铁伞张开,伞骨剑刃吐出,射向宋真。 他把头埋在藤牌中,快步冲了过去。 由于发射装置只是机关,实际上力道并不如弓箭,所以她们的短剑刃攻击力极低。 戚家军的藤牌手腰刀岂是浪得虚名?藤牌连弓箭都能挡,还会怕你的小小剑刃? 数不清的剑刃被藤牌如数挡掉。 宋真低头观察着地面上的影子,他一手预判,又刺中了一人。 他一个藤牌击向对方的面部,红衣人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 宋真趁你病要你命!他一个抹喉结束了她罪恶的一生。 剩下的两名红衣人见他如此勇猛,不由得心生惧意。 “怎么办?” “对方的身形太灵活了,我们端着把大伞,行动不便。” “所以,真的要用上伞中剑吗?”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两个红衣人对视一眼,她们将手中的铁伞伞柄抽出,一把长80厘米的细剑出现在她们手中。 “哟,你们的武器,玩得还挺花里花哨的吗?” “废话少说,看剑!” 为首的那位红衣人,朝宋真的头一剑斩下。 宋真举起藤牌,挡住了这一剑。 但是在他后方,另一个红衣人在背后偷袭,一剑刺了过来。 宋真侧腰,伞中剑将他背部的衣服划破。 从他腰间,隐隐有血迹渗出。 宋真丝毫不惧,他往后退一步,因为这样前后夹攻,应付起来有些难受。 那还不如两个人都在刚正面! 他将左手的藤牌旋转掷出,砸向左边那位为首的红衣人,然后右手环首刀在地面扬起一片粉尘,阻挡对方的进攻视线。 藤牌将左边红衣人砸得头脑有些昏花,宋真跑过去,用环首刀将掉落地面的藤牌挑起来,左手一把抓住,再次丢了出去。 而这次,由于距离很近,藤牌反弹,被他稳稳抓住帽檐。 如此反复几次,左边红衣人每次都被重击脖子咽喉,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点不顺畅的。 然而,帮她治愈的人,万万没想到是宋真。 宋真一刀将她手持伞中剑的右手给劈成两段。 随后,他一个跳跃旋转华山劈,一刀砍向了对方的脑袋。 只见红衣人红白之物四溅,环首刀被对方的颅骨卡住。 “就剩你一个人了。”宋真用力一脚踹开红衣人,把环首刀拔出来。 他左手持藤牌,右手拿着染上鲜血的环首刀,落日余晖照耀在他的身上,宛如一个战神。 “能,能不能放过我?我们也是被逼”红衣人见老大都死了,他完全丧失了斗志,一把跪在地上。 宋真没等他说完,直接一刀砍向她的脖子,冷冷道:“求饶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真缓缓走向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红衣人,这是第一位倒下的红衣人,被剑鞘击碎喉结那位。 “我送你个痛快。” 宋真双手持刀,一刀狠狠地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鲜血迸射到他的脸上,他舔了舔嘴角。 “看来,你们的鲜血跟其他人一样,都是腥的。” 白衣女子在阁楼处亲眼目睹“三英战吕布”,她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这么猛?” 能成为红衣人的,势必是无根门的核心弟子,没有过得去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穿上红色衣服的。 她呆呆的缩在墙角,娇躯剧烈颤抖。 她是无根门的高层没错,她拥有高超武技没错,可是,她前段时间刚被武大血虐了一番,然后在牢里,又吃了不少刑罚。 哪怕是她的巅峰时期,也做不到以一敌五啊。 如今她的身体尚未恢复,拿什么跟宋真打? “你看够了没有?”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宋真上来了。 他用环首刀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的说:“虽然你今天没有穿那套白衣,不过,我依然认出了你。” 白衣女子张婉君何况便冷静下来,她挑起柳眉,放了个魅惑的眼神。 “这位小郎君,你认出奴家是谁了吗?” 今日的她,由于妆容与上次有天差地别,其实光凭外貌,还真的有点难以辨认。 宋真将左手藤牌放下,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脖颈,将她提在半空中。 张婉君扑腾着双手双腿,却无济于事。 “你说,我以为你是谁?” “小,小郎君,你我,素,素未谋面,奴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没想到,下一刻,裙摆被撕裂一道口子。 张婉君双目瞪圆,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 她此时头脑一片空白,这是身体的本能,不受她思维的控制。 “你对男人斩草除根,那么,如果我也对你这么做,毁掉你的搓仙台,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不不!不要这样!” 宋真眼神狠辣!他最近才知道狄仁杰差点被残害的消息。 狄仁杰是他什么人? 他恨不得将无根门这群贼人全部杀光!如今的他,早已将理智抛之脑后。 “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婉君被拿捏住命门,她梨花带雨的哭泣求饶。 “我想跟你好好说话,可是你没有珍惜机会啊。”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只求你,不要伤害我。” 宋真捏住她的脸颊,微笑道:“你也会知道害怕吗?” “我” “把你无根门的所有信息,全部交代出来!” 对于这种人,你跟她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就是要让她感觉到恐惧。 “无根门有一个门主,两个长老,我是其中一名长老。” 宋真挑眉,面露讥讽:“你这个长老,实力就这?” 张婉君气得涨红了脸,但是她没有办法反驳。 同时,她的眼睛时不时瞄向门外。 “门主和另一个长老,分别叫什么名字?” 张婉君顿了顿,她突然猖狂大笑,笑得是相当开心。 “老娘是你阿娘,狗鼠辈!臭男人,你全家不得好死!” 一声巨响,有人闯门而入。 宋真疑惑地转身望向门外,只见蜂拥进来了十几个红衣人。 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围住。 【无根门案件,看到现在,各位彦祖也知道了,走的是变态风格。请做好心理准备。】 第249章 张婉君的过去 宋真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神色。 他好整以暇的笑道:“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点人,想拦住我?” “那不然呢?” “我死之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宋真抓住她的后颈,放置在他的身前,一把鄣刀别在她的脖子处,对身后的十几个红衣人淡淡道。 “你们想她快点死,就尽管过来。” 红衣人前进的脚步顿住了,她们犹豫不前。 “不要管我!一定要杀了他!把他的乾根剁下来喂狗!” “哇,好歹毒啊,没想到你这么伟大。”宋真提着她,缓缓地向后移动,逐渐靠近阑栅处。 “不过可惜,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死,对?” “谁说我不敢死的?不就是死吗?” “我不知道是谁刚刚哭着求我,不要伤害她。” “”张婉君深吸一口气,她气鼓鼓的瞪着宋真。 宋真朝她鬼魅一笑,直接转身,站在阑栅处。 “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死都要拉个垫背吗?那我便成全你,让你成为我的垫背。” “?” 宋真将张婉君放置在身前,一跃而下。 张婉君先行坠地,还好是二楼,不算太高。 但是,宋真直接扑在她的身上,在她背上重重的压了一下。 还真的拿她做垫背啊? 张婉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被气晕了。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的骂了一句:“狗,鼠,辈” 骂完之后,整个人晕了过去。 发生了这一幕,让红衣人不知所措。 楼上跑下十几个红衣人,从后院里又出来三十多个红衣人。 她们虎视眈眈着,大骂道:“放开那个女子!” “你要我放开,我就偏不放开。”宋真微笑的提起张婉君的衣领,拖在地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红衣人想冲过去拦住他,然而此时从门口处涌进来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太常寺卿!你怎么能一个人孤军深入呢?太危险了!” 武大抱胸靠在大门,他沉默不语,表情十分淡定。 原本他们一行人就被宋真事先安排埋伏在此处周围,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即出手。 只要超过十个红衣人围殴主公,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十个人,是他认为,是主公的极限,因为是他的极限。如今看来,并不是。 这次突袭行动,是狄仁杰秘密安排的。 只不过,宋真比他们先行一步。他担心有内鬼,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这群人。 宋真拍了拍领头的绛州府衙统领肩膀:“你知道怎么做了?” “啊?” “像地上躺着那群一样。” 统领这才如梦惊醒,他木木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不留活口? 宋真抓住张婉君的衣领,一路拖行着,悠哉悠哉的回到绛州府衙。 狄仁杰愣住了:“守正,你这是?” “怀英,我给你带来一个礼物。”他将手里的张婉君丢了过去,“好好审,她答应我了,会全数交待。” “” 牢狱里,宋真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狗鼠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把你的乾根割下来,然后放在瓮里蒸煮,一口一口吃掉!” 张婉君清醒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这么可怕的吗? 宋真一巴掌扇过去:“傻呗,还在这叫叫叫,叫尼玛呢。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狗男人!去死!”张婉君朝他吐了口唾沫。 宋真抹了抹脸,他狠辣道:“好好好,是你逼我的!” “?”张婉君双目瞪圆,脸色绯红,满眼不可思议。 “你竟然是石女?”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守正,什么是石女?” “呃,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宋真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说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记恨男人了。就因为你是石女,对不对。” “是又怎样!” “还是那句话,把你的过去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撒谎。” 张婉君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当她看到宋真正在一旁磨着鄣刀,她害怕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 张婉君进入了回忆模式。 “我原来出生在一个富商之家,我阿耶将我许配给的生意伙伴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后半生,应该就是相夫教子。” “我还记得那个雨夜——”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将黑夜在一瞬间照亮。 “张婉君!”洞房中,一个身着锦缎的男子气愤的一巴掌扇过去,“你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看看你的身体,你只不过是一个石女,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男人有一种“举杯投筑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恶心感觉。 “啊?”张婉君疑惑的低头望去,她不懂,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与别人没有两样。 张婉君想哭,所以,这能怪我吗? 从那天起,她的丈夫对她冷淡,第二天便带了另一个女人回家。 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嬉笑打闹,丝毫不顾及她的心中感受。 张婉君的身心受到了百般摧残!她也知廉耻,怎么可以忍受丈夫如此轻贱自己?她一度想要轻生。 没想到,她的丈夫却不愿意放过她。 他说:“你是我买来的,我给了你家十贯聘金!你就应该一辈子为我做牛做马!” 每天喂给她吃的连狗食都不如,却像仆人一般使唤她。 动不动就打她!打得遍体鳞伤! 这不是张婉君想要的婚姻!她想逃,可是她被禁锢在那里,往哪逃? 她的父家对她不理不问,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后来,那个男人更加肆无忌惮了,毫不避讳。 渐渐地,张婉君麻木了,她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 让她彻底癫狂的,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荒唐决定。 他居然想要向朋友展示她的不堪? 那群男人想尽了各种恶毒的办法。 他们的粗暴卑鄙的动作,她哭得越大声,他们就笑得越开心。 有一天,张婉君的丈夫,找来一个女人,她笑呵呵的说。 “郎君,不是还有一张嘴吗?” “嗯?” 男人觉得女人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居高临下的站到她面前。 张婉君自然是不从! 那一刻,她留下了屈辱的泪水。 然后,她咬牙切齿! “啊——”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府邸。 而张婉君,她面色狰狞的笑着,咀嚼着,满嘴鲜血。 她在这个雨夜,从此进化成一个恶魔! 第250章 激烈对线 【前排声明,这一章也许味道有点冲,大家理智一点。】 听完张婉君的阐述之后,宋真和狄仁杰都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过去确实惨。 器官的缺失,是她的错吗?那肯定不是。 在古代,石女的命运通常都是十分悲惨的。 后世还能通过手术开路,可是古代呢?根本没那个条件。 他们很同情她,但仅仅是一开始的同情。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她开始将魔爪伸向其他无辜的男性开始,性质就不一样了。 “后来,他把我卖到青楼,但是他没想到!” 张婉君的面部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后来我遇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大姐,她教授了我武功。” “哈哈哈哈哈,三年后,我把他全家三百二十六口人,全部宰了!” 宋真沉吟道:“你把你丈夫全家杀了,我没意见,毕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张婉君听到对方的话,表情一滞。 宋真话锋一转:“但是!” 狄仁杰抢过他的话:“但是!你不应该去祸害其他无辜百姓!他们有罪吗?他们招惹过你吗?他们与你素未谋面,为什么要这么害他们?” “你有没有想过,你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后半生,还有他们背后的家庭!” “有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从此支离破碎,有多少可怜女人从此独守空房,有多少家族从此断了香火?” 狄仁杰一步一步的走近,他愤怒的注视着张婉君。 “你最不应该做的,便是将伤害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你以为这样做,他们就能与你共情?” 张婉君气白了脸,她尖叫着驳斥道:“为什么不可以?我的伤痛都是臭男人带来的,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们?” “伤害你的,是他们吗?”狄仁杰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一个个受害者的姓名。 “男人都该死!我恨,恨我不能杀得更多!恨我不能解放更多的姐妹!恨我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 狄仁杰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在解放她们吗?” “受害者陈诒晖,他被夺去乾根之后,回家后一气之下,将他的妻子活活打死!” “受害者马文涛,他被夺去乾根之后,家族认为是女人克夫,然后将她休了!” “受害者郑金皓,他被夺去乾根之后,因为身体原因,从此不能劳作耕田,家庭的重担压在了他的婆姨身上!” “受害者李艺铭,他被夺去乾根之后,他的妻子被逐出家族之后,回村被指指点点,受不了语言暴力,最终跳了崖!” “还有很多很多血淋淋的事实,就因为你们的操作,让更多女人陷入了绝境之中。” “你确定你是在帮助她们?” 宋真听了之后就想笑,girl help girl是? 张婉君变了脸色,她苍白着脸摇头道:“不!你不能怪我!都是那群臭男人害了他们!” “有因必有果,如果没有你的伤害,她们原本可以很幸福。” 狄仁杰叹了一声:“你也许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身为受害者的妻子,她的一辈子基本毁了,被挂上了克夫的名声,再难嫁人。” 张婉君尖声反驳:“男人犯的错!凭什么要女人来承受?” 宋真:“问题是,男人是无辜的,是你先犯的错!” 张婉君继续反驳:“抛开我残害他们不谈,难道他们抛弃糟糠之妻就没有错吗?” 宋真呵呵笑道:“你都抛开事实不谈了,那还谈什么?你都说是糟糠之妻,看着不能吃,还养来干嘛?” 张婉君皱眉:“所以,你们就一口咬定,全是我的错?能不能讲点道理?” 宋真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有理了?你是无辜者,全世界就你最可怜?” “那不然呢?如果我是那些男人,我绝对不会抛妻弃子。” “可惜你不是,所以你不能感同身受。”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能生孩子吗?” “没有臭男人,你哪来的孩子生出来” 张婉君尖叫道:“女人就是生育的工具吗?” 宋真伸出手,打断了她的话:“首先,你们在生育过程中,也是有享受到的,再者,孩子是双方的,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何来工具一说?” 张婉君不服气,她吼道:“所以,女人就理所应当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你都把你自己看作是附属品了,我也没办法,这是你们自己作贱自己。” 张婉君张了张口,她的道心有些破裂,从未有人让她无法反驳的。 宋真觉得跟她聊天还挺有意思的,想继续对线。 然而,被狄仁杰拦住了。 “好了,张婉君,我刚收到消息,你们无根门刚才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哈哈哈哈哈。”张婉君仰头大笑,“你灭得了绛州的无根门,灭得了全天下的无根门吗?其他地方的姐妹,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宋真愣住,什么意思啊?搞个妇仇者联盟是? 狄仁杰则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张婉君笑够了之后,她默了一会儿,不甘心的抬起头问道。 “狄仁杰,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很简单,气味。” “气味?” 狄仁杰坐下来慢慢解释:“当日,我们去平康坊寻找裴耀瑶时,闻到了她身上,和你一样的味道。只不过,她的比较淡。” 张婉君心头一紧,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暴露了。 狄仁杰和张婉君同时愣住,你还别说,形容还挺贴切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第二,当我们发觉裴耀瑶不对劲的时候,便偷偷安排武大暗中观察平康坊,于是,你暴露了。” 张婉君苦笑的摇摇头:“原来是他啊,那怪不得了。” 无情刀客,除了身法灵巧,刀法狠辣之外,最让人忌惮的,便是他的隐身技能。 他能藏匿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偷偷的在背后给你来一刀。 宋真就是看中了武大的这个特殊技能,非常适合做老六。 于是,他花了大价钱,让武大又生产了一堆老六。 第251章 佛头遗案的判决 张婉君无力的耸拉着头,这一次,确实是她们输了。 输得理所应当,输得心服口服。 谁能防范得了一个老六的暗中观察啊? “还有吗?” “自然是有。”狄仁杰微微一笑,“欢喜佛那边,直接将你们绛州无根门的所有信息,全部告知了我等。” “呵,原来如此。”张婉君冷笑,“果然是一群臭男人,一点都不靠谱。” 宋真走上前问道:“我很遗憾,你们明知道欢喜佛做的坏事,为何还要选择与他们合作?” “你以为我想吗?只有那群秃驴才有迷药的配方!” “没有迷药,你们就不能动手了?” “没有迷药,对于后面收集元阳,十分不利。” 狄仁杰皱眉:“你们采集那玩意干嘛?” “练功啊,美容啊,滋补啊,还能干嘛?” 宋真摇摇头:“不不不,肯定不止,还有别的用途?让我猜一猜啊。” “你们可以拿去售卖,可以自给自足,可以自产自销,难道你从来都没怀疑过,支撑你们无根门运作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吗?” 此话一出,张婉君神情一滞。 她突然想起了,好像平康坊的女伎,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怀孕,然后生出来的孩子,突然又不见了。 难道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她好像想通了,大姐为何要收留裴耀瑶,原来是打算将她培养做一个炉鼎啊? 张婉君不敢再往下想,她怕有一天,宗门在她的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 她对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姐,不是很了解,反而她与心思单纯的裴耀瑶感情深切。 无根门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 一共抓捕了三个红衣人,至于其他的,懂得都懂。 裴耀瑶被裴家紧急下线,召回家族。 而她们的大姐,却一直没有抓捕归案,此人就像泥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张婉君的结局,需要等薛正清过来之后再定夺。 宋真骑上了一匹小黑马,狄仁杰一路尾随到城门外。 “回去,怀英。” “守正,一路顺风。” “好。”宋真默了默,低头换了副表情,他笑道:“洛阳见。” “洛阳见。” 宋真离开五天后,薛正清姗姗来迟。 “老狄啊,辛苦了辛苦了。” “薛寺卿,不用那么客气。” “要的要的。” “” 两人来到平康坊打茶围,由薛正清请客。 “对了,佛头遗案的判决书下来了。” 狄仁杰抬起头:“哦?怎么说?” “陛下将薛忠一家人处斩,包括三代、旁系。” 狄仁杰面色一愣,他急忙道:“不对啊,一人做事一人当,跟薛忠三代亲属和旁系亲属什么关系啊?” 薛正清无奈的闷了口酒:“老狄,法不容情的,更何况,《永徽律疏》是谁制定的,你可别忘了。” 狄仁杰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一共要斩多少人?” “三十七口,秋后问斩。” 还好,只有三十七人,不对,为什么我会说还好呢? 薛正清想了想,他没有说出后续。 虽然薛忠一人牵扯到三十六个人遭殃,但是那三个歹徒,他们牵扯到的人口更多。 他们都是出自同一个村的,从小无父无母,游手好闲。 李治查不出来他们的亲人还有谁,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全村人都给斩了。 理由就是,他们三个从小在村里长大,你们村民没有好好教育,当斩! 整个村,七十五户,无一幸免。 你能说李治残忍吗?如果单单从判决结果来看,确实有点不讲道理。 可是你得从时间背景来看啊。 以李世民尊容雕刻的佛头,遗失在寒食节前后。 寒食节,李治刚去昭陵祭拜天可汗,回来之后,突然有人跟他说,你爸头没了? 这你能忍? 最恶劣的影响是,李治打算一年后出兵倭国。 战争一旦打响,又会有多少战士一去不复还啊? 薛正清闷闷的抿了口酒,怎么感觉今天的酒,比以往要更辣一些呢? 他抬头望了眼狄仁杰,看见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 “还在介怀薛忠的判决?” “没有。”狄仁杰躲闪着眼神,灌了口酒。 薛正清推了一把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搞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我保不住你。” “你以为是陛下无情,但是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待此案?” “咱只是臣子,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理应心里有数。” 狄仁杰瘪瘪嘴,他苦笑:“知道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理寺丞罢了。” 薛正清坐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呵呵笑道:“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如今还是侍御史呢,看哪个中枢大臣不爽,直接参他一本!” 狄仁杰瞥了眼他,淡淡道:“薛寺卿,我能参你一本吗?” 薛正清愣住:“你参我干嘛?” “看你不爽。” “草!” 这句国粹,是薛正清从宋真口里学过来的。 狄仁杰见到他的表情,自己先笑了:“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这个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你不知道我现在压力有多大?” “很大吗?我在洛阳的时候,经常在会春坊门口偶遇到你。” “呃”薛正清无言了。 《坏!摸鱼被大哥抓到是什么体验?》 薛正清来到绛州府衙,他带着水果前去慰问王浩。 “哎哟,王刺史,你受苦了,大唐百姓会永记你的功德。” “薛寺卿,过誉了过誉了,下官只是为绛州百姓服务嘛。” 这可是正三品的九卿之一,大理寺卿啊。 王浩哪怕心里苦,也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两人唏嘘了一阵,薛正清这人的交际能力真的强,很快便称兄道弟的。 “薛寺卿,你们大理寺办案,辛不辛苦啊?” 薛正清重重的叹了口气:“辛苦,当然辛苦啦!一整天的,饭都没空吃,还睡不好,闭上眼睛都在思考案情。” “这样啊。”王浩刺史犹豫了一下,他弱弱的问道,“薛寺卿,那我,能去大理寺吗?” 身有残疾,刺史是干不成了,只好想着找其他出路。 “呃你来大理寺能干嘛?” “我可以请求陛下,将我平调到大理寺做少卿。” 好家伙,还大理寺少卿呢? 你不用想了,这个职位,我早已有了人选。 第252章 宋真回宫 宋真经过五天的长途奔波,一路在驿站中不断换马,终于是回到了洛阳。 他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老婆都来不及亲亲,赶紧换上官服,直接来到紫微城,向陛下请安。 李治耍起了小脾气,他闭门不见,让宋真在大仪殿门外候着。 陆陆续续有大臣进进出出大仪殿,他们见到了在门外站着的宋真,表情各异。 李积出了大仪殿,他笑呵呵的过来,帮宋真拍拍身上的粉尘。 “太常寺卿,辛苦啦。” “英国贞武公好。” 李积挤眉弄眼的问了他一句:“想知道陛下找我何事吗?” “不想。”你个老滑头,想套路我? “” 李积没有生气,他干笑着离开了院落。 其实,宋真观察到,这段时间从大仪殿中进进出出的人,百分之七十都是武将,再加上李积这个总兵头。 “看来,是有仗要打了。” 宋真被圣人罚站一个时辰的消息,不翼而飞。 文武百官们纷纷低头讨论。 “看来,太常寺卿的地位不保了啊。” “呵,本来就是靠着音乐这种歪门邪道上位的,失宠很正常。” “对啊,宋真还是太年轻了,居然呆在外地这么久。” “这是属于五姓七望的胜利!” “话说,永州那件谋反案,现在办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一个叫狄仁杰的小官负责的。” “都这么久了,三月有余,不是说五姓七望也上了榜吗?怎么不见陛下出手?” “你想多了,陛下敢对五姓七望下手吗?别忘了,李唐家的江山是怎么来的?” “嘘,你个老小子,慎言!” 宋真在外面歪着头,站着睡觉,终于,黄寺监过来轻轻地拍拍他。 “太常寺卿,圣人有召。” 宋真赶紧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换了副正经的表情,当然,他没有忘记给黄寺监小礼物。 “黄寺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黄寺监伸出手接过,塞进怀里:“太常寺卿,你真的是太客气了,老奴只是通报一声,用不着。” “要的,要的。” 宋真整理一下仪表,然后在大仪殿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 宫门被推开,宋真径直走了过去。 李治在批改奏折,武媚娘帮他整理分类奏折,他抬起头,瞥了眼。 “绛州好玩吗?” “好玩。” “?”李治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武媚娘被宋真的回复给吓了一跳,好家伙,刚养的心腹,你可别自己作死啊。 她急忙望向李治,见到对方没有生气的表情,松了口气。 “臣在绛州,给陛下带来了土特产。” 李治挑眉:“什么东西?” “绛州澄泥砚。”宋真从身上掏出一块板砖,哦不对是,黑色的砚台。 寺人将绛州澄泥砚呈了上去,见其手工精巧,雕龙画凤,心中甚是喜欢。 绛州澄泥砚源于秦汉,盛兴于唐宋,是与端、歙、洮齐名的中国四大名砚之一。 唐代大书法家柳公权曾经《论研》一文中评价道:“蓄砚以青州为第一名,绛州次之,后始重端、歙、临洮。” “还有吗?” “没有了。” “” 武媚娘插嘴道:“守正,你这个砚台的雕刻图案,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啊。” 宋真拜道:“正是,此砚台,乃是我家妻子崔梦竹设计的。” 李治听笑了:“你俩都没成亲呢,就论起了夫妻啦?” “快了。”宋真和李治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 李治召唤宋真回来,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他做收尾工作。 五姓七望蹦跶了这么久,也该要老实老实了。 当然,还有另一件事情,得需要他去办。 “爱卿,一个月后,新罗、林邑国、突厥、吐蕃使臣来访,你到时候操办一下晚宴。” 宋真愣了一下,随后拜道:“没有问题。” “朕命你创作一曲,来展现我大唐遑遑圣威。” “可以。” 李治表情严肃道:“只留给你一月时间,你好自为之。” “陛下尽可放心,臣,心中有数。” “好,退下。” 宋真刚转身就要走,结果被李治喊住。 “爱卿,你上次的那个乌龙茶,还有吗?” “陛下,这么快就喝完了吗?” “你小子是不是忘记你离开洛阳多久了?” 宋真表情一滞,对哦,我走了有两个月了。 坏事!他留给李治的,只有一个月的份量,也就是说,这一个月里,李治没得喝乌龙茶,委屈死了。 宋真拱手:“陛下,臣这就回去拿。” 他家在正南处,来回一次得大半天,等到他拿着乌龙茶回到紫微城,已经是亥时了。 “爱卿,你这乌龙茶,有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字?” “那倒没有,还请陛下赐名。” 李治将茶砖拿起来,打量了一下,他心中有了答案。 “此茶,卿以红纸包裹,既然如此,朕便赐名为,大红袍。” 宋真听闻后,他神情恍惚了一下。 这,这么巧的吗?大红袍确实是属于乌龙茶的。 虽然他这批乌龙茶,并不是在福建生产。 他缓过神来,赶紧拜道:“谢陛下赐名。” 李治摆摆手,让宋真离去,武媚娘早已在两人秘密聚集的地方等候。 “守正,你终于来了。” “皇后殿下,有什么事吗?” 武媚娘看起来十分着急:“本宫让你办的事情啊。你忘了?” 宋真呵呵一笑:“不敢忘。” 宋真想起来,武媚娘当场跟他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稳固后宫,说实话,这个他没法帮,得看武媚娘自己的本事,历史证明,她驾驭男人,确实有一手。 第二个条件,矫正名声,武媚娘着急的,便是这个。 宋真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那便是,该怎么做? 他在脑海中找寻了一大堆影视作品,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而且,利用民间戏曲为武媚娘正名,万一哪天她爆了雷,遭殃的是自己。 那怎么办呢? 宋真于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直接拿武则天操办过的事情,将其提前问世,成为自己的功劳。 这波叫做什么? 走你的路,让你 【麻了,又被大哥抓住了,大家也注意到了,本章的序号。】 第253章 尊号 宋真打算做的,便是将李治和武则天的尊号提前问世。 李治尊号便是“天皇大帝”。 历史上,李治和武则天是在上元元年(674年),自称“天皇”、“天后”。 他们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同时把李渊和李世民的谥号一并改了。 太武帝李渊尊称为“神尧皇帝”,文帝李世民改成了“文武圣皇帝”。 从此,古代皇帝从庙号、谥号后,又多了一个玩法,那便是尊号。 增加尊号,是武则天的建议,当时李治身体日渐萎靡,她开始掌控朝政,但是当时文武大臣很多人都对她有意见,认为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好,她干脆增加尊号,给自己一个“天后”的尊称,光明正大的把控朝政,堵住了天下人的嘴。 尊号的出现,以至于后面的皇帝纷纷效仿,他们大部分都是为了好大喜功。 比如说唐玄宗李隆基给自己起的尊号是“圣文神武孝德证道皇帝”。 到了清朝更加放飞自我,尊号多达23个字。 站在你面前的是:“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和硕宝亲王、长春居士、十全老人、古稀天子、文殊皇帝、腾格里特古格奇汗、大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 宋真正是打算,在一个月后的四国朝拜,打造成李治再登基仪式。 他知道,李治如今十分渴望比肩先皇李世民,甚至是超越。 那么,如果宋真提出尊号这个玩法,李治会怎么想呢? 既然李世民能当“天可汗”,那朕为何不能做“天皇大帝”? 可以说,这么做,不仅让李治心里高兴,也能让武则天安心。 这一次,是两边都舒服了。 为人臣子,不过如此。 念及至此,宋真微微一笑,他缓缓走上马车。 狄仁杰和薛正清,正在绛州做“无根门江湖大案”的收尾工作。 经过他们的调查取证,终于知道那群受害人为何会对无根门不是恨之入骨,反而感恩戴德的根本原因。 “原来他们给受害人喂了媚药?”薛正清惊呆了,天底下还有如此神奇的媚药? 狄仁杰以身试药,他亲自吃下了一颗“快活丸”。 即便是心术坚定的他,都抵挡不了幻境中的魅惑。 在他的视角里,出现了上千位国色天香、姿态不同、妖娆妩媚的绝色女子。 她们形态各异,口吐香兰,一个个攀上了他的躯体。 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最关键的是,给狄仁杰的感觉不像是幻境,就如同真实发生一般。 各位彦祖可以想象一下,在你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堆老师。 你跟她们交流演技的时候,比各种玩具还要真实,会是什么体验呢? 薛正清看见狄仁杰的丑态,他眉头一皱,幸好早已将人群疏散。 想不到,这“快活丸”的药效如此逆天? “所以,无根门正是利用这个快活丸,将受害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激发出来,让他们无法自拔?” “然后,每天晚上安排人定期收集元阳?” “是这样吗?” 那么,元阳对于她们而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经过他们几天的探索,大概搞清楚一个事实。 元阳,无根门竟然是用于 除了外敷美容,内服养身之外,还有生产婴儿!最后将婴儿 简直是骇人听闻!天理所不容!人伦大道都毁灭了! 当了解真相后,狄仁杰气不打一处来! 那群婴儿,不是被人收养,而是卖给了一群饕餮! 可是,买家他们没有办法挖掘出来!目前只知道,一个代号为“六贞”的男人。 六贞行动诡秘,无影无踪,根本无法追踪到。 狄仁杰和薛正清尝试过很多办法,都失败了,无奈之下,只能当做悬案处理。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将“六贞”的真面目揭开。 洛阳—— 当五姓七望听说宋真被冷落的消息之后,喜出望外,特别是崔玉,笑得嘴都快裂开了。 “我记得,当场是谁威胁我们的?说什么,好自为之?” “就这?” 原本,五姓七望因为进了造反黑名单的谣言,弄得人心惶惶,不少家族亲系选择脱离。 崔玉还让孙子崔杰表面上离开家族,去规避一下风险。 这下好了,他们等待观察了三个月,屁事没有。 “哈哈哈,我就知道李唐家不敢动我们五姓七望!” “族老圣明!”众人拜道。 既然没有风险,崔玉开始召回亲脉回家族,同时,她对外散播出消息。 “宋真失宠,即将被罢贬!” 一夜之间,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谣言四起。 他们自以为做的事情十分完美无缺的时候,狄仁杰回来了。 那个男人带着亢龙锏回来的。 宋真不知道狄仁杰和薛正清是什么回来东都的,他此时正在宫中排练节目。 如今距离朝拜大典,还有两个月。 两周前,他将尊号的事情,禀告李治。 李治当场勃然大怒:“宋真,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诅咒朕驾崩?” “来人啊,把宋真拖出去斩了!” 武媚娘见状,她赶紧安慰李治,她早已宋真通过气,两人一唱一和。 千牛卫奉命逼近,宋真顶住压力,他面不改色的说道:“陛下,请听臣一言。” “臣以为,天可汗就是万国朝拜给予先皇的尊号!” “既然先皇能拥有天可汗这个尊号,那如今天下太平,大唐国土较之贞观广阔一倍,陛下文韬武略,为何不能拥有天皇大帝的尊号?” 李治抬起手,他示意千牛卫停下。 “你刚才说的什么?” “臣说,永徽之治与贞观之治,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为何不能如同天可汗一般,享配尊号?” 李治沉默了,宋真这句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他从登基以来,一直都以阿耶为目标,不知不觉中,他不再是守成之君,反而成为了开拓之君! 天可汗没有打下来的西突厥,他打下来了。 再加上如今高句丽连连大败,攻下指日可待。 经济水平比贞观时期长进一倍,人口更是增加一倍有余。 对啊,他如今的成就,怎么就不配拥有尊号了? 第254章 上朝。 宋真巧妙的将少数民族对李世民的尊称“天可汗”,给曲解成为尊号。 从李治的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想超越先皇。 他先让宋真为李世民作曲,接着又让宋真为自己赋曲一首。 更是在大殿中直言。 “《九州同》远比《浮光》,更胜一筹。” 这何尝不是李治的攀比之心呢? 所以,宋真干脆顺着他的毛捋,提出“天皇大帝”的尊号。 “宋真,你刚才称呼朕,是什么?” “天皇大帝!” 李治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摆摆手,让寺人和千牛卫所有人出去。 整个大仪殿中,只留下宋真一人,还有他和武后在。 李治缓缓地从书桌走下来,凝视着宋真的眼睛。 宋真没有害怕,反而与其坦然对视。 君臣对视了一眼,李治忽然笑了。 “好,很好!”他重重的拍了拍宋真的肩膀,“你这小子,总是给朕带来惊喜。” 看得出来,他对天皇大帝这个称谓,十分心喜。 “既然如此,那朕便效仿天可汗,来一次万国朝拜。” 于是,朝拜大典,被推迟到三个月后。 李治安排大鸿胪写信,邀请附属国的国君必须三月后抵达东都洛阳。 宋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真有一点点害怕。 他担心李治不能保持理智,把自己给吏治了。 武媚娘暗中朝他眨眨眼,宋真马上会意。 他只需要提出尊号这个概念,至于“天后”,宋真不好开口,也轮不到他开口,只能靠武媚娘自己的本事了。 既然武媚娘一口应了下来,她自然有她的手段。 一周后,武媚娘来到百戏堂,她找到宋真。 “成了?” 武媚娘微笑的点点头,并且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能为天后殿下分忧,是臣之幸事。” 武媚娘掩嘴轻笑,笑得花枝乱颤,把宋真都晃晕了。 “你啊,小嘴像抹了蜜。” 笑完之后,她的表情马上恢复了常态。 “守正,你需要本宫为你做什么?” 言外之意,你想当什么官? 宋真微笑的摇摇头:“天后,臣如今已经贵为九卿,位极人臣,升无可升,其实不需要了。” 武媚娘愣住,好像是这个回事。 不对,太常寺卿只是闲职,实际上没有掌握多少权力,你明明还有更光明的前途。 而且,她想让宋真站得更高,她就有更多的筹码,来稳固后宫。 宋真拜道:“臣可以向天后举荐一人。” “谁?” “臣之挚友,狄仁杰。此人怀道佐明,谒诚匡主。城府凝深,基酌轻重,有名臣之体。” 武媚娘挑眉:“当真?”她开始对狄仁杰产生了好奇之心,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宋真说得那么神。 而且,如今宋真刚晋升太常寺卿不久,一般不可能会在短期内再平调,至少需要三四年时间,而且要做出一番功绩才行。 那么,武则天就必须再找一人扶持。 既然宋真如今成为了她的心腹,那他推举的狄仁杰,也可以。 “狄仁杰如今是何官职?” “正五品侍御史,正六品大理寺丞。” 五品啊?还是低了点,武媚娘心里想着。 她柳眉忽然舒展开来,她知道怎么做了。 薛正清刚回到洛阳,便被武媚娘单独召进宫中。 老薛还在疑惑,为何不是圣人召唤?而是皇后召唤? “薛寺卿。” “臣,拜见皇后殿下。” “本宫想向你了解一人。” “皇后殿下请说。” “狄仁杰。” 薛正清神色一震,我焯,皇后殿下怎会忽然提及我的大哥? 他目前与武媚娘接触不深,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人。 他担心,武媚娘是想对狄仁杰下手,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夸赞狄仁杰。 听闻狄仁杰上司如此夸奖,武媚娘愣住了。 好像这人,还真的有一番本事啊,岂不是正好? 其实在她的心里,不需要心腹有本事,只需要他足够忠诚,这就够了。 当然,如果能像宋真那样,既受圣人恩宠,自身本事又不俗,那更好。 于是,她微笑道:“本宫打算提拔狄仁杰。” 武媚娘不装了,直言不讳,她相信薛正清是个聪明人。 薛正清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欢天喜地。 好啊,就连皇后殿下都如此看重我大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大哥的官职越高,对于他来说,保命符就多了一道。 念及至此,薛正清拜道:“皇后殿下,臣正有此意,不该让明珠蒙灰。” 武媚娘眯起眼睛:“你打算怎么做?” “臣打算,举荐狄仁杰为大理寺少卿。” “可以,本宫配合你。” “谢皇后殿下。” 大理寺设少卿二人,从四品上,实际权力跟正四品差不多。 九寺五监中,少卿和少监都是从四品上。 当然,除了太常少卿这个职位,太常寺的地位一直凌驾于九寺五监。 所以,可想而知,李治对宋真是多么器重。 狄仁杰刚回到洛阳,第二天照常上朝。 他见到宋真早早的便在贞观殿门口等候着他。 “守正,这么早啊。” “怀英,你也不晚。”宋真笑了笑,“走,一起进去?” 狄仁杰摆摆手:“你我官位上下有分,不宜同行。” 他是怕,遭人说闲话,对宋真不好。 宋真知道他的想法,淡淡一笑,没有强行。 等到贞观殿开门之后,英国公李积、邢国公苏定方等国公先行踏入,接着便轮到三公九卿。 三公,指的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卢承庆等人,等李积一行人进去之后,在黄寺监的示意后,踏入大殿。 接下来,便是轮到宋真和薛正清等九卿一起进入。 后面便是各部尚书及各部侍郎。 接着是九寺五监的少卿和少监。 这还是宋真第一次以太常寺卿的身份参与上朝,之前只是册封,并没正式任职。 任职后,这货马上休假了。 一副年轻帅气的模样,站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李治一一对诸位国公行礼,然后坐下。 宋真发现自己居然是九卿队伍带头第一人,他突然有点羞涩。 “太常寺卿,该进去了。” “好。” 宋真刚才一直在观察着国公们的走路姿势,于是龙行虎步的大步向前。 这番动作,让后面的九卿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喂喂,你又不是国公,走路姿势别那么嚣张啊。 薛正清低下头,假装跟这货不认识。 李治见到宋真进门的姿势,他也是微微一愣。 好家伙,你小子,真的是年轻气盛啊。 幸好李治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不然的话,咳咳。 宋真在左边第三排第一位坐下,旁边坐着的,是光禄寺卿。 “老韩,你紧张吗?” 由于这段时间,宋真的太常寺和光禄寺一直有合作,一个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一个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 两人在筹办新“万国朝拜”的时候,有过深入交流。 韩子释讪讪回道:“太常寺卿,我倒是不紧张。” 宋真瞥了他一眼,你这叫不紧张?开什么大唐玩笑,我看你腿都发抖呢。 本来,九寺五监的卿和少卿、少监,长孙无忌在位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他的人。 既然长孙无忌致仕了,所以李治就光明正大的来了一波大换血。 宋真能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做上太常寺卿,说明了李治的决心。 圣人啊,是想将朝廷打造成他的一言堂了呀。 这个时候,皇权较比之前最为集中,达到了巅峰,谁敢忤逆李治的封赐啊? 虽然大部分文臣都觉得,让一个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做太常寺卿很不合理,但是哪个敢反对? 你敢反对吗? 旧党已经日落西山,如今是新的黎明。 韩子释也是新提拔上来的光禄寺卿,他的心理素质可没有宋真那么强大,俗称,要脸。 今日的朝会,会议主要内容一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由薛正清汇报,绛州的案子。 等到他将案情汇报完毕后,整个贞观殿都冷清了下来。 因为无根门和欢喜佛两个江湖门派做的事情,实在是 有点骇人听闻了。 李治也是第一次了解到,民间居然还有江湖门派的说法? “诸位爱卿,关于江湖门派,有何看法?” 薛正清有意提拔狄仁杰,他朝对方疯狂眨眼。 单纯的狄仁杰不明所以。 老薛无语了,你小子,真不懂事,这么好的机会在圣人面前露个脸,居然不好好珍惜? 宋真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他,包括高台上坐着的李治。 众人还以为,他有何高见呢,没想到,他只是默默的走到狄仁杰耳边,轻语一句,然后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 狄仁杰被宋真这么明目张胆的提示,他脸红了。 就在他刚想站起来的时候,中书令许敬宗抢先一步。 “陛下,臣以为,对于民间势力,应该采取怀柔政策招安。” 宋真听了好笑,你这个叼毛,有点异想天开了? 知不知道为何会诞生出江湖门派吗? 他们要是能有这么容易被招安,那就好了。 不是每一个梁山上面,都有一个宋江! 许敬宗在前排高谈阔论,越说越离谱,甚至要给江湖门派安排官职。 宋真站起来驳斥他的说法:“中书令,此举不妥?” 许敬宗皱眉:“有何不妥?” “你想想看啊,江湖门派不受管制,在当地为非作歹,朝廷非但没有惩治,反而嘉奖,会给民众树立一个什么榜样呢?” “这不正好体现朝廷的法外开恩,陛下的宽厚仁慈吗?” “哈哈哈哈。”宋真大笑,“开恩?那些被他们残害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有道是,法不容情,韩非子有言曰:‘道私者乱,道法者治’。” “规外求圆,无圆矣;法外求平,无平矣。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法治,天下还能太平吗?” “陛下安排赵国公修着《唐律疏议》,意在完善法治,让大唐民众有法可依,依法行事,事循律法,功在千秋。” “你倒好,想毁掉大唐的根基,是何居心?” “你!”许敬宗真的想吐血,你个好小子,老夫不过是多嘴两句,至于给我盖下这么大的帽子吗? 薛正清和狄仁杰则是神情一怔。 好家伙,第一次发现,原来宋真这么有才? 他刚才说的“法不容情”成语,是出自《张居正》,这个时代的人从未听说过。 还有那句“规外求圆,无圆矣;法外求平,无平矣。”,是出自宋朝宋祁着作《宋景文笔记》。 宋真表示,都是姓宋的,一家人,谈不上偷。 李治默默地点头,主要是认同宋真那句“功在千秋”。 许敬宗被怼得气呼呼坐下去。 御史大夫李爽心中感叹道,这个年轻人,颇有老夫当年风范,不来御史台可惜了。 宋真坐下之前,他朝狄仁杰眨眨眼。 狄仁杰会意,紧接着他站起来拜道。 “陛下,臣以为,应当严厉惩处江湖门派。” 李治皱眉问道:“你是” 薛正清赶紧站起来介绍道:“回陛下,他便是大理寺丞,狄仁杰。” 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狄仁杰啊? 李治对他的印象不算深刻,之前的两次封官,都是随手给的,很快就忘记了。 亢龙锏的赏赐,他赏了之后,很快便忘记。 圣人日理万机,每天早朝要面对近百名文武大臣,很难做到认识每一个人。 李治这次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狄仁杰,见其气宇轩昂、眉清目秀、一脸正气,暗自点头。 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没点颜值,在大唐是升不了职的。 大唐皇帝喜欢以貌取人。 宋代洪迈的漫笔集《容斋漫笔》写道:“唐铨挑选人之法有四:一曰身,谓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辨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 简而言之,唐朝铨试选拔人才,主考官首先看你长得帅不帅,漂不漂亮,然后才看人品,接着看书法,最后看文理偏不偏科。 但是,如果你长得特别帅,比如说宋真,后面三点可以全部忽略。 狄仁杰虽然没有宋真那么魁梧,富有阳刚之气的帅,但是年轻的他,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很是吸引人。 狄仁杰默了默,他拱手拜道:“陛下,《史记》中记载,韩非子有云: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这句话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文人们总是会舞文弄墨,借古讽今,用舆论来扰乱社会和谐,而侠客们,他们会用暴力直接触犯律例。 这两种人都是社会上的隐患,不可任用,更不可兼而用之。 而韩非子认为,这些人之所以能对社会造成危害,重点不在于他们本身,而是因为君主的纵容,屈法申恩,推动了歪风邪气。 “如果不加以整治的话,防患于未然,正如太常寺卿所言,这是动摇大唐国本根基,与陛下修着《永徽律疏》的初衷,背道而驰。” 最后,狄仁杰顺便带上宋真,随口提了一句。 第255章 谁赞成,谁反对? 李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点点头,表示赞成狄仁杰提出的整治措施。 首先,狄仁杰认为,江湖门派可以视作为一个民间组织,但是国有国规,既然是组织,那就必须服从朝廷的管理。 所以,他建议,要求每一个江湖门派都要向当地府衙登记信息,如果没有登记在案的,那便视为非法组织,朝廷有权力并且有义务出兵讨伐。 宋真补充一句,可以让每一个登记在案的江湖组织,每年缴纳一定的会费,到期不交年会费的,将剥夺其合法属性。 卢承庆听完后愣住,好家伙,这也能征税? 他瞥了眼后排的宋真,心里想着,你这么机智,要不度支尚书的位置给你坐? 狄仁杰继续说道:“第二,朝廷必须约束江湖组织的行为。” 江湖门派可以在法律允许的条件下自由活动,包括耕种、经商等行为。 宋真又站了出来,他建议,可以适当性的给予其一定税务优惠。 这一点,兼职\/度支(户部)尚书的中书令卢承庆表示听不懂,为什么要给他们优惠呢? 包括李治也不懂。 宋真只是微微的提了一嘴:“陛下,臣以为,不可以抑制民众抱薪取暖的积极性。” 这下李治懂了,原来宋真的意思是,培养新兴势力,用来与老牌士族势力抗衡? 众所周知,如今士族掌控着天下的知识产权和大量的土地。 如果,有一股另外的势力崛起,会不会对旧士族产生冲击? 但是,这在未来又会产生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如何长时间把控新兴势力? 并且让两种势力始终保持在一个平衡,不能让新兴势力成长为另一头猛虎。 李治有了想法后,他打算散朝后找宋真好好聊聊。 接着,狄仁杰说出了第三条建议。 “朝廷官员不可与江湖组织成员勾结,如有发现,严惩不贷。” 李治点点头,看来《永徽律疏》又要新增条例了,他将这件事情,交给狄仁杰去办。 从执法者,进化到立法者,这是一次历史性的突破。 既然绛州无根门案子牵扯出来的江湖门派问题已经商讨完毕了,早朝进入第二个主题的讨论。 李治环顾一周,淡淡道:“朕打算,发兵攻打倭国,谁赞成,谁反对?” 此话一出,底下的文武百官们顿时如同惊散的鸟群,议论纷纷。 除了李绩、苏定方等武将之外,很多大臣都没有想到陛下为何会突然下此决策。 他们也知道,天可汗佛头遗案,跟倭国有关。 可是,不至于出兵攻打啊。 宋真闭目养神,这种军国大事,不是他这种身份可以妄加评论的,干脆闭嘴好了。 许敬宗见没人说话,他马上跳出来劝阻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如今我大唐刚与西突厥北边交战结束,东北方又与高句丽、百济打得热火朝天,再出兵倭国的话,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许敬宗的党羽纷纷站出来:“臣,附议。” 李治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佛头遗案这就算了?” 许敬宗听出了圣人的愠怒,他赶紧解释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臣以为,可以从其他方面找回公道。” 卢承庆阴阳怪气了一句:“请问延族(许敬宗的字),怎么找回?” “可以向他们索要赔偿啊,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卢承庆呵呵一笑:“可是,这件案子发生的时间十分敏感,而且影响十分恶劣,到底该索要多少赔偿,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呢?” “臣建议,让倭国赔偿我大唐黄金万两。” 宋真睁开眼睛,他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中书令,你是不是有点天真了?千万贯钱,他们赔得起吗?”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安排遣唐使来大唐乞讨,美其名曰学习先进文化,你认为他们拿得出来这笔钱吗?” “他们愿意拿出这笔钱吗?到头来,还不是随便找几只白鸭出来顶罪,乞求大唐原谅?” 朝堂上,有一部分的大臣,十分认可宋真的话。 倭国每一次遣唐,大唐身为泱泱大国,表现出大国风范,不仅好吃好住的招待他们,通常都会回礼数倍于他们朝贡价值。 说得好听点,叫藩属国朝贡,说得难听点,这是乞讨。 宋真见无人说话,他起身拜道:“陛下,臣建议出兵!不要忘了高句丽和百济的教训。小心倭国成为另一头白眼狼。” 确实,遥想当年,高句丽也是大唐的附属国,结果呢?说反就反。 武将们顿时高看了宋真一眼,此子,深得我心啊。 虽然,出兵这句话,由一个太常寺卿提出来,真心不合适。 但是,如今整个朝堂也就宋真敢说。 狄仁杰马上站起来拜道:“陛下,臣附议。” 卢承庆微微扫了一眼其他人,他犹豫了一番,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也站出来附议。 虽然明面上范阳卢氏已经退出五姓七望,但五姓七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依旧将范阳卢氏,当做一家人。 于是,朝堂上出身自五姓七望的官员,纷纷跟上,表示支持卢中书令的决议。 薛正清和阎立本这两个老滑头没有参与热闹,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阎立本知道,陛下不会突然提出这个决策。 再加上武将们的集体保持沉默,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陛下早已跟武将们通好气了。 所以这一次并不是拿出来商讨,而是告知。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怎么做,实际上都是徒劳的,并不能改变什么。 许敬宗其实也知道,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所谓的反对,不是真正的反对,而是想让圣人看到自己的表现。 所以他只是随口提了三句,便不再说话了。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宋真小儿居然踩着他的肩膀出了风头? 许敬宗已经在心里给宋真划进了黑名单,他要找个机会,除掉这货。 不过,他对宋真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对方前不久刚反杀了同僚李义府。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许敬宗的屁股就一定干净吗? 当然,许敬宗也不相信,宋真的屁股就没有沾点屎。 第256章 李积的建议 李治闭上眼睛,一副纠结的模样,缓了一会儿后,他望向李积。 “英国公,你什么想法。” 李积从木头形态动了动,他淡淡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发兵。” “好。朕依你所言。大鸿胪,你不要给倭国寄信了。” 李治早就与李积串通一气,假惺惺的询问,只不过是向大家表现出自己积极纳谏的姿态。 大鸿胪急忙站起身拜道:“臣,领命。” 他悄悄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幸好,“新万国朝拜”的邀请函,还没有发送出去。 李治瞥了眼文武百官,开口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事上奏吗?”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上奏,黄寺监尖声喊道:“无事散朝。” 宋真刚想走,结果被寺人喊住了。 “太常寺卿,陛下有请。”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被不少人发现了。 卢承庆给予他点头示意,阎立本和薛正清微笑了一下,至于狄仁杰 大殿内侧,李积在一旁等候着他。 宋真急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英国公,你怎么在这里等着下官啊?” 李积不苟言笑,他只是随口说了两个字。 “顺路。” “英国公,请。”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话,李积主动开口道:“太常寺卿,年少有为啊。” “英国公过奖了。” “但是,有些明面上的事情,我希望你注意一点,莫要让人抓住了把柄。” “哦?” 李积笑了笑:“东都的水,很深。” 宋真心想,你别吓我啊,我可是小孩子,胆子小着呢。 不过,在李积的眼里,看这货的表情,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心中感叹“孺子可教也”。 他对宋真的观感还可以,不骄不躁,本人除了长得超级帅之外,本事还不小,除了音才,口才也不差。 “听说你的武艺挺厉害的?” 宋真谦虚了一句:“哪有?人家只不过略懂皮毛罢了,三脚猫功夫不敢在英国公面前耍大刀。” 李积笑了笑:“有本事,就不应该藏着掖着,不然谁知道你是金子?” 然后饶有深意的对他说:“如果你想更进一步,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意思?”宋真迷茫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位极人臣以上,还有更显耀的身份。” “”讨厌谜语人。 宋真和李积一并在大仪殿门口等候,李治还没回来,他去随机抽查几个刺史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李积忽然望向宋真:“听说阎尚书对你帮助很大?” 宋真点点头:“是的,阎尚书是下官仕途的引路人。” 李积摇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最好你自己去做,不要指望他人,因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宋真心头一震,他听懂了! 李积的意思就是暗指,他身份的事情? 他从断头台下来,到洗清罪名,然后成为了不良人,接着被阎立本推举做并州判佐。 再进宫完成李治的半命题作曲,排练出《浮光》,得到李治的赏识,荣升正六品教坊使。 后来,因为佛头遗案,意外成为了检校大理寺丞。 他一步一步的爬到今天,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走到了许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能说,时也命也。 并不是他个人本事太大,而是出现的时间刚刚好。 刚好在李治彻底取得政权这个时机,李治需要一批自己的亲信。 假如晚来一年,绝对不可能做上太常寺卿。 二十多岁的九卿,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相信,无论在古代哪个朝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可是没办法啊,李治刚好看上他,又刚好利用他去整治五姓七望,所以才会破天荒的给予他如今的地位。 不过,说实话,宋真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年龄几何。 宋真心想,自己的年龄问题,以后势必会成为众人围攻的矛盾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年龄虚构一下,让这个职位显得稍微合理一点。 以前,他是没有这个能力,只能依附阎立本。 现在他贵为九卿,虽然明面上的权力不大,可是尊贵身份摆在这里,很多事情操作起来,都会比较方便。 还有原身的过去,宋真必须捏造得更加详细一点,让人找不到任何槽点。 既然自己已经不小心踏入了政治漩涡,以后的敌人或许会很多,就得为自己塑造一个完美金身,未雨绸缪。 至于李治,他自然清楚宋真的底细,只需要他一人清楚就够了。 念及至此,宋真由衷的向李积致谢。 李积淡淡一笑,重新恢复了高冷状态。 历史上的李积,是个官场老油条,他能做三朝元老,深得朝廷信任和重任,出将入相,功勋卓着,并且得以善终,可想而知他的人情世故。 至于他为何会好心提醒自己,宋真想不明白。 也不用纠结太多,目前两人不是敌人。 没过多久,李治回来了,跟武媚娘一起的。 如今的武媚娘,扮演着一个秘书身份,可想而知,李治对她的信任。 “两位爱卿,请进。” 李治、武媚娘、李积和宋真,坐在大仪殿角落的茶桌,由宋真为其他人泡茶。 “守正,你的泡茶手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谢陛下夸奖。” 李治抿了一口大红袍之后,他开口问道:“守正,这里没什么人,谈谈你对江湖组织的看法。” “陛下,臣,想成立一个商会。” 李治皱眉:“商会?” “没错。联合河东道富商,以并州为首,成立晋商商会。” 武媚娘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顿,她低头,美目微眯。 宋真这个举措,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她的阿耶武士貜,便是晋州富商。 当年李渊父子从太原起兵时,木材商人武氏从财力上大力资助,李渊父子就是凭借当时天下最精华的太原军队和武氏的财力开始夺取全国政权。 李治在沉思,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想让商人上位的。 可是,士农工商,除了商人有能力跟士族平起平坐,指望另外两个? 农、工人口比例太多了,不好管理。 可是商人不一样啊。 人少,唯利是图,商人势微,目前只要喂给他们小恩小惠的骨头,兴许就能为朝廷卖命。 可是问题来了,一旦商人成长成一定程度之后,带来的后果将十分可怕。 你看先秦时期,吕不韦是如何操控大秦王朝的? 第257章 商人,应不应该崛起? 李治将他的担忧说出来,宋真回答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如今商人无名,只能追逐利益。假如朝廷赋予他们名,却削减他们的利,又会如何呢?” 李治心头大震,对哦,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限制商人的敛财速度,可以赋予他们缥缈的虚名,可以很好的控制他们。 “臣建议,先取消《永徽律疏》中的一条:参加科举之人,不得含有工贾殊类。” 李治摇摇头否定了宋真的说法:“商人的本性就是重利,他们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朕不能放权给他们。” 在唐朝,为了避免官商勾结,直接将商人科举这条路给堵住了。 但事实上,真的能彻底杜绝吗? 根本不能! 后唐时期,虽然明面禁止,但是商人可以通过买官上岸。 问题是,士族内部也有一群人在经商,他们同时扮演着“士商”两种身份,只是明面上保持着士族身份。 纵观华夏历史,只有科举制度刚创立不久的唐时期,隋朝都不限制,只有大唐禁止商人子女科举入仕。 宋朝没有禁止,甚至大加鼓励商人及其子弟入学并参考。 元朝恢复科考后,亦未禁止商人参考。 明朝,为鼓励商人子弟参加科举,甚至给予商人异地入学或附籍权利。 清朝,非但不禁止,还允许商人捐官。 唐朝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根本原因不是商人重利,而是士族为了阶级压制和知识垄断。 宋真将其表述出来,李治闭上眼,一脸头疼,武媚娘赶紧为他按摩。 “陛下,要想打破士族的知识垄断,唯有此法。” 商人有钱,一旦可以参加科举,便会想方设法的从各种渠道获取知识。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便会渐渐打破士族的垄断。 当士族丢掉了最引以为傲的筹码,他们会变得怎样呢? 李治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商人贿赂考官,以财贩官,又如何禁止呢?” 宋真回答道:“很简单,科举的最后一试,改成殿试。” “殿试?”李治不解。 宋真偷偷瞥了眼武媚娘,心里想着,不好意思,又把你的一套偷过来了。 “殿试,顾名思义,在皇宫大殿内考试,主考官是圣人,由圣人简评。” 此话一出,震惊在场的三人。 这可是划时代的想法啊。 李治觉得有点问题,他继续问道:“朕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去监考啊?” “陛下,可以将科举改成三年或四年一次。” 三年抽两天时间出来监考,你别跟我说,你做不到! 李治眼睛大亮,这可是好办法啊。 如今大唐科举是一年一次,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中举的考生太多,而职位就这么多,你总不能三十五岁以上裁员?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缓解大唐冗官冗吏问题,还能体现科举的重要性。 “陛下,大唐初期,百废待兴,确实需要大量官员参与建设,而如今天下太平,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李治眉头紧皱,在他心里,科举可以改制,但是商人有待商榷。 宋真提出这个想法,实际上,他自己就是商人,或者说,想成为富商。 既然无法跻身大士族,你们士族也看不起我,那我便只好走另外一条路了。 因为他打算为汾州宋氏买下“甘露堂”酿酒肆,他担心,有一天朝堂上的政敌,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宋真知道,想要改变李治的看法,很难。 李治一直在思索着宋真的话,他的心里有一杆秤,在衡量每一个新政策实行之后的利与弊。 于是,他有些乏了,摆摆手示意宋真和李积先退下。 此事再议! 离开大仪殿后,李积认真的望了宋真一眼,表情古怪的说:“想不到,你的鬼点子还挺多的。” “英国公过誉了。” 李积笑了笑:“你应该知道,陛下是不会答应的,为何还要提出来呢?” 宋真淡淡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人臣子,亦是如此。” 说完后,他向李积拜道:“英国公,下官先行告退。” 独留下李积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大仪殿内—— 李治躺在床上,武媚娘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梓潼,你说,宋真的建议,可行吗?” 武媚娘转了转眼睛,她猜测,李治应该是想试探一下她。 于是,她回答道:“妾觉得不妥。” “哦?”李治转过身,不解的望着她。 “陛下,商人重利,是很多人的固有思想,妾的身份特殊,阿耶便是并州富商,一旦陛下发布赦免商贾,难免会惹人非议。” 李治心头一暖,他确实有试探之意,只是,他没想到武媚娘居然会这么回答。 她回答得十分漂亮,避重就轻。 武媚娘没有表现出自私自利的想法,反而将自己摆在一个为圣人着想的位置上,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同时,她又没有完全否定,为自己留有余地。 李治经过几天几夜和武媚娘的深思熟虑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找到礼部尚书许敬宗。 许敬宗的具体职务是侍中,兼礼部尚书、卫尉卿、高阳郡公。 “延族,你去拟一道旨意,今年秋闱之后,科举改为两年一次。” 李治选了个折中的做法,没有采纳宋真三或四年一次的建议,也没有将最后一试改成殿试。 同时,对于宋真所提的商人的一系列改动,更没有实施。 许敬宗愣住了,他疑惑问道:“陛下,为什么啊?好端端的,科举为何要改制?” 李治皱眉:“朕要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让你去做就做。” 许敬宗惶恐,他急忙拜道:“臣,领命。” 走出大仪殿之后,许敬宗的脸色阴沉下来。 “好你个宋真小儿,你提出来的科举改制,到头来却让老夫来承担天下读书人的骂名!” 科举的突然改制,天下读书人并不知道是宋真提出来的,他们只知道,是礼部发布的公示。 要骂,只会骂礼部。 即使透露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是宋真搞的鬼,他一个太常寺卿,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操控 科举吗?真不用脑子想想。 也就是说,许敬宗输得一塌糊涂。 骂名他背了,可功劳,却是宋真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果不其然,当礼部发布科举改制的公示之后。 天下震动! 第258章 科考改制,议论纷纷 “今夕是何年?有没有人告诉我?” “显庆二年(657年)。” “大唐科举从武德元年(618年)开始,怎么突然说变就变?” “历经39年了,时间不短啦。” 一朝醒来,科举改制,有人欢喜有人忧,一片哀鸿遍野。 “完了,寒门再难出贵子。” “说得好像一年一次,你就能考上似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一年一次,可以多一份机会,学霸提前上岸,吾等的胜算不是更高吗?” “你想太多了,无论科举怎么改制,受益者和受害者,都是那群大士族,跟我们寒门没半点关系。” “没错,寒门的教育资源比大士族远远不如。只是我担心,在未来,士族和寒门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你换个角度想,科举改成两年一次,士族入朝为官的人就会减少。” “那寒门不也会跟着减少吗?” 这时,一位已上岸的靓仔经过,他语重心长的说。 “唉,你们没考上的人不懂,我觉得这次科举改制,改得十分好。” “???” “你们有所不知,中举之后,需要在家等候安排职位,通常需要一至两年。” 这么久?一群人愣住,他们还真的不知道。 因为没考上,所以一直以为,揭榜之后,便能立即上任。 有小可爱向大佬虚心请教:“为何需要等待这么长时间呢?” “因为职位有限,从贞观开始,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各地官吏早已人满为患,新人只好等待旧官员升迁或罢贬,才有机会上任。” 然而,出事罢贬的小官,每一年又会有多少呢? 上岸大佬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如今已经在家无所事事三年了,感觉考了个寂寞。” 众人感觉这货在装逼,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有小可爱问道:“不是说,中举之后,如果急于效命,可以参加吏部的博学宏词吗?” 上岸大佬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那玩意很容易考吗?” “呃”众人哑口无言,经过上岸大佬这么一提点,似乎科举改制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能尽快入职,谁愿意赋闲在家啊? 但是扭头一想,怎么不是坏事? 以往一年一考,假设全国有十万考生,一起去争夺那可怜的百人秀才席位。 那么两年一考,考生只多不少,可是岗位就那么多,僧多粥少。 以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下好了,比走钢丝还难。 唐朝的科举是历朝历代最难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报考人数多得恐怖,可是录取人数每年就这么点。 《册府元龟》卷六百四十《贡举部·条制二》记载:“(贞元)十八年五月敕:明经进士自今以后每年考试所收人,明经不得过一百人,进士不得过二十人。如无其人,不必要满此数。”(原文) 纵观唐取士总表,没有一年总数超过或者达到120人的限额。 可想而知,在大唐你想中举,是有多么艰难。 这次科举改制,更艰难了,前途更加渺茫。 另一边,大士族们也议论纷纷。 五姓七望诸位家主再次开会:“各位,关于此次科举改制,你们怎么看?” 崔玉面露不屑的说:“改制?无论怎么改,科举都是被我们所掌控。改成两年一次更好,这一次士族子弟中举的比例更高了。” 根据《新旧唐书》记载:唐代进士830名中,士族子弟达589人,占总数的7096;小姓约109人,占1313;两者合占总数的8410,寒门庶族子弟家132人,仅占总数的159 士族真的在科举中,达到了垄断的地位。 两年一次相比一年一次,根本毫无区别,反而时间拖得越久,对士族越有利。 博陵崔氏族老皱眉道:“崔玉,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崔玉不解的望向他:“此话怎讲?” “两年一次,就意味着士族子弟入朝为官的人数大幅度削减,你懂不懂啊?”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微微一愣,还真是啊。 这么看的话,此次科举改制,对于士族来说,是一次削弱。 原来李唐家的根本目的是这样啊? 科举跟宋真毫无关系,他根本不关心那群读书人怎么想,怎么看。 一周后,李治在贞观殿中重新调整职务。 “侍中、颖川县公韩瑗降职为振州刺史,中书令兼太子詹事、南阳侯来济再次降职,贬为台州刺史。” 这两人的遭遇令人唏嘘,一夜之间,从中枢大臣,远离朝廷,流放下州。 至于李义府,他直接被宣布斩首,剥去河间郡公的荣誉。 “另,给事中杜正伦升迁为中书令,兼度支尚书。” 【冷知识:显庆元年改户部尚书为度支尚书,户部侍郎亦改成度支侍郎。】 这番封赐下来,朝堂的格局一下子明朗起来。 中书令有三位,分别是卢承庆、许敬宗、杜正伦。 通常来说,朝中的派系,是以几位中书令为首的,这也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平衡。 “侍御史、大理寺丞狄仁杰,晋升大理寺少卿。” “刑部刑部司郎中欧阳玉,晋升大理寺少卿。” 薛正清神色一愣,好家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别的部门调人过来,占了大理寺的茅坑啊? 而且,根本没有通知他这个大理寺卿,突然就往里面塞了个人。 虽然说,刑部的刑部司,是主管律令的颁布、实施和案件复审,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可是,薛正清根本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他悄悄地凑过去问宋真:“宋郎,你在刑部任侍郎,听说过这号人吗?” 宋真略一思索,他皱眉道:“好像听说过。” 当初新建版权法的时候,宋真就是在刑部刑部司上班的。 刚好跟宋真是同一个办公室。 “那你了解过这人吗?” 宋真沉吟道:“我记得他有一个十分变态的能力。” “细说。” “过目不忘!” “?” “《唐律疏议》一共二十册,无论你随便提一句法规,他都能马上给你背出来。甚至连哪一章哪一页都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薛正清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道:“这么厉害的吗?” 但是,仅仅因为这个能力而被选做大理寺少卿,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在大唐官场,拼的并不是能力,更多是关系。 当然,这条法则仅仅应用于三品以下。 不排除欧阳玉是自带背景的。 由于各部侍郎并不属于中枢,所以欧阳玉没有在贞观殿上朝。 散朝后,宋真又被李治喊去喝茶了。 “爱卿,朕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什么?”宋真迷茫的望着他。 “就是你的那句诗,不拘一格降人才。”李治笑了笑,“朕思来想去,决定将制科增设至一百科目。” 瓦特? 李治将一张纸递给他,宋真低头一看,直接呆滞在原地。 “有志烈秋霜科、幽素科、词殚文律科、岳牧科、词标文苑科、蓄文藻之思科、抱儒素之素科、临难不顾徇节宁邦科、长材广度沉迹下僚科、文艺优长科、绝伦科、拔萃科、疾恶科、龚黄科、才膺管乐科、才高位下科” 我焯!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历史上高宗在显庆二年,增设的一百多个制科,是我搞的鬼? 李治呵呵笑道:“朕与国子监祭酒在近段时间商讨出来的,其中囊括了人、文、农、工、军、医、艺等方向,多达百种,从各方面考核,选拔实用型人才。” 宋真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结结巴巴道:“陛下,厉害了。” “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宋真摇了摇头,其实根本不需要了。 《大唐新语.厘革》:\\\"隋炀帝改置明(经)﹑进(士)二科。国家因隋制,增置秀才﹑明法﹑明字﹑明算,并前为六科。\\\" 上面六科,本来就已经能很好的选拔出各方面人才。 李治之所以增设制科,就是为了让寒门和庶族,有更多的就业机会。 让他们没必要跟着士族去卷进士科。 可惜了,事与愿违,在真实的历史中,去参考百大制科的人,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 原因在哪,宋真不知道,他需要再调查调查。 不过,宋真觉得里面的制科,有很多考试内容实际上是重复的,所以他向李治请求,让自己跟国子监交流一下。 李治允了。 时间过得很快,宋真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子监里猫着。 “曾司业,辛苦了。” “太常寺卿,辛苦的应该是你。本来这事跟你是没有关系的。” 国子监,简单理解就是国家教育管理机构。 国子监祭酒,从职能来看,相当于今教育部考试中心主任兼高等教育司长,而司业,则是副手,协助祭酒主管教务训导之职。 两人相互吹捧了一番,你侬我侬。 没办法,有文化的人,夸奖起来,能吹一晚上。 国子监司业曾伟宸呵呵笑道:“太常寺卿,感谢你对科举改制做出的贡献,大唐学子会永记你的功德。” 宋真摇摇手,他摆出一副义正严词的表情。 “哎,曾司业,过誉了。我只是做我应做的事,谈不上什么伟大。” 在两人的商讨下,将李治列出的一百三十六项制科,缩减到一百零一项。 并且,确定了考试方向。 一开始,国子监对宋真的到来,是迷茫的,他们觉得,这科举,跟太常寺有何关系? 在深入交流之后,曾伟宸震惊了,他没想到,宋真竟然是这么有想法的一个人。 他一个人,便制定出六十多科的考试方向,惊为天人。 甚至还提出了职业证书的跨时代设想。 曾伟宸突然觉得,宋真在太常寺,实在是屈才了。 转念一想,人家太常寺卿可是正三品大官,国子监的老大,国子监祭酒才从三品官职。 好像让他来国子监,那才叫屈才。 “走了,曾司业,有空去平康坊和会春坊玩玩啊。” 曾伟宸干笑的摆摆手,送别宋真。 第259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在前几天,定制鱼符终于完成了,随同新的红色官服一起送过来,狄仁杰成功就任大理寺少卿。 薛正清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狄,这身装扮,帅气啊。” 狄仁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从未设想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他原本的人生目标是,不惑之年升六品,知命之年升四品。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提前了二十年实现了这个人生目标? 真的是,得好好感谢一个人。 薛正清一把揽过了狄仁杰的肩膀,笑嘻嘻问道:“老狄,你要怎么感谢我?” “啊?”狄仁杰被这句话问得,措手不及。 坏了,好像把薛寺卿的功劳给忘记了。 狄仁杰脸红了一下,他讪讪道:“要不,我请你去吃酒?” “行,到时候喊上宋郎。” “好啊。” 薛正清愣住,怎么这次你回答得那么快? 与此同时,另一位从刑部刑部司调任过来的大理寺少卿,也过来了。 “咳咳,薛寺卿、狄少卿,欧阳,见过二位。” 狄仁杰赶紧回礼:“见过欧阳少卿。”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新来的同僚,见其面如冠玉,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虚弱。 欧阳玉摆摆手:“不碍事的,我从小到大便是如此,体弱多病。” 薛正清随便瞄了一眼欧阳玉的资料,本来漫不经心的他,顿时瞪大了双眼。 “贞观二十三年,以弱冠之年荣获进士科状元?” 好家伙!这可是个猛人啊! 要知道,进士科可不简单,比明经科还要难考,而且录取人数不超过二十人,然而报考的人数却十分夸张。 狄仁杰属于是明经科中举,而欧阳玉则是进士科状元。 两个人在仕途中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欧阳玉直接被分配进刑部,而狄仁杰只能去汴州做判佐,这,就是两人最明显的差距。 不过,经过几年时间,两人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薛正清赶紧将欧阳玉的资料递给狄仁杰看,他小声说道:“这位可是猛人啊,进士科状元!” 狄仁杰也被震惊了,他为了追求梦想,一开始也是报的进士科,然而却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名落孙山三年后,他选择较为简单的明经科,考了好几次,直到23岁才上岸。 而欧阳玉,在二十岁的时候,考两次便在进士科上了岸,而且还是状元郎? 不过,狄仁杰并没有妄自菲薄。 状元郎又如何?如今与我平起平坐。 宋真在上班时间,抽空过来大理寺玩耍。 他兴高采烈的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怀英,不错嘛,这身四品官服,很合身。” “守正,今晚有空吗?” “有!当然有!怀英请客,那必须到场啊。” 这时,有一位白面书生走了过来,他恭敬的行礼:“见过太常寺卿。” 宋真看他穿着与狄仁杰同样的官服,想必就是那位欧阳玉了? “欧阳少卿,有礼了。” 欧阳玉略微惊讶,一般来说,只有下官向上司行礼,哪有官职高的跟官职低的行礼啊? “想来,这位太常寺卿,也是一个妙人。” 好感度+1。 宋真一向如此,他对谁都十分有礼貌,不存在什么阶级思想。 “哎哟,老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薛正清嘴角扯了扯,今日早朝不是见着吗? 宋真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有件事情,想拜托一下。” “宋郎,你说。” “当初,我入职时的户书,如今存放在何处?” 薛正清表情怪异的问道:“宋郎,你找这个做什么?” “就看一看。” 宋真打算,先看看阎立本为自己拟造的身份,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然后看情况修改一下。 每入职一个地方,当地府衙都会保存有一份户书的复刻版。 修改好之后,再让武大偷偷潜入户部、大理寺,接着再派人去汴州、并州两地的府衙,将自己重新拟造的户书给替换掉。 以此来达到狸猫换太子的目的。 所以,宋真先从大理寺入手。 薛正清命人从书库中,找到宋真的资料,然后交到他的手中。 宋真认真的阅读着自己的户书。 “宋真,无字,生于汴州,幼年与亲离别,流落苍野,据悉,为宋州宋氏人” 在这份户书中,比较简略的将宋真的过去,描述出来。 比如说,是在六岁与亲人失散,然后一路漂泊到汴州。 宋州,也就是后世的商丘,距离汴州(开封),只有150多公里。 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不算太离谱。 由此可见,阎立本确实用心了。 然而,这本户书却有一个严重的漏洞,那就是年龄问题。 上面写着,宋真是在六岁与家人走散。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的一身音乐才艺,又是从何而来的? 这完全不科学!这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假。 真要有人从中找问题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想到宋真是穿越过来的,自带一身音乐才华。 而是会怀疑宋真的出身,绝对有问题。 然后经过一番脑补,认为他并不是寒门,而是低人一等的庶族。 一个卑贱的庶人,做成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一旦传出去,天下士族和寒门子弟,将会群起围攻之。 阎立本当初在为他拟造这份户书的时候,完全不会想到,宋真会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所以,怪不得他。 如果只是做并州判佐,这份资历是足够了。 宋真阅过一遍后,他微微一笑,将户书还给薛正清。 对方看都没看,随手将户书丢给手下,让其放回原处。 “走,宋郎,咱们去平康坊吃酒。” “不带上怀英吗?” “他跟咱俩不一样,不能随便离开岗位。” 宋真惊了,我焯,你小子说得真他娘的有道理啊。 做领导就是不一样,可以摸鱼是?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来到平康坊。 裴耀君听到手下说,宋郎来了,他赶紧起身寻找。 然后在一个包间中,见到了宋真,不过此时,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裴耀君只好假装路过,装作不认识。 两人喝得有点多了,薛正清红着脸感叹道。 “宋郎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如果没有你,我,我也不会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老薛,这是哪里话啊?” “真心话!” 宋真看对方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跟他说过相似的话。 因为自己来了,导致身边一群人,拥有了更美好的未来。 但是这个未来,原本并不属于他们。 蝴蝶的翅膀已经展开,扇动着历史的风,有人飞,有人落。 一周后,狄仁杰和宋真突然迎来了一位故人。 “卢刺史?” “咳咳,二位,别来无恙。”卢杨神色尴尬的咳嗽两声。 狄仁杰对这位老上司,十分敬重。 宋真扭头望向崔秋芳,好奇的询问道:“七姑,你们这是?怎么一家人全过来了?” “我家那位啊,他被平调到洛阳,成为京兆尹。” 原来的出身于陇西李氏的京兆尹,出了书生闹事一案,隐瞒不报,被李治安排清算了。 至于后面上来的宋京兆尹,又因为出了佛头遗案,惨遭降职。 上州刺史是从三品,洛阳京兆尹也是从三品。 但是,一个在上州工作,一个在皇城任命,孰轻孰重? 不能叫平调,从身份来看,应该是升迁。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更高的风险。 “卢刺史——” 卢杨摆了副脸色:“还叫我卢刺史?” “咳咳,七姑丈。” “嘿嘿,乖甥婿。” 宋真见到他这副得寸进尺的模样,就想狠狠地再恶心他一次! 哼!你给我等着。 狄仁杰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啊。 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卢沭被家奴扶着,下了马车。 宋真见状,赶紧行礼,这位老人家,可是帮过他大忙啊。 如果没有卢沭的话,范阳卢氏的大房、二房和三房,怎么可能会在那天站出来为他说话造势? “守正,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你如今的官职,已经远比杨儿要高了。” 正三品和从三品,虽然同是三品,但两者相差一条鸿沟。 “卢老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 “能升到正三品官职的,哪个跟运气好有关系呢?一般人可做不到。” 宋真讪讪的笑了笑。 后来,宋真花了一千贯,在阎立本的对门,买了一套一亩大的院落,将其赠给卢杨一家。 卢杨和崔秋芳百般推辞,没想到崔秋华出面了。 “阿姊,你就收下,这是我贤婿的一番心意,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个。” 崔秋华虽然不清楚,宋真这个女婿到底有多少钱,他在宋府住了几个月,能猜测出来。 宋真,很有钱! 别看买套房子要一千贯,如今的千贯,对于宋真而言,九牛一毛罢了。 让卢杨没想到的是,他刚就任洛阳京兆尹的第二天,屁股还没坐热。 又双叒叕发生了一件命案! 死者的死状,十分诡异! 卢杨:“”(o﹏o?) 第260章 阴阳五行杀人? 听闻报案,正准备去卢杨家中聚餐的狄仁杰,他马上将马掉头,前往城外。 宋真刚跟崔梦竹来到卢府,没想到正看见卢杨急匆匆的出门去。 “七姑丈,你这是要去哪?” 卢杨满脸无奈:“守正,城外伊河村发生了命案。” 他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要求宋真跟着去,只能话里有话,希望宋真能协助一下。 可是宋真如今在大理寺连挂职的名头都没有,他才不会闲着无聊上去凑热闹。 他又不是变态,喜欢整天看尸体。 再说了,如果他又一次参与大理寺破案,说不定会被李治说教。 上次绛州无根门的案子,已经让李治对他有意见了。 除非怀英叫他去,不然免谈。 于是,宋真表现出一副遗憾的模样。 “这样啊,那真是太不巧了,七姑丈,下次再约。” 卢杨眼睁睁看着宋真离去,他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狄仁杰很快便抵达案发现场,他发现欧阳玉早就到了。 他走上前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欧阳玉用手帕捂着嘴,他的脸色更白了,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你自己上去看。” 狄仁杰刚走进院落,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肉香。 大理寺胥吏将他带到后院中。 只见一个瓦翁中,隐隐约约里面躺着两个人影。 “这是” 狄仁杰瞳孔一缩。 两个垂鬓小儿,一男一女,他们双手双脚被用藤蔓捆绑着,躺在瓦瓮里。 凶手竟然丧尽天良,将两个稚儿放进瓦瓮里蒸煮? 这种变态的杀人方法,说真的,狄仁杰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想到两个双手双脚被绑的稚儿被放进盛满水的瓦翁里,然后在坑下增添柴火 狄仁杰感觉不寒而栗。 然而,奇怪的是,两个年幼的死者,表情却面带微笑,似乎十分享受这个酷刑。 “这是什么情况呢?” 看起来,他们是心甘情愿被蒸煮的。 狄仁杰命人将两个年幼的死者从瓦瓮里捞出来。 大理寺胥吏们强忍住恶心,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很轻。 因为死者早已熟透,稍微用点力,说不定皮肉就会脱落下来。 狄仁杰注意到,瓦瓮中的水,是没有增添任何香料的。 也就是说,此次蒸煮,是用白水蒸煮,并不是为了那啥。 欧阳玉捂住口鼻走过来,他见到戴着口罩的狄仁杰,不禁好奇问道。 “怀英,你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哦,这是守正专门为我做的,名叫口罩。” 欧阳玉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他跟太常寺卿的感情之深,真是令人神往啊。 狄仁杰在院落周边再次寻找着蛛丝马迹。 可是,案发地点的后院,除了地面上有一些脚印之外,并无其他痕迹。 欧阳玉俯身,沉吟道:“看这痕迹的大小尺寸,应该是个女子。” 女子?凶手居然是个女子吗? “不应该是个女子啊?” 在狄仁杰的固有形象中,他不认为一个女子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于是,他俯身继续观察。 “怀英,你在做什么?” “嘘。” 一刻钟后,终于被他找出来一丝漏洞。 “果然,凶手故意将凶手痕迹伪造成女子模样!” 欧阳玉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脚印的深浅。”狄仁杰指了指刚刚他踩过的足印。 “你看,这个脚印很明显尺寸偏小,观其应该是一个娇小的女子,问题就出在这里。” “脚印的深度,与我的脚印深度几乎一致,甚至更深,你觉得合理吗?” 总不能出现下半肢短小,上身肥壮的怪物? 不是说没有,只是概率更小,狄仁杰倾向于,是一个凶手故意穿着女子的鞋,然后踩在这里,故意伪造现场,让线索偏离真相。 可惜的是,现场的院落,除了作案现场后院有可疑痕迹,其他地方一概白净,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狄仁杰在人群中,找出这间房子的邻居。 说是邻居,其实两房只见,相距十丈。 “这户人家,你熟悉吗?” 邻居后怕的回答道:“郎官,自然是熟悉的。这户主人姓牛,单字麻,他五年前便开始到洛城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卖点水果。他家在后山种了一片果林。” 狄仁杰继续问道:“那牛麻出去卖水果,他的婆姨呢?” “他的婆姨在家务农,耕种。两口子看起来感情挺好的。” 欧阳玉命人将一具尸体搬出来,让围观群众辨认。 这个举动,将吃瓜群众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 “是” “是谁?你认识吗?” 邻居白眼一翻,昏阙过去。 然后人群中,有个壮汉可能胆子大,他直接走上来辨认,一眼就看出来,两个年幼的死者,正是牛麻的一对儿女。 狄仁杰和欧阳玉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将屋主人的一对儿女残忍杀害在院落里,凶手到底与屋主人牛麻,有何深仇大恨? 欧阳玉皱眉:“怀英,你说凶手会不会是?牛麻本人?” 狄仁杰面色一沉,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虎毒不食子,但万一,其中有隐情呢?也说不定。 狄仁杰一个人默默地走回案发现场。 他托着下巴,在观察作案工具,他在推断凶手的作案手法。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将与凶杀有关的工具,一一在脑海中列举出来。 “瓦瓮里装满水,用火焚烧,两个死者的双手双脚被藤蔓捆绑着” 忽然,他猛然睁开双眼。 “瓦瓮是用陶土做的,代表土、用水在火上蒸煮,代表水火、双手双脚被藤蔓捆绑,这是代表木!” “不对!绝对还有一个金!我没有找到!” “一女一男,代表一阴一阳!这是道家的阴阳五行?” 大唐国教就是道教,狄仁杰自然对道家的相关理论不陌生。 欧阳玉听闻狄仁杰的猜测之后,他顿时想起了一本书。 “杀人手法,沉水入火?是《阴符经》里面的一句话!” “《阴符经》?” 欧阳玉解释道:“《阴符经》,民间据说是永徽五年,道士筌(án)在一次游历嵩山时,在少室虎口岩石壁中意外发现的。” “后来被时任起居郎的褚遂良临摹摘抄,献给圣人。” 【这个案子将涉及到各种道家法术,如方术、符咒、祝由术等等。 可能会稍显玄幻,没办法,道家就是这样。你不能因为这个而喷我!!! 都写了外来佛教,不写本土道教说不过去,出场人物包含孙思邈。】 第261章 卢杨来了。 欧阳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阴符经》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圣。故曰: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关键就在于后面一句话,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狄仁杰神情一怔,沉水入火,这不就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吗? 难道说,这是一次仇杀?意在发泄,指代牛麻一家人,自取灭亡? 好像有点贴切,但是,目前来说,尚未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就是一场仇杀案? 因为当事人牛麻,还有其婆姨,还没有找到,根本不能了解背后的故事。 于是,狄仁杰让欧阳玉去询问村民,他们的去向,如今身在何处。 他自己则留在现场,寻找着五行中缺失的一项,金! “这位郎官,你是问牛麻吗?他早在三日前,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时,那人旁边的农妇说道:“怎么可能只有三日,我天天坐在村门口闲聊,已经有五日没见过了。” “你错了,明明是一个七曜日没出现。” 村民们口述不一,不知道孰真孰假,于是欧阳玉又询问了一下牛麻通常是在哪里卖水果的。 “城门外啊。” “哪个城门?” “好像是在定鼎门附近。” 唐洛阳城城址主要由郭城、宫城、紫微城(皇城)、东城、含嘉仓城五个部分组成。 通常来说,洛阳主城,一般的平民是不允许进入,只能在城外郭城活动。 而郭城,又有8个城门。 西墙无门,南墙三门,自西向东依次为厚载门、定鼎门、长夏门。 东墙三门,自南向北为永通门、建春门、上东门。 北墙二门,东为安喜门,西为徽安门。 南墙三门和东墙建春门等,都是一门三道。 伊河村在龙门石窟附近,而龙门石窟在洛阳城的西南郊。 所以,牛麻在南墙定鼎门附近贩卖水果,倒也合理。 欧阳玉命胥吏前往定鼎门,询问守门的金吾卫,了解一下情况。 另一边,狄仁杰在瓦瓮周边来回旋转走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金,正放在瓦瓮里?” 由于瓦瓮里的水较为浑浊,有很多杂质漂浮在上面,所以一眼望不到翁底。 为了不破坏现场,他安排胥吏寻找木棍,在瓦瓮里搅合一下。 胥吏强忍住恶心,低头寻找了一番。 “狄少卿,瓦瓮底部没有异物。”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这就奇怪了,既然不在瓦瓮里,那到底会在哪里呢? “会不会,金,就藏在尸体里?” 尸体啊,很有这个可能,那恐怕要麻烦守正亲自来验尸一番了。 卢杨这副老骨头啊,一路奔波,总算是赶到了案发现场所在地,伊河村。 但是,见到门外一群围观群众在那狂吐,他犹豫了。 坏事!自己要不要去看? 如果不去看的话,圣人会不会怪罪于我? 可是,查案是大理寺的职责啊,自己只是一个管理洛城府衙的小小的京兆尹。 问题是,命案是在自己管辖区域内发生的,如果他不去现场的话,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皇城京兆尹,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官职,很容易就被优化。 你看前任宋京兆尹,不就是因为出现了佛头遗案,然后被朝廷优化,最后流放庭州的吗? 就在卢杨犹豫的时候,在后院的狄仁杰,一眼便注意到他。 “卢刺史,不是,卢京兆尹,你也来啦?” 卢杨干笑了一声,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没办法,被现场抓住了,他不去也得去。 从职责上来看,查案的,应该最先是洛城府衙,查不了,才让大理寺协助办案。 只不过狄仁杰这人比较勤快,凡是命案都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一探究竟。 而且,根据报官之人阐述,死者的死法异常诡异,手段极其残忍。 狄仁杰心里想着,他就喜欢这种案子。 之前前往永州,本来是想查案的,没想到,案子没机会查,尸体都见不到,反倒是顺便平了个反。 然后在绛州,并不复杂的推理过程,让他意犹未尽。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这件命案,是狄仁杰上任大理寺少卿的第一案,他务必重视。 相同想法的,还有欧阳玉。 “卢京兆尹,你看。” 卢杨心中暗骂一声,看你个头!老夫今晚还没吃饭呢! 然后,他满脸不情愿的扭头一看。 好家伙,差点没把他吓晕。 只见尸体呈白黄状,全身毫无血色,整个人微微膨胀,男孩泛白的大眼珠子还随着胥吏的抬动,正在翻滚。 “这是” “熟了。” “(`Д′) ”卢杨一想到,待会要回去吃鸡,这不就跟煮熟的鸡肉差不多吗? 他顿时没了胃口,甚至感觉到恶心。 其实尸体模样不算太恶心,只是联想到什么东西之后,顿时忍不住啦。 卢杨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自己刚来洛城,怎么就突然发生了命案呢? 难道说,触发了什么隐藏机制? 他越想越恶心,忍不住扶墙干呕起来。 狄仁杰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愣住,好家伙,怎么卢京兆尹的胆子还是那么小? 不应该啊,按道理说,卢京兆尹在做刺史的时候,便见过了各种尸体。 什么胡人巨人观,刚死泡在水里不久的女尸,水井赵明府腐尸等等,心理可承受能力应该变得异常强大才对啊。 “看来,是缺乏锻炼了。”狄仁杰心里想着。 卢杨想询问现场发现了什么有利线索,查案进度如何等等。 可是他问不出口,一张嘴,闻到那股肉香,他就想吐! “呕——” 狄仁杰赶紧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卢京兆尹,没事的。” “你是年轻人,自然没事。” “” 狄仁杰无奈,只好让人将卢杨送走,他这副模样,在现场也指望不上帮什么忙。 如今最应该去做的,便是先找到守正,让他帮忙验尸一番。 第262章 五行缺金? 宋真正好在家里,跟崔梦竹在吃着平康坊的外卖,反正不要钱,随便吃。 相比他为河东裴氏赚到的大钱而言,一点点酒菜,不值一提。 说起来,李治虽然没有采纳宋真提出来的,对商会优惠税收的政策。 不过,李治还是允许他,建立晋商商会。 裴耀君一听说这事,赶紧选择加入晋商商会。 有一说一,河东裴氏家族,就在山西河东闻喜县,所以也算是晋地。 公孙氏后知后觉,他们二话不说也加入了,即使他们祖籍并不在晋地。 不过没有关系,不为别的,只因宋真是会长。 宋真将成立晋商商会的消息散播出去。 许多并州大商人慕名而来,纷纷来到汾州宋氏登记信息。 成立商会,这在大唐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玩,许多人觉得很新鲜。 他们还以为入会能有什么好处呢,不进白不进。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了,幸好宋真有先见之明,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突然提高了入会门槛。 家产必须千贯以上,才有资格加入晋商商会。 这个门槛,无形中将不少商贩阻挡在外,同时,也提高了晋商商会的知名度。 许多商人,就以能加入晋商商会为荣。 能进去的,无外乎全都是有钱人! 你没有足够标准的钱财,连门口都进不去。 即便入会门槛这么高,在短短的十天之内,依旧收纳了三百名富商。 这其中,还不包括武媚娘的武氏富商家族。 宋真跟武媚娘有过约法三章,他必须保证自己不成为武家人的傀儡。 由于现在的武媚娘弱小又无助,只好听命于宋真。 只是,后面就说不好啦。 其他区域听闻并州搞了个晋商商会,各地富人也想跟风,搞个什么洛州商会,徽州商会,扬州商会什么的。 只是,申请书全都被打了回来。 李治的驳回理由是,商会,目前还处在试运营的情况下,暂未对外开放。 他想观察观察,这个商会到底有没有宋真说得那么好,对于大唐税收而言,有没有增收。 如果没有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取缔。 崔梦竹两手抓着鸡腿,正吃得欢乐呢,宋真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干嘛?”崔梦竹柳眉微蹙,嘟着小嘴,煞是可爱。 “没事,你继续吃。” “哼!”两人上辈子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了以前的感情基础,这辈子相处下来,比上辈子更加轻松。 崔梦竹无需像刚恋爱的小女生一样,时刻保持着所谓的淑女形象。 她只需要做自己就行,装都不用装。 “亲爱的,我很奇怪啊,你每天吃那么多,怎么不见长肉?” 崔梦竹托了托,龇牙咧嘴道:“真的没有长吗?” “啊?难道不是我每天晚上按摩的功劳?” “你要死啊你!你那叫按摩?” “我很专业的,你应该也感受到了。” “不需要你的专业,我谢谢你。”崔梦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啃着鸡腿。 宋真走过去捏了捏她因为吃肉而鼓掌的脸蛋。 就在这时,狄仁杰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守正,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一下。” “说,怀英。” “你能过去洛州府衙,帮忙验一下尸体吗?” “行,现在出发。”宋真在崔梦竹的脸蛋上小小的亲了一口,不辞而别。 崔梦竹啃鸡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疑惑的望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 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老公呢?” 如今是酉末,太阳正在下山,羞涩的遮住了半边脸。 宋真和狄仁杰快马加鞭,迅速的来到了洛州府衙。 他们见到了脸色苍白的卢杨。 “七姑丈,你怎么了?” “没事。”卢杨勉强的扯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宋真从马后面取下来一个饭盒,他打开,递给卢杨。 “七姑丈,甥婿念及你晚餐还没吃,所以” “鸡汤来咯!” 卢杨见到饭盒里的清水蒸鸡,他顿时想到了那一具尸体! “呕——” 宋真疑惑不解:“这这,这菜都齐了,怎么还不吃啊?” 卢杨神色萎靡的说:“我不敢吃。” “七姑丈,你这人就喜欢开玩笑,快趁热吃。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卢杨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是一肚子坏水! “你不能走!” 宋真转过身笑着说:“七姑丈,你不会觉得,我在鸡汤里下毒?” “” “你真喜欢开玩笑。”宋真拿着饭盒直接走进洛州府衙,前往地下义庄。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他好心劝道:“守正,我看你这鸡汤,还是不要带下去吃了?” 宋真疑惑地歪着头问:“怎么?难道尸体很恶心?” 狄仁杰讪讪道:“有点。” “那正好。”宋真从饭盒里拿出一根鸡腿啃了起来。 结果,到了地下义庄,掀开白布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鸡腿不香了。 你还别说,这人蒸熟了之后,跟熟鸡没啥区别。 宋真终于知道,为何卢杨会那么抵触鸡汤了。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像啊。 宋真猛灌了一口鸡汤,然后将饭盒放在一旁,他洗洗手,擦擦嘴。 这具尸体,是他验过的,最香的一具尸体了,没有那种腐烂的臭味。 宋真全副武装,戴起手套,口罩,披上白大褂,你还别说,真像那么回事。 “死者是被放进锅里蒸熟的?” “是煮熟的,不过不是放在什么锅里,而是放在瓦瓮里。” “哦?”宋真眉头一挑,刚才习惯性说锅了,大唐没有锅。 他用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尸体,发现有些软烂,接着,他拿出小刀微微的割开一道口子。 从肉质的成熟程度来看,想必蒸煮时间,应该有六个时辰了。 “怀英,尸体显而易见,不用验都知道作案手法了,你叫我过来,应该是还有别的原因?” 狄仁杰深呼一口气说道:“是这样的,凶手的作案手法异常残忍,在现场,是将两个稚儿,双手双脚用藤蔓捆绑,然后放置在瓦瓮里,加入水,慢火蒸煮。” 宋真脸色一沉,这种作案手法,确实有点不是人了。 不过,他从狄仁杰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 “现场五行缺金?所以,你就是想让我验尸,看看尸体里到底有没有藏着金?” 狄仁杰沉重的点点头。 第263章 注入水银? 宋真开口问道:“怀英,你有调查过这两个小孩的年龄吗?” 狄仁杰点点头:“有的,大概是幼学之年(十岁)。” 宋真指了指这两具尸体说:“你觉得,他们长的这体型,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看模样,最多五六岁。 根据大理寺胥吏呈上来的调查资料来看,牛麻一家人,其实并不贫穷,属于是伊河村的上层家庭。 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居然发生了如此令人发指的惨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狄仁杰将嫌疑目标,放在牛麻身上。 根据定鼎门金吾卫的口述,牛麻已经没在城门口摆摊十日了。 不是村民说的三日,也不是七日,而是十日。 那么,在他消失的十天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 而他的婆姨,却没有任何办法了解到行踪,毕竟在古代没有摄像头。 宋真此时轻轻抬起小男孩的头颅,仔细检查着。 突然,他感觉有点怪异的地方。 他摸着头皮,感受到颅骨有一个小洞。 宋真赶紧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是 怪不得尸体的头部和身体的颜色不太一样,原来如此。 狄仁杰见到宋真这副模样,他跑过去询问道:“守正,有发现什么了吗?” “有。”宋真语气颇为沉重。 只见他用手指,轻轻推开尸体头皮,一个清晰可见的小洞,赫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 “我猜测,凶手应该是在死者临死前,凿开其头颅,将水银注入其中!” 狄仁杰大惊失色!这种手段,比蒸煮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是谁啊?竟然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此狠手? “水银”狄仁杰懂了,原来金,真的藏匿在尸体之中。 水银就是汞,属于金属。 这一下,金木水火土五行全部齐了。 宋真又跑去查看女孩的尸体,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们都是在生前,被强行凿开颅骨,然后注入水银而死。 不是因为蒸煮。 狄仁杰却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死者如今的模样,呈现出来的不是痛苦不堪的表情,而是面带微笑? “很简单啊,死亡之后,他们的面部肌肉被凶手调整过了。” 宋真拿起女孩的右手,只见她紧紧攥住拳头,如果是微笑着安然离世的话,不应该会表现出这副姿态。 狄仁杰简直难以想象,这两个年幼的稚儿,在临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光是联想,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但是宋真却摇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将活人灌入水银,后世出土了不少被如此折磨死去的童男童女。 宋真认为,这更像是一种殉葬。 史书上记载,明朝时凡符合殉葬条件的嫔妃,都需要在死前解剖头颅,并在头颅内开一个洞,将水银注入其中。 之所以注入水银,就是为了保持尸身不腐。 宋真又在尸体的其他地方发现有多个小洞,特别在胸口,似乎是有规律的打洞,应该是注入水银的地方。 狄仁杰推测,沉水入火应该是仪式中必要做的一环。 那么,凶手往死者身上注入水银,大概率是为了保持尸身完整?让其不至于因为蒸煮而散架。 宋真表示:“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水银的密度比水高,所以进水之后,就会沉到水底,所以发现尸体的时候,是沉在水面下的。” 既然如此,那尸体到底被注入了多少水银呢? 宋真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计算。因为尸体被蒸煮过,体内油脂被高温挤出体外。同时也吸收了不少水分。” 他在男孩的脖子处,发现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指纹。 十分正常的一个指纹,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异于常人的形态。 可惜,如今在唐朝,而不是后世。 不然的话,有指纹鉴别技术和民众指纹库,分分钟就能找出凶手。 狄仁杰表示感谢,他心事重重的转身离开。 宋真喊住了他,郑重其事的提醒。 “怀英,你要记住,此案凶手手段凶残,千万不要力敌,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狄仁杰顿了顿脚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五日。 时间来到丁巳年己酉月庚子日(657年9月25日) 然而此案,一无进展。 由于这个案子是发生在城外郊区村庄的,所以李治没有放在心上,他虽然知道有命案发生,不过他没有强迫约束结案时间。 不像上次高句丽公主身死皇宫外的馆行,就在天子眼皮底下,性质不一样。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大理寺的气氛却愈发烦躁。 卢杨刚就任第二天,便前去紫微城中觐见圣人。 结果李治随口提了一句:“听说城外发生了命案?” 这句话,把卢杨给整不会了。 但是他毫无办法,只好自认倒霉。 在这段时间里,大理寺和洛州府衙并没有闲着。 他们在城外郭城,到处张贴着牛麻的画像,希望有群众能够提供一下线索。 宋真自己出钱,搞出了悬赏,如果有人报出有用信息,就可以获得一百贯。 许多冲着钱过去的民众纷纷报官,结果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既然信息无用,大理寺和洛州府衙又不傻,自然是没有给钱。 他们低估了人心的丑陋,那群被拒绝的民众,反过来诬告这两个朝廷单位言而无信,属于是白嫖情报,拒绝给钱。 不知不觉中,好像又多了一件麻烦事。 伊河村的农汉魏琛,他照例拿着锄头到村外田地干活。 今日的太阳异常毒辣,他狠狠地灌了几口伊河水,又在小溪旁洗了把脸,这才感觉到全身舒畅些。 他脱下上衣,光着膀子一锄头一锄头的清着田里的杂草。 今年天公作美,气候正常,风调雨顺,所以粮食能在秋天正常收获。 唐朝的北方地区,一般是在麦子成熟之后,继种禾粟等作物,可以两年三熟。 唐朝小麦通常是在农历四月收获的,所以此时田里种着粟米。 忙活了一个上午,他坐在田边的阴暗处休憩。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不知名东西,重重的砸在了他身后。 他好奇的走过去一看,顿时吓破了胆。 第264章 又死一个? “卢京兆尹,该出动了,伊河村附近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卢杨瞪大了双眼。 彼其娘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自己一上任,就出现了这么多命案? 想当年,狄仁杰和宋真这两货离开并州之后,啥事没有。 结果当他来到洛阳,这才半月时间,就特么的又死了一个? 他怀疑,是不是这二货命里克他? “绝对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他们有问题!” 卢杨欲哭无泪,他现在只想回去并州。 妈的,这洛阳,待不了一点。 等到卢杨前脚刚到案发地点,狄仁杰和欧阳玉后脚就到。 卢杨故意在外面等了一下他们,他不敢一个人进去。 案发现场百米外,有洛州府衙的胥吏围起来,禁止村民围观。 然而,不远处的村民还是看出来大概。 “啧啧啧,这次死的,比牛麻家那两位还要惨。” “怎么说?” “听魏三郎说,是从高空上直直坠落下来的。” “吾之娘也,这么可怕?” “是啊,不过,远看尸体,似乎是一个球。” “不会摔成球了?” “那倒不是,可能摔之前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 狄仁杰三人推开人群,走近查看尸体。 只见尸体被藤蔓捆绑着,他的双脚被扭曲到头部处,头尾相连,然后双手又被扭到脚踝处捆绑。 整体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球啊。 “这又是什么杀人手法?” 这次的尸体,被毁得十分恶心,半边头颅都没了,五官更是血肉模糊,摔得亲妈都不认识。 这又给查案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欧阳玉强忍住恶心,走过去将尸体捆绑的藤蔓解开。 尸体呈不规则扭状平摊的躺在地上。 狄仁杰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记得宋真说过的一句话:“尸体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应该保持原状。” 但是他转念一想,好像自己没有跟欧阳玉说过这个注意事项。 狄仁杰俯身蹲下,仔细查看着尸体的死状。 只见其右脚和右手,分别被烧成碳状,奇怪的是,左手和左脚却没有这种情况。 但是左手和左脚,却仿佛被冻僵了一般,皮肤表面红得发紫。 然后在其背后,插着一把横刀,贯胸穿过。 “捆绑的藤蔓代表木、身体右侧被烧伤代表火、身体左侧被冻僵代表水,还有插在身上的 刀代表金,那么,土呢?” 狄仁杰下意识的往金木水火土五行想去,从尸体的体表特征,确实有找到对应的属性。 他抬起头,仔细观察着案发现场周围的地貌。 不能说四边环山,确实在附近有一个不算太高的山脉,高度大约三十丈。 所以,他推断,死者很有可能是在山顶处,被人推下的。 然后一路滚落,最后坠入山下的农田附近。 魏琛被洛州府衙的胥吏带了过来,他满脸苍白,双唇哆哆嗦嗦着,很显然被吓得不轻。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具尸体?” 农夫魏琛惊魂未定,他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我,我在田边坐下休息,突然有一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砸在我的身后。” “从天而降?” “没错!” “一开始坠落的地点在哪?” 魏琛指了指某处:“就是这里!郎官你看,砸下来的印子还在呢。” 狄仁杰走过去望了一眼,从印子的深度来看,应该是从二十丈的地方掉下来的。 又从印子四周的平整度来看,似乎是垂直下落。 二十丈啊,也就是六十多米高度。 他抬头望了眼山峰,很显然,山峰是渐变斜坡,不具备垂直下落的条件。 这时,身边的欧阳玉说道:“先秦墨家有个说法,‘凡重,上弗挈,下弗扳,旁弗劫,则下直。’” 简单理解就是,在物体下落时,如果上不提它,下不拉它,旁不影响它,那么它就会垂直下落。 狄仁杰愣了愣,你这个也懂? 从现场痕迹来看,确实符合垂直下落的情况。 那么,如果不是在山上滚落下来的,又会在哪里掉下来的呢? 狄仁杰从死者的手腕和脚踝处的痕迹来看,大概率,死者死之前,是有过剧烈挣扎的,导致藤蔓在这两个地方留下了摩擦产生的血痕。 竟然是活活摔死的? 这也太惨了? 不知死者在空中的时候,手脚被捆绑,无法动弹,他是有多么绝望? 虽然他的左手右手,左脚右脚被灼伤或者冻伤,但是那都不是致命伤。 从尸体毁坏程度来看,死者应该是脸朝地。 由于落地成盒,导致死者脖子断裂,不规则的歪到一旁。 头颅又刚好碰到地面上的石头,直接崩出脑花。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狄仁杰仔细查看了一下半边头颅,只见一片红白之物在里面流淌着,异常恶心。 “好像没看出有注入水银。” 水银属于银白色液态金属,一旦进入体内,多多少少会留下斑白。 不过,狄仁杰却没有在伤患内部发现有金属物质。 死者头颅大半边直接摔得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还算完整的右眼。 跟牛麻子女不一样,他瞪大着眼睛,嘴巴微张,表现得异常惊恐。 狄仁杰见到其嘴角,残留着一些湿土。 他灵机一动,戴上手套,伸进口中掏了掏。 “原来如此,原来土,就藏在尸体里面啊?” 死者口中,含有泥土。 狄仁杰摸了摸死者喉管,发现硬邦邦的,似乎里面有异物,想必应该是吞服了不少泥土渣滓。 这下好了,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再次聚集。 欧阳玉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请太常寺卿验验尸?” 他过来大理寺已经有了小半月的时间,关于宋真那一套极其专业的验尸手法,他略有耳闻。 所以,他想亲眼见识一下。 为了辨别尸体身份,狄仁杰朝围观群众大声喊道。 “各位村民,谁胆子大的,麻烦过来验明一下死者身份。” 此话一出,不少村民纷纷后退,他们可不敢。 等了半天,一个人都不舍得站出来指正。 最后,只有一个小孩走了过来,这番操作,让不少成年男子羞愧不已。 连孩子都不怕,你们在怕什么? 第265章 死者的五行命格 一个小孩过来瞧了一眼,见到死状如此惨烈,他吓得尖叫离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了好久,终于有个胆子大的中年村民走进来指认。 他望向尸体的那一刻,马上判断出。 “这就是牛麻子啊。” “牛麻?你确定。” “肯定确定啊,你猜猜他为何会叫牛麻?” 因为牛麻脸上坑洼不平,有许多褐色斑点,远看就是麻子脸。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牛麻?” “对啊,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前来指认的村民,正是之前的牛麻的邻居。 “他的半边脸上,长满了一个个麻子,所以被喊成牛麻子。” 狄仁杰再度陷入了沉思,既然牛麻子已经死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自杀,那很有可能会是谋杀的。 “如果牛麻不是凶手,那是不是可以侧面证明,真不是他杀的人。” 欧阳玉也同意这个观点。 先是死了儿女,后面婆姨也不知所踪,失踪前一直与孩子相依为命。 他们的母亲也不知所踪。 狄仁杰严格按照宋真教给他的验尸手法,大概的猜测出死因。 所以,这件案子,就不麻烦宋真来验尸了。 狄仁杰知道如今宋真为了筹备“新万国朝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他能不打扰他工作,就尽量不去麻烦人家。 回去的路上,欧阳玉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奇怪了,为何凶手会选择在十五天之后,再度作案呢?” 由于作案手法残忍无比,所以他们下意识认为,这是同个凶手所作。 十五天 狄仁杰回忆起,上个发现尸体的日子,是在丁巳年己酉月乙酉日(657年9月10日)。 而这次作案,又是在丁巳年己酉月庚子日(657年9月25日)。 他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黄历,这两个日子的细节。 然后让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乙酉日的五行命格是,“井泉水”。 庚子日的五行命格是,“壁上土”。 而且,上次童男童女死亡时,大概是利用“井泉水”蒸煮而死的。 这次牛麻的口中,又服用了土渣,这不是正好对应了“壁上土”吗? 那除了这两种五行属性,还有其他吗? 当然有,黄历中写着,还有金薄金,覆灯火,松柏木等等。 “这样的话,我能不能根据五行命格,来提前推断凶手作案的手法呢?” 狄仁杰和欧阳玉乘坐的马车到达大理寺后,他迫不及待的跑回去马饲,找了匹小黑马,快速奔向洛州府衙。 “卢京兆尹,麻烦给我一份,三个死者的生辰八字。” 在古代,记录出生年月日的,一般是使用生辰八字。 所谓的生辰八字,便是用六十花甲子分别记录人出生年、月、日、时辰,于是有四对天干地支,共有八字。 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出生时辰,所以最后两字,要么空着,要么乱编。 也许大户人家会清楚记录出生时辰,但是普通人家,真没那个条件。 卢杨的脸色还在苍白着,他挥挥手,安排胥吏将户籍登记表交到狄仁杰手中。 在大唐,为了保证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实行了严格的村落制度,规定每个人必须在所在的村落居住,并缴纳赋税和服役。 唐朝将户籍分为民籍和军籍两种。 民籍指一般居民的户籍,细分为士籍、庶籍和工匠籍三种。 军籍指的是士兵和军将的户籍。 唐朝规定,所有居民都必须进行户籍登记,时不时会有胥吏上门抽查。 登记时需要填写姓氏、生辰八字、年龄、性别、家庭成员等信息,以及住房、职业、经济状况等。 你家里有没有钱,一眼就能查得出来。 纳税的标准,根据每户的经济情况制定,一般是针对穷人。 富人要么不用纳税,例如入伍的,要么根据持有土地面积纳税。 唐朝,跟后世差不多,也有个人纸质户口本的,不仅仅有鱼符。 狄仁杰翻阅着伊河村的户籍登记表,终于找到了牛麻一家人的信息。 牛麻,生辰八字是【丁亥戊申、庚子癸丑】。(627年9月3日) 狄仁杰掐指一算,那天的五行命格正是“壁上土”? 童男童女属于双胞胎,是在同一天出生,他们的生辰六字是。 【丁未戊申、庚子癸丑】(647年9月3日) 五行命格居然恰巧是“井泉水”? 是不是很奇怪?除了年份不一样之外,月日时辰都与他们的阿耶牛麻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不不不,很有可能,这就是他们一家人丧命的原因之一! 天底下,像他们一家人如此巧合的,真的很少见! 狄仁杰再看向牛麻那个失踪的婆姨,她的生辰八字。 【癸巳戊申、庚子癸丑】(633年9月3日) 果然又是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 五行命格是“剑锋金”! 狄仁杰瞪大了双眼,这一家人,真的好有缘分啊。 就出了前面的年份不一样,后面居然完全重合? 狄仁杰注意到她的五行命格是“剑锋金”! 剑锋金? 他在心中模拟着,凶手的杀人手法。 首先,需要同时具备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 金,很有可能是剑锋穿心。 木,应该会继承前面两件案子的用法,就是用藤蔓捆绑。 水,尸体有可能会在河流中发现。 至于火土,暂时想不出来。 狄仁杰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太过烧脑了。 既然猜到了凶手的作案规律,那么,先找出距离现在,最近的五行命格是“剑锋金”的日子。 狄仁杰掐指一算,丁巳年庚戍日壬申日?(657年10月27日) 这时间间隔也太远了? 那么,很有可能,凶手会从其他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但是不同五行命格的民众下手。 如今出现了土、水、金的五行命格,那么还差木和火。 可是,伊河村的村民多达千人,要是每个人都算出他的命格,那将是异常庞大的一项工程。 况且,凶手不一定会只找伊河村的村民下手,他也可以找洛阳城里的居民残害啊。 现在还需要推断,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要利用五行命格杀人?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五行杀人手法? 【关于狄仁杰为何能掐指一算,算出死者的黄历纳音,你们可别忘了,他研究过《周易》。】 第266章 会不会是祭祀? 狄仁杰在回去大理寺的路上思来想去,他突然灵机一动。 “能够知晓牛麻一家人的生辰八字,要么是他们身边的人,或者邻居,或者亲人。要么就是官府里,有能力查看户籍登记表的人。” 因为一般人都会将纸质户口本认真保存好,童男童女命案发生之后,洛州府衙便对牛麻家里搜查了一番。 胥吏们发现,牛麻一家人的纸质户口本收藏在衣柜内侧,甚至布满了粉尘,说明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基本可以排除有人偷偷溜进他家翻看生辰八字。 狄仁杰感觉这两个案子,绝对是有什么关联的,凶手不可能无的放矢,随便杀掉无仇无怨之人,一定有他的目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欧阳玉。 这时,欧阳玉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开口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杀人是为了祭祀?” “人祭?” 欧阳玉沉重的点点头。 他从小便博览群书,什么内容都看,而且过目不忘,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中读到过。 商朝盛行人祭文化,和“土”有关的“社、示、坛、坎”,分别代表着不同形式的祭祀活动。 “社”代表着祈求五谷丰登,“示”代表着生殖崇拜,“坛”代表着祭祀太阳,“坎”代表着祭祀月亮。 商朝人极度崇信鬼神,认为神灵无处不在。那个时代的人,没有什么“道德”的观念,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神喜欢吃什么,就献祭什么。 出门、盖房、乔迁、婚丧嫁娶、打仗等等无论大小事,都要事先占卜、请示鬼神。 比如说“烄刑”,就是将人活活烧死。 “卯刑”,把人开膛破肚劈成两半悬挂。 “册刑”,顾名思义,把人劈开穿成串。 “副刑”,把人掏空内脏。 “伐刑”,砍下头颅。 “沈刑”,沉入水中淹死。 “弹刑”,杖打而死。 可是,凶手实施人祭活动,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还有,人祭非得严格按照纳音五行来? 欧阳玉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干脆就不想了,狄仁杰马上安排胥吏去探查牛麻一家人的人际关系,是否与谁结过仇,或者发生矛盾等等。 几天后,得到的回复是,牛麻为人老实善良,从不与别人结仇结怨,他在伊河村的口碑不错。 至于他的亲人,近亲在沧州,远亲在幽州,他这一脉,从阿翁开始,不断南渡下来洛州的。 那么,不是邻居,也不是亲属,到底凶手会是谁呢? 狄仁杰越来越相信欧阳玉的话了,他开始认同,这一系列杀人案件,是凶手在进行人祭活动。 他询问卢京兆尹,调查一下近一年中,有谁进去过存放伊河村户籍登记表的书库。 答案是,没有! 在这一年时间,从未有人进去查阅过。 户籍一般是一年半统计一次,而现在还没有到统计的时间。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上一次统计户数,增添删减人口时查阅的。 可是,那么多人的生辰八字,哪怕是狄仁杰一一推断每个人的纳音,也要花不少时间。 参与改动户籍登记表的官吏有许多,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 而且,牛麻早就三十年前就定居洛州,他家信息的前后几十页,都没有出现改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牛麻曾经偶遇过某个人,然后将他们全家人的生辰八字,无意间透露给别人?” 狄仁杰始终不会相信,一个人能神奇到,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纳音五行。 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神人。 他更倾向于,是牛麻主动透露的,比如说,他曾经路过一个算命摊子,花钱找人占卜命数凶吉。 “对了,算命摊子!” 狄仁杰再次回到洛州府衙,他找到市令。 唐朝设置了市署、平准署来管理市场,《唐六典》记载:“京、都诸市令掌百族交易之事。” 市署和平准署的职能就类似于后世的市场监督管理局。 “(市令等官员)凡买卖奴婢、牛马,用本司、本部公验以立券……凡买卖不和……” 由此可见,只要在市里摆摊的,必须在市署登记在案,市令又负责解决市场纠纷等等工作。 洛阳城一共有二十个市令,卢杨干脆将所有市令都喊回来,懒得一个个去通知。 “请问,各位管辖的市里,有没有算命占卜的摊子?” 东西市的市令表示没有,然而南市的市令却低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说出:“有的,一个名叫法正门的江湖门派门人,曾经在市尾摆过摊子。” “法正门?” “是啊,前段时间不是颁布了江湖门派必须登记在案的新律吗?他们法正门没有登记,于是金吾卫左右街使将他们全部赶出洛城了。” “只是驱赶,没有抓捕?” 南市市令愣了愣:“新律里面写有抓捕吗?” 狄仁杰神色一滞,好像真的没有,因为,新律就是他负责制定的。 他花了一个七曜日的时间,跟守正日夜研习,两人讨论了不少细节,最终上交刑部的刑部司,再递给圣人审阅。 李治批复的很快,第二天马上颁布新律。 当初狄仁杰制定新律的时候,想的是,先礼后兵,警告一次后,如果发现某江湖组织还没有在朝廷登记,那就将其抓捕归案。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那个什么法正门,有很大的嫌疑啊。 可惜,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狄仁杰满脸遗憾,人海茫茫,该如何揪出那帮人啊? 他想了想,将牛麻的画像递到南市市令的面前,询问他有没有见过此人? 六个南市市令纷纷摇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狄仁杰没有放弃,他将画像交给他们,让他们给手下人辨认一下。 这天,李积突然来到百戏堂,他找上宋真。 “陛下说,希望你能为唐军重新谱一首军歌。” 大唐其实是有军歌的,相传乃为天可汗李世民所作。 公员620年,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打败叛军刘武周,将士们便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歌颂赞歌。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他在贞观元年登基之时,回望戎马岁月,心有所想。 公元627年正月初三,李世民大宴群臣,演奏《秦王破阵乐》,该曲第一次正式登上大唐王朝殿堂。 然后,渐渐发展成大唐军歌。 李治,为何会突然要求宋真创作军歌呢? 第267章 炉中火丧命 宋真低头一想,很快便明白了李治的心思。 原来他是想摆脱先皇的印记啊。 李治一直都有攀比之心,年轻时,以李世民为榜样,勤政爱民,开疆拓土。 现在中年时期,他不仅很好的继承了江山,甚至于贞观之治,大有进步。 所以,在他的心里,阿耶李世民不再是奋斗标杆,而是想超越! 从李治接受宋真提出来的尊号,便能看得出来,他很急,真的很急。 李世民能做“天可汗”,他也想做“天皇大帝”,成为另一片“天”! 何为超越?那就是摆脱一切关于李世民的标签。 他就是李治,如今是他的时代,那么一切都需要除旧迎新! 李治大概是这么想的,如果军中还歌唱着先皇时期的战歌,士兵们一听到《秦王破阵乐》,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天可汗李世民。 而不是他,天皇大帝李治。 所以,他思来想去,便与掌握军政大权的英国公李积商讨。 李积是个老滑头,善于察言观色,他自然猜到了圣人心思,于是选择附和对方,反正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 不就一首军歌嘛?多大点事儿。 李积见到宋真低头,还以为他稍显为难。 “太常寺卿,我知道你为了万国朝拜,耗尽了心血,做出了两首恢弘大气的音乐,我听过,确实很不错。” “但是,这是陛下的要求。” “如果你有何难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全力协助你。” 没想到下一刻,宋真抬起头嘻嘻笑道:“英国公,我想知道陛下有何要求吗?” “呃,要求嘛”李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陛下真没提什么要求。 他能有什么要求嘛?不都是一直让宋真自由发挥的吗? 甲方要求多屁事多,反而影响自由创作的成果。 宋真笑了笑:“那我便自由发挥了,我打算拿出两首曲子,一首纯音乐,一首带词的。” “还能唱?”李积惊了,在他的印象中,宋真的曲子,一般都是纯音乐啊,没带歌词。 想不到,这次居然是他的新突破! 要知道,词做得好不好,没有一个评判标准。 各花入各眼,有人喜欢,就会有人反对。 很难做到众口调和。 李积偷偷为他擦了把汗:“要不,你还是用纯音乐,泱泱大唐,文人博士众多。” 言外之意,就是我担心你的文采。 宋真只是淡淡一笑,表示先做出来再说,反正还要经过圣人点头的嘛。 李积见劝不到,于是他摇摇头离开了,果然年轻人就是气盛啊。 宋真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两首曲子,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旋律。 他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那个作者回到古代,把《苏维埃进行曲》抄成军歌,他就想笑,这是什么回事啊?我大中华无人了? 放在其他地方用的歌曲可以音乐无国界,但是国歌和军歌,必须用华夏的作品!这是宋真的原则! 所谓,盗亦有道乎?何适而无有道邪! 【评论区已经猜对一首了,那首不用说都知道。我一共准备了三首曲子,还有两首。】 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丁巳年庚戍月丙寅日(657年10月21日) 距离下一个“剑锋金”的到来,仅剩几天时间,狄仁杰已经暗中安排了不少胥吏埋伏在伊河村附近。 根据他的推算,凶手很可能会在壬申日(27日)动手。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千算万算,惨案还是提前发生了。 狄仁杰出门的那一刻,他掐指一算,今日正是“炉中火”? 坏了! 他怎么会没有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呢? 其实他有想过,凶手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伊河村一千多名人口,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排查剩下的火木五行命格的村民。 后来他请人排查了,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一百三十五人。 然后,狄仁杰让洛州府衙派人,将这群人全部统一保护在一个地方。 等狄仁杰到达案发现场时,欧阳玉又比他快了一步。 “怎么样?” “怀英,你自己看。”欧阳玉拿手帕捂住口鼻,神色萎靡,看来刚才是吐过了。 狄仁杰走近一看,只见一具半边烧焦的尸体,被固定在一根金属棒上。 铁棒,从菊花贯穿而入,将整个人像烤全羊一样固定在木架,底下的篝火燃烧痕迹,还在冒着微弱的烟。 尸体全身涂满了胡麻油,被残忍的挖去五官,很难辨认出真面目。 如今她的身上,还在滋滋冒油,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味。 “凶手的作案手法,比以前更加凶残。”先到场的胥吏沉重的说道。 狄仁杰环绕尸体一周,只见内脏全部被挖空。 他强忍住恶心,戴上手套,掏开腹中,发现里面居然有东西? 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居然藏着两张符箓?” 符箓又称“符字”、“丹书”,是道教的一种法术。 一般是道家用品,佛家基本上不会用这玩意的。 狄仁杰感觉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这一次,凶手主动暴露出身份! 对方大概率是道家人!或者,学习过道教的法术。 狄仁杰仔细观察着现场,嘴里喃喃道。 “铁棒属金,两边用木架支撑,代表木,从现场痕迹来看,四周应该堆砌着土堆,代表土,用火炙烤,代表火,那么水呢?” 水,很有可能就是涂抹在尸体身上的胡麻油。 凶手的作案手法,一件比一件残忍毫无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 “死者是女性,会不会是牛麻的婆姨?” 狄仁杰摇摇头:“应该不是,牛麻婆姨的五行命格,对不上。” 欧阳玉接着说道:“刚才我安排伊河村村民过来辨认了,他们都说不认识。” “不认识是正常的,因为死者很有可能,并不住在伊河村。” “哦?” “伊河村包含火、木五行命格的村民,早就被我们集中管理了,凶手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所以,他只能从其他村落寻找目标。” 如果是其他村落的人,那就很难排查了啊,总不能担着尸体跑到一个个村门口,让人出来辨认吗? “既然生者已逝,那就先让她安息。” 狄仁杰攥着双拳,阴沉着眼神。 第268章 凶手的真正目的! 狄仁杰回到大理寺的少卿专属办公室,他拿出伊河村周边地图,在上面标了一个点。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凶手抛尸的地点,居然符合五行方位? 五行学说里,南方属于火,东方属于木,北方属于水,西方属于金,中央属土,协助金木水火的平衡。 童男童女被发现在伊河村北端的牛麻家。 牛麻从高空坠落在村外的田野里。 而这一次,炉中火的五行命格死者,被发现在更南端的山林中。 狄仁杰将三处案发地点连成了一条线。 正好北部和南部,与中心的距离相同。 “这样的话,那下一个案发地点,将在这里!” 狄仁杰拿出尺子,仔细度量距离,在某处画了一个圈。 “可是根据地图看,此处正是伊河河中央啊。” 他猜不出,凶手到底会选择如何杀害牛麻的婆姨? “不对不对,万一死者不是她呢?” 从刚才五行命格是“炉中火”的死者来看,凶手不一定只盯着伊河村的村民,他还可以从外面找其他村落的人。 只要纳音五行符合的,都可以成为他的下手目标。 随后,狄仁杰又从地图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 “东都的龙脉?” 狄仁杰想起了当初,在侦查佛头遗案时,偶遇一位老者,他说过这么一段话。 【“此处山脉风水极佳,得到了袁天师的认可,你看那里。”老丈指了指前方的山头,“像不像一个仰天咆哮的龙头?” “如果你登至高处向下一望,便会发现,这条山脉如龙身蟠曲蠕动,大有凌空腾飞之状,乃镇守东都四龙之一的南龙。” “而这座山,正是处于龙身的七寸方位。”(149章)】 如果五行方位全部连接的话,中心区域正是龙脉的七寸之地。 狄仁杰脸色大变,他终于知道凶手为何会使用人祭的终极目的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案子啊!事关国之社稷!” 龙脉一旦被毁,或者说被污染,后果是什么? 作为享用龙脉福气的圣人,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 圣人会突然发大病,不能处理国政都是小事了,万一,直接一病不起,甚至可能驾崩。 如今太子李弘年幼,年仅5岁,绝对不能胜任。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李唐江山会因为圣人李治的病重,最终被他人取而代之! 狄仁杰越想越是心惊,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取而代之容易,归还江山难啊! 至于圣人病重几何,取决于凶手将东都龙脉的毁坏程度,还有圣人自身的福气。 不行!事不容缓,他不能再自己单干了! 必须叫人! “守正!我需要你!”狄仁杰情不自禁的望向紫微城那个方向,他想到的第一个外援,便是宋真。 于是,他马上心急火燎的冲进宫中。 宋真此时正在排练军歌,因为军歌气势恢宏,如果由女伎演奏,他担心不能奏出那股霸气。 所以,宋真从民间找来一百零八位男乐师。 “怀英,你怎么来了?” “快!跟我走!” “到底怎么回事啊?”宋真疑惑的停住脚步。 狄仁杰将案子说了出来,宋真沉默了。 难道说,历史上李治突然的大病,是因为被人毁掉龙脉? 史书中没有记载,他无从得知。 但是,宋真是真的不希望李治出事,至今为止,李治这个皇帝对他挺好的。 不仅治国有方,而且脾气很和善,胸怀大志。 如果,李治的身体再健康二十年,大唐很可能会走上一个新的巅峰。 宋真冷静的对狄仁杰说:“怀英,你先不要慌。” 狄仁杰听闻对方的话,他逐渐平复了心情。 确实,刚才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有点冲动了。 转念一想,狄仁杰如今才二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做出这样的行为,情有可原,如果是老年狄胖胖的话,那才不合理。 “既然要搬救兵,光是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获得陛下的支持。” “其次,最好能动用金吾卫,地毯式搜寻歹徒。” “最后,用法术打败法术。” 狄仁杰听到最后,他的眼睛一亮:“守正,你的意思是?” 宋真微微一笑:“怀英,你懂我的意思。” “既然对方是用道家法术,想要毁掉东都龙脉,那我们就找精通奇门遁甲的人。” “袁天纲!” “袁天纲!”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宋真呵呵笑道:“不不不,袁天师还不够,我还要加上李淳风!” 狄仁杰神色激动起来,有这两个大神在,大概率是稳了。 不过,如今袁天纲不知身在何处,他在贞观十九年后,便不知所踪,据说是云游四海去了。 而李淳风,在史料上记载,曾经向袁天纲求学和拜师,成为了袁天罡门下的一名弟子。 那么,李淳风身为袁天纲最出色的徒弟,应该是知道他如今的所在地。 哪怕不知道,也能通过占卜来获知方位? 别怪宋真迷信,占卜这玩意挺玄乎的。 你看狄仁杰,就通过占卜得知了冯昌逃跑的位置。 宋真带着狄仁杰,再叫上薛正清和卢杨两个领导镇场,一齐前往大仪殿。 路上,薛正清和卢杨听说了这事,老卢差点没被吓死,老薛还算淡定。 四人来到大仪殿门口,宋真笑呵呵的走向黄寺监。 “哟,太常寺卿,怎么?有空来看望奴家啊?” \\\"对不起,我不是来看望你的,而是找陛下有事。\\\" “稀罕哦,太常寺卿。”黄寺监没有生气,两人只是打趣,他笑盈盈的走进大仪殿,向李治问安。 出来后,宋真眼疾手快的塞了他一块金子,黄寺监笑容更浓了。 薛正清愣住,好家伙,他终于算是知道,宋真为何升官那么快了。 这人情世故,吾不及也。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狄仁杰向前一步拜道。 李治停下来手中的笔,他疑惑地望向这四人。 特别是宋真,记忆里,好像这货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朕? 得到允许后,狄仁杰将三件案子的经过和侦查结果,最后加上自己的推断,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治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书案上。 第269章 太史令李淳风 李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慌乱的捡起毛笔,只是墨水将一封奏折弄脏了,武媚娘见状,急忙将奏折拿走。 还在大仪殿里的李积,眼角不着痕迹的颤了一下。 此案事关重大,看得出来,狄仁杰他们很急。 李治深吸一口气,然后表情阴暗的说:“凶手呢?有线索吗?” 狄仁杰沉重回道:“没有。” 李治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向书案:“都一个月时间了,你们大理寺是干嘛的?” 李治震怒是情有可原的,一天美好心情,从这里结束。 突然有人过来跟他说,陛下你快要死了,但是我们身为臣子无能为力,你会不会气愤? 薛正清赶紧让狄仁杰退下,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息怒,真不能怪责大理寺少卿,是这帮匪徒太过狡猾,每一次杀人之后,都将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 武媚娘望了眼狄仁杰,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顿生好感,似乎隐隐中有注定,这位年轻人在未来将会帮到她大忙。 于是,她换了副笑脸,蹲下身子安慰着李治的情绪。 李治见心爱的武媚娘都说话了,他强行镇定下来。 “所以,你们这次,找朕所为何事?” 狄仁杰想说话,再一次被薛正清拦下。 “陛下,臣需要金吾卫的协助” 李治抬手打断了薛正清的话:“金吾卫安排不了,不过,朕可以安排一名骁骑尉率领二百人马协助你们查案。” 二百,好像也够了。 骁骑尉,武散官名,隋文帝时置,隋炀帝时罢。唐朝再置为四转勋官,比正六品。 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 薛正清再次拜道:“另外,臣恳请陛下,让太史令协助办案。” 李治听到后,神色一怔,李淳风?他不是专管天文历算的吗?他能查案? 太史令,从五品下,掌观察天文,稽定历数,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气色之异,率其官属占候之。 太史局,又是隋朝开始设置,在大唐,隶属于秘书省。 主要工作职责是掌测验天文、考定历法,每天都要向朝廷报告所测的日月星辰、风云气候、祥眚等。负责修订历法。负责选择祭祀、冠婚及其他重大典礼的日期。 例如,一个半月后的新“万国朝拜”,便是由太史局选择日期,然后汇报给李治,圣人拍板后,再下发通知宋真等人筹办礼仪。 中间隔了一个李治,所以宋真也没有见过李淳风本人,只是听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的李淳风,居然贵为太史令?看来是闯出了名堂。 更没料到的是,薛正清居然知道对方的官职?看来没少下功课啊。 宋真突然感觉到有点脸红,他一个穿越者,很少认真关注过历史名人的身份地位呢。 李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点头答应。 宋真等人告别离去,小老头卢杨刚才差点没被吓死。 他真的好害怕,他担心稍有不慎,就直接人头落地,老卢表示,我还想再活几年。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跟着狄仁杰和宋真这二货胡来! 直到离开大仪殿,卢杨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几人兵分三路,狄仁杰和宋真来到紫微城东南角,也就是大仪殿下方的门下三省驻地。 这也是李治为什么会选择在大仪殿办公的主要原因,方便与大臣联络。 距离不远,大概就几百米的距离。 宋真脸皮厚,他一路询问,终于来到了太史局。 他见到了传说中的李淳风。 只见对方一身白衣,仙风道骨,与宋真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 李淳风抬起头,他看见宋真的第一秒,整个人就呆滞在原地。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你们有事吗?” 狄仁杰立即开口回答道:“是这样的,太史令,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李淳风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给了个手势:“坐下来,慢慢说。” “是这样的,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对方打算利用人祭,煞断龙脉。” 狄仁杰将地图拿出来,一边叙述着三个死者的死状,一边在地图上画点。 李淳风很认真的在聆听,他很有耐心等狄仁杰说完。 “结束了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狄仁杰愣了下:“呃,没有了。” 李淳风微微一笑,随后大笑:“哈哈哈,如果我说,那人对于风水相术,学艺不精,你们信吗?” “嗯?”宋真和狄仁杰的额头上,同时出现了三个问号。 李淳风用笔,指了指地图,缓缓解释道。 “众所周知,大唐东都有四条龙脉镇守,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大唐北部的北邙山,剩下三条龙脉,只有南龙,鲜有人知。” “而另外的东龙和西龙,全天下除了我和袁天纲,没有一个人能寻龙点穴。” “而南龙,之所以能成为龙脉,是因为其地貌,呈五虎聚金形。” 李淳风在纸上画出了大致的轮廓。 宋真和狄仁杰低头一看,吾之娘也,还真的挺像! 龙脉,之所以是龙脉,不是每一条山脉,都能称之为龙脉。 李淳风见两人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天子王侯之地穴,其周围或近或远,必有龙楼,帝座、侵天土星等贵砂,其水口必有北辰关局。” “而北辰被誉为天中至尊,非极大风水莫能有也。判断一条山脉是否真龙,无论是山谷还是平洋的结作,都要看是否有北辰峰。” “那北辰如何看呢?” 李淳风故意卖了个关子,笑吟吟的望着两人。 宋真和狄仁杰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北辰,即在穴场的亥壬方,其方为紫微垣,在这个方位出现的北辰峰,定有群山环绕。” 李淳风呵呵笑道:“古人有云,万卒推从成禁卫,千官舞蹈是朝廷,正是如此。” 狄仁杰回忆了一下那座南龙山脉的地形,他越想越心惊,你还别说,真的是啊! 伊河村的百姓坟墓分别葬在五座山峰之上,而五座山峰中间,还有一座更高耸的山峰,就像一个庞然大物,耸立在水口中。 那五座山峰,形态各异,呈虎熊之势,显将士威严,仿佛在默默的守护着中心主峰。 李淳风抚了抚白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凛冽! “如果我是他们,我绝对不会这么蠢,利用杀局去对抗五座神兽山。” 第270章 南龙之势 “东都南龙,有五大神兽山,旁边还有一条伊河,乃是鲛河。” “大干龙必有大江大河夹送,小干龙有小河相送。大枝龙小河大涧夹送,小枝龙有溪涧田源水夹送。” “如果把龙脉看作是一棵树,干龙枝龙就是它的树干和树枝。龙脉的气脉在树干和树枝上向前延伸。龙的穴位,就是这树枝树干上结出的花房果实。” 李淳风在地图上,重重的下了一笔。 “其实,他们都搞错了,南龙的龙穴,其实并不在七寸方位,而是龙头!” 宋真和狄仁杰脸色大惊!这么专业的吗? 跪了跪了! 狄仁杰好奇的问道:“太史令,你,你为何要将这些机密告诉吾等。” 李淳风无所谓的笑了笑:“告诉你们又何妨,我相信你们不会动摇大唐根基的。” “特别是他。”李淳风抬头,笑吟吟的望着宋真。 宋真就感觉在这尊大神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就像未着寸缕的小姑娘,被肆无忌惮的扫射。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怕了,之前的玄奘,口出惊言,已经让他无比心悸。 算了,看出来就看出来,李淳风总不会将自己绑起来,带回去切片研究? 李淳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低头继续解释。 “我之所以说他们学艺不精,无法准确的寻龙点穴,是其一。” “其二,他们用的破局方法不对。” “倘若真要阻断龙脉,断其真气,不应该用杀局,而是要用别的方法。” “别的方法?” 李淳风笑而不语,有些话他知道不该说,就不会说。 狄仁杰急切的问道:“那么,太史令,凶手这么做,你知道他们有何目的吗?”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扶持!”李淳风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凌厉,“他们想扶持新主登基,利用煞气,将守护神兽的生气打散。” “最后一步,必定会在帝皇峰之顶,开坛做法!” 狄仁杰和宋真心头大震,凶手居然是想造反? “可惜,如今天下太平,民间无过多怨气,所以他们利用五行,残忍杀人,凭空制造怨气。” “再以五种不同属性的命格尸体,给予五大神兽的重重一击。” 宋真终于说话了:“太史令,我有个问题,如果凶手真的成功了,对于陛下,对于大唐而言,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陛下自然无碍,不过,边关可能会出现问题。” “边关?”宋真马上联想到,如今大唐与高句丽正在激烈对抗中。 其实,大唐在征战高句丽,也死过不少名将。 最令人意难平的是庞孝泰,在公元662年,他被任命为辽东道行军总管。 与苏定方等人率领岭南的军队北上,攻打高句丽。 然而,因为出征路途太过遥远,唐朝军队粮草接济困难,最终,庞孝泰和他的十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据说,庞孝泰出发前对部下说过“泰生于白州,死当归白州”的叮嘱。 所以他的手下在战场上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拼死带出去,最终护送回博白。 宋真陷入了沉思,如果自己没有回来,狄仁杰这时候还在并州做一个小小的七品法曹,那这段惊人的“灭龙脉”大案,会不会不了了之。 然后,就因为龙脉受损,导致大唐边关,无辜陨落了出色将领? 让高句丽,又延长了几年寿命。 “太史令,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行动,是高句丽的能人异士所为?” 李淳风愣了下,他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的话,倒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龙脉受损,最直接的受益人,很有可能是高句丽。 宋真随后一想,按照如今高句丽的文化水平发展,应该做不到寻龙点穴,甚至作法试图毁坏龙脉。 不是宋真小看他们,事实就是这样,这个时期的很多国家都是向繁荣昌盛的大唐学习的。 他们很少有自己原生的文化,大部分国家是吸收大唐先进文明,然后因地制宜,将华夏文明稍加改动。 最后,再无耻的反过来咬一口,说这是他们的东西! 有些历史,无论他们承不承认,事实就是事实,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那么,如果不是高句丽本土的能人异士,会不会是大唐某些不学无术的道家人为虎作伥呢? 很有可能! 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这些案件综合起来,真正的目标,不是圣人李治,而是针对大唐边关的英勇将士! 狄仁杰也想到了,他脸色沉重。 “太史令,可有办法破解?”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用法术,方能战胜法术。 这件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命案了,而是事关国战,说严重点,还影响到国运。 战线拖得越长,对于大唐而言,越不利。 李淳风默了默,然后说:“这样,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到现场看看。” 三人分别骑上马,本来狄仁杰是很急的,但是看到宋真跟李淳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急也没用,只好放缓速度。 两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伊河村。 “走,咱们先到第一座神兽山。” 宋真好奇的问道:“太史令,请问这五大神兽山,是否分别叫青龙山、白虎山、朱雀山、玄武山、黄龙山?” 李淳风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这五座山,还配不上这些神兽。它们没有名字。” “哦。” 又花了半个时辰,终于登上第一座神兽山的山顶,此时,刚好是夕阳西下。 美不胜收的落日,让人心生神往。 李淳风蹲下来,他抓起一抔黄土,在手中碾碎,然后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还好,五行命格未聚全,冤魂只是被禁锢在原地,尚未解放。” 他望了眼宋真,淡淡道:“借你的刀一用!” 他不小心瞥到狄仁杰腰间持带的亢龙锏,再抬头望了眼狄仁杰,没有说话。 李淳风拔刀,右手持刀,缓缓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听不真切。 一刻钟后,他猛然睁开双眼,不可直视! 只见李淳风左手快速掐诀,右手竟然拿着刀,在一棵树上画符?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 “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急急如律令!” 李淳风一边画符,一边念咒,最后一笔直落而下! “镇!” 宋真抬头一望,没有传说中的天地异象。 这就结束啦? 李淳风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所谓天地异象,都是骗人的,那叫没有那么神。” 这样啊,宋真点点头。 不过,有一说一,刚才李淳风单手结印的样子,真的很帅! 只是有个疑惑,单手结印,真的有用吗? “太史令,你在树上画的是什么符箓?” “镇邪符。”李淳风解释道,“此山位于北方,对应的五行属性便是水,我还要去其他山峰掐诀念咒,未雨绸缪,你们,请自便。” 虽然刚才一番操作下来,并没有见识到什么奇异的景象,让宋真有些失望。 不过,他依旧觉得,真的好厉害啊!泰裤辣! 所以,宋真眼巴巴的问道:“我能学吗?” “想学啊?”李淳风白眉一挑。 宋真赶紧点点头,相比于佛教,他对道教更感兴趣一些。 “可惜了,你先前被种下慧根,学不来。” “?”什么意思啊? 李淳风敲了敲脑袋三次,提醒他。 宋真记起来了,我焯,原来是玄奘!当时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然后就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和未来的他跨越时空见面。 还有,他的记忆力突然变好,复苏觉醒前世普通话等等。 难道我,真的与我佛有缘? 宋真不知道,不过,阿赖耶识的增强,确实对他有一定的帮助。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学习道家法术啊。 道家法术分类很多,总结来说,五大玄门道术“山、医、命、相、卜”。 细分就是“山”,举个例子炼丹、符咒。修身养性,打通十二经脉,达到灵魂和肉体完全契合的状态,最后羽化咳咳; “医”代表祝由术、针灸推拿、房中术等; “命”即是推理命运、甚至能逆天改命等,例如改变风水格局,寻龙定穴来改变你自己或者后代的命运; “相”有三大类,分为“相天”,指的是观天文而推断人间大事,天文与算术不分家。 “相地”,即堪舆,与风水有关。 “相人”,根据一个人的面相和手相,来推测其吉凶祸福; 卜,即卜筮,占卜可以预测历史的变化,可以寻人寻物等等。涵盖面之广,算法之神奇,推断之准确,直到后世依然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然后将其归类为,玄学。 李淳风扭过头,望向狄仁杰,认真的说:“你的先天道行倒是不错。”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他最终没有选择拜师。 在他看来,暂时不需要,当初学习占卜耗费了多少心神,他依旧记忆犹新,如今在守正的帮助下,已经做上了大理寺卿,一堆工作在等着他处理。 他下定决心要做好,不能辜负守正的期待。所以,他哪有时间学习道家五术啊? 李淳风见状,他不勉强,他为人处世云淡风轻,讲究一个机缘,并非好为人师。 他相信,总有一天,狄仁杰会改变心意的。 至于宋真,他从面相上看出了此子不凡,但还是需要回去推演一二。 两人一路跟在李淳风的身后,看他掐诀念咒画符。 宋真有仔细观察过,似乎每一张符箓,形态各异,不尽相同。 他看不懂,干脆不想了。 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去办,宋真表示十分放心。 做完一切后,李淳风长吐一口浊气。 “下一次,凶手应该会在壬申日午时(27日)作案,到时候,你们记得通知我过来。” “等等,为何凶手会在午时作案?这个时辰不是阳气最盛吗?” 李淳风淡淡道:“凶手不蠢,残忍杀戮太多,怕影响天道承负,所以,难道你们没发现,每次都是在午时作案吗?” 宋真好奇问道:“天道承负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佛家的因果,只是道家不讲来世。” 懂了,原来道家讲承负,佛家讲因果。道家修今生,佛家修来世。 回到洛阳城,已经是子时,宋真主动提及请客。 李淳风笑了笑,他摆摆手说不需要了。 宋真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辟谷了?一路上,他和狄仁杰饥肠辘辘,走路越走越没力气,而李淳风却依旧健步如飞,怪哉。 李淳风刚迈出两步,然后回头说:“对了,你们不要再打听袁天纲的下落了,他老人家,早已仙逝。” 狄仁杰单纯的认为,袁天师是死了,但宋真却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仙逝还有另一层意思。 没办法,跟传说中的道家大神接触,总是会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另一边,在离宫之前,薛正清和卢杨两人前往骁骑营。 他们找到李治指派协助办案的赵衡骁骑尉。 赵衡,字文心,出自南阳赵氏,看他名字倒挺像个文官的,不过他是武将。 他的字是他阿耶取的,因为世代书香门第,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士族,所以他阿耶希望赵衡能够从文,考上功名。 万万没想到,从小到大的赵衡,压根就跟读书念字从不沾边。 他以前年轻气盛,与人斗殴,致人伤残,曾经被判过刑,所以他属于是大唐军营里十分奇葩的一位。 赵衡是以不良人的身份,最终爬上骁骑尉的身份。 可想而知,他的能力应该十分出众。 可惜的是,因为这个出身,他的仕途应该止步于此了。 当收到圣人口谕的时候,赵衡二话不说,直接从军营里挑出二百精英战士。 巧合的是,田七就在里面。 田七被宋真托关系送往军营里历练,尉迟宝琪虽然很欣赏他,但是武将不像文官那样,可以轻松走后门的。 你没有实力,没有战功,就是不行! 如今的田七,在军营里历练了快一年,再次见到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 如果说,以前的田七远看像一头战狼,那么如今就是猛虎。 不过,即便是猛虎,也有温顺的时候。 田七见到宋真,他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 “阿郎,好久不见。” 军事重地,不能随便进出,哪怕是宋真,如果不是因为这件案子,他根本没有机会进军营探望田七。 如果文官随意踏足军事重地,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田七啊,确实好久不见了。”宋真上下打量了一番,嗯,确实变化挺大的。 “怎么样?在军营里生活得习惯吗?” “挺好的。”老实人田七呵呵笑道,“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没人能在俺的手里撑过两个回合。” “”宋真无语,这不好吗? 第271章 军歌的筛选 宋真拍了拍田七的肩膀,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先行告退。 他不能呆在军营太久,也不能过度协助大理寺办案,这是李治要求的。 再说了,他如今不在大理寺任职,确实没有理由混入其中。 他如今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务之急,就是排练一百零八位男乐师,演奏军歌。 在他的设想中,军歌需要符合以下几个硬性要求。 第一、必须振奋人心,旋律高昂,让人听了之后会热血沸腾。 这样的话,就要用到大鼓和军号了。 第二、要能在古代完美复刻出来的音律节奏。 他曾经有设想过将《天军行阵乐》拿出来,虽然这首曲子是发布在一个外国游戏上,但是作曲者是国人。 那么问题来了,该曲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时间都运用到贝斯,低音金属鼓等重金属乐器,在大唐,如何复刻? 宋真尝试过很多方法,甚至研究自创了新乐器,始终无法达到那个厚重、深沉的音准。 他也有做过实验,把电音曲调删了或者用别的节奏替换不就行了? 然后悲剧的发现,不行!这首曲子的灵魂就是重金属音乐风格的电音,具有调动人心理情绪的强烈张力。 缺了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缺失电音。 如果不能完美复刻,还不如不用。 包括《惊涛落日》,亦是同理。不过,唢呐部分倒是可以采用。 第三、带歌词的曲子,词必须契合时代要求,不能说文绉绉,起码后代的白话文是不合适的。 经过一轮筛选,宋真留下了三首曲子。 其中一首,自然是耳熟能详的《精忠报国》。 震撼人心的旋律,悲愤苍凉的基调,壮丽恢弘的气势,极具荡气回肠之感。 虽然歌词是歌颂南宋岳飞的,但是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能套用。 只需要将部分歌词稍加改动就行。 比如说那句“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这个时间放在大唐显然不合适,可以改成四十年。 因为大唐从武德元年开始,也就是618年,如今是显庆二年657年,刚好时间线吻合。 排练时,站在一旁看戏的天仙姑娘招招手,示意宋真过来。 “教坊使,我有个疑惑哦。” “你说。” “为什么马蹄要南去?人北望,望的什么?” “呃。”宋真心想,就你丫的整天找茬,跟我对着干,他思忖了一下,解释道。 “我且问你,如今大唐跟哪个国家在打仗?” “那还用问?高句丽啊。” 宋真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那高句丽是不是在北方?” 天仙姑娘嘟着嘴点了点头,好像有道理。 “那马蹄南去呢?” “战士凯旋而归,不就向南回朝了吗?” 宋真才不会告诉她,这个歌词的“马蹄南去”,指的是宋朝南迁。 在南宋的二百七十六年间,有记载的宋朝南迁一共有六次。 天仙姑娘恍然大悟,竟然是这个意思啊,有点意思。 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首曲子的歌词,好像与现在的大唐不太符合。 具体问题出自哪,她又说不出来。 不过,曲子歌颂了为国牺牲的大唐军士,立意是好的。 最后一句“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更是让人听了之后心潮澎湃! “精忠报国”这个成语,最早出处自唐朝,李延寿修着的《北史》。 然后在元朝政治家脱脱(tui4)编着的《宋史·岳飞传》里面写道: “初命何铸鞫之,飞裂裳以背示铸,有‘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 抛开这段历史真伪不谈,刻的字应该是“尽忠报国”才对,精忠报国这个成语应该是出自明清。 至于演唱者,宋真首先想到的是田七。 他的声音洪亮,肺活量好,嗓门大,十分适合演唱这种类型的歌曲。 不过,如今田七跟随着赵衡骁骑尉,在协助大理寺和洛州府衙办案。 这件事情,只能事后再说。 李淳风回到府中,不知为何,他始终忘不了宋真的模样。 他心生疑惑,经过一番沐浴焚香之后,他从书柜中,取出了一个龟壳。 他跪坐下来,将龟壳放置在膝盖前的地面上,双手掐诀念念有词。 无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知道。 然后,他在龟壳上画下了一副图案。 接着,点燃手中的荆条,放置在龟壳下方灼烧。 李淳风的眼睛死死盯着龟壳上面的裂纹,是否与图案相合。 如果相合,那就是吉兆。 肉眼可见,龟壳多了一条条纹路,并随着温度上升,发出一声脆响。 纹路突显! “竟然是大吉兆?”李淳风首先占卜的是宋真对于大唐来说,是福是祸。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窥探天机。 毕了,李淳风睁开双眸,目光如注。 “想不到,此子入朝,乃是大唐之幸,竟有扭转乾坤之势?” 接着,李淳风站起来又将一块新的龟壳拿过来,他要占卜第二卦。 “宋真的过去与未来!” 他运用的龟甲占卜,乃是出自先秦之前的卜法。 直到大唐,依旧可以视为正宗的占卜方式。 《唐六典》记载:“太卜令掌卜筮之法,以占邦家动用之事;丞为之贰。一曰龟,二曰兆,三曰易,四曰式。” 大唐流行的一共有四种占卜方法,其中龟卜便是领头羊,不过要求很高,道行不深,学艺不精的人,慎用。 轻则不灵,重则反噬。 那么为何会选择龟壳用作占卜工具呢? 中线竖着的五块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 五行两边加起来正好八块甲,对应的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 中间三块较大的甲,代表着“天人地”。 周围一圈刚好有24块甲,对应“二十四节气”。 龟壳背面有十二块甲,对应的是“十二地支”。 侧甲两边分别对应的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大天干。 再加上龟是上应天地之数。 据说龟卜的灵验程度远超其他占卜方式,就是有点废龟壳。 李淳风将图案绘制在龟壳上,照常在下方燃烧荆条。 然后,下一秒,龟壳直接破裂成好多块,连反应时间都不给。 李淳风愣住了。 第272章 龟卜和星卜 如果是现代人,看到龟壳破裂,首先想到的,自己是不是买到了伪劣产品。 然而李淳风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警示! “天机,不可泄露?” 李淳风微微眯起了双眼,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院子中。 他仰头遥望着星空,其中,有一颗星辰异常闪烁,散发着与周边星辰不一样的光亮。 李淳风微微愣住,他记得,好像这颗星辰以前一直没有见过啊,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扭头一望,比正面更加遥不可及的星系中,似乎少了一颗。 然后,他懂了。 “原来如此啊,宋真,你来自遥远的星系。” “有趣,有趣。” “也不知道他来自第几象,推背图的推演,是否得到验证?” 既然如此,李淳风便不再纠结于宋真的过去,还有未来。 他只需要知道,宋真对于大唐来说,是福星,这就够了。 倘若是灾星,他为了大唐社稷,哪怕是损耗根基,也要将他湮灭在这片时空里。 缓了一会儿后,李淳风又占卜了狄仁杰。 这一次,龟壳没有发生异状,一切安好。 他再度走出院落,凝望着璀璨星空。 无数星辰,在他眸中开始转动,划出了一道道星轨,整个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一片天地。 最后,有一颗星辰定格在它应该待在的位置中。 “狄仁杰竟然是代表着玉衡星?” 接着,李淳风又根据星象,查看了田七,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有点怪,似乎没有按照命中注定的星轨运行。 “宋天骑的身后,闪耀着七杀星?” 还有薛正清和卢杨,他所见到的被改变命数之人。 “薛正清,文曲星,是个有大智慧之人。卢杨,星光暗淡?看来” 每一个被宋真影响过的人,他都一一通过观察星象,获悉对方大致的未来。 想不到,竟然有三颗星辰,脱离了原有的星轨,跻身于北斗七星之中。 它们将原本属于那个位置的星辰吞噬,占据了原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而就在这三颗星辰之中,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辰,与玉衡星紧紧相依,它的位置是新开辟的天宫,并不属于七大星君。 最终,李淳风叹了口气。 “袁天纲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两人同是天赋异禀之人,只是技能树点得不同方向。 袁天纲擅长术,而李淳风更擅长数。 前者更接近于普通人理解的术士,后者,严格来说,应该属于天文地理学家和数学家。 另一边,宋真同样在冥思苦想,他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中,关于推背图的信息。 《推背图》一共六十象,从大唐气运第二象开始,最终预言到世界大同,第五十九象,时间跨度长达两千年。 有人认为这是伪科学,属于是先射箭后画靶,不可信。 有人则是深信不疑,因为前面的预言,大部分都是应验了。 信的人则举例第三十四象。 谶言曰:“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杀王。” 颂曰:“太平又见雪花飞,五色章成裹外衣。洪水滔天苗不秀,中原曾见梦全非。” 当时金圣叹批注的是:“此象疑遭水灾或兵戎与天灾共见,此一乱也。” 历史证明,这一象描述的是太平天国洪秀全。 然而有人反驳道,这是经过后人改写的,不可能预测成真。 宋真最为关注的,便是尚未发生的第四十五象。 谶言曰:“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 颂曰:“炎运宏开世界同,金乌隐匿白洋中。从此不敢称雄长,兵气全销运已终。” 宋真曾经看过视频,有人解读,金乌指的是小日子,详见第三十九象谶言。 “鸟无足,山有月。旭初升,人都哭。” 那么“金乌隐匿白洋中”,这句话的意思就显而易见了,懂得都懂。 宋真很关心小日子,所以他想询问《推背图》的作者李淳风是怎么看的? 但是他又害怕,两人的交谈,会不会泄露天机,导致未来不准? 转念一想,妈的,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事情,自己操心这么多作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明天便是壬申日(27日)。 就在今天,赵衡率领着二百名精英战士,在洛阳城外的村庄中,挨家挨户搜查,还真的让他们找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你家里的符箓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赵衡一把抓起了户主的脖颈,将对方拎了起来。 男人满脸惊恐,他结结巴巴道:“郎官,不关我事啊,这是我们从外面捡来的。” “你难道不知道符箓吗?这玩意你捡回来干嘛?” “烧柴啊。” “”烧柴?就那么点纸张,如何烧? 赵衡随手将男人放了下来,他哼哼道:“你先别走,就留在此地。” 他觉得一个人处理不了,所以让人通知狄仁杰等人过来。 狄仁杰刚来到,第一眼便注意到桌面上摆放着十张黄色符箓。 “狄少卿,这是从这户家里搜出来的道家用品。” 狄仁杰拿起一张符箓查看,他瞧了半天,都瞧不出来有何深意。 他看不懂,但是有人看得懂,他让手下将符箓全部收入囊中。 男人还在哀嚎:“郎官,这些东西,真的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啊。” 狄仁杰眯起眼睛:“请细说捡宝过程。” 男人诚惶诚恐道:“就是,我正常走在村道上,突然发现路边有一个包裹,想着能掏点宝贝,于是带了回来。” “可是,我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东西?” “听说符箓很邪门,寻常人不得随意碰之。” 狄仁杰笑着问他:“你识字吗?” 男人不假思索回答道:“识得,我本来就是寒门之子,读书认字自然不在话下。” 狄仁杰从手下包裹中拿出其中一张符箓,他指了指符箓顶端符头说。 “请问,你认识此字吗?” 男人抬了抬眼眸,直接摇摇头说:“不认识。” 狄仁杰脸色一黑,大力拍向桌子。 “你不是说你识字吗?” “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天字都不认识?” “是你蠢,还是以为我蠢?” 【利用日月星辰占卜,窥探天机,并非杜撰。】 第273章 找到关键人 如此错漏百出的回答,你以为狄仁杰会相信吗? 肯定是不信的,天字笔划不多,也许你识字不多,但是绝对能认得出来,这就是个“天”字! 狄仁杰呵呵一笑,他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的手,虎口和指节处,生了茧,如果不是常年执笔,绝对不可能会这样。” “还有,你的指尖和掌心大鱼际略带绯色,想必是画符不小心沾染到的染料?”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男人低着头,不敢望向狄仁杰。 赵衡见状,直接一脚重重的踹过去,狠声道:“老实点!是不是想找死?” 狄仁杰给了田七一个眼神,一个接近的两米巨人便将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抓住脖颈提了起来。 “我数三个数,如果不老实交代,你家人我便带走了。” 男人还是闭口不言,只是眼神变了。 赵衡走进偏房,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带了出来。 只见女人的眼中毫无生色,就像一个行尸走肉。 狄仁杰偶然瞥过,他居然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不是牛麻的婆姨吗?” 赵衡这才反应过来,他拿出画像对比。 吾之娘也,真的是你啊! 男人见事情败露,他眼珠子一转,嘴里低声吟唱。 “无上太清,玄元帝君。保生护命,敕摄三魂。灵符卫魄,立示鬼神。令我朝阙,度我玄门。” “玉帝敕命,急急奉行!” 念完“飞罡神咒”咒语后,男人眼神一凝,他的手悄悄放到腰间,轻轻一捏,猛然跺脚! 只见他的身旁,顿时扬起了一阵阵刺鼻的烟雾。 一众士兵猝不及防被呛到,甚至眼里流出了清泪。 “快追!” 男人趁乱逃离了这间房子。 一众骁骑卫在他的身后追赶,男人紧张的往后望了眼。 他往自己双脚上贴了一张符箓,嘴里念念有词。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时随令行。” “急急如律令!” 在士兵眼中,明显感觉到,男人跑步速度变快了许多! “奇怪了,怎么会跟不上呢?”赵衡面露疑色。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见贼人已跑远,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箓,挑选出其中一张。 然后根据李淳风教导他的咒语,右手夹符箓,左手掐诀。 “坛场土地,神祗最灵。通天达地,出入幽冥。为吾传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急急福德正神律令!” “寻!” 跑了有一段路后,他背靠在一棵大树喘息。 他拿起腰间的一种未知名乐器吹奏,在森林中回荡。 有一个素衣公子从树木后面走出来。 “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 “怎么被发现的?” “我提前站位,准备明日人祭,突然闯进来一群官兵搜查,找出了我藏匿的符箓。” 素衣公子面露不喜:“蠢货!头等大事,竟敢延误?你就不会下咒隐去符箓踪迹吗?” “我,我以为没事的。我有提前踩过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常。” 素衣公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缓缓地走了过去,渐渐接近男人。 “既然如此,那吾便换个人来做法。” 他化掌为刀,一刀切过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男人的身体时,突然男人身后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直接破开树干,一拳轰到男人后背。 素衣公子眯起眼睛,随后一挥手,隐去。 男人被这一拳重伤到,倒地不起。 田七不慌不忙的将手从树干中抽出来,他随意的扭了扭手腕。 “阿郎,你的术法真厉害!你说人在这里,就在这里!” 宋真曾经要求田七叫狄仁杰为阿郎,喊自己也是阿郎。 只有狄仁杰才知道真相,其实并不算是什么高深的法术。 这一切,只不过是男人行的障眼法罢了,他刚才一定是用了“幽冥咒”,符箓中夹杂着迷幻药。 所以,在他们眼里,看起来男人好似一阵风逃离,遁入虚空。 然后狄仁杰施展“土地咒”,明目清心,解除药效,根据地面上的脚印,从而找寻到男人的踪迹。 “这就是斗法吗?” 狄仁杰突然感觉有点奇妙。 他的心略微动摇了,似乎,去跟李淳风学习道家法术,也不是什么坏事。 有时候,能够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对破案有一定的帮助。 拥有“剑锋金”五行命格的牛麻婆姨已经找到,还有那个小孩,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五行命格“松柏木”,但是狄仁杰没有掉以轻心。 他相信,凶手穷凶极恶,绝对会再另寻别的受害者。 “我们回去,麻烦骁骑卫继续搜查。” 此次找到凶手的村落,位于伊河村二十里外的落霞村。 谁也不会想到,骁骑卫的工作效率竟然这么高,工作态度这么认真,他们都排查到这么远的村庄了。 大理寺牢狱,狄仁杰命人一盆热水泼过去。 男人颤抖了一下身体,神色痛苦。 狄仁杰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法正门的?” 男人吐了口血沫,咧嘴笑道:“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狄仁杰冷笑,他挥挥手,一个狱卒会意,拿着一根粗杖,用力一挥。 男人腹部重击,大吐苦水。 狄仁杰捏着他的下巴笑道:“如果不想受苦,我劝你早点将真相说出来。” “如果你偏要虎山行,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大理寺十二道菜,每道菜都可口可味。” 男人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害怕吗?我告诉你,我是吓大的。” “哦?” 狄仁杰后撤三步,抄狱卒挥挥手:“给他尝尝大理寺第三道菜,葫芦鸡。” 狱卒冲过去,一把扒下了男人的纨绔。 然后捏着一根细长的牙签,扎马眼。 男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身体不断扭动着,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呜呜呜。”狱卒嫌他太吵,塞了块臭布进他嘴里。 你以为,葫芦鸡仅此而已? 不不不,后面还有烧制过程,顾名思义。 狱卒用夹子,夹住一个火红的葫芦。 另一个狱卒,用木棒挑起,然后放了进去。 在烹制前用细绳把鸡捆扎起来,用牙签将鸡血发出来,然后先煮,后蒸,再油炸。这样烹制出来的鸡,不但香醇酥嫩,而且鸡身完整似葫芦。 烹饪过程,先慢火再大火,十分漫长。 这,就是大理寺十二道名菜之一,葫芦鸡。 “不不不,放过我,我说,我全都交代!” 狄仁杰抬手,示意狱卒们退下来。 男人大汗淋漓,神色萎靡,低头一看,还好,看起来是保住了。 “我,确实是来自法正门的。” 第274章 法正门的秘辛 “我叫崔嘉诚。” 狄仁杰一脚踹过去:“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崔嘉城无语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来自法正门。” 见对方又抬起脚,他赶紧接着说道。 “我们法正门,信奉的是道家和先秦阴阳家。” 狄仁杰打断了对方的话:“等等,你们跟东汉时期的谋士法正有什么关系?” “有一点点关系,但是不多。” 崔嘉城继续说道:“法正门成立于北魏时期,至今已有百年之久。” 狄仁杰感到好笑:“你似乎很骄傲?” “确实,法正门的历史,远比大唐要久。” “然后呢?” “然后因为入门条件很高,没有天赋的弟子不收,导致如今青黄不接。” 狄仁杰问道:“你们法正门一共有多少个弟子?” “十二个,每个弟子都有相应的代号,分别对应十二地支。” “那你,属于哪个代号?” “我的代号为亥。” “是不是代号越往上,道行越深?” 崔嘉城点点头,他的表情变得阴沉:“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的话,子丑寅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告诉你,他们可是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召唤九天玄雷!” “最厉害的子,他师从琅琊王远知,掌握非凡禁术!” 王远知何许人也? 根据《历世真仙体道通鉴》记载,大业七年(611),隋炀帝召见于涿州临朔宫,亲执弟子礼,问以仙道事。 《旧唐书·隐逸传》记载:王远知敕于茅山造太平观居之,未毕,卒。史称年一百二十六岁。高宗调露二年(680)追赠“太中大夫”,谥“升真先生”。 在《历世真仙体道通鉴》里,记载着一个典故,跟李世民有关。 【秦王与房玄龄微服就谒,先生(王知远)迎谓曰:此中有圣人。 秦王请以实告,先生曰:方作太平天子,愿自爱也。 秦王诣先生,受三洞法。及登极,将加重位,固辞归山。】 这本《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可以将其看做成道教的《封神榜》。 里面记载着一堆道家名人的事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不过没有袁天纲和李淳风,个人不是十分认可。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卷三十七》记载了李白,就是大家想象中的诗人李白。 也许大家都知道李白是剑仙,但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他还是茅山派的道人。 “白海琼云:李白今为束华上清监清逸真人,白乐天今为蓬莱长仙主。” 狄仁杰并不知道这些秘辛,他不认识什么王远知。 所以,他听了崔嘉城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还能召唤“九天玄雷”?你怎么不说你是神仙呢? 对于他这个唯物主义者来说,不可信,不可信。 哪怕他用符咒抓捕到崔嘉城,但是他依旧下意识从科学的角度出发,来分析这些事情。 “还有吗?” “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杀人的?为何要这么杀人?受谁的指示?” 崔嘉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的心里在天人相争。 他犹豫了,要不要告诉对方这些门内不传之秘? 可是,如果不老实交代的话,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要以魂身去见无量天尊了。 肉身已死,谈何得道成仙? 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他一五一十的回答问题。 “杀人之法,乃是运用茅山草人术,远程操控他们自杀。” “?”狄仁杰愣住了,他情不自禁的皱皱眉。 “啊——”狱卒得到指示,一杖重重的打到崔嘉城身上。 崔嘉城怒不可遏,愤然骂之:“狗鼠辈,我没有说谎!你一个凡人,懂什么叫做仙术吗?不要用你狭隘的思想去感知这个世界的神奇!” 狄仁杰抬手,示意狱卒停手。 “好,姑且信了你,那么,第二个问题?” “什么叫姑且?这是真的!”崔嘉城感觉受到了极致的侮辱。 “呵,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如果能远程操控,那为何你还有躲藏在二十里外?” “那是因为我道行不深,如果由子来开坛施法,别说二十里,哪怕是一百里都不在话下。” 崔嘉城又一次提到了子,狄仁杰心中想到,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何要用五行之法杀人,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茅山有一个阵法,名叫十八冥丁?” “十八冥丁?” “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 狄仁杰再次抬手,冷声道:“你说不说?” 崔嘉城缩了缩脖子:“十八冥丁属山葬之法,是以异术为主、机关为辅,异术侵闯陵者之身,机关护陵椁之固,整个十八脉,要分成十八个脉眼,同护墓主安宁。” “但是,我们施展的不是保护,而是逆推理的破坏。以活人祭祀,斩断龙脉生机。” 狄仁杰皱眉:“十八冥丁?也就是说,你们一共要杀十八个人?” “没错,不过现在已经杀了十三个,还剩下五个。” 纳音五行,每种属性分别有六种,例如金,就有海中金、剑峰金、白蜡金、沙中金、金箔金、钗川金。 一共五种属性,也就是说,共有三十种五行命格。 可是,才发现了四具尸体啊,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早就被处理掉了。” “那为何,这四具没有被处理?” “没办法,因为他们是阵眼,必须展现世间。”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这群法正门的贼人,居然如此凶残,残害的不止有四人。 可以想象,如果十八个冤魂被残忍的手段杀害,他们体内暗藏的庞大煞气,对于龙脉来说,将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整个法正门,可能只有子丑寅三人知道。” “那你,见过他们三人吗?” 崔嘉城摇摇头:“道行不够,无法窥探其真容,不过,通过声音可以认出来,他们三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女子。” “女子?” 崔嘉城点点头:“没错,她的声音宛如天籁,虽未见真容,但身形窈窕,美得不可方物。自称是碧霞元君转世。” 自称 通常来说,自称,一般都是给自己头上戴高帽子的。 不可信也。 狄仁杰离开了牢狱,他对牢门外的狱卒小声叮嘱两句。 等他离开之后,五六个狱卒拿着刑具走了进来。 “狗鼠辈!你不是说,只要我老实交代,就会放过我吗?” “少卿何时说过此话?我们怎么没听过?” “彼其娘之!”一杖下去,崔嘉城痛苦哀嚎,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经久不息。 狄仁杰赶紧进宫,将审讯到的信息,告知李淳风。 李淳风的手指轻轻的叩击着书案,嘴里呢喃道:“王远知?茅山派?” “呵,有点意思。” 他回过神来,向狄仁杰微笑点点头,随后现场画了张符箓,再写了几句嘱咐的话,一起装进锦囊里,递给对方。 “此锦囊,当交任武艺高强之人,到时候,你们明日出发之时,务必让他贴在身上,谨记。” “好的。”举手之劳而已。 狄仁杰第一个想到的,武艺高强之人,便是田七。 如今的宋真,已经打不过田七了。 田七身体条件远胜于宋真,再加上,习得一些功法,已经成长为六边形战士。 不过,狄仁杰总感觉道家法术有点诡异,所以他没有打算将锦囊交给田七,他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所以,他将锦囊交到赵衡手里,赵衡表示感谢。 “收好,明日清晨出兵,记得常挂身上。” “谢谢你,狄少卿。” 一夜无话—— 第二天辰时,阳光将整个洛阳城,染上了金光。 许多平民百姓人家,这个点方才起来。 然而,从东南部骁骑营中,早早便趁着夜色走出了二百人马。 他们是去伊河周边,做埋伏工作的。 根据李淳风的计算,祭祀地点,应该是在伊河边的东山石窟附近水域。 这个地点,十分方便凶手抛尸。 今日的李淳风,并没有随军前行,而是在自家院落,摆起了法坛。 他一身太极道服,帽冠两边的黑白丝带,自然垂下。 他坐在大厅里闭目养神,直到阳光渐渐照射进院落,树的影子达到一丈长的时候,他起身了。 做法之前,他早已斋戒浴身,净口,备办果酒香,焚香祝告。 他虔诚的三拜九叩,在做法的祭坛上,放置着画符用具。 李淳风端起一杯清水,轻轻的撒了一点点在祭坛,乃是无根之水。 他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诵读“清水咒语”。 “此水非凡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臾至,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句咒语念成,杯口处,似乎燃烧着淡淡的火焰。 接着,他右手捻着一张符纸,目视前方诵读“清纸咒语”:“北帝敕吾纸,书符打邪鬼,敢有不服者,押赴酆都城!” 一张张符纸,似乎在阳光的照耀下,黄色更甚了。 然后,他将毛笔沾进水中,一边起伏一边诵读“清笔咒语”。 “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纳,一则保身命,再则缚鬼伏邪,一切死活天道我长生!” 最后,他握笔在手,做好画符准备,密咒。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净身神咒!成!” 一道阳光,径直照射在李淳风的身上。 第275章 斗法 另一边,在一座高峰山顶,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穿着素衣道士服。 在她的身旁,一共摆放着十八座祭坛。 每一座祭坛之中,都盛放着一个草人。 两两成组,一共九人在操控十八座祭坛。 四周皆焚烧着畜生干粪,浓烈的烟,直冲天际! 她同样先是诵读了“清水咒”“清纸咒”“清笔咒”,做好标准仪式。 然后,她在草人身上飞速画符!口中飞快念咒。 “天蓬敕命,御史叮咛。黑天黑地,黑海黑林,黑山黑水,黑鱼黑风。昏沉九地,日月无明!黑符大使,黑甲将军。闻吾正令,立降真身,从吾所使!” 符成,山下有一男一女,骤然睁开了双眼! 伊河水面,一片平静。 大家都知道了,今日不会宁静。 所以,洛州府衙提前一天,将龙门石窟附近的河岸清空,河面不得渡人。 狄仁杰和赵衡等人乘坐在一艘巨大的船中,立于水中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狄仁杰仰头望了望天空。 “快到午时了。” 赵衡显得有些紧张,他反复在看锦囊中,李淳风留给他的字条。 “那个方向,有官兵守卫了吗?” “放心,狄少卿,早就安排好了。” 狄仁杰默默地点点头,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水面。 突然,他注意到河面上有水波纹。 “快,把船靠近点。” 虽然他们乘坐的这艘船很大,但是速度一点都不慢。 然后,他们发现有一个人从河中游到那个地方,速度很快。 守卫在出事地点的官兵见状,赶紧聚集过去,想要将水里的那个男人捞起来。 “水里面的人,快上来!不然我们就射箭了!” 男人神色呆滞,行为木讷,仿佛是失去了理智。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水袋,解开绳索,片刻间,一缕缕黑色的不明水状物蔓延至河面,将他所在区域染了黑。 男人仰头,对上天做了个拜礼,接着,拔出腰间的长剑,张开嘴,准备吞入口中! 狄仁杰见到此情此景,他被吓到了。 难道说,过去的死者,都是自杀的? “快!快阻止他!” 然而,晚啦。 就在这时,头顶的悬崖边上,有一棵树木,带着些许泥土,从天而降,直接朝着水面上坠落下去。 轰—— 水面惊起了一阵波涛,树木将男人的身影埋没。 狄仁杰抬头一看,只见悬崖边上,有一个中年女子,正愣愣的看着他! 她突然咧嘴一笑,丢了个东西出去。 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水面上,伊河对岸,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烈火中,依稀能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面露苦涩,向狄仁杰扯起了勉强的笑意,摇了摇头。 “不要!” 最后,男人毅然决然的双手一用力,长剑,瞬间没入喉咙! 烈焰将他的身体淹没,淹没在伊河水面! 狄仁杰瞬间失神,他亲眼目睹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而且,还是那么诡异的死法。 “长剑,代表金。石漆(石油),代表黑水,并且死在水中。熊熊大火将他化成焦炭,一棵拔地而起的大树,笔直坠落,砸到他的身边,代表土木。” 五行集齐,居然又是五行杀人法? 让狄仁杰想不明白的是,死者为何要自杀啊? 死者临死前,他眼中的诀别,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说明,那时候的他,很有可能是清醒的。 可是为什么?到底他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让他甘愿听从凶手之言,决然自尽呢? 难道,崔嘉城之前说的都是对的,这些死去的十三个受害人,全都是自杀?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就让人听完之后,毛骨悚然了。 “不不不,不可能人人都是心甘情愿做献祭品的,不可能!” “一定是服用了某种致幻药,才让他们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狄仁杰还是不相信,道家真的有如此神奇?竟然能通过操纵草人,去操控受害人自尽。 所谓玄学,基本上都能用科学来解释,嗯,基本。 远在洛阳城的李淳风,突然感觉到有一阵风吹过,摆放在祭坛上的铃铛清脆的响了响。 他沉声道:“来了。”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晶,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 “天眼,开!” 李淳风缓缓闭上了双眼,他歪着头,眉头紧皱。 很快,他便舒展眼眉,呵呵笑道:“原来如此,你居然这么不自信,设坛至老君山的马鬃岭?” 道家法术比拼,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设坛比对方高,更容易汲取天地法相,日月精华。 法正门这群人,居然选择在六百丈(2000米)的山顶上做法? “呵!雕虫小技,胆敢班门弄斧?老夫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云泥之别?” 李淳风用桃木剑,将书案上的一张纸人挑起,他吹了口气,纸人直立起来。 随后,他猛地一拍桌面,扬起一抹无根水,他左手快速掐诀,嘴里喃喃道。 “先天无极内,后天太极中。我受天皇罡,变化一真空!” “赵衡,该你上场了。” 一缕阳光照射到赵衡的胸膛,顿时,贴在他胸口上的符箓自燃起来。 赵衡的神色一变,眼神马上空洞,整个人变得木讷起来。 他一猛子扎入水中,快速向岸边游去,由于船身即将靠岸,所以没花多长时间。 上岸后,他快步攀岩,将行动木讷,动作缓慢的女子拦住。 “道友,请留步。” 女子面无表情的,机械般扭头转身。 远在九顶山顶的女道士神色一变,她往草人身上撒了点清水。 龙门石窟那边的女子,突然感觉情绪暴躁起来,她挥舞着长剑,不断的砍向赵衡。 可惜赵衡的身体素质比她强得多,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然后一扭! 女人的右手成了麻花状。 李淳风在家里,往虚空一点:“散!” 与此同时,赵衡同样化拳为掌,重击女人的肩井穴。 肩井穴在大椎穴与肩峰连线三中点,肩部最高处,击中后会半身麻木。 并不存在武侠电影中,所谓的点穴让人动弹不得的技术。 不过,倒是可以通过集中穴位,从而让对方丧失部分行动力。 这一招,还是李淳风教他的,李淳风与孙思邈有过人体脉络经穴的交流。 这一拳蕴含着道法自然!让女道士手中的草人顿时无火自焚,她重重的摔落地,胸口磕碰 到祭坛。 女人伤及后,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 “上清三景,总气上元。八景冥合,气入玄元。中有二将,辅佐重玄。黑风霹雳,黑雾昏腾。为祸下鬼,驱出患身。” “急急如律令!”李淳风笔如游龙的在符纸上快速画符,念起了“驱邪咒”,然后将符纸往空中一抛,顿时自焚化成灰烬。 女人的面色挣扎,她神情痛苦。 九顶山的女道士因为符咒被破,她痛苦的吐了口血。 “子,你没事?”旁边的道士见状,关切的问了一句。 “别过来!做你们的事情!此行不容有失!” 女道士咬牙,眼看着成功近在眼前,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一尊大神? 她原本计划,做完这单,就金盆洗手,然后走入人间,找个老实人嫁了,帮她承负罪孽, 否则的话,会死得很惨。 她在入门前翻罡,“孤夭贫”抓到了“夭”,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绝对是红颜薄命。 可是既入道门,便不再有回头路。 她后悔吗?说心里话,并不后悔,她很享受修道之后,主宰一个人的生死之快感。 “可恶!”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既然我对付不了你,那我便让几百名大唐官兵,陪葬!” “十二月将,太乙元辰。不动尊神,变化分身。满天满地,奔火行云。穿山入谷,破竹搜寻。敕下小龙,从吾降真!”(此句非官方咒语,我拼凑的。) 念完“万蛇咒”之后,头顶渐渐乌云密布,隐隐中有雷霆涌动。 女道士抬头望了天,乌云下,浓烟滚滚,她眼神凝重。 “今日天气,有些古怪。” 狄仁杰等人下了船,他赶紧跑到赵衡身边,询问道:“她没事?” “已经恢复了清醒,只是对之前的事,有些淡忘。” 刚才赵衡徒手攀爬悬崖这个举动,让狄仁杰既震惊,又害怕,真担心他一个抓不稳,就摔了下来。 所幸,并无大碍,一切安好。 就在这时,从旁边树林中,突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条状动物,它们吐着信子,朝众人袭来! 狄仁杰一见到蛇,就让他情不自禁想起永州那一幕。 他赶紧躲到田七身后。 洛州府衙的胥吏吓破了胆,蛇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让人看了之后头皮发麻。 虽然大部分都是无毒的草花蛇,但是里面夹杂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蛇啊。 骁骑卫勇敢的挡在前面,他们拔刀砍向地面的蛇。 可是,由于蛇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砍不完,根本砍不完! 有不少蛇攀爬到他们身上,滋滋的吐着红信子,龇牙咧嘴。 蛇不断的从树林中汹涌而来,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绝。 “快!快上船!” 狄仁杰在骁骑卫的护卫下,终于安全抵达船上,可是,岸边还有一群士兵啊,他们没有机会上来。 “用火攻!” 火焰稍微阻挡了一下蛇的进攻,然而,治标不治本。 千钧一发之际,天上降落下一颗颗豆大的雨珠。 “下雨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下雨?” 蛇怕雨天,它们扭动着身躯,纷纷逃离现场。 树林中,有一道身影渐渐遁入黑暗中。 远在洛阳的李淳风将手中烧至半截的符箓甩开,符胆中隐约看见“赤松子”三字,他仰头望了眼天空。 洛阳城中,万里无云。 “竟然使用茅山禁术?” 李淳风云淡风轻的拍了拍道服。 “既然如此,那便留你们不得!吾为上清,清理门户!” 【关于道教符咒法术,信则有,不信则无。此为艺术加工。凡是涉及到宗教的,总会带点玄幻色彩。不过,文中的涉及的所有符咒法术,我埋了引子,其实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如果从小看林正英的电影,可能接受程度会比较高。】 第276章 蝴蝶煽动的翅膀太小 李淳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随后他望向旁边的日冕。 宋真刚好来到他的府中,想要跟他讨论一下《推背图》。 正走进院落,就看到李淳风在做法。 只见李淳风先行罡步,一边念咒,一边飞速画符。 “圣灵威猛,震动乾坤。三元七政,九威八灵。狼牙猛吏,流金火铃五雷铁面,破阵将军撼山集云,破魔伏神。上帝有敕,急急施行。” “急急如律令!” 符成,李淳风用桃木剑将符纸挑起来,随后掐了个手诀,符纸居然在空中自焚起来? 很快,符纸便焚烧殆尽,只留下一簇黑灰。 宋真都看愣了,这啥啊?你这是在干什么? 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远方传来一阵轰鸣的雷霆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宋真疑惑的抬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怎么来的晴天霹雳? 不过,南边的天空倒是乌云密布,难道说,是那里在降雨? 这雷声也太大了? 轰隆—— 只听闻,又一声雷鸣,吓得宋真缩了缩脖子。 李淳风笑着说:“太常寺卿,你怎么来了?” “太史令,刚才你这是在干嘛?” “道家符咒,刚刚贫道下了召中央雷神咒。” “?”好家伙,所以,你刚刚一下咒,那边就五雷轰顶了? 妈的,不会真有这么神奇?道家法术能不能讲点科学? “太常寺卿,你来贫道府内,一定是有事找我?”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话把李淳风怔住了,随后他淡淡的笑了笑,有点意思。 “请。”他把宋真迎进屋内,随手脱下了身上的道服。 “太史令,你不用再做法了吗?”宋真还想再看看跳大神。 李淳风摇了摇头:“不需要了,宵小已灭,不堪一击。” 厉害啊!宋真默默地给对方竖了个大拇哥。 “太常寺卿,你过来,是不是想询问《推背图》的事情?” 宋真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好,那我且问你,未来,《推背图》的预测,是否灵验?” 宋真岂会轻易暴露自己?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各花入各眼,何必问来人?谁人无过往,是非在人心。” 李淳风抚须的动作顿了顿,他苦笑:“太常寺卿,你这话,倒是颇具禅学。” 他从宋真的话听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宋真并没有直接回答不准确,而是用这种模糊不清的答词,就足以说明,其实《推背图》中的预言,大概有半数是应验了。 其实宋真想表达的是,不是半数的问题,而是 对道术感兴趣的人都是抱着研究的态度去解读,只是网上有一些大聪明,坚持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但是错误他们又说不出来,最终搬出玄学不可信的理论。 你说你既然不信算命,何必点进来看呢?看就算了,还要跟信奉道术的人争论,诋毁道家,来恶心别人。 是为了来体现你的睿智吗?体现你的人间清醒吗?体现你无神论者的优越吗? 搞得好像你受过伤害一样,还不是人云亦云?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但是请不要随便去诋毁别人的信仰。 你可以看不起,甚至讨厌,但是,请不要口出狂言,言语伤人。 当然,那些利用他人信仰谋私利的社会垃圾,你可以随便骂! 别误伤某些中立的人就行。 宋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第四十五象关于小日子的预言,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李淳风只是淡然一笑:“太常寺卿,你也知道的,这只是预言,并不一定百分百准确,即便是我,也不知道。” 宋真遗憾的叹了口气。 “对了,我还想问问,蝴蝶扇动了翅膀,是否会改变未来的风向?” 李淳风眯起了眼睛,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道:“太常寺卿,一只蝴蝶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或许能改变局部区域,但是,对于总体来说,影响微乎其微。” “贫道认为,历史是具有自我修正性的。” “就像大秦后期,即便是没有陈胜吴广起义,也会有吴胜陈广,因为社会矛盾已经被激发到一个程度上,民,不得不反。” “即便一个皇朝前面做得再优秀,后世子孙,总会出现个别昏庸,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人心的变化,也是历史的必然。” 宋真愣住,也就是说,自己仅仅能改变唐高宗时期的历史,或者说是大唐的历史,但是对于整个历史进程来说,无能为力? 他顿时丧失了奋斗方向。 相信每一个穿越回古代的人,大部分都希望改变历史轨迹,日月永在,山河无恙。 可是,到头来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会被真实的历史所掩埋,就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李淳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你真的心中有憾,你可以在历史的车轮下,刻上属于你的烙印。” 此话一出,宋真眼睛猛然一亮。 对啊,为何要沮丧呢? 即使我不能改变历史的大轨迹,但是可以在曾经走过的路上,留下一点东西。 比如说,后代的偷偷国,什么都偷,简直是厚颜无耻,并且不承认曾经的历史,甚至虚构历史。 那么,如果,我在他们领土中,埋下一块石碑,记录他们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是否可以揭露他们的丑恶嘴脸?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毕竟不要脸的狗,总是会叫。 宋真能做的,便是让后代,看到大唐的强大。 “多谢太史令的点拨。”宋真深深地拜了一礼。 李淳风呵呵笑道:“感谢的人,应该是我。” 他从日月星辰中看到,代表宋真的那颗星辰,将对大唐的那一片格局,造成多么大的革新。 宋真顿时感觉毛骨悚然,面对存在于历史的传说中的大神级人物,好像自己的底裤都被看穿了。 于是,他借口离开,赶紧开溜。 “以后,得少点接触这些大佬,毕竟言多必失。” 他不希望自己穿越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 一旦被人清楚,不知道帝皇家,到底会怎么想?怎么做?怎么对待自己? 这是属于一种自我保护,他不会像别的穿越小说那样,恨不得向皇帝摊牌,自己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真的告知了皇家历史真相,并且协助他们,将皇朝发展得更好,皇帝就会真心感谢自己吗? 确定不会兔死狗烹? 所以,在这个复杂的封建旧社会,宋真只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狄仁杰在伊河中,他也听到了一声霹雳。 “今日的雨,似乎有点奇怪。” “对啊,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下起了雨?” “我也想不通。”狄仁杰望向身旁的田七,“对了,赵衡怎样了?” 田七起身说,俺去看看。 赵衡在救完女人之后,便昏迷不醒,持续了半天的时间。 不止是突然天降暴雨很奇怪,就连赵衡的举动也十分非比寻常。 突然之间爆种,又突然之间萎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他就像不认识狄仁杰一样。 总之,处处透露着诡异。 此次出马,好消息是,救下了一个五行命格为“松柏木”的女子,坏消息是,没能救下“剑锋金”的男人。 更不好的消息是,狄仁杰等人对凶手,依旧不知其下落。 目前掌握的信息,仅仅知道,他们是法正门的。 “又是江湖门派!” 在他的印象中,江湖门派尽干坏事! 例如在洪州的洪门镖局,协同各路江湖人士,偷盗洪州税银,占为己有。 还有无根门和欢喜佛的残忍害人,让他怒火攻心。 所以,他才会对法正门的崔嘉城,施以极刑。 狄仁杰本来是一个善良的人,一直以来,对罪犯下狠手的,扮演黑脸的人,从来都是宋真。 但是这一次,守正不在自己身边,所以只能由狄仁杰下场了。 刑罚之所以会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不能将刑罚看成是熊虎猛兽,要客观的看待其利与弊。 利,自然是能撬开某些冥顽不灵之人的口。 弊,过度的刑罚,很可能会造成屈打成招。 狄仁杰回到洛阳,三天后,大理寺的胥吏突然跑过来,在他耳边轻语。 “狄少卿,西南边的老君山,发现有五具烧焦的尸体。” 狄仁杰猛然一惊,他下意识的认为,会不会是凶手一行人,又出来干坏事了。 结果,到了现场后才发现。 原来,死的正是凶手。 从他们身上残留的衣物碎片来看,很有可能是道士。 然后,狄仁杰仔细的扫了一下现场。 发现一共有十九座祭坛,其中一座祭坛的体积极为庞大,想必便是主祭坛了。 在祭坛上摆放的法器中,狄仁杰一眼便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居然在法器底部,刻着法正门三字?” “难道说,这群死者,都是法正门的余孽?” 可是,狄仁杰不能高兴起来,因为这群人一死,代表着案件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不对啊,人数不对。一共有十九个祭坛,为何尸体只有五具?” 看来,是其他的法正门余孽,紧急逃离了现场。 狄仁杰询问山下的村民,其中一个热心的群众回答道:“前几天,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那时候雷声可大啦!我们一家人在家睡觉,突然被惊醒,跑出来一看,就发现山顶出现了火光,很快便被雨水扑灭。” “火光?你觉得火光是从何而来的?” “我猜,可能是被天打雷劈了?毕竟老君山是洛阳最高峰,这么高的地方,遭遇天雷,很合理?” 不合理啊!那肯定不合理!不一定是山高就会遭遇雷击的。 毕竟雷击具有偶然性,只能说,那群被天打五雷轰,烧成焦炭的法正门余孽,是死有余辜。 狄仁杰再次回到老君山山顶处,他通过再一次仔细搜查现场物品,突然发现了一件物品。 他眯起了眼睛。 “看来,我知道子丑寅的身份了。” 第277章 朝拜大典的音乐 宋真在宫中一直排练当日大典需要用到的舞曲。 他的设想是,朝拜分为三步,那群小国的代表,进入紫微城,也需要涉及三个区域。 所以,宋真打算为三个阶段,分别演奏三首不同的曲子。 首先,需要进入应天门,然后到达大内广场,等候李治和武媚娘的气派出场,最后,再进入乾元殿接受册封。 人家都来朝拜了,大唐天皇大帝应该要册封人家臣子身份? 说起乾元殿,这里在武德四年(621年)时,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击败自立为帝的王世充,进城观望隋朝紫微城的宫殿,甚为震惊。 李世民感叹道:“穷奢极欲,国家能不灭亡吗?” 然后命人焚烧乾阳殿,毁则天门及阙、废诸道场等,理由就是太奢华。 则天门,很有可能,武媚娘就是因为这个门的存在,而自称武则天的。 但是,李世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儿子李治,居然在自己挂掉四年之后,又重新修缮了洛阳紫微城。 并且,还要效仿隋炀帝,在东京皇宫紫微城正殿——乾阳殿接受万国朝贺,设九宾之礼。 冷知识,隋炀帝是开创历史上首次万国来朝的皇帝。 当日,他豪迈的做了一首诗:“端拱朝万国,守文继百王。” 李世民怎么想的,李治不清楚,他只知道,距离万国朝拜,还有半个月。 这天,他心血来潮,牵着武媚娘的手,来到百戏堂检查舞曲排练进度。 李治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聆听观看,并没有上前指指点点。 第一首曲子响起了,前半段颇具道家韵味,旋律娓娓道来,然后,在两分半之后,随着一阵阵气势恢宏的鼓声响起,紧接着唢呐声吹得李治头皮发麻。 “妙啊!不仅将朕的大唐强大的气派,通过音乐演奏出来,更是层次递进,意味分明。” 这首曲子,不是一味的揪人心弦,在四分钟之后,有一段较为舒缓的节奏,接着,又在四分四十秒后,居然还加入了军号? 李治已经可以想象,当这个节奏响起的时候,配合着威武霸气的唐军出场,将是一幅怎样壮丽的场面? 再经过一段舒缓期后,最后在七分四十秒左右,配合着士兵的吟唱,一下子将情绪燃烧到极点。 李治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武媚娘见状,她也跟着拍掌。 宋真一眼便看到了李治两人,他急忙走过去行礼。 李治呵呵笑着拍了拍宋真的肩膀,鼓励一句。 “干得不错!” 说完之后,他也许是站得有些乏了,便想离去。 宋真喊住了他:“陛下,你难道就不想听听后续吗?” “哦?还有曲子?” “一共有三首曲子,分别在入城、大内、殿中演奏。” 李治愣住了,好家伙,他以为,一首优秀的曲子已经够逆天了,你居然还弄出三首? 第一首曲子演奏完毕后,一众乐师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朝远处的天皇天后行礼。 李治压了压手,做了个手势,要求他们继续。 乐师们犹豫了一下,看见宋真点点头,于是开始表演。 第二首曲子响起,这首曲子是用在李治和武媚娘出场时候,所以时间不长,仅仅只有三分钟。 没有铺垫,直入主题,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派庄严。 一百尊大鼓同时敲下,你听了之后,是什么体验? 不仅有大鼓,还有一百副编钟同步演奏。 李治震撼的眼睛都瞪圆了,他艰难的扭过脖子,望了眼宋真,又将目光望向台上。 “你这首曲子,我怎么听出了一股雅乐的味道?” “是雅乐,也可以说不是雅乐,比雅乐的音调,稍微高一点。” 宋真回答道,他在心里想着,这首曲子虽然是别的宫殿代表曲,但是用在紫微城,用在这个场合,还算合适。 三分钟很快结束,宋真伸出手,示意李治和武媚娘两人走近一点聆听。 “天皇、天后,此曲是在大殿演奏的,所以人数不多,需要近点才能听清楚。” 李治和武媚娘,被宋真带领到百戏堂的台上。 宋真示意乐师可以开始了,只见五十名乐师纷纷打击起自己手中的乐器。 还有二十名乐师吹起了笛子。 “这是?道教音乐风格?” 李治再度内心震撼,好家伙,你这一下子,玩起了三种不同的音乐风格? 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天宫一般。 听了这首曲子,他在犹豫,要不要将乾元殿,改成凌霄殿? 真的是,这旋律太抓耳了。 李治立即拍板,将这首曲子定为上早朝的背景音乐,单曲循环! 让一众大臣好好端正一下上班的态度,上朝不是压迫剥削,你们这是为了三界众生! 李治的宗教信仰比较模糊,他好像又信道教,对佛教也比较上心。 无论如何,这首曲子给他带来了十分巨大的惊喜。 李治表示,他很喜欢。 “辛苦了,守正。” “不辛苦,为陛下服务,是臣子职能。” 李治就喜欢宋真这种任劳任怨,说话又好听,而且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臣子。 他回去之后,已经在想,该如何赏赐宋真了。 毕竟,这次万国来朝的主意是宋真起的,天皇天后的尊号,又是宋真想的,再加上,宋真 还主持了朝拜大典,负责大典中的音律舞蹈礼仪。 他,实在是太努力了。 感觉不封个异姓国公都说不过去! 下笔之后,李治犹豫了,不对不对,大唐的异姓国公,哪个不是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大将? 外人看来,宋真仅仅在音乐方面突出,难以服众啊? 但是,李治对宋真着实是喜欢得紧,他打算先试探一下文武大臣们的口风。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找个机会,将宋真丢到边关,去历练一番,刷点荣誉值再回来。 到时候,只要宋真福大命大,没有战死沙场,回来之后,应该没几个人反对了? 武媚娘在一旁观察着李治的神色变化。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陛下,有何忧虑?” “朕在想,该如何赏赐宋真?” 宋真早就没有东西赏赐了,钱财?他又不缺,说不定这小子比朕还有钱。 封土地?不不不,现在他已经达到了国公以下最高水准了。 那还能封什么啊? 第278章 李治赐婚 李治突然想起,对了,五姓七望! 这颗毒瘤还没有解决,似乎已经拖了半年之久。 李治瞬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他毫不犹豫的在丝绸上写下。 “赐清河崔氏之女” 然后,他忘了宋真心仪之女的名字,有些尴尬的望向武媚娘。 武媚娘笑了笑,回答道:“陛下,守正喜欢的人,名叫崔梦竹,字念真。” “念真啊?这个字是前面起的,还是后面改的?” “五姓七望的子孙,字一般都是由长辈在其及笄和加冠之时起的。当然,有极少部分是自己起的。” 她说的极少部分,便是卢杨这个老逼登。 武媚娘在确定宋真为心腹之前,自然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调查过一遍,甚至祖宗十八代都查过了。 只是可惜,当时查不到他的祖宗是谁。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汾州宋氏啊? 只是武媚娘有些奇怪,你一个出自汴州的人,怎么会跟相隔数百里的汾州扯上关系呢? 她没有深究,只是将疑惑默默的埋藏在心底。 当天下午申时,清河崔氏接到了一份圣旨。 【门下,鸥鹭合萃,鸳鸯成池。丹心目悦,欣逢合卺。吉辰良兮,鸾凤和鸣。珠联璧合,锦堂此夜。 太常寺卿宋真,字守正,综务朝端,政书有闻,有功于社稷,无愧于乡里。清河崔氏之女崔梦竹,字念真亭亭玉立,德馨怡蕊,温香恭淑,有徽柔之质。 圣人御旨,佳偶天成。兹指婚二人喜结连理,命择吉日备典。 往,尔其钦哉!】 “”清河崔氏听闻黄寺监念完《赐婚诏书》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刚好,赵郡李氏和荥阳郑氏就有人过来做客,他们的表情更加精彩。 刚好,就瞥到了崔玉一脸像吃了苍蝇的臭脸。 黄寺监可不跟你多哔哔,直接将诏书合拢,笑吟吟朝清河崔氏众人说道:“恭喜啊,崔族老。门第风光了。” “”风光你个狗鼠辈的头? “还不速速接旨?感谢皇恩浩荡?” “”崔玉强忍住吐槽,她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说道,“抱歉了,黄寺监。崔梦竹已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已许配他人。” 黄寺监脸色一黑,他阴阳怪气道:“哦?到底是哪家的郎君啊?你且与我说说?” “是” 没想到,黄寺监下面一句话直接让崔玉哑了火。 “此乃圣人御旨,我劝你早点推辞了那边,圣人说了,谁敢破坏赐婚,三辈之内,不可进朝为官。” “”倘若是以前,崔玉绝对一句狠话放下。 可是如今,清河崔氏人口锐减,人才凋零,早已不复当日盛景。 黄寺监似笑非笑的问道:“崔族老,究竟是哪家的郎君啊?你与我说说?” 崔玉扭头一看,只见赵郡李氏和荥阳郑氏两家代表,不自觉的坐远了点,仿佛在说,你可不要把锅推给我啊? 崔玉很没办法,她知道,这两家由于实力相对不济,就是墙头草的角色。 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关系最佳,而且在与宋真的斗争之中,得到的支持也是最多的。 虽然说,博陵崔氏内部分歧,出现了强硬派和中立派,目前来说,还是强硬派更占上风。 可是,《唐律疏议·卷十四》中的记载:“诸同姓为婚者,各徒二年。缌麻以上,以奸论。” 即便没有这条法律规定,一直传承的礼法,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崔玉十分难为情,目前支持自己的仅剩下博陵崔氏一家,总不能说,崔梦竹未来的夫婿也是姓崔的? 可是,另外几家都是墙头草,如果自己随意指鹿为马,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还好,黄寺监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看来,崔族老是还没有付诸行动啊?是不是两家尚未交换婚书?” 崔玉艰难的点点头。 “中原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崔族老一定是个聪明人。” 黄寺监将《赐婚诏书》交到对方手里后,直接告退。 出门后,他扭头低声对身旁的千牛卫说道:“暗中观察,到底是哪家哪脉的人,与其接触,每日汇报。” “喏。” 黄寺监饶有深意的回头望了眼“崔府”的牌匾。 “清河崔氏啊,看看这次你能拉多少人下水?” 等到宫里的人全部离去后,崔玉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倘若在以前,她看都不看皇家一眼,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清河崔氏要想恢复到以前的巅峰,必须依托李唐家。 只有让子孙登上至高官职,才能将声望再度拉回来。 “崔族老,其实有一个办法。” “说。” 赵郡李氏的代表,和身旁的荥阳郑氏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说道:“建议放下恩怨,与宋真联姻,方为上策。” “滚!” “再见!” 几人马上跑路,一分钟都不想待在崔府。 如今圣人御旨已到,他们为了保全家族仅剩的火种,必须与其划清界限。 这一仗,打得太惨烈了。 不仅家族声望跌至谷底,最关键的是,人走了。 一个家族的强大,离不开每个人。 可是族人们之前听闻家族与永州温虞两家有勾结,纷纷退族,明哲保身。 尽管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可是回来的族人,寥寥无几。 原因就是,那群退族的人突然发现,好像自己不再是五姓七望子弟,生活得更加舒服了。 出门在外,不用被路过的读书人吐口水。 前往市坊,不用被小商小贩拒绝交易。 甚至,一个个都夸赞自己急流勇退,大义灭亲! 久而久之,他们渐渐对那个家族开始淡忘,感觉,好像也不是非你不可嘛? 退族的人,大部分都是已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或中年人,他们有的已经高中,有的已经入朝为官,有的还在奋斗科举。 年纪小的,还留在家族里蹭吃蹭喝,有能力的早就跑出来了。 这就是,崔玉为何那么着急和无助的根本原因。 因为目前家族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一群不能为家族出力,反而在家当蛀虫的人。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支持而留下,而是为了生活与未来。 崔玉可以想象,只要他们能够自力更生,分分钟连夜跑路。 头也不回的跑。 “难道,真要低头吗?” “真的要我做出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吗?” 第279章 最后的杀招 狄仁杰在这天,也接到了圣人口谕,要求他重启温虞两家造反案的调查。 说是重启,其实就是李治借这个案子,想整治一番某些家族。 狄仁杰马上会意,他急忙放下了“五行杀人案”的案宗,将这件案子,暂时让薛正清处理。 老薛是个聪明人,他从来不干这种琐事。 “我一个堂堂大理寺卿,你让我去查案?成何体统?” 于是,他二话不说,将案宗丢给欧阳玉。 “”欧阳玉很无奈,他现在手里还堆积着一堆鸡毛蒜皮的小案,如今是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去查这个“五行杀人案。” 然后,他又随机抽取一名幸运的大理寺丞,让对方接手。 狄仁杰找到早已回宫的尉迟峻俊。 “怎么样?监视清河崔氏的府邸,有什么收获?” “收获自然是有的。” 尉迟峻俊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里面记载着躲在暗处监视崔府的千牛卫,记录每一天人员的进进出出。 千牛卫不仅有暗中观察的,甚至还打进了崔府内部,成为一名光荣的卧底。 崔玉是毫不知情,她甚至津津自喜,以为这么廉价就招到了好苗子,觉得自己赚了。 她仿佛又重拾信心,感觉自己又行了。 狄仁杰低头一看,在昨日,博陵崔氏一共有三人进府,赵郡李氏一人,陇西李氏和荥阳郑氏没有。 “既然如此,那便从他们开始下手。” 不出所料,那名进出清河崔氏府邸,找崔玉聊人生的老者,他的子孙后代马上被贬了职! 李斌彬整个人是懵逼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收到了一封就职文书,自己被贬到岭南做一个小小的长史。 这谁能受得了啊? 自己兢兢业业大半生,没升职就算了,居然莫名其妙的被贬职? 于是,他马上来到吏部要个说法。 现任吏部尚书杨弘武拒绝接见,然后李斌彬找到吏部侍郎打听。 吏部的官员早就被通知,他们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 “啊?你被贬职了?我不知道啊,我们吏部都没有收到通知。” 李斌彬皱眉:“你们没收到通知?骗谁呢?就职文书还盖着吏部的章呢。” “我反正不知道,不是我们部门的人盖章的。” “不行!你们今日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吏部人员没好气的鄙视了他一眼:“有什么意见,建议你去大仪殿向圣人禀告。” 简而言之,有事别找我们吏部,你去找圣人,少来烦人。 什么?你不敢?那就自己吞下恶果。 李斌彬只能无奈离去,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几个吏部侍郎在后面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陛下这是发怒了。” “细说发怒!” “凡是跟清河崔氏崔玉有染的家族,哪一脉的长辈与其接触后,子孙后代都会受牵连。” “你的意思是?李斌彬就是无辜受害,祸及殃鱼?” “嘘,人家还没走呢,小声点。” “嗯嗯。” “”李斌彬强忍着一肚子气,他刚回到家族,就找到长辈臭骂了一顿。 长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脸懵逼。 终于听懂了,原来是崔玉那个扫把星啊? 坏了!我好像闯大祸了! 跟崔玉联络过的长辈,不断的哭着扇自己的脸,承认他们错了。 这则消息很快传出,不过有些家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 直到越来越多的族人被牵连,无辜下放,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妙的地方。 让他们奇怪的是,被下放的只有五姓七望的族人,而且是不讲道理的直接贬职,流放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一旦被贬职,要想再重新爬上来,可以说是痴心妄想,更别提重新做回京官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赵郡李氏一众家族纷纷告诫族人,“严禁与清河崔氏联系!否则后果自负,将被逐出家族。” 博陵崔氏一开始是没有放在心上的,直到轮到他们的族人被下放,他们终于坚持不住啦。 清河崔氏被孤立了! 崔玉不懂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在家中一心向佛。 只是,她有点奇怪,怎么接连好几天都没人来做客? 这不合理! 崔玉等了快一个七曜日,终于有人敲门了。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狄仁杰! “有人举报你们未婚生子,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退散!” 崔玉整个人是懵逼的,什么鬼?未婚生子? 然后,一群千牛卫直接冲进崔府,将清河崔氏家族一岁以上,三岁以下的稚儿,还有怀胎身孕的女子全部抓捕! “你们在干什么?强闯民宅?” “《唐律疏议》都是朝廷立的,有什么意见,你们去刑部敲鼓喊冤去,大理寺只是依法办案!” 这一天,清河崔氏上演了一场人伦惨剧。 悲欢离,孩童干啼湿哭的哭声甚至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令人动容。 儿童不想离开父母身边,因为他们还小,可是清河崔氏的族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千牛卫? 他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或者妻妾被带走。 突然有族人醒悟过来,他们扭过头呵斥崔玉! “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违抗圣旨,大理寺怎么会过来针对我们?” 崔玉愣住了:“我没有违抗圣旨啊?” “还说没有?圣旨上说了,择良辰吉日,为宋真和崔梦竹举办婚礼大典,你呢?都快十天了,有没有去宋府将崔七公一家人迎回清河崔氏?” “啊?还要我去请他们回来?” “你去不去?” 崔玉红着脖子:“我为何要去?错的又不是我!” “不去是?我崔和汇马上脱离家族!” “崔和定也是!这鸟家族,连家人都保护不了,有何用?” “崔和宇不仅要脱离清河崔氏!我还要在外宣传你崔玉一脉的十恶不赦!”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有些族人跑出去追上刚离开不远的千牛卫大队,当着狄仁杰的面,将清河崔氏的信物玉佩摔碎,发誓从此与家族恩断义绝之后,居然成功的将孩子带了回来? 这一下,跑了!真的全跑了! 偌大的一个崔府,不断的有人在收拾细软,一个个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一走,怕是难以再回来。 当朝廷拿你的骨肉至亲作为人质来威胁你的时候,就不信你们一个个还仰着高傲的头颅。 而这个阴狠歹毒的办法,正是宋真出的主意,李治最后同意了。 这,才是最后的杀招! 第280章 宋真如何上位? 【查案这么久,放松一下,写点日常。】 狄仁杰带来的千牛卫,真正做到了,胆敢阻拦执法,直接杀无赦! 清河崔氏死了几个族人后,他们再也不敢冲上来。 崔玉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没想到啊,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清河崔氏的人伦惨剧,一下子传遍了洛阳城的士族。 人人自危! 他们在今天,第一次见证到皇权的强势! 以前,他们总是看不起李唐家,认为他们是杂种,血脉不纯,不过是运气使然,如果没有一众士族的帮助,他们也做不上这个天子。 可是现在,李唐家的说一不二,终于让他们害怕了。 原来,做皇帝真的能主宰一个人的生死啊? 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我上了,哪里还轮得到李唐家风光? 各大家族心情复杂,对清河崔氏同情吗? 有,但是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崔玉的思想太过迂腐。 宋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稍微降下身位,欢天喜地将对方迎入家门,又能怎么样?你会少块肉吗? 这小子如今的成就,用旷古烁今来形容都不为过。 你见过这么年轻的九卿吗?还是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深得圣人欢喜。 当那群高贵的士族,暗中调查宋真的成神之路,越扒越震惊! 这小子,好像仅用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平民身份,一步登天成为九卿之首啊? 虽然说,进入仕途是走后门的,但是这个时代,哪个官不走后门? 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人,大概不到十分之一。 可是,又有哪一个像他那么变态,能做到一年之内,位列正三品? 许多人好奇,宋真到底是凭借什么,坐上那个高位的? 有人猜测,他会不会是圣人的私生子? 这个言论很快就被驳斥,开什么玩笑,圣人的私生子,也是皇子啊,至于从基层做起吗? 又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做了几十首曲子还有《梁祝》,得到圣人的欣赏? 许多人赞成这种言论,毕竟珠玉在前,阎立本正是凭借一手丹青,做上了正三品的工部尚书。 然而,很快有人反驳。 “你们不会以为,阎尚书的才华仅有丹青?” 确实,阎家兄弟还有另外一个技能,那边是土木工程。 在贞观时期,先皇李世民命令当时还是将作大匠的阎立本将翠微寺再次葺修为翠微宫。 据说,昭陵还是他们两兄弟协助建造的呢。 再加上,阎立本的不少创作活动与初唐事件有密切关系。 例如,他从拥护统一,赞美稳固的政权的立场出发描绘出《历代帝王图》,这一立场符合初唐时期的社会发展和历史要求。 所以,宋真仅凭音乐才华便荣升太常寺卿的结论,根本站不住脚。 然后,有人细思极恐。 “五姓七望的陨落,该不会跟宋真有关系?” 众人心头一惊!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啊! “不止有五姓七望,还有前两个相公,李义府和来济的罢黜!” “关陇集团一蹶不振,如今山东豪强岌岌可危,关中集团如日中天。后两者目前在朝中的地位是相对平等的,相互制衡!这不正是圣人想看到的局势吗?” “还有,科举的改制,之前礼部不是传言,与尚书许敬宗没关系,而是宋真的馊主意。” “你可别忘了,为何大唐会突然举行万国来朝,大概率跟宋真有关系。” 如果,这段时间发生的巨大政治变革,幕后黑手都是宋真的话。 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清了。 坏了,此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深谋远虑?可堪大任啊! 众人甚至隐隐中有种错觉,宋真的地位,绝对远不止九卿,甚至可以 “你是说?他能做异姓国公?” “哈哈哈,别开玩笑话,异姓国公哪有那么容易当的?” “我真没开玩笑,据说,宋真拥有一身超绝武技,就连金吾卫中郎将尉迟宝琪都曾经败于他手。” “”可恶!这小子,怎么啥都会一点啊? 在这一刻,许多人终于意识到,宋真是大唐建朝以来,出现的第一个非凡人物! 文武双全,心思缜密,人际关系更是好得一塌糊涂,与很多大臣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一个年仅而立之年的九卿,任职半年后,从中枢大臣中,几乎没有一条差评,这还没能说明问题吗? 什么?你说许敬宗对宋真的印象很差? 许敬宗这货是什么臣子啊?民间对他的意见特别大,一个讨厌的人,他所讨厌的人,所谓负负得正,不正好说明宋真为官的人品不差?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宋真刮目相看的。 比如说五姓七望,还有不少读书人和羡慕嫉妒恨的小人,对他嗤之以鼻! 他们在想办法,如何扳倒宋真,最后落井下石! 然后,他们悲催的发现!扳不倒!根本扳不倒! 宋真在专管天下刑罚的刑部任职检校侍郎,更与刑部尚书刘祥道是邻居,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必说。 还有,负责审理案件的大理寺,大理寺卿薛正清和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狄仁杰,跟宋真更是情同手足! 人家直接在人脉上,断绝了你们的肖想! 更何况,上面还有同中书门下三品卢承庆在保着他,两人的关系更是匪浅!据说是宋真的姐婿的阿翁,就是一家人! 你说御史台?御史大夫李爽,更是在人前夸赞宋真口齿伶俐,思维敏捷! 既然无法通过非法手段扳倒宋真,他们只好寄希望于,这小子自己翻车。 可是,步步为营的老六,真会那么容易翻车吗? 近段时间提拔上来的宋真、狄仁杰、欧阳玉,代表着年轻一代,他们向世人证明,即便自己年纪不大,也能位极人臣。 同时,这也代表了李治思想的改变,开始“不拘一格降人才”。 “既然,不能与之为敌,为何不成为一家人呢?” 一众家族后知后觉,这才开始从族里未婚的女子,挑选出良人,准备前往宋府提亲。 一般来说,纳征都是男方向女方的,哪有女方主动舔着脸上去啊? 可想而知,他们很急!哪怕是自降身份,也要牢牢抓住宋真这个金龟婿。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个大士族跑得最快,早就领先众人一大步! 当他们看清来者的时候,直接呆滞在原地。 随后就是义愤填膺! 第281章 一群人过来提亲 “好你个博陵崔氏!狗鼠辈!” 说好的做一辈子的联盟,打倒宋真呢?结果自己一声不吭,偷偷来到宋府提亲? 队伍后面的荥阳郑氏和赵郡李氏,他们纷纷瞪大了眼睛! 转念一想,原本以为自己放下仇恨,低头做人,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如今一看,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宋真这些天,基本上吃住都在紫微城里,他在日夜赶工,因为距离新的“万国朝拜”,时间仅剩五天了。 不少国家代表已经抵达洛阳,他们被安置在鸿胪寺的馆行中。 另外,还有大唐共360州的刺史和长史或司马,齐齐进京,参加这场盛宴。 除此之外,镇守边关和远征他国的大将,例如薛仁贵、程名振、苏定方等人,已回朝。 有些彦祖可能会问了,这样的话,边关不会失守吗? 千里之外的高句丽和百济联军,在前段时间一直被打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所以,他们大概率不会主动反攻,也没有力气反攻了。 反攻的代价实在太大,万一这是唐军的一个陷阱,岂不是误入虎口? 唐军完美的表演了一出空城计,吓得高句丽和百济联军不敢上前。 只敢佯攻,不敢强攻! 大唐在这次“万国来朝”大典,其他国家代表,仅占参加人数的五十分之一。 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势众! 小日子也来了,宋真还听说,他们一共过来了三艘船,然后沉了两艘。 本来有百人队伍的,结果成功抵达上岸的,不足二十人,确实有点惨了。 小日子不得不来啊,因为听说大唐要对他们发起进攻,所以,这次他们带来的贡品,远超以往。 即使船沉了,损失不小,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只好上岸后花大钱买。 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想要唐倭永世结好。 不过宋真知道,这小日子,就是一个逆子,所以全程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这个时代的小日子,其实已经发明了属于自己的语言。 在三国时代,汉字传入他们那里,然后,在隋唐时期,小日子派遣了大量的遣唐使、遣隋使,将先进的中华文明,包括汉语及汉字带到了倭。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才正式开始了使用文字记载语言的历史。 直到公元九世纪,他们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了假名。 后世,在小日子语言的词汇中,和语占367、汉语占475、西洋语占近10。 可想而知。 所以,评价为逆子,不过分? 不过,客观评价,后面小日子重新组合成大量的现代词汇,最终被汉语采用。 例如:电话、干部、电话、商业、情报、象征、科学、美学、美术、哲学、心理学等等。 宋真还在宫中排练节目,突然狄仁杰找上门来。 “守正,要不你抽段时间先回家看看。” “怎么了?” “你家来了一群人。” “干嘛来的?” 狄仁杰欲言又止:“呃,如果我说,是来向你提亲的,你信吗?” “?” 半天前,宋府—— 崔秋华一脸懵逼,他搞不清状况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女儿还没嫁出去呢,你们一个个大士族跑过来,向我的准贤婿王婆卖瓜,促销女儿,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老丈人的想法? 崔秋华摆着脸色,端坐在大厅之中。 “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呃,崔七公,我们是来找太常寺卿的。” “守正已经有一月之久没有回家了,他很忙,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去转告他。” “跟你说,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还是博陵崔氏不要脸,他们的代表直接高声喊道。 “博陵崔氏第二房,愿将崔氏十九小女,下嫁于太常寺卿。” 别看只是第二房,在大唐时期,以第二房最为显赫,唐初《氏族志》原稿就是以第二房的崔民干为第一等士族。 甚至到了中晚唐,天下人公推第二房崔氏为“士族之冠”。 崔秋华冷笑:“下嫁?你这个词汇,用得好啊。” 博陵崔氏刚才说话的那个代表瞬间哑口无言,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旁边的人赶紧站出来拜道:“博陵崔氏,愿与太常寺卿宋守正喜结连理,永结同心,同舟共济。并非下嫁。”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看得出来,博陵崔氏是真心将宋真看得很重啊。 不惜将第二房的妙龄女子嫁与宋真,颇有和亲的味道。 其实,说是下嫁,并不为过。毕竟宋真只是出自寒门汾州宋氏,两个家族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崔秋华冷哼一声:“你们这是,想要跟我家女儿争宋府大妇之位?” 唐朝规定,一夫一妻制,只有一个妻子。 而妻子的地位,自然是至高无上的,远远不是妾可以相比。 妾,代表没有人权,没有身份,更没有地位。 所以,没有一个士族,愿意将自家女儿,委身做妾。 然而,让崔秋华万万没想到的是,博陵崔氏就是那个人! 他们代表微微一笑回答道:“崔七公,切勿误会。吾等的意思,并不是想要与汝争夺妻位。” “什么?”后面的人,纷纷震惊了! 好家伙,博陵崔氏,你玩这么大? 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你会被耻笑的! 崔秋华也愣住了,他缓了一会儿后,半信半疑的确认道:“你们的意思是,吾女为妻,汝女为妾?” 对方微笑道:“是这样的。” 哗然—— 博陵崔氏,你这,也太识时务了? 没想到,队伍开头第一家,就如此爆炸,让后面的士族不敢再看一眼! 不少人已经开始重新衡量得失了,有些家族接受不了,悄悄退出。 而有些家族则是,继续留在原地! 博陵崔氏的回答,让崔秋华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你们这么懂事,让我很难做啊。 不过,只有博陵崔氏自己知道,他们此次提亲,嫁的女子,不是嫡系,只是旁系。 大家同为五姓七望嘛,都知道嫡系和旁系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一样。 如此一来,倒也不算失了面子。 还能绑定一个大才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崔秋华顿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只好含糊其辞的回答道。 “此事,我不能做主,还是等守正回来之后再说。” 第282章 “宋守正今生今世,只爱崔念真一人。” 崔秋华赶紧安排下人,到隔壁狄仁杰家求助。 他知道,贤婿与这个狄仁杰,关系匪浅。 王沐之已经怀胎八月,行动不便,于是安排警卫员到大理寺,去寻找阿郎,告诉狄仁杰这件事情。 狄仁杰得知此事后,心中微微愣神。 不过,他没有懈怠,直接进宫,来到紫微城西北角的百戏堂,找到宋真。 宋真无语至极,他不知道这群叼毛在搞什么鬼。 只好让天仙姑娘代替他的指挥,安排乐师继续排练。 天仙姑娘刚才就站在两人身边,狄仁杰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她眼神一黯,抿抿嘴,目视着宋真离去。 路上,狄仁杰靠近宋真说道:“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刚才站在我们身边,内教坊的那个女子啊。” 宋真疑惑:“哦,你说天仙姑娘啊?怎么了?” “你个榆木脑袋,难道没发现她好像喜欢你?”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我只有一阳,无法同时满足那么多人。” “” 宋真继续说道:“难道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吗?哪有这样的说法?” 狄仁杰愣了愣,好像说的有道理。 不知不觉中,宋真的婚姻恋爱观,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狄仁杰了。 等到两人回到宋府后,见到正门排着这么长的队伍,他们干脆从后门进入。 此时的崔秋华,真的是焦头烂额。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为女儿卓越的眼光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她担心女儿后面的日子。 虽然崔梦竹为妻,但是男人很可能会朝三暮四的。 万一,以后宋真因此而冷落了女儿,他这个老父亲,又该如何是好啊?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了。 一众家族见到正主到场,他们激动万分,仿佛嫁女就在眼前。 但是,令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宋真拒绝了。 “诸位,请回。” “?” “宋守正今生今世,只爱崔念真一人。” 不是,你爱是你的事情,哪怕你不爱,也是可以纳妾的呀。 妾,又不是拿来爱的,而是拿来办事的。 是开枝散叶的必要条件,宋真,你没必要这么死脑筋啊。 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宋真的奇葩想法。 哪有人,送美女上门不要的啊? 你要不要装的这么正人君子?你装给谁看? “诸位,你们的好意,守正心领了,抱歉。”宋真行礼拜道。 起身后,他侧过头淡淡道:“送客。” 一众家族的代表,走出宋府门口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你们说,宋真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够诚意啊?” “啊?就算我们不够诚意,博陵崔氏第二房总该够了?他不是依旧拒绝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传说中的大唐第一深情?” “你说错了,即便宋真一辈子都没纳妾,他也不是第一深情。” “还有谁?” “魏徵!” 许多人都没想到,被誉为大唐第一喷子的魏徵,居然还是一个深情之人。 他一辈子与夫人裴氏相亲相爱,她一直随丈夫住那间破败不堪旧屋子里,每天纺纱织布辛勤劳作度日毫无怨言。 魏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即便登上高位之后,也未再纳妾。 二人育有一子,名叫魏叔玉。 往前看,还有东汉时期的宋弘,历任太中大夫、大司空,封宣平侯,以品行清雅获得称誉。 当时汉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刚刚守寡,于是光武帝借机评论朝中大臣,试探一下姐姐的心意,看上哪个大臣直接做个媒。 湖阳公主说:“宋弘的威仪容貌、品德器量,朝中之臣,无人可及。” 汉光武帝一听,感觉有戏,然后把宋弘喊过来。 “俗话说,地位高了就要更换朋友,钱财多了就要另娶妻子,这是人之常情吗?” 宋弘不假思索回答道:“臣听说的是贫贱时的朋友不可忘记,在一起受过苦难的妻子不能把她休弃。” 汉光武帝只好无奈的对姐姐说:“这事情办不成了。” 往后看,大明有个皇帝,明孝宗朱佑樘,他笃爱皇后,不立妃嫔,帝后宫中同起居,如民间伉俪。 一个九五之尊居然能做到如此,可谓是震惊所有人。 不过,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全当是宋真的年少无知,一时冲动之言。 毕竟现在他还年轻,两人尚未成亲。 成亲之后,他们就不信,两人还能如此恩爱? 哪怕恩爱,为了家族繁衍,也必定会纳妾。 到那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当然,前提是,宋真还没翻车。 宋真解决完事情之后,回头望了眼岳父,崔秋华的神情,比刚才还要吃惊。 “你,当真打算不纳妾?” 宋真默默地点点头。 “哪怕你不为家族着想,也要为念真着想啊,生孩子,是很痛苦的。” 崔秋华如今就担心,宋真会一直强迫自家女儿生育,把为宋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全部担负在崔梦竹一人身上。 宋真笑着摇摇头:“我不要紧的。” “”崔秋华无奈,他摆摆手,对于此事,不想多谈。 狄仁杰在一旁,始终观察着,他心头震撼之余,对宋真更是刮目相看。 他原本以为,守正是没看上天仙姑娘,可能觉得她年龄比较大,已经十八岁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 有点颠覆狄仁杰的人生观了。 宋真没有理会众人怎么看待他,他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重新回宫。 崔梦竹其实也在忙碌,她在龙门石窟画壁画呢。 在里面加了不少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将她和宋真的相貌,用这个时代的作画风格绘制进去。 隔壁,阎府。 阎立本看着邻居宋府人头涌动,听说都是过来提亲的,他好羡慕啊,真的好羡慕。 然后,他面色不善的瞥了眼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的女儿。 “阎昭平!” “怎么了?阿耶?” “你”看到女儿天真的模样,阎立本突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你以后,就跟这些刀棍剑枪,过一辈子!” “哼,我不理你了!” 阎昭平歪着脑袋,不知何意。 “阿耶又发什么癫?” “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 “我阎昭平要嫁的人,必定是个盖世英雄!” 第283章 《天府乐》 第二天上朝时,文武百官们感觉到处处透露着诡异。 “怎么回事?为何大殿中突然多了一群人?” “他们手中还拿着乐器?” “我有点怀疑,我们不是来上朝的,而是来听戏的。” 由于李治的突发奇想,所以宋真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个活干。 李治打算将原本在“万国来朝”大典上,第三条曲目放在日常朝会上。 宋真清楚,早朝大殿这种庄严肃重的地方,涉及到国家大事,一般的乐师是没有资格踏足的。 所以,他自作主张,找时间训练那群宫女太监,哦不对,应该是寺人。 虽然说,曲子的节奏不算难,但是对音律一窍不通之人来说,还是有点步履艰难了。 宋真花了两天的时间,没日没夜的手把手教他们演奏。 幸好,有个有音乐天赋不错的寺人,不至于全部都是蠢货。 宋真安排他吹洞箫做主奏,其他人做敲击手。 李治一开始是不知道宋真的计划,当他走进贞观殿时,他愣了愣,然后就是会心一笑。 他就喜欢宋真这种臣子,有些事情不必他多赘述,宋真自然会办好,而且做得十分完美,让人挑不出毛病,时常给自己带来惊喜。 真正做到了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 不像有些臣子啊,安排他去干一件事情,还没做就问这问那,做的过程中还时不时请教自己,毫无主见。 然后,李治耐着性子手把手去教他怎么做,结果事情办完之后,跟预想中的相差甚远。 有时候,李治会想,还不如朕亲自去做,要你们这群臣子有何用? 不同的是,宋真就是另一种极端,李治用得很舒服。 再加上这货长得英俊非凡,他不升职谁升职啊? 宋真进入大殿之后,径直走到乐团前,看见一众宫女和寺人神色紧张,他安慰道。 “要不要在你们面前,加上屏风?这样你们就看不见文武大臣了,可以专心致志的演奏。” 一众宫女和寺人想这样做,但是他们不好意思点头,不然显得自己很没用。 黄寺监犹豫一下:“既然太常寺卿说了,那奴婢就去办。” 很快,一个长约五米的屏风搬了过来,将他们遮住。 不仅他们看不到文武大臣,文武大臣也看不到他们。 李治亲眼目睹着这一切,暗自点头。 宋真之前特意安排了一个寺人在场外与自己对接信息,他嘱咐两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治端坐在龙椅上,扫了一眼底下群臣,缓缓开口道。 “今日霜降,此外,距离万国来朝还有三天,各部众卿禀告实况,先从礼部开始。” 李治说完第一句话后,一众宫女和寺人便演奏起来。 刹那间,贞观殿中响起了钧天广乐。 大臣们神色一滞,好家伙,这曲调 薛正清凑过来询问宋真:“守正,这是什么曲子?” “《天府乐》” 《天府乐》出自86版《西游记》,每到玉皇大帝的剧情,就会在后台响起这个旋律。 这首曲子曲调并不复杂,但是脍炙人口。 有浓郁的道教音乐风格,由编钟、洞箫、古琴等古典乐器演奏,传统风味十足,大唐民众接受程度远比一般曲子要高。 第一次听,《天府乐》是真正做到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文武百官们感觉自己如今不是在贞观殿,而是在九重天之外的凌霄宝殿。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上朝,而是在天庭赴宴。 甚至有种错觉,上朝并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三界众生! 妈的,顿时充满了动力! 就差干冰让贞观殿腾云驾雾,烘托氛围了。 宋真感觉音量有点高了,于是他朝屏风外面,与自己接头的寺人压了压手,对方秒懂,于是让屏风后的宫女和寺人不要那么用力。 调整过后,宋真有感觉音量过低,又让对方加强。 如此反复多次,终于是调整到一个最佳的音量。 宋真朝对方伸出一个大拇哥,接头寺人被感动,备受鼓舞。 兼任礼部尚书的许敬宗被这音乐声搞得有点烦躁,他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讨厌宋真,所以讨厌对方的一切东西,包括音乐。 再加上,承办大典本来是礼部的工作职责,结果因为宋真,李治将这次重任交给九寺五监,由宋真独立统筹规划。 又被这小子抢了功劳!可恶! 其实是他想多了,在大唐,礼部更多的是扮演着国家教育部的角色,承办大典哪里轮得到他? “回陛下,相关文书已写好,史官已安排到位。” 李治点点头,随后望向其他五部尚书。 “回陛下,三百六十州的刺史和长史已抵达洛阳,吏部现如今安排至紫微城外的馆行待命。” “回陛下,兵部已提前部署二十万大军,维护大典秩序,并且严查外国使者进城。” “回陛下,户部已增加巡卫,保证大典前后期间,各市交易正常,此外,这是关于大典的支出,请陛下过目。” “回陛下,工部已按照太常寺卿的要求,所有建筑及工具已筑造完毕。” “回陛下,刑部”刑部尚书刘祥道突然语塞,说实话,好像大典的准备工作跟咱没啥关系,他想了想,只好回道,“大典期间,刑部无一人休假。” 李治沉默不语,接着望向九寺五监。 “回陛下,鸿胪寺已将来访国的使者安排到位。” “回陛下,光禄寺已统筹安排大典期间的珍馐美食及祭品。” “回陛下,太府寺已统筹安排大典期间的马畜及辇舆,请陛下放心。” 最后,轮到宋真了。 宋真上前一步拜道:“回陛下,大典邦国礼乐共三首,已将内教坊、太吹署、鼓吹署共五百三十五位乐师,训练完毕。大典的牺牲(祭品)及用物,已检查完毕。” 他顿了顿,随后抬头说道:“此外,臣想在大典开始前一天,让千臣万军,在大内广场现场排练一遍。” 许敬宗一听,他乐了,你小子,不是在给我机会吗?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千臣万军事业繁忙,怎么有空跟随太常寺卿胡闹呢?” 宋真一挑眉:“胡闹?” 第284章 胡闹? “难道这不是胡闹吗?” “臣如此建议,是为了在当日,千臣万军不出错,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你居然说这是胡闹?” “千臣万军在大典当日,他们需要做什么吗?不就是站着罢了,何必浪费时间排练?” 宋真笑了,他转过身对后面的群臣说:“听见没有,中书令的意思是,你们只不过是吉祥物,在大典撑场子用的。” 群臣虽然不太愿意浪费时间在大典排练上,但是对许敬宗的话,更为不喜。 什么吉祥物啊?多难听! 许敬宗脸色一变:“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你的意思不就是这样?认为他们可有可无?” “宋真小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宋真毫不客气的向前一步,他呵斥道:“如果当日大典,千臣万军出现了什么纰漏,你许敬宗能不能负全责?” 许敬宗真想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们出了错,为何赖到老夫头上? 李治出口阻拦了两人的争吵,他好奇问道:“守正,你搞这个排练,意欲何为?” “回陛下,万国来朝大典的人员进场秩序是,三百六十州官吏先站位,接着轮到外国使臣,然后在场的中枢大臣及百方武将齐步迈进,彰显我大唐国威。” “如果,有一人没有按照设定路线走,或者动作不协调,队伍散漫混乱,你猜其他人怎么看?” “为了此次大典,臣呕心沥血,日夜兼程,实在是不希望,在临门一脚出了差错。” 宋真的表情做得十分到位,直接让文武百官沉默。 李治也沉默了,宋真在这段时间的操劳,为他的“万国朝拜”大典付出了多少血汗,他是看在眼里的。 为了赶进度,有家不回,吃住都在皇宫外面的馆行。 早上卯时准时上班,直到亥时才回去。 见惯了底下大臣的摸鱼,突然出现一个这么努力的臣子,李治心疼啊。 前段时间,更是为了教导五百三十五位乐师演奏曲目,嗓子都喊哑了。 原来他,是一个如此尽善尽美之人。 李治有被感动到,于是他环视一周对底下群臣说:“众卿,明日早朝结束后,跟随太常寺卿的安排。” 接着,他冷冷的瞪了一眼许敬宗:“至于许中书令你,如果不想来,那就别来了。” 许敬宗吓了一大跳,心里悔恨,早知道宋真是个瘟神,他就不应该主动伸头过去被打脸。 可是,宋真这小子,平日里谨慎得很,明明这一次,是绝佳的贬低他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如此支持宋真的工作? 宋真低头拜道,嘴角微微扬起。 “谢陛下恩典,对了,许敬宗你可以不来,你身为中书令操劳国事,乃国之重臣,不敢劳烦。” 许敬宗露出了司马表情,欲哭无泪,他赶紧向宋真低头。 “太常寺卿哪里话?为陛下分忧,乃臣子幸事,此行,我不仅要去,而且要做得更好!”许敬宗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就是说给李治听的。 宋真呵呵笑道:“是吗?那好,中书令你就走在第一个,带领我们,让大唐走向辉煌。” 许敬宗心中骂娘,你小子!这不是害我吗?谁不知道走在最前面的,对仪态要求极高。 转念一想,自己身为中书令,身份卓越,在前排不是理所应当吗? 而且,这不就意味着,自己是朝中第一人? 妙啊! 许敬宗心里打着小九九,表情变化被宋真看在眼里。 他心里默念:“呵,你以为走在最前面的,都是领导吗?不不不,还有可能是举牌子的。” 宋真在忙碌“万国来朝”大典,崔梦竹也是工作狂,她一人便承担了龙门石窟百分之三十的壁画工作。 回到家后,崔梦竹满身疲惫,她揉了揉无力的右手。 由于墙壁不像白纸,所以她必须举高手,时刻保持专注,有时候,一举就是两个时辰。 “阿姊,你回来啦!”崔梦婷照常在姐姐下班时候,守在门口等姐姐回家。 “念晴。”崔梦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揉了揉妹妹的头。 “你今日有没有好好读书啊?” 崔梦婷点点头:“有的,阿姊,我今日学完了《春秋榖梁传》,快夸夸我。” “好好好,我家妹妹最厉害了。” 崔梦竹在前世是独生女,加上父母整日不在家,她根本体会不到什么叫做亲情。 来到大唐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仅有了个可爱的妹妹,还有八个时常过来探望她的姐姐。 最重要的是,父母在家。 虽然,这个母亲,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并不是亲生母亲。 她是妾生,亲生母亲在临产时就死了,现在这个应该是主母,也就是崔秋华的正妻。 幸好,这个后妈对她还是不错的。 如果说,宋真想回去原来的时代,那崔梦竹,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回去有什么好的?有妈生,没妈养,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过节能见一面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进门后,崔梦竹发现,父母在院子里伫立,眼神中露着慈祥的爱意。 她冲过去,小小的拥抱了一下后妈卢知伊,甜甜的唤了声:“阿娘。” 转头对崔秋华笑道:“阿耶晚上好。” 卢知伊怜惜的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好好好,辛苦一天,快去洗漱,热水已经备好了。” 崔梦竹离开时,嘴角不经意的扬起,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饭桌上,妹妹崔梦婷无意间透露:“姐夫今日回来了。” “嗯?”崔梦竹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个臭男人,整天不着家的,有好事不带上我一起玩?偷偷吃独食是? 崔秋华还以为女儿难过了,急忙安慰道:“念真啊,守正他在宫中的工作很辛苦,你理解一下。” “我知道。”崔梦竹内心嘀咕,我又不是对他不回家有意见。 想想前世,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因为她在大公司上班,忙碌的时候,经常每天晚上十一点才开车到家。 回来时,宋真已经睡了。 她在公司吃过了,随便洗漱一下,便上床扯过他的手,垫在头下,缩在他怀里进入梦乡。 等到第二天,宋真又五点起床,开车去二环的工作室上课。 两个人一天之内的交流,几乎只通过聊天软件和电话,见面都没机会说两句,这就是生活常态。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崔梦竹想了想,她决定明天去紫微城探望一下他。 第285章 一起进宫,找老公 明日休假,崔梦竹美美的睡了个懒觉,直到午时才醒来。 她伸了伸懒腰,露出了美妙的曲线。 这下可把妹妹打击到了,崔梦婷嘟着小嘴,低头望向自己的平板电脑,除了两个开机键之外,毫无起伏。 “阿姊,你为何这里这么雄伟?”小妹妹用手指点了点,瞬间陷入,她惊讶的叫了一声。 这个天真无邪的问题,可把崔梦竹给难住了。 她赶紧缩了回去,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晓得。” “哦,我知道啦,是不是因为阿姊有了姐夫,所以才长得这么大?” 崔梦竹又想起那个坏男人,他在家睡觉的时候,美其名曰担心自己负担太累,用手帮她托着,实际上 见姐姐脸红了,崔梦婷懂了。 “阿姊,我也想长大!” “长这么大干嘛?一点都不舒服,就是便宜了男人!” “我不管!”崔梦婷摇了摇小脑袋,她仰起头,睁着大眼睛问道,“阿姊,你能不能借一下姐夫,让他也帮我变大大。” “” 崔梦竹一个爆栗敲在妹妹头上。 “你个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呜——”崔梦婷双手捂着头,委屈的看着姐姐。 年幼的她,还不懂什么叫做儿女私情。 虽然她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在她的人生观里,姐夫不是外人,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嘛。 崔梦竹忽然想起,难道父母没教过她闺房之秘? 应该是没教过,不然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 崔梦婷如今十六岁,在大唐,其实已经到了适婚年龄。 只是因为宋真搞事,所以无人敢上门提亲。 当然,崔梦竹不会闲的没事干,主动帮妹妹找老公。 她是个现代人,崇尚婚姻自由。 简单吃完午餐后,崔梦竹来到隔壁阎府。 “呜呜呜,念真,你终于过来看望我了。”阎昭平见到她,那叫一个激动啊。 她已经在家待了有小半年了,自从唐书语来了之后,宋真便让她光荣下岗,你个叼毛爱干嘛干嘛去。 再加上田七也参了军,阎昭平连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 当初被亲爹安排去龙门石窟挖土,做一名光荣的立方体搬运师,她十分想回家。 结果,真正到了不用自己去工作的时候,她又无事可干,无聊透顶。 最让人痛苦的是,阎立本见她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又不出门认识男孩子,于是想尽各种办法催婚。 没辙,自家女儿就是这样,早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只能寄希望于,她能不能在外面拐个男人回来。 真的是,阎昭平快被烦死了! 今天,终于见到闺蜜,她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朝崔梦竹各种诉苦。 崔梦竹听完之后,她掩嘴轻笑。 “有那么好笑吗?”阎昭平郁闷的白了眼闺蜜。 “没有,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了从前。” 想当年,在前世她也有这么一个被催婚的姐妹,天天来找她聊天诉苦。 没想到啊,在古代也有被催婚的? 在她的固有思维里,古代都是到了年纪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能说,阎昭平是个例外,她这么彪悍的性格,没几个男人受得了她。 “对了,念真,你今天找我做什么?” “咱们一起进宫!” “进宫?干嘛?”阎昭平缩了缩脖子,她虽然性格比较烈,但不是脑残,她也知道宫闱之下,人情世故很复杂。 “我进宫找守正啊。” “?”阎昭平懂了,你这个塑料姐妹,原来是找我当电灯泡是? 最可恶的是,她居然很想去? “那行,我换套衣服就出去。” “你换什么衣服啊?这套紧身黑衣不是很好看吗?我见你经常穿着出门。” “你懂什么?进宫能一样吗?不得穿得淑女一点?” “呃”崔梦竹无话可说,不过她知道,自己这个闺蜜,其实是想为了她的父亲阎立本。 最起码要做到,不丢阿耶的脸面嘛,好歹是个工部尚书。 阎昭平换上了一套大唐女子标准服饰,气质一下子变了,变得可爱俏丽。 由于很少穿,所以怎么舒服怎么来,露出了半边雄伟。 “你这样子,似乎有点暴露了。” “啊?” “要不我回去,给你拿一套新衣服。” 崔梦竹回家,拿了套宋制的汉服,让阎昭平的御姐气质,稍微降低一点点。 宋制汉服,本来就属于小清新的简约风格,大气又内敛。 阎昭平直接当着崔梦竹的面前换衣服,小崔咽了口,这么奔放的吗? 在她的协助下,终于穿好,顺便,再帮阎昭平做了个发型,化点淡妆。 由于现在天气比较冷,所以穿的是交领右衽上杉。 领口边的衣襟,绣着翠竹图案,再搭配上米黄色的马面裙,最后穿上淡绿色的飞机袖。 阎昭平在铜镜前照了照,她嘿嘿一笑。 “念真,你这套衣服真的太好看啦,能不能送给我几套?” 崔梦竹望着愣神,穿上宋制汉服的阎昭平,当真是恍若两人啊。 小清新的宋制汉服跟御姐风的阎昭平搭配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契合。 她本来就长相偏向英气,身材又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标准。 宋制汉服将她的可爱属性挖掘出来,稍微降低一下让人害怕的杀气。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紫微城门口。 阎昭平下车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熟人。 “小俊俊!” 尉迟峻俊的脚步加速了几分,但很快顿住了,他艰难的回头,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平阳,你怎么来了?” 结果下一秒,阎昭平不自觉的撸起袖子,完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中和气质,瞬间全无,只剩下高冷斩男式 崔梦竹扶额,这人,真的是,拿她没办法。 “快放本小姐进宫!” 本小姐是宋真带来的现代词汇,阎昭平觉得很霸气,所以拿来当口头禅了。 “平阳啊。” “叫师姐。” “”尉迟峻俊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在身后紧紧攥拳,心中默念,我忍。 “师姐,此乃皇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啊。” “小俊俊,你什么意思?”阎昭平又撸起另一边的袖子。 崔梦竹拦住了她,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将军,我夫君是太常寺卿宋守正,我过来探望一下他,麻烦通融通融。” 尉迟峻俊这才注意到阎昭平身旁的端庄女子,啊?原来她就是宋真传说中的未婚妻啊? “既然是宋寺卿的家人,请允许我通报一声,稍等。” 尉迟峻俊赶紧骑马跑开,这种事情,按照程序来说,他应该通知千牛卫大将军秦逸林。 秦逸林此时此刻正在百戏堂的广场上唱歌,没错,他被宋真抓过来当壮丁了,一起的,还有田七。 他和千名壮丁士兵一样,红着脖子,高声唱道。 “我愿守土复开疆。” “巨唐神州要让四方,来贺!” 【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18点,大家就不要熬夜了,当然,我也不用熬夜了。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友仔友女,点个催更可好?】 第286章 民女崔梦竹,见过各位。 秦逸林正唱得起劲,他突然看见一道身影疾跑过来。 他皱起眉,他悄悄离开队伍,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毛毛躁躁做什么?” 尉迟峻俊喘着粗气说道:“宫门外,来了个自称是太常寺卿的妻。” 秦逸林不由得叹了口气,他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尉迟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在我排练期间,紫微城的守卫工作,由你全权处理,出了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可是” “你我皆出自将帅之家,我想,鄂国忠武公也不想见到你这副模样?” 秦逸林乃胡国公秦琼的六子,年纪比尉迟峻俊大。(原创人物,史料无记载。) 说起来,这两人还有点亲戚关系。 秦逸林跟他大兄秦氏一样,同是娶了尉迟敬德的孙女为妻,按辈分来说,秦逸林算是尉迟峻俊的姐夫。 两个人都可以说是将二代,能够做到这个官职,十分正常。 秦琼的儿子秦善道是检校左金吾卫大将军,而尉迟恭的儿子尉迟宝琪是检校右金吾卫大将军。 都说将门无犬子,秦逸林能在小小年纪做上检校千牛卫大将军,除了背后的关系之外,自身也是十分有实力的。 而他,最看重的,就是尉迟峻俊这个年轻的小舅子,一心想要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因为除了出国征战的将帅之外,其他将军的任职期,其实都不长,可能是圣人的猜忌。 所以,秦逸林就想着在自己尚能饭否的时候,尽量放权给尉迟峻俊锻炼锻炼。 可惜,小俊俊今日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了。 “你有没有问对方的姓名?” “有,她说她叫崔梦竹,字念真。” “以后遇到这种自称是某官的亲属,直接去问当事人,知道了吗?” 尉迟峻俊重重的点点头,随后准备跑步离开。 秦逸林喊住了他,帮他整理下仪表。 “人家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虽然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但臣亦分等级,人家是卿,而你,这是官吏中最下等的士。私底下可以无所顾忌,但是在人前,必须要给足对方面子。” “知道吗?” 尉迟峻俊愣在原地,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个层面。 平日里,他还经常学宋真,骂对方是叼毛呢。 虽然他不知道叼毛是为何意,但是他听多了,也就跟着学起来。 尉迟峻俊行正统军步,走到宋真面前,行了个军礼。 “太常寺卿,紫微城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汝妻,崔梦竹,字念真,是否属实?” 宋真本来还惊讶小俊俊怎么今日如此正经,还没来得及打趣,听完之后,他愣住了。 她怎么来了? 宋真眼睛流转,他在衡量得失,最后点点头。 “是我家妻,放行。” “随她一并前行的,还有一位名叫阎昭平的女子。” “一起让他们进来。”宋真表情古怪的望了他一眼,“你小子不是认识她吗?” “程序如此,请太常寺卿理解。” “行。”宋真当然理解。 一般人以为,外人要想进宫,没有皇帝口谕是进不来的。 但是在大唐没那么严格,紫微城足足有十万千牛卫,哪个小贼敢进来搞事? 再加上如今特殊时期,还有宋真的身份显贵,所以特事特办了。 尉迟峻俊刚想走,他又被宋真喊住了。 “你让她们两人从嘉豫门进来,别让她们走应天门。” 尉迟峻俊表情凝固,对哦,他怎么就疏忽了呢? 嘉豫门位于洛城西门上方,是距离百戏堂最近的一道宫门。 如果两人是从正门应天门进来的话,容易惹人口舌,对自己不利。 想不到,宋真这个文官,竟然想得比自己还要周到。 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学习才是。 没过多久,崔梦竹和阎昭平乘坐千牛卫安排的皇宫马车来到百戏堂。 宋真见到了老婆,放下手头工作,上前拥抱了一下。 崔梦竹俏脸通红,小拳拳捶他胸口。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嘛啊?” “我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崔梦竹嗔了一句:“就你油嘴滑舌。” 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宋真这么做,无疑是向其他人宣布她的身份,将其他别有用心的女子挡在门外。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像宋真这样? 宋真拉过她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诸位同僚,这位美女便是我未过门的妻。” 崔梦竹行了个淑女礼,淡笑道:“民女崔梦竹,见过各位。” 由于她戴着白色面纱,所以众人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身段来看,必是不俗。 今天的崔梦竹,穿的是明制汉服,显得格外端庄贤淑。 一群女伎在底下议论纷纷:“想不到太常寺卿已经有妻了啊?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没注意太常寺卿说的,未过门,这三字吗?\\\" “啊?还没过门啊,那岂不是说,我有机会?” “你做梦,没看见人家恩爱着吗?哪怕是做妾,也轮不到你。” “不要这么打击我嘛。” “太常寺卿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他连内人天仙都没有正眼看过,岂能轮得到吾等胭脂俗粉?” 这句话,传入天仙姑娘的耳中,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拨弄着琴弦,琴声杂乱,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阎昭平放下画板,没好气的踹了脚宋真:“喂,你就没注意到本小姐吗?” “啊?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宋真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把阎昭平气得要死! 这时,田七刚好搬东西回来,他将一张比他身形大得多的鼓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阿郎,你要的鼓。” 他抬起头,露出了标志性的憨笑。 然后下一秒,突然他注意到宋真身后的那个身着淡绿色外套的女子,他仿佛如触电般,直接僵滞在原地。 啊,是心动的感觉? “喂,呆子,这么看我干嘛?没见过啊?”阎昭平这暴脾气,一拳捶向田七的腹肌。 没办法,人矮够不着胸口。 要跳起来才能捶到这货的胸膛,但是这样多不雅观啊?阎昭平时刻铭记着,现在她是淑女,不能这么暴力。 这一拳,把田七惊醒,他摸摸头憨笑。 “原来是平阳啊,差点认不出了。” 阎昭平见他这副老实人模样,嘟着嘴不满道:“你长这么高大壮干嘛啊?每次人家想要跟你说话,都要仰起头。” 第287章 自卑的田七 田七迟疑了一下,随后不确定的问:“那我,以后蹲下来跟你聊天?” “”阎昭平无语了,蹲下来更难看,显得我很矮似的。 她跟崔梦竹站在一起,确实感觉到身高上的压力。 跟接近两米高的田七一比,压力更甚。 宋真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田七,他注意到对方眼神的变化。 不过,田七很快便调整过来,恢复了常态。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换上淑女装的阎昭平,他的心里咯噔颤了一下,接着便是小鹿乱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心动的?是怎么心动的?是为何心动的? 然而他知道,自己是个粗鄙之人,配不上人家。 田七从小在村里长大,食不果腹、家徒四壁,艰难困苦的生活环境,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他自觉低人一等的心理。 宋真很早便发现,田七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似乎与身边人格格不入。 即便他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漂泊流浪的穷小子,他有了家,是宋真重新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家里很有钱,不需要为一日二餐发愁,还能像士族子弟一般,读书认字,不用为了活下去而到处出卖体力。 后来,宋真托关系让他进了军营。 这个时代能成为正规军的人,百分百都是富家子弟。 田七依旧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语,一个人默默的训练,他很拼命,他知道,这是阿郎为他争取到的宝贵机会。 田七不想让阿郎失望。 第一次军营放假,田七望着战友们被穿着富丽堂皇的家人接走,他抿抿嘴,一个人默默的在营帐中收拾行李。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田七,咱们回家啦。” “阿郎?你,你怎么来了?” 田七完全没想到,宋真居然会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军营接他。 回家这两个字,十分沉重,压得他难以呼吸。 宋真走在最前面,他笑呵呵的逢人就说:“这是我弟弟,宋天骑,麻烦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这时候的宋真,早已升至正三品太常寺卿。 由于他的显赫地位,在军营里,开始有人主动与田七交谈,不再视他为特立独行的怪人。 田七虽然憨厚,不懂得如何表达,但是他将宋真对他的好,全都深深地埋在心底。 所以,在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不想再麻烦阿郎了。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单相思,只需要跟宋真说一句,宋真自然会准备好聘礼,亲自前往阎府,为他提亲。 可是,田七是个老实人,他觉得自己亏欠阿郎实在太多了。 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阎昭平追到手。 如果不成,大不了这辈子都不娶妻了,下半生好好偿还阿郎的恩情。 田七以前不懂得什么叫儿女私情,直到他遇到了阎昭平。 两人一起习武近一年,再加上龙门石窟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感情的种子早就悄然萌芽。 只是以前的田七不懂爱,宋真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阎昭平?他憨憨的摸了摸脑袋反问道:“阿郎,什么是喜欢?” 现在的田七,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心动是自卑啊。 阎昭平生于官宦世家,阿耶更是当朝正三品的工部尚书,身份何其显贵? 而他呢?只不过是一名农夫之子,如果没有遇到阿郎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在汴州,根本没有机会来到洛阳,没有机会住上大房子,更没有机会参军。 阎昭平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他田七只是一个粗人,特长杀猪,即便后来的读书认字,也是托阿郎的福。 人家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无颜无才的庶民罢了,假如没有阿郎,他此生不可能遇见她。 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可是,人一旦心动了,脑海中总会时不时浮现出那个人的脸。 不知不觉中,田七走神了。 宋真皱眉,他大声喊了一句:“宋天骑,出列!” 旁边的战友轻轻推了推,田七这才回过神来。 “到!” “你怎么回事?” “太常寺卿,俺错了!俺自罚绕场三周!” 百戏堂前面的广场很大,可不止一千米一圈啊,有足足五千米。 宋真沉着脸没有说话,田七不想让阿郎为难,自己离队奔跑。 戏台上的两个女人,阎昭平百无聊赖的靠在柱子上。 她一眼便注意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好奇问道:“念真,田七他怎么跑步了啊?” 崔梦竹正在拿纸记录画面,她漫不经心的回道:“不知道,可能是犯错了?” “不对啊,他不是最听宋真的话吗?” 崔梦竹画草图入了神,她没有回答闺蜜的话。 兴许是站的累了,阎昭平坐在崔梦竹身边,托着腮,眼光注视着广场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李治和武媚娘来了。 他们对两日后的“万国来朝”大典愈发期待,恨不得马上举办! 日子越来越近,李治没了批改奏折的心情,散着步,不自觉的来到百戏堂。 门口的千牛卫发现李治来了,赶忙行礼:“拜见天皇、天后。” 李治笑着压压手,示意不要太大动静,以免影响到那边的训练。 他巡视一周,没见宋真的影子,他询问道:“太常寺卿呢?” 有人指了指戏台的方向,李治眺望,发现宋真正与一位年轻女子交谈,女子面前摆着一个木架,不知道干嘛。 李治在十八个千牛卫的簇拥下,走到戏台前。 阎昭平眼尖,她一眼便看到了,急忙捅了捅闺蜜。 见这两人没有反应,她大声喊道:“拜见圣人、皇后殿下。” 崔梦竹被这一声惊到,她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好像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宋真脸色一变,他赶紧上前一步行礼:“拜见天皇、天后。” 李治点点头,稍微打量了一下崔梦竹,笑道:“爱卿,这位应该就是朕赐婚于你的崔家小女?” 崔梦竹扯下白色面纱,微笑行礼。 “民女崔梦竹,拜见天皇、天后。” 见识到庐山真面目之后,李治心中诧异,原来宋真喜欢这种类型啊? 他一个资深熟女控,表示非常不理解。 这种幼态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第288章 这两夫妻,到底是什么神仙? 也许是出自女人的直觉,武媚娘多看了崔梦竹几眼。 李治注意到,他们身前的画架,好奇问道:“此乃何物?” 宋真抢过话:“回陛下,此物名叫画架,吾妻深谙丹青之道,得阎尚书之真传。” “哦?”李治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他真正见到画作的时候,他直接呆滞在原地。 “这是什么技法?为何描绘得如此逼真?” 崔梦竹淡笑道:“这是素描。” 别说李治了,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过如此写实的绘画方法? 明明只有一根根黑色的线条,却将风景人物绘制得如此栩栩如生。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画中的浓墨淡描,阴影将画面衬托得更加立体。 “妙啊!太神奇了!”李治不由得发出感叹。 也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然的话,他肯定会说,就跟相片一样! 宋真见状,他拱手说道:“陛下,吾妻打算亲临大典,将此行盛况,用笔墨染下。还望陛下恩准。” 其实不用宋真提出,当李治见到崔梦竹的素描画之后,他便有了这个想法。 这次大典,工部有安排三十名画师的,再多一位又如何? 李治举办这次“万国来朝”,除了彰显并宣扬功绩之外,最大的目的便是,名留千古。 那么,如何让后人记住呢?有两种方式。 第一,史书记载!礼部有安排史官,用文字记载盛况。 第二,便是绘画,留下绝世丹青,供后人仰望。 相比古法绘制,很显然,崔梦竹的这种写实绘法,更加深得他心。 李治想都没想,直接应允下来。 武媚娘则是有了其他想法:“陛下,到时候可以让宋崔氏,帮我们绘制一张礼服图,可好?” 她也是女人,她自然想将最美的一面,永久留存。 她觉得,这一次天后封赏,可能将是她一生中最威风的一次。 李治深深地点点头:“梓潼说得有理。” 崔梦竹不敢不应,她本来就打算绘制《皇家卷》,正好就着这个机会。 后面,当李治得知,宋真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负责龙门石窟百分之三十的壁画工作,他震惊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崔梦竹不仅创造出新派画法,还熟练古典画法。 坏了,这两夫妻,到底是什么神仙? 一个创造了新派音乐,一个发明出新派画法。 真的是难以想象啊! 李治越想越开心,好好好,两种新派艺术都诞生在朕这个时代,后人一旦提及,必定离不开他这个统治者。 唉,一不小心,朕又名留千古了。 接下来两天,崔梦竹暂时不用去龙门石窟工作,她每天起得比鸡早,跟随宋真一起进宫。 “老公,能不能让人家睡个懒觉?” “不能!小懒猪,快起床了!”宋真轻轻按下了两个开机键,崔梦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流氓!” “你是我老婆,我对你做这些事情不算是流氓。” 崔梦竹眨眨眼:“人家不是未过门吗?” “快了,你信不信,大典过后,清河崔氏绝对会过来求我放他们一马。” “可是,你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仇视?” “哈哈哈,仇视又如何?我从清河崔氏那里,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利益。”宋真微微一笑,“再说了,哪怕他们不欢迎我,但是又不得不让我进门,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崔梦竹掩嘴轻笑:“第一次见你这种人,居然坑害老丈人的家族。” 宋真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谁叫他们,棒打鸳鸯呢?我说过了,我不是梁山伯,你也不可能是祝英台。” “我们,只是我们自己。” “谁敢阻拦我娶你,那我,便灭了谁!” 崔梦竹被宋真这句霸气的话给震住了。 进宫后,宋真去参加早朝,而崔梦竹则是与阎昭平在皇宫内采风。 昨日,经宋真推荐,崔梦竹让阎昭平回她家,将绘制好的《人间卷》给李治欣赏。 李治被手中这三十二幅画作给震惊得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画里,既有书生的悬梁刺股,有农人的面朝黄土,也有小贩的栉风沐雨涉及到方方面面,体现了大唐各阶层的风土人情。 画中的人物,在崔梦竹的妙笔生花下,仿佛都活了过来。 有很多民间画面,李治是第一次见到。 他能从画中,体会到人间疾苦。 又能在画中,看到大唐子民安居乐业。 还能在画中,领略到百姓们务农蚕耕的场景。 难能可贵的是,每一幅画,都堪称绝迹! 其线条之优美,色彩之艳丽,内容之丰富,构图之独特 将每个人的表情肢体形态,都描绘得活灵活现,让赏析之人,叹为观止。 明明是一幅幅写实的画面,李治却从中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意境。 这哪里是画作?明明是一张张大唐盛世。 其实,崔梦竹的《大唐永徽录·人间卷》一共画了整整五十幅,剩下的,都是描绘社会残酷现状。 她并没有拿出来给李治看,因为没必要。 嗯,你高兴就好。 李治依依不舍的将画卷放下,他抬头望向崔梦竹问道:“你打算如何绘制《皇家卷》?” “呃,暂时没想好。” “那行,朕帮你想想,比如说,你现在就帮朕,绘制一幅,朕兢兢业业批改奏折之图。” “” 崔梦竹没花多少时间,现场架起画架,找好不同的角度,绘制出几幅草图,她将其交给李治审阅,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她拿回家再补充润色。 而现在,崔梦竹打算绘制的,便是守卫紫微城的千牛卫士兵,镇守皇宫的画面。 下朝后,宋真打着哈欠走出贞观殿。 这时,鸿胪寺卿轻步小跑,来到他身边小声道:“太常寺卿,倭国使臣说,想要见你。” “?”宋真拧眉,“他们找我有何事?” “不太清楚,反正指名道姓,想要你过去一趟。” “行,带路。” 宋真大概猜到了,那群小日子如今一定是诚惶诚恐,由于佛头遗案,让巨唐圣人震怒,更是在朝堂上,扬言要进攻倭国。 弱小又无助的倭国,怎么可能打得过实力强悍的大唐呢? 而宋真,如今是李治的膝下红人,当年更是以大理寺丞的身份,参与调查佛头遗案。 最重要的是,小日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宋真爱财。 于是便想找他说说情,希望能免去“无妄之灾”。 只能说,他们找对人了。 鸿胪寺卿带路,宋真来到紫微城的门下三省南部的九寺五监位置,来到鸿胪寺。 这个时代的小日子见到宋真,犹如见到了亲爹,马上两眼汪汪。 “拜见,太常寺卿。”倭国使臣的汉语,带着些许大佐口音。 宋真面无表情的瞥了眼他们,他直接一脚踹过去。 为首的倭国使臣重重的撞到墙上,生死不明。 “你们说话之前,先跪下。” “还有,不要叫我太常寺卿。” “请叫我,太君。” “?” 突如其来的变状,倭国使臣们,懵了。 第289章 我这是在帮你们 “太常寺卿,你这是” “我说最后一遍,叫我太君。”宋真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正是他这种漫不经心的神态,让倭国使臣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们宁愿宋真是头笑面虎,起码自己看起来好受些。 可是,这般形态,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倭国使臣还有两点想不明白,第一是,宋真为何会一言不合直接攻击他们为首的使者? 他们小心翼翼的瞥向墙壁,只见墙上印着的猩红血迹,触目惊心。 那人浑身抽搐着,显得痛苦不堪。 从他凹陷的胸膛上来看,很显然,肋骨必定断裂了几根。 斯国一,“好可怕的力量。” 一脚能将一个人的肋骨直接踹断,再腾空撞到五米外的墙壁。 肋骨断了,在这个时代,跟死了没差别,区别就是早死和晚死。 你说宋真是大唐猛将,他们都信! 可是,人家明明是个文官啊? 这时候,宋真说话了。 “你们一定是在疑惑,我为何要打他?” 一众倭国使臣不敢说话,纵然有猜想,也不敢表达出来,卑微到极点。 “其实,你们不懂得我的良苦用心,我是在救你们!” 倭国使臣神色一惊,纳尼? “呵,你们也不想想,偷盗龙门石窟的佛头,是什么大罪?” “如果你们不清楚,我可以科普一下。” “《永徽律疏》第二百七十一条规定:诸盗御宝者,绞!” “对于个人来说,这是死罪!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如果偷盗的仅仅是普通佛头,那可以按照《永徽律疏》中第二百七十条规定:诸盗大祀神御之物者,流二千五百里来判罪。” “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天可汗的佛头动手。” 倭国使臣哭丧着脸:“太常呃,太君,我们知道错了,但是,真没想过对天可汗的佛头动手啊。” “圣人可不会管你怎么想的,他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们倭国联合大唐汉奸,行窃以天可汗尊容雕刻的佛头。” 倭国使臣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世人谁不知道,李治最敬孝道,当初天可汗驾崩之时,李治哭了整整几天几夜,把眼泪都流干了。 也许就是这个时候,让李治下决心,将阿耶李世民的尊容,永久保存在龙门石窟中。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此次前来大唐的目的?” 倭国使臣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寻求唐圣人的原谅。” “不不不,不要用寻求这个词语,应该是乞求。” “呃” 宋真翘起了二郎腿,淡淡说道:“你们以为,献点微不足道的贡礼,就能得到天皇的原谅?” “呵,太天真了。我泱泱大唐,地大物博,岂会为你们这些蝇头小利而动心?那如何寻求原谅呢?” “只有一条路可走!献祭己身,立投名状!” 倭国使臣一开始并不懂投名状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完宋真的解释后,他们悟了。 投名状,亦是忠诚之状!用于向某个组织表示忠心。 所谓“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 那么,如何表示倭国效忠于大唐呢?你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小小的财利,很难打动大唐圣人的心,宋真的意思是,只有你们全部死了,才能平息李治的怒火。 在倭国使臣耳中却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 “太君,是不是吾等献出生命,剖腹自尽,唐圣人就能宽恕吾等罪孽?” 宋真顿了顿,沉声道:“应该,?” 说着,一个倭国使臣立即拔出了刀,却被宋真一脚踹断手。 “你们是不是傻子?万国来朝是大喜日子,你制造流血事件,岂不是在挑衅大唐?” “啊?”倭国使臣懵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死啊? “要死,你好歹也要死在边境,你在皇宫中染血,信不信圣人第二天就出兵把你们倭国灭了?” 搜嘎,太君说得好有道理哦。 他们为了能保全小小的国家,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死! 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一众倭国使臣心甘情愿赴死。 宋真换了个姿势,面露不屑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对同伴是下不了手的,所以,我便来做这个恶人!” “到时候,你们便将那人交出去,说他是幕后主使,已大义灭亲,希望大唐圣人宽恕罪过。” “也许,圣人一时心软,放过了你们呢?” 倭国使臣眼睛一亮! 搜爹死内,太君将为首的使者打伤,是为了帮助我们。 感动,太感动了,蕾姆了。 只是,他们还是不太懂,为何宋真要自称太君? 太君一词,不是专指官员母亲的封号吗? “唐制﹐四品官之妻为郡君﹐五品为县君。其母邑号﹐皆加太君。”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君”字是敬语,所以“太常寺卿”简称为“太君”,这不合理吗? 哟西,非常合理! 他们又学到了汉语的新含义,顿时茅塞顿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宋真之所以忽悠他们,表面上答应。 根本原因不是他不想大唐灭倭国,而是如今时机不合适。 大唐和高句丽正在苦战,如果贸然进攻倭国,会将倭国逼向高句丽那边,两者结盟。 倒不是大唐害怕他们结盟,而是一定会造成唐军伤亡更多,攻下高句丽的时机很有可能会无限期延长。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稳住倭国的情绪,将高句丽和百济灭了再说。 大唐刚将东西突厥灭国,如今战士势必疲惫不堪,难以再开展多线作战。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灭了,但是灭得不够干净,埋下祸根,留给他们卷土重来的火种。 突厥和吐蕃为何会在武则天时期反动?归根结底,还是唐军对当地控制的力度不够。 为何不够?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便是武则天为了巩固帝位,将边关大将都杀光了,无人可用。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没有选择文化融合。 某位艺术落榜生曾经说过:“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要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要消灭承载它的语言;要消灭这种语言,要先从他们的学校里下手。” 可惜,大唐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仅仅是安排唐军驻扎,安排几个都护府,并没有实现真正的统治。 一切都是浮现在表面上的繁荣,一旦当地再次崛起新政权,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丢失那片领土。 说实话,武则天执政期间,领土丢失大半,她是主责,但她不是全责。 第290章 “为什么,我要全程举着牌子啊?” 例如最近被大唐灭亡的西突厥。李治是怎么处理后续的? 显庆二年,苏定方俘虏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然后李治派卢承庆前往西突厥,将土地分给两位忠于唐朝的西突厥王子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 他们两位王子,其实并非真心投靠大唐,只是为了活下去的权宜之计罢了。 这就是一个隐患。 其次,李治安排卢承庆和两位王子给各部首领封官。 他以为,只要对方俯首称臣,便能永保太平。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游牧民族的突厥土着一直与农耕文明的大唐合不来。 加上他们本性如此。 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有何问题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对会出大事,因为这是历史的必然。 正所谓“非我同类,其心必诛。” 宋真想过,假如,每占领一个地方,先毁灭他们的历史,焚书坑儒,历史纪元从大唐开始,大力推广汉文化。 同时,一定要抑制当地军事发展!不能让他们拥有本土军队。 久而久之,能不能让他们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是汉人的一部分?对汉人统治的王朝真心实意的俯首称臣? 这样做,虽然不能保证千年臣服,但是只要能延长盛唐寿命,就足够了。 当然,每个国家,都应该因地制宜的实施民族同化政策。 那么,对于同是农耕文明的倭国,宋真打算怎么做呢? 宋真想起了钱老的一句话,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不过,要想实现心中所想,首先,他要在军中有一个代言人。 田七便是他想扶持的代言人。 宋真隐隐有种感觉,田七说不定真能成为一方大将。 宋真没有收下倭国使臣的礼物,那点小钱,说实话他看不上,你们把岛内面积送给我还差不多。 他仅仅带着三个人空手来,最后又空手回。 出门后,他对身旁的人小声说道:“黄寺监,刚才都听到了?” “太常寺卿,你果然小心谨慎。” “没办法,树大招风,不小心点,行岔踏错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黄寺监接过宋真的礼物后,他微微一笑往不同方向离开。 宋真注视着黄寺监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其实他知道,李治是有安排人监视他的,并且他也知道,黄寺监便是管理监视之人。 这就是为什么,宋真一直给予其小恩小惠的原因。 钱不值钱,能花钱买命,再好不过。 宋真可以预料,他绝对不是第一个被倭国使臣找上门的官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别人怎么做他管不着,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并且,自己曾经与倭国使臣交流之事,势必会成为别的势力攻击的一点。 宋真做好万全之策之后,开始钓鱼执法。 因为他安排武大,以锦衣卫的标准,新建立的情报部门“六道盟”,正在暗处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各位大臣的府邸。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能知晓,未雨绸缪,甚至先下手为强。 “许敬宗啊许敬宗,我希望你不要自取灭亡。” 晚上,李治坐在大仪殿中,他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的询问黄寺监。 “最近,可有事?” “有,太常寺卿与倭国使臣,在今日会面。” 李治挑眉:“哦?他们说了什么?” 黄寺监将他们的交流原话,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李治睁开双眸,盯着黄寺监问道:“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太常寺卿正好带着我的人,一同前往。” “他居然不是一个人偷偷地去?” “不是,随行的还有鸿胪寺卿萧德言,他也在场。最后,太常寺卿空手而归。” 黄寺监没有说实话,他说的是手下人同往,实际上是他本人去的。 他担心陛下会猜疑他与太常寺卿的关系,于是前往时,没穿正袍,稍微改变一下妆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李治表情凝固,随后嘴角微微扬起,这宋真,还挺有意思的。 “想不到宋真小小年纪,居然心思如此缜密,倒是难得。” 李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错,反而高看了宋真一眼。 对于富有心机的臣子,他个人非常喜欢,因为用起来,十分舒服。 越有心机,为官之道就会越发谨慎,不敢忤逆他这个圣人的旨意。 而他,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先前提拔的李义府,没有管好自己的欲望,贩卖官爵的行为,成为了他的致死药。 李义府是李治彻底掌权之后,提拔的第一个心腹大臣,结果让他很失望。 他不喜欢那种,拉完屎不擦干屁股的人。 臭味还熏到了其他人,到最后,被人举报一个准。 不怕贪官,就怕庸官,清廉的庸官甚至不如能干的贪官。 而宋真,办事光明磊落的性格,并且为官清廉,踏实能干,倒是引起了他的关注。 明日便到了“万国来朝”大典,今日早朝结束后,宋真对百官进行最后一次集训。 许敬宗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太常寺卿,我有一点不太明白。” “你说。” “为什么,我要全程举着牌子啊?” 宋真脸色阴沉的说着:“中书令,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许敬宗缩了缩脖子说:“不敢。” 如今宋真可是大典总策划人,谁敢忤逆他的意思啊?哪怕是天皇天后,也要听从他的安排指挥。 宋真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唉,中书令,你这就不懂了。” “请太常寺卿指点一二。” “你举着三省六部的牌子,你觉得很丢脸吗?” “啊?”许敬宗瞪大了老眼,这难道不丢脸?你见过哪个超级大臣做这种苦力活的? “我且问你,你举牌子,是不是要走在最前面?” “没错。”许敬宗点点头。 “走在前面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品味。” “啊?什么意思?”许敬宗的眼珠子飞快旋转,突然,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他望着宋真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他悟了。 “文官在前,共一千三百六十二人跟在我身后,我举牌走在最前列。众人看到的第一个臣子,便是我。” “那岂不是代表着,我是文官之首?” “妙啊。” 由于武官的训练场地不在同一处,所以他并不知道武将那边的举牌人是谁。 念及至此,许敬宗感觉浑身充满了动力。 他又行了! 第291章 举牌乃是殊荣 这时,阎立本笑呵呵的说道:“中书令,要不牌子给我举一举?” 许敬宗像是护住了心肝宝贝,死活不放手。 “不必了,阎尚书,你跟在后面。” 卢承庆这时候打趣道:“此乃殊荣,非许延族莫属。” “呵呵。”许敬宗哪里听不出卢承庆的冷嘲热讽? 你闻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醋酸味呢。 我知道,你个老逼登一定是羡慕嫉妒恨。 你以为我会生气?然后把牌子放手,你来占为己有? 呵,我许敬宗岂是这样的蠢货? 阴险啊,卢承庆。 宋真环视一周,这一次集训,集合了一千三百人六十二名文官,不仅有三省六部的六品以上官员。 还包括了各州地方官。 那么,地方官阵营举牌者是谁? 咳咳,是卢杨。 这可不是宋真故意坑他的,是他自己抢着要干! 因为他看见,人家右相都心甘情愿举牌了,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一般人能够举牌!必定是德高望重之人,方有资格。 于是,卢杨悟了,向领导学习! 加上,他本人是东都洛阳京兆尹,由他来举牌,最适合不过啦! 宋真见他那么执拗,便不再劝阻。 他故意让武将在别处集训,美其名曰,是为了文武分开,实际上,是为了避免露馅。 因为武将那边举牌的,其实是田七,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田七举牌,并不是宋真选出来的,而是李积指定。 李积一眼便相中了田七,认为这小子高大威武,形象十分优秀。 宋真没有反对,田七能在李治面前多多露脸,是好事。 这一次集训,用上了马车。 由四匹骏马拉着一辆辆马车,徐徐驶进大内广场。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坐马车的。 最前排的一辆马车,坐着三师三公。 第二辆马车,站着两位左右相,分别是卢承庆和许敬宗。 原本安排,卢承庆应该是坐着的,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让举牌的许敬宗站着。 第三辆马车,坐着九卿。 第四辆马车,坐着六部尚书。 第五辆马车,坐着三省大官,例如中书舍人等四品官员。 第六辆马车,坐着五监令。 第七辆马车,坐着六部二十四司侍郎。 第八辆马车、第九辆马车,分别坐着各上州刺史,人数有点多,略挤。 从地位上来看,九卿是绝对大于六部尚书的,虽然同是正三品官员,但是有一个“三公九卿”的说法,可想而知。 宋真看着众文官进入,他微微皱起了眉。 太拘束了,感觉你们不是去上朝参加大典,而是去赴刑场。 “诸位同僚,你们不必那么紧张,真的是,如此华丽的马车,竟然被你们坐出一种囚车的感觉。” 宋真的玩笑话,让马车上的大臣尴尬不已。 而其他走路的臣子,则是发出了笑声。 宋真一一调整马车上的大臣他们脸上的表情,还有让他们自由发挥,摆个姿势什么的。 薛正清会意,他直接拔出了唐横刀,举刀向前,威武霸气的一指。 “怎么样?守正,这个姿势如何?” 宋真给了他一个大拇哥! “老薛,真不错啊,这姿势挺好看的。”然后他扫过一眼,呵呵笑道,“诸位同僚,可得向薛寺卿学习学习啊。” 可惜,他们要脸,做不出如此浮夸的动作表情。 相比之下,九卿那辆车上,有了薛正清这个活宝,氛围好了不少。 他们各自摆出了比较符合自身部门的姿势。 例如光禄寺卿,在拿着青铜器观摩,卫尉寺卿,擦拭着仪刀,司农司卿,持着一根稻谷,太府寺卿,他端着一个算盘 最逗的是太仆寺少卿,他在驾马。 为什么是少卿坐在这辆马车上呢?因为太仆寺卿要帮天皇天后的马车驾马。 另一边的阎立本一直暗中观察着前面那辆马车,觉得很好玩,于是他提议道:“诸位同僚,要不咱们也扮演一下?” “嗯?” 阎立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个画架。 画架是后世的产物,这个时代绘画,大部分都是平铺到桌面上,想必,一定是从徒弟崔梦竹手里拿过来的。 见工部尚书都开始了,度支尚书杨弘武不甘示弱,他从兜里拿出一锭金子,上下抛了抛。 许敬宗在第二辆马车,他看见后面的这群小伙子似乎玩得很开心,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老夫不与之为伍。” 他兼任礼部尚书,他实在想不出来,如果自己坐到那辆马车上,又该做出什么羞人的姿势。 这时候,他听到宋真喊他下来。 “许中书令,你给我下马。” “?” 宋真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和蔼和亲。 “许中书令,我想了想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坐马车了。” “??” “我建议,你举牌行走。” “???” “走在第一辆坐着三师三公的马车最前面,高举着牌子!对了,牌子的内容也要改一下,三省六部不太合适了。” “!!!”许敬宗瞪大了双眼,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吗?” 宋真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要相信自己,许中书令,你可以的!” “好好好。”许敬宗二话不说,直接下马。 这下风光了,居然走在一群二品大臣的身前。 实在是,泰裤辣! 虽然说,三师三公基本上都是闲职,但是人家地位摆在那里。 许敬宗真是太感谢宋真了,感激他让自己在大典上,威武霸气一次。 这可是名留千古的机会啊。 后人将在史书上看到:“显庆二年冬至,天皇天后御赐大典,许敬宗持牌,居前列,率百官千臣入场。” “妙啊!”许敬宗真的是,越看宋真,越觉得这小子很有前途。 宋真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笑。 他默默地点点头,要求各车各马各人归位,重新再做一次流程。 “许中书令,你能不能走快点?” “喂喂喂,牌子歪了!举正,你没吃饭吗?” “举牌过头顶,这样才有气势!” “归位,再来亿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