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懂啊,被禁欲老男人宠真香啊》 第1章 不要对我撒谎 清晨的电话铃声似乎格外恼人。 虽然现在已经是美好的上午,但对于刚刚从梦境抽离的人来说仍是大清早。 被窝里积攒了一晚上的热气都顺着敞开的小口丝丝缕缕飘了出去,珂郁偲摸到手机就赶紧缩回了胳膊,连眼睛都没睁。 “喂?” 他模模糊糊一个字刚讲出去险些又要睡着,只是下一秒就及时被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搅散了几分瞌睡,“哎呦喂珂少还睡着呢!” 那声音挺嘹亮,特别烦人。 啰里嗦说了好半天,可惜没有几句进了珂郁偲的耳朵。 “嗯……”被窝里的人拉着长调应声,脑子迟钝地反应了一下,又跟着附和几声,“嗯嗯嗯知道了,挂挂挂。” “嘟。” 电话利索地挂断,珂郁偲也没等那边嘚嘚的人回话,就自觉主动地结束了这一番友好热络的交谈。 浓密交叠成一扇的上下睫毛终于挤巴两下分离开来,带动着狭长的眸子扯开一条小缝。 他举着手机蹙眉盯了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两秒,嘴里喃喃念叨,“这他妈谁呀……” 糊涂的脑子已经把刚才的对话忘得七七八八,他显然也不打算消耗自己珍贵的脑细胞考虑这个没必要的问题,立马伸长了手把手机重新扔回床头柜。 光溜溜的一条胳膊从被窝长长地递出去,绷直的时候能看到流畅漂亮的线条。 那线条下一秒就打了弯又缩回被窝。 昨天晚上睡觉忘了拉窗帘,现在屋里亮得像是睡在了大街上。 珂郁偲扯着被子盖过头顶把脑袋蒙起来,刚四仰八叉着支棱起腿翻了个面,床头的手机又响起来。 那铃声是他之前随手设置的,现在怎么突然觉得这歌这么难听呢。 手机自己高高兴兴唱了三秒,被窝里的人没什么预兆地腾一下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际。 他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东西,皮笑肉不笑,“你最好有事。” 手机接收到这阴森森的警告依旧唱得开心。 只是等到屏幕悬在眼跟前,看清了上面的备注后,那张睡意惺忪的脸上倒无知无觉地挂起几分笑来。 珂郁偲一改方才凶狠的表情,心情愉悦地按下了接通键,“喂?” 他被这两通电话搅得清醒了不少,只是这一声喂出口,才发现那带着笑意的尾音里有些刚睡醒的含糊的哑。 “还没起?”电话那端的人显然也听了出来。 “啧,许总这话说的。”珂郁偲清了清嗓子,听见对面的声音后嘴角弧度又忍不住上扬几分,“哪能呢?我这正忙着呢,还以为谁那么讨厌打扰我工作,没想到是许总啊。” 钻进耳朵的那道声音十分沉稳,没对他的调侃做出评价,只是说:“在哪工作呢?” 珂郁偲这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一条胳膊扯着被子搭到曲起的那条腿上,不紧不慢地回:“在公司呢呀。” 一秒钟的停顿后,对面应声,“嗯。”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分外熟悉,可隔着电话传递过来时又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珂郁偲正沉浸在许闻川只是嗯一声怎么都那么好听的愉悦里,就听到对面说:“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 笑容僵在脸上。 跳下床的时候带起了好大一阵风,光溜溜的身子有些冷。 电话挂断后,珂郁偲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在衬衫纽扣系到倒数第二颗的时候便已经在脑子里编好了自己突然从公司外面出现的理由。 他慢条斯理地下了楼,正在心里大肆夸赞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和麻利的动作,就对上了一脸平淡站在车边的人的视线。 悠闲的步子猝然凝在那里。 不远处的男人西装革履,身材比例优越,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在身上更衬得那宽肩窄腰格外亮眼。 乌黑浓密的头发被打理得整齐,一点寒风卷过发梢时带乱的几缕发丝也并没干扰到这幅画面的养眼。 许闻川平静地站在那里,不咸不淡地看着悠闲地晃下楼又定在原地的人,透过镜片投射过来的那道目光让人有些辨不清情绪。 珂郁偲被抓个正着,唇角却在短暂的凝滞后微微勾起来,眼尾也带起些上扬的弧度。 他曲起指节慢悠悠敲了两下眉心,笑着叹口气走到人跟前站定,语调悠扬,“许总学坏了。” 许闻川不置可否,视线挪到了那条被人系得有些扭曲的领带上,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去调整。 “太拙劣的招数,不该反复用。” 他收回手转身拉开了副驾的门,这时才看向散漫站在身边的人,沉稳的语调里没任何刻薄又或是责备的意思,却能明显地让人意识到他的不满,“我没有教过你,不要撒谎?” 珂郁偲伸着长腿坐进了副驾的位置,笑眯眯地抬头看他,“没有。” “现在教了。” 许闻川对这人的嬉皮笑脸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一手搭在车门上,敛眸看着坐在车里的人,目光沉静,语速不快,字词咬得十分清晰,“以后不要对我撒谎,下不为例。” 珂郁偲满脸乖巧,眉眼间却没几分正经,一个调子拐出去八个弯,“好的闻川哥哥~” 车门嘭地闭合。 密闭的空间内,两人坐在一起,珂郁偲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拇指拨拉着手边的发丝。 他在思考。 有没有必要树立一下自己在许闻川心中的正面形象。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胡说八道,身侧的人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累到了?” “啊?”珂郁偲下意识偏过头,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累到了? 睡觉累到了? 讽刺? “出现这种情况一部分责任在我,我的确没有充分考虑到需要因材施教,没能准确把握合适的节奏。” 珂郁偲愣了一下,听到这话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舌尖轻轻抵在上牙磨了磨,唇角又提起来了,皮笑肉也笑,“你是不是骂我呢?” 许闻川依旧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道路,并没递过来眼神也没应是不是。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方向盘上,轻轻带动着车子转过一个大弯,青筋隐现。 珂郁偲无意识地盯着那双手看,险些出神的功夫就听到许闻川给出的整改通知。 “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到我办公室,会给你安排适量的工作内容和休息时间。” 借着人说话的这几秒,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落到人脸上。 许闻川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那副正经又严肃的样子。 用珂郁偲的话来讲,就是被工作腌入了味。 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那副无框眼镜更为这样一张脸增添几分禁欲和贵气。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总带着炯炯的光,每每隔着薄薄的镜片和那目光撞到一起时,总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端正自己的言行。 只不过珂郁偲并不在这个“人”的范围内。 他从来不端正,也从来都喜欢直勾勾地盯着许闻川看,笑眯眯地应声,“哦~好啊。” —————— 扫雷: 1、直掰弯(感觉也不是很难掰) 2、有嘴,但也有拉扯,有来有回 3、里面没啥直的,通通绝后 4、没什么惊天大阴谋超级大反派哈,核心就是谈恋爱(划重点) 5、看文只是消遣,每篇文都有它的受众,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所以大家乖一点,文明阅读(加大加粗),如果不爱看点左上角就能退出去了,都学会了嘛? 祝大家看文愉快哦~笔芯? 第2章 你能不能管管我 一个多月以前,珂郁偲突然蹲到了许闻川家门口去。 他喝了酒,喝得眼尾晕上点红,醉醺醺着两手空空堵到许闻川家楼下,可怜兮兮地蹲在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跟许闻川说因为自己总是游手好闲亲爹终于忍无可忍,现在被停了卡赶出家门,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这话被夜色衬得几分凄凉,话里多少真假不得而知,但人似乎确实是有些醉,唇边也罕见得不带笑。 许闻川看着面前的人,静默半晌,最后开口问:“为什么来找我?” 珂郁偲敛了眼没说话。 风很冷,他穿得不多,也没了往日嚣张的姿态,夜风一过,显得那身子更加单薄。 许闻川让人进门了。 珂郁偲就异常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手心里落下一小碗热乎乎的醒酒汤,眼皮才悠悠掀起来,他捧着那碗汤看向对面的人,突然问:“我在你眼里也是没脑子的富二代吗?” 酒应当是喝了不少,灼得喉咙有些干涩。 许闻川进门给人扯了毯子就去了厨房,直到这时候才松了松齐整的领带,他就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也听不出特别的情绪,“我没有这样说过。” 珂郁偲轻轻眨了下眼,“那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就会惹人烦的大少爷吗?” 他接到示意只好短暂地闭了嘴,低下头老老实实喝汤,但喝不了几口就要说几句话,可面前的人不是每一句都回。 热乎乎的汤走过肠胃,倒真有几分舒坦,也驱散几分寒意。 “你讨厌我吗?”他又开口时没再垂着头,抬起眼来直愣愣地盯着人看,似乎是这个问题非想听一句回答不可,“你讨厌过我吗?” 有一时片刻的安静,直到小碗见底,熟悉的声音才响起。 “没有,也没有过。” 许闻川对酒鬼挺有耐心,应了他的话后便把那个喝空的碗拿走。 得到想要的回答,珂郁偲眯了眯眼,提步跟上去,许闻川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直缀在人屁股后头。 他跟在人身后进了卧房,一屁股坐到衣帽间的沙发凳上,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忽地轻声说了一句:“我也是把你当大哥看待的。” 摸到睡衣的那只手动作停顿。 “我想学好了。”这话里没带着往日不正经的调子,有几分醉气,有几分认真,态度意外的软,“大哥,你能不能管管我?” 珂郁偲的声音有些罕见的弱势,很少见,几乎找不到平日里嚣张恣意又不着调的影子,那飘忽的尾音里也夹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坐在那里,长腿曲着,鞋尖轻轻抵在许闻川的脚跟,在人转过身的时候便收回了脚。 许闻川没说话,拿着手里的东西向门外走。 珂郁偲提步跟了上去,被领着进了次卧。 屋子内的陈设简单得体,即便平时不住人,也打扫得十分干净。 布料柔软的睡衣被递到手中,那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好听,“去洗漱一下,早点睡觉。” 珂郁偲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睡醒之后就把我赶走。” 许闻川便也看着他,“睡醒之后和我去公司上班。”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间的门。 珂郁偲站在原地,目光在门上停留几秒。 指尖摩挲了一下手心的料子,轻轻抵到鼻端,鼻尖缓缓蹭动时,有熟悉的气息钻进肺腑。 是许闻川的味道,他很喜欢。 唇角不自觉地挂上一抹弧度,狭长的眸子愉悦地眯起来。 好近,那点酒精好像开始发挥作用,让人有些醉了。 珂郁偲就这样给自己安排了可怜兮兮流落街头的悲惨命运,顺利贴到许闻川身边,甚至几乎没费多大劲就顺理成章地扎根在这间客房。 他是常年不务正业,极其偶尔罕见发奋图强,事到如今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不得已也要开始上进了。 在珂郁偲的想象里,两人大概马上就要过上暧暧昧昧不清不楚的同居生活了。 结果等到真的实操起来才发现,根本是忙得脚不沾地。 许闻川是独居,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往常大多数时间都是投入在工作中的。 他被强行赋予了和许闻川相同的作息,每天都跟着人早早起床,在公司忙活一天晚上终于回到家后满门心思就只想睡觉,啥不干不净的想法都没了,这将近一个月过得简直绿色清新得不得了。 珂大少爷深感自己上进过头,于是迫切地调整了方式方法,拍着胸脯和许闻川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出息了,要回家里的公司整个小职位干干,连夜从许闻川家里撤离。 这样一来时间宽裕不少,他一下就清闲下来,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事没事就去骚扰一下许闻川。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刚搬出来没几天就被抓了两回现行。 珂郁偲消停了大半天,一直老实地跟在许闻川屁股后头,直到下午踏进了池华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又终于满血复活。 “哎呦,池总,幸会幸会。”他十分热情。 站在半米开外的男人相貌出挑,身高腿长,举手投足矜贵从容,只是面色冷然,态度也丝毫不热络,连一个完整的眼神都没递过来。 脸上就是明晃晃地写着“懒得理”三个大字。 “啧。”珂郁偲也不恼,只从容地收了手回到许闻川身边,语调悠长,“许总,他好没诚意,咱们不跟他谈了,区区池华集团……” “坐好。” “好的许总。”话音落下,珂郁偲便笑眯眯收了话头老老实实坐到了许闻川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再多一厘米也显得过于亲近的距离。 池霁淮此时也走过来到另一侧的沙发坐了下来,“大哥。” “嗯。”许闻川应声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垂眸翻看着,和池霁淮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时不时还抽出几个问题来让坐在身边看热闹的人讲讲想法。 珂郁偲就扯着几句没用的话煞有其事地胡说八道。 许闻川也不戳穿他,直到最后所有正经事谈完了才说:“晚上去家里吃饭?” 这话是对池霁淮说的。 许家和池家几十年的交情,两家的孩子上谁家都和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许闻川有时回去随口就可能叫上池霁淮。 几人这时都站起身,池霁淮说自己今天也要回家吃饭,许闻川便没再张罗第二句,看热闹的人却晃悠着蹭过来,“我有空,我也去家里吃饭?” 珂郁偲长得很好,虽说眼角眉梢挂带了些风流的调子,但实际上精致的五官搭配得极好,看起来让人感到十分舒心,若非刻意为之,通常是不会叫人觉得不正经的。 只不过他总是刻意为之。 他这时就挨在许闻川身边,伸手掸了掸人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上扬,“哎呦骊雪阿姨最喜欢我了,和我在一起吃饭都格外有胃口。” 他很会笑,唇角的弧度总是恰到好处的漂亮,多一分夸张,少一分没味。 珂郁偲的身形本就有些偏瘦,又爱喝酒又爱挑食,许闻川今天刚抓了他不老实的现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少得可怜,本就没打算放他一个人吃饭,闻言点头应了这说法便先一步出门去。 池霁淮看着笑眯眯抬步跟上去的人,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淡淡开口:“你收敛一点。” “少管。” 珂郁偲瞥他一眼,笑得不怎么善良,白白净净的牙齿还咬在一起,低低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你怂恿我去勾引人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收敛一点?” 第3章 哥哥我想吃那个 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珂郁偲被迎面扑过来的风打得缩了缩脖子,再抬眸便不经意撞见荡在灯光中悠悠飘下的细小雪花。 他愣了愣,张开嘴的时候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卧槽,下雪了?” 难怪感觉今天这么冷。 两人的步子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珂郁偲偏过头的时候正对上身边投过来的视线。 哦,不能说脏话。 裸露在外的那只手下意识捻了捻被寒冷空气沁凉的指腹,他张了张嘴笑眯眯地改口,夹起来了,“哇~下雪啦~” 在发表了这样文明的感叹之后,身边的人也没说话,只是正过身子,把他的羽绒服拢紧,拉好了拉链。 甚至不忘扣上帽子。 发丝带着静电糊到脸上,挂得唇角的弧度有些痒,“把我发型整乱了许总。” 许总置若罔闻,看着人不缩脖子了便收回视线。 许闻川今天当了一天的司机,两人回许家的时候也照样是他开车。 前脚踏进大门,后脚便迎面遇上刚巧行至门口的英骊雪。 “小偲来啦~” “是啊阿姨有没有想我~” 许闻川就着两人笑呵呵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换好了鞋,待到打招呼结束才开口:“妈怎么大晚上要走?外面在下雪。” 他打量了一眼大晚上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亲妈,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试着给出建议,“明天再走,吃饭了吗?” 趁他说话的功夫,英骊雪鞋都穿利索了,完全没有要听的打算。 “我看天气预报了,就是点小雪花,下不起来。”她整了整围巾便往外走,路过时拍了拍两人,语调温柔,还带着笑模样,“气饱了,你们多吃点,我到了那边再吃。” 两人见怪不怪,许闻川无奈只得嘱咐她路上小心,珂郁偲笑着送出门几步说有空一定去找她玩。 热热闹闹几句话周遭又安静下来。 进屋的时候客厅没人,他们径直往里去向餐厅的方向。 餐桌旁此时已经坐着一个人,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 和许闻川比起来,那张脸上的线条要更加秀气温润一些,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清清冷冷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冷白的皮肤衬得那截抬起的腕子更细了,黑色的发丝软软搭在额前,没遮挡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似乎是没注意到他们进来,浅棕色的眸子还敛着并没往这边看,那人一边听着站在桌边的中年男人说话,一边捏着筷子专注地夹起一颗香芋地瓜丸。 男人和他说完话便转身往外走,三人正巧迎到一起。 “哎呀来得正好,饭都好了,我先走了啊。” 桌边的男生这时才抬头看过来,视线落在进来的两人身上,犹豫一下,还是先转到了准备跑路的许灼恒身上,“爸。” 男人应声回过头,他才说:“妈不是不让你跟着吗?” 许灼恒害一声,摆摆手又扭回头,“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你们几个多吃点啊,我走了!”他拍拍站在那的两个人,也没打算等人应声,一边说着就已经快步出去了。 坐在桌边的男生抿了抿浅粉色的唇,短暂地停了手里的动作,和进来的两人打了招呼。 许灼恒眨眼功夫已经没人,珂郁偲和他视线相撞,笑得十分荡漾,三两步凑上去就搂住人肩头,“小愿愿想哥哥没有?” “没有。”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十分冷淡,回应得也果断,一丝犹豫都没有。 珂郁偲面带笑容地看着依旧专心夹菜敷衍得连眼神都没递过来的人,利索地捏住许深愿筷子尖的那颗香芋地瓜丸塞进自己嘴里。 送到嘴边的东西猝不及防被人劫走,许深愿和眼前空空如也的筷子尖对视两秒,悠悠转过头去,说的却是,“你洗手了吗?” 在得到嚣张的否定回答后,他立马扭脸看向已经走到桌前的人,“哥,他吃东西不洗手。” 珂郁偲差点被那口香芋馅料噎死。 他恶狠狠地用眼神鄙视了许深愿告状的小学生行为,下一秒就转身去洗手。 只剩下三个人,整了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全都是家里的阿姨做的,是几人都很吃得惯的口味。 白生生的米饭也是颗颗饱满,粒粒都带着米香,就上一口咸淡适中的肉和菜本该是让人十分有胃口的,却在人为因素的影响下不合时宜地掺进了奇怪的东西。 珂郁偲看着碗里绿油油的东西,咂咂嘴,没有经过多么漫长的纠结就把那块西蓝花轻飘飘搁到了许闻川碗里。 又在和人四目相对时扯开唇角,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蹦出来,“不要。” 许闻川平静地收回视线,又用公筷夹了一颗又大又绿的西蓝花放到珂郁偲碗里,沉沉的声音放得和缓,“吃两块西蓝花,可以吃一块鸡翅。” 珂郁偲刚蹙眉看了一眼碗里又冒出来的绿油油的东西,听到这话怔愣一瞬,冷不丁就笑了出来。 还在高中的时候他也时不常会去许家吃饭,只不过那会年纪不大,还比较收敛。 他就坐在许闻川身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盘凉拌牛肉,偷偷往旁边凑一点,扬扬下巴小声示意,“哥哥我想吃那个。” 许闻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头应了,却夹来两筷子青菜,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吃两条青菜就可以吃一片牛肉。 珂郁偲愣了。 他早就知道许深愿小的时候挑食,年纪小脑子也不太灵光,生生被许闻川用一句“吃两小块胡萝卜就可以吃一大块土豆”糊弄着吃了好多胡萝卜。 有那么鲜明的案例摆在那,可当时已经十几岁的珂郁偲不知道是太想吃牛肉了还是怎么样,真的就听话地照做。 他那时候很挑食,几乎没几样青菜是愿意吃的。 可是从那之后,慢慢的,就发现青菜好像也没多难吃。 像是在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兑换奖励,再难吃的东西被许闻川这样加在一个无端的条件里,也变得莫名诱人起来。 熟悉的记忆被唇边的笑牵扯着在脑海中重现。 珂郁偲看了眼最外圈的那盘鸡翅,想说我可以站起来夹,又想说我胳膊长坐着使使劲也能够到,但最后还是尽数咽回去,说了一句,“许总,我已经24岁了。” 身边的人像是没听到,动作从容地又夹了一颗西蓝花到他碗里。 舌尖舔过干涩的唇,似乎是想到什么,珂郁偲看着碗里那两块绿油油的东西,突然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眯起的眼睛带着愉悦的弧度,“等我到了六十岁,许总也要管我挑食吗?” 这话有些莫名,但许闻川并没多想,很快就给出了十分客观的评价,“到了六十岁挑食也不是好习惯。” “哦~”珂郁偲拖着长调点了点头,尾音扭着拐了两个弯,把下一句话都带得妖娆起来,“闻川哥哥要跟我白头到老,好浪漫~” 许闻川没被这话怎么样,许深愿好像猝不及防地被震慑到了,饭凝在唇边。 但他的意见被人无情剥夺,珂郁偲斜斜瞥过去一眼,面带微笑,脸上写着“少管”两个大字。 珂郁偲深吸一口气把那两块西蓝花慢吞吞地塞进嘴,嚼嚼咽下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嫌弃地撇撇嘴,紧接着就把碗递到人跟前去,获得了一个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本来只要伸长了胳膊就能夹到的鸡翅。 香喷喷的鸡翅下肚,他又自己夹了两颗西蓝花,却没吃,而是支起脑袋看着身边的人,直嚷嚷自己不干净了,非要喝点红酒冲冲胃里绿油油的脏东西。 许闻川大发慈悲地准他喝一杯,结果他像是渴,西蓝花没吃几块,红酒自己偷偷造了半瓶。 第4章 精力这么旺盛 “哎呦。” 珂郁偲没走两步,脚下冷不丁一个踉跄,身子很快被扶稳。 贴在肘间的那只手没用多大力,严丝合缝地托在他的胳膊上把人搀得很稳。 “走得了吗?” 珂郁偲借着那力道不动声色地轻轻往人身上靠,手指顺势摸上许闻川裸露在外的结实小臂,慢悠悠地磨蹭着说:“走不了。” “不是说没醉?” 手下的皮肤很热,他抬起眼,眼尾有点不明显的红,轻缓的声音带得笑容也懒散,“人没醉,腿有点醉了。” 许闻川轻叹口气,在他身前蹲下,“上来。” 珂郁偲敛眸看着面前宽阔的脊背,眼睛弯了弯,“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趴了上去,发丝短暂地交缠,他抬起头伸手虚虚圈着许闻川的脖子。 许闻川把人稳稳地送回屋里,背上的东西刚落地,裤兜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许灼恒的来电,再三和酒鬼确认了他认识最基础的洗漱用品并具备自己站直溜洗漱的能力后许闻川才走出卫生间。 等挂了电话再回到房间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原地。 二月的夜晚很冷,珂郁偲只是在外面站了不到半分钟,浑身都几乎已经被寒风浸透了。 阳台的门被人打开,他克制着缩脖子的动作回过头去,脸颊被月亮镀上一层盈盈的光,眼角眉梢的线条被晕得柔和了不少,有些好看得不真实,说出的话却是醉醺醺的,“嗨闻川哥哥~好久不见~” “醒了吗?” 珂郁偲还是笑眯眯的,“我没醉。” 站在门边的人没做评价,只简单地和醉鬼阐述了自己话里的逻辑,“外面冷,进来。” 那道声音厚重又沉稳,在月色下,磁性的嗓音低缓,像是带着凉意的空气,转瞬便浸透人的肺腑。 珂郁偲在许闻川的目光注视下回到屋里,和人实实在在手臂碰手臂地擦身而过。 “我要去洗澡了~” 话到尾音,去路被人拦截,他被带着到了床边。 后背上的那只手暖和得不得了,把刚刚那点冷都烧化了。 许闻川好心解释,“你现在自己洗不了。” “哦~”珂郁偲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种说法,但脑袋下一秒又轻轻歪过一点,唇角勾着,欣然提出了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你给我洗?” 他又往前走一步,几乎是再倾一点角度就要扑到人身上去的距离,冰凉的手摸上那截结实有力的小臂,带着醉气的声音有些模糊,“闻川哥……呃?” 那最后一个字未能说全身子便猝不及防地悬空,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许闻川掌心的温度,整个人就被利利索索塞进了被窝,再下一秒,被子都掖到了脖颈。 “躺好,睡觉。” 珂郁偲胸腔那一口气也跟着一起堵到脖颈了。 他老实了一秒,猛地掀了被子就往床下爬,“那我要去看风景。” “精力这么旺盛,明天多给你安排点工作。” 许闻川没有再要拦的意思,手收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动都没动,对上那张一卡一卡扭过来的脸时,才微微侧头,示意一下床上的方向。 这可有些得不偿失了,珂郁偲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钻回被窝。 他老老实实重新扯了大半的被子盖到身上,抬眸看着站在床边的人,眼睛慢吞吞眨了一下,“我有点渴。” 许闻川看着他躺平了的动作,点头应了。 待到端着一杯温水再回来的时候,屋内已然十分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刚刚还不肯消停的人此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凌乱地缠着半条胳膊,除了身子以外几乎哪里都盖到了。 珂郁偲胸前的衣襟呈半敞开的状态,睡衣的下摆也凌乱地掀起,线条明晰的锁骨和平坦的小腹都露在外面,细瘦柔韧的腰在深色的床单上更加衬得白皙晃眼。 那双眼睛在闭合时显出了几分柔和的漂亮,他看起来似乎熟睡着,长长的睫毛敛起,悬在下眼睑上打出一小片不算明显的阴影。 那张嘴唇也很好看,不施加外力的话,红得并不艳丽,恰到好处的吸睛。 玻璃杯落在床头柜上,轻轻的,发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声响。 许闻川并没在床边停留,看见人睡了,就走到近前,把翻卷的衣服随手整理好,扯着被子将人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散落在额前脸侧的发丝被轻轻拨开,指腹擦过额头时,带着灼人的热意。 房间陷入黑暗,木门咔哒闭合,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狭长的眸子微微掀开一道缝隙,珂郁偲安静地躺在那里,直到额头那抹滚烫的热彻底消散才重新闭上眼。 长腿卷着被子带动腰身翻了个面,侧腰的皮肤重新显露出来。 “臭直男。” 第5章 老子不干了 春节来得很快,一年的忙碌带来的疲惫尽数湮灭在爆竹声声里。 悬在明净玻璃上的精巧窗花将日子也映照得红火,转眼便是新的一年。 许闻川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虽然是没拿命在做事,但也真算得上是和工作两情相悦。 一年从头忙到尾,跨入新年的假期时,才终于肯好好歇一歇。 珂郁偲勤快得不得了,从大年初一开始就没闲着,时时刻刻都在串门,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在串许闻川家的门。 往日总是衣着得体的男人终于脱下了那一身合体却并不轻松的西装,那样一身舒适平常的居家服带来的轻松闲适感莫名给人一种可以肆无忌惮贴上去的错觉。 珂郁偲站在宽大的书桌前,看着眼皮子底下悠悠成型的字,难得地有些安静。 但也就那么一时片刻。 “许总,你怎么跟我爷爷一样。”他忍不住开口。 珂老爷子成天就是爱喝喝茶写写字。 许闻川没抬眼,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老话讲,字如其人,许闻川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沉稳,没那么锋利迫人,却是格外苍劲有力,一笔一划,别有滋味。 柔软的笔头脱离纸面时,写字的人才开口:“过来。” 珂郁偲很利索地绕着桌子凑到人身边来,手心被塞进一支毛笔。 眉梢有些兴味地挑起一点,他痛快地撸了撸袖子,掐着毛笔又沾沾墨汁,就着许闻川写的那几个字不远的地方,架势摆得像模像样,潇洒地下笔。 非常自信。 下笔也称得上是干脆利落,写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他写了许闻川的名字,端详了一下觉得十分俊逸潇洒,自己满意地反复欣赏了几遍才扭脸去看身边的人。 珂郁偲深觉自己受到珂老爷子的熏陶,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果然,身边的人看到他写的字,点点头,“不错。” 许闻川盯着纸上的字看,珂郁偲盯着许闻川看,唇角翘起,“真的?” “嗯。”许闻川应了声,指腹在纸面上轻轻摩挲而过,盯着那上面将将干涸的墨迹认真端详,补全了评价,“在狗爬的里面,算是最清新脱俗。” 珂郁偲本来高高兴兴又欣赏起自己写的字,冷不丁听见这补充,脏话已经飞速走到喉咙口,结果一抬头发现许闻川一脸正经,还在仔细端详。 妈的,居然是认真在点评。 珂郁偲硬生生气笑了,把笔一扔。 没扔,老老实实放好了,才破罐子破摔地放话,“老子不干了。” 他撂下话就准备气急败坏地走人,却被突然笼到身后的高大身影圈住。 笔又重新捏回手中的时候,手背贴着一抹热。 珂郁偲突然不蔫声了。 好像书法真的修他的心养他的性了似的。 沾着墨汁的笔端触及纸面时,在心底晕开了一大片涟漪,混混沌沌。 只写了不到一笔,温热的掌心搭到腕间捏了一下,不经意裹了大半片手背。 落在耳畔的声音低缓,因为两人之间隔的那点间距,带来似有若无的热息,“放松。” 珂郁偲放松不了。 臭直男,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许闻川在耳朵边说了些什么这个那个的他通通没听,浑身的精力全都用来克制自己收敛着别直接向后靠进人怀里去。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称不上远也称不上近。 游走在这间隙中的空气有些凉,可身后那么一大个活生生的热源若即若离的,又带着点热气儿。 腰背那片皮肤,好像冷又好像热的,挠得人心里痒痒。 许闻川带着他,一笔一划的,写了他自己的名字。 啧,确实好看。 这时候要是能转过身去亲许闻川一口就好了。 “想什么呢?” 字写完,许闻川早已经站到一边去,珂郁偲从脑海中美好的画面中抽离出来,舔了舔干涩的唇,把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拿起来吹了吹。 “我就是想着,我最近表现好像还挺不错的?” 许闻川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做评价。 “现在都流行鼓励式教育了许总,可以给点奖励。” 珂郁偲本来也只是为了打岔,随口就来,却没成想身边的人片刻后真应了声,“可以。” 话音落下时他反倒愣了愣,过了好半晌眸子才愉悦地眯起来,又笑得有些不正经。 “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第6章 谈个恋爱没事吧 窗外天已经开始黑下来,深深浅浅的云拉成一条条线,堆叠在一起。 许闻川还坐在办公桌后,安静的室内时不时便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 珂郁偲光明正大偷懒,闲的没事干自己拉花玩,拉得啥也不是又扔了手里的东西,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来骂人。 指尖戳着屏幕点进了和池霁淮的聊天框,碎碎念叨着发些不文明的话,勤勤恳恳地给人发送骚扰信息。 只可惜几条消息投出去都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直到十几二十条消息陆陆续续发送过去,聊天框上方才终于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在九键疯狂驰骋的手指顿住,没用几秒的功夫左侧便弹出一个聊天气泡。 【再发一条,拉黑】 珂郁偲哒哒哒把刚编辑好的内容都删掉,索然无味地退出了聊天软件。 这是他这几天主流的娱乐方式。 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闻川都很忙,甚至没有时间查他迟到早退了。 别说培养感情了,他但凡主动凑上去提醒许闻川身边还有这么个大活人,那简直和积极主动要求加班的员工没区别。 这样一直干耗下去不是办法,何况池霁淮那个狗东西突然自爆也间接影响了他这边的进程。 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珂郁偲和池霁淮连带上一个许深愿,两个大弯弯,一个小弯弯,仨人脑袋顶上压着一个思想封建的许闻川。 珂郁偲是被派出来打头阵的,结果他这边人还没勾到手,那边池霁淮直接自爆了。 池霁淮这个人,表面上好像多么担心被许闻川发现是同性恋,实际上扭脸就定制了情侣装带着老婆光明正大地去参加酒会。 哪个老总过来和他攀谈,他都要搂着媳妇和人介绍。 几乎就是和全世界出柜的程度。 之前峯京还曾有过,池华集团的大少爷是同性恋的传闻。 所谓传闻,口口相传,谁知道是不是捕风捉影,又有多少事实的扭曲。 许闻川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结果这下可好,正主直接下场坐实传言。 许闻川就算是再怎么沉迷于工作,也不可能彻底隔绝掉外界的声音。 更何况是这么令人津津乐道的八卦,传播得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珂郁偲靠在真皮沙发的靠背上,端着咖啡没滋没味地尝着。 视线透过咖啡的雾气悠悠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醇香的气息扑到鼻尖,泛潮意。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办公桌后神情专注的男人,片刻后,长睫才缓缓敛下。 啧,得推一推进度了。 出于今晚还有睡觉打算的缘由,咖啡他只喝了一半,看着时间终于走到大多数人类都应该进食的时刻才站起身。 “许总,我先走了,晚上有个局。” 正翻阅文件的男人手下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什么局?” 珂郁偲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扯了外套随手往身上罩,一边笑眯眯地应声,“就喝着玩儿的局呗。” 许闻川听到他的回答便收回视线,等到他把外套裹好了才开口:“坐在那。” 并直接给出了通知,“一会带你回家吃饭。” 珂郁偲听着他的吩咐,把手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一句也没多说,拖着长调应了声,“奥~” 就又坐回去。 许闻川现在其实管他不严,对他时不时的偷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去哪里谈合作见什么人或是手里有什么项目最近有什么工作安排,都会带着他,每天给他安排些任务,也并不繁重。 两人保持天天见面,但其实并不是总在一起吃饭。 距离产生美嘛,珂郁偲暗戳戳拿捏着那个度,争取不太过分,时不时的也出去混一顿饭吃,不在许闻川眼跟前时时刻刻地晃悠。 许闻川这个人,对工作有些过度的热情。 但和寻常的工作狂不一样,他在吃饭方面不喜欢应付。 也几乎是不点外卖的。 除了有时叫阿姨送饭或有事太忙忘记吃,通常情况下他都会自己做饭。 “这样行吗?” 珂郁偲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屁颠颠地找了围裙给人套上,指尖绕着围裙的系带打了个结,紧紧一勒,整个上身的比例格外分明起来。 他盯着许闻川流畅的背部线条慢条斯理地系了个蝴蝶结。 想上手摸一把,忍住了。 “松一点。” 冷不丁被这声音唤醒,珂郁偲回神,又扯开带子重新打了个松松的结,“奥。” 他就站在许闻川身边不远处择菜叶子,余光看到已经躺上菜板的东西,突然凑过去几步,伸手很自然地搭上了许闻川的肩头。 另只手有些困惑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东西,声音漫不经心的,“那是什么?” 许闻川的视线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便回头询问:“什么?” 珂郁偲也收回视线,扯开唇笑了笑,眯眯眼睛,“奥~看错了,没什么。” 他说完正打算走,又被一只大手轻轻扯着肘弯定在原地。 许闻川看了眼案板上突然变成黄瓜的西葫芦。 身边的人很坦然,目光里甚至带着询问。 他垂下眼,轻而易举便捉到那只被人藏在身后的手,鼻间似乎泻出点带着笑意的叹息。 计划落空,手心也落了空,珂郁偲恹恹地靠在台边。 “许总,成年人说话点到即止,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装作不知道,我们俩都能很体面。” 许总应了声,安抚挑三拣四人的情绪,“不切块,切片,很薄。” 那根胖胖的西葫芦很快就被利落地去头去尾切成了四条,在案板上轻轻晃了晃。 珂郁偲勉为其难地问:“炒肉还是炒鸡蛋?” 他对上许闻川的眼神,看明白之后自己接话,“炒肉。” “嗯。” 许闻川应声,手下动作起来,那条绿哇哇的东西被切成薄片。 身边的人提出整改意见,“再薄一点。” 那条绿哇哇的东西被切成薄薄片。 “再薄一点。” 那条绿哇哇的东西被切成薄薄薄片。 “再……” 菜刀顿在那里,许闻川扭头淡淡看过来的时候,珂郁偲毫无心理负担地扬起脸,唇边漾着笑,说句话调子晃晃悠悠的,“许总刀工真好~” 许闻川简单炒了三个菜,荤素搭配着,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 珂郁偲挑食,但吃许闻川做的饭总是很有胃口。 “许总,”饭吃到一半,他突然开腔,像是随口闲聊的语气,“你都三十多了,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许闻川吃饭细嚼慢咽,知道他嘴碎也没拦着不许他说话,“有没有喜欢的人和年龄没关系。” 珂郁偲挑挑眉梢,算是赞同地点了头。 “那要是有人和你表白……”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口,话到中间顿了顿,筷子尖挑起一团米饭,“你会怎么样?” 许闻川没抬头,也没花费时间思考,“拒绝。” “你都不管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就拒绝?”珂郁偲笑了笑。 其实这答案倒也不算多么意外,毕竟许闻川看着就像是那种会抱着厚厚一摞文件一脸平静地孤独终老的人。 “许总,你是不是有什么情感障碍?”他抑扬顿挫地尝试着给出了合理的猜测,语重心长,“这是病。” 又拖着长调絮絮叨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婚姻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看不到终点又没有营养的话被人打断。 许闻川还是不咸不淡的,即便对面的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也还是耐心做出了回答。 “确实,”珂郁偲收了絮叨,却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支着下巴盯着对面的人继续问,“但谈个恋爱没事?” 面前的男人点头应声,“我不否认这种可能,但没有必要。” 珂郁偲安静了两秒,但视线始终没移开。 气氛还算轻松,所以他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冷不丁说了一句,“那你觉得男的呢?” 许闻川的动作停下来了。 这话来得突然,却不难理解是什么意思。 舌尖轻轻抵着上牙磨了磨,珂郁偲又莫名补充一句,“之前和他们喝酒的时候……” “给你安排的工作还是不够多?” 话刚起个头就被人打断,许闻川的声音不那么和缓了,甚至称得上冷硬。 和高中的时候偶然抓到他和池霁淮逃晚自习去吃雪糕时一样冷硬。 “别成天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气氛突然有些不算那么和谐了,碗里的饭也不是那么香了。 珂郁偲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目光撞上对面黑沉沉的眼,莫名笑了笑,“我在许总眼里是这样的。” 他笑得有些寡淡,在对上许闻川微微蹙起的眉头后便顺从地应了声,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浑不在意的语气,“知道了。” 胃口来得快,去得也快。 珂郁偲没吃太多,饭后很麻利地离开了。 第7章 放弃?这才哪到哪 珂郁偲第二天直接旷工,久违地一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又睡个回笼觉。 手机上有寥寥两条消息,许闻川发的,一共也没几个字,他反复看了两遍,没回。 今天天气不错,大太阳,暖融融的,烤得人舒服。 他直接把许深愿提溜了出来开车去兜风。 许深愿看出珂郁偲比平时话少,虽然表情和往常相比没多大变化,但看起来就是有人惹着他了。 他猜到这情形十有八九和自己亲哥有关,也没做什么铺垫,直接开口问了。 珂郁偲听到他问,冷不丁就笑出声。 一想起许闻川就气得想笑。 他沉默了几秒才草草敛了表情,神色有些寡淡,似真似假地长长叹出一口气,“你哥那个封建老直男……” 身侧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顺着这长长的尾音幽幽投过来,凉飕飕的,实在忽视不了。 “啧,又瞪我?”珂郁偲乐了,眼睛依旧看着面前的路,胳膊却伸到一边曲着指节刮了下许深愿的下巴尖,“这他妈是爱称。” 兰博基尼驰骋在宽阔的大道上,周边鲜少有车经过,四月依旧带着凉意的风快速擦过车身流畅的线条,紫罗兰般瑰丽的色彩在阳光下更加亮眼。 路两旁的树木匆匆而过,影子急急地交叠。 许深愿听着珂郁偲三言两语简单重现了一下当时的对话,脑袋慢吞吞地偏回来,点了点,“你确实应该少出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有一些确实挺不三不四的。” “啧,没大没小。”珂郁偲放松地倚在靠背上,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夹带几分明晃晃的不满,“白疼你了。” 许深愿不为所动,“天天跑出去喝酒,早晚得住上病房。” 珂郁偲不和他计较,“小小年纪懂什么,酒是好东西,能喝是福。” “歪理。” 车速不算快,珂郁偲没忍住偏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唇角的笑意味不明,“你到底和谁一边的?” “我和我哥一边的。” 这回答来得太痛快了,珂郁偲不爽,立马出言威胁,语气恶狠狠的,“给你个机会重新说,说得不好我就给你拉到荒郊野地卖了去。” “你卖。”许深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是那样半敛着眼皮看窗外,冷冷淡淡的,丝毫没受到这恐吓的影响。 “啧,22岁叛逆期早过了?” 这困惑没人理。 珂郁偲其实也说不上到底生没生气,要实实在在地说,其实他也没多生许闻川的气。 毕竟本来就是自己上赶着的。 本来早就知道许闻川是个什么角色。 再加上这旷工一天,心情好多了。 他知道许闻川是看不惯他成天出去喝酒,说那话也没有真恶言骂他的意思。 所以与其说生气,可能郁闷更多点。 实际上他也没多想出去喝那几口酒。 在家喝也一样。 那些纨绔子弟哪有许闻川招人稀罕呢。 但又总不能直接和许闻川说只要他和自己搞对象自己就不出去喝了。 啧,难搞。 两个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许深愿靠在椅背上,视线追逐着地上匆匆而过的树影,突然问:“那你要放弃了?” “嗤。”珂郁偲一下笑出声,狠狠鄙视了这种说法,“放弃?这才哪到哪。” “老子费这半天劲,绝对不可能空着手回去。” 心思藏起来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那点念头早就烧起来,哪是那么容易就扑灭的。 老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干都干了。 把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双狭长的眸子闲散地眯着,眼尾的弧度也懒洋洋的,“捞不着心,也捞点儿肉。” 车内安静了一秒。 “你是不是变态。”许深愿扭过头,目光幽幽地扫向驾驶位上的人,“许闻川的亲弟弟还坐在这儿呢。” 珂郁偲不吃这套,“池霁淮那狗东西怂恿我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多开心不记得了?” 这几个人,半斤八两。 许深愿一点也不心虚,又去看周边的风景。 时候不早了,珂郁偲随便问了嘴时间,准备带着人去吃点饭。 “哥,”回程的路上,许深愿突然开口,清凌凌的声音里好像有几分认真,“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我大哥一个男人。” 这话没铺垫,倒也不算突兀。 珂郁偲浑不在意地笑笑,“宝贝儿你这立场真是乱七八糟啊,到底向着谁?” 他不正经,许深愿没理。 “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 珂郁偲伸长手用指节刮了刮许深愿的脸蛋,在被人扒拉之前自己自觉主动地收回了手,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收。 “我心里有数。” 第8章 我没光着 手机屏幕亮起,熟悉的名字弹了出来。 珂郁偲趴在床上,敛着眼皮盯着看。 啧,一天不见,还怪想的。 他一动不动地支着下颌,听着电话响了三声,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 挂断。 扫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便爬起身去了浴室。 珂郁偲洗完澡出来时简单套了件宽大的t恤,材质柔软,很舒服。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头发吹得半干还带着点潮,他随手扒拉了一下黏在后颈的发丝,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咔哒。” 许闻川显然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得体的西装,领带板板正正一点没歪。 珂郁偲笑得没什么诚意,“许总。” 对面的人言简意赅,“旷工。” 珂郁偲唇边敷衍的笑意更大,他收了搭在门上的手,扭身往屋里去。 眉间微微蹙起一点,许闻川这时才注意到那两条拦在大腿根的t恤衣摆下光溜溜的腿,他跨进屋内反手把门关好,跟在人身后进了客厅。 先一步进屋的人随脚踹了拖鞋就没骨头一样倒进沙发里,支着两条光溜溜的腿翘到茶几上,这时才开口回话:“真是太过分了,那许总开除我。” 许闻川缓步走到沙发前,弯腰把那双反扣在地面的拖鞋摆到沙发边才又直起身。 两人之间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珂郁偲顺着对面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重新看回去。 两秒钟的安静,在对面的人开口之前,他冷不丁掀了自己的t恤下摆,白皙平坦的小腹就那样露了出来,隐约似乎能看到一点浅浅的腹肌纹理。 与之一同裸露出来的,还有下半身那条纯白色的短裤。 “我穿裤子了。”珂郁偲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唇边挂着一点弧度,笑得很好看。 那眼角眉梢又有几分刻意的风流味道,说话的调子也没正形,“许总别见怪,我们不三不四的人在家里就是这样衣冠不整。” 许闻川的手还收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听到这话,那只手缓缓伸出来轻轻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目光稳稳落在人身上时,低沉厚重的声音细听下来有几分温和,“生气了?” “许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珂郁偲立马坐直了身子,笑得乖巧,“我怎么敢和许氏集团手握重权的大总裁生气?” 许闻川向前走了两步,垂眸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人,“是我言语欠妥。” 珂郁偲善解人意地点头,“可以理解,毕竟在许总心里我就是个随便的人。” “你现在说的是气话。” “嗯。”珂郁偲往后仰着又没骨头一样窝进沙发,突然点点头,声音缠缠绕绕地钻进人耳朵里,“生气了,许总伤我心了。” “我向你道歉。”许闻川伸手扯了搭在另一边沙发背上的薄毯盖住了那两条大白腿,纵使面前的人看起来格外不正经,他也还是严谨地重新修改了自己不恰当的说法。 “你和他们不一样,但环境会影响人。偶尔选择这样的方式进行适当的放松无伤大雅,但长期浸泡在那样的环境里,对你没有好处。” 很烦,许闻川总是这样。 所以珂郁偲才会禁不住地抱有些侥幸心理,想着即便许闻川总是循规蹈矩甚至有时会显出几分刻板,但许闻川是讲道理的。 可即便这样,接受同性恋和接受他又是两码事。 他知道只要他们能够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那么不管他怎么样许闻川都不会真的讨厌他,不管他犯什么错,许闻川都会愿意教他管他。 但这样的关系永远不会转变成喜欢,他并不想要许闻川对待他的时候,是以对待池霁淮和许深愿同等的目光。 他从没把他当作大哥。 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没有。 “吃饭了吗?” 珂郁偲有些出神,冷不丁被这声音扯回思绪的时候,本能地摇了摇头。 “我去做。” 他反应过来了,看着转身要走的人,窝在沙发里没动,只仰起脸追随着那道身影,“家里没菜。” 许闻川顿住脚,思索了一瞬,提出可行性较高的建议,“带你出去吃。” 珂郁偲挑眉,“许总请客?” “嗯。” “许总真大方。”他扯开唇角笑了笑,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来时,t恤的下摆又把短裤的边缘遮住了。 他揉了揉后颈,准备回卧室去穿衣服,胳膊被轻轻拉住。 两个人离得有些近,珂郁偲没动,许闻川兀自伸手试了试他的头发,指尖钻进发丝时有些潮。 “把头发吹干再出门。” 那只手刚刚钻进发丝时,整片掌心都虚虚覆在颈后,指尖触到了后脑勺,有一小块掌心碰到了后颈的皮肤。 好像有些亲密。 珂郁偲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盖住隐隐发热的耳朵,“奥。” “先去穿条裤子。” 他就老实了两秒,听见这话又吊儿郎当地扯起自己的衣摆给人看,“我没光着。” 许闻川没理,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见他的动作伸出手轻轻把那截衣摆放下,说的却是,“明天还旷工吗?” 珂郁偲抓了把头发,额前的发丝被带动着捋到脑后。 “不旷了。”他笑眯眯的,又恢复往常的样子,凑在人身前轻声说,“我跟他们都是假玩儿,跟你才是真玩儿。” 许闻川站在原地没动,面前的人从身边离开前夕,胸口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手心的热度隔着西装的布料隐隐传递过来,沐浴露的清香裹着一点清新的水汽不经意扫过鼻尖,和带着调笑微微上扬的尾音缠在了一起。 “勉强原谅你了,闻川哥哥。” 第9章 哥哥可会疼人了 珂郁偲本来计划好周末要一天三顿去许闻川那里蹭饭,但也只是口头计划,没往任何地方落实,不仅不定闹钟,甚至还睡了回笼觉。 在没有要紧工作时,许闻川吃饭都很准时。 所以等到他终于舍得从被窝爬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后,中午还是自己草草应付了一下,待到下午才出发上门骚扰许闻川。 很不幸,在这个美好的周末,又赶上了许总要去公司加班。 珂郁偲自投罗网,为这份事业添砖加瓦。 你说这些事情要紧吗其实也没有多么刻不容缓的要紧,晚个两天留到工作日再处理也并不会天下大乱。 但与珂郁偲截然相反,许闻川从不喜欢拖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通常都会优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 毕竟他没有成家,父母身体健康活蹦乱跳无需操心,池霁淮和许深愿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用他再费心去管。 可以说,许闻川的生活重心几乎都在许氏集团上。 如果珂郁偲没有窜出来并且时不时捣捣乱的话,他的生活内容其实非常明确。 加班、出差,或是需要占用休息的时间来谈合作都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只是珂郁偲唯一不能理解的是,许闻川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聊,与其说喜欢热爱,不如说许闻川非常能够适应这样的生活。 “劳模。” 许闻川从衣帽间走出来,看着懒洋洋靠在卧室门边的人,对这评价不置可否,只慢条斯理地伸手系上了西装外套的纽扣。 “公司怎么不给你颁个奖?”珂郁偲突然直起脑袋,间隔一秒又自己回答,“哦,你就是总裁。” 高大的身子从自己面前路过时,他慢悠悠地提步跟了上去。 像是没个支点就站不住,他最后又靠在了玄关柜上,语气格外诚恳,“许总,峯京的发展有你一份功劳。” 许闻川没理会这莫大的褒奖,只动着眼皮认真扫量了一眼面前人身上那件薄薄的毛衣,大开的v领包不住锁骨。 他轻微蹙了下眉,很快,“怎么没穿外套?” “啧,这个领域许总你就要甘拜下风了。”珂郁偲终于直起身子,却依旧闲散地站在那,微微敞开手向对面的人示意,“时不时髦?穿了外套就没有那个味儿了。” 其实不是,其实就是忘穿了,出门了才觉出冷。 珂郁偲成天满嘴的时尚理念,穿得花里胡哨,其实要说有多么时髦也未见得,只不过他长着那样一张脸,有那样的身段,把麻袋剪几个窟窿套身上也是种时髦。 似乎习以为常,许闻川没对这一时尚理念做出评价,只是伸手捏了片衣角,食指和中指掂着那片料子,拇指轻轻一扯就能看见洞。 这几天突然又降温了,再加上阴天,其实是有些冷的。 他收回手,从玄关柜里拿出一件长款外衣,披在珂郁偲肩头,“多穿一件。” 这件外套看起来质量很好,版型也不错,但穿在珂郁偲身上其实有些肉眼可见的大。 但珂郁偲很痛快就放弃了自己的时尚穿搭,胳膊出溜钻进袖筒里,伸手整理了一下领口,才笑眯眯地抬起眼来,“好看吗?” 许闻川打量了一眼,好心糊弄人,“好看,很搭。” 珂郁偲抬脚跟在人屁股后头出门,轻轻叹了口气,唇边的笑却根本敛不住,“许总说瞎话的功力见长。” 那件衣服确实很暖和,虽然一直挂在柜子里,刚裹到身上时还没什么热度。 但是有许闻川的气息在上面。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 回忆起他第一次披上许闻川的外套还要追溯到17岁,在那个青春的荷尔蒙蠢蠢欲动着拨弄人心思的时候。 自从升上高三以后,珂郁偲和池霁淮就开始走读生活了,他们两个成天上学也在一起,吃住也在一起。 只是那天恰逢周末放假,池霁淮有事被池家派来的车接走,他便和别人闲聊着收拾了东西才磨磨蹭蹭离开学校。 心里惦记着隔了两条街的那家雪糕店,珂郁偲也没着急回家,自己在黄昏的余韵下慢慢悠悠地溜达。 金灿灿的光打在巷口,映着长长一条路,他想抄个近道,结果刚拐进巷子没几步远就被叫住。 “珂,郁,偲~”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那声音一字一顿弯弯绕绕地砸在耳朵里让人觉得有点刺挠,鸡皮疙瘩隐隐冒头。 出声的人还没走上前,另有两个男人先一步越过他堵住了面前的路。 珂郁偲已经开始烦了。 哪来的装逼男。 一扭过头,更觉得晦气。 他和孙锦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珂郁偲和池霁淮他们几个在学校并没刻意显露过家世背景,往常吃的用的和大家差不出多少,顶多算是中等偏不错的水平。 而孙锦承则是学校里有名的富二代。 有钱,但脑子没多好的样子。 他早就找过珂郁偲几次。 几番纠缠,净说些土了唧没头没尾的话。 珂郁偲浑身难受,但是鉴于孙锦承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他也懒得惹事,就只是口头上讽刺讽刺骂几句。 结果完了,这个人不知道是脑子先天残疾还是怎么样,好像觉得他很特别。 珂郁偲并不能理解这种校园女主角身上绑定的狗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不能理解孙锦承怎么基得这么猖狂。 他当然也试过好好说话,甚至连自己是直男这种丧良心的话都说出来了,但孙锦承反而更有兴致了。 就是越跟他对着干他越来劲,不知道是激起了这人什么奇怪的挑战欲还是欲。 “有事?”珂郁偲懒得和他周旋,“老子要回家,好狗不挡道。” 孙锦承富二代的身份,二流子的气质,晃晃悠悠地凑过来,一挑一挑的眉毛和唇边的笑都很油腻,“带你出去玩儿会儿?” “不去。”真的很伤眼睛。 “想开点儿嘛~”孙锦承一副好言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模样,“跟了我,保准你以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笑死,珂董事长要是知道一个二流子富二代兜里揣着那么几个钱就来泡珂家的独子,估计要气得中风了。 “哥哥可会疼人了。”孙锦承一边说一边还往珂郁偲跟前凑。 珂郁偲头一次觉得哥哥这两个字这么晦气。 他下意识往后退,结果一扭脸就发现自己被人挤得快要靠到小巷脏兮兮的墙壁上,他利索地一反身躲到了更宽敞的方向。 珂郁偲高中的时候还没长到一米八,虽然是一米七几的个子,但孙锦承肉眼可见比他还要矮个几厘米。 就这还企图想壁咚他。 妈的,真的很无语。 珂郁偲一直在忍着自己骂人的冲动。 他怕孙锦承爽到。 可是看着人又凑过来想要动手动脚,他不耐烦地蹙起眉,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领占先机的话能不能打得过孙锦承。 应该能,就是要稍微费点劲,而且不能确保这装逼男不会趁机揩油。 但视线很快又飘忽着落到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身上。 他又开始盘算如果现在摇人的话池霁淮坐车赶回来需要多长时间,而如果池霁淮不管他死活那他自己囫囵个跑路的概率又有多大。 思量的功夫,孙锦承已经走到眼跟前,又说些恶心人的话,伸手过来蠢蠢欲动地想要摸他脸。 事不宜迟,珂郁偲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校服外套的袖子刚撸起不到半截,肩膀就落下一只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 ? 珂郁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锦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手。 肩膀被那只大手轻轻捏着,身子下意识跟着后退两步,靠到了人身上。 他茫然地扭过头,在晚霞离开的前夕,差点撞上许闻川的下颌。 第10章 没脑子的富二代 许闻川搭在人肩上的手落下来,指尖扯下那半截撸起的衣袖,隔着校服外套柔软的布料轻轻攥住珂郁偲的手腕。 “你谁啊?” 孙锦承看着突然横插进来的人,语调嚣张,但话里倒真有几分正儿八经的困惑。 他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是抓耳挠腮又找不到什么印象。 以孙锦承成天二流子一样四处乱晃的行动轨迹,当然不会见过许氏集团的年轻总裁。 但许闻川曾来学校给许深愿开过家长会,甚至给池霁淮也开过几次,他偶然见过并不奇怪,但也确实很难能想起来这回事。 “我是他哥,你有事?”那声音不紧不慢的,二十几岁的男人音色中已然有了几分厚重沉稳。 许闻川轻轻扯了下掌心的手腕,两人调转位置,高大的身躯不动声色地偏移一些,挡住了身后大半个人。 孙锦承被他的话打断思路,虽然没搞清现在的情况,但嚣张的惯性还在。 他给了不远处那两个男人一个眼神,三人呈等腰三角把中间的两人虚虚围了起来。 许闻川并没理会这样不太友好的新站位,只静静打量了面前的人片刻,才平静地开口:“孙家的小少爷?” “呦~”孙锦承本来还不乐意地皱着眉,听见这话眉毛像是嵌了弹簧一样倏然得意地挑起来,“认得我?” 那语气就好像知道他的身份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荣幸的事情,似乎是觉得事情好办了,孙锦承姿态更加嚣张了。 “害,不用紧张,咱这都自家人,”他抖着脚往前迈了两步,扯出一个珂郁偲觉得脏眼睛的笑,“我就是想和郁偲交个朋友,哥哥没什么意见?” 许闻川没说有意见也没说没意见。 他察觉到身后的人好像有些躁动,又把手挪到后面安抚地轻轻捏了捏那截手腕,直到听着珂郁偲在身后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才把手收回来开口。 “孙树扬是这样教儿子的?”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孙锦承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他寻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许闻川没有顾及他的诉求重说一遍的打算,却是话音一转,突然没头没尾地念叨起别的,“听说孙少爷最近上进了。” 他伸手轻轻扶了下架在鼻梁的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轻轻递出去时,那样客观正经的语气像是在和学生交流什么学习近况,让人一时间有些辨不清是什么意味。 “如果孙董知道了想必会很感动。” 孙锦承说实在的确实没能听出来这是夸他还是讽刺他,又忍不住纠结起刚刚听见亲爹被点了大名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他一时没动,皱着眉头在思索。 直到许闻川的下一句话说出来。 “孙家确实财大气粗,钱就那么哗哗流出去,孙少爷眼都不眨一下。” “操你怎么知……” 许闻川对上那双突然瞪大的眼,直接截断了这话头,“不知道孙少爷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听说了这事没有。” 两人说话的时候,孙锦承带来的那两个疑似保镖的男人一直干站着,少爷不发话他们也就在一边干看,而孙锦承本人这时候眼神已经有些发飘了。 “孙少爷上进的这钱,是从哪来的?” 这话慢条斯理,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容不得人听不明白。 一时片刻没人说话,小巷中的气氛有些僵滞,路过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让人手指头隐隐发僵。 许闻川也没着急,过了几秒才终于开口打破这安静,“孙锦承,别再让我知道有第二次。” 说句摸着良心的公道话,许闻川说话的语调其实一直都挺平淡的,最起码一点也不刻薄,也没摆出什么冷冰冰的样子。 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镜片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孙锦承对上那道淡漠的,专注而又压迫性十足的目光,才感觉出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僵了。 许闻川虽然看起来比他们年龄大,但他在学校一向不害怕老师,在外面也从来都是横着走,可不知道怎么的,看见面前这男人居然怪憷得慌。 简直比他那个大哥还让人浑身不得劲。 邪门得很。 “时间不早了,”许闻川抽出插在西装裤袋的那只手,垂眸看了眼腕间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才又把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人,贴心提醒,“孙少爷作业写完了吗?” 话到这时,孙锦承的思路已经完全被扯跑了,再加上许闻川的站位,他几乎在许闻川出现后没过两分钟就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来着,早就不记得现场还有个珂郁偲。 此时听到这话,他满脑子都惦记着刚被人抓了把柄的事,心虚地抓了抓脑袋顶上的毛就若无其事地扭头往反方向走,“是,是还有点事要忙好像。” 不远处那两个男人看着孙锦承走得利索,面面相觑半晌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珂郁偲小声骂了句脏话。 声音很低,许闻川没听清。 但他就着这声音转过了身来,伸手贴上面前人的背,温热干燥的掌心覆在校服外套上,摸到被风浸透的凉意。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了,平时上学多穿一件外套。” 话音落下他才注意到珂郁偲身上的校服外套就那么乱七八糟大喇喇地敞着,风都灌进去,把内里的短袖吹得紧紧贴着小腹。 指尖捏上那块小小的金属拉链,许闻川开口:“不冷?” 两人站得有些近,珂郁偲悄悄抬眼扫了下面前那张让人心旷神怡心猿意马的脸,唇角勾起笑来,也没阻止他的动作。 在拉链对齐即将滑上来之际他才开口回应,那声音里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澈和张扬,“因为这样穿好看,拉起来丑死了。” “这样会感冒。”许闻川像是听不见他的话,认认真真把拉链拉到了头,差点夹到他的下巴肉。 珂郁偲伸长了脖子,险险躲过。 几秒钟的间隙,肩头又搭上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肩胛骨的位置覆上一只大手,身子被人轻轻推着往前走,“走,送你回家。” 只可惜,那只手收回去得很快。 隔着三件衣服,珂郁偲没来得及感觉到那片掌心的热度,和那片皮肤的触感。 他老实地跟在人身边,走出巷子时,突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没加称呼。 池霁淮和许深愿通常都管许闻川叫大哥,珂郁偲和池霁淮同龄,但他从来不那样叫。 许闻川也没要求过他。 “碰巧。” 珂郁偲扭脸去看身边的人,没对这答案细究,又问:“你怎么知道孙锦承的事?” “碰巧。” 这话说一次还好,反复说两遍便难免有些像是在糊弄小孩,他不死心,显而易见的不满,就那样微微扬着脸紧盯身侧的人,“那你要是不知道呢?” 许闻川终于偏头看过来,似乎是觉得这问题问得没什么头脑,那双眼睛里有些沉沉的笑意,“不知道当然就不说。” “一个没脑子的富二代,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他抬手捏了捏身边小孩的后脖颈,耐心回答,“找孙家的麻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珂郁偲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然后又没说。 “看路。” 那只大手轻轻在他后颈又捏了一下便顺势离开。 珂郁偲回过神,视线从刚避开的那根路灯收回,老实地跟在许闻川身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特别暖和,那点风带来的凉意都被驱散了。 这是他第一次穿许闻川的外套,上面还带着许闻川的体温。 明明也不是多么夸张的热乎,却把心口烫得有些躁动。 在身边人看不到的角度,指腹小心地贴在外套的口袋刮蹭了两下。 他朝着与许闻川相反的一侧偏了偏头,又及时地转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克制地没有去闻。 他当然知道这件外套是为着什么。 因为他是比他小八岁的弟弟。 因为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关系好,许深愿是许闻川的亲弟弟,池霁淮和许闻川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许闻川一岁一岁看着长大的,和亲弟弟没什么两样。 而他呢,和池霁淮相识不止十年,这么多年以来,许闻川自然而然地对他抱着弟弟的想法,弟弟的照顾。 但他却不是。 他对许闻川,从来都不是这样清白的心思。 第11章 想亲你一口 和许闻川有关的记忆,不论过去多久,在脑海里重现时都是那么清晰又真切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肢体相触的温度。 他都记得。 珂郁偲靠在窗边,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人,罕见地有些安静。 客观来讲,许闻川的长相既不冷厉也不柔和,算是一种很端正的俊朗。每一样五官都被岁月打磨得很好,出色之余,又有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这人惯常都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样子,正经又严肃,虽然不是面瘫,可也不会做多么花哨的表情。 但他就是那种第一眼便能吸引你目光的人,而后在接下来的每一秒都令你被那张脸上的随意一处吸得无法挪开视线。 许闻川工作的时候很投入,似乎是从没有手忙脚乱的时候,总能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也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手头的公务上,一丝一毫也不肯分给别的什么人或事。 许是屋内的温度有些高,许闻川衬衫的衣袖早已整整齐齐翻卷起来。 动作间,便总让人不经意捕捉到那截裸露小臂上紧绷的肌肉和隐隐凸起的青筋,很有力量,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中,窗外的天空悄悄变了色。 昏黄的光隔着明净透亮的落地窗打进来,洒得到处都是。 地板、桌案,和那张怎么也看不腻的脸,都镀上一层浅浅的光。 珂郁偲靠在那不知道看了多久,在晚霞彻底侵占天空时,终于直起身子朝人走过去。 一屁股坐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很会选角度,专门挑了挡光的地方坐。 许闻川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手底突然暗下来的文件,“下去坐好。” 珂郁偲垂眸看着他搭在文件边缘的手,闻言也并没动弹,目光慢悠悠落到那张专注的侧脸上。 “许总不是说要给我奖励吗?我想好了。” 这话茬突然被人提起,许闻川闻声抬眼看过来,纵使工作尚未完成,也还是轻轻颔首认可了这种说法,开口询问:“想要什么?” 他收回了视线,但那只握着钢笔的手动作终于慢下来了。 珂郁偲紧紧盯着他看,垂在桌下的腿轻轻晃荡一下,色泽红润的唇突然扯出一抹笑来。 “想亲你一口。” 黄昏正打算离开,傍晚即将来临,把人压在心底深处久不见光的念头也牵带出来。 许闻川看着纸面上微微晕开的那一点浓黑钢笔印记,轻轻抬起手,笔尖离开纸面,“下去坐好。”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已经过了开这种玩笑的年纪了。” “啊……”果然不是想听的回答,珂郁偲惋惜地点点头,这次终于听话地从桌上跳下去。 又悠悠踱着步子走到正对许闻川的地方,俯身撑到桌面上,笑得好看,“可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狭长的眸子中跃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贴心地对这句话做出解释。 “我说想亲你,和你把我看成跟池霁淮他们两个年龄相仿的弟弟没关系。” “和你把我看成差了八岁的一个小辈也没关系。” “只和你是个男人有关系。”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语调悠扬带笑。 许闻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目光在沉寂的空气中交接时,两双眼睛里掺杂的情绪尽数掩在漆黑的瞳仁中。 “嗯?许总还没听明白?” 珂郁偲挑了挑眉梢,收回桌上的手揣进裤兜,姿态闲散,把话说得一点误会的余地都不留,“就是想和你睡觉的意思。”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只是一两秒的沉默也让人觉得呼吸滞涩,时间无声的流走牵扯着心脏嘭嘭敲打心口。 许闻川有条不紊地把手下的东西一一整理好,这时才站起身,绕过宽大的桌案,那双做工精良的皮鞋在人几步之遥停下来。 “又在外面学了什么混东西。” 珂郁偲弯了弯眼睛,在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抬起小臂指节勾着许闻川的领带绕在指间,又上前一步,“我天赋异禀,生下来就会。”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抓住那只手,再开口时黑沉沉的眼睛格外专注,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犯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 面前的人眨眨眼,回答得痛快,他松开那只手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试着为这种行为找到一个解释,“同性恋?” “答对了。”珂郁偲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他慢悠悠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给出由衷的夸奖,“闻川哥哥好聪明~” 许闻川并没耗费多长时间来消化这件事,甚至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半转过身来,神色依旧平静,“所以,之前来找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你说哪一句?”珂郁偲看起来很顺从,听到他的话之后便提出了疑问,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 他把交叠的二郎腿放开,抛出猜测,“把你当大哥那句?” 那块位置还没坐热乎,他又倏然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人跟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点头,“假的,没把你当过大哥。” 长腿迈动,彼此的间距被缩短到非常规的社交距离,珂郁偲突然伸手轻轻按在许闻川胸口,掌心下滑的同时,带出轻飘飘的字句,“一直都当的哥哥。” “可以亲嘴,可以睡一个被窝的那种。”这补充结束的瞬间,指尖也卡上了许闻川小腹处衬衫的纽扣,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睛尾部流畅而微微上扬的线条在眼神的加持下显出几分绮丽的暧昧。 珂郁偲虽然总是穿得花里胡哨,但从来不会弄得一身乱七八糟的刺鼻香水味。 距离远的时候闻不到什么,只有离得特别近了才能察觉到一股很清新的味道。 细闻之下又似乎有种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说不上究竟是洗衣液还是什么特别的小众香水,又或者什么别的。 那样似有若无的气息不经意间便勾得神经突突跳动两下,有些撩人心弦。 “坐好。” 许闻川话说得言简意赅,珂郁偲看看他那副正经的样子,也不在意,笑盈盈地一屁股坐回了沙发。 他倚在皮质沙发的靠背上,伸直了长腿翘在茶几,稍稍歪了歪头,“那是哪句?” “我说什么了来着……”珂郁偲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什么想要上进之类的?”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梢,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有意思,声音里不知不觉就有些笑意,“我疯了吗?” 他略微遗憾地摇头,语调里不禁带上些刻意的语重心长,“许总,珂董事长都不敢想这么大的。” 许闻川面色平淡地站在那里,镜片的轻微反光让人有些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 高大的身子静默地伫立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他才再次开口,一如既往沉稳的语调,“走,送你回家。” 这实在算不上一场愉快的谈话。 黄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谁也不知道,星星挂在天上轻轻地闪。 一路相对无言的沉默,车子在楼栋不远处缓缓停下,月光幽幽笼下来。 珂郁偲扭过头,看向坐在主驾驶座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语气悠闲,“许总不给我个答复?” 他们今天的谈话没得到什么实际的结果,许闻川从始至终说的话也不多。 这问题一出,狭窄的空间内又是沉闷的寂静。 过了良久,身侧的人才开口:“以后不用再来了。” 简洁明了。 珂郁偲没收回视线,依旧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许闻川的侧脸,直到终于准确无误地和人目光相接,看清了那双眼睛后,才应声。 “哦。” 他笑了笑,顶着夜风下了车,没再拿许闻川的外套。 对话比想象中结束得更加利落干脆,很平静。 珂郁偲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通体漆黑的轿车快速驶离目光所及的范围,迅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一点踪迹也捕捉不到。 “也没全说假话啊。” 逐渐被风卷凉的手钻进裤兜,他还在原地看着早已不见熟悉车辆的地方,轻声念叨一句,“想让你管我那句又不是假的。” 今夜的空气实在有些凉,发丝被风带着轻轻爬上脸颊,又冷又痒。 珂郁偲打了个冷颤,伸手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才终于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啧,臭直男真小气。” 第12章 哥哥我给你倒酒吧 薄凉的夜晚,灯红酒绿的生活抚慰寂寞无趣的心,深深浅浅的念头总能被酒精搅得混沌。 “哎呦珂少!” 珂郁偲还没走到地方,不远处的包厢门恰好被推开,走出来个富少,背头抹得和皮鞋一样亮,额前还耷拉着一缕头发。 他迎上来,打发走了旁边领路的人,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您可好久没放我鸽子了!” 这属于常规操作。 珂郁偲压根不记人,喝酒而已,讲究一个缘分,碰上哪局就是哪局,忘了就忘了,不认得就算了。 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猛地一闲下来,不用天天去许闻川那报道,他就敞开了多去了些场子,放的鸽子就少了。 “瞅你这欠劲儿。”珂郁偲向旁边瞥过去一眼,决定给这人上一课,掉头就走,“满足你。” “哎哎哎哎!”那人赶紧笑着上前两步去拦,知道这位大少爷不爱让人碰也不敢上手,只虚虚地挡了路,“我嘴欠我嘴欠,今天这局可好啊,就等您了我的少爷,快走。” 珂郁偲其实也没真打算走。 来都来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包厢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载歌载舞了,缤纷缭乱的灯光把人群映得更加缭乱几分。 “哎呦,我他妈有点没见过世面了。” 自打进门以后珂郁偲脸上的笑就有些淡了,悠长的调子让人辨不清其中的情绪,“来之前也没人通知我今天这局这么花里胡哨啊。” 身边那富少听到这话,手在空中狠狠一划拉赶紧凑近了小声澄清,“害呦!珂少,这都很干净的,咱可没整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猛一下离得太近,一股子酒气和香水味扑鼻而来,珂郁偲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斜斜瞥他一眼,“有多干净?” 视线从屋中的人群一一扫过,他转过头认真向身边的人请教,“这一屋子都他妈是你的清纯白月光?” “啊……”富少把嘴收回口腔里,看着珂郁偲说了几句话都没再有个笑模样,好像终于领会到什么。 这空当又有人凑过来,看起来年纪不大,挺有活力,“哥你来啦!” 他刚蹦到人眼跟前就对上珂郁偲不算多么友善的目光,笑容一秒收起来指着不远处沙发上的人立马澄清,“哥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可没和他们玩儿,他们非要闹着整的。” 身边的背头富少终于把嘴放出来,“我也没要整我也没要整,珂少别生气,咱这就把人撤了呗。” 珂郁偲听着这俩人叽里咕噜也懒得再理,兀自提步向桌边走,“行了来都来了,让人家把钱挣了。” 他在花里胡哨的灯光下走到桌边的时候,终于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屋里又是一阵闹哄哄的招呼。 他摆摆手,没和面前花果山猴子一样的人群互动,先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酒杯,“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他喝得很痛快,倒多少喝多少。 花果山的猴子刚要叫,珂郁偲把玻璃杯磕在桌面上,有些重,声音很清脆,成功制止了一波高分贝噪音。 他把手揣回裤兜,姿态闲散地站在那里,拉着悠悠的调子开口:“玩归玩闹归闹,咱先把不好听的话提前放在这儿。” “我年纪可还小呢,千万别让我看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儿啊。”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目光从周边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有几个重点停留了一下,指向性非常强,“我胆子也小,看见了可要成宿做噩梦,天天都惦记他。” 刚刚的群魔乱舞在这一刻变成落针可闻。 几个大大小小的眼神交换,屋中黏合在一起的躯体都默默分开一点距离。 珂郁偲笑笑,打破有些沉默的气氛,“行了,玩儿,今天的消费都记我账上。” 花果山的猴子又闹腾起来,纵使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难免觉得脑仁子被那嚷嚷声拱得有些跳。 他转身走了没几步,刚刚那个一进门就凑上来的活泼青年也跟上来和他说起话。 珂郁偲偏过头看他,眯起眼打量了半晌。 这人他见过很多次,算是有几分认识了。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哦,好像姓周。 叫周什么来着…… “哥你听说了没,孙家的大少爷从国外回来了!”周什么兴致勃勃地带着开场白凑过来和他窃窃私语。 珂郁偲在心里给他起好了名字,直接远离中心挑了个靠近边缘宽敞点的地方坐下,听见这话茬便没直接赶走身边也跟着一屁股坐下来的人。 任何能够直接间接让孙锦承倒霉的事情多少都会勾起他的兴致。 结果这一句话也就是全部的信息了。 这小子兴高采烈的结果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珂郁偲嫌他嘴碎,下巴朝人群中心的位置扬扬,“别烦。” “好嘞。”周什么立马收了话头乐呵呵地离开,非常识相。 勉强得到了几平米的安静,珂郁偲静静靠在那看着呜呜喳喳的人群自己喝酒,根本没去注意人群的动向,也没注意包厢里是多了还是少了人。 桌上哐当放下一瓶未开封的酒时他也没在意,直到身边的沙发微微陷了一下,他才偏过头打量了一眼远离热闹在自己旁侧坐下的人。 只大概看清个侧脸,是个很漂亮的小男生,正倾身倒酒,身上没什么刺鼻的香水味,珂郁偲便没理会。 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旁边的人也安安静静地坐着。 巧妙地维持住了一种互不干扰的微妙平衡。 直到杯子里的酒见底,他还没动,身边的人先动了。 “哥哥我给你倒酒?” 第13章 特别好的那个优 那小男生挪过来一点,珂郁偲这时才看到他的正脸。 先前的判断挺准确,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孩,在这样眼花缭乱的灯影下,那双大眼睛里倒显着几分清澈纯粹又愚蠢的光。 他随便瞧了一眼,手里的玻璃杯已经逐渐沉起来。 珂郁偲没做什么表情,看了看杯中隐隐晃动的酒液,收回目光,也没说话。 但那小男生不过多时便又坐过来一点,轻声开口:“哥哥我陪你喝一杯?” 他两个手捧着杯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似乎真是在认真提建议并等待一个回答。 珂郁偲动作一点没变,依旧没骨头一样靠在那,玻璃杯托在掌心轻轻晃,“看不出来我脸臭?” 在嘈杂的环境中听不出这话中的情绪,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 那小男生正竖着耳朵,听到这回应便真凑近些去看珂郁偲的脸,“灯有点暗,没看清。” 珂郁偲唇边溢出点带着气流的微弱笑声,但他转回头,也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人的意思。 小男生自己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犹豫地看向他,凑过来一点小声说:“但是大家都在忙,我干坐着也不好。” 嗬,还挺有职业道德。 但珂郁偲不吃这套,“那么多人呢,你就非扒着我忙?” 男生老实地点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又开口解释,“我刚刚看了,只有哥哥你长得最好,别的人……” 他有些纠结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视线落在群魔乱舞扎堆的人群,眉毛越皱越紧。 珂郁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手心的玻璃杯轻飘飘挪过去碰了碰被人两只手捧住的那个杯子,“眼光不错。” 他声音悠闲带笑,咽了一口酒才说:“如果眼力见也不错,就别烦我。” 男生就着这个碰杯也咽下一口酒,随后便顺从地点头,很有眼力见地安静下来。 周边的吵闹似乎和他们俩无关。 人声鼎沸里,只有他俩专心喝酒。 直到有人喝多了,开始四处敬酒拜把子。 远离纷扰的珂郁偲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在心里默默记着这几个酒鬼的脸,准备下次有这几个人的局通通放鸽子。 然而还没等他亲自出手糊弄,身边坐着的小男生已经出手拦截,喝走了一波又一波。 那小男生倒有些分寸,坐在边上一直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酒量也不错,喝了这么多也没见醉意。 珂郁偲坐在一边看热闹,看着看着就有不像话的东西混进来了。 那人已经喝得脚有点晃,小男生刚和他喝了一杯,那酒鬼却突然不喝了,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就咧着嘴张开了胳膊准备扑上去,“哎呀长得这么漂亮呢~过来让哥哥香一口!” 珂郁偲掀起眼皮看过去,在人扑过去之前长腿伸直了踹到那人脚底。 酒鬼的平衡力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毫无防备,被这一脚蹬得直接踉跄着扑到地上去摔了个狠的。 他反应有些迟缓,从地上慢腾腾地抬起脑袋愣了两秒才突然大惊失色,“卧槽!地震了?” 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起身往门外跑。 小男生其实刚刚已经向旁边躲开了,此时看到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还傻呵呵地乐出声。 又轻快地坐回珂郁偲身边,“谢谢哥哥。” 珂郁偲不咸不淡地应了,似乎是喝得多了,脑袋隐隐有些发晕的趋势,他攥着手里的玻璃杯没再喝,而是突然偏头去看身边的人,“很能喝?” 男生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和自己说话,立即点点头,“这也是我的工作内容。” 珂郁偲伸手把酒杯扔回桌上,又靠回沙发,“叫什么?” “优优。” 他听到回答,随口应一声,下意识问了句:“哪个you?” 男生扯开唇笑了笑,露出小虎牙的尖尖,尾音雀跃地上扬,“特别好的那个优。” 珂郁偲反应了一下,也笑了,很真情实感的那种。 他侧过头认真打量了一番那张格外年轻的脸,“多大了?” 优优眨眨眼,放在膝盖的手抠了抠裤子,细声细气,“十六了哥哥。” “嗤。”珂郁偲扯开嘴角,笑得凉凉,下一秒揣在兜里的右手就掏出了手机,“报警。” “哎!”中气十足又惊慌失措的一嗓子,“哎哎哎哥哥!” 实战和理论大相径庭,优优眼珠子瞪老大,可也不敢真拿他手机,两只手爪子在空中舞来舞去,见人没有拨号才又老实地坐好。 “不愿意好好说话就坐得离我远点,”珂郁偲把手机揣回兜里,阖上了眼皮一副不准备再搭理人的样子,“满嘴扯淡把我这块空气都扯稀薄了。” “不是哥哥。”优优见他这样,又纠结地挪着屁股凑过来一点,觉得太近了又挪回去一点,才压低声道,“我听他们说客人都喜欢年纪小的,要把年纪往小说才好。” 珂郁偲被气活了,立马睁开眼,“那都他妈变态,能不能学点好玩意儿。” 优优看他生气,心虚地摸摸鼻尖,“在这地方能学到啥好玩意……” 妈的,有道理。 珂大少爷鲜少有语塞的时候。 他又靠回沙发上,吐出口浊气,接着先前的话头继续问:“多大了?” 身边的人这次答得很干脆,“刚过了18岁的生日。” “不上学?” “不上了。” 包厢内很吵,两人隔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优优为了能让人听清自己说话一直微微倾着身靠近这边回答珂郁偲的问题,吐字很清晰。 珂郁偲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问:“毕业了吗?” 优优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很快就摇摇头,“没有。” 啧。 珂郁偲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半透明的酒液流过喉间,有些微的灼烧感。 他晃了晃剩下的最后一点杯底,“走了。” 说完便站起身离开。 优优刚拿起酒杯准备陪一杯,见人走了,看着已经拉开包厢门的那道背影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哦好的哥哥,拜拜~” 只是不过少顷,一片嘈杂声中,包厢门又被人推开,眼花缭乱的灯光骤然被面前的身影挡住一片,“谁管着你?” 优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去看,条件反射地回答:“李哥。” 得到回答,珂郁偲站在晦暗的灯光下垂眸看着那张稍显稚嫩又太过惹眼的脸蛋,微微倾了点身,保证人能把话听清楚。 “跟他说,你是我的人。” 第14章 给老婆打电话说好想你 “少爷回来了。” 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站在门边,面上带笑。 “嗨~张叔有没有想我?”珂郁偲接到召唤回家吃饭,看见站在门口迎接的人十分热络。 管家张叔接过他的外套,笑呵呵的,显然是早已习惯了他的样子,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珂郁偲晃悠到客厅没见着人,便径直往楼上去。 懒洋洋的声音从楼梯就开始远远飘出去,清晰地钻进人耳朵。 “我亲爱的爹,你藏哪儿去了?” 很快,他听见书房里人刻意发出的响动,扯唇笑了笑,脚步一转往书房的方向去。 靠在墙边的门板被人敲得接连响起几道有节奏的咚咚声,“hi~” 动静之大之热情叫人想装听不见都难。 珂年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连头都没抬,话里没什么好气,“还知道回来,这段时间又上哪混去了?” 珂郁偲踩着闲适的步子走到桌前,笑眯眯地看人。 “啧,说出来怕吓到你。”他伸手轻轻撑到桌案上,煞有介事地开口,“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努力,发奋图强准备继承家业。” 看到面前的男人终于匪夷所思地抬起头,他笑得更灿烂了,又压低一点身子,神神秘秘地悄声道:“我已经计划要偷偷挖空你的势力。” 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调子也越来越嚣张,“你要小心了老头儿,我现在强得可怕。” “滚!”话音落下的瞬间,珂年拿了桌上一小沓没用的资料随手朝人丢过去,“真是饭给你吃多了。” 珂郁偲早有防备,长腿悠悠向后一跨,灵活地完美避开袭击,而那沓资料在咻一下飞出来后,便被冲得在空气中七零八落地散开,哗哗落地。 他看着那几张可怜兮兮散落在地的纸页挑挑眉,冲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笑笑,“谁扔的谁捡奥。” 脑仁似乎在隐隐作痛,为了能够延年益寿,珂年决定不跟自己的混蛋儿子置气,“赶紧滚,我还想多活几年。” “怎么,不信?”珂郁偲拖着长音儿,溜达着滚到了一边,舒坦地窝进沙发里,轻飘飘地宣布,“我准备去公司上班了,给我弄个大官儿做做。” 没人理。 他不气馁,清清嗓子,语重心长,把话说得更逼真了些,“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我手底下的精英吗?” 听到这话,珂年才又抬眼看过来,将信将疑,“真打算去上班了?” 他倒真没指望自己儿子能跟别人家孩子似的有多大出息,但凡别成天混迹酒夜店四处瞎玩儿疯跑他就要烧高香了。 珂郁偲不愿意去公司他也懒得管,反正自己还能活好多年,只要儿子别突发恶疾有什么雄心壮志要干一番大事业,珂家的底子就败不光。 “嗯。”珂郁偲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又赶紧伸出一只手打断了珂董事长发散的思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准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向对面递过去一个深情的眼神,“可不要对亲儿子抱有不该有的期望。” “哼,”珂年拒绝了他的眼神并冷笑,“我可不敢指望你。” 不干是一回事,别人觉得你不能干是另一回事,这话珂大少爷可不爱听。 他轻轻叹口气摇头劝说亲爹,“挺大个董事长,格局大一点,我能三天打鱼你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偷乐。” 珂董事长已经麻了,“呵,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以后也准备把家产捐了,一分都不给你留。” 尾音落地,珂郁偲突然收了二郎腿站起身,几步走到桌前,曲起指节一脸严肃地敲敲木质的桌面。 咚咚两声。 “珂年同志,你再说这么破坏团结的话,我可要给江水栀女士打电话主持公道了。” 珂年翻起眼皮看他一眼,“去,给你妈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 珂郁偲说改口就改口,回得也很痛快,“谁的老婆谁打。” 他一抬眼看出来珂董事长想骂人,脸上立马挂起笑,慢悠悠地溜达到人身后去,非常体贴地给他爹捏了两下肩,语重心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会失宠的。” 又斜着身子去看他爹的侧脸,笑得很猖狂,“我妈不会不要我,可不好说要不要你。” 爹已经气麻了,气到无波无澜,“气我,你使劲气我,把我气死了好换个新爸爸。” “嗯?”珂郁偲向旁边走了两步,后靠到书桌的边沿,伸长胳膊随手抽了支钢笔出来,拉着长调悠悠地接话,“珂董事长此话怎讲?” 那支钢笔精致又大气,掂在手里很有分量。 “又有老头给我妈送花了?”他一边猜测着一边把玩那支钢笔,觉得好看,在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偷走拿去送给许闻川。 珂年哼了一声没说话,珂郁偲偏头看他,嫌弃地啧一声,“你说我妈跳舞你不去看,你不看别人看了你又嫉妒。” 他毫不留情地嘲讽,指尖还在捏来捏去,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给许闻川买新的,随手就把那支价格不菲的钢笔丢回去。 “看我干什么,想见老婆就自己打电话。”珂郁偲对上珂年的视线丝毫不憷,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亲爱的爹,人长了手长了嘴是干嘛的?就是为了给老婆打电话说好想你的。” 父子两个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半晌,一个笑眯眯一个没好气。 眼见着珂郁偲真就是没有打电话的打算,珂年终于把肩头那只欠嗖嗖的手扒拉开,自己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得很快,珂年清了清嗓子,“喂,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端是一道十分好听又柔和的女声,珂年硬邦邦的声音也跟着缓和了几分,“儿子回家了,饿了,等你吃饭呢。” 珂郁偲这时候已经晃晃悠悠走到书房门口,闻言突然笑得十分灿烂。 “妈我不饿你不用着急——” 他扬声喊完就加快了脚步,在珂年的拖鞋扔过来之前及时闪身出了门。 第15章 我惦记你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转眼快到六月,傍晚的风带着柔和的凉意,与烈酒蒸腾的醉意交融在一起,有些暧昧。 珂郁偲不知道许闻川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今晚喝了太多酒,见了太多人,脑袋隐隐泛着晕乎。 “我们谈谈。” 所以在许闻川西装革履站在酒绮丽的灯光中这样说的时候,他也没思考,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面孔,轻飘飘就应了,“好啊,谈谈呗。” 过量的酒精和交际给头脑带来的不适在坐到许闻川身边后舒缓了不少。 轿车内狭窄的空间让两人之间拉不开多么大的间距,久违的惬意。 车窗下调一点,凉爽的风争先恐后扑进来,加深几分清醒。 他靠在窗边,慢悠悠地问:“许总怎么知道我在哪?” “碰巧。”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暧昧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动听几分。 这话似乎让人回想起什么,低低的笑蓦然带着气流从唇间冲出,珂郁偲抓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又在公司大楼停下。 许闻川看了眼腕间表盘显示的时间,步履从容,“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 “哎呦,许总百忙之中居然还抽空来给我开个小会。”眉梢快活地挑起一点,珂郁偲懒洋洋地缀在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上扬的尾音带着调笑,“我好特别,有点感动了。” 旁边的人不理,他也不在意,自己窝到办公室的沙发里打哈欠,半敛着眼皮子打量人。 许闻川说工作就真的开始工作了。 珂郁偲没制造噪音,就安静地窝在沙发里捏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断断续续喝了一半,逐渐待得有些困了,便溜达着去到落地窗边站一会,垂眸望着暮色下高楼大厦的墙体上嵌的点点碎光。 指尖拨弄着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泛着凉意的空气钻进领口时,那点甜丝丝的蜂蜜水似乎还在小腹发热。 他本还想解开一颗,指肚按在纽扣坚硬的边缘处磨了磨,最后还是收回来。 时间静悄悄地走过,身后传来的动静让他猜到许闻川多半是忙完了。 视线从窗外的霓虹夜色收回,转向亮堂堂的室内。 长腿迈动着几步走到桌前,他光明正大地把那个杯壁还挂着甜渍的玻璃杯放到许闻川的办公桌上,杯底轻轻磕在桌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珂郁偲插兜站在那看着办公桌后的人,唇边勾起的弧度有些懒散,又被残存的酒精熏染得多了几分艳丽。 那声音慢悠悠的,拉着长调,无端暧昧,“许总是想和我谈心,还是谈情啊?” 似乎是刚刚结束的工作带来的疲累,许闻川撑在前额的那只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片刻才向后靠到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人,“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开玩笑。” 珂郁偲依旧笑得好看,“哪一句话让许总觉得好笑了?” 四目相对,不远的距离,彼此眼中的情绪却看不真切。 “如果只是为了给池霁淮打掩护,”许闻川轻缓地摇摇头,“没有必要,归根结底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看着站在桌前的人,神色很认真,“这件事我会考量,你不必插手。” 是很平静的交谈,珂郁偲忽地不说话了,不知道顺着这话音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许闻川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时才又重新扯出笑,“许总以为,我这样做就只是为了你那两个弟弟?” 话音落下,许闻川的表情有短暂的凝滞,舒缓的眉间难得蹙起一点,“两个弟弟?” 许闻川自小就是十分沉稳的,比同龄人成熟得也要早,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可以说几乎什么样的事情都碰到过,什么样的情况都处理过。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就是工作,而工作并不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困扰,因此他往常对待任何事情总是能够做到游刃有余的。 能带来困扰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弟弟。 舌尖抵在上牙轻轻磨了磨,珂郁偲在心里默默给许深愿点了根蜡,开口把面前人的思绪扯回来,“许闻川,如果你非要问,那这里头可能有一成是因为他俩。” 脸上的笑变得意味莫名,他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一字一顿把话说得清晰,“剩下九成,都是为我自己。”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 但似乎是因为再出格的话也听过,许闻川并没做出多么可观的反应,也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在许闻川这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珂郁偲看着那张时刻能够保持冷静的脸倏然觉得十分来气。 酒没让他醉,倒好像将心底那点积压的情绪肆无忌惮地放大了。 便干脆就借着那点已经挥发得差不多的酒精耍些酒疯了。 “许闻川,我惦记你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珂郁偲上前一步,伸手撑到桌面,手掌重重拍在厚实的桌案上时,掌心细嫩的皮肉有些发疼,“睡不到,这辈子都不甘心。” 面前的人不说话,他也不在意,唇边的笑突然有些恶劣起来,眼尾的弧度轻轻挑着,“我本来也不打算跟你怎么着了,但我看你也不喜欢女的呀。” “与其等着哪天过劳死被大自然回收了,还他妈不如趁早便宜了我。” 谈话的内容不知不觉便开始张牙舞爪地放飞起来。 脑袋似乎有些隐隐作痛,指肚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周边,许闻川阖了阖眼,话到这里,捏在掌心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击两下,发出又沉又重的响声,意义明确。 珂郁偲垂眸看向声音的源头,伸手攥住许闻川手里那只半截裸露在空气中的笔身,一点点抽出。 沉甸甸的钢笔带着热度从一个人的手心,转移到另一片掌心,皮肤肆无忌惮地相贴又分离。 “我说我想睡你你不管,我说脏话你倒管了。” 他向着许闻川的方向微微俯身,灯光映照下来,在锁骨窝打下浅浅的阴影。 出口的话轻飘飘的,带着情绪不明的笑,“许总,你这样我可要造咱俩的谣了。” 许闻川终于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嚣张炸毛的人面前,抽走了那只钢笔。 第16章 我对你很失望 他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放好,视线才重新落回人脸上。 岁月沉淀的阅历和久居高位的经历不可避免地会为人增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尤其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镜片沉沉递过来的目光更让人觉得神经紧绷。 但珂郁偲没什么顾虑,即便许闻川再怎样正经严肃,他也只想离他更近一点。 他死死盯着许闻川的眼睛,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能引导事情走向某种结果的答案。 但许闻川只是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你酒品很不好。” 珂郁偲脸上的笑收得很快,“许闻川,我真要发酒疯了。” 一大团灰扑扑的郁气堵塞在胸口,卡得人呼吸不畅,珂郁偲不知道为什么许闻川根本没说几句话也能把他气成这样。 许闻川可能是看出来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有些隐隐的躁动,语气便放得沉缓了些,转移了这对话不愉快的结尾,“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红润的唇挤在一起蠕动了半晌,珂郁偲的暴躁被打断,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人,“从你认识我开始。”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有一时片刻的安静。 打破平静的声音响起时,又不是爱听的话。 “你那时年纪还小,不具备足够的辨别情绪的能力,容易对复杂的感情产生误解……” “许闻川,”似乎是明白已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珂郁偲简洁明了地直接结束了这场说教,“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打算让人再说,他伸手攥住许闻川的衣领又倾身上前一步,眼睛里没什么笑意,出口的话一字一顿,“你要么就试试喜欢我,要么就干脆讨厌我。” 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着落,“不然我不可能死心。” 他在16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许闻川。 那时的许闻川刚从国外回到峯京,进入许氏集团,自然比不上现在已经32岁气势迫人稳重自持的许闻川。 但许闻川自小就要比寻常的同龄人更加成熟。 便难免更加有一些,独特的吸引力。 珂郁偲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鬼使神差地收敛了平时和池霁淮在一起时欠兮兮的样子,少年那时眉眼间还带着尚未褪去的青涩,笑得乖巧叫人,“哥哥好。” 他从不像池霁淮他们那样叫他大哥,从16岁起就是。 许闻川实在是太会长,又或者可能是他身上的气质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从见到的第一面,珂郁偲就觉得浑身的神经都有几分雀跃了,似乎连心脏都多跳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悸动,他谁都没说,连自己都一知半解。 因为能料想到大差不差的结局,所以其实也并不想强求一个结果。 只是当池霁淮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出个馊主意让他去勾引许闻川的时候,心脏又多跳了一下。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甚至想过,等到哪天许闻川真知道了他的念头,他就可以像往常那样不正经地笑笑,说自己其实是为了池霁淮和许深愿,所以才假意勾引他。 只是为了能让他更好地接受同性恋,好心给他打个预防针。 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初。 可是等到这场景真摆到面前了,他又一点都不想掩饰了 他就想明明白白地告诉许闻川,自己看他的每个眼神,自己的每个举动,是什么意思,自己对他一直以来怀着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念头。 这场谈话的结局,只能走向不欢而散。 珂郁偲撂下话就走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已经没有耐心去听许闻川的道理。 风重新扑上脸颊时,头脑也跟着清醒几分,他站在原地和黑漆漆的天空相对无言片刻,觉得那点躁动被微弱的风带动着逐渐平息下来才收回视线。 刚掏出手机准备叫车,余光这才捕捉到站在不远处的人。 那人见他不发呆了,便上前几步,伸出一只手恭敬地示意,“珂少爷,我送您回去。” 是许闻川的司机。 他舔了舔被风卷得干涩的唇,沉默两秒才开口:“许闻川让你送我?” 那司机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还要问:“什么时候?” 司机便答:“就是刚刚。” 珂郁偲突然扯开唇角笑了一下,那一声带着轻叹的笑连他自己都有些讲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劳驾。” - 自大少爷“发奋图强继承家业”的豪情宣言发出以后,珂董事长言而有信,真给安排了个大官做。 官真的挺大的,就是公司不大。 珂郁偲自认心胸宽广,没和亲爹计较,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了个更大更舒坦的办公椅。 办公室的门没关,门板被人咚咚敲了两下。 他在办公椅上悠悠转了个圈,身形定住时,看着站在门口样貌清秀的年轻人,笑眯眯地朝人勾勾手指。 “小英英想我了没有?” 经英快步走进来,很给面子地点头,“想了,少爷。” 珂郁偲窝在办公椅里,向对面递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殷切问候,“学得怎么样?” 经英是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交代下去,上到调查豪门秘辛,下到订个包间吃饭,都能办得漂漂亮亮。 前段时间没什么事,又考虑到为未来的事情走向未雨绸缪,珂郁偲就把人送出去进修了一下,提升提升。 “很有收获!”经英的眼神异常坚定,目光炯炯,声音铿锵有力,充满自信,“少爷,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他不知道从哪里嗖地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我来给您讲讲我的感悟。” “哎哎哎!” 珂郁偲赶紧从椅子上弹起来,眼尖地一下就看到那小本子上黑麻麻的一大片小字,紧急叫停,“心意领了。” 他顺势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经英身边,语重心长地拍拍那截小肩膀,“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小英英了。” “你,现在就是咱们公司的中流砥柱。” 经英顺着他的动作转过脑袋,“少爷,您是老板,应该您是中流砥柱。” “哎,无所谓,都行。”珂郁偲摆摆手,又溜达回他舒服的办公椅旁,一屁股坐回去,悠悠翘起二郎腿,“我早先给你讲的重点你都好好记住没有?” 经英点点头。 珂郁偲考他,“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经英合上了自己的小本子,记得很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嗯,我们的基本原则是什么?” 经英把小本子揣回怀里,拉了椅子在他桌前坐下,“能坐着就不站着,能歇着就不累着。” “不错,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经英握起一只拳头,掷地有声,“劳逸结合,逸马当先!” “很好!谨记我的教诲。”食指在半空有力地定住,珂郁偲靠在椅背上向对面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继续悉心教导,“咱们这只是一个小公司,坚持别倒闭就行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天塌下来有珂董事长顶着。” 经英眨眨眼,觉得听少爷的不会有错。 少爷很满意,一拍桌子朝人招招手,屁股挪着椅子往前蹭了蹭,手肘支到桌案上两手攥在一起支着下颌认真地看着也挪着屁股凑过来的人,“我来考察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经英竖起耳朵。 “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可以潜入许氏集团打探许氏集团总裁的行程但是不让任何人发现你去过。” 经英对上老板凝重的眉头,很给面子地认真想了想,做出十分严谨的回答,“应该是没有可能的少爷,我只是平平无奇肉体凡胎,既不是暗卫也不是小仙童。” “啧,我对你很失望。” 珂郁偲收回手长叹一口气摇摇头,痛心疾首地靠回椅背,“扣你年终奖。” 经英眼珠子登时瞪老大,沮丧地耷拉起眉毛。 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挽回一下,就听到老板忿忿地补充,“先扣一块钱,引以为戒。” 他眼珠子又缩回去,“嘿嘿,好的少爷。” 第17章 你不想睡我吗? “小淮淮~”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池霁淮听见那妖娆的长调头都没抬,而珂郁偲踏进池华集团总裁办公室就像回到自己家那样自在。 他迈着闲适的步子走到桌前,两只手嘭一下砸到桌面,一张不知道印着什么内容的薄薄纸张短暂地飘起一角,“想我了吗?” 池霁淮敛眸看着那张纸重归平静,掀起眼皮看过去时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语气,“有预约吗?” 珂郁偲收回手,溜达到人身边去,十分亲切地搂上池霁淮的肩膀,满脸和蔼,语重心长,“池霁淮你最好对我好一点,要不等我什么时候得逞了我就天天给许闻川吹枕边风。” 受到威胁的人依旧冷漠无情,“没有就滚出去。” 珂郁偲也瞬间翻脸,冷哼一声,“哦,跟老婆吵架了知道找我喝酒,跟老婆一和好了扭脸就对我‘滚出去’。” 他把手揣回兜里,靠在办公桌边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长长叹出一口气,“唉……伤心,这么多年都错付了,我当年遇见你的时候就该知道你这辈子都长不出良心的,我……” 如果置之不理,这人多半能在这絮絮叨叨一个小时才想起来停一气喝口水润润嗓子。 池霁淮头疼,“到底来干什么?” 珂郁偲偏过头笑眯眯地看他,“去打听一下许闻川最近什么行程。” 两人一站一坐,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池霁淮微微蹙眉,“你天天跟在他身边,跑来问我。” “我被他拉黑了。” 池霁淮表情未变,把这话归类为瞎说八道,“大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话音落下的同时,放在桌面的手机接连响起两道提示音,他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消息,眉眼温和了些。 “精神拉黑。”珂郁偲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啧,你悟性这么差怎么当上总裁的?” 他抬起屁股离开池霁淮的办公桌,又溜达回桌前,看着面前的人,企图用严肃的表情和凝重的语气拉回池霁淮的注意力,“我好几天没看见许闻川了,再见不着要得病了。” 桌上不远处静静躺着一支钢笔,他拿过来打量了一番,觉得一般,没有珂董事长那支看起来贵,便收回视线,捏着那支笔轻轻点在桌面上,“快,点,去,打,听。” 池霁淮放下手机就准备继续工作,直接下了逐客令,“不管。” 珂郁偲就眯起眼看他,安静两秒突然笑了笑,又站直身子,“哎呀,好久没见小今今了,有点儿想了。” 视线从被人放回桌面的手机悠悠扫过,他一边说一边就准备转身离开,“他在家呢?反正我也没事干,我……” 额角青筋直跳,池霁淮捏了捏眉心,看着不远处脚步飞快已经要走到门口的人,只觉得脑袋更痛了,“滚回来。” 珂郁偲笑眯眯地滚回来了。 - 黄昏的余韵尽数消退,华灯初上,玻璃杯的撞击声淹没在人群的喧闹中。 包厢内很吵闹,珂郁偲带着优优从人群中钻出来,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下。 自从他让珂董事长给安排个大官做之后,日子过得可不比往常那么悠闲了。 虽说他是不忘初心,认真发扬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企业文化,但也没什么心思和这些人闹腾,几乎是又过回了以往随机放鸽子的日子。 好不容易来一回,他被缠得烦了就跟他们玩几局,这才得以脱身。 珂郁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尾巴,毫不留情地嘲笑,“真笨蛋。” “真难啊。”优优拧着眉毛摇摇头,颇为感慨,“我每次和他们玩游戏都玩不明白,幸亏我酒量好。” 珂郁偲轻声笑了笑,不置可否,刚想伸手去拿酒,又觉得刚刚已经喝了不少,再喝下去沾了太多酒气不好。 悬在杯前的指尖又收回来,他倚在沙发上看着身边下意识又在小口喝酒的人,啧一声,“行了,你渴呀?还没喝够?” “奥奥。”优优反应过来,收了嘴,还是捧着杯子,一抬头就对上面前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眸逗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嘈杂中,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问题,“为什么来这地方做?” 做陪酒。 优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意思,三言两语讲清缘由,“就是我听人说找个大点的酒会所什么的,只要陪客人喝喝酒,就能挣得很多。” 他回答得认真,甚至做了些补充解释,“感觉不是很难,而且我酒量挺好的,算是专业对口,所以就来了。” 珂郁偲闭了闭嘴,面无表情盯了他一会儿,再张嘴就是脏话。 “傻逼你,别人说什么都信。” 优优瞪大眼,嘴唇蠕动半天才念叨一句,“哥哥你骂得真难听。” 珂郁偲语重心长,悉心教导,“忠言逆耳。” 包厢内的灯光有些暧昧缭乱,映在人脸上,尤其是样貌格外出色的那样一张脸上,平添几分艳丽。 优优睁大的眼没合上,珂郁偲和他说了什么也没注意听,就呆呆地盯着人看,一不小心盯了好半晌,被一个响指唤回神。 瞳孔重新聚焦,他又对上那双眼睛,愣了愣,出口第一句就是,“哥哥你不想睡我吗?” 珂郁偲打响指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凝在半空。 他缓缓歪了歪头,眯起眼打量面前乖巧的小男生,片刻才说:“谁跟你说的这话?” 优优看着身边人的面色逐渐有些不善,嘴唇张了张,捏在玻璃杯的细瘦指头摩挲了一下杯壁。 “李哥说的,说我是你的人就要听你的话,要让你开心,让我积极一点,最好彻底变成你的人,这样你会更喜欢我。” 怕珂郁偲听不懂,他甚至贴心翻译,“就是睡觉。” “还说什么了?” “还说……”那根手指又搓了搓玻璃杯,似乎是在回忆,“我傻人有傻福,上来就占这么大个便宜,让我机灵点。” “你现在就不太机灵。”珂郁偲支着脑袋看他,轻轻扬了扬下巴,“我刚说什么来着?” 包厢内的音乐十分躁动,有些影响人思考。 “说我傻逼。”优优琢磨了一下,抠抠脸又补充,“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珂郁偲点头认可,“嗯,有点脑子但不多,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也……不是。”优优欲言又止,指尖蹭过鼻头。 “主要是哥哥你总来看我,也对我很好。”他慢吞吞地答话,说着说着脸上忍不住扬起笑来,“而且你都长成这样了,我觉得我实在是挺愿意的。” 珂郁偲眯眼瞧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伸手顶在那个越来越近的脑门上,“挪回去。” “奥奥。” 优优又蹭着屁股坐回去,似乎是觉得开心,笑出一口小白牙,“你想吗哥哥?” “美得你。”珂郁偲笑了声,被不远处人群爆发出的又一阵欢呼打断,待到那噪声小点才又开口,“警告你,别对我起什么歹念啊。” 没得到回应,他啧一声偏过脸去看,修长的手指叠在一起在人脑门弹了一下,“听见没有?点头。” 那层薄薄的刘海根本就挡不住什么,bang一声可响,脑袋下意识向后弹了一下,优优觉得有些惋惜,但还是捂着脑门老实地点头。 “去跟那姓李的说,再给你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趁早卷铺盖滚蛋。” 那脑袋又点点。 手机屏幕倏然在昏暗的室内亮起,珂郁偲看了眼时间,眼尾有些愉悦地上扬,“走,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第18章 你的文化水平…… 会所和酒楼隔的距离不算多远,珂郁偲带人腿着去的,正好借着夜风散散酒气。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看着屏幕上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没什么顾忌,习以为常地接起来。 “哥你去哪儿了?”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一道声音,在嘈杂的人声和动感的音乐中有些听不真切,“我没喝多呀,怎么认不出你来了?看着哪个长得都不太像你。” “我带优优出来吃点饭,你有事儿?” 电话那边停了一会,半晌才响起迟疑的声音,“哥,你从会所出来……去外面找饭吃?” 珂郁偲脚步没停,语气不咸不淡,“咋?违法?” 背景音里有人在唱歌,鬼哭狼嚎,难听得很,电话那端活力四射的大嗓门硬生生突破重围清晰地冲进耳朵里,“我也想去!给我也撒把饲料哥!” “来。” 这电话再接下去实在是对耳朵没什么好处,珂郁偲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兜里。 他偏头对上身边的视线,“来个蹭饭的。” 优优点头,眨了眨眼,随口问:“谁啊哥哥?” “不知道啊。”珂郁偲皱皱眉。 电话里声音太嘈杂,他压根没猜出来是谁。 直到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蹦跶到眼跟前,大喊一声,“哥!” 他才恍然大悟,“奥~是你小子。” 好眼熟。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是那个周什么。 周什么看到他的表情,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三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他突然上前一步,手握拳作话筒状嗖一下递到珂郁偲嘴边,“快问快答!哥我叫啥!” 珂郁偲没防备,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堵了两秒才开始通气,“嘶——” 他扭头去看身边的人,递过去一个眼神试图作弊,“叫……” 优优的嘴下一秒就失去自由,作弊失败,只好强答,“周……什么东西是?”。 “哇,真伤人啊哥,我在你心里就叫周什么东西。” 周什么东西很难过,十分哀怨地吐槽,“这也不好听啊,哥你的文化水平好像和我差不多。” 珂郁偲气笑了,“你再骂一句?” “嘿嘿。”失去姓名的人依旧开朗,乐呵呵地凑到珂郁偲身边来,声音响亮又格外有活力,叫人想听不清都难,“我叫周齐,夏商周的周,齐楚燕韩的齐。” 许是那声音太有感染力,也多半可能是这名字十分好记,珂郁偲点点头,勉为其难地在脑海里更新他的名字,随口调侃,“你是不是历史学得挺好?” 周齐听明白他的意思,笑笑,接上这话,“那要搁你你咋说呢?” “姓周的周,姓齐的齐呗。” “哇……”周齐脚步一停,嘴没合上,对着人连连摇头,十分感叹,“哥你的文化水平……” 珂郁偲脚步也跟着一停,偏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立马抬脚走人,“天凉了,周氏该破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哥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周齐赶忙追上去。 两个碎嘴子凑在一起,没有一句话掉在地上,三个人硬是走出了十个人的热闹。 珂郁偲提前订好了包间,把人带到地方便准备离开,“爱吃什么点什么,菜上了你们俩就先吃。” 他交代完就潇洒地转身,踏出去没几步又潇洒地返回,重新叮嘱,“点几个我爱吃的,点对了没有奖励,点错了一人给我交1000字检讨。” 坐在桌边的两个人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待到珂郁偲身影一消失就赶紧凑头在一起,对着菜单戳来戳去,“点这个,他是不是爱吃这个,谁不爱吃这个啊?” “嗯嗯,哥哥应该也爱吃这个和这个。” “嘿嘿我也爱吃。” …… 珂郁偲把手机揣回兜里,步履闲适地向外走,直到目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唇角才微微翘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女生似乎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倏然回过身来。 转动间,连衣裙上缀着的一片片轻飘飘的花瓣装饰随之晃动着飞起又落下,桃粉色的裙摆摇曳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两人相视一笑,珂郁偲在她面前站定,先开口:“虞大小姐。” 虞蓝蓝伸手拨了一下刚刚转身飞到颈边的微卷长发,回以一个同样的笑,“珂大少爷。” 两人并肩向前走,珂郁偲偏头小声和她说话,眼神示意,“什么成分?” 旁边的人有意迁就,虞蓝蓝踩着小高跟慢慢地走,三言两语和他讲了一下今天饭局上的人,末了额外说,“孙少爷还多带了一个人,我不认得。” 她又压低点声音,“听我哥说那人是孙董事长的得力助手。” 眉梢轻轻挑起一点,珂郁偲笑笑没打断她的话。 两人你说一会我说一会嘀嘀咕咕着走到包间门口。 虞蓝蓝打开门就直奔着虞茗尘的位置去,高跟鞋在地面哒哒倒腾过,又带起裙摆雀跃的摇晃,“哥,你看我刚出去碰见谁了!” 虞茗尘听见她兴冲冲的小声招呼,站起身来迎,扭脸便和珂郁偲撞了个眼对眼。 他也扬起笑来,扶了一把快步走来的虞蓝蓝看着她在身边站定,伸手拍拍珂郁偲的肩,“郁偲,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珂家和虞家以往便有生意往来,彼此本就算得上相识。 而在珂大少爷当上“大官”以后,同这些圈子中的同辈人之间联系便更多了些。 “是啊,碰上了就来打个招呼,虞总想我没有?” “想,怎么不想。”虞茗尘早就习惯珂郁偲的行事作风。 两人没寒暄几句,他又蓦地转身朝向另一边招呼,“正巧,许总也在呢。” 第19章 想你了哥哥 “奥~” 珂郁偲顺着他的目光和坐在不远处的许闻川对上视线,长腿悠悠交替着几步走了过去,“那真的好巧。” 他走到许闻川身边垂眸和人对视一眼,没说话,接过虞蓝蓝递过来的一个空酒杯倒上一点酒。 视线从旁边的酒杯扫过,手上的动作逐渐停下来。 他倒完酒便冷不丁抬了眼,面带笑容地看向在座的一位生面孔,又和虞茗尘说起话,“这位是?” 屋中的视线都被他这句话吸引去,无意识将目光投到被点名的孙斯奕身上。 除了许闻川。 只有许闻川看到,珂郁偲带着笑意的眼睛扫过来,眼尾带着熟悉的愉悦弧度,收回视线的同时,精准地端起了他的酒杯。 虞茗尘听到这问题,便顺着介绍起来,“这位是孙家的大少爷,孙斯奕孙总,刚从国外回来。” 珂郁偲端着酒杯从许闻川身边离开。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丝绸衬衫和西裤,出席这样的饭局不算失礼。 在面对其他人时,笑容也算得体,“孙总,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着了。” 孙斯奕也面上带笑地看着他,明明是隐隐带着侵略性的一张脸,笑容却是很平静的和善,“您太客气了,珂总。” “哎呦。”像是没忍住,珂郁偲那笑里的正经瞬间走了七七八八,“当官是爽啊,劳驾您再叫一次。” 像是没见过这路数,孙斯奕短暂地愣了一下。 但不过片刻便重新带起笑容,真重新叫一次,“珂总。” 珂郁偲很满意,动动手肘和他轻轻碰杯。 玻璃壁叮当撞在一起,脚下微微旋过一点方向,狭长的眸子带笑,朝着身上那道视线的来源处挑衅似的眯了眯,杯中那点酒液尽数灌入喉咙。 视线收回得很快,他转回身,悠悠看了站在孙斯奕身边的人一眼,挂起标准的笑容,“这位,想必是孙总的得力助手?” 孙斯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轻轻点头应和,面上表情不变,只是眼中笑意寥寥。 这个话题并没持续几句,孙斯奕较他更为年长,却也十分客气,“刚来到这里不久,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要仰仗珂总多照顾。” “好说,”珂郁偲表情未变,直溜溜地站在那里,却无端显出几分懒散,“正经事别找我,吃喝玩乐我还是样样在行的。” 点到即止,两人没再多说,珂郁偲端着续了酒的杯子又往边上和其他人简单打了个招呼。 算不上全部熟识,但也都有过照面。 他跟在许闻川身边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人,先前勉为其难记了一下他们姓啥。 这样走了一圈,末了他和虞茗尘虞蓝蓝又喝了一杯,才回到许闻川身边。 “许总。” 他给自己重新倒上一点酒,笑眯眯地用眼神去示意许闻川桌上那个崭新的杯子。 许闻川并没说话,顺着他的意思站起了身,指骨分明的大手贴在杯壁把那个杯子捏到指间。 珂郁偲满意了,手中的酒杯递过去和人轻轻碰了一下。 玻璃杯身撞击在一起,发出的脆亮响声并没被包间内其他人的交谈声掩盖,十分抓人耳朵。 酒液灼烧喉咙,把声音浸得带着些许不明显的哑,“好久不见。” 那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眼角眉梢又带上些别样的韵味。 被酒浸得湿润的红唇微微翘起一点,脚下微微向前挪了一步,两人的身影有部分交错。 珂郁偲贴近许闻川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和人耳语,温热的呼吸使脸侧的空气有短暂的升温,“想你了哥哥。” 他说完便站直身子,脚下自然而然地撤后一步,并没人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异样。 除了虞蓝蓝。 虞茗尘和孙斯奕说完话,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妹妹眯眯着眼,抿着唇,唇角勾起一个不自然的大弧度,拿着筷子也不吃饭。 “干嘛呢?” 虞蓝蓝回神儿,看着她哥匪夷所思的表情嘿嘿笑了笑,指着离自己好远的那道菜,小声说:“我想吃那个。” 虞茗尘的注意力立马被扯走,趁着那几个总在那里说话,赶紧把那道菜转过来。 而珂郁偲则是心情很好地准备离开,临了两人身形交错时还不忘偷偷用指肚勾了下许闻川的小手指。 结果手腕蓦地被攥住。 他冷不丁被扯回一步,站稳身子后便定在原地。 许是顾忌着屋中的其他人,许闻川的声音放得轻,他声线本就厚重偏低,此时再被刻意放低,便让人有些辨不清其中的情绪,“吃完饭回来找我。” 珂郁偲张了张嘴,短暂的错愕过后又扬起笑,“好啊。” 喝了一圈,他有点饿了,抬步便打算离开,腕间的力道却一点没松,有些无法忽视。 步子没能迈出去,珂郁偲下意识垂头看了看自己受到束缚的手,腕间两人贴合的皮肤有些微不严重的色差。 再抬头时,便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透过无框眼镜的镜片。 常年架在许闻川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款式并不花哨,却简约贵气,倒十分衬那张禁欲严正的脸。 他很喜欢许闻川鼻梁的弧度。 哦,其实哪里的弧度都喜欢,他觉得许闻川哪里都好看。 珂郁偲没来得及看那个眼神,直接恍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已经被人松开。 “去。” 许闻川说话声音真好听。 临走之前,他就只记得这事。 第20章 三十多岁的男人好绝情啊 想见的人见到了,想摸的手摸到了,心情一好,胃口就好。 珂郁偲溜溜达达回到自己的包间,三个人把点的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 酒足饭饱,优优长舒了一口气,这时才捧着自己的肚子和珂郁偲说话,“哥哥那个是什么?是你带来的还是饭店给的啊?” 珂郁偲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早先就放在那里的礼品袋,伸长手臂扯了过来。 手指在礼品袋上敲敲,嘭嘭两声,“好东西,表现得好就给你。” “是要送给我的?”优优眼睛一下就又睁大一圈,莹莹闪着光,主动表现,“那我给你唱个歌哥哥!” 珂郁偲还没出言制止,周齐已经大惊失色赶紧伸出一只标准的尔康手,“不要啊!” 他对上那双兴冲冲的眼睛,诚恳地补充,“求你,咱不唱歌,我也给你买礼物行不行?” 优优思索了一下,觉得周齐长得挺好看的,于是准备听取他的意见,开始苦思冥想新的才艺。 珂郁偲见危机解除,悠闲地又喝口汤,这时才开口:“给我背个课文儿。”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抬起头对上两张圆圆的嘴巴,挑起眉梢,视线转到优优身上,“想不想要啊?” 优优随着他的话音盯住那个礼品袋看了又看,他已经很久没收到礼物了,久到有点不记得是多久。 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生日,都没有。 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在脑子里搜刮着,背了一段离骚。 当初学这篇课文的时候他就总读串,便只好成天抱着书念念叨叨,反复抄写默写,最后背得滚瓜烂熟,几乎是刻在脑仁上。 珂郁偲是不知道他背错了没有,听了个开头还觉得耳熟,后边早都不记得了。 但还是装作听懂的样子,很是深沉地夸了两句。 优优很开心,不知道是因为那两句夸奖还是因为到手的礼品袋。 只是把礼物掏出来之后,很难说他和周齐谁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他看看手里的书又抬头看看身边凑过来的周齐,有些茫然,“哥哥我眼花了,我看见辅导书了。” 周齐比他还茫然,忙不迭点头附和,“我也是,我好像喝多了。” 他一边说着,又把汤碗递到嘴边咽了一大口。 优优的目光从左边喝汤的人转到右边喝汤的人。 珂郁偲很安逸,“什么意见,讲。” 优优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犹豫着说:“哥哥,你这好像有点侮辱我的职业素养了……” “你有个狗屁职业。” 这话不知道点着了谁,优优和周齐坐在一堆,突然傻呵呵笑起来。 珂郁偲很嫌弃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悠悠道:“反正你也没屁事,拿去写着玩儿,修心养性,对脑子好。” 又补充一句,“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要检查。” 优优嘴巴还是没合上,呲着牙笑眯眯的,随便翻开了一本书,视线从上面熟悉的内容慢慢掠过,“我好像不会了哥哥,都忘得差不多了。” “放屁,半年都没有就忘得差不多了,都就酒喝了?你消化道怎么那么好呢。” 周齐凑着脑袋跟着看热闹,盯着书页上的一道题像模像样地看了老半天,拍拍身边人的肩膀,“哎这题选啥,你会不会?” 优优答得很快,“选c。” 他对上周齐“霍这可不得了”的赞许目光,伸手指着书页上一段小字最前端的位置给他讲解,“这是例题,下面写着答案呢哥哥。” “奥~奥!” 周齐像是发现新大陆,捧着那本书比优优看得还来劲。 而珂郁偲则是一脸深沉地琢磨着许深愿曾经和他说的蠢会传染这件事,正在心里认真衡量要不要把周齐拉黑,以后离这小子远点。 在闹哄哄中酒足饭饱,三人从酒楼出来。 珂郁偲没去许闻川他们那个包间,而是跟着到外面走几步消消食,顺便透透气。 他直接给优优下了班,叫司机把人送走。 旁边周齐伸个懒腰乐呵呵看着他,“咋,哥,咱回去接着喝?” 珂郁偲摆摆手,准备把这人也打发走,“你自个儿回,刚碰见虞总,我等他一会,跟他说点事。” 周齐刚刚兴致盎然地捧着优优的辅导书看了好几个例题,一下梦回高中,直觉得自己的智力猛地找回来不老少,心情可好。 听见这话就又跟人聊起来,“他自己来的?那咋没叫来跟咱一起吃啊?” “人家有局,带着妹妹一起来的,还有孙家刚回国那个大少爷,好几个人儿。” 周齐听见这话,倏地扭头看过来,盯了两秒突然问:“虞总,虞家那个虞总?” 珂郁偲站在那吹风,视线从大街上的车流和车灯悠悠转回来,带着意义明确的眼神看向身边的人,默了片刻才说:“王家那个虞总。” 周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读懂了那个看的眼神才恍然大明白自己问的啥,“奥~” 他依旧开朗,在人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手一插兜也站在那儿看起风景。 珂郁偲站了半天,余光里的障碍物一动不动,他偏过头,“你干啥还不走?” “我……我抽根烟再走。” 周齐随手抽出身上带的那盒烟在人眼前晃了晃,又在那道阴森森的目光驱赶下自觉蹲到远处的垃圾桶旁边去抽。 身边安静下来。 珂郁偲掏出手机准备给包间内部人员发个消息打听一下进程,结果余光里又被人给占了。 “哥我有点儿渴,买瓶水喝去,你帮我拿一下。” 周齐走了压根没有半分钟,珂郁偲听着他说的狗屁话怔了一下,“刚那一大盆汤一半都让你造了,你现在要去买水。” 他不能理解,并且准备把周齐的这种行为归类为智力问题,“你不是正准备回去喝酒吗?你脑子插鸡毛了?” “我吃咸了,这才感悟出来,有点刻不容缓了哥。” 珂郁偲没来得及骂他这一句,也没想起来去细究周齐说的帮忙拿一下是指什么东西,就冷不丁被呛得咳了一下,这时候才看到指间夹的那支燃着火星的烟。 他愣了愣,张嘴就骂,“你他妈有病啊,这玩意儿一会儿不就烧没了吗!” 周齐跑得快,一会功夫就远了。 珂郁偲压根没听清他又招呼了句啥,自己骂骂咧咧地往垃圾桶的方向去,“妈的白让老子在这吸好几口二手烟。” 他把胳膊伸出去老长,结果好像风向不对,远远的,那点儿烟全扑到脸上来了,他又收回手,把周齐骂了个十遍八遍,终于站到垃圾桶边。 只是还没来得及掐灭,余光里便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再熟悉不过。 指尖的动作突然停了,脚尖拧了半圈带着身子转过来时,正对上那道视线。 他扯开唇笑笑,“许总。” 烟还未灭,就那样松松地卡在指缝里。 手腕轻轻抬起时,袅袅的烟从猩红明灭的烟首逸散而出,纠缠在修长温润的指节间,带着清晰又刺鼻的味道。 那道沉沉的目光便随着那缕烟缓缓上移,最终固定在珂郁偲带着轻佻笑意的脸上。 “什么时候学的。” 这话出口,许闻川脸上的表情与温和已经完全南辕北辙。 珂郁偲微微歪了歪头,没正面回答,却突然长叹一口气,“失恋了伤心啊许总,三十多岁的男人好绝情啊,难过死我了。” 他站在那里,没有吸烟的举动,话语却被那点迷蒙的烟气衬得更哀怨了几分,“好久不见,你怎么也不想我。” 几句话的功夫,香烟已经烧掉一截。 他注意到许闻川的视线在那半支燃烧的烟上停留,指尖捏着烟身轻轻抖了抖,带着浓烈烟草味的灰烬簌簌落下,又露出猩红的烟首。 声音轻描淡写的,含着浮薄的笑意,“没有人管,可不就是这样。” 珂郁偲时不时憋会气,强忍着少吸两口二手烟,还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看着就站在几步之遥的人。 许闻川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并没立即接他的话头。 路边的灯光很亮,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眼镜侧边冰冷的金属光泽平白为那张脸增添的几分冷淡。 但也或许不是因为眼镜,而是因为许闻川此时的表情本就有些冷淡。 烟气不断弥漫散开,这样的僵持终于被人打破。 许闻川缓步靠近过来,再开口时,厚重低沉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起来,也异常冷硬。 “我确实对你,疏于管教。” 那小半截烟被人捏走,慢条斯理地按熄,捻得一丝火星都瞧不见。 两双眼睛隔着未散尽的烟气对望,灰蒙蒙的,看不清彼此眸中波动的情绪。 第21章 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通体漆黑的轿车汇入车流,汽车尾部闪烁的红光在夜幕下连成了片,一眼望不到头。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活人。 似乎连空气都被凝得忘记流动了。 坐在主驾驶座的司机悄悄放轻呼吸,暗自在心中念叨着为什么老板就不能让他开那种带隔板的车呢。 人与人之间保持一点神秘感多好啊。 六月的天,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都有点冻僵了。 珂郁偲支着脑袋靠坐在窗边,那支烟在他指间燃了太久,以至于到现在车内还隐隐萦绕着那股刺鼻的味道。 而那股味道似乎让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的人神色看起来更冷了。 他很识相地把犯案手揣进裤兜,这会正忍着咳嗽,在心里暗暗把周齐反复骂了十遍八遍,完全没有自己撒谎在前的自觉。 那股子烟味弄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窗外陌生的车辆接二连三疾驰而过,珂郁偲在心中思忖着许闻川是会把他带到公司给他表演一个加班让他在办公室罚站呢,还是会把他送回家以后再也不管他了呢。 结果都不是。 珂郁偲看着车辆停在熟悉的地方时还有些诧异,为了避免当场被扔大街,忍到进了门才笑眯眯地开口:“许总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我这样居心不良的人带回家。” 许闻川没搭理他。 没有人开口,空旷的屋中便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拖鞋在地面稳稳挪过的声音。 然后是玻璃杯哐当置在桌面的声音。 黄澄澄的蜂蜜黏黏腻腻拉成长长一条线,悠悠坠入杯中,又被小勺搅散,和刚从保温壶里倒出来的温水细细交融在一起。 搅拌的声音停歇时,许闻川才终于说话,言简意赅,“抽了几次?” 那杯温热的水在台面上滑动过来。 珂郁偲看出来许闻川好像比他预想中还要生气一点,舔舔泛干的下唇,也没再故意惹人,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老实,“就这一次。” 中规中矩的答案,还算让人满意。 许闻川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便转身离开。 珂郁偲没跟上去,而是端着那杯蜂蜜水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脑袋短暂地放空。 蜂蜜放得不算多,是甜丝丝的温水,热息笼到鼻尖时,似乎还有些隐隐的花香。 喉咙舒服了不少。 离开的人回来得很快,许闻川只是脱了西服的外套和系得规整的领带,衬衫的纽扣解开一粒,不再束缚脖颈。 他垂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在四目相对的片刻时间后,也没有说起再也不许珂郁偲抽烟的事,反而语调沉缓地说了一句,“那杯酒,我没动过。” 意义含糊的话,毫无铺垫,但只需要一两秒思考的时间,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这一点言语间带来的默契在这样的境遇下,却不免叫人有些难堪。 只有短暂的愣神,珂郁偲勾起唇角轻声笑了下,总觉得蜂蜜水的回味有些苦,“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占着。” 玻璃杯撞在茶几上,很响,在这样的安静中异常刺耳。 面上的表情敛得干净,他蓦地站起身来,朝人身边踱步过去,在那间距缩短至不到半臂的距离才掀起眼皮小声念了句,“许闻川,我有点生气。” 他没什么预兆地伸手揪住许闻川熨烫平整的衬衣,借着这个支点亲上去。 然而面前的人身形未动,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便轻而易举地打断了这个未成形的吻。 下巴被禁锢在那只大手的虎口处,粗糙的指腹卡在下颌边缘的细嫩皮肉,带着些力道,不知磨红了没有。 珂郁偲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便对上许闻川蹙起的眉头,和声调沉沉的话,“怎么越大越不听话?”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似乎在不经意间有短暂的交缠。 那只手和脸颊的皮肤紧紧相贴,带着真切的热意。 无知无觉攥紧的手指把西装衬衫的布料捏得尽是褶皱,“许闻川,我还不够听你话吗?” 珂郁偲的眼睛偏向狭长的类型,却并不小,此时认认真真地睁着看人,叫人能清楚又轻易地捕捉到其中的情绪。 这话不算作假。 珂郁偲从小到大没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不上嚣张跋扈,可也没多少正经,也就只有在许闻川面前的时候才偶有几分真正乖顺的样子。 气氛有些僵持,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似乎是屈服于那双眼睛,也似乎是屈服于这片刻的无声带给人的冷静,拇指下意识在那片下颌边缘的皮肤摩擦一下,许闻川收回手,看着骤然安分下来的人,用目光示意身后的沙发,“去坐好。” 西装衬衫在大力之下被攥得皱皱巴巴,珂郁偲收了手,带着脸颊的余热,转身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面无表情地翘起了二郎腿。 “珂郁偲。” 人在被点大名时总是会下意识追寻,珂郁偲偏过脸去的时候恰好对上那双眼睛。 许闻川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因此他可以很轻易找到与之平齐的视线。 那出口的话带着说教的语气,倒也算不上刻板严厉,“你是珂家的独子。” 却依旧让人不爱听。 “什么意思?”他抬了抬眉毛,尝试着翻译,“我是珂家的独子,所以我就不能是同性恋,我就要传宗接代?” 许闻川不置可否,但态度看起来更像是默认。 “那你呢?” 珂郁偲生生被气笑了,交叠的二郎腿都放下来,“我是同性恋我生不出孩子,你跟合同就能生出来了?生纸片人儿?” 这带着点愠怒的调笑引来片刻安静。 得不到回话,那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一刻也不松,情绪在眸中堆叠着。 “许闻川,你不是同性恋,你会结婚生孩子吗?” 许闻川看着身边的人沉默了片刻,才说:“不确定。” “放屁!”话音落下,珂郁偲噌一下就站起来,顺手抓了一直垫在肘下的抱枕就朝旁边的沙发扔过去,声音挺响,就是一点也没挨着人的边。 “一问就是一个不谈恋爱,我一说喜欢你你又不确定会不会结婚了!” 许闻川看了眼那个凶神恶煞弹到身边的抱枕,再看到身前登时就炸了毛的人,唇间叹出的那口气有几分无奈,“我不对任何事做百分之百的论断。” 已经空了的手心虚虚攥了攥,珂郁偲针对这种说法淡声问:“那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预料之中的沉默,许闻川不回答,并不算意外。 所以他坐回沙发上,心平气和地,问了一个许闻川会回答的问题,“如果许深愿永远都不愿意和人结婚生孩子,你会强迫他吗?” 应当是从前没有专门思量过这样的问题,身边的人顺着这话音似乎真的在仔细考虑。 也没费多大功夫,就有了结果,“不会。” “池霁淮他也不能传宗接代,你会拆散他和他喜欢的人,非逼他娶一个女人吗?” 有了相似的问题在先,便不难得出结论,“不会。” “那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手指无意识紧捏着沙发的扶手,浅粉色的甲面变了色,“为什么我就要改?” 这声音里的不甘不忿压盖不住,质问的人也如愿得到了回答。 那道黑沉沉的目光隔着薄薄的镜片递过来,薄唇轻启时,无波无澜的话将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因为你喜欢的是我。” 第22章 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沉默的间隙,眼底隐隐有些酸涩。 但那双眼睛似乎依旧平静,如往常般,连眼尾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珂郁偲突然笑了,只是有些短暂,他总是喜欢看着许闻川的眼睛说话,“觉得恶心?” 许闻川没回避他的目光,“你很喜欢曲解我的话。” 那道目光收回去了,沙发上的人又像是没骨头一样窝着,眼睛半敛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就喜欢我。” 那道厚重低沉的声音响起,比起刚刚的谈话,似乎更加和缓几分,“16岁还太小,我比你大八岁,比你多了八年的阅历,和你身边的同龄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是的,都不一样,许闻川在他眼中从来都是不同的。 “所以我对你来说特别,也新鲜。”那双眼睛很专注,带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目光,声音也太清晰,完完整整地灌进耳朵里,“仰慕和爱慕并不一样。” 许闻川十足有耐心,也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好听,又或是听着觉得舒服,所以才总让人爱听。 只不过此时此刻珂郁偲是不爱听的,但他喜欢许闻川的声音,所以安静地坐在那里听了,听完了才抬头去看人,“八年了我还分不清吗?” 许闻川靠坐在那里,目光沉静,“这八年,你一直都喜欢我吗?” 珂郁偲沉默了。 提问的人没有催促,也没有要求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直到许闻川站起身,沉默了很久的人才开口,话音里挂带着干涩的哑,“许闻川,你就非不让我喜欢你。” “嗯。” 他应了声,向前几步,在人身前站定时,视线从那张收敛了情绪的面孔轻轻扫过,似乎在不经意间捕捉到那个十六岁少年乖巧的影子。 声音便更放缓几分,“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给不了你回应。” 在这一刻,珂郁偲甚至认真想了想,许闻川说的领域指的是感情,暗恋,还是同性恋。 只是倒也没必要过多纠结,总之想要表达的结果似乎大差不差。 眼皮慢吞吞掀起来时,正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他觉得似乎从那片漆黑的瞳孔中捕捉到了一抹温柔的痕迹。 像是和夜空对望。 漆黑,深邃,能够承载数不清的星星,足够大,也足够温柔。 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回过神,呼出一口气来,后脑勺仰在沙发的靠背上,懒洋洋地看着人,话里没什么刻意的情绪,“那你想我怎么样?” 他试着给出提议,“给我开几服中药调理调理,还是送到什么专门的医院去?” 这提议没被人采纳,许闻川推推眼镜,敲定方案,“调整作息和饮食,专注工作,健康的生活引导健康的思想。” 话音落下,珂郁偲登时愣在那里,眼睛几乎比往常大了一倍,仰得脖子有些僵了才想起来直起身子,心中什么难言的情绪都被搅散了。 红润的唇紧闭在一起蠕动好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没事?” 许闻川没理会他的茫然,垂眸看了眼腕表上表针走动的轨迹,开口:“十点了,去睡觉。” 珂郁偲嘴巴空空张了张,等跟在人身后浑浑噩噩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想清楚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也没分出额外的心思来做什么挣扎。 毕竟门一关,被子一捂,谁知道他几点睡觉。 然而这样的小心思其实并不算什么隐秘难猜的想法,站在身边的男人很快开口补充,“我会进行不定时的随机抽查,每发现一次熬夜,起床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我没有人权的吗许闻川???” 珂郁偲那张精致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这样的男人到底是谁在喜欢啊。 许闻川恍若未闻,“衣服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似乎是还没从震惊里回神,珂郁偲站在房门口有些安静,目光顺着许闻川的示意飘出去,又收回来。 许闻川交代完健康的生活要求就准备离开,并顺手带上房门。 然而门板在下一秒冷不丁被人扳住,“许闻川。” 那只手扒在门的边缘处,珂郁偲突然开了口,直勾勾地看着人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不能。”那声音又沉又稳,应得十分迅速。 好大一口气堵在心口,珂郁偲今天一整晚脸上就没什么笑模样,“哥哥抱一下弟弟都不行,你有没有点亲情?” 许闻川没继续离开,只是站在门外,和他隔着那道半敞开的门,平静地陈述着彼此都已然心知肚明的事实,“你没把我当成那种哥哥。” 一秒两秒的沉默。 面上突然带起一阵风,有些暴躁的风。 卧室的门在面前恶狠狠地摔严,许闻川被那阵风扫得敛了眼,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隔着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他沉默地看着门板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什么。 然而这沉默并没持续太久。 闭合的门板毫无预兆地再次敞开,又倏地带起一阵风,里面的人迅速扑出来,让人没个反应的时间。 许闻川被屋里扑出来的人带得后退一步,很快便稳住身形,手掌犹豫着悬在了半空。 颈边缠着另一个人的发丝,有些痒,挂在身上的人轻轻念叨了一句,“抱我一下,大不了我就听你的话,以后不喜欢你了。” 这拥抱不暧昧,缩在颈间的人态度和软,像是妥协,声音放得缓了,尾音带着丝丝的哑,无端显得乖顺。 任谁也无法狠心推开。 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后知后觉地有所动作,轻轻贴上那截后腰拍了拍。 圈在脖颈的手臂力道更紧。 是一个格外紧密的拥抱,很容易叫人记住这一刻清晰的体温。 心中有些异样的感受,但转瞬即逝,擦过心尖时不痛不痒,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叫人无法察觉。 像是星星在天空闪了闪,一个恍神,便找不见是哪一颗了。 第23章 他不给你不会抢吗? 许闻川还算有点人的良知。 在“健康生活”的大前提下也没要求珂郁偲跟着六点起床,还像从前那样准许他自己睡到七点。 但大少爷也罕见地没赖床,第二天按时按点起了,把衣服头发打理得板板正正。 许闻川一如往常精神抖擞,看样子已经做完了清晨的运动,“吃点早饭,一会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珂郁偲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来,对上桌边另一侧投来的视线,扯唇笑笑,“又不顺路,有司机接送我。” 那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平平淡淡。 许闻川的视线从那张脸慢慢落到他颈口系得规整的领带,收回目光时颔首应了声。 两人的公司间隔着一段距离,并且算得上是反方向,中午便不在一起吃饭,但晚上还是要按时下班的。 许闻川把人抓回来盯着,让珂郁偲和他住在一起,基本上就是直接剥夺了珂大少爷的厮混权。 公司最大的一间办公室里,珂大少爷正靠在办公椅上,神情专注,眉头紧锁,在听到门口传来的敲击声后悠悠掀起眼皮看过去,“太没有边界感了啊。” 他把视线从走进来的经英身上收回,又专注到手中的屏幕上,“你的老板已经上进了足足一个小时了,现在是你的少爷宝贵的私人休息时间,你跪安。” “好的少爷。”经英放轻了声用气音答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那你一会休息完了记得看一下这份文件。” 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人点了点头,作为一名合格的二把手,经英又摆摆手悄声补充,“不是很重要,但是也要记得看。” 珂郁偲向二把手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并在人转身离开之际开口叫停,“哎你等会儿。” 经英扭过身来,在老板接连摆动的手指催促下凑到人身边去,对上面前花花绿绿的屏幕。 老板虚心请教,“这个树怎么种来着?” 经英弯身热心指点,手指头悬在屏幕上指引他的视线,“这里,点开这个,然后做了任务慢慢就可以种新的树了。” “奥~”珂郁偲开开心心在自己的小果园种上一棵树,又有些不满意,“这个游戏来钱太慢了啊。” 经英点点头表示认可,但还是说:“本来就是个养生小游戏嘛。” “但是给的奖励太少了,我没有被满足到。” 话音落下,他偏头看着老板专注的侧脸,认真给出建议,“那咱就不玩儿了呗。” “但是他能盖房子。”珂郁偲一脸凝重地转过头来,语气深沉,“谁不喜欢盖房子啊?” 珂老板午休的时候还曾嘲笑经英挺大个助理居然捧着手机在那里种树,非常不屑地表示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幼不幼稚。 等到下午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小果园,盖起了自己的小房子,捧着手机不撒手。 目光交接片刻,经英认同地点点头,又对上老板深沉的目光,和刻意压低的神神秘秘的声音,“你看出什么了吗?” 他眨眨眼,努力跟上自家少爷的思路,但还是没能领会出来,“我看出什么了少爷?” “这个游戏,不错。”珂郁偲伸出手指虚虚点了点,话音一收立马嘱咐,“你去联系联系,咱们跟他们合作合作。” ? 经英上前一步,伸着脑袋直愣愣地找到他家少爷的视线,“少爷咱们公司没有这个业务。” “啧,思想要学会变通啊小英英。” 珂郁偲把手机咣叽扔到桌面,拍拍那个伸到眼跟前的脑袋,“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没有业务也可以拓展业务。咱们虽然在技术上不能怎么样,但咱们有钱啊,投资懂不懂?我们可以提供资金。” 珂郁偲非常语重心长,经英非常迷茫。 在自家老板无比自信的眼神示意下,他还是硬生生找回了一点理智,认真摇了摇头,“老板我们没有钱。” 这点小困难丝毫没带给大少爷任何困扰,珂郁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拉着长调循循善诱,“我们没有钱,谁有钱?” 没等人顺着这思路想出答案,办公椅悠悠晃了一圈猛地被脚刹停,他对上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一拍桌,“珂董事长有啊!” 珂大少爷行动力非常之强,话落便起身,“走。” 三两句话的功夫,一些莫名其妙的行程就被敲定了。 经英毕竟跟在珂郁偲身边这么久,还不至于连这点世面都没见过。 但视线紧随的同时,他还是赶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珂董事长应该不会给少爷。” “他不给你不会抢吗?”珂郁偲抄起扔在办公桌上的墨镜架在鼻梁,手一插兜就往外走,路过人身边时拍拍那截小肩膀,“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大步走出去,一边又开始谆谆教导,“跟在我身边,做事嚣张一点,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末了又非常严谨地补充一句,“我顶不住还有珂董事长。” 经英顺着肩膀上拍打的力道紧走两步跟上去,听到这里老实地点点头,却是几番欲言又止,朝着身边的人看了又看才低声开口:“少爷,有句话……” 他很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珂郁偲斜斜瞥过去一眼,随口威胁,“以后每说一次这种吊人胃口的狗话就扣你……” 他停了一下,还没想好扣多少引以为戒合适,经英已经语速飞快地讲完。 “少爷,穿西装戴墨镜真的很像保镖。” 两道脚步同时停下,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片刻。 珂郁偲凝在原地几秒,才缓缓垂眸看向自己人模狗样的打扮,轻啧一声,利索地把西装外套丢出去,指尖扯松领带顺带解开了两粒纽扣。 墨镜被捏着框架边缘滑到脑袋顶,他笑眯眯地偏头去看身边手忙脚乱收外套和领带的人,“讲得好,下次不许了。” 第24章 我不喜欢你了 珂郁偲下午临时带着人跑去骚扰珂董事长,好一番唇枪舌战,并险险躲过一些珂董事长的物理攻击。 末了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珂董事长发出的晚饭邀请,以及打电话催促江水栀女士回家吃饭的诉求。 非常热闹充实的一个下午,只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耽搁了下班时间,等回到家的时候许闻川已经把饭做好了。 “去洗手。” 珂郁偲撑着桌子站在那里,和刚上桌的蔬菜汤深情对望片刻,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机械地点点头。 几番欲言又止,想着自己也没有帮忙,是空带着一张嘴回来吃白饭,斟酌再三后便非常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突然吃上斋菜了?” 他试着揣摩,“什么意思,临时有出家的行程?” 珂郁偲和桌上一盘盘绿汪汪的东西依次大眼瞪小眼,视线从那盆寡淡的汤悠悠落到许闻川脸上,言语恳切,“怎么没人通知我?” 许闻川习以为常,并且无视这种暗戳戳的哀怨。 对上他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把整齐翻卷在小臂的衣袖放下来,为人答疑解惑,“吃点素的,静静心。” 珂郁偲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 他原以为许闻川所说的什么调整作息和饮食就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怎么也没料想到最后居然会落实得这么仔细。 其实摸着良心讲,许闻川毕竟有着二十多年厨龄,做的饭不管是味道还是卖相都没什么好挑剔的。 但当那一小碟苦瓜被推到眼跟前的时候,珂郁偲还是下意识绷直了身子,和那盘菜拉开一道合适的社交距离。 就是很小一碟菜,试吃似的,一共也没有多少,像是为人量身打造。 他缓缓抬起眼,对上对面投来的意义明确的视线,立马开口,神色前所未有的庄重,“不可能的许闻川。” 目光又缓缓落到那一小碟带着清爽绿意的苦瓜上,眼神更加坚定几分,“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许闻川没对他英勇赴死的宣言做评价,只陈述了自己的看法,“肝火旺,吃点苦瓜好。” 空气有些微妙的安静。 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珂郁偲干巴巴地张张嘴,憋了半天最后干脆利落地假装昨天炸毛的不是自己,“你才肝火旺。” 那个小碟子被人嫌弃地用甲面抵着推得远远的。 但碟子里的苦瓜还是跋山涉水来到他碗里,并伴随着一句为苦瓜讲的好话,“不苦,切得很薄,就吃一片。” 确实切得很薄。 珂郁偲眼尖地看到那明明是两片粘在一起。 筷子尖捏起那两片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苦瓜,他还没来得及审判,对面的人又开口,状似闲聊的语气,“今天做什么了?” 思绪被人一拉扯,珂郁偲下意识开始回想今天都做了什么,然后把自己今天上进的内容抽出来添加些冗余的部分讲了讲。 并且直接忽略掉去珂董事长那里抢钱的过程。 他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便把筷子尖送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回过味来。 确实不苦,还挺清爽的,咸淡适宜又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辣味。 所以他在停顿一瞬后也没吐出来,又补了一口米饭进嘴。 他说着些没多大用的话,许闻川会回应,以至于在讲话的过程中又有绿哇哇的东西出现在碗里时,珂郁偲也就着话一起吃了。 直到饭后收拾桌子,他注意到远处那个已然空空如也的小碟子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凭借手段和策略强行维持的状况是不会持久的,这样的状态很快就被打破。 “许闻川,我不喜欢你了。” 珂郁偲靠在台边,看着身边的人,面上没什么笑意,“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了。” 视线依旧没收回,他紧紧盯着身边的人,举起攥在手心的胡萝卜,递到许闻川嘴边,“咱明天炒两个肉菜行不行?” 许闻川伸手捉走那根色彩鲜亮的胡萝卜,稳稳地按在刀下。 动手之前抬眸看了看旁边那张清心寡欲的脸,眼底自然而然蕴上点笑意,菜刀有节奏地哒哒哒磕在案板上。 “可以。” 得到这样的承诺,珂郁偲兴奋得晚上都有些睡不着觉。 夜已经深了,他安详地躺在床上,心里惦记起明天吃什么,越想越精神。 睡意走得干干净净,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捏到手机,他爬坐起来,面朝着床头的方向扯着薄被的边缘裹到肩上。 刺目的光窜出屏幕的刹那,眸子眯成一道小缝,指尖滑动着调暗屏幕。 手机欢快地放起小视频,嘈杂的音乐和花里胡哨的界面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明晰。 通常来讲,这个时间珂郁偲往往都应该是在会所喝酒嗨皮,这该死的健康生活导致他现在只能缩在被窝里刷手机,独守空床。 指尖在屏幕上索然无味地滑动,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准备退出视频软件,打开小游戏攒攒金币盖房子。 手机的音量开得不算很低,在安静的室内几乎霸占人所有的听觉,因此直到返回主界面,欢快的视频背景音戛然而止时,他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扭过头的瞬间床头灯已经亮起。 昏黄但足够照亮彼此的灯光下,许闻川站在床边,穿着料子薄软的睡衣,声音在黑暗中低低的带着磁性,很好听,“关灯玩手机很伤眼。” 珂郁偲还保持着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玩手机的姿势,视线下意识落在那张打着昏暗灯光的脸上。 长时间不说话导致喉咙有些发干,然而还未等他清清嗓子说出些什么,面前的人已经再次开口:“六点。” 许闻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太过于从容利落。 以至于缩在被子里的人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珂郁偲愣在原地,花了长达五秒钟的时间解析出来什么六点。 那双狭长的眸子在两秒钟之内缓缓放大一圈,他猛地从被子里跳出来,“!” “不是,我,”手指无助地在空中张牙舞爪挥动,最后挫败地盖到了脸上,“哎呀艹……” 天大的冤枉,他说他只玩了十分钟手机有没有人信。 珂郁偲没设防,完全没设防。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许闻川真的会查房,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明明从开始吃斋饭的时候就该警惕的。 有一些脏话想讲,可惜没人倾听。 第25章 我有喜欢的人 早起带给人的怨念很深。 珂郁偲在许闻川的监督下六点就爬起来,不快乐了一整天。 只好在工作的时候给自己安排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休息时间聊以慰藉。 他惦记着今天晚上有肉吃,下午摸鱼的时候心情愉快了不少。 却在下班前两小时收到了许闻川的信息。 说今晚临时有一个饭局,可能会稍微晚点回去,叫他自己按时吃饭。 “啧。”翘在办公桌的鞋底子晃了晃,珂郁偲举着手机盯了屏幕左侧的聊天气泡半晌,慢吞吞地找到一个“收到”的表情包发出去。 临下班前,经英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老板这个需要你签一下字。” 珂郁偲从舒适的办公椅上抬起屁股,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口问:“检查好了吗?” “检查好了的。” “嗯。”他点点头,随手抽出一支笔走到人面前接过那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这个就是……” 话还没说完,珂郁偲已经刷刷刷翻着找到了最后一页,潇洒地落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 经英愣了一下,热泪盈眶,“老板你好信任我。” 珂郁偲把笔盖好帽重新插回去,“不客气。” “收拾收拾下班,我在楼下等你。”他笑眯眯地捞起桌边的墨镜,拍拍经英的肩踩着悠闲的步子向外走,“你带我去吃点好的。” 经英的脑袋顺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跟过去,抱着怀里的文件感动地应声,“好的少爷!” 感动了没两秒眉毛突然困惑地皱起。 嗯?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 虽然今晚没吃到许闻川做的饭,但也算是变相地放了个小长假。 许久没沾上点酒气,饭后珂郁偲便去了会所。 今天不是酒局也不是趴体,就他和优优两个人,显得包厢内十分安静又惬意。 优优毛遂自荐想要唱首歌给人放松放松的提议被珂郁偲不留余地地否决,最后只好应人要求老老实实坐在一边背《逍遥游》。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最后一个字收了音,优优往旁边凑了凑,看着身边认真捧着练习册翻看的人,眨巴两下眼,声音带笑,“哥哥我背得好嘛?” “嗯,不错。”珂郁偲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视线还停留在手中的册子。 别说,偶尔听听这玩意还真挺别有滋味,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怪怀念的。 且优优的声音也好听,咬字清晰,让人觉着听得舒服。 优优笑得更开心,目光也放在写得满满当当的练习册上,继续问:“那我写得好嘛?” “嗯。”珂郁偲又点点头,手下轻轻翻过一页,咂咂嘴,“这玩意儿我也看不懂啊,早他妈都还回去了。” 优优愣了一下,“那你看什么呢哥哥?” 他看人捧着这本子看了好半天了,检查得可认真,一页一页看。 珂郁偲确实看得可认真,他这时候正盯着页面上书写整齐的公式,一行也没懂,但认可地点点头,“我看你这字写得不错。” 时隔多年再回看这些东西,感慨是免不了感慨的,怀念是免不了怀念的。 回去是半点都不想回去的。 他夸完,继续欣赏,身侧强烈的目光却没收回去。 随他,总直勾勾的,硬盯着人看。 叫人想忽视也难。 珂郁偲的目光没过去,话是对着旁边的人说的,“我上次说什么来着?” 他冷不丁出声,优优本来盯得认真,被吓了一跳,随即便缓过神,还是笑得很乖,“不要对你起歹念。” “嗯。” 珂郁偲拉着长调应了这句正确答案,手下动作没停,书页哗啦翻过,没两页又突然停滞在空中。 那双狭长的眸子忽地缓缓眯起来,珂郁偲慢悠悠偏过头,目光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落到刚喝了一口酒的人身上,忽地开口:“要是有人想睡你,你打算怎么着?” 这问题来得挺突然,上句不接下句的。 但显然也不是个多难的问题,优优对上他的视线,没做犹豫,很快就认真回答:“我看看他长得好不好看。” bang! “嗷!” 优优一手还捏着酒杯,另只手在疼痛的驱使下盖到头顶,掌心疼惜地揉了揉自己。 “别人想睡你就让睡?”珂郁偲捏着手里卷成筒的练习册,骂骂咧咧的,“年纪不大,心挺野,你他妈挺豁达呀!” 优优看出来他不高兴,知道自己没答对,老实地开口解释:“我没做过,好奇。” 甚至小声补充,“听他们说很舒服……” 珂郁偲的脸在骂人,“最好别让我哪天发现你勇于实践。” “为什么哥哥?我已经成年了。”这声音里有几分正儿八经真实的困惑。 “你是我的人,你跑去跟别人睡觉?”那个卷成筒的练习册又被人捏着紧了紧,bang一下敲在脑壳上,很清脆,“这他妈很难理解?” 幸亏那只捂在脑袋的手还没收回来,这一下不怎么疼。 优优按着头顶,顺从地点头,但还是试着提出假设,“那万一我有天不小心实践了怎么办?” 手里的武器松了松,珂郁偲靠回沙发上捏着那本练习册往反方向卷了卷,重新展开,“不听我的以后就别找我。” “但是,要是别人欺负我呢?” “啧,你说呢?”珂郁偲转过脸,投过来的目光就是赤裸裸看的眼神,“不会用智能手机?” 他给出十足贴心的解决措施,“我给你买个小天才电话手表?” 优优笑起来,摇了摇脑袋弯腰把手里的酒杯推回桌上,收回手的时候搓了搓脑袋顶,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人。 练习册一页页翻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页,他突然小声问:“哥哥你为什么护着我?” 没什么再三斟酌,他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这还不明显?”珂郁偲没抬眼,语气闲散,拉着悠悠的长调,“我他妈母爱泛滥呗。” 优优脑袋歪歪地靠在沙发背上,真诚发问:“那你为什么不想睡我?” 手下动作一顿,珂郁偲嫌弃地看他一眼,也没纠正这话里的逻辑,很快就收回视线,“我有喜欢的人,只跟他睡。” 他声音淡淡的,调侃的语气,却让人听出几分认真,“你领个号儿,下辈子。” 优优也听出来这句不是开玩笑,能写明白公式的脑子瞬间明白了这话中潜藏的含义,歪歪着的脑袋一下就弹得正过来,“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哥哥!” “嗯,”珂郁偲鼻间哼出点笑,漫不经心的语调,“他眼瞎呗。” 这话很快得到了真心实意的认可,“确实眼瞎。” 刚刚卷成筒的练习册好不容易展平,珂郁偲啧一声,这次直接用了手,修长匀称的指节叠在一起,指背弹在人脑门上,“我能说,你不能说。” 不是很痛,只是带着小小的警示和惩戒。 优优应了声,指尖在脑门上揉搓两下,搓得发丝散乱缠在一起。 过了半晌才微微倾身过去,睁大眼睛看着人,压低了声认真说:“哥哥你好像很喜欢他。” 捻在书页上的指尖顿了顿,屋中有片刻的安静。 长长的睫毛半敛着,遮盖住眼底的情绪,也让人有些看不清那目光究竟聚焦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书页才重新翻动起来,珂郁偲随口应了声,喉间被字音带起微微的震动,“嗯。” 当然很喜欢。 即便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是不喜欢许闻川了的。 第26章 我失恋了 珂郁偲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从哪一刻起真真正正对许闻川动了那样的心思的。 他不那么明白自己,但他从始至终都明白的是,许闻川对自己的那点关怀是为着什么。 是多么纯粹,多么的不特别。 年少时的心动未曾宣之于口,即便到了成年以后,也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他知道许闻川以怎样的身份看待自己,知道许闻川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他没急功近利,也并不强要寻求一个结果。 只是自在地享受着这样的身份能够带给他的满足,能够带给他的亲近许闻川的便利。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许闻川和一个打扮优雅、温柔漂亮的女生站在一起,很登对。 远远的便能看出,就是书中讲的那种郎才女貌。 般配得不得了,是世俗最喜欢的样子。 这样美好的一幅画面似乎无声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静。 珂郁偲没像往常那样凑上前去和许闻川打招呼,而是逃课去了酒。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他通通没看,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酒。 没少喝,只是没醉。 池霁淮找来的时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酒液滑进肠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珂郁偲才抬眼去看身边的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池霁淮,我失恋了。” 池霁淮倒酒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又敛眸把那点瓶底倒空。 似乎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斟酌着说:“大哥没谈恋爱,只是最近……” “我知道。” 解释被打断,池霁淮罕见地愣了一瞬,偏头去看的时候,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半垂着,眉眼间的张扬被酒精挥了个干净。 珂郁偲觉得自己喝太多了,酒精都从眼角挥发出来了。 他有些奇异的安静,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眼睛依旧盯着玻璃杯中摇晃的酒液,声音有些低低的沙哑,“我就是看到他的以后了。” 很适合许闻川的,让他无能为力的以后。 从那之后,他就把那点本不该有的心思压了起来。 几年的时间里,也没再和谁说起过这事。 珂郁偲真以为自己是不喜欢许闻川了的,毕竟人们常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再难忘的事情也可以忘记。 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便他不去纠缠许闻川,即便他不再用那样的心思惦记着许闻川,生活也是照常地过,便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直到心底藏得好好的念头再次被人勾出来,直到他从池霁淮嘴里再次听到他和许闻川的名字被以那样的含义放到一起。 这时再回过头去审视曾经那些日子,才恍然惊觉,他看许闻川的每一个眼神,和许闻川在一起时的每一次心跳,分明就不清白。 当他再次用那样的心思去看许闻川的时候才发现,被隐藏得那样好的心情,也太过于不堪一击。 许闻川就像扎在他身上的一颗细小的刺,起初还觉得那块皮肤时不时发痒,时不时泛疼。 时间长了之后渐渐习惯,潜意识里以为它不在了,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连带着那块皮肤也早就适应了这种怪异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有人指着那块皮肤,明晃晃地说出那道小口子。 似乎是到了这时才恍然发觉它还在,而那颗小小的刺在经年累月中扎得有些深了,带给皮肉的感觉也越发难以忽视。 所以,根本不用什么狂风大作,只是一点微风吹过去,明明灭灭的那点小火星子就复燃了,熊熊燃烧着,把念想也烧得更强烈了些。 许闻川说他的喜欢是因为,他对16岁的他来讲太新鲜特别。 当然新鲜,当然特别。 只是不止16岁,许闻川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区别于其他人的不一样的存在。 欺骗自己的这么多年里,追他的人当然不是没有,他觉得看着顺眼的也不是没有。 但也许是因为16岁的年纪太好,也许是因为初见时的天气太舒服,也或许是因为那一天的心情太恰到好处。 总之,这种喜欢的心情,只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他喜欢许闻川,一直都喜欢。 不止他们相识的八年,那样的心情,没对别人有过。 回忆来得汹涌,珂郁偲捻着指间的书页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把手里的练习册放到一边,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咽下一大口。 烈酒过喉,找回不少清醒,思绪回到现实。 曲起的长腿伸直了舒展一下,珂郁偲伸手揉揉后颈,和身边的人说话,“再复习一遍,我对你的教诲。” 优优见他不看了,闻言坐直身子,掰着手指头细数要点,“我是你的人,不能和别人睡觉,被欺负了要给你打电话。” 并认真补充,“你有喜欢的人,不要对你起歹念。” “记得不错,有奖励。”珂郁偲点点头,收回腿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什么隔空丢了过去,“继续保持。” 那块东西嗖地在空中划过,甩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优优手忙脚乱接住,紧紧捂在手心才低头去看。 是一颗可乐糖。 他和珂郁偲闲聊时曾说过,他小时候最喜欢吃可乐糖。 包装被捏得发出细小的哗哗声,优优攥着那颗糖笑得眼睛弯起来,露出小虎牙的尖尖。 “知道了哥。” 第27章 好巧啊许总 珂郁偲今天有预谋地喝酒,带着司机来的。 只是从会所大门出来以后就找不到人了。 他根本没多喝,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但是活生生那么大一个司机确实就找不到了。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 司机没找到,好巧不巧,找到一个许闻川。 心脏猛地一跳,眼睛却无知无觉地带上笑。 夏季的傍晚,耳畔并不凉爽的风却让他觉得舒服了。 只可惜这相遇的场景算不上浪漫,倒算得上抓现行的现场。 “好巧啊。”珂郁偲笑笑,“我可以解释。” 许闻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没说话。 在等解释。 舌尖划过有些发干的唇瓣,尚存酒液的刺激味道,“今天真没攒局,我自己来的,随便喝了点,很久没喝了,不算过分?” 他微微垂下头,鼻尖动了动,自信地补充,“喝得不多,我都没醉,脸都没红,身上都没味儿。” 视线从面前人还算得体的衣着扫过,许闻川敛下眸,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验证这话的真假。 珂郁偲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稍稍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些,没什么酒气。 他表情认真,压低了声问:“你真没在我身上装定位器吗?” 许闻川掀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我在这附近吃饭。” 哦,失算了,忘记打听许闻川的饭局在哪。 珂郁偲伸手抓了把脑后的发丝,抬脚往车边走,慢悠悠地开口随嘴打岔,“我的司机呢?玩忽职守,明天就辞退他。” “我让他回去了。”许闻川看着人已经自觉主动地钻进车里,也提步走到车边,坐进车内关好车门才又继续道,“可以辞退,从明天开始,我会接送你上下班。”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的很薄弱。 珂郁偲支着头靠在窗边看他,坐得还算端正了,连二郎腿都没翘。 语气也挺诚恳的,“太辛苦了许总?” 许总也挺诚恳,“还好。” 于是,珂大少爷继失去厮混权以后,进一步失去了随机厮混权。 许闻川言而有信,准时准点。 说实在的,珂郁偲真没什么怨言。 有钱有颜的185腹肌长腿总裁天天非要接送你,有什么可不乐意的呀。 做梦都要笑醒。 每天晚上十点就可以洗洗上床准备做梦了,谁有他幸福呀。 珂郁偲带着这种坚定的幸福感努力上班摸鱼,整个人舒坦地窝在椅子里,脚丫子高高翘在办公桌上。 门板响起咚咚的敲击声时,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花花绿绿的屏幕上,飘出去的话带着几分不满,“我怎么说的小英英,现在是你老板宝贵的私人休息时间。” 并出言威胁,“你最好不是来讲公事。” 经英没吱声,抿着嘴巴偏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进而在许闻川的眼神示意下悄咪咪地跪安了。 珂郁偲摸鱼摸得十分投入,但也很快就发觉了不对。 毕竟经英没这么大个子,气质也差了太多。 他抽空抬眼看过去时,便直愣愣地对上许闻川的视线,下一秒高高翘起的腿已经行云流水地收了回来,手机熄了屏反扣在桌面。 “好巧啊许总,在这里碰到你。”他撑起下颌,笑得十分老实。 许闻川在桌前站定,声音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随机的关怀,“今天做什么了?” 舌尖抵在上牙轻轻磨了一下,珂郁偲眼神四处扫量着,勉强翻出来两张资料拿给许闻川看。 并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无关紧要的工作内容。 末了还不忘解释,“我们这种迷你小公司的发展节奏是比较慢的,稳中求进嘛。” 许闻川还是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把人看得有些发毛了才说:“走,回家吃饭。” 珂郁偲闻言掀起扣在桌面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茫然但立马起身,“今天怎么这么早?” 实际上来讲不算多么早,但对于许闻川来讲算是很早了,毕竟许总只有加班的时候还没什么早退的经历。 “小雨转中雨转暴雨,早点回去。” 听到这话,他才偏过头去看。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有细小的雨珠吸附在明净的玻璃上。 珂郁偲跟在人屁股后头快快乐乐地下班了。 两人回家煲了汤,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在小火上细细翻滚着带起阵阵飘香。 昏暗阴沉的天色,一窗之隔,明亮的室内,鲜香热乎的汤水落到胃里,温暖又惬意。 两人赶在恶劣天气愈演愈烈之前到了家,可下班早也并不耽误工作,许闻川这种劳模,在书房的时间往往比在卧室要多。 珂郁偲远离上进的氛围,洗了澡后便在客厅的沙发椅上仰着玩手机。 窗户半开着,算不上凉爽,但他想闻雨丝中夹杂的那股湿润泥土味。 雨越下越急,唰唰地在耳边吵闹。 待到晚上十点端着一杯热牛奶回屋的时候,天空幽暗的色彩倏然闪动一下,沉闷的雷声远远传来。 掌心的皮肉被焐得热乎,他捏着杯子径直走到屋里的绿植旁边,犹豫半晌还是送到嘴边抿了下。 自己喝一口,盆栽喝一口,自己喝一口,盆栽…… 玻璃杯中温热的牛奶悠悠消下半杯,盆栽还要再喝一口的时候,那只手却倏地顿住了。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珂郁偲伸手安抚地摸了摸盆栽的大叶片,突然回到了床上。 他还端着那杯奶,嗖一下掀开被窝,缓缓坐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手腕歪了歪,大腿瞬间染上湿淋淋的热意,“哎呀……真是太不小心了。” 牛奶很快渗透床单,容量可观的液体在人一动不动的时候浸到床垫里去。 珂郁偲手脚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清洗了一番,脚下的步子踩着雨声停在主卧门前。 第28章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许闻川显然刚刚洗漱完,出现在门后时,额边垂下的碎发末梢还带着点湿意。 他穿的睡衣中规中矩,领口开得不大,但薄软的料子贴在身上,还是能叫人轻而易举地想象出底下包裹的精壮身躯。 许闻川半敛着眸看向安分靠在门边的人,低沉的嗓音在雨夜里显得更加潮湿厚重,“怎么了?” 珂郁偲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睡衣,和刚刚窝在客厅时穿的那套不一样。 墨绿色的料子很显白,柔顺地贴在身上,纵向的条纹又衬得人身形更加纤瘦单薄。 “牛奶不小心洒到床上了,床垫湿了一大片,”他抬手摸了摸鼻尖,看起来有些局促,衣袖滑下时露出一截皙白的小臂,“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这套房子许闻川往常就是一个人住,刨去健身房和书房,拢共就只留了两间做卧室。 窗外天色闪动着,轰隆隆的雷声清晰地灌进人耳朵里。 长睫慢悠悠敛起,那句“要不我去睡沙发也可以”在唇边来来回回地滚动,珂郁偲垂下眼睛仔细考量着如果真说出口许闻川会无情欣然同意的几率究竟有几成。 然而还没琢磨出个结果,从屋内投射出来被面前高大身影挡住大半的光便蓦地重新扑到眼前。 他以为许闻川要关门,下意识跟着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人侧过身让到了一边。 这太顺利,顺利得匪夷所思,以至于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还呆愣地粘在门框上。 “进来。” 许闻川的声音对珂郁偲的腿来讲很像是一种膝跳反射,在人彻底反应过来之前,腿已经带着身子先一步进了屋。 上床也上得十分利索,拖鞋啪嗒啪嗒落在床边。 那对赤裸的脚丫子上没什么肉,却也并不干瘪,骨感又漂亮,窸窸窣窣地在光滑的被面上搅出了乱七八糟的纹路。 许闻川没管他在床上什么姿势爬行,兀自去找了一床备用的薄被出来。 珂郁偲抱着那床干净柔软,独属于自己的被子,舔了舔唇,还是在许闻川的目光示意下伸手把被子抖开钻进去躺平。 吊灯熄灭时,浓重的黑暗侵袭而来。 主卧的床很大,大到两个人甚至不需要刻意,就能保持挺合适的距离。 没人说话,屋内很安静,只间或有些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室内家具模糊的轮廓。 珂郁偲安详地躺着,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翻了个身,看着一臂开外的人模糊的轮廓,压着嗓子小声问:“你睡了吗?” 身边的人没过两秒便应声,“嗯。” 雨还在下,黑暗中,珂郁偲的眼睛也还睁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丝毫没打算长点眼力见。 过了片刻冷不丁又轻声开口:“听说年纪大了会觉少。” 他觉得许闻川好像睁开眼了,但是两人间隔得太远又太黑,有些看不清。 远远的,隐隐有雷滚过来,许闻川的声音也踩着模糊的雷声响起,“我是32岁,不是62岁。” 珂郁偲趁着人说话的功夫卷着被子偷偷咕涌。 闪电划过夜空,炽白的光冰冷锐利,雷声再次响起时,声音很大,屋内屋外的距离,却仿佛震在耳边。 被窝里咕涌着挪动的人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响动也恰到好处地被掩盖住。 许闻川说完话便没再有什么动静,直到手臂上的衣料被人扯住。 “哥,”珂郁偲突然喊人,指尖扯着许闻川衣袖的一小块布料轻轻拉了拉,“我睡不着。” 在轰隆雷声余韵的掩映下,这声音显得很轻。 又似乎是因为被刻意压低放轻,话里的字音听起来便带着点不明显的哑。 身边的人终于侧头看过来,两道目光在寂静的空气相交。 彼此的间距还是有点远,但在珂郁偲使劲蠕动的巨大努力之下,许闻川的声音更近了些,传到耳朵里时每个字音都能听得更加清晰。 “你24岁,怎么睡不着?” …… 珂郁偲干瞪着眼看人,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半晌才开口:“太早了我就睡不着。” 飘荡在空气中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幽怨,“你不让我熬夜,我就总是失眠,失眠了还要早起。”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24岁的作息。”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扯过刚刚被他遗弃在原地的枕头,脑袋又陷进枕头里,“我能不能有点人权?” 屋子里很黑,如果很亮的话,珂郁偲就能看到许闻川转回头之后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和耳边响起的声音一样,“你24岁的作息不太需要我费什么时间心力尊重。” 像是为了防止人产生困惑或是误解,一秒的停歇后,那声音又贴心地响起,简明扼要地补充,“活不了太久。” …… 珂郁偲沉默了很久,天空也沉默了很久,连雷都不打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嗓子眼的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直到雨水撞击玻璃的频率似乎愈加厉害起来才倏地开口:“如果我有一天英年早逝了,你会不会后悔曾经用36度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其实睡意早就消散得七七八八,许闻川半敛着眼,漆黑的眸掩在深邃的夜里,用36度的嘴说出了既客观又不那么冰冷的话,“经常性熬夜会导致脱发。” 也不是什么珂大少爷爱听的话。 大半张脸掺着头发丝埋在枕头里,在憋死的前夕,珂郁偲猛地把脸放出来, 突然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他撑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人,借着这个姿势,屁股又趁机挪得离人更近了些。 躺在那里的人不说话,他看不清许闻川的表情,自顾自地做出了严谨的假设,“如果我没头发,也应该是个年轻貌美风流倜傥的秃子。” 似乎是觉得撑直了胳膊累,他又重新趴回去,但没彻底钻回被窝,还用手肘支在床上。 “但我觉得头发也是美貌的一部分,我长得好是天生的,所以头发也天生不会掉。” 珂郁偲突然叽叽咕咕说起自己没任何研究价值和理论依据的胡话,甚至于似乎有越说越精神的趋势。 讲着讲着脚丫子就翘起来,睡衣的裤筒滑落下来,裸露出的小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也白得十分显眼,交叠着在空气中晃悠。 “那话怎么说的?上帝关了你的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 话一句接着一句,他没再刻意压低声音,和起初轻轻试探的音量比起来,那声音虽不大,却也悠长又清晰,“我已经长成这样了,有些不好的习惯其实也情有可原。” 翘着脚的人碎碎念着,话很密,许闻川不知是在屏蔽他还是在想些什么,始终都没有说话。 珂郁偲短暂地歇了两秒,狭长的眸子懒洋洋地敛着,就算看不清也还是盯着人看,“你说上帝关了你哪扇门?” “明明门也开着,窗户也开着。”似乎是又累了,他又换个姿势,趴回了枕头上。 他几次三番的咕涌、换姿势,这一次再趴下,两人之间已经没间隔了多少。 黑暗中隐隐有些牛奶和沐浴乳交融的浅浅香气,似有若无地填补了这段已经不算富余的空隙。 珂郁偲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安静了一瞬,身边的人偏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似乎看清了那双黑沉沉的眼,比夜色还要深邃。 说着说着声音便愈发小了,又成了喃喃念叨,“而且还是落地窗……” 目光静静地挨在一起,窗外弱下去的雷声催着心脏跳得比往常快了些。 许闻川开口的时候,声音隔着这点触手可及的距离传递过来,很清晰。 又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音里便隐隐带了些哑。 “闭眼。” 第29章 你会在吗许闻川 不知道是不是雨夜的加持,又或者是喜欢的心情所带来的一厢情愿的错觉,珂郁偲觉得那道声音有些沙哑的温柔。 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那双漆黑的眼睛投过来的专注的目光。 空调的冷气没什么用,耳朵不知不觉有些热。 他收回支棱起来时不时晃动的小腿,侧脸埋进枕头里,眼皮轻巧地阖起。 一时间,心脏有些局促的茫然,跳得没什么节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话地闭眼,也不知道许闻川为什么突然有些温柔。 过了好半晌,屋内没什么动静,心跳似乎逐渐冷静下来了,睫毛才轻轻抖动着带动眼皮掀开一道缝隙。 他眨了下眼,胳膊微微弯着伸出去,指尖滑动着在床单留下浅浅的纹路,没费多大力气便又摸到那块衣料,这时才轻声问:“然后呢?” 许闻川也轻声答,磁性的嗓音和缓,“然后闭嘴,躺好,很快就睡着了。” 珂郁偲差点又耍酒疯。 可惜没喝酒,没由头。 那只攥着人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把那块布料短暂地掐出褶子来,然后幅度很大很隆重地收了回来。 带起一阵风。 顺便把许闻川的被子掀起来一角,让风钻进去。 他直接遗弃了被子,自己滚着回到床的另一边。 只是没过片刻,被子就自己追上来了,裸露在微凉空气中的半截小腿再次被遮盖住。 皮肤和柔软的被面相贴,很舒服。 但刚被裹住的脚丫子下一秒就从被子里噌地窜出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发凉,脚面就被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挺清晰。 温热的手指,力道不重,身子却不自禁抖了一下。 珂郁偲下意识缩回了脚,又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正对上坐在身边的人投过来的目光,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沉缓的声音明明如往常一样,可就因为放轻了些许,就因为敲打玻璃的雨搅得人心烦意乱,那带点沙哑的尾音总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闭眼。” 耳朵刚冷却下来的温度又有些升起来。 眼睛轻轻阖起,胳膊腿也没再乱伸。 许闻川看着安分下来的人,重新躺回去。 珂郁偲安分下来,在心里偷偷骂许闻川。 骂得不难听。 本以为会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可睡衣滑溜溜的料子裹在皮肤上,衣袖滑下的部位肌肤也和柔软的薄被贴合在一起。 屋内开着冷气,凉爽干燥,窗户紧紧闭着,有雨丝砸在玻璃上,声音不大,凝成水珠缓缓滑落。 神经舒缓下来,意识便不知不觉在连绵的雨中渐渐消散了。 - 在通常情况下,许闻川并不会严格卡着珂郁偲的睡觉和起床时间。 而自大少爷“24岁却要失眠又早起”的哀怨控诉发出以来,他对于珂郁偲每天从七点起床慢慢磨到七点半再逐渐过渡到更晚的行为,几乎是睁只眼闭着眼。 鲜少会像现在这样过来亲自监督。 珂郁偲还半死不活地缩在被窝里,他昨晚没能抵挡住网络的诱惑,一个手滑就熬了个大夜。 现在要他起床简直是透支生命,但直说自己偷偷熬大夜又无异于自首。 所以两相权衡之下,珂郁偲还是一动不动地闷在枕头里,“今天晒网。” 是的,晒网。 起初,许闻川也以为这只是一种比喻或者夸张的说法。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以及数不清的证据加持,他发现珂郁偲是真的在实实在在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理论付诸实践。 甚至于,双休是另算的。 “嗯,那确实可以不用去上班。” 珂郁偲听到这附和脑袋稍微咕涌了一下以表示自己的赞同,但紧接着下一句传来耳边的就是,“以后晒网的时候就和我去公司。” 眼睛噌一下睁开,他慢慢扭着脸抬眸看过去,很想给许闻川详细讲解一下“晒网”的定义。 但他听到许闻川平静发通知的语气,在对上那双眼睛后便知道如果自己不起床,许闻川也是十分有耐心站在这里和自己长谈的。 “唉……”他悠悠叹了口气,拖着长音,很长很长的音,“许————总————” 长长的尾音渐渐散去,珂郁偲借着越来越小的声音想要假装自己又昏睡过去来考验一下许闻川的良知。 但嘴里含糊的音还没散完床边的人就淡淡开口:“起床。” 珂郁偲起了,手脚并用地咕涌起来了,甚至叹口气的时候还笑出来了。 不知道是气麻了还是困疯了。 他坐在带着微微热气儿的被窝里冷静了两秒,利索地把睡衣兜头脱下来恶狠狠地丢到一边。 等手掌抓着乱糟糟散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时,许闻川已经提步向外走去,“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珂郁偲直到坐上车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和身边精神饱满、衣冠楚楚的人截然相反,他好像被恶鬼吸空了阳气的干尸。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在今后的日子里反复上演,他开始积极地给身边的人洗脑,“许总,我还小呢,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在我这个年纪吃饭和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实际上来讲,许闻川脾气还真的挺好的,天天听人说些屁话也从来不生气不骂人,只是客观地陈述自己的观点,“你是珂家唯一的孩子。” 车子开得很稳,缓缓并入排队的车流,车内的冷气开得不算低,体表温度很舒适。 珂郁偲没骨头一样仰在副驾,听到这话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许闻川的意思。 便非常认真地和人分享了自己的见解,“珂董事长正当壮年,非常能干,我只要别蓄意增加阻碍他就很满意了。” “的确不用太紧迫,”坐在主驾的人应声肯定了这种说法,平静地补充,“但最基本的事情你需要会,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出面的时候,你要能做。” 珂郁偲靠在窗边,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如果有一天珂家真的不行了,指望他真的不会没得更快吗? 也没花费太多心思去考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懒洋洋接上许闻川的话,“那不是还有你吗?你那么聪明。” 话到尾音,在车玻璃上无所事事滑动的指尖倏然顿住。 似乎是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中无知无觉的底气,和看似有些越界的理所当然。 视线飘荡着落在不远处倒计时的红灯,在没人说话的几秒安静过后,他突然开口,试着为这份没来由的底气找到一个支点。 “你会在吗许闻川?如果真有那种时候。” 倒计时结束,绿灯如约亮起,许闻川没看过来,但轻轻颔首,语速平缓地应声,“会。” 低沉厚重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很清晰,心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安稳。 珂郁偲偏过头去,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那张侧脸,很专注。 直到感觉眼睛睁得有些酸了才再次开口,认真地询问:“那我能回去睡觉了吗?” 许闻川似乎是笑了笑,“不能。” “啧。”珂郁偲转回头,没精打采地重新靠好,懒洋洋地控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身边的人依旧平静,“我从来不骗人。” 珂郁偲偏过脸,去看窗外匆匆掠过的车辆和高楼,慢悠悠地眨了下眼。 许闻川,确实从来不骗人。 他靠在窗边,淡淡应声,唇边的弧度在玻璃上映下浅浅的影子,“哦。” 第30章 猜猜我是谁 自从被许闻川抓回公司以后,珂大少爷就很少回自己当大官的小公司了。 毕竟也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好让他处理,所以只时不常回去晃一圈就好,最主要的还是去慰问一下公司的中流砥柱小英英。 珂郁偲慰问结束回来的时候,许闻川还在开会。 似乎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便径直回了办公室。 不得不说,许总还是非常懂点人性关怀的,不仅在办公室给他置了套桌椅,还应他指明了品牌的无理要求给换了非常舒服的办公椅。 珂郁偲一屁股坐进自己的宝贝椅子里,准备假装上进一番。 结果刚晃晃悠悠转了个圈,扔在桌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打眼看了看,是个熟人。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有备注的,在他这里,拥有姓名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支着脸垂眼盯着手机想了想,在电话响起第三声的时候按下了免提。 “哥!”雀跃又充满活力的声音霎时从手机里窜出来,“猜猜我是谁!” 珂郁偲哼笑了一声,懒散地靠回椅子上,很给面子地猜了,“夏商周的周,齐楚燕韩的齐,有什么屁话,讲。” “哇——”长长一口气呼出来,电话对面哇得很夸张。 直拖着长调感叹了好半天才声情并茂地说:“我好感动,哥你好爱我。” “啧。” 周齐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啧”,赶在珂郁偲有些什么不文明发言之前赶紧兴冲冲地先一步开口:“这周有个生日趴体你来不来?” 办公室的门没关,珂郁偲竖着耳朵,已经隐隐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他咽下一句未成形的脏话,懒洋洋地仰在椅子上,也没说去不去,“谁的?” “不知道啊!”周齐应得很痛快,非常开朗,“管他谁的呢!反正管吃管喝,热闹人多,通宵大趴体,就这周五,你来不来哥?”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珂郁偲抬眼看过去,正对上许闻川投过来的视线,“跟我出去一趟。” “奥~”他应了声,在手机再次发出声音之前指尖便轻轻触在屏幕上挂断了电话。 珂郁偲站起身,屏幕上方很快就弹出两条消息。 【???咋了哥】 【爱是会消失的吗?是不是也太快了?】 他朝许闻川的方向走过去,顺手给周齐回了消息:【嘘,再议】 今天又是个阴天,色彩暗淡的云朵堆积在一起,空气闷热潮湿。 傍晚,睡前的牛奶落入掌心,热度隔着玻璃杯传过来,珂郁偲嫌弃地捏稳了转身离开,“许总晚安~” 但只离开了一步。 “回来。” 一个急刹牛奶险些晃荡着飞出去,珂郁偲表情狰狞地稳住身形,非常顺利地免去了许总拖地的活计。 他扭过头,对上还稳稳站在原地的人的视线,接到临时通知,“喝完了再回去。” 珂郁偲短暂地静止了几秒,嘴巴开合几次,“我不在床上喝了……不会弄洒的。” “嗯。”许闻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应了声才说,“但你房间的盆栽已经喝了太多了。” 珂郁偲闭上嘴了。 许闻川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仅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还在房间装了摄像头吗? 思绪下意识放飞起来,联想到这种可能性,珂郁偲不禁挑挑眉。 还挺刺激。 他端着杯子到不远处的餐桌坐下,一边胡想八想,一边下意识把杯子递到唇边,不小心喝下去一大口。 许闻川过来的时候便正对上珂郁偲捧着杯子苦大仇深、生死难辨的表情,思索了一秒转过身又去拿了一个杯子回来。 丝滑奶白的液体带着热气从杯口倾泻而出,均匀地分置在两个杯子中。 珂郁偲靠在椅背上看着许闻川的动作,拇指从中指和食指的指肚轻轻摩挲过去。 在那小半杯牛奶重新被人推到眼跟前时,舔了舔唇,痛快地接过来喝了。 夜里下起了雷阵雨,闷了整个午后的雨珠终于争先恐后地从云层跌落。 雷声和梦境的结尾巧妙重叠,眼皮迷迷糊糊掀开时屋里漆黑一片。 他反应了一下,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更半夜,还不到一点。 兴许是之前被许闻川监督着早起的惯性还在,珂大少爷最近非常养生,鲜少熬夜了。 秉着“醒都醒了”的原则,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爬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视线从窗外的雨幕掠过,耳边能隐约听到急促的唰唰声。 他跪到飘窗上去,打开了一扇玻璃窗。 声音骤然清晰强烈起来。 急慌慌的雨,黑沉沉的天,闷雷滚滚,泥土和青草带着空气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挤挤挨挨钻入鼻腔。 不经意间,将深夜的困倦都冲散几分。 妈的,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回床上睡觉。 珂郁偲啧了声,索性爬回床上去另一侧的床头柜摸到手机。 指尖轻触屏幕解了锁,他看眼时间,下意识查阅起平时常用的几个软件。 被子被人随脚踹到一边,珂郁偲翘着脚趴在床上。 他没关窗,泥土的腥气还隐隐绕在鼻尖,雨声和雷声缠在一起,清晰可闻。 在这样的吵闹中,毫无预兆的,混进了不高不低的开门声。 第31章 晚安 许闻川进门时看到的景象就是,黑漆漆的屋子里,一大条人趴在床上,扭头看过来的时候,脸在发光。 而此时此刻发光的珂郁偲,有一百句脏话想说,但最终都化作了哑口无言。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体质。 从他高中三年唯一一次逃晚自习都能被许闻川给偶遇的时候就该知道的。 翘在半空中光裸的脚丫子有点冷,寒冷的冷,心寒的寒。 和床上怀疑人生的人不同,许闻川倒显得很从容,轻轻合上了门才走到床边来。 床头灯亮起,昏黄的光倏地窜出来,覆盖一小片黑暗。 目光相接,他说的却是,“睡不着?” 珂郁偲卡了两秒,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嘴巴还闭着,从喉咙挤出点含糊的声音,“嗯。” 手机早在刚刚就被人熄了屏扔到一边,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在灯光下看着许闻川的眼睛。 相对无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他试着拍拍床边的位置。 许闻川的视线跟着那声音下落,随着床上人的动作坐了下来。 珂郁偲这时真有了几分精神,在许闻川坐下的时候已经麻利地钻进被子里,靠坐在床头。 在这样的雨夜,昏黄的灯光下,和时刻想见的人坐在一起,安静又安稳,有些惬意。 他看着床边的人,在心里估量着许闻川现在有几分清醒,曲起的膝盖轻轻碰了下许闻川的后腰,在人看过来时试着问:“明天能不能晒网?” “不能。” 哦,看来是非常清醒。 许闻川总爱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些那么不好听的话。 珂郁偲收回了视线,仰着脑袋看天花板,“许总,你比珂董事长对我要求还高。” 那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懒得用力,“我说句公道话,如果珂家真是到了需要我的地步,那时候你会在。如果没到连我都需要的地步,那其实也没必要这样。” 许闻川偏头看着他,目光沉静,“即便有我,珂家的事情,我总归不便插手太深。” “我不介意让你插手。” 仰头看天花板的人视线没收回,但话接得很快,碎碎念叨着,语气十分笃定,“珂董事长也不介意,你要是能愿意给他当个干儿子什么的,他别说介意,估计要天天躲在被窝乐得睡不着觉。” 许闻川没和他争论,只说:“最基本的事情你需要会,自己操盘总比被掌控在别人手里要更有底气。” 两个人不抢着说话,一人一句,室内便显得很安静,磁性的嗓音在这样的安静中更显得低沉好听。 珂郁偲听得有片刻恍神,从那声音中脱离出来后,才开始回想话里的内容是什么。 他直起脑袋,“最基本的事情也包括早睡早起和不许出去玩儿?” 目光撞在一起,许闻川看着他,也没再说健康的生活引导健康的思想那回事,而是说:“长期大量饮酒,作息混乱,喜好处在鱼龙混杂的高分贝噪声环境中,没有哪一项习惯是值得保留的。” 珂郁偲并没什么自己浑身恶习的觉悟,而是揣摩着这话里暗含的意思,挪着屁股又向前凑了凑,“那我不去酒,能不能也不去上班?就在家待着。” 面前的人垂眸思索一秒,摇了下头。 肘弯拄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指钻进后脑勺的发丝,珂郁偲幽怨地看着人,“为什么不行?” 接收到这不满的控诉,许闻川抬眸看过去,面色平静地耐心解释,“不是不行,是不信。” …… 珂大少爷在许总这里的信任指数已经为负。 指尖轻轻抓着脑后的发丝,珂郁偲认命地低下头,又开始思索在许闻川心里树立正面形象的事情。 连绵的雨唰唰响在耳边,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雷声。 许闻川敛眸看着安静坐在那一言不发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问:“真的很喜欢那种环境?” 有一搭没一搭薅头发的手指顿住,“不是。” 两人的距离很近,垂着头时,另一人的身影就在视野范围内。 “不是非要去,”珂郁偲抬起眼,又重复了一遍,才问,“那你陪我喝吗?” 眼皮轻轻掀着,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人,说不上里面有没有期待,他说话的语气懒怠,却又好像有些认真。 “我的酒量并不好。”许闻川应声。 许闻川没糊弄人,他的酒量的确不怎么好,所以通常都在这方面有所把控,不会让自己醉,即便是参与什么饭局,也没人敢逼他喝酒。 他不擅长喝酒,也并不喜好喝酒,当然不会把喝酒当作消遣放松的方式。 床头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笼在两人身上。 珂郁偲没眨眼,目光描绘着许闻川清晰的面部轮廓。 这张脸他想了很多很多年,怎么也看不腻,怎么看也觉得喜欢。 他们用着同款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两人坐得近,身上相同的香气因子飘飘荡荡在空气中缠在一起。 “嗯。”他点点头,突然向后靠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钻进了被窝里,“我睡了。” 床褥太软和了,周遭的温度和气息也让人感到惬意,过度的舒适让人太放松,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要忍不住扑到许闻川身上去。 许闻川没再多说,应声起身走到窗边,把大敞的窗户紧紧闭合。 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屋外。 走回床边时,珂郁偲躺在床上看他,“晚安。” 许闻川低声应了,“晚安。” 灯光熄灭,昏黄的光霎时消失无踪。 高大的身影向外走去,在摸上门把手时又被人急急叫停。 “许闻川!” 珂郁偲猛地坐起身,视线捕捉到停留在黑暗中的身影,赶紧开口:“我明天不用六点起?” 他好像听到荡在黑暗中很轻的一声笑,几不可闻。 然后有光照进来把黑漆漆的房间切成两半,接下来是门板咔哒闭合的声音。 珂郁偲看着人离开的方向,在原地凝了片刻,扑通又倒回床上。 碎碎念叨着盖好被子,“我可问了,不说话我可不起。” 第32章 装什么逼呢 周五,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珂郁偲晃悠到许闻川的办公桌前,看着专注于处理工作的男人,唇边勾起笑,“许总,我最近表现好?” 客观地评价一句,珂大少爷最近的确算得上老实。 但这熟悉的开场白目的性太强,许闻川连头都没抬。 珂郁偲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眯眯着坦白了自己的目的,“我好久没出去混了,今晚能不能给批个不健康的行程让我出去喝点儿?” 这要求实则不算过分,许闻川的视线停留在桌面的文件上,片刻后开口:“时间地点。” 珂郁偲看着他,思索两秒后老实交代了。 便很顺利地得到许可,“嗯,去。” 面前的人很快松口,眉梢轻轻挑起,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在那许可之后紧随而来的补充,“十点之前回来。” “多少点???”珂大少爷险些破音。 许闻川接收到这声音中的困惑,抬头认真为他解答:“十点。” 珂郁偲笑了,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揣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一只,指节在宽大的木质桌面敲击几下,伴随着一字一顿有节奏的声音,“我是高中生吗许总?” 许总摇头否认了这种说法,面色平静地看着人做出回复,“你是自制力很差的成年人。” 指节粘在了桌面上,珂郁偲舔了舔唇,欲言又止,又止,又止。 过了好半晌,又笑了,“要不你干脆别让我去呢?” 借着人沉默间隙又落回文件上的目光重新投过来,许闻川看了他一眼才收回视线,点头认可,“也可以。” “许闻川你真的很没有幽默感。” 脸上本就不开朗的笑容瞬时收起,发出恶狠狠的谴责后,珂郁偲插着裤兜扭头走了。 - 傍晚来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节奏强烈的动感音乐震在耳边,年轻的躯体,花里胡哨的着装,眼前的灯光缭乱闪动,群魔乱舞。 清心寡欲太久,猛地重新置身这种环境,五官和器官都受到不小的挑战。 退而求其次,珂郁偲带着优优从卡座离开找了个包厢待着。 自打来了之后他拢共也没喝几口酒。 四周都是酒味和香水味,各式各样的人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离奇难辨的味。 嘈杂的环境里,他一边带着优优四处吃果盘补充维生素一边寻思着这还不如和许闻川在家吃点青菜。 最起码赏心悦目,身心舒畅。 直到这会了珂大少爷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包的场,那人拿着麦站在台上兴致高涨地发表自己的人生感言的时候他也压根没听。 就是个胡热闹的局,反正是来了不少人,路上碰见打招呼的他都应,就是没几个能叫得上名的。 不远处的几个人正扭来扭去又喝又唱,珂郁偲补充够了维生素,靠在沙发上看热闹。 没过多久,便更热闹了。 包厢里涌进一大股人,闹哄哄的,有眼尖的,没过多会就发现了他。 “哎呦珂少也来啦!怎么猫在这儿呢,好久没见了,这咱不得喝一个?”那人端着酒杯热络地凑过来。 昏暗的灯光中,珂郁偲抬手按下身边刚咽了水果准备去够酒杯的人,随口敷衍地招呼了两句,很给面子地和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喝了一口。 就一口。 那人也注意到了,指着他的酒杯马上嚷嚷起来,“哎珂少这就是你不对了!剩下的这是干嘛呢,养锦鲤呢?” 再多两句都懒得敷衍,珂郁偲一屁股坐回沙发,拖着长调撵人,“我他妈最近养生呢,快点滚,别耽误老子长命百岁。” 并不尖锐,懒洋洋带着调笑的语气,那人吃这套,见好就收,立马笑着滚蛋,“成成成成成,您多活,您多活。” 再有凑上来的正好也跟着这句话一并被撵回去了。 优优见没自己什么事,在珂郁偲的催促下继续吃桌上的果盘和零食。 珂少爷凭实力享有这一方安静。 却也没能安逸太久,不合时宜的味道蓦然钻入鼻腔。 鼻翼微动,他蹙起眉,立马偏头去找。 没几会的功夫眼前都模糊了,来源便轻而易举被锁定。 珂郁偲噌一下站起身,几步就走到坐在沙发边缘处的男人跟前去,抬腿就踹,一点也没收劲儿,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语气也没丝毫委婉,“滚出去抽,密闭室内抽烟,你他妈跟杀人放火有啥区别?” 这一脚来得突然,那男人愣了一下,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拉着嘴角笑了下,把烟灭了,“知道了珂少。” 珂郁偲不满意,嫌他滚的速度慢,“妈的乌烟瘴气,滚利索点,再晚一秒都少活一年。” 那男人和身边刚掏出一盒烟又收回兜里的人一同离开了,但味道没那么轻易散去。 “啧。”珂郁偲嫌弃地坐回去,细数着自己少活了多少天。 余光捕捉到旁边缩手缩脚吃水果的人,他偏头看过去,伸手攥了一把优优的小细胳膊,“冷吗?” 触手的皮肤确实挺冰,优优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挡不住什么。 身边的人也确实老实地回答:“好像是稍微有一点。”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低,几乎有点冻人。 “走,”又多了个离开的理由,珂郁偲也坐不住,“上外头暖和暖和透透气,这屋太折寿了。” 优优咽下嘴里的水果,点头应声,两人起身到外面去。 只是并没走出多远,便再次受到与几分钟前如出一辙的侵害。 和二手烟一同飘来的,还有男人暴躁轻蔑的话语。 “操,管天管地管到老子头上来了,牛逼什么呢?老子一拳能打他两个,就他妈在屋里抽烟怎么了?” 旁边似乎有人和他说话,但没像那男人一样大嗓门嚷嚷,只用的正常说话的音量,所以听得并不是多么清楚。 只能清晰听到同一个人的声音,“装他娘正经,在会所里包个小鸭子天天让人家背什么文言文看什么书,装什么逼呢?” 有模糊的笑声传来,似乎是受到这笑声的熏染和鼓励,男人的声音更加嚣张了,带着轻蔑的嗤笑,“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大慈善家了,嗤,真他妈有病。” 话题的当事人此时正闲散地站在墙边,面上一点恼怒都没有,甚至眼尾还带着往常一样兴味十足的弧度。 热闹听得七七八八,才终于悠闲地提步走出拐角。 第33章 仗势欺人 珂郁偲带着优优踩着闲适的步子溜达过去时,那人还在兴致高涨地骂骂咧咧,因为背对着他们的缘故,直到现在还没察觉到异样。 还是他旁边那个捧哏先发现了两人,才慌里慌张地给他使眼色。 那人显然没能及时地领会出其中的意思,“你他妈咋了,脸抽抽啥?” 话音落下,身后已然近了的脚步便显得有几分清晰了,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珂郁偲非常贴心地为他的茫然答疑解惑,“管谁叫小鸭子呢?” 气氛僵硬得霎时比酒开的冷气温度还低几分。 凑在一堆的两人都缓缓正过身子来,几双眼睛对在一起时,气氛难言。 珂郁偲没一点急眼恼怒的样子,说话的语调悠长,“眼睛鼻子嘴巴个个都长了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那股刺鼻的味道还在周身萦绕,愈发浓重。 “我是未必能打过你。”他慢悠悠地说着话,上前两步,指尖轻轻捏过那支还在燃烧的香烟,慢条斯理地按在那男人的胸口,“那我敢打,你敢还手吗?” 捏在烟身的指尖带着点力道,猩红灼烫的烟首不过多时便彻底在人胸口熄灭。 视线在那片破损的衣料和簌簌掉落的烟灰扫过,尾音带着闲散的笑意,“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呢?” 面前的男人一点瞧不出刚刚气焰嚣张的样子,空下的手垂在身侧,攥起的拳头紧了又松,嘴巴像是冻住了一样,半晌也没能放出个屁来。 旁边那个捧哏见状冷汗都要下来了,虚着嗓子小声招呼了一句,“珂少……”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接受过素质教育吗?” 刺鼻的烟气依旧源源不断地钻入鼻腔,珂郁偲听到这声音,把视线递过去,目光锁定另一支还在燃烧的香烟。 伸手去捏的同时不忘语重心长地教导,“没接受过素质教育是很遗憾,但我们也该着眼当下,既然脑子有缺陷就努力去弥补,没人教过你说人坏话的时候要小点声音吗?” 那支香烟缓缓地,以同样的方式熄灭。 罪恶的源头被掐断,手重新揣回裤兜。 他站得懒散,却依旧挺拔,一米八的个子在这两人面前有着绝对性的优势。 那两条长腿被西裤的布料包裹着,款式休闲花哨的衬衫衣襟松松敞着,半眯的狭长眼眸带得唇边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玩味。 “我生性善良,又爱做慈善,就好心教教你,下次再说人坏话悄声点,找个隐蔽的当事人不在的地方,学会了吗?” 谁也没敢出声,珂郁偲说完,视线从面前两个鹌鹑身上淡淡扫过去,才落到旁侧的人身上,“仗势欺人会不会?” 优优对上他的目光眨了下眼,嘴巴张着犹豫了一瞬,珂郁偲已经把目光收回去。 刚刚那个捧哏在烟被掐走以后就向后缩了缩,他也不敢走,也不想和人同归于尽,便退了两步安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 此时便被珂郁偲的目光锁定住,视线对接时,大少爷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过来呀,还要我朝你走?” 那人愣了一下,脑子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但人已经赶紧过来了。 “不是挺愿意抽的吗,应该没少买?”珂郁偲偏过脸朝着身边人的方向示意,笑着询问,“拿一根给我们玩玩没意见?” 在这样的语境之下,这话不是多么难以理解。 “没意见没意见没意见。”那人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出烟盒,敲出一根烟往优优面前递了递。 优优还在愣神,呆呆地看着那个烟盒,一时也没有抬手去接。 他不接那人也不敢上手抓他手,只得蹲下身去捏了那支烟夹到人指间。 看着没掉下来才直起身翻出兜里的打火机小心给人点上。 袅袅的烟开始从猩红的首端逸散而出,优优看了看烟,又抬头看看珂郁偲,然后看到珂郁偲冲前面那人的方向扬扬下巴示意他,“去。” 优优便捏着那支烟上前两步在人身前站定,试着按了一下。 他手劲小,又是头次体验,没什么经验。 等按完之后举起烟脑袋看了看,才发现一下没按熄,而且还按偏了,怼在胸口衣服的边缘,擦过皮肉,烫得那男人抖了抖也没敢骂娘。 珂郁偲站在一边看着,拍拍他后脑勺,“怎么这么干巴呀?多没礼貌,说两句,跟人家互动互动。” 优优受到指导,又捏着那根未熄的烟重新按回去,想着刚刚那人骂的是什么,一字一句还回去,“你才有病,你才是小鸭子,我是正经人。” 他用上点劲,使劲把烟头碾灭,一边说着话不经意抬起头对上那张脸时,声音便停了。 呆了片刻才自言自语似的叨叨了一句,“但是长成这样估计也没人点你……” 这回是真的按熄了,优优捏着烟检查了一下,举起来转过脸去朝珂郁偲笑笑。 珂郁偲把那支熄灭的烟接过来,秉着不乱扔垃圾的传统美德,随手扔进了那男人敞开的领口。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有街不敢骂的隐忍样子,嗤笑一声,“看不惯老子就别他妈在我跟前晃,自己挑个没人的路绕着点走,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珂郁偲嚣张,但其实鲜少这么嚣张。 不是他含蓄,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在外面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笑脸的,也不常急眼,很多事情不痛不痒碍不着什么也就懒得计较。 可能这就给了某些人什么不该有的错觉。 实际上,以他的身份背景来讲,单凭一个珂家这群人就已经不愿意招惹。 谁会主动树立这样的敌人?那不是纯粹吃饱了撑的嫌日子太顺遂吗。 即便退一万步,假定珂家突然没落了,那许家和池家也决计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几家人之间紧密的关系算不上什么秘密。 而想要珂家、池家和许家同时落魄并且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与地球爆炸相比而言也难说哪个可能性更大。 所以在珂郁偲揽着优优扭头离开时,始终隐忍着不发一言的男人倏地开了口:“珂少。” 他看着珂郁偲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咬了咬牙,低声说:“你消了气,这事咱们就算过去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珂郁偲笑了,是真觉得好笑。 他没说话,懒洋洋地敛着眸子扫了那人一眼,就搂着优优走了。 直到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偏头和身边的人说话,语气隐含威胁,“玩儿一下得了,不许偷偷学着抽啊。” “我知道哥,我也不喜欢那个味,呛嗓子。”优优笑眯眯地应声,又抬头看着他悄声问,“哥那人是谁?” 珂郁偲收回手打了个哈欠,脚下不紧不慢地溜达,“我哪知道他是谁,认识我的人多了,我还能都记得了?” 他看到身边人呆愣愣的样子,明白优优在想什么,笑了声,“我累不累呀,就这么点事还值得真记下来三番四次地去报复?” “就是吓唬吓唬他,那孙子未来俩礼拜都得睡不好觉。” 第34章 不许看 两人从喧闹的人群中穿梭而过,向外走去,珂郁偲随口问:“几点了?” 旁边的人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发出刺目的白光,“快十点了。” 他挑挑眉,看向身边的屏幕,九点五十八分。 “这就十点了?” 优优点点头,“我们八点才来呀哥。” 夏季,周五,十点时分,有些人的夜生活正式开启,有些人的夜生活已经宣告结束。 绮丽的光照亮黑夜,酒外的街道人来人往,同样热闹。 暑气已然消散些许,但空气中也还是带着一股子暖气儿,没用多大功夫就把身上的冷意捂散。 优优刚把手机揣回兜里,视线随意从街边扫过,停顿一瞬马上收回来。 “呀哥,”他凑在珂郁偲身边小幅度拽他腰侧柔软的衬衫,“有大帅哥。” 珂郁偲正在心里琢磨到底要不要假装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十分不走心地应声,“有多帅?” “我不敢使劲看。” “啧,”珂郁偲很嫌弃,立马恢复了精神头,“真完蛋,我来看,在哪呢?” 他随便挑了个方向看过去,正要好好审判一下优优的审美标准,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揣在裤兜里的手很快就把震动的手机顺出来,来电显示的界面上标注着非常清晰的备注:许闻川。 屏幕右上角标注着此时此刻的时间:晚上10:00。 “就在路边呢,咱们斜前面。”优优老实地站在他身边,小声和他示意。 珂郁偲下意识抬眼去看,和许闻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咋样哥,是不是很帅?” 在这问题抛出的同时,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掌心盖到人眼睛上,“不许看。” 唇边勾起愉悦的弧度,尾音懒散,“那是我的。” “啊?” 优优张着嘴,茫然了没有片刻,眼前重见光明。 远处的大帅哥嗖一下放大好多倍站到了眼前,近距离看到那张脸,优优短暂地愣了愣。 刚刚在远处只是囫囵个看了一眼,现在在这样清晰的距离下,倒觉得这张脸有几分面善…… 后背冷不丁被人拍了一把,不轻不重,刚好够把神思扯回来,“叫人,愣什么神儿。” 优优回过神偏头看了一眼珂郁偲,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许闻川,正处于智力巅峰的年纪,不需要冗余的赘述,这点逻辑还是很容易就能理清的。 所以他很快就开口:“哥f……” 大门牙咬着下嘴唇长长呲出一口气,又及时刹住,优优收回牙咳了两下紧急掩盖住那个未出口的字。 咧嘴换上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许闻川没说什么,珂郁偲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优优已经侧过身抓了一下珂郁偲的胳膊,“哥你们聊,我,我去那什么一下。” 他一句话没编好撒手就准备跑,又被人扥着胳膊拽回来。 “跑什么?”珂郁偲挪过去两步把人定在那儿,看着他蠢蠢欲动蓄势待发的脚笑了声,简明扼要地低声嘱咐了句,“别自己乱跑,去找周齐。” 这片刻功夫,许闻川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低声说话也没发表什么看法。 珂郁偲这个人是十分热衷于亲密接触的,但也仅限于很熟的人。 基本规律就是,关系越亲近,他的贴贴需求也就越大。 与之对应,他也很讨厌和不相熟的人有主动或被动的肢体接触,但凡认识他的,对这位少爷稍有些了解都会知道这一点。 三言两语间,优优很快就点头离开,珂郁偲再次扭身回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系好。” 他愣了一下,顺着许闻川的视线落到自己敞开的胸口处,蓦地笑出声,“谁在酒穿那么利索啊许总?我去的是酒又不是酒会。” 话音落下的时候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落在身上的力道动了起来。 那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捏在衬衫的中段,速度平缓地把人拉到了身前。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很快就被重新覆盖,那件花哨的衬衫被人耐心地系满了最后一颗纽扣,珂郁偲还没来得及吐槽,耳边已经响起男人平静的声音,“你去的是酒,不是澡堂。” …… 许闻川说完便转身离开,向路边停靠的车辆走去。 珂郁偲看着他身上没丝毫褶皱的挺阔西装,不消多问也能知道这位劳模一定是加班到现在。 他提步跟上去,在离车几步之遥的地方才开口,说的却是,“我还没开始喝呢许总。” 面前的人转过身来看他,“十点了。” 珂郁偲笑笑,面上的笑意有些轻佻,“我也没答应啊。” 许闻川言简意赅,“上车。” 珂郁偲安静了两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真要我回去?” 话音落下,车门应声开启,许闻川没说话,但那道镜片之后的漆黑眸子递过来的沉沉目光代表的意味已经十分明确。 他看着面前身材高大面容沉静的男人半晌,眼眸再次敛下时掩住了眸底的情绪,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 优优跑路之后就听话地去找了周齐。 周齐来得比他们还晚,这时候刚开始嗨,两人碰头的时候他拉着人到旁边安静点的地方,“怎么就你自己了,咱哥呢?” “郁偲哥先回家了。” “先什么了????”周齐都破音了,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眼。 刚过十点。 优优笑呵呵的,没多讲别的,只说:“郁偲哥最近很养生,不熬夜。” “这也太早了,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周齐依旧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喃喃念叨了句。 但消化得也挺利索,很快就搂着人往包厢走,“那咱先玩儿,有蛋糕,吃不吃?” 优优脸上的笑容更大,和周齐的声音同样雀跃,“吃!” 第35章 怎么这么愿意吃我口水 夜幕下,通体漆黑的轿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密闭的车厢内,许闻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若有若无的气味从身侧传来,源源不断送入鼻腔,累积起来便愈发清晰。 在又一次红灯的亮起后,车子稳稳停下,阖着眼皮的男人开口:“抽烟了?” ? 哪来的屎盆子? 珂郁偲几乎在瞬间偏头看过去,脑子转了好几圈反应过来。 指尖递到鼻端,便有几分清晰又刺鼻的味道钻入鼻腔。 刚才走着神还没注意,这时刻意去留意就能清楚地捕捉到这股身上本不该存在的气味。 腕间还缠着香烟未散尽的味道,珂郁偲抬眼看过去,冷不丁说:“你听说过窦娥吗?” 他直愣愣地看着许闻川,“我比她还冤。” 身边的人睁开眼看过来时,便对上那张神色庄重的脸,“我可是天大的受害者,碰见几个缺德的在公共场所吸烟,把我给污染了。” 许闻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珂郁偲舔了舔唇,发了个毒誓,“我发誓我没抽,我要是抽了我后半辈子顿顿吃洋葱炒苦瓜。” 确实够毒了,许闻川应声收回视线。 就是信了的意思。 车内重新回归平静,车子开得很稳,没什么晃动,坐在车里的人的心却有些摇晃。 珂郁偲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没老实太久。 收回视线时动了动腿,稍微挪过去用脚碰了碰身侧那只做工精良的皮鞋,“许闻川。” 他叫了人一声,知道许闻川在听,顿了顿又开口:“我说我喜欢别人了你信不信?” 车内只有一个人说话,便显得这字句很清晰,也显得话落后的空白格外寂静。 许闻川的面色没什么波动,片刻后就着这话音回,“那个小孩儿?” …… 优优确实长得太嫩,年纪不大,看起来更不大。 珂郁偲沉默了一会,无所谓地开口:“小好呀,年纪小活泼呀,热情啊。” 那声音慢悠悠的,浑不在意的语气,又带着几分笑意。 眼皮缓缓掀开,漆黑深邃的眸子暴露在空气中,许闻川偏头看过去时,询问的声音十分认真,“是通过合法途径认识的吗?” 珂郁偲一秒敛了表情,扭过头去,“不想和你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不知道身后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许闻川没停的话。 “我说过,不要跟外面的人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合乎法律道德我不会插手,但不要意气用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反复强调,你应该很清楚。” 那声音依旧沉稳,语调平缓,有条有理,絮絮不止。 目光飘飘荡荡,但眼前的景物切换得太快,竟始终没找到一个落脚点。 许闻川的声音还在往耳朵里钻,他也还在听。 因为那声音很好听。 但那声音讲的什么内容,通通都被他屏蔽掉。 心中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回响。 许闻川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 【哥我太想和你谈谈心了,你快回来,我们坐在一起畅谈一下人生理想】 屏幕上发送出去的掏心窝子消息还附带了一个热情十足的表情包。 但却只得到了一条十足无情的回复:【我不想,闭嘴】 周齐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聊天界面几乎没有什么内容的对话,回味半天,摇头叹了口气。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嗨个通宵的,结果压根没见到珂郁偲,骚扰不成又被无情拒绝,心里揣着事也就没玩到太晚。 差不多凌晨的时候便离开了酒,顺路把优优也送回家。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来。 周齐没管坐在副驾的人,下车以后往里边送了两步,“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优优站在他身前,笑眯眯地应声,“好,晚安哥哥。” 周齐对上那笑容也忍不住跟着笑,伸手搓了搓他后脑勺,“晚安。” 他目送着人离开,心里估摸着优优的步速从兜里掏出了烟盒。 结果刚叼上一根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拦腰锁住。 “哎呦卧槽。”身子被那手臂箍得退了一步撞进人怀里,他一抽气低声骂了句,扭头去看身后的人,“刚喝那点玩意儿都被你给勒吐出来了。” 显然是非常适应这姿势,周齐靠在人身前连挣都没挣,也不管腰间的手臂,自己先在身上赶紧乱摸了一通。 “完了,我五脏六腑都错位了,等着赔钱。” 这语气十分凝重,身后的人对此显然也非常重视,抓在他侧腰的那只大手雨露均沾地把他刚刚摸过的地方都大力揉了一遍,“行了,治好了。” 周齐笑了,“操,在世华佗。” 两个人沿着路边走,周齐还叼着那根烟,在垃圾桶旁边才点燃。 烟气散出来,缠在指尖,只是还没抽两口就被人抢走。 徐煜寒十分自如地把那支烟掐过来,叼到自己唇间。 刚刚在出租车上大开着窗户,那一头粉毛被吹得乱七八糟,但兴许是因为那张脸,被人随手一把捋得更乱的发型倒显出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他没像周齐一样穿那乱人眼的花t恤,就穿了件简单的纯色t恤,黑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 周齐嘴里一空,微微张开的指间窜过一阵小风,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他妈怎么这么愿意吃我口水呢?” 徐煜寒眯了眯眼,看起来心情不错,“太穷了,捡点富二代的残羹冷饭。” “太谦虚了少爷,我给您点支新的行不行啊?” 他看着周齐掏出烟盒的动作也没制止,十分自在地开口:“想抽你抽过的,有钱人的烟是好抽啊,口水都是甜的。” 周齐捏烟的手一顿,笑着骂了句街才抬眼去看人,话里带着几分认真,“我真的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恶心而感到自卑,感觉不配和你玩儿。” 那支烟燃得很快,燃烧的烟首被灰扑扑燃尽的烟灰覆盖,指骨修长的指尖轻轻抖了抖,猩红明灭的烟首再次显露出来。 徐煜寒没急着抽,抬手在人后腰拍了拍,语气带着鼓励,“慢慢学,会好的” 第36章 你要包养我? 时间刚刚走过一点,周遭十分安静。 两人在寂静的街道并肩挨着,守在垃圾桶旁边。 烟没抽成,周齐又点了一根,刚放下打火机,视线冷不丁捕捉到什么。 夹着烟的手缓缓降下一点,凝在半空,他眯起眼打量着不远处的车辆,寻思半天才动腿怼了怼身边的人,“哎这车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徐煜寒顺手把那支烟捏过来,又搁自己嘴里了,“没见过。” “你他妈?” 那张脸很无辜,“我那根抽完了。” 周齐没来得及和他好好掰扯,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思绪被彻底扯偏,他也没再去想什么车不车的事儿,掏出手机来查看消息。 是优优发来的。 “这就到家了?腿儿倒得还挺快。”周齐一边小声嘀咕,手指一边在屏幕上戳着给人回复消息。 手机重新揣回裤兜,一连两根都没抽着,他刚想再掏根烟出来抽抽,身边的人已经三两下把指尖的烟头按熄,“困了,回家睡觉。” 周齐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已经被人扯着手拉走,眼看着垃圾桶远了,他也懒得再回去,干脆把烟盒又揣回裤兜。 本来还不觉得,听人这么一说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泛起湿,“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拉我小手儿,以后这就是收费项目。” 徐煜寒牵着他沿着街边慢慢往前逛,开口点单,“先来一千块钱的。” 周齐掌心挣动着和他十指相扣,“好的哥哥。” 凌晨的街道寂静无声,偶有车辆驶过,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 “今晚去你那还是我那?” “去我那,今天刚换了新的床上四件套。” “太好了,那我要吐你床上。” “我们琪琪真棒,能吃能拉能吐。” …… - 优优住的这片居民区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 已经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即便楼栋旁还没维修的路灯在夜色下忽闪忽闪地晃人眼,他也没觉得害怕,始终慢慢的,走得十分自如。 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又拐过一栋楼,快要到家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来给周齐编辑消息,并认真挑选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凌晨,小区内没有人走动,楼栋上的小窗口也黑乎乎的没几个亮着。 直到来到近前,皮鞋的跟部轻轻触地,单元门口敏锐的声控灯也随之倏地亮起。 那声音不大,灯光也不刺眼,但在寂静的夜里叫人无法忽视。 优优抬起眼,和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四目相对。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男人已经先一步开口,声音微哑,“等了你很久。” 本就不算远的距离,在人主动的接近下,几步两人便站到一起。 楼道口的声控灯灭了,借着远处的路灯透过来的一点光,能勉强看清彼此的面容。 与上次见面时不同,那张脸上不带有和善礼貌的笑意时,眼角眉梢的侵略感便再也压制不住。 “哥哥你……有事找我?”询问的声音在黑夜中下意识放低,很轻。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孙斯奕偏偏又上前一步,他垂眼看着面前的人,察觉到优优想要后退一步的动作,手指覆上那半边侧颈。 抵在下颌的手指带着力道,优优想退一步又怕那只手没轻没重会弄得他肉疼,便待着没有动。 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前,有些危险的社交距离,声音中的情绪也晦涩难辨,“以后跟着我,愿意吗?” 抵在下颌边缘的指尖动了动,不轻不重地磨过皮肉。 “你要包养我?”优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紧接着便摇摇头,“不用了,我有工作。” “你指陪人喝酒?” 孙斯奕的声音似乎带上一丝微妙的笑意,已经这么近的距离,他偏偏还要上前一步,烈酒的气味夹在热息中飘散过来,“陪很多人和陪我一个人,哪个更好,不明白?” 身子都要贴到一起去,优优被挤得退了半步,他伸手去推卡着脖颈和下颌的那只手,但细弱的手指没什么力气,“我是郁偲哥的人,我不陪很多人。” “珂郁偲?”那张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孙斯奕随着他的回答重复了一遍,“你是他的人。” 昏暗的灯光,让人有些难以辨别那表情的含义,却能非常清晰地捕捉到那平淡话音中的不友好,“他有能力养你,还把你放在会所不管,可见也并不是多喜欢你。” 优优被迫抬着头,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他没有义务养我。” 许是因为这受制于人的姿势并不舒服,他微微蹙着眉,也没躲男人近在咫尺的目光,“郁偲哥对我很好,我愿意是他的人,我就愿意听他的。” 话落,脖颈上的那只大手突然离开,优优伸手揉了揉,他刚刚一直顺着那力道的方向仰着脸,这会倒也不疼只是有点酸。 他敛着眼睛搓自己的下巴颏,身子倏然被人扯走的时候没丝毫防备。 因为骤然的放松,手便没用上什么力道,身子被扯开的同时手机便脱了手,飞出去撞到一旁的自行车上又匆匆跌落在地。 优优没有来得及去查看手机的伤亡情况,已经被人按在几步之外的墙面。 楼栋的侧面没什么光,十分昏暗,这个时间点周遭也没任何声响。 只有欺身压过来的人,和落在耳畔情绪难辨的声音,“做我的人不好?” 高大的身子几乎将瘦小的男生彻底笼住,男人身上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连带着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烟草味也更加清晰。 后背靠着墙,没有退路,前面高大的身躯也将去路堵死。 下唇被人按着摩挲,很热。 逐渐交缠的呼吸里,有些隐隐的奶油味,酒味和烟味。 只剩下一点距离了,优优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只偏过一点头咳了两声,手背虚虚抵在人胸前,用手腕的力道去推人,突然小声说:“臭。” 孙斯奕的动作停滞住,他似乎没明白,嗓子也还哑着,“什么臭?” 优优一点也没磨叽,立马就回答:“你身上的味道臭。” 空气有些难言的安静。 孙斯奕沉默着,身形未动,依旧把人圈在自己身前,却也没有说话,半眯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空当,那双莹亮的眸子抬起来,在黑暗中也能窥见些光亮。 优优看着他,刚说出那样的话也没见有什么忌惮,还轻轻蹙着眉,小声说:“我闻到烟味会不舒服,你熏到我了哥哥。” 这低低的声音里没什么怒意和不满,又因为刚刚咳的那两声,听起来便更显弱势。 烈酒挑拨神经的效用似乎散去不少,孙斯奕直起身,临退开之前,指背在面前那张小脸上轻轻刮过,“抱歉。” 优优看着他,“我能回家了吗哥哥?” “嗯。” 面前的人退开两步,优优借着身前的那片空地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声音,“我说的话,好好想想。” 脚步顿了顿,优优没说话,上前一步蹲下身捡起屏幕摔得稀碎的手机,便起身离开了。 第37章 你是不是男人 十点便离开酒的两个人踩着夜色回到家中。 珂郁偲进门后便靠到墙上,一动不动的,垂着眼低头看人换鞋。 过了半晌突然说:“许总,我今天出去都没怎么玩儿,一口酒都没喝就被你抓回来了。” 这控诉精准地传进人耳朵里,许闻川换好鞋抬眼看过来,在人身前两步站定。 那只带着明晰青筋脉络的大手毫无预兆地掐上人脸颊,珂郁偲正处于放松状态的嘴巴一下弹开,酒气弥漫。 两秒,许闻川淡淡做出结论,“喝了。” …… 珂郁偲瞪大了眼,脸颊上的触感消失后嘴巴才找回状态,“我就喝了一口,连一口都不到,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他找补,“那个酒味儿大。” 许闻川置若罔闻。 珂郁偲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开始占据没有什么道德的道德制高点对人进行莫须有的谴责。 “许总,如果每个人都在十点从酒回家睡觉,那酒还怎么发展?你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峯京的经济发展,再往大里说……” 许闻川看着他那副没事找事的样子,面上无波无澜,将这场对话化繁为简,“想要什么。” 话头一收,珂郁偲没骨头一样靠在那,眼睛笑得眯起来一点,“想喝酒。” 紧接着又补充了附加条件,“想你陪我喝。” 似乎是觉得这要求提出来胜算并不高,没给人多加思考的时间,他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地抛出来,“你不陪我喝,我就去澡堂找别人喝了。” 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珂郁偲连鞋都没脱,从始至终没离开大门两步之外。 话到这里,还不忘慢条斯理地扯开几颗纽扣,胸口的皮肤再次裸露出来。 许闻川看他耍无赖的架势,没有多说,转身向屋内走,“去拿。” 珂郁偲其实早就在这里存放了很多酒,只是许闻川很少让他喝,便一直搁置着,权当摆设。 身子一直粘在墙壁上,直到接收到这指令,大少爷才终于舍得直起身离开了门口。 白日里晴朗,晚上的夜色便也很好,星星在天上闪,时隐时现。 门窗紧闭着,屋子里开了冷气,不像酒的包厢那样凉,温度十分舒适。 许闻川看着茶几上摆放的那一堆花里胡哨的酒,隐隐有些头痛。 说不上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美其名曰模拟酒氛围,珂郁偲把客厅的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 昏黄的光均匀地泼洒下来,能将两人所在的这一片区域照亮。 拿出来的酒很多,但实际上消耗得非常缓慢。 空气静谧,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好喝吗?” 身侧传来询问,许闻川看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家里的新酒杯,指腹摩挲着杯壁外侧花纹的棱角,给出了十分主观的评价,“不好喝。” 珂郁偲闻声笑了笑,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没骨头一样地倚着。 直到又慢悠悠咽下一口酒才说:“许闻川,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的迁就会让我产生错觉。” 这话题的内容对此时的两人来讲有些微妙,但那话音里的笑没什么特别的意味。 “但是我一晃神就又想起来,你是把我当成小孩儿。” 他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人,慢慢地说:“我已经24岁了。” 许闻川应他的话,声音里未有醉意,“24岁不大。” “我这辈子都不大是不是?”唇间冲出一股气流,带笑。 那股笑意消散时,珂郁偲又开口问:“你会一直管着我吗?”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永远都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如果他不强要那么多,如果他们能以这样的姿态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会不会比现在走的路要好得多。 思绪很快被打散,“你不会一直都需要我管。” 珂郁偲还仰在沙发上,抿着唇间的酒,“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我这辈子都不大。” 那点莫名的念头不多时便消散,掌心的玻璃杯轻轻晃着,酒液透过透明的杯身,使得杯壁的花纹在灯光下带着瑰丽的色彩。 杯中荡起涟漪,他看向近前话少的男人,突然淡声问:“许闻川,你为什么愿意管我?” 回忆被话音扯得冒了头,谈及这样的话题,便不免想起最初时被许闻川管得束手束脚的缘由。 所以,在正对上那道抬起的目光时,他忽地笑了笑,自己又开口。 “是我上赶着找上门非要你管的,但是你都知道了我目的不纯,还是愿意管我。”他很专注地看着人,似乎是真想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说法,“为什么?” 许闻川答应了陪人喝酒,倒也真的喝了,比往日里在饭局上喝得要多不少,只是也肉眼可见在控制着量。 一杯酒,好半晌也不见底。 长时间的加班带来难以避免的疲惫,他靠在沙发背上,是有些放松的姿态,曲起的长腿交叠着,被黑色的西装裤牢牢包裹。 听到这样的问题,男人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平淡地做出了简明扼要的回应,“你的确有点欠管教。” 那音色醇厚的尾音下落时,珂郁偲怔了怔。 片刻时间唇边笑意更深,杯中的酒液再次摇晃起来,他念叨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这话如果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是调情。” 酒液带着灼烧感划过喉咙,露出杯底的透明玻璃。 珂郁偲捏着那个空杯子打量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蓦地有些怪,“你都知道我喜欢你了,还把我留在身边。” 玻璃杯稳稳置在桌面,“许闻川,你这人真的很没品。” 许闻川按了按眉心,“你很会无理取闹。” “不是无理取闹,我天天看着你可生气了。”那声音漫不经心的,瓶中的酒液哗哗坠入杯中,将话音掩盖得有些模糊,“凭什么你就能一点也不喜欢我呢。” 嘴唇含住杯子的边缘,他这一次喝得有些急,很快,酒液快速滑进肠胃。 “你以后别管我了,我不想天天被你管着。”玻璃杯被人哐当敦在茶几上,“我明天就走。” 话赶着话,一句比一句偏。 靠坐在沙发的男人直起身看过来,“已经喝醉了?” 珂郁偲抱着靠枕仰在沙发上,死气沉沉的,过了半晌突然应声,“嗯。” 许闻川看着那一大条没精打采瘫软在小沙发里的人,片刻才站起身,“去睡。” 他弯身去收拾桌上的酒瓶,一直仰在一旁的人却蓦地抬起了脑袋,“不许睡,陪我喝完。” “喝得够多了。”许闻川动作没停,有条不紊地归置着被人弄得杂乱无章的桌面。 直到又往旁侧走了两步,去拿放在人面前的酒瓶时,珂郁偲一脚踹在了茶几上,面前的玻璃杯倏地被震得偏移了些,“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陪我喝完。” 四目相对,谁的目光也没躲闪。 许闻川的面色很淡,所以坐在沙发上的人又开了口。 “我知道激将法对你不管用,但你不喝,我今晚就不睡。”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语气破罐子破摔似的没什么所谓,“你可以不管我,我现在就回去,他们今天晚上通宵,什么时候回去都有人能陪我喝酒。” 气氛蓦然有些凝滞,没人说话的时候,屋内太安静,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昏黄的暖黄都显得冷了几分。 没等太久,得不到回复珂郁偲收回视线便作势要起身,后颈却落下一只大手,身子顿时被按在原地不能动作。 许闻川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沙发上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又耍酒疯?” 第38章 领带给你 “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珂郁偲坐在那没挣,但也没有要老实的意思,他语气里没什么刻意的嚣张,却也丝毫不退让。 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人,有些认真,“许闻川,你欠我的。” 按在人后颈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许闻川敛着眸,过了半晌收回那只钳制人的手才开口:“我欠你什么?” 源源不断灌入肠胃的酒起了效用,在身体里翻涌着,好像逐渐烧到了心脏,催动着在心底无限堆叠的情绪。 搭在身侧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抠捏着沙发扶手的布料,珂郁偲靠回沙发的靠背上,眼皮垂着,光打下来在下眼睑印上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他安静地坐着,凌乱散落在额边的发丝柔顺,显得人无端可怜。 紧闭的唇过了好半晌才启开一道缝隙,他给出了自己无理取闹后想要说出的回答,喉咙的干涩把声音带得泛哑,“凭什么你就觉得我喜欢你那么多年,轻易就能改,觉得只要我按照你所谓的健康的方式生活,就能改好。” 那声音有些茫然,像是被人鞭策着非要去写一道可笑的无解的题。 “为什么我喜欢你就是不健康的?” 他始终敛着眼,直到这时才抬头去看身边的人,似乎是因为无力,那声音放得很轻,话到尾音时有些模糊,“许闻川,别这么看不起人。” 落地灯在黑暗中晕开的这片区域,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没有雨,没有风,没有一道声音来打破这安静。 珂郁偲坐了没一会,也不再说要走的事情,只自己伸手拿了桌上的酒瓶倒酒,玻璃杯重新又抵到唇边。 唇间再次沾染酒液,只咽了一小口,他抬起头,眼尾已然晕上点红,不知道是不是潜藏在皮肤下尚未挥发的酒精,“你喝不喝?” 也许是因为给不出问题的答案,也许是因为恍然间有些不明白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许闻川没有说话,重新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 捏在玻璃杯上发白的指尖缓缓找回原本的颜色,浅粉色的甲面一如往常般健康漂亮。 没再有什么闲谈和言语间的暧昧试探,一秒更比一秒沉默。 他倒的酒许闻川都喝了,喝得不快,但他一会也不让人歇。 乱七八糟的酒液都灌到一起,不知道产生了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又无声地催动了哪种情绪。 不消多长时间,便已经到达清醒与混沌的临界点。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都静静地仰在沙发上。 落地灯的光映在身上,很安静,与心中的波荡截然相反。 珂郁偲抬起头来,看着靠在旁边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轻声问:“很难受?” 许闻川的酒量的确不好,但与常人不同,他既不会耍酒疯也不会断片,只是会在饮酒过多后产生诸如头疼眩晕的反应,且比平时更容易犯困。 所以在九成的情况下许闻川几乎不会喝酒 ,剩下一成的特殊情况里他也会选择早早入睡来缓解酒精带来的不适。 但这一成里并没统计过珂郁偲这个变数。 “还好。” 许闻川应了声,身边的人在这时站起身,“不喝了,睡觉。” 脚下交错几步来到人身前,珂郁偲在那条曲起的长腿旁站定,垂眸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指尖冷不丁伸出去,“还系着领带,不怕被勒死吗?” 指尖抠着领带结的位置,轻轻挑弄几下便顺利扯松。 酒精似乎麻痹了人的反应能力,所以直到颈口的领带彻底脱离脖颈,许闻川才反应过来,缓缓睁开眼。 珂郁偲还垂着眼,认真地看着那条领带从指间滑溜溜地走过,也没折起来,细细感受着手中料子舒服的质地,突然说了一句,“想喝点蜂蜜水,” 他转过身,刚迈出去没两步,又重新停下来,认真问:“蜂蜜在哪?用多少度的水冲?” 许闻川没注意他的动作,手指按在堵胀的太阳穴,缓了片刻才起身,“我去。” 只是没走出两步,小臂就被一只手扯住。 那力道不大,却足以引起人的注意,许闻川转过头,视线从那只由小臂滑至腕间的手转向突然凑过来却垂着脑袋不看他的人身上,“怎么了?” 那眉心处有微微的蹙起,不知道当下头痛和眩晕哪一种感觉更厉害些。 贴在手腕上的那只骨感又漂亮的手没使上多少力道,另一只正捏着那条长长的领带缠上来,珂郁偲敛着眸没抬头,一边认认真真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边低声回他:“领带给你。” 许闻川没去细究他这种举动的用意,应声动着指尖把那条领带勾到掌心,捏稳了才继续向前走。 却没能扯走。 因为在下一秒,那条领带剩余的部分便尽数缠到了另一只手上。 他没做任何防备,身后的人突然用了力,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只手已经被那条滑溜溜的领带毫无章法地捆在一起缚在背后。 珂郁偲一点劲也没敢松,打起十足的精神把人捆了,末了还不忘打了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结。 直到这时,他才走到人身前,又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那双眼睛。 掌心贴在人胸口,用了不小的力道,还未离开的男人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膝盖紧跟着陷进绵软的沙发,顺利跨坐到人身上时,那双狭长的眸子终于有些愉悦了。 也许是因为酒,两人的体温都有些高,不知是谁身上的热意散发出来。 珂郁偲心满意足地坐稳了,才伸出指尖去勾许闻川的眼镜,折起镜腿随手丢到一边去。 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太专注了,本就带着让人无法闪避的目光。 当那层薄薄的透明的阻碍被揭去时,那目光便也显得更加强烈了。 在这样的注视下,精神更加紧绷,血液的流速似乎也更快了,雀跃的因子在体内跳动着。 珂郁偲肆无忌惮地凑近那双眼睛,鼻尖轻轻碰到一起,那瓣被酒液浸染得艳丽的唇勾起愉悦上扬的弧度。 “是不是头很疼?我们来做点放松的事情。” 第39章 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是会产生欲望的 唇瓣贴合的那一瞬间,心跳快得有些失控。 珂郁偲倾着身,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许闻川身上,但凑上去的唇动作很轻。 他很小心又切切实实地拿到了从年少时便迫切渴望得到的那个吻。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吻,唇瓣分离开时,睫毛有轻微的抖动。 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呼吸还纠缠在一起,他低声问:“恶心吗?” 那双深邃的眸子中交织着难以言明的情绪,黑沉沉的眸光落在人身上,把气氛染得更加紧绷。 “下去。”许闻川的声音发沉发哑。 珂郁偲看着他,默了片刻才开口:“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又凑上去在那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才退开些距离,轻声道:“现在我才是咱们两个之间清醒的那一个,许总说了不算了。” 指尖摸上西服衬衫的纽扣,衣料被人毫无顾忌地捏皱。 精壮的胸膛逐渐裸露在眼前,指腹搭上去,相贴的皮肉便发起烫。 “珂郁偲。” 落在人胸口逐渐向下滑落的手顿了顿。 许闻川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太沉了,听在珂郁偲耳朵里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滑至小腹的手只停顿片刻又继续着原本的轨迹,他掀起眼皮去看,微微倾身,艳红柔软的唇瓣又落在那张带着微凉气息的薄唇上。 暧昧缠绵,带着生疏的讨好。 “你生气了吗?”他低低地问,却没任何打算收敛的样子。 皮带重叠的地方不经意拍打在一起,发出的声响显得有些突兀。 “可是我早就说过了,你要么就试试喜欢我,要么就干脆讨厌我。”那声音带着些茫然,悠长的调子有几分执拗,“你对我好,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咫尺之间,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嚣张又肆无忌惮的情绪,可时不时颤动的长睫和眼尾浅浅晕开的红又将那双眸子衬得有几分可怜,似乎暗含委屈。 似乎是明白再怎样耐心十足的劝说或是严厉刻板的训斥在这样的时刻都不会起效,也似乎是酒精带来的不适让人提不起力气。 头晕目眩,脑中无法忽视的疼痛把思绪搅得昏沉。 被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茫然裹挟,许闻川开口,低缓沙哑的声音中不乏妥协,“听话,下去。” 没人应声,珂郁偲坐在他身上,垂眸去解自己衬衫的纽扣。 大片皙白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他抬眸突然问:“许闻川,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那语气很认真,像是真心在提问。 但也似乎是知道没人会回答,他在下一秒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听在我耳朵里都是调情,你稍微温柔一点,我就觉得实在太暧昧。” 那只手又回到原先的地方,皮肤贴在一起时,滚烫。 往日里张扬鲜活的声音在此刻被酒液灼得模糊,他说得很慢,很认真,轻得让人忍不住小心地去听。 “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是会产生欲望的。” 他埋首在许闻川颈间,听着耳边逐渐发沉的呼吸,喃喃念叨,“每一天,我都想你抱抱我。” 皮肤愈发升温,欲望的因子在空气中飘荡,珂郁偲终于收回手,微微直起了身,炽热的呼吸交缠。 唇齿间的味道太浓烈,分不清是谁口中的酒液,把头脑都熏得昏昏沉沉。 但心中其实很清楚地知道,烈酒带来的刺激远远比不上和许闻川肌肤相贴带给他的冲击。 现实和想象永远有差距。 这比预计的情况中会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突如其来的疼痛带来的无措和得不到安抚的焦躁让他有些脱力。 昏黄的灯光泼洒在肌肤细腻的脊背,灯晕下柔滑流畅的线条有些止不住的轻微颤栗。 珂郁偲并不确定许闻川喝的那些酒能阻碍他多久,只知道,但凡许闻川恢复些许体力,他都没办法压制。 所以在察觉到身下的人即将带着他直起身的趋势时,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又或是已经无计可施,他凑到人耳边去,小声道:“许闻川,你别动。” 攀在人肩膀的指尖轻轻陷在紧绷的肌肉里,唇间吐出来的字眼干涩模糊,“我很疼。” 这不是假话,那尾音里的颤抖根本压不住。 被酒液灼烧的喉咙有些微撕扯人精神的疼痛感,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让头脑混沌不堪,从未体会过的撕裂感让意识更加迷蒙。 珂郁偲紧紧攥着许闻川发皱的衬衫,他已经分不清有几分感受是真实的,便没能注意到自己无意识蹭上人肩颈的那片湿痕,也并没注意到许闻川身体短暂的僵滞。 无暇顾及其他,有些轻微颤抖的指尖拨着手下的衬衫衣领,他埋头下去咬在许闻川的肩颈处,加快了这个进程。 意识混沌,心中激烈动荡的情绪让人有些分不清哪一刻是现实了。 不知从哪个节点开始,他下意识地回避着许闻川的眼睛。 因为能猜测到彻底打破这层关系的后果是什么,所以便无法不去害怕辨认那双眼睛里盛着怎样不愿让人面对的情绪。 从对许闻川再一次起了心思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要像当年那样把这段模模糊糊没有结果的关系进行下去。 他小心,也谨慎,心中的那点念头藏了这么多年,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畏畏缩缩的少年。 心底汹涌的欲望一旦被放出来,就不可能再一次忍回去,根本没有退路。 他害怕许闻川会讨厌他。 许闻川是一个直白坦诚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既不喜欢弯弯绕绕,也不喜欢伪装掩盖什么。 如果被他发现他隐秘的心思,他一定不会和他拐弯抹角地拉扯着考虑怎样委婉。 许闻川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如果许闻川对他说一句讨厌,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一次,他就再也没办法向前再迈一步了。 他喜欢许闻川,但更爱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对厌恶自己的人卑微讨好的事情来。 所以他怕许闻川知道,又怕许闻川不知道。 八年未宣之于口的心思,一局定生死。 幸而他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任何一次厌恶的情绪。 但也从没有过喜欢和眷恋。 不可能这样一直等下去。 他太需要一个结果了。 许多年深埋心底的喜欢压不住躁动的心,迫切地催动着这段关系必须找到一个定义。 那些束手束脚不敢奢望得偿所愿的胆怯都消融在带着滚烫呼吸的吻里。 身上沁出一层薄汗,他紧紧圈着许闻川的脖子,在耳鬓厮磨间呢喃,“许闻川,我一点都不后悔。” 腕间还隐隐缠绕着烟草的刺鼻气味,唇间也带着酒渍,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还在。 一切令人厌恶的因子都还清晰地刻在身上,都是叫人不喜的。 许闻川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喜欢他。 他便只能自己去加深那个吻,自己去安抚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自己去用力感受皮肤相贴时的温度,努力在其中找到一丝暧昧难缠的亲密。 头脑中仅存的那一丝清醒让他知道,不管许闻川的手是否受到束缚,他都没办法在此刻得到一个拥抱。 第40章 你他妈犯法了? 漫长又混乱的夜晚,没剩几分清醒,混沌的脑子也没有多么明晰流畅的记忆。 只是身体的感受还在,便还能清楚地记着那时的体温和疼痛。 珂郁偲连个安稳觉也不敢睡,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加班加点地跑路了。 明明早就想好捞不着心也要捞点肉。 可是真捞着了,却一点轻松畅快都没有。 心反倒更堵得慌了。 妈的,太疼了。 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弄得两败俱伤。 也不知道许闻川会不会记恨他。 烟雾缭绕,缠在呼吸间,刺鼻的烟草味道不知道究竟是让脑子清醒了还是更加混沌了。 珂郁偲仰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再抬眸时和站在不远处的人对上视线。 他朝那人勾勾手指,看着人唇边勾起笑向自己走过来。 逐渐近了,便一脚踹过去,“滚出去抽!让老子在这吸二手烟!” 这一脚踹得不是多么矫健,只擦了个边。 走到跟前的男人险险避过这一波攻击,笑着利索地把那支烟掐了,和他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呢哥?好久没见啊。” 珂郁偲烦得慌,又闭上眼,懒得寒暄,“少管。” 那男人却在他身边坐下来,很有心情和他闲聊,“不管不行啊,今天这可是吸烟局,这才刚开始,一会儿就都抽起来了。” 刚闭紧的眼睛唰一下睁开,珂郁偲匪夷所思地偏头看过去,“什么垃圾局?” 现在的人可真变态啊。 男人不置可否,掏出了兜里的烟盒向他示意,“快逃命我的大少爷,我就抽一盒也走了。” 正值青春大好年华的珂大少爷非常惜命,闻言立马起身,刚走出去一步还不忘回头报答一下这份随机的恩情,“等你葬礼我一定去随份子,给你包个大红包。” 男人手握拳在胸口捶了捶,扬扬下巴目送他离开,“感恩的心。” 虽说是逃命,但珂郁偲走得其实并不是多快。 他也想健步如飞,可等脚一迈出去才发现行为实在有些受限。 为了保持一点身为人的体面,最后就只能装个逼假装不着急,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他来到海城刚刚一两天,根本都还没保养好。 本来他从来了海城后就关了机,谁也没联系,直接和外界隔离,想把所有的事情撒手不管先好好休养一下再说。 但是自己一个人静下来后又觉得实在是太静了,思绪忍不住地发散。 最后觉得还不如找个人多热闹点的地方,足够吵,脑袋反倒空了。 结果没想到这么点背,上来就碰上一群嫌命长的。 珂郁偲慢悠悠地溜达着往外走,眼皮子耷拉着思索接下来去哪里混。 余光里走过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眼皮无意识抬起,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视线粗略地捕捉到那张脸上的五官。 相反的方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那张脸也越发清晰。 在和人擦肩而过之际,珂郁偲皱着眉一把拽住了身边的小金毛。 四目相对,他打量了一下面前人的一身行头,回想着这不合时宜的地点,眉间蹙得更厉害,“你他妈在这儿全国巡回陪酒呢???” 优优被他拽得一愣,“哥?” 一秒后反应过来了,“哥!” 那双大眼睛从迷茫转换到惊讶又到惊喜,紧接着进一步进化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混乱状况。 珂郁偲眼睛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狭长半眯眸子突然放大了一倍,“你他妈犯法了?” 面前的人怔在那儿,他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嘶一声把人往身前拉拉又低声做出新的猜测,“被拐卖了?被男人骗财骗色了?” 在这接连不断越来越发散的猜测下优优终于回过神来,趁着他的思绪还没飞到更远的地方赶紧把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没有,没有哥,你冷静一点。” 那张脸上露出一个笑,还是往常见到的十分熟悉的样子。 只是配上那头小金毛和那一身带着闪片又不怎么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阳光可爱营养不良的小混混。 走廊上有人路过,好奇地斜着眼睛装作不经意看了看他们。 珂郁偲拉着手里的阳光小混混离开,开了个包间把人带进去。 他慢悠悠地坐下,看着身边一直寸步不离打扮得乱七八糟的人,心里还在琢磨,在人屁股没挨沙发之前就开口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没联系我?” 优优一屁股坐下,听见这话又挪过来点,五官皱在了一起,“哥我一直联系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珂郁偲一愣。 想起来了,他手机关机直接人间蒸发了。 “奥,这两天有点事,”他揭过这篇,拍拍优优圆滚滚的后脑勺,“我能怎么?只有我把别人怎么的份。” 优优顺着那只手点了点头,在听到人又问一遍后想起来自己当下的处境,脸上的五官又忧愁地往一处挤。 “我不在会所了哥,我被赎出来了。” 第41章 你以后还会见我吗 珂郁偲那只手刚收回来,闻言忍不住又重新伸出去,指节嘭地敲在人脑门,“你他妈是花魁啊你被赎出来。” 他看着优优愁苦的脸,眼睛微微眯起来,“辞职了?谁让的?” 这是个客观题,应该不难答,但优优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 “就是,那个……” 他似乎很犹豫,在那“就是”了好半天,最后实在没“就是”出来才微微倾着身凑到人眼跟前低声问:“我爸叫阮彰彦还是阮彦彰来着?” …… 好问题。 珂郁偲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了声,热心为人答疑解惑,“阮彦彰。” “奥对对,”被人提醒之后似乎觉出来这个名字的确听着更对劲些,优优点了点头,“就是他,他不让我干了。” “他回来找你了?”珂郁偲脸上没什么波澜。 “嗯……我也不知道为啥,他干嘛回来找我。”优优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念叨着低下头又抬起头,“哥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回来找我?” 珂郁偲扯了扯唇角,眸中的笑意有些讥讽。 他在知道优优他爸是谁的时候也觉得挺意外的。 虽说阮家的事情他不是多么了解,毕竟除了池家和许家以外别人家的事他也懒得去关注那么多。 但再怎么样,阮彦彰挺大个老总,能让儿子穷得上会所里做陪酒。 挺他妈有意思的。 “之前听说你爸到处治病呢。” 他没藏着掖着,很快就回答了,末了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的人,挑挑眉,“你猜猜是什么病?” 优优睁大眼睛瞅他,张了张嘴但没猜,珂郁偲也没卖关子,直白地跟人说了,“估计是再也生不出来了。” 片刻的安静。 优优用几秒的时间消化这个信息,眨了下眼,提出自己的困惑,“他生不出来,他老婆也生不出来吗?” …… 珂郁偲舔了舔唇,笑得很有几分关爱智力残缺儿童的善良,“阮彦彰听见要感动哭了,你猜猜不孕不育他老婆生出来的跟他有关系吗?” “奥——奥~”反应过来了。 优优挠着脸,脑袋慢悠悠地一直上下晃动着点,面上的表情变化不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行了,解释。”珂郁偲没让他在那沉浸地琢磨太久,眼珠子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优优那一身行头。 他也不想看,但实在是太亮了,这花里胡哨的,还带着闪,挂着乱七八糟的装饰。 “穿得这么辣眼睛是干嘛?”视线又往最顶上挪,他忍不住指指点点,嫌弃地皱着眉,“还有你那头发,本来就有点毛躁,还烫染,到时候秃了别找我哇哇哭。” 优优跟着他的话音忍不住往上看着搓了搓脑袋顶的头发。 另一只手拨拉着身上乱七八糟的小装饰。 被讨厌的回忆牵扯着,那对眉毛难受地挤在一起。 他和阮彦彰,也就是那个所谓的爸爸,其实已经太久没见过了,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次。 所以在阮彦彰找来的时候,他甚至于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谁。 太陌生。 而阮彦彰突然要把他接走的要求对他来说也很突兀。 说奶奶已经不在了,以后就跟着他一起生活。 奶奶都已经不在多少年了。 又不是昨天不在的。 但不知道是父亲这个角色带来的天然震慑,还是那种对长辈下意识的服从。 可能是想说的话太多,也可能是没什么好说的,他绞着指头,短时间没能说出什么。 也不知道阮彦彰是不是真的那么着急要和他培养亲情,丝毫没询问过他的意见就带他来了海城,说要带他见见他的新妈妈,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 非常的自作主张,以高高在上的领导者的姿态。 优优半点也不愿意,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就好像他在大街上自己走得好好的,结果半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扯着他的胳膊,用那种给予他莫大恩赐的语气说:“我同意你以后和我一起走了。” 可他一星半点也不想对现状做出什么改变,他的生活好不容易踏过泥泞又有了点快乐的苗头,便再次被一把打散重新洗牌。 一时间没什么好主意,绞尽脑汁的,他特意搞成这副样子,也是为了让阮彦彰不喜。 他宁愿阮彦彰不喜欢他,永远也别想起来他。 不欢而散的结果就是他跑出来了,可是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能去哪里,最后只好找了个自己唯一有点了解的地方。 “这个是一次性的哥,就是想气气他。” 优优一边解释着,细瘦的指头扯起一撮小金毛向身边的人示意。 珂郁偲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并没有任何一件预想中发生在灰色地带的事情发生,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微微伸长点腿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身边的人眼珠子还往上瞅着,揪着那头发不放,指尖捻着搓来搓去,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 最后在珂郁偲耐心即将告罄濒临发表不文明言论的前夕,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哥……他要我回去上学。” 优优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嘀咕,“我不想回去。” 珂郁偲偏头瞅着他叽叽咕咕的样子,拖着长调懒洋洋道:“去呗,你还能在会所待一辈子?” 他看着旁边蔫头耷脑的人,给出了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学校的空气比这种地方好,有助于你长个儿。” 蔫的人还是不说话,脚尖抵着茶几的边缘轻轻地踢。 珂郁偲也不催他,靠在沙发上休养生息。 不知道过了多半天才听见人说一句,“哥,我要是回去了……” 又停了。 又是沉默好半天,嘴唇闭在一起碾来碾去,优优扭过头,抬起眼睛看他,小声问:“你以后还会见我吗?” 不再去会所工作就意味着,他不再有待在珂郁偲身边的正当理由。 回去上学就意味着,他即将要和那个自称为他爸爸的人生活在一起。 生活彻底被打乱,似乎比曾经还要糟糕。 那个有着父亲角色的陌生人,会成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42章 摔哪了? 优优只这样问了一句就停下来,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珂郁偲靠在那里看着他,能明白优优在想些什么。 “我干嘛不见你啊?” 那语气没变,依旧十分悠闲懒散,把那点紧绷的情绪轻轻打散,“小学生啊?动不动就你不跟我玩了我不跟你玩了的。” 那双眼睛依旧大睁着看人,也不眨,像是觉不出眼珠子泡在空气里酸。 珂郁偲笑了声,看着他道:“你是谁的人?” 优优立马挪着屁股蹭过来,一脑袋扎在他肩膀头上,“我是你的人。” 一瞬间激荡起来的情绪似乎平息了些许。 “但是我不想在这边上学,也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未来可见的生活里没一件好事,他缩着腿整个人蜷进沙发,脑袋蹭来蹭去,“我和他根本就不熟,我不愿意,怎么办呀哥?” 那头小金毛连带着珂郁偲肩侧的衣服都被蹭得乱七八糟。 珂郁偲一把抓住那个金灿灿的脑袋,“坐好了,一会儿给我拱他妈地下去了。” 优优顺着那力道收回头,老实地换了个姿势。 身子这一番咕涌来咕涌去的,裤袋张开一道大口,手机从里面出溜滑落,嘭一下掉在地上。 优优被吓一跳。 “你俩硬绷着谁也讨不着好,你先答应他回去上学然后再提条件,就说已经很久没上学了回以前的学校会好适应点。” 珂郁偲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一弯腰扯着了,缓了一秒又强装淡定地伸手去捡,“不想干什么就说不想干,答应一部分拒绝一部分,他看你态度软化了,也不会着急这一两下子。” 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捏到了手心里。 直起身后近处一打量才觉出新鲜。 眉梢挑挑,珂郁偲偏头看他,“换手机了?” 前几天见的时候还不是这个呢。 优优愣了一下,张开嘴,“啊……嗯。” “最新款啊,这挺贵的?” 他看着那个手机,小声回答:“之前那个不小心摔坏了……” “哟。”珂郁偲轻声笑了笑,把那手机递过去。 以优优的习惯,是不会追求什么新款的,更不可能用工资去买这么贵的手机,所以他说了句,“那阮总还挺有眼力见的。” 优优接过手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半天就光吃进去一大堆空气。 珂郁偲没注意他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支着身子靠了回去,慢慢道:“你去上学,也算是种远离他的办法。” 那语气似乎挺感叹,清晰的字句让人不得不面对,“他能有办法拒绝你做他儿子,但你没办法拒绝他想做你爹。” 旁边那个金灿灿的脑袋又慢腾腾地戳在了肩膀上,没动。 珂郁偲偏头看他,敛着眼睛去薅他头发,“别这德行,你也不用害怕惹着他。” 掌心在那个脑袋瓜上拍了拍,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把人心底的烦躁冲淡了几分。 “他要是不管你不给你钱花,就找我,我还活着呢。” 两个人在包间碎碎叨叨了一晚上,随便吃了点喝了点,珂郁偲向忧伤的小金毛反复保证了自己的电话之后可以打通,两人一同踩着夜色离开。 优优跟在人身边,心情大雨转晴,终于不再垂眉耷眼,这时才注意到身边人奇怪的走姿。 “你怎么了哥?” 刚刚一放松下来就疏忽了,走得有点快,珂郁偲正一边压着身体异样的感受一边努力驯服双腿,冷不丁听到这话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回:“没事儿,就摔了一下。” 优优脚步慢下来,又忍不住去看他假装从容的腿,“摔哪了?把你撞成这样。” 珂郁偲脚步停下来。 欲言又止好几次,和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对视好半天,最后磨了磨牙说:“灯太暗,摔人身上了。” 他面色有些不善地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身边人那一身闪亮亮,第不知道多少次发出嫌弃的嘱咐,“赶紧把这玩意儿扔了,辣眼睛。” “哦哦。”优优垂眼看了看,指尖拨着身上的闪片,笑眯眯地应了声跟上珂郁偲不快的脚步。 今夜的星星很多,海城的傍晚比峯京要凉爽不少。 两人在街边分别,珂郁偲站在树边看着远去的车辆,安静片刻,终于掏出裤兜里静悄悄的手机。 手机重新恢复了运作,屏幕亮起的同时,来源各异的信息和未接来电一窝蜂地弹出来。 映在眼底杂七杂八的消息中,仅有一条未接电话格外瞩目。 珂郁偲盯着屏幕好半晌,视线从那个熟悉的备注收回,指尖轻触着删除了所有的通知消息。 订下了飞往z国的机票。 - 美好的下午时分。 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 珂郁偲靠在车边晒太阳,视线懒洋洋地在闹哄哄的环境里扫量。 周边过路的行人步履不一。 打扮精致俏丽的时髦女郎,身挎背包随着耳机中的节奏摇摆而行的青年,蹒跚说笑的老年夫妻,窝在婴儿车中新奇地睁大眼睛四处打量的小宝宝。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热闹。 冰激凌被一点点烤化,甜腻的汁水缓缓淌下来,浸到脆皮上。 珂郁偲慢悠悠地吃完一个冰激凌,长腿交叉着支棱在地上。 那件颜色清爽鲜亮的休闲短袖衬衣松松地裹在上身,线条流畅肆意的浅色印花被阳光均匀地压盖,泛着暖。 不知送走几波喧嚣,那两条懒得用力的长腿终于依次伸直,哒哒戳在地上,踱着步子向远处走去。 人群喧嚷中,低调奢华的豪车缓缓驶入视野。 车门开启,坐在车内的女人拎着小巧的手提包钻出来,身上那件优雅得体的连衣裙贵气又不高调,坠在耳垂的祖母绿摇摆两下,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还未及动身,已经有人先一步踩着树的影子走到面前。 “有缘千里来相会,好巧啊。” 珂郁偲在人跟前几步站定,指尖挑着墨镜的边缘滑下来,露出那双笑眯眯又乖巧的眼睛,“骊雪阿姨~” 第43章 再想大胆点 珂郁偲陪着英骊雪在展区逛了一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身边招待的人悉心的讲解。 几人被各式各样夺人眼球的珠宝钻石首饰重重包围着,视线漫无目的地随意打量,他时不时凑到英骊雪身边去和人嘀咕几句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 英骊雪一边时不时和讲解的人交谈几句,一边时不时附和着身边的嘀咕,话题都是围绕那些闪亮亮的东西。 直到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喝着下午茶的时候,她才问:“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 珂郁偲很惬意,走到哪窝到哪,眼尾那点微微上扬的弧度显然是对屁股底下的沙发柔软度有几分满意,“来找你玩儿呀阿姨~” 身边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便笑,“行啊,这次准备来待多久?” “一两个月。” 他在心里粗粗估算了一番,觉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许闻川冷静下来了。 英骊雪点了点头,慢慢咽下一口热烫的红茶,还未及多问,视线便被门口进来的人吸引过去。 “太太。” 进来的男人走到两人面前,站得直溜,先和英骊雪打了招呼。 珂郁偲挑挑眉梢,与人视线相对时,先于男人开口,话里有几分诧异,“小目目?你怎么跑这来了?” 杨目见到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并没表现在脸上,依旧笑得很和善同他招呼,“珂少爷。” 他还没开口对这问题进行详细的解释,一旁的英骊雪已经笑眯眯地接过话头,“之前雯华想定制的那套首饰做好了,正好叫小杨帮忙带回去。” 英骊雪和池霁淮的妈妈叶雯华关系一直都十分要好。 两人在早年间便约定好要来z国游玩,只是叶雯华曾经一心扑在工作上,总被事情牵绊住,后来又因为意外身体受到了不小的损害,这事情便搁置了。 即便后来她慢慢恢复得差不多,但也怕受到太大颠簸,便想着再调养一段时间再来也不迟。 近些年许家在z国的产业已经逐渐发展起来,英骊雪也常来z国这边,时不时小住一阵, 即便叶雯华的身体好转不少已经说过不久后会来z 国,她还是等不及想把叶雯华之前就跟自己说想要定制的那套珠宝拿回去给人看看。 过几天还有个知名的珠宝展,她可能要过些日子才回国,正巧碰到杨目被池霁淮派遣到这边来出差,便能早一点带回去让叶雯华看到。 杨目带着那份首饰很快离开了,这小插曲一过,英骊雪也忘记先前的谈话,又和珂郁偲分享起另一套珠宝。 确实是好看,十足抓人眼球,但看的人心思却有些漂浮。 “骊雪阿姨。”珂郁偲突然出声。 “嗯?”英骊雪应了声,拿起面前那条项链认真端详。 “雪雪阿姨。”他还叫,往人身边咕涌。 “嗯?”专注看项链的人下意识还应。 “雪雪姨~” 视线凝了凝,英骊雪偏头看过来了。 “干嘛?” 她半转着身,看着旁边那双认真睁大的眼睛,思索了一下其中的含义,试着举起手中那条无烧鸽血红的红宝石项链向人示意,“想要?” 视线又突然从面前的人身上收回,她有些迟疑地看向手里的东西,“但这个是女款。” 前后总共也没有几秒的功夫,珂郁偲还没来得及澄清自己的行为,英骊雪已经成功劝说了自己。 “不过你戴着应该也好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很有兴致地把那条项链圈到人脖子上,后仰着身子简单欣赏了一下,又凑过去重新上手。 珂郁偲看着她的动作,笑得有些无奈,“不是,没想要这个。” 英骊雪动作没停,“嗯?那干嘛?” 她上手捏着面前那件衬衫的纽扣利索地解开两粒,拉着衬衫的领子把衣襟往两边扯了扯,指腹又按着向下压了压。 那条华贵的红宝石项链完整地贴合上去,一连串的无烧鸽血红被钻石簇拥着,严丝合缝地缀在细腻莹白的肌肤上,妖冶又奢华。 珂郁偲老实地坐在那任人摆弄,顺着对面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颈间那条项链,半晌才出声打破身边人沉浸式的欣赏。 “你喜欢我吗阿姨?” 英骊雪看着那条项链很满意,刚点了点头就听到这问题,眉毛顿时皱起来。 那张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是对这问题不怎么满意,“问什么废话。” 珂郁偲在废话的基础上继续问:“那你有多喜欢我?” “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是多喜欢?” …… “到底想问什么?”英骊雪有些警惕地眯起眼,向后靠了靠,“下一步该问如果你和小愿掉水里我先救谁。” 还没等人嘴里冒出个字音,她已经找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法并贴心安慰,“放心,我会游泳,我和小川下去救你俩,都能捞上来。” 可以说是非常完善谨慎的救助了。 珂大少爷一连好几句话没插上,这会才扯着笑赶紧打断。 “我是啥人呢阿姨?我咋也不能把许深愿扔水里,你这话让他听见他可要生我气了。” 伴随着屋内带笑的声音,阳光穿过密布绿叶的枝丫从窗外透进来,肆意地泼在人身上,紧紧裹着蓬松的发丝。 颈边大大小小的钻石闪着曜目的光,那张脸上精致的五官所带给人的视觉享受和唇边恰到好处的弧度所传达出的情绪似乎都强烈不少。 “那就说,这是又憋着什么主意呢?” 英骊雪随手理了理他耳边缠着阳光的发丝,很自在地又捏上一颗红宝石耳坠贴到珂郁偲没有耳洞的白皙耳垂上,再次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确实好看。” 她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反反复复打量,又忽地小声念叨,“感觉蓝色的在你身上应该会更好看。” 珂郁偲坐得可端庄,既没跷二郎腿也没踩茶几,这时才看着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想,和您发展点亲缘关系。” 话音落下,英骊雪着实愣了愣。 小孩子的心思真是很难揣摩。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那张脸上的表情都是肉眼可见的纠结。 她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语气中满含不确定,“这不合适,水栀就你一个儿子,我都俩了,再抢她的是不是不太好?” 珂郁偲又笑了,很利索地摇摇头。 并给出提示,“再想大胆点。” 再大胆点,除了母子还能是什么关系。 四目相对,眼神交换。 良久,英骊雪觉得自己懂了,恍然大悟了。 所以她挑起眉毛,笑得意味深长起来,“行啊,我看挺合适。” 珂郁偲也挑起眉毛,“您看挺合适?” 英骊雪认可地点点头。 并在脑海里开始了一些幻想,进而拍拍他的后肩,语重心长,“你和小愿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你俩……” “不是他。”珂郁偲及时出口打断了一些奇怪的幻想。 幻想被截断,答案被人否定,英骊雪拍上那只搭在她腕间的手,下意识跟着小声重复念叨了一遍,“不是他……” “不……”思索的尾音慢慢拖长,她猛地反应过来了,“啥???” 她可一共就两个儿子,不是许深愿,那还能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第二个选项了? “你……”喉咙倏地有些紧。 第44章 他喜欢你很久 英骊雪看了看身边的人,看了又看,末了为难地蹙起眉,“有什么想不开的?” “小川他很好,但他可能……”她尽可能搜刮着委婉的词汇,“没有这方面的趋势。” 她摇摇头,又摇摇头,“那小子一心扑在工作上,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估计都不行。” 尾音落下的时候,坐在身边的人表情未变。 “嗯。”珂郁偲点头应了声,没事人一样捻起那条配套的红宝石手链搭到英骊雪的手腕上,“这个好看。” 那张脸上还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眼尾轻轻挑着,眼眸笑得微微眯着,似乎并不在意。 英骊雪垂眸看着那条手链,默了几瞬才看向身边的人,“真的喜欢他?” “嗯。”那声音挺轻,应得自然,没什么犹豫。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更好。 琢磨半天,最后也只能说:“那就喜欢。”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英骊雪抓上那只手捏在掌心拍了拍,“我不能强迫他做选择,但我可以骂他一顿给你解解气。” 女人笑得温柔,珂郁偲垂眸看着眼底的手链半晌,感觉到硌在腕间的宝石和钻石坚硬的触感。 屋子里冷气开得足,他却觉得身上那点阳光带来的感受更强烈。 过了好半天,被人捏着的那只手才轻轻动了动,他抬起头来,“阿姨你不怕我欺负许闻川?” 那条项链还挂在他颈间,带着妖冶的红,却并不显得灼人,那色彩不经意间被这话音带得多了几分温和。 “哎呦。”英骊雪随手整理了一下他有些支棱起来的衣领,好笑道,“他三十多岁的人了,智力没问题,行为能力也没问题,你要是真欺负成了,也只能说他是自己愿意。” 那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语气万分笃定,“不然你不可能有机会的,我儿子可是许闻川。” 红唇碾在一起蠕动,翻找着合适的说辞。 肚子里的话滚来滚去,最后他也只能说:“万一我就是实力比较强呢?” 英骊雪笑着,既没评判他的说法,也还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我对许家的孩子,就两个要求。” 胳膊抬起来时那条手链向下滑了滑,她伸出两根手指,悠悠道:“别犯法,别去死。” 手指收回时,又轻轻搭到那只手上。 富贵雍容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腰背挺拔,那双有神的眼睛带着有力的目光落在人身上,话语清晰,有些刻意的温柔,但言语认真。 “都已经长成很好的孩子了,最重要的是幸福快乐。” “如果你真的能让小川幸福,阿姨很感谢你。”那只手带上点力道在掌心的手背上拍了拍,英骊雪看着他,表情正经了不少,“但如果他不喜欢你,你自己也得幸福,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手被人紧紧抓着,心脏似乎被温柔地包裹。 珂郁偲过了良久才做出反应,他抬眸认真地看着人,唇边挂熟悉的笑,轻轻晃了晃手低声说:“我就只想喜欢他。” 两人的目光相接,英骊雪看了他半晌,最后只说:“好。” 然后扯着那只手道:“走,阿姨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 峯京。 许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池华集团的大少爷和许氏集团的小少爷直溜溜地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不远处,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显然这已经并不是第一次,两个人看起来都适应得很好。 直到天色将将擦黑,心里估算着约么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哥。” 站在不远处的人冷不丁开口,许闻川也没不让人说话,“说。” 该说的话其实已经说了不少,所以池霁淮言简意赅,“同性恋是改不了的。” 又觉得只这一句似乎的确没什么说服力,所以在思索一秒后,那双黝黑的眸子淡淡看向了身旁的方向。 许深愿并不着急吃晚饭。 但他接收到那视线,又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思索两秒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哥,你从来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是最希望我们能过得开心的。”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停顿半晌,又低低地响起,“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会让我觉得开心。” 办公室内有短时间的安静,似乎是知道两个人说完了话,许闻川这时才道:“嗯,所以就怂恿人来掰弯我?” 许深愿不蔫声了,池霁淮也识趣地闭嘴。 许闻川连头都没抬,目光依旧专注在手下的资料上,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平静,“你们是开心了,一个两个,都很聪明。” 两个人老老实实罚站在那挨骂到天黑。 许闻川一边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一边不紧不慢地骂人,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帖了才站起身。 淡声吩咐,“我休息几天,公司的事你们两个盯着,有事联系我。” 这样的决定发生在许闻川身上实属罕见。 但站在那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异议,也不打听。 许闻川踩着平稳的步子向外离开。 “大哥。” 脚步又随着这突如其来的话音顿住。 他转回头,对上池霁淮的视线,两秒的沉默后,听到人说:“他喜欢你很久。” 目光在空气中静静地接在一起。 似乎很多话可说,但池霁淮没再多说别的。 许闻川也没多说,只看着人缓声答:“我知道。” 第45章 求你正常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珂郁偲在z国待得挺惬意的。 出于养生的念头,他短期内没再去酒,而是时不时到英骊雪那里蹭蹭饭,跟着去了趟什么珠宝展,其余的时间多数都在家休养。 无聊的时候就打电话慰问一下他迷你小公司的中流砥柱小英英,或是跟进一下优优的生存现状。 以至于,在过了很多天后,他才又冷不丁回想起在英骊雪那里碰到杨目的事情。 杨目是池霁淮身边的人,池总的二把手,基本等同于经英在他这里的地位。 而自从彻底暴露以后,池霁淮时不常便被许闻川提溜去开小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珂郁偲早就醒了神,只是赖在床上不起。 想到这里时才面色深沉地腾一下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沉思。 沉思半晌,光溜溜的胳膊摸去床头够到了手机。 他很利索地在通讯录里找到池霁淮的名字。 许是因为挺久没见,电话接通得挺快。 “喂?”事态算得上紧急,珂郁偲张口就要说,却又突然顿了一下。 到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去,他试探着换了一句,“你知道我在哪儿呢吗?” “嗯。”对面应得很痛快。 “啧,”即便能够预料到,珂郁偲还是十分不满,”池总你们上下属之间都没有点秘密吗?” 池总的语气依旧很冷淡,没打算陪他控诉自己,“有事说事。” 珂郁偲有事说事,毕竟确实是大事,他语气刻意带了几分凝重,“你别跟许闻川说我在这边的事啊,死都别说。” 要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这凝重的话音落下,电话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一下,池霁淮沉默半晌才说:“你干什么了?” “帅哥的事你别管。” 池霁淮还真没打算管,回应的口吻要多平淡有多平淡,“怎么,禁欲系,这都拿不下你?” 事实证明,做人还是要收敛一点,不然容易遭报应。 珂郁偲磨了磨后槽牙,忍辱负重,“池霁淮你做个人,生死攸关的时刻别出卖我。” 两人隔着电话,珂郁偲看不见池霁淮的表情,如果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池霁淮面无表情。 对面响起的声音清晰又平稳,毫无感情,“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这回轮到电话这头的珂郁偲沉默了。 几句脏话在唇边滚了滚,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他选择心平气和,“我错了池总,求你正常点,我再也不在小今今面前乱说些骚话了行不行?” 池霁淮大度地揭过这篇,也心平气和地回他:“已经告诉了。” “你他妈……!” “嘟。” 有街无处骂,池总已经挂了电话。 嗓子眼被没来得及出口的脏话挤得堵得慌,珂郁偲盯着窝在掌心的手机,一脸深沉。 满打满算,事情也没过去一个礼拜。 许闻川满打满算,只给他打过两个电话。 没有过往的相关经验可供参考,他实在很难猜测许闻川现在的精神状态。 珂郁偲非常烦躁,已经计划着要不要挖个地道躲起来。 然而在此之后,许闻川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妈的,更烦躁了。 珂郁偲没再联系池霁淮那狗东西,而是反手给另一个被他强行赋予了称号的小心腹拨去了电话。 …… 许深愿拿着许闻川刚签好字的文件从屋里走出来,等到了客厅之后才给人回过去电话。 提示音只响了一下,电话接通得飞快。 “喂。”他低声和那头的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我哥在家站着呢。” 电话那端发过来一串问号。 许深愿听着耳边的声音,扭过头去看向刚刚走来的方向,秀气的眉微微拧在一起,思索片刻还是说:“真的没干什么,我已经第二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他也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干。” 珂郁偲四仰八叉地仰在沙发,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看着天花板愣了会神。 不知琢磨出什么,他突然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到眼睛上方看了眼才又贴回去,跟人嘱咐,“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菜。” 许深愿听着他的指引来到厨房,四处转了转才说:“没有。” 为保严谨,他又转了一圈,翻箱倒柜。 这才站在光秃秃的厨房确定,“没有,家里没什么东西,” 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许深愿抱着那份文件,也不着急给池霁淮那边送过去,而是又回到原先的房间。 他在阳台门口站定,盯着那背影看了会,在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开口:“哥,我饿了。” 那背影动了一下,许闻川转过身来,看着还未离开的人,有些缓慢地用两秒的时间解析出来这句话。 这才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盘。 他应声提步从阳台出来,到许深愿身边,轻轻捏了下他的后颈,“我去做饭。” 许深愿的声音随着他再一次提起的脚步响起,“家里没菜。” 那只搭在后颈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重新覆在他肩胛骨的位置拍了下,轻轻推着人向外走。 “带你出去吃。” 第46章 我不信你没爽到 夜幕降临,繁华的城市中心依旧热闹非凡。 跑车带着震耳的轰鸣疾驰而过,在目的地不远处减速停下。 一伙人嘭嘭嘭关了车门,结伴而行。 珂郁偲从车上下来,还没出去几步已经有人凑上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哥哥~” 他倒克制着没直接窜到珂郁偲身上去,但也仅仅是留存了再多一厘米珂郁偲就要骂人的距离。 话跟话都拧在一块,夹得跟什么似的,“人家不经意间,留意到您今天的座驾,似乎是全球限量不到十台的最新款迈凯伦呢~” 珂郁偲面色不善地看过去。 他不能忍受除自己以外的夹子。 那人想必领悟能力非常之强,瞬间便读懂那个眼神,找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哥你什么时候能把车给我开开?” 但身子还是忍不住在可控的范围内扭来扭去。 “行啊。”珂郁偲应得很痛快,指尖勾着迈凯伦的钥匙递到他眼跟前去,“开一次一百万,转账。” 旁边的男人立马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哎呦我的少爷您可真敢要,我这都不敢仔细听。” 珂郁偲笑一声,手还没来得及收,四处闲晃的目光毫无预兆地和远处的男人对了个正着。 手没能收回来,笑收回来了。 心脏好悬没停跳。 旁边的人还在嘤嘤嘤。 下一秒珂郁偲已经把手心的钥匙丢出去,止了噪声,“闭上嘴,给你开两天。” 他看着人兴冲冲的样子,想起来今天的目的地,又临时补一句,“别他妈酒驾。” 男人宝贝地攥着钥匙,一拍大腿。 “哎呦喂什么酒驾!有这谁还上什么破会所喝什么破酒啊。”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掉头往反方向去了,一边还不忘扭过身来给珂郁偲飞个吻。 珂郁偲看着他那窜天猴一样离开的背影,笑不出来。 根本笑不出来。 许闻川已经要到近前了。 风尘仆仆的,看起来感觉像是一下飞机立马就来抓他了。 这情况见怪不怪了,许闻川总是能够精准定位,惊讶倒是不惊讶,就是挺刺激的。 珂郁偲咽了口唾沫,停在原地没动,揣在裤兜的手捻了捻指腹。 直到看着人已经走到跟前了,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范围还不停,才向后退了两步。 “哎,”他看着面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警惕地伸出一只手防御,“我跟你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不许打人啊,你再往前走我可喊救命了。” 中间的那点空当仅余下两步的距离。 许闻川没理会,敛眸看了他半晌,掌心十分便利地捉住了那截递到眼跟前的手腕把人带走。 珂郁偲向后仰着身子给人添加阻力。 直到面前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在一秒钟的停顿后要顺着他的力道过来的时候才终于直起身好好走路。 许闻川拉着他的步速其实中规中矩,并不急。 但路再长也有到头的时候,珂郁偲站在那辆通体漆黑的宾利旁边,凝着没动。 他偏过头去,张了张嘴,身边的人却先一步出声,“上车。” 他又闭上嘴,舌尖抵在齿间磨了磨,有些微微的疼痛感。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利索地钻进车里。 异国的街道,行道树在眼前穿梭而过,重重的树影扰乱了视线,也搅乱了思绪。 许闻川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心脏跳得其实很快。 害怕许闻川讨厌他,害怕看到许闻川厌恶的眼神,害怕许闻川冷漠对他,诸如此类的情绪,在那一刻其实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更多的是觉得,又见到许闻川了,真好。 他还是想见到他,时时刻刻都想。 车内很安静,因为许闻川始终没说什么。 珂郁偲支着下巴靠在窗边,目光停留在窗外,但话是对身边的人说的。 “许闻川,你别记恨我。” 那声音很轻,没用什么力,但在这样寂静的空间内,还是很清楚地钻进彼此的耳朵。 身侧的人没有回答,他偏过头,认真地盯着人看,“说真的你没爽到吗?” “啧。”知道没人会理,珂郁偲又收回视线,懒洋洋地窝在副驾,目光落在与许闻川同样的方向,慢悠悠道,“我是没爽到,但我不信你没爽到。” “闭上嘴。”男人的嗓音低沉厚重,话音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很平静,格外平静。 珂郁偲闭上嘴了。 许闻川说上一句话就够他回味一会儿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车辆停在陌生的小别墅,老老实实跟在人身后进了门。 其实他并不是很明白许闻川到底想做什么。 但许闻川那样的人,也干不出太新鲜有趣的事。 左不过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彻夜长谈之类的。 珂郁偲是这样想的,所以当他站在卧室里,被通知去睡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脱轨。 他一把拽住转身要离开的人。 许闻川回过身来看他,视线从那只握在小臂的手扫过,话音里没什么情绪,“休息,明天再说。” “许闻川,”珂郁偲丝毫不打算接受这种安排,“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必要还判个缓刑?” 他上前了一步,指尖死死卡在那截小臂上,硬不让人走,“你找都找来了,想报复就报复,要骂人就骂人,能不能痛快点儿,别磨人。” 话音落下不过片刻,朝向外侧的那只脚尖缓缓转向了面对人的方向。 许闻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看着他,如人所愿给出了回复,“我会负责。” 空气凝了几秒。 “你说你会什么?” 珂郁偲觉得自己耳朵坏了。 面前的人没再重复,但他对上那道黑沉沉的目光,看进那双眼睛,知道自己没听错。 身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僵了,似乎连血液都忘记流动。 珂郁偲的脸色在那片刻间,肉眼可见得有些难看。 “什么意思,”他突然扯开唇笑了,笑意很淡,“就因为睡了一觉,许总打算弯了?要和我谈恋爱了?” 那只抓在人小臂的手松开了,有些无所适从地垂在了身侧,指尖茫然地蜷进掌心。 他盯着人看,语气慨叹,“许总真是,好有责任心,好有担当啊。” 眸子垂下的时候,唇边冲出点笑。 “他妈的,早知道这么容易……”低低的声音落到尾处,话音已经有些抖。 视线落到那片带着轻颤的长睫上,许闻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沉声道:“你在生气?” 气氛十分安静,甚至有些凝结。 良久珂郁偲才抬起眼来,又重新扯出笑,“许闻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搞这套。” 只是那笑与往常不同,没几分真情实感,甚至于有些冷淡。 “不管怎么说,算是我占了你便宜,你有什么不满想要怎么样我都能配合,负责许总真是大可不必。” 珂郁偲定定地看着他,唇边挂着往日的弧度,眼睛却没往日的温度,“这么有责任心,许总对别人负责去。” 四目相对,漆黑的瞳孔在彼此平静的眼睛中燃不起什么笑意。 许闻川看着他,片刻后颔首,平缓应声,“好。” 又是熟悉的,不欢而散的结尾。 所以在看到许闻川没有离开,反倒上前两步把他挤得后仰时,珂郁偲是有些迷茫的。 第47章 你要还是个人,就放开我 他看着身前仅隔了半步距离的人,忘记做表情,“干什么?” 身子被挤得下意识向后倾倒,脚下还没来得及撤开一步,后腰被及时拦住。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片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许闻川看着他,语调沉缓,“不是说我想怎么样你都配合?” 恍惚间,珂郁偲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或者说,有些解析不出来中文的意思了。 但是慢条斯理地捻上胸前纽扣的那只大手,含义已经足够明确了。 他终于想起来做出反应,伸手抓在了许闻川的小臂上。 皮肤相贴,掌心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手下充满力量感的手臂上青筋的脉络。 领口已经敞开了一道大口,他直直地看着许闻川的眼睛,声音有些飘忽,“许闻川,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许闻川的声音不像他那样轻,磁性的嗓音带出的字句无比清晰,“你没误会。” 这话实在太蒙蔽人的思绪,脑子好像不工作了。 但那张脸,又太过于平静了。 此时此刻,珂郁偲觉得自己是读不懂许闻川的。 空气在这样的沉默中快速升温。 衬衫的纽扣只余一颗,他回过神来。 贴合在后腰的那只手没用上多大力,他轻而易举向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看着人淡声问:“许闻川,你喜欢我吗?” 那声音里实则没什么期待,珂郁偲并不相信脸上带着那样平静神情的人会给出肯定的回答。 许闻川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依言答了,“不确定。” 已经没什么束缚的衬衣在动作间滑落肩头,最后一颗纽扣也被捻出扣眼。 心底那点明灭又莫名的火苗忽地蹿腾了一下,珂郁偲狠狠推了人一把,“那你他妈干什么呢?” 这点力气对清醒中的男人并没什么效用,那只大手很快便伸过来把人重新捞进怀里。 带着炽热呼吸的吻落下来,“在确定。” 那个吻不可避免地牵扯着神经束缚住了手脚,许闻川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时,心跳乱得像是七月的暴雨,急促又潮湿。 片刻的失神,脑海中又反复回响起许闻川说的那几句话。 炽热的吻被仅存的理智硬生生叫停,珂郁偲从许闻川的怀抱范围内退了出来。 艳丽的红唇上还挂着暧昧的水渍,但他扯着自己已经掉到肘弯又摇摇欲坠的衬衫重新套好,还不忘推了一把近前来的人。 冷淡的语气里又似乎夹带了点火,“我凭什么让你确定?老子不干。” 高大的身子依旧挡在面前,纹丝不动。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的动作,两根手指扯上那刚系上没几颗纽扣的衬衣,一使力便把人扯了个踉跄,直接又撞进怀里来。 继而在对上那双有些错愕的眼睛后,慢条斯理地对这句话作出回应,“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那两根手指松开了指间柔软的料子,顺着脖颈向上。 许闻川捏着他的下颌,眸光沉沉,“自己动手打破规则,就别再去寻求规则的保护。” 珂郁偲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许闻川不止系纽扣厉害,解纽扣更厉害。 三两下,皮肤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体温逐渐升高,他压制着体内的躁动,偏过头。 开始没事找事,“你身上都是灰,别动我。” 其实没有,许闻川身上兴许比他都要干净。 就是纯粹的无中生有,硬生生找茬,也丝毫不提先前从酒回来带着乱七八糟的味就往人身上压的事。 身前的人倒没生气,声音也平稳,“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清洗。” “那你回屋里洗去。”他又想退出来,但腰间的那只手带着些力道,不是那么容易叫人挣脱。 许闻川依言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提出新的方案。 “一起,节省时间。” …… 温热的水丝带着雾气从花洒中急急冲下,浇在瓷砖地面,噼噼啪啪的,挠人耳朵。 珂郁偲已经没劲了,许闻川的手一摸上来,身子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软。 不论头脑再怎样清醒,从心底里,他始终是渴望许闻川的。 拒绝不了那只手的触碰,和唇齿交缠的温度。 他扒着许闻川的肩头,兀自调整着呼吸。 明亮的室内和清醒的头脑让耳朵止不住发烫。 小腹处的皮肤感受十分强烈,他过了好半晌才忍不住抖着长睫去看,便忽地愣在那里。 珂郁偲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一晚上,好像眼睛耳朵都不太好用了。 身子蓦地僵了,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紧。 许闻川察觉到他的异样,落在他身后的手抚上那截侧腰,“怎么了?” 珂郁偲动作迟缓地退开一点,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点空隙。 捏在人肩头的手紧了紧,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飘,满含不确定,“你,你上次的时候就长这样?”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很平静。 许闻川看了他半晌,淡声道:“你应该很清楚。” 理论上是这样。 但珂郁偲的脸上却很迷茫,又夹杂了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以至于那表情有些怪,“你看我像清楚的样吗?” 那天晚上喝了那么多,又要干那么大的事,又急又紧张,光还暗。 他还得腾出功夫来按着许闻川。 哪有那么多心思认真观察啊。 妈的,难怪那么疼,养了那么久才好。 思绪不可抑制地扩散,那一夜身体的感受转瞬便重新侵袭上来,珂郁偲连想都没想推开人就走。 许闻川没预料他这行动轨迹,还真让人走出去两步。 但抓回来得也快。 手腕被人捏在一起,攥得很紧,珂郁偲往后,又根本退不出一两步去。 想骂街又怕弄得许闻川更生气再把他整个好歹,只能压着心里那点骂骂咧咧道:“许闻川,我这么多天才刚缓过劲来,你要还是个人,就放开我。” 好色重要还是命重要他还是分得清的。 身前的人却没说话,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手下的力道没松。 下一秒,珂郁偲便眼睁睁看着那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领带有条不紊地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报复,绝对是报复 他咬着牙,呼吸不知不觉有些快,脚后跟向后挪着,后背触到了散发着凉气的瓷砖壁。 手腕被紧紧束缚到一起时,身前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沉缓地问他:“看清了吗?” 侮辱,这是侮辱。 珂郁偲不说话,然而许闻川的下一句却是,“这样缠,才能绑得紧。” 濡湿的睫毛颤动两下,轻轻掀起来。 珂郁偲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他,狭长的眸子睁着,被雾气熏染得潋滟,眼尾微微勾起的弧度在这样的情境下潮湿又暧昧。 温热的水流浇在身上,把皮肤砸得泛起浅淡的红。 他紧闭着唇,蓦地不再说话了,耳边只有急促的水声。 发尾潮湿地粘在颈侧,颈部流畅漂亮的线条一路延伸下去,光滑细腻的腰背之下,微微凹陷的腰窝被那只略微粗糙的大手扣住。 掌心向上滑动,脊背被揉搓着逐渐回温。 第48章 不疼了 身子陷进柔软的床褥里时,皮肤和软滑的被单赤裸相贴,滚烫的胸膛覆上来,压得呼吸滞涩难调。 滚烫的手掌走过细腻的肌肤,引起阵阵颤栗。 “你,”两条胳膊挂在人脖颈上,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哪里引去,长久的沉默后珂郁偲突然开口,“你让我喝口酒。” 他又敛眸看了一眼,抖着睫毛重新说:“让我喝瓶酒。” 这请求并未被人采纳,滚烫的后颈被托在掌心轻轻揉捏。 “放松。” 也许是那一夜的疼痛挥之不去,再一次模糊了身体的感受。 额头不多时便布上一层细汗,那双狭长的眸子敛着,珂郁偲闭着嘴不出声。 手被人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虚虚地挂在人身上。 下颌卡进虎口,紧贴在脸颊的拇指摩挲了两下,喑哑低沉的声音落在耳旁,“疼了?” 片刻的安静,腕间紧勒的束缚忽地松下来,双手重新恢复自由。 酸麻的手腕在短暂的僵滞后便带动着小臂紧紧攀到人身上,找到一个既稳固又紧密的拥抱。 心跳舒缓下来,珂郁偲贴在人颈边,唇间忍不住泻出一点喘息。 不过多时小臂又被人捏着拉下来一点,四目相对,那双黑沉的眸子在没有镜片的遮挡时便多了几分摄人的光,专注又强烈。 灼烫的吻落在唇上,两方夹击下他有一时片刻忘记呼吸。 脸颊被人捏住,磁性的嗓音挂带沙哑,裹着热息扑在唇间,“那点本事都去哪了?张嘴。” 许闻川很懂得循序渐进。 这的确和那一晚孤立无援的痛苦南辕北辙。 珂郁偲始终用胳膊死死圈着许闻川的脖子,胸腔也努力贴上去,让心口能够贴在一起,极尽暧昧地分享着彼此的心跳。 太清醒了,以至于身体的每一丝感受都在心跳的催动下被无限放大。 而许闻川也是清醒的,清醒地亲吻他,清醒地占有他的身体。 这样的事实让神经兴奋得有些紊乱。 他像是濒死的鱼,快要喘不过气来。 胸口那一点薄薄的皮肤就快要拦不住心脏的跳动,嘭嘭的,要把人敲坏了。 这样肌肤相贴的拥抱,的确太过于温暖了,比酒还让人沉沦。 珂郁偲觉得自己醉了,比那一晚还要混沌。 快感来得汹涌,肆无忌惮地侵占每一寸皮肤,几乎要把人淹没。 迷迷糊糊间他只想着,哪怕这一刻是假的,哪怕许闻川的行为里并没掺杂任何一丝喜欢。 也足够了。 - 意识回笼,眼睛掀开一道小缝时,对上了一片黑暗。 珂郁偲埋着脑袋在枕头里,发丝也凌乱地拱在枕头上。 昨夜的记忆缓缓涌入脑海,手臂下意识弯了弯,他睡在大床中央,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侧并没有人。 两条长腿支棱着划开,把床单踹得布满凌乱的纹路。 身体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适感。 但与上次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这一点零星的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缩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摸上了自己酸痛的腰,敷衍地揉了几下。 说实话,爽到了。 和许闻川在一起,这样的场景在现实中发生时远比想象中还叫人心思迷乱。 那双懒怠的眼睛在黑暗中彻底睁开。 身体虽然疲惫,但头脑已经很清醒了,这一点非常奇怪。 他窸窸窣窣地摸着黑爬到床边,够到床头柜的手机。 屏幕带着刺目的光在眼前亮起时,他看着界面上大大的10:52,迟钝地思考了半分钟这是上午十一点还是下午十一点。 等到翻腾着从被窝里起身,拉开了严丝合缝的厚重窗帘时才能确定,是上午十一点。 他没去细究许闻川去了哪里,伸了个懒腰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 只在刷牙的时候漫无目的地琢磨,许闻川不会千里迢迢赶来睡完他第二天还起个大早爬起来工作了。 干净整洁的衣服就放在床边,上身试一下,尺码也是刚刚好的。 珂郁偲把衣服穿好,抬脚准备走人,卧室的木门在此时响起不大的开合声。 许闻川端着玻璃杯步履平缓地走过来,“起了?” 短暂的安静后,唇边又挂起往日的弧度,珂郁偲伸手接过面前的水杯。 温水过喉,喉咙很舒服。 唇间残留一点水渍,舌尖下意识舔过,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疼吗?” 捏在杯壁的手顿了顿。 低垂的睫毛掀起,珂郁偲看了眼面前的人,捏着那个玻璃杯轻轻置到床头柜上。 “不疼了。” 他先回了话,才上前两步,掌心缓缓按上许闻川的小腹,身子微微倾向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刚被温水润泽过的唇轻轻压在人唇角啄了一下,那轻飘飘的声音带笑,“许总技术不错,下次还找你。” 许闻川看着他的动作,在人站直身后对上了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珂郁偲重复着许闻川的问话,脚下悠悠退后两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刚按在许闻川小腹的那只手钻进了裤兜里。 第49章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让我听话 “许闻川,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关系了。” 他闲散地站在那,尾音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调笑,“你把我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遍的时候难道还把我当成从前那种弟弟吗?” 许闻川看着他,没有否认这种说法。 的确不可能。 从那个混沌的夜晚,珂郁偲坐在他身上做那种事的时候,已经到了那种地步,难道还能以从前的眼光去看待那个放软了声贴在他耳边抖着嗓子请求的人吗,不可能了。 从许闻川没有把腕间挣松的领带扯掉的那一刻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彻底变了。 “但你也不喜欢我。”珂郁偲轻飘飘地做出了这样的结论,“我们既不能回到从前的关系,也不能变成……” 话到尾音便无声无息消散了,似乎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填补。 但即便是一句不完整的话,他知道许闻川能明白。 “许闻川,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里有几分认真。 不管许闻川曾在他自作主张表达出的这份喜欢中,究竟做错了多少又做对了多少,都不需要。 八年的时间,他不为了从任何人那里得到一份好笑的道德、责任的捆绑。 一场没有感情加持的肉体关系,是不需要结局的。 片刻的停歇后,那双眼睛里才带起浅浅的笑意,“你想睡我也给你睡了,咱们各取所需,也算是双赢。” 他踱步走到许闻川身边,指尖划过那片胸口,掌心从心跳的来源处划过。 珂郁偲定定地看着人,就像以往许多次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许闻川,笑意懒散。 “许闻川,这样就挺好的。” 话落,他慢悠悠地收回了抚在人身上的那只手,转身离开。 只留给许闻川一个背影。 然后在下一秒被人拦腰一把扯回来扔到了床上。 脑袋都有点摔懵了。 珂郁偲看着欺身压下来的男人,有点真情实感地被气到了。 下一瞬眼睛微微弯起,但皮笑肉不笑,“许总,你有点不礼貌了。” 那语气十二分的不满,“你搞这套,我这时候再挣扎着重新爬起来岂不是显得很狼狈?” 这控诉无人理会。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语气十分平静,但细细去听似乎也暗含了几分不满,“永远也学不会听话。” 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珂郁偲有几秒的时间忘记呼吸。 等到胸腔终于重新灌入新鲜空气的时候,他才盯着人问:“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让我听话?” 话音顿了顿,他给出一个可选的答案,“炮友?” 从前许闻川是以大哥的身份要他听话,那么现在呢。 “不是。”这答案很快被那道沉沉的声音否定。 珂郁偲禁声了。 心脏跳得很快,吵得耳朵听不清周边的声音,所以他垂下眼睛,努力克制着紧绷的神经和躁动的心跳。 他在等,许闻川为这段关系做出一个定义。 两秒的间隙过后,温热的掌心贴上颈侧,下颌被托着轻轻抬起,目光避无可避地在空气中交汇。 “我说负责,是对自己的感受负责,也对曾经产生过异样感受却没有深究所导致的后果负责。” 那双漆黑的眼太深邃,让人看不到最深处。 可是那道专注的目光却将其中深藏交织的情绪缓缓渡了过来,同耳畔的声音一起,“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如你所说,在对待你时,我的行为方法也许有些欠妥。” “对你负责,是对这些因素累积在一起产生的后果负责,不是对一夜的肉体关系负责。” 许闻川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低沉厚重,悠扬又清晰,缓缓地一寸一寸钻进耳朵的最深处。 明明是压制的姿态,却说着那么耐心的话。 险些让他失了神。 似乎有意迁就那双略微失神的眼,那声音变得低沉和缓,却字字清晰,“我对你有感觉,但我需要时间来确认这是不是喜欢。” 搭在身侧不远处的手动了动,指尖不自觉地蜷起,紧攥着身下的床单,不知想找到怎样的借力点。 耳畔的话音已经落下很久,贴合在下颌与脖颈连接处的那根手指摩挲几下,将人唤回神。 珂郁偲终于眨了下眼,红润的唇张开,“什么感觉?生理感觉?” 他定定地看着人,语气中没什么波澜,只是长久不开口导致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哑,“许闻川,你不是对我有感觉,你只是睡了一次男人觉得爽了还想睡。” 两人的目光始终对在一起,许闻川指出了他这句指控的不合理之处,“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珂郁偲眼都没眨,“但我是世界上最好睡的男人。” 许闻川平静地对这种行为进行分类,“又在无理取闹。” “我就无理取闹。” 珂郁偲直勾勾地看着人,安静了一会,那只紧攥床单的手才松开,抚上了贴在自己颈侧的那只大手。 指尖抠在指节钻进人手心,属于另一人的掌心皮肤短暂撤离,脖颈的温度也缓缓冷却。 “许闻川,你没必要,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声音里有几分调侃,也带着些认真的意味,“我喜欢你,你要是真馋我身子,我也愿意,骗人感情就太不道德了。” 他执着地否认许闻川所说的话。 激素带来的快感是会蒙蔽人的大脑的,所有白日里的清醒都没什么用。 喜欢不会凭空产生,他没有把握完全洞悉那一夜始终面色平静又对他略带惩戒的男人的内心。 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他不知道许闻川的心脏是以怎样的姿态在跳动。 他不希望在多少年的喜欢终于得偿所愿以后,快感尽数褪去的时候,某一天许闻川突然清醒过来。 他不想从许闻川那里得到一句道歉。 许闻川没回避那直勾勾的目光,对这样莫须有的指控做出了言简意赅的回应,“我不屑于撒谎,也不喜欢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 珂郁偲更言简意赅,“不信。” 他说着不信,可眼睛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 身上的人似乎压得更近了些,颈边的手又重新覆上来,“直接说,想怎么样?” 胸腔里的器官震得太快,珂郁偲突然偏过脸去,微微曲起的腿抵在了许闻川的小腹。 两人之间的空隙并未拉开,脸颊很快被那只大手捏上,轻而易举地找回视线相接的角度。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彼此逐渐放大的影子。 热息落在唇上,带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吻。 捏在脸颊的手微微使力便找到可供探寻的入口。 似乎又勾起昨夜的记忆,熟悉的唇舌交缠,呼吸也交融在一起。 但不同的是,此时许闻川的另一只手正落在他腰间,掌心轻缓地上下揉搓,隔着薄薄的衣料足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似乎所有的躁动都在这样不经意的安抚中消散了。 这个吻,实在是有些温柔了。 似乎是掺杂了一些,他想要从许闻川身上得到的东西了。 唇瓣分离时,狭长的眸子里充盈着暧昧的光影。 咫尺之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依旧很专注,彼此的气息还分享着同一片稀薄的空气。 “想怎么样?” 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时,珂郁偲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 指尖慢吞吞地落到眼前的喉结上,沿着脖颈的线条一路下滑至许闻川微微敞开的领口,最后摩挲着贴合到了心口的位置。 掌心的跳动十分有力,似乎比正常的速度稍稍快上那么一些。 没人催促,他便慢吞吞的,细数那心跳的节奏。 直到过了好半晌才又掀起眼皮,和身上的人目光相接时也没躲闪,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人,忽地轻声说:“想你追我。” 落在身上的那只大手沿着腰间流畅的曲线滑落向下,覆上了还抵在人腹部的小腿。 小腿肚的软肉被轻轻捏了一把,沙哑沉缓的声音带着热意灼人的吻落在额头。 “好。” 第50章 你以为我害怕打雷? 原定在z国进行一到两个月的摸鱼&逃命旅行以被许闻川高效抓捕回国告终。 美好的一天从早起开始。 “许闻川你有诚意吗?” 珂郁偲恹恹地靠在副驾的窗边,看着街道上踏着早晨凉爽的空气奔波行走的人群,嗓子里挤出一段长调。 他偏头看着主驾专注于开车的男人,认真询问:“追人不让人睡觉?致力于把我追成干尸是?” 车子行驶在密集的车流中,顶着不远处高高亮起的红灯,许闻川转头看过来,“昨天又熬夜了?” 珂郁偲默了一瞬,“……没有。” 他清了清嗓子,摸着自己吃了八分饱的肚子认真反驳,“我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每天要睡够十二个小时才行。” “并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研究结果。” “你就说让不让我睡。” 黄灯亮起,绿灯紧随其后,那道黑沉沉的目光带着笑意收回。 珂郁偲还在盯着人看,就听到许闻川突然说起,“今天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可以不用去公司。” 他挑了挑眉梢,有些满意地收回视线。 又在下一秒听到补充,“带你去谈个项目。” 牙齿碾在一起磨了磨,珂郁偲的脑袋又倏地转过去,“今天预报的有雨。” “在室内谈。” 一时片刻的沉默后,这话题被扯开,珂郁偲蓦地问:“许闻川,你打算怎么追我?” 这问题来得突然,坐在主驾的男人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道路,操纵着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中。 似乎是思索了两秒,他才回答:“还在摸索。” 身边的位置传来一声冷冷的哼笑。 “我看你摸索得不怎么好。” 车厢里又响起男人低沉轻缓的笑。 - 天气预报言而有信,晚上的时候真下起了雨。 待到入睡前夕,甚至响起了雷。 珂郁偲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大了。 他照例跪到飘窗上去,伸手开了一扇玻璃窗。 雨水的潮气漫进来,带着远远的沉闷的雷。 他一直很喜欢这种味道和氛围。 卧室的房门没关,半跪的腿刚从飘窗上撤下,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珂郁偲转过身的时候,正好和许闻川对上视线。 他挑挑眉,“这还不到突击查房的时间呢。” “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珂郁偲一边说话一边往床边去,膝盖刚跪到床上就听到许闻川的回答,“看你睡觉。” 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对上许闻川那张正经的脸,又在许闻川的眼神示意下扯着被子到床上坐好。 视线跟随着向这边走过来的男人,嘴巴开合几次,“许总什么时候有这种……特殊爱好的?” 许闻川很从容,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你相处。” 昏黄的光亮起,话音落下时他去关上了屋里过于明亮的吊灯。 暖融融的光,连绵的雨,柔软的被褥,十分有助于滋生困倦。 许闻川在大床的边缘坐下来,看着坐在床上盯他的人,问:“牛奶喝了吗?” 从热牛奶浇盆栽事件被揭发以后,许闻川酌情对珂郁偲的睡前牛奶剂量进行了调整,每次只给人热小半杯。 也没有严格管控,并不是每天都规定要喝。 珂郁偲靠在床头仰着,“喝了,真难喝。” 他非常真情实感,看着床头灯映下的光在许闻川清晰流畅的下颌打下的阴影,顿了顿才试着提要求。 “下次换成红酒。” 许闻川没一口咬死,“偶尔可以。” 两人在卧室里说着话,窗外的雨愈演愈烈,雷声也有愈滚愈近的趋势。 震耳的轰鸣声骤然响起,将人的话音都掩得模模糊糊。 许闻川偏头看向大敞开的玻璃窗,踩着唰唰的雨声到窗边把窗户紧紧闭合。 嘈杂吵闹的声音被闷在屋外,变得不痛不痒。 珂郁偲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一条腿曲着,膝盖上搭着一条胳膊。 他看着从窗边走回来的男人,慢悠悠道:“怎么了,许总害怕打雷?” 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但许闻川敛眸看着床上的人闲散的姿态,默了半晌才说:“你不怕?” 珂郁偲皱皱眉,似乎是没理解。 过了两秒又蓦地笑出声,唇边的弧度真有些无奈,“怎么老把我当三岁小孩。” 脸上的笑意停留几秒,冷不丁四目相对,他倏地有些回过味来,“你以为我害怕打雷?” 其实很多人在小时候都害怕打雷,但珂郁偲从小就没怕过打雷。 相反,他很喜欢雷雨天。 尤其喜欢在雷雨天窝在被窝里和人聊天。 所以每到雷雨天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自己睡,有条件就利用条件,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从很早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一到阴天下雨他就去钻池霁淮的被窝。 池霁淮常被他骚扰得不能睡觉,忍无可忍。 所以他有时候也会跑去骚扰许深愿。 每到阴沉的雷雨天珂大少爷尤其喜欢串门,对池霁淮和许深愿两位幸运的受害者进行随机宠幸,就要跟人睡一个床,也精神地不睡觉,偏拉着人聊天。 许闻川对这事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他不知道珂郁偲钻了被窝是兴冲冲地拉着人说话。 南辕北辙的误会。 许闻川也没有再折返回去开窗,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噪声太大也影响睡眠,这样刚好。” 刚刚好能听到一点点雨声,带着一点闷闷的不吵耳朵的雷声,很适合入眠。 珂郁偲还支着腿坐在床上,看见许闻川去关灯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我不怕打雷,你就走了?” 第51章 已经不是三岁了,不要挑食 “不走。” 许闻川应了声,珂郁偲跪坐起来去拉身前的胳膊拦了他关灯的动作,笑了声,“那就开着灯,整的乌漆嘛黑的床边坐个人不吓人吗?” 那只手向着床内的方向收,许闻川便顺着腕间的力道坐到了床边。 珂郁偲也抖抖被子靠回床头,在距离许闻川半臂之外的地方安顿下来。 等到坐好了,才歪歪腿用膝盖碰碰身边的人,叫了声,“许闻川。” “嗯?” “我能不能用你追我换点特权?” 那双黑沉的眸子中暗含的光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和缓,许闻川也看着他,“什么特权?” 敞在床上的腿又支棱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脑袋撑在指背上。 那双狭长的眸子在昏黄的光下半敛着,珂大少爷拉着长调慢悠悠地提要求,“以后每周给我多放一天假?” 上四休三,外加光明正大的摸鱼偷懒。 似乎是在思索这条要求的可行性,许闻川沉默了一会。 直到过了片刻,那道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出去玩十点之前回来。” 唇间蓦地冲出一股带笑的气流,珂郁偲勾着唇角,“知道了,真苛刻。” “睡,不早了。” 许闻川用目光示意床上的人,又低声补充,“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两人都已经洗漱完毕,许闻川的腕间分明没戴表,就空口说不早了。 珂郁偲没跟他争论,扯了扯唇角,屁股向下出溜着滑进了被窝。 人很利索地钻好了,但那双眼睛还向上抬着,里面一点困倦都瞧不见。 “闭眼。”坐在床边的人开口。 珂郁偲又盯着许闻川看了两秒,才应声慢悠悠地阖上眼皮。 但也没能安静片刻。 他又突然出声,“许闻川。” 那声音很轻,但由于不被隔绝在紧闭门窗之外的嘈杂雨声所干扰,所以非常清晰。 “你亲我的时候,心跳得快吗?” 胳膊向旁侧舒展着,轻轻划开。 没听到回答,眼睛慢吞吞地掀起一道小缝,他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掌心向边缘的位置滑出一段距离。 耳畔响起男人的应答声时,指尖也轻轻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指尖,“嗯。” 那声音很好听。 爬到床沿的手没缩回去,相触的指尖在下一秒慢吞吞地勾上去,虚虚攥了人一根手指。 刚掀起一点的眼皮又在心跳的嘭嘭声中重新合上。 闭好眼之后他才扯了扯手心的指节,低声道:“跟我说会话,一会我就睡着了。” 屋内很安静,眼睛闭着,有浅浅的光打在眼皮上,在黑漆漆的视野中透出一点亮。 珂郁偲仔细听着耳朵边的动静,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身侧的人说:“明天想吃什么?” 话音落下时,他笑了声,想了会才懒洋洋道:“肉。” “喜欢吃肉,怎么不长肉?”这声音里有几分正经的困惑。 床上的人还闭着眼,说话的调子慢慢悠悠,“不好吗?” “太瘦了,不好。” 毕竟个头摆在那,那么大一长条人扔在称上也就一百二十几斤,被人控制着规律饮食了这好一段时间也才勉强要够上点一百三十斤的边。 话音落下时,珂郁偲倏地睁开眼对上了许闻川的目光,很认真地建议,“那你就别老做那些绿了唧的东西了。” “吃肉和吃菜并不冲突,荤素搭配很重要。”他没能得逞,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与自己搭在一起的手指,“已经不是三岁了,不要挑食。” 珂郁偲立马接话,“那为什么我得和三岁小孩一样不能随便跑出去玩,但是不能和三岁小孩一样挑食?” 说是让许闻川说会话,但实则要睡觉的人说的一点也不比人少,甚至眼见着有越来越精神的趋势。 聊个半宿也不成问题。 许闻川默了半晌,开口:“一直说话能睡得着吗?” “你不知道三岁小孩话多吗?” 珂郁偲躺在被窝里,虚虚攥着许闻川的那只手松开,稍稍歪了歪,指尖轻飘飘地触到那片温热的掌心。 许闻川看着床上脸不红心不跳虚报年龄的人,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那只搭在床边与人交叠的大手伸展开,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整个包裹起来收进了掌心。 “睡。” 磁性的嗓音带着和缓的调子响在耳边,让神经在这样的雨夜里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周遭逐渐趋于平静。 连绵的雨声浇灌在泥土里,润泽着花草树木的枝叶根系。 一墙之隔,寂静的室内,昏黄的暖光打在人身上。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均匀平缓下来。 许闻川坐在床沿,没有离开。 黑沉沉的眸子带着专注的视线落在那张熟睡的脸上。 也许他从来没能为这个人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 两人的关系难以述说分明。 十六岁也好,二十四岁也好,他一直看得出那双眼睛里洋溢的情绪和池霁淮许深愿截然不同。 心下只觉得,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和半途中才看着长大的孩子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 并没设想过是喜欢。 珂郁偲是很鲜活,也很热烈的。 虽然时不常便会显露出暴躁或是张扬的样子,不过偶然也会有几分难见的顺从。 都很好。 清醒的时候与熟睡的时候很不同,现在的样子和十六岁比起来,也是大相径庭了。 指背轻轻抚过熟睡的眉眼,拨开散落额前的发丝,掌心的手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过来。 昏黄的床头灯下,许闻川在安静的雨夜中沉默着坐了很久。 第52章 谁睡觉还穿衣服 珂大少爷难得回一趟自己的迷你小公司,待到十分上进地把事情全部处理完并顺道慰问了一下自己寥寥无几的员工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挂断电话,到了楼下的时候,专属司机也恰好在同一时间到达。 珂郁偲拉开车门,下意识要和许闻川说话,刚张开半张嘴视线便和占据自己位置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抬起的脚顿了下,他把那束不算夸张但包装精致得体的花捡起来,一边坐进车里一边和主驾的人说话,“路上不堵车?” 许闻川来得很快,想必今天路上十分顺利。 “嗯。”坐在主驾的人并未过多延伸这个话题,只偏头看着珂郁偲面色平淡地钻进来系好了安全带,便默默收回视线应了声。 车子在宽阔的大道上匀速行驶起来,珂郁偲抱着怀里包扎精美的花束,捏着凑到鼻尖闻了闻。 很舒心的香气。 又拿起来转着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好半晌才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咱们去医院看谁?” 在一些奇怪的沉默后,身侧才传来声音,“不去医院。” 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珂郁偲点头收回视线,一边思索地盯着怀里的花念叨,“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那束花被人举起来在空中打量,“骊雪阿姨已经回国了?” 许闻川没让他继续猜,“给你的。” 车里安静了一会。 珂郁偲正忙着愣神。 他敛着眼睛和空中的东西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舔了舔唇又偏头看过来。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笑意,他捏着手里那一束温情十足的粉色康乃馨又往高处举了举,问:“给我的?” 许闻川沉默了一会,手握在方向盘上操纵着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才应声,“不喜欢?” 身侧的那道目光慢悠悠地收回去。 珂郁偲抱着那束花又仔细瞧了瞧,指尖从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的花瓣轻轻拨弄过去。 唇角止不住翘起来一点,他拖着调子悠悠地回人,声音带笑,“喜欢啊,干嘛不喜欢?” 那束花被人抱在怀里带回家,进了家门珂郁偲便在家里四处溜达着找到一个模样讲究的花瓶,把那束粉粉嫩嫩的花简单修剪了一下好好地插了起来。 待到晚上临睡前,还不忘拿着小喷壶过来呲了两下给保养保养。 他靠在桌边,微微歪着头颇有兴致地敛眸打量那束鲜活盛放的康乃馨。 指背轻轻靠过去,在柔滑的花瓣外侧蹭了蹭,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难喝的热牛奶才收回手离开。 早就在心里将喝牛奶归类为工伤,珂郁偲没和人撕客气,把掌心的空杯子塞到许闻川递过来的手里就笑眯眯地和人拜拜,“许总晚安~” 许闻川没应声,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径直捏着那个杯子转身去洗。 卧室的门大敞着,珂郁偲再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溜达到人跟前,没骨头一样靠到门框上,挑了挑眉梢,“怎么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望过来,目光交接时,许闻川开口:“喜欢什么花?” 珂郁偲愣了愣,红润的唇在下一秒扯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双眼睛也笑得稍微弯了些,在那笑容的映衬下带着点别样的风情,悠长的语调带着愉悦上扬的尾音,“俗一点许总,我要红玫瑰。” 许闻川看着他,颔首应声,“好。” 没骨头一样粘在门框的身子慢悠悠直起来了,珂郁偲伸手捏上门板,心情很好地和人招呼,“睡觉了许总。” “嗯。” 许闻川应了声,却在门板刚滑出一点微弱的角度时便攥住了那截皙白的手腕,随便一点力道就把人拽得上前两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另一只大手顺势托上珂郁偲的后腰,轻轻在那片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温和的吻。 “晚安。” - 珂大少爷凭本事上四休三。 在工作日的早上,和被窝幸福地温存。 眼皮黏在一起懒得掀开,珂郁偲已经醒了有一会,但意识还有些昏沉。 他像是死了一样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没什么气息。 直到额边的发丝被一截温热的指背拨开,眼皮外有光透进来,眼睛下意识睁开一点时,被西服衬衫的白袖口晃了晃。 窗帘只拉开一半,但屋里已经足够明亮。 身子稍微咕涌了一下,没打乱原先的姿势,他从被窝里掏出一只手把旁边的那条大长胳膊推开。 那含糊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哑,话说得瓮声瓮气,但很有底气,“今天是休息日,不许叫我起床。” 脑子还没完全清楚,日子倒记得挺清楚的。 那只伸出来扒拉人的手动作有些大了,带出来一截光溜溜的胳膊。 许闻川垂眸看着那截裸露出来的胳膊和丝毫没有布料包裹的肩头,过了半晌才说:“该吃午饭了。” ? 一秒钟的功夫,珂郁偲的脑袋嗖一下从枕头上弹起来,睁开一半的眼睛精准地定位到身边的人,“你下班了?” 这一觉睡得可够稳的,中途连醒都没醒。 “嗯。”许闻川应声,看着床上支着手肘撑起身子以至于被子滑落更多的人,在下一秒开口询问,“怎么不穿衣服?” 珂郁偲正扒拉头发,察觉到似乎把头发搓成了鸡窝又抓着粗粗捋顺。 听到这话,那只忙活的手顿了顿,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快要滑落到腰际的薄被。 “谁睡觉还穿衣服。”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还不忘打个哈欠,一边贴心给人解释,“之前那不是怕许总看见同性恋的裸体被吓着吗?” “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害怕。”他拖着长调和人说话,带着困倦的声音有些含糊。 站在身前的男人还未应声,目光也并未收回。 珂郁偲懒散地坐在那,目光对上那道平静却持久的视线。 光溜溜的胳膊伸长了,指尖勾着被沿慢条斯理地把赤裸的肌肤全都裹了起来,他懒洋洋道:“许总,再看我要告你性骚扰了。” 许闻川看了看裹好的人,抬眸时视线捕捉到被人散乱丢在远处的睡衣。 他缓步走过去把那衣服捡起来,回来的时候随手揭开了人身上的薄被。 珂郁偲偏头看着那件大敞成一片的睡衣。 那衣服他是兜头脱的,只敞着两颗纽扣,这会功夫被许闻川全解开了。 本来嗖一下就能穿上的衣服,硬是被人伺候着一条胳膊一颗纽扣的慢条斯理穿了好半天。 珂郁偲身上还搭着半截薄被,皮肤上也残留着许闻川掌心的温度。 他坐在床边抬头看人,唇边似笑非笑,“你干嘛摸我?” 第53章 他爸以前就这样? “因为要穿衣服。” 许闻川十分从容,但珂大少爷丝毫不受糊弄,“我长手了。” 掌心撑在身后的床铺上,他仰着脸看人,慢悠悠地拉着长调,“重新说。” 刚摸了人的大手还捏在坚硬的纽扣上,系得很仔细。 那双漆黑的眸子抬起一点,隔着薄薄的镜片和人有片刻的视线相接,“在确定我对你的感觉。” “哎呦,许总说话可真浪漫啊~” 那条赤裸的大白腿搭在床沿,晃荡着碰了碰许闻川的腿,“你知道你这种说法的学名叫什么吗?” 珂郁偲一字一顿,笑眯眯地看着人,“叫耍流氓。” 许闻川没对他给自己贴标签的行为发表意见,在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后便伸手去拿另一边的裤子。 珂郁偲的视线也跟过去,又悠悠落回许闻川脸上,“确定完了吗,裤子也要给我穿?” 许闻川不置可否,只朝他伸出手,“站起来。” 珂郁偲笑了笑,看着面前那只递过来微微张开向上的手掌,伸手搭上了许闻川的小臂。 等借着那力道的支撑站直后便收回手,指尖不利索地从人手臂上一路划过掌心才脱离。 睡衣的下摆勉强遮盖到大腿根,那两条线条流畅漂亮的长腿已经非常直白地完全展露在人面前。 但他站在床上,从人手里抓过那条睡裤后,光裸的长腿便微微弯着伸出去,脚腕处的踝骨贴到人侧腰,带着点力道将人向外推。 珂郁偲敛眸看着站在床下的人,唇角翘着慢悠悠道:“许总,回避一下。” 视线交汇,许闻川攥住那截小腿,干燥带着热度的掌心贴上去,由于有意控制力道,骨节分明的大手只微微陷入白皙的软肉中。 “好。” 他没多说什么,只敛下眸把那条腿送回去,扶着床上单腿立着的人站稳了才转身离开卧室。 - 珂大少爷吃饱喝足,精神头倍足,既没午睡,也没起身,就趴在床上玩手机,规划着今晚的去向。 他心下琢磨着许深愿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干什么,简直比许闻川还难约。 可等指尖在屏幕上扒拉着刚找到熟悉的联系人,屏幕顶端便弹出来一条消息。 珂郁偲看着那半句话开头,笑了声点进和周齐的聊天框。 【dear 郁偲哥哥,帅气又迷人的周齐弟弟想要与您共进晚餐,括弧周齐请客括弧,您赏个脸?】 珂郁偲好心情地赏了。 好心情截止到和周齐站在路边上大眼瞪小眼。 他挑眉,一字一顿认真询问:“车呢?” 周齐也挑眉,语气中带点诧异,“哥你没车吗?” “你请我吃饭还要我开车伺候你??” 珂郁偲的脸已经要开始骂人了,周齐连忙瞪大眼往后退了两步,嘴急地解释,“我没驾照啊哥!” “我平时都习惯蹭车,要不就打车。”他可怜兮兮地抱紧自己,又小心地凑到人跟前去试着提出建议,“其实要硬上我也能开,你敢坐不哥?” 珂郁偲眯眼瞧着周齐一脸他要真说一句敢坐他就真敢开的认真样,一巴掌拍在人后脑勺。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你他妈闭嘴,法外狂徒。” 周齐搓着后脑勺掏出手机来合法地给人打了个车。 两人出来得早,这个时间点路上不算拥挤,周少爷打的车也不赖,干净舒服,也没乱七八糟的味儿。 珂郁偲舒坦了,往后一仰,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了养生小游戏。 周齐挪着屁股凑过来,笑容灿烂,“哎呦喂!哥哥你也玩这游戏啊,好巧啊~” 他一嗓子嚎出来,把人吓一跳。 珂郁偲凭借着优越的素质管理没骂人,哼笑了声随口搭腔,“你都舞到我二把手眼跟前去了,再不巧还礼貌吗?” “哥哥你真的好有品味,好有格调,我们加个游戏好友?” 身边的人还不停,情绪饱满,热情似火,珂郁偲忍不住停了手下的动作偏头看他,一言难尽,“你在外头也是这么给徐煜寒做宣传的?人家没揍你?” 周齐安抚住脸上热情洋溢的五官,“稍微有点夸张了吗哥?我再矜持一点?” “我给你点建议。” 周齐洗耳恭听。 “你闭上嘴,效果会好很多。” 周齐伤心。 手轻轻抚上心脏,表情破碎,“哥你对我好冷漠,感觉心冰冰的。” 这控诉无人理会,他也没破碎多大会儿。 才刚坐直半分钟就歪了歪身子,跟人肩膀挨着肩膀。 “哥?”视线也落在眼底花花绿绿的屏幕上,周齐喊了人一声,顿了顿才又小声道,“他爸派人去过你那吗?” “嗯。”珂郁偲没张嘴,嗓子眼挤出点声音随口应。 “已经去过了?你们咋谈的哥?能问吗?” 周齐抬起眼来了,盯着人侧脸瞅,看见珂郁偲缓缓摇了摇头,很快就识相地收回了探出去的脑袋应声,“中”。 然后在下一秒就听到身边的人放正了匀速摆动的脑袋,慢悠悠道:“我太内向了,没敢见。”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 周齐愣了老半天才笑出声,又一脑袋仰回靠背上,啧啧感叹。 “哎,真是找对人了呀我的老天奶。” 珂郁偲投资的这个游戏就是徐煜寒的工作室制作的。 可能有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徐煜寒在大学里一直混得如鱼得水,从始至终毫不费力。 虽然目前还在上大三,但早先便已经和曾经一起参加过竞赛的几个朋友共同建立了一间游戏工作室。 其实从最初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些问题,但总体也还算顺利,可等到了后来,由于资金短缺且在人为干预的影响下又拉不到投资便维持得有些困难。 周齐在钱上给不了多大支持,他属于自身难保,他爸是说停他的卡就能停他的卡。 所以也就只能出些力,小蜜蜂一样四处飞着去给徐煜寒捞大财主,就是没想到还没使多大劲珂郁偲就突然敞开口袋撒钱了。 珂大少爷本人没什么感悟,反正钱多得花不完,抢了珂董事长的花着也丝毫不心疼。 他就只管给钱,也不指手画脚,就只在真情实感玩游戏之余时不时的给出点游戏体验反馈意见。 算得上是世界上最让人省心的财主, “他爸以前就这样?” 到了地,两个人从车上下来,珂郁偲关上车门看到走过来的人接着刚刚的话题随口问了句。 “那也不是,”周齐咂咂嘴,似乎是在思考,过会才说,“好像就是近两年才突然这样的,人家庭内部矛盾我也没多问。” 珂郁偲随便点了点头就向前走,也没再多打听。 没走出去几步,目光遥遥地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周齐显然也看见了,眼睛又眯又睁神神叨叨半天才突然拉上旁边的胳膊把人强行刹停。 “哥,那是孙家大少爷的车?” 第54章 矮油哥~~~ 两人眼对眼,珂郁偲看着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话里很有几分嫌弃。 “你瞎呀,他不刚从车上下来吗?” 周齐听见他表示认同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又向前走,周齐一边走着一边翻找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顺嘴便和人说起那天送优优回家在小区门口看见孙斯奕车的事情。 实在是太巧。 珂郁偲听见这话才偏头看他,“没看错?” “没有,我这年纪脑子好使着呢哥,记啥啥准。” 珂郁偲对这种说法存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周少爷有点眼力见,还知道订个包间。 这家店地段不错,环境不错,味道也不错,珂郁偲从前来过一次,对周齐的审美算是有点满意。 周齐已经不是第一次约他了,只不过恰巧这阵子乱七八糟的事堆在一起,所有的局他通通都拒了。 嚷嚷得挺欢实,结果等到都坐在一块了,反倒不吱声了。 菜估么还要等上一会,珂郁偲又打开手机里的小游戏,慢悠悠道:“还不说?” 周齐转过头,睁大眼睛干看着他。 “你听没听过一句名言?”珂郁偲连眼都没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实话实说,他完全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人有印象的。 最初两人其实也没有太多交集,只是不知道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周齐在他眼前出现得就越来越频繁。 活泼爱玩的男大学生,没什么心眼子的少爷,珂郁偲讲眼缘,不觉得烦也就由着他。 话说出去了半天,身边的人坐在那有点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寻思着什么耳朵都有些泛红。 珂郁偲瞥了眼就把视线收回屏幕,在人回话之前懒洋洋地先开了口:“这么闲,老跟在我屁股后头,你喜欢我呀?” 周齐闻言嘿嘿笑两声,殷勤地搬着椅子挪到珂郁偲身边挨着人坐,“哎呦,被你发现了哥哥。” “哎呦,那完了呀。”珂郁偲也不在意,陪着笑了声,“你可配不上我。” “哥你说话可有点儿伤人呐。”周齐脸上的五官挤到一起。 “知道社会的险恶了。” 磨叽这半天的功夫,菜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了,珂郁偲收起手机,拖着长调下了最后通牒,“说不说啊?再给你五秒,不说我可不管了。” 周齐闻言立马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 明明要吃饭了,他却挪着屁股又凑过去一点,恨不能把椅子搬到人身上坐去。 最后终于赶在第四秒开了口:“哥,就是那个,咳,那个虞家,你知道?” 珂郁偲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不知道。” “哎呦~~哥~~~”周齐借着这距离优势一脑袋就扎人肩膀上去了。 拱拱拱拱拱。 这一身虎劲儿好悬没给珂大少爷拱下去。 珂郁偲一把推开肩侧已经拱得头发起翘的脑袋,无语笑了,“你们这他妈统一培训的啊?都搁哪学的毛病跟那个小猪羔子似的。” 旁边的人不死心,还支棱着脖子,珂郁偲好笑地看着他,半晌道:“你喜欢虞茗尘?” 周齐吓一大跳,“诶!干什么哥!” 悄悄爬上脸的那点淡淡的红色一下就看不出来是娇羞还是惊恐了。 在那目光直白的注视下,周齐脸上表情收了收,又开始支支吾吾地挠脸,“我是,是喜欢……” 越说越小声,“喜欢他妹妹。” 粘在身上的人终于撕下去了,珂郁偲悠闲地捏着筷子去夹菜,“那完了,你也有点儿配不上虞大小姐。” “哥,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周齐脸上集哀怨凄凉破碎痛心疾首于一体的表情还未成型,就被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把手机掏出来匆匆看了一眼就随手挂断。 刚要再和身边吃得香的人继续说话,还没发出个字音手机又响起来。 他又挂断。 屏幕顶端很快弹出来一个:【?】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反复上演,周齐勉强耐心地给人回了条消息,过了几秒挠挠头和旁边的人说:“哥,徐煜寒想来蹭饭。” 飘在半空的筷子尖顿了顿,珂郁偲敛眸盯着那盘菜,唇角忽地带起些意味不明的笑。 “来呗。” 周齐见他不介意,便给那边回过去消息。 待到按了发送,把手机丢回桌上的时候正好听到身边的人再次开口:“你喜欢虞蓝蓝,老跟在我屁股后头干啥?我俩长得又不像。” 话题又回到刚刚的事情上,周齐嘴角又忍不住扭捏地翘起来,“那我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找人家,我多冒昧呀。” 珂郁偲哼笑一声,“那你跑来缠着我喜欢天喜欢地的,你不冒昧啊?” “矮油哥~~~” 珂少爷这次有所防备,身子一侧过来点住了那个冲上前的脑门。 周齐只好勉为其难地坐正,“那不是听说你俩关系特别好嘛~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先偷偷帮我打听打听她的意见,咳,然后,就是有没有可能,给我俩制造点机会啥的?”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周齐坐在那咧着嘴乐呵呵地跟人说个没完。 终于在又一次扭着贴上去的时候被人骂开,“看我心情,滚到一边去,先吃饭。” 揣在裤兜的手机在这时冷不丁响了声。 周齐闭了嘴,这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 珂郁偲把手机掏出来,在看到屏幕上的消息预览时扯唇笑了笑。 【几点回来?】 第55章 高抬贵手 指尖点进了聊天框,他没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问了句:【今天晚上喝什么,热牛奶?】 【嗯】 珂郁偲啧了声,很快给出回复:【十点回来】 聊天框安静了一会。 对方正在输入…… 片刻时间过后,屏幕左侧又弹出来一条气泡:【在外面不喝的话,可以换成红酒】 唇边的弧度大了些:【九点】 珂郁偲一手捏着手机回人消息,另一只手还捏着杯子。 他盯着屏幕上对面还在打字的提示看,贴在杯壁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哥。” 掌心的杯子突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指背沾上点冰凉的水珠。 珂郁偲应声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笑了笑,“哟,小粉粉来了?” 徐煜寒举了举手里刚刚和人碰杯的可乐瓶向他示意,一边往周齐旁边的位置走。 这会功夫,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陪你喝一点】 珂郁偲垂眸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唇边挂着懒散的笑,慢悠悠敲过去一条。 【八点之前到家】 …… 周齐被珂郁偲撵走之后就老实地坐到一边,非常沉浸地吃饭。 不过多时余光就注意到出现在包间的那一大条又黑又粉的东西,他知道徐煜寒进来了,又咽下一口饭才转头去看。 脸偏过去的瞬间正好和冰镇可乐的瓶身贴了个正着,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挂我电话?” 瓶子上那点凉丝丝的水珠都沾到了脸颊,周齐扒拉他,一手抹了把脸,视线从瓶身移到罪魁祸首身上,表情凝重,“可乐杀精。” 徐煜寒就着被人推回来的瓶子又喝了一口,把嘴里的可乐咽下才挑挑眉说:“你想要?” 他把瓶子拧紧了盖随手放在桌上,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那我好好养,都给你留着。” “我好自卑啊徐煜寒,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么骚?” 接收到这渴望的信号,徐煜寒抓了把头顶被风吹乱的小粉毛拉了椅子在人身边坐下,耐心地讲出自己的见解,“听说两个人经常亲嘴就能越来越像。” 骚不过,根本骚不过。 周齐敷衍地在他面前敦了个碗,自己去夹菜吃,“如果发骚犯法你就是死刑立即执行。” 徐煜寒的胳膊搭在周齐身后的椅背上,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那张看过千百万遍的侧脸。 “舍得我死?” 话音落下,刚夹上一大块肉的筷子尖顿了顿。 “那确实不舍得。” 搭在椅子背上的那条胳膊转瞬滑到人腰间,一个屁股待得挺宽敞的位置开始拥挤起来。 周齐咽下嘴里的饭,“你他妈都快坐我大腿上来了。” “等着你喂我呢。” …… 珂郁偲还坐在那捧着手机和许闻川说些没营养的话,也顾不上多吃几口饭了。 指尖在存放表情包的窗口拨来拨去,好半天也没找到个正经能看的。 他正琢磨着去找池霁淮家那位宝贝要几张可爱的表情包,刚退出和许闻川的聊天框,正巧有一条消息弹上来。 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片刻。 两分钟后,珂郁偲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一抬头就对上旁边的连体婴儿。 他挑了挑眉没做评价,只站起身朝着两人的方向招呼了句,“行了你俩吃,我有点事儿先走了。” “啊哥你这就走了?” “嗯,”珂郁偲没多说,只朝徐煜寒看了眼,扬扬下巴,“多吃点儿,周齐请客。” 周齐没顾得上管挂在身上的人在那收到,见人要走赶紧扬声喊了句,“哎那晚上的局你还去吗哥?” “不去了,你们玩儿。” 几句话的功夫珂郁偲已经走到门边,话里的最后一点尾音被关在门外。 珂郁偲一走,周齐立马耍赖。 “今天的消费由徐公子买单!” 徐公子偏头看他,筷子没停,“不是周齐请客?” “矮油哥哥~” 两人坐得很近,几乎贴在一块,周齐向反方向歪了歪身子,豪迈又痛快地扯开了自己的脖领子。 肩膀头子几乎立马都露出来,锁骨窝里能看见道浅浅的阴影。 他朝徐煜寒抛媚眼,不得要领,左挤一下右挤一下,抛得乱七八糟。 徐煜寒照单全收,搭在人后腰的手钻到他肩头的衣服里搂住人肩膀搓了搓,“徐公子买单。” 下一秒,周齐利索地把肩上的衣服扯了回来。 赶紧招呼人,“再点俩菜,吃不完打包,正好夜宵也有了,明天还能吃一顿。” - 聊天界面的消息还停留在几分钟前,珂郁偲看着手机琢磨了一下,拨电话的手停了停,还是给人发出一条消息去。 这个时间点,大道上车流往来如织。 等到地方的时候,对面才弹出来回复:【我藏好了哥,他一时半会应该都找不到】 珂郁偲下了车便径直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拐了两个弯刚想给人打个电话精准定位一下,视线忽地捕捉到一抹身影。 他朝着消失在不远处拐角的人走过去,脚下一转就对上一米开外穿着灰扑扑短袖的男人背影。 就是那天在酒偷偷说他坏话被他按了俩烟头那男的。 长腿跨着上前两步,他朝着那东张西望的人身后一脚就踹上去,扬声把人吓了一跳,“找谁呢在这?” 那人没设防被他踹了个趔趄,好悬没一脑袋栽地上。 视线对在一块,珂郁偲看着扒在墙上刚站稳的人,又重复问了一遍:“找谁呢?我帮帮你啊。” 男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没顾得上管身后的脚印子先站直了,“找……找你呢,珂少。” 珂郁偲眉毛上写满了问号。 “希望您能高抬贵手,话是我说的,跟我们家没关系。” 男人话说得不那么流畅,但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手指头抓在裤边半天还是掏出来一盒烟,“您要是还觉得不解气……” “你等会的。”珂郁偲眯起眼上下扫量他一圈,没理解。 他把这种情况归类为碰瓷,“我贵手往哪抬啊,我他妈什么时候下了手了?” 男人闻声抬起头,看着这位少爷一副真情实感迷茫的样子,捏着烟盒的手迟疑地悬在半空。 第56章 手机是谁给你买的 说来很巧。 自从珂大少爷做了大官以后,便有些间歇性的勤奋和无规律性的发展欲,一有兴致了就容易跑去珂董事长那里抢钱做些投资。 而其中投资过的一个饮料品牌,就正正好好是这人的对家。 珂郁偲笑了声。 这年头,什么人都敢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了。 他插着兜站在原地,面色不善,“我他妈有病啊,天天惦记着要报复你?骂过我的我都记一小本上天天轮番报仇去,我他妈后半辈子也别干别的了。” 以这位大少爷的背景和脾气,的确是不必要也不屑于去装模作样或是否认的。 所以那男人在静止了片刻后,试探着说:“你没有要搞我的意思?” “长得丑想得美,我有惦记你的功夫多吃两口饭香不香啊?”珂郁偲十足不耐烦,“再敢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我立马就去落实。” 他语气恶狠狠的,显然是很不爽。 心里惦记着巷子里还藏着个小东西,珂郁偲威胁完人就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因为什么才过来的。 刚提起来一半的步子嗖一下就转回来了。 一个转身回头的功夫,那脸色肉眼可见更加不爽了,“找不了我的麻烦你就跑去欺负小孩是?” 男人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赶紧否认,“不是,不是珂少,我就想和他说句话,还啥都没干他看见我就跑了。” 他今天出门也是凑巧碰到了优优。 从酒那次事情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珂郁偲,而优优偏巧也不在会所工作了。 他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又恰好发现了珂郁偲给他家一个对家投资的事情,可偏偏珂郁偲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 心里拿捏不准这位大少爷的意思,又一直没有办法见到人,所以在见到优优时他下意识便想着这人应该知道点事情。 结果没想到优优眼尖得很,还没凑上前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一开始只是躲了,在发现他跟在身后之后便开始腾腾腾绕路,走着走着就突然撒丫子跑起来了。 两条小细腿倒腾得还挺快。 他这一路半追半找的,还没摸着人影就先被珂郁偲蹬一脚。 见着人没起什么歪心思,珂郁偲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点,但也不多,“你家做的什么品牌?” 男人看了他一眼,闭着嘴一时没应声。 “说话。”有些不耐烦了。 那人又抬起头,知道也糊弄不过去,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了。 话音刚落,珂郁偲立马就翻脸了,“他妈的做那么难喝的东西还出来招摇过市,赶紧滚回家反省去!别在老子跟前晃。” 烦死了。 他抬脚走人,撂下最后一句,“再让我碰着你,我就把你记小本上。” …… 此时另一边,优优腿都已经蹲麻了,藏在一堆杂物后面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偶尔悄悄伸出脑袋向外张望一眼再缩回来。 手机开了静音,他一直捏在手里,看到屏幕上亮起的来电,赶紧接通,“喂?” 他正扶着墙壁费劲地站起来,耳畔有声音突兀地响起,清晰得不得了。 “还挺会藏。” “啊!” 珂郁偲上前一步一把接住了那个飞到半空的手机。 他垂眸看着那部最新款的手机,指尖摩挲了一下,递过去的时候对上那双惊魂未定的大眼睛笑了声,“已经走了,出来。” “哥你来了,你怎么自己来了?” 优优扶着墙,半弯着身子和他说话。眼睛还小心地向周边看了一圈。 珂郁偲悠悠道:“那不然呢?我是黑社会啊,还带几个打手?” 他看着面前的人半弯的身子,挑挑眉,“干嘛呢还鬼鬼祟祟的。” 那双眼睛带起一点弯弯的弧度,优优动了动那只可怜兮兮翘起的脚,乐呵呵的,“麻了。” 珂郁偲笑了声,伸手搀着人一瘸一拐往外走,“听说你跑得可快了?” 两个人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向前走着,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过了一会似乎是恢复过来了,优优在原地试着跺了跺脚,又朝人笑,“好了。” 他恢复了匀速行驶的功能,偏头看着身边的人,眼睛还是弯着,“哥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去我家吃点,我做饭可好吃了。” 这条巷子距离优优住的地方已经不远,步行不用太久就能到了。 珂郁偲对上他的视线,“你会做饭?” “会啊。”优优笑出声,“不会做饭自己一个人不早就饿死了?” 珂郁偲默了一瞬,手臂搭在他肩头跟着人往家的方向走。 “也是。” 优优看起来确实是常年自己做饭的,动作非常熟练。 菜刀哒哒落在案板上,速度虽然不快,但有条不紊的,做得十分得心应手,切出来的蔬菜和肉的形状也都均匀好看。 似乎很开心有人来家里吃饭,他也不要珂郁偲帮忙,就自己忙活着,一边和人说着话。 珂郁偲靠在旁边听他讲起最近被阮彦彰安排去上辅导班的事,直到听人说完了,拿了两根黄瓜洗干净又回来的时候才开口。 “认识孙斯奕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优优举着手里新鲜扎手的黄瓜,下意识抠着上面的小刺。 “孙斯奕。”他跟着那话音低声念叨了一下这名字,然后摇摇头把黄瓜放在了案板上,“不认识。” 得出结论以后,他便又把视线挪回案板,盯着那根黄瓜瞅了好半天,最后把黄瓜的头和屁股都切下来塞进嘴里,只留下了中间又脆又漂亮的那部分。 珂郁偲看着人在旁边咔咔嚼了一会,也没周旋,直接问:“手机是谁给你买的?” 嘴巴停了。 优优愣了愣,举起的菜刀悬在半空。 他知道珂郁偲既然这样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所以在怔愣片刻后,就赶紧把嘴里还有些大块的那些黄瓜粗粗又嚼了两口就囫囵咽下去。 “那个人叫孙斯奕?” 珂郁偲眯了眯眼,“他真找你了?” “嗯。”优优老实地点了头,一手按着黄瓜,一手捏着菜刀把一刀拍在了那根脆生生的黄瓜上。 嘭嘭嘭拍完一整根才说:“他想包养我。” “他想什么???” 第57章 臭不要脸 破了声的高昂尾音飘荡在厨房上空。 优优赶紧偏头看过来,“哥我没答应,那之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了。” 珂郁偲刚从台边弹起来的身子又慢慢靠回去,但目光还落在人身上,“你没答应干嘛要他的东西?” 优优看出来珂郁偲似乎有些不高兴,沉默了一会,低下头伸手捧起菜板上刚拍好的稀碎的黄瓜块块扔到碗里,小声念叨,“可是是他把我手机摔坏的……” 但顿了顿还是补充,“但是哥你要是不高兴那……” “那是该要。” 珂郁偲直接把他那但是打断了。 只是依旧想不明白,“他为啥要包养你?” 沉思的视线从盘里的拍黄瓜落到那张漂亮小脸上,眉间困惑地蹙起一点,“你怎么认识他的?” 优优从去到会所上班的第一天就碰到了珂郁偲,珂郁偲又常有酒局,他都跟着,按理来说并不用陪别人喝酒。 而孙斯奕和他们也不是混一个圈子,本不该碰上。 优优捏着另一根黄瓜,脸上也有几分同珂郁偲如出一辙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就只见过一次。” 之前还在会所上班的时候,优优曾有过一次因为临时人手不够客人又挑剔,被捉去一场酒局充数。 其实去了倒也没做什么,他几乎是摆件,一共也没用得上陪人喝几杯,就听着客人们聊天。 客人聊的事情优优不感兴趣,闲着也是闲着,他觉得无聊就自己偷偷坐在一边背《滕王阁序》,想着下次珂郁偲来的时候可以背给他听。 他也没敢大声,就用嘀咕的声音自己在吵嚷的包间里小声念叨,念着念着便有些沉浸了。 等到察觉出身边投来的目光时,几乎已经磕磕绊绊背完了一整篇。 不期然和身边的人视线相撞,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说什么,那道目光便已经收回去。 优优安静下来,出于一点对职业操守的考虑,他没再出声,只自己捧着杯子喝酒。 直到旁边又坐下来一个人,他便往孙斯奕的方向又坐了坐。 一扭头恰好看到孙斯奕把手中的空酒杯放到桌面上,他赶紧倾过身去拿了酒瓶,“哥哥我给你倒。” 那只大手收回来的时候,优优倾身的视角刚好捕捉到那一抹狰狞的红。 他顿了顿,给人倒好酒便靠回沙发上。 沉默了一会,几番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放轻音量偏过头叫了声,“哥哥?” 孙斯奕应声看过来。 灯光很暗,隐约能捕捉到那张脸上挂起的淡笑,只是看不出那双眼睛里有没有笑。 “怎么了?” 屋里有些吵,优优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才说:“你的手好像破了。” 孙斯奕愣了下,与那双清澈莹亮的眼睛对视片刻,才垂眸看向手心,“哦,没事。” 那声音很平淡,像是对那伤处无知无觉。 “包一下哥哥,感染了就不好了。”优优也跟着他的动作去看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好像是挺大的一个口子,就这样放着不管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 但话音落下,他又觉得客人可能会不高兴,或者嫌自己多管闲事。 正纠结着要不要闭上嘴坐回去,却忽地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那麻烦了。” 优优愣了愣,抬起头的时候和那双隐在绮丽灯光下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他摆摆手,“不怎么麻烦。” 然后便去把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那些碘伏什么的都拿来了,有些简陋,但抹个伤口也够用了。 旁边似乎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和孙斯奕闲谈了几句。 优优没听他们说什么,室内灯光昏暗,手下无意按得重了,鲜血似乎洇出不少。 “嗷对不起。”他小声和人道歉,也没注意当事人有没有应声,下意识轻轻对着伤处吹了口凉气。 又更加小心地捧着那只手,脑袋都快扎进那掌心里似的消着毒。 直到仔仔细细都弄好了,他才松开手,抬起头冲人笑笑。 “好了哥哥。” 在绮丽的灯光下,与那笑容一起的,还有两颗白净的小虎牙。 …… 优优一边和珂郁偲说着话,一边把菜都配齐了。 实际上来讲,他觉得自己和孙斯奕的这段交集是非常短暂的,个中细节扭过头就不记得什么了。 现在再把这段回忆重新拿出来反复地琢磨琢磨,优优过了好半晌才看着身边的人,眉间深沉的蹙起,“哥,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特别?” 珂郁偲笑了,不知道该骂谁好。 这都是些什么狗事儿。 “臭不要脸,老牛吃嫩草。”一番深思熟虑过后,他做出了十分简短的评价。 又看向身边老实巴交的人,“孙家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小清新的角色,最好离他远点,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找我。” 珂郁偲伸手拍了拍优优的后脑勺,抓了把他脑袋顶上早已恢复原本色彩却略显毛躁的头发,“但也不用太担心,孙家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估计也腾不出太多时间来一直纠缠你。” 优优并不是很担心,如果不是珂郁偲突然询问,其实他已经忘记这回事。 “嗯,马上就要开学了,之后应该不会再见着了。” 厨房很小,有些热,一会炒起菜来更热,他点点头应了声就拿着油瓶子把人往外推,“哥你去屋里随便转转坐坐,里面油烟大。” 珂郁偲被人撵出来,先在沙发上坐了会,回复了手机上零星的几条消息。 许闻川没再发消息过来,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多半是又在工作。 他没在客厅待多久,过了会便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圈。 房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柜子有些掉漆,头顶的墙皮也有缺损。 但角角落落都被人打扫得十分干净,每间屋的门都大敞着,窗帘也拉到最开,光照进来显得很通透。 这房子整体的面积很小,珂大少爷没什么概念,说不出是几十平,只能数出来是两室一厅。 正对面那间朝阳的小屋子里摆着一套桌椅,桌上放着些书本,和一包开了个小口的可乐糖。 指尖捏在糖果的包装袋上,糖果硬实,包装被捏得哗哗作响。 他曾经也买过其他各样口味种类的糖果,但优优似乎只喜欢可乐糖。 窗户开着半扇,有些风吹进来,算不上多么凉爽,但也带来些许惬意。 卧室实在不大,在原地转一圈就看遍了,珂郁偲走到床边,捡起了枕边不大点的一个毛绒小熊。 看起来很旧了,熊毛摸起来也已经不再蓬松柔软,甚至能看到有些地方曾经开线又被人歪歪扭扭地缝补起来。 “可以吃饭啦。”雀跃的声音倏地从身后传来。 优优很快就找到了房间里的人,也凑到珂郁偲身边看着那个小熊,笑眯眯地和人说:“他晚上陪我一起睡觉。” 珂郁偲懒洋洋地笑了声,无情嘲笑,“幼稚。” 他弯腰把那只熊放回原处,揽着人向外走,视线掠过书桌时,随口说:“别吃太多糖,小心长蛀牙。” 优优脸上的笑没收,“知道了哥。” 第58章 许闻川你真烦人 珂大少爷言而有信,甚至超额兑现承诺,踩着七点五十的时刻便进了家门。 客厅亮着灯,他换了鞋往屋里去,很快就在厨房找到人。 壶中的凉水缓缓倾泻到玻璃杯中,水流停歇的时候,两双眼睛正巧对在一起。 “过来。” 如约见到人,许闻川捏起放在岛台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再次放下时珂郁偲正好走到跟前。 他侧过身,看着站在身前的人,视线没落在那双眼上,而是垂眸看着那张略显红润的唇。 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人脸上,轻轻托着下巴,指腹还带着些从玻璃杯壁沾染的凉。 珂郁偲顺着他的动作微微抬起下颌,轻轻笑了声,没有躲避反倒上前一步又缩短这距离,如人所愿张开了唇。 轻飘飘地一字一顿道:“没喝。” “嗯。”托在下巴的大手离开之际指腹轻轻划过颈侧,许闻川应了声,稳稳的语调听起来有几分满意。 “先去洗澡,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完,不会太久。” 鼻间溢出点哼笑,珂郁偲半敛着眸子看了人悠长的一眼,慢悠悠地转身踱步离开。 夏日的夜晚,在客厅的阳台,能看到周边的其他楼栋上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格子透出来的明亮的光。 珂郁偲倚在阳台的小沙发上,长腿交叠着,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远处。 好不容易让许闻川陪着喝点酒,他却也没贪多。 红酒的味道缠绕在鼻间,香气醉人,人却不醉。 酒杯在外力的作用下轻轻摇晃,红宝石般瑰丽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壁悠悠走过。 “许闻川。” 红唇开合,是闲散的调子,珂郁偲突然开口叫人,眼睛却没看人,“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推开我?” 对面的人没回避这个问题,不过片刻便应声,低沉的声音和缓,听不出特别的情绪,“是你叫我别动。” 话落时,那红唇间似乎溢出点笑。 “这么听我的,我叫你喜欢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喜欢?” 珂郁偲垂眸喝酒,许闻川抬眸看着他,似乎是经过少顷的思考后才慢条斯理地给出回答。 回答的仍是第一个问题。 “很少见你哭,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 珂郁偲愣了下,杯中的酒液也凝滞了。 那语气转瞬间便有些恶狠狠的,“你才哭了。” 许闻川是不是笑了他没看,只自顾自地收回视线咽下了最后一口酒。 高脚杯磕在小桌上,轻微的声响,珂郁偲站起身走到阳台的栏杆边去。 站得离月亮近了点,离许闻川远了点。 这个角度,恰巧能很清楚地看到月亮,就弯弯的一牙,却很亮,盯久了便有些晃眼。 他使劲盯着看,直到看得眼睛泛花了才敛下眸子。 夏季的风已经称不上多么凉爽了,不过暑气在夜色中消散不少,还是叫人觉得舒服。 兴许是这点舒服让人放松了,珂郁偲蓦地又和人说话,“许闻川,如果是别人呢?” 这话没头没尾,他又轻声补了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吗?” 他知道许闻川很好,但不知道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理智在说不可能,但喜欢让人变得蠢。 心里忍不住去想,如果换做是别人,会不会也不推开,会不会也有感觉,会不会也要负责。 这话很矫情,珂郁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 但他就是想听许闻川的回答。 许闻川也如他所愿的回答了,“别人不会有灌醉我的机会。” 紧捏在围栏的手松了松,身体突然有些轻飘飘的,珂郁偲张了张嘴,心脏嘭嘭的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低沉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过来,“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了?” 非要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点气人的话。 珂郁偲闭了嘴,再张开就没什么好气,“同性恋就这样,少管我。” 那道磁性的嗓音里似乎带点不明显的笑意,“不要凭着自己一个人抹黑一个群体。” 珂郁偲一直背对着许闻川,扒着栏杆看外面,始终没回过头,直到这时候才忍不住转回身看人,话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许闻川你真烦人,你追人什么态……” 只是话到一半还未说完,原本坐在不远处的人已经站到眼跟前。 嗓子眼的声音息了。 “每个人都不一样,没有人可以代表任何群体。” 许闻川在他身前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来,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径直看进人眼睛里,让人不由自主地认真去听他讲的每一句话,“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人可以和你的身份对等。” “所以没有必要作比较。” 话音落下时,周遭倏地有些安静。 珂郁偲站在阳台的栏杆前,也直勾勾地看着人,却没说话。 相接的目光没有片刻交错,许闻川看着他,声音沉缓,“那时候为什么哭?” 这问题一出,沉默的人张嘴了,立马就说出话来,“许闻川你真的很没有眼力见,我都说我没哭你就应该装作根本不知道。”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盛的不满都快漾出来。 又在下一瞬收回视线,珂郁偲垂着眼,没两秒的功夫就打算干脆走人,又准备坐回去喝酒。 去路却被拦截。 侧腰被人挡了,腰间的大手轻轻一推,他又被堵回来。 第59章 你确定了没有 下巴颏被温热的指腹挑着,让人轻而易举又找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递来的视线。 和人四目相对时,珂郁偲拍开了那只手。 只是用的力道不重,让人觉不出疼,反倒有些痒。 一回没走成,也不想走第二遍,索性让自己舒服点,他没骨头一样靠回了栏杆上。 空气沉默半晌,响起的调子又懒散了,似是不在意的语气,“怕你讨厌我,以后不搭理我了呗。” 许闻川看着他半垂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让人窥不到那双眸子中的情绪。 “我不会讨厌你。”磁性的嗓音在月色下似乎更加清晰了,“就算不喜欢,不接受同性恋,也不至于讨厌你。” 是啊,许闻川不讨厌他。 所以事情才变得这么麻烦。 心中曾经做过无数次设想,如果非要在不喜欢和讨厌之间选择一个,其实他倒宁愿许闻川直接讨厌他。 所以,他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踏过了两人之间那条看似无法逾越的红线。 今夜算得上温度宜人,微凉的空气笼在睫毛,珂郁偲扯了扯唇角,慢吞吞地掀起眼皮,“但你讨厌同性恋。” 许闻川没有躲避他的目光,“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 说话的人不应声。 许闻川看着面前那对微微挑起的眉毛,耐心地做出补充,“只是同性恋曾经在我的认知里并不是一种常规的感情关系。” 珂郁偲言简意赅,“你封建。” 话音落下,那双漆黑眸子带来的目光并未收回。 短暂的安静过后,高大的身子缓缓向前一点,两人之间本就不富余的间距再一次被人缩短。 那道沉缓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尾音里似乎有些莫名的意味,“你现在说这句话,似乎不太公平。” 身体相隔的距离缩短了,心脏的距离也不可避免地被拉近。 浓重醉人的夜色里,在微凉柔和的风中,分属于不同胸腔的心跳似乎不知不觉找到了同样的节奏。 阳台没有开灯,只能借着客厅投射进来的灯光看清彼此的面孔。 而背对着光影的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带着细弱波澜的光似乎更加摄人了。 在这样暧昧难言的沉默中,珂郁偲突然伸出手去。 指尖勾上许闻川垂在身侧的手腕,皮肤贴合时他轻声问:“想确定一下,对我的感觉吗?” 身前的男人没有说话,但充斥在鼻间的属于彼此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强烈了些。 若即若离的距离,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彼此唇上的温度。 “但是真可惜。”珂郁偲又突然开了口。 在月色中,那双狭长的眸子总是格外漂亮,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总能吸引人的目光。 许闻川看着身前那双带笑的眼睛,感受到拉在腕间的手顺着皮肤轻轻滑落下来,十指有短暂的纠缠。 那只手被人轻轻牵着举起来,珂郁偲微微歪了点头示意许闻川腕间那块刻度清晰的表盘。 秒针悠悠走过12的同时,交缠的十指分开。 他从那高大身影的包围圈退了出来,笑意懒散,“十点了,许总晚安。” -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气氛安静。 质地坚硬、纹理分明的实木桌案上摆放着一只与周遭风格并不太相配的精致花瓶,瓶中的玫瑰每一枝都开得极好,正是最鲜艳婀娜的姿态。 艳红的花束张扬地将周遭的空气熏染得带上了一股浅淡的花香。 珂郁偲支着下巴倚在办公桌上,指腹捻在玫瑰花的花瓣,触感柔滑细腻。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他收回手垂眸按开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亮起的时间,才终于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到正认真工作的男人身边。 他把那份文件放到许闻川的办公桌上,又耐心地站直溜等了十秒,才支棱起腿踢了踢许闻川的皮鞋。 “下班了许总。” 许闻川垂头应声,“好,五分钟。” 身子向后倚靠在办公桌的边沿,珂郁偲老实地等着,等到看着人收拾好手下的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又伸出一条腿把人拦了。 许闻川垂眸看着贴在自己小腿处的那截脚踝,视线慢条斯理地移到了旁边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似乎是觉得一直翘着脚累,珂郁偲很快把腿收回来了,还是懒散地靠在桌边。 他抬起眼看人,不说话的时候,身前的人也不催促,黑沉沉的目光稳稳地落在他身上,一点不偏移。 “许闻川,”珂郁偲直勾勾地看着人,狭长的眸子一眨也不眨,“你确定了没有?” 糊里糊涂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亟待解决的问题早晚都要得到一个答案。 许闻川上前了一步,在正对人身前的位置站定,缓声道:“确定了。” 他就说了这样一句话,珂郁偲问得简单,他也答得简单。 两人的对话模棱两可,但彼此间隔的距离被人为地缩短至半步。 垂在西服裤旁侧的那只大手拉上了面前那截皙白的腕子,又顺着腕骨滑落将下面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捏进掌心,轻轻揉搓了两下。 珂郁偲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的动作游移,过了好半晌狭长的眸子才又慢悠悠地掀起。 “哦。”他轻轻把手从那片干燥温热的包围中抽出来,指尖抽离时,在宽大的掌心若有似无地轻轻刮过去。 倚在办公桌上的身子终于离开,那只漂亮的手按在人胸口把挡在身前的人向后推了推,珂郁偲借着这空位直起身,这时才勾起唇道:“饿了。” 黑沉沉的目光锁在人身上,许闻川没有多说,只顺着这话音问:“想吃什么?” 珂郁偲悠悠转过身走了,回家的路上和人一道道点了菜。 可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却没一个满意。 他一共也没吃几口,碗里的饭还白生生的,干干净净,看起来没动过似的。 余光里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放下筷子,许闻川抬眸看过来,“怎么了?” 第60章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许闻川 珂郁偲懒洋洋地后靠到椅背上。 “不想吃。” 其实如果长了眼睛基本上就能够分辨出,他那副德行可并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单纯的胃口不佳。 但许闻川面上依旧没太大波澜,眸光也平静。 甚至还能耐心十足地问:“为什么不想吃?” 珂郁偲看着对面那张平静的脸,舔了舔干涩的唇,视线一收就开始对桌上的每一道菜指指点点。 这个肉切的形状不好看,那个菜切得太薄已经吃不出本来的味道,盘底积了太多汤汁都沾到米饭上让人觉得没胃口。 诸如此类,几乎出现在眼皮子底下的每样东西都被他三言两语定下了好几条莫须有的罪名。 许闻川看着他沉思了几秒。 “今天为什么闹?” 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珂郁偲脸上的笑容又有些往日的轻佻,和不加掩饰的嚣张。 说出的话,挑衅一样,“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许总,我就这样。” “不打算好好吃饭?”许闻川问得平静。 他挑了挑眉梢,“你觉得呢?” 那双黑沉深邃的眸子里不知潜藏着怎样的情绪,少顷,许闻川应了声,“好。” 随后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珂郁偲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去看离开的人。 只是自己慢悠悠地仰靠在椅背上,扬起脖子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视野内有一只现代风的轻奢吊灯,太亮了,晃眼。 没过片刻,视线忽地在人为的影响下转移回了前方。 后脑勺被温热的掌心托着回归原位,珂郁偲直起脖子的时候,许闻川已经拉开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许闻川没说话,他便也没开口,就偏头看着许闻川行云流水的动作。 今天桌上的菜色其实很丰富,许闻川应他的无理要求做了大大小小五道菜。 为了不浪费,每道菜都控制了份量,想必做起来挺麻烦的。 而现在,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被人夹了一小点盛在碗里,盖在了香喷喷的白米饭上。 珂郁偲这时才注意到许闻川拿了个勺来。 那个勺很快就递到眼跟前来。 “张嘴。”温热的指腹贴上下颌边缘。 他垂眸看着那个圆圆的勺上托着的一小口饭菜,嘴唇蠕动半晌才说出一句,“我24了。” 趁着他张嘴说话的功夫,托在人下颌的那只手顺势摸上脸颊。 呈放松状态的嘴巴轻而易举被捏着张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许闻川很平静地往里填了一勺饭,才慢条斯理道:“我看并不像。” 饭在嘴里,不得不嚼。 珂大少爷一米八的大个子坐在桌边,有手有脚,却干瞪眼看着许闻川给他拌饭。 指尖不自觉地拨了一下耳廓,有点热乎乎的。 他刚刚看着人离开,自己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就在想,许闻川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生气。 只是也不知道许闻川究竟会做什么。 现在知道了,可他又忽地不明白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潜藏的笑意是什么意思。 他一点没让自己迷茫,直勾勾地盯着人就问:“你笑什么呢?” 钻进饭碗里的不锈钢勺顿了顿,在一秒的沉默后,那双黑眸中的笑意直白地显露在唇角。 沉缓的声音响起,磁性的嗓音低沉带笑,“在想,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是不是就经常爱闹不愿意好好吃饭。” 嗓子眼哽着一口气,珂郁偲安分了几秒。 刚刚挑三拣四的时候根本没吃两口,其实他挺饿的,现在吃了一勺荤素搭配的饭,胃口又开一点,更觉得饿了。 他盯着许闻川手里的饭,再开口反驳的时候气势依旧不输,“别造谣许闻川,幼儿园的老师可喜欢我了,我打小就招人喜欢。” “嗯,”许闻川应了他的说法,慢条斯理地捏着手心质地坚硬凉滑的勺柄,均匀地挖走了碗里的一小块饭菜混合物,才抬眸,“确实招人喜欢。” 面前的红唇紧闭着,他便又开口:“张嘴。” 睫毛止不住颤动了下,在那前半句话音落下的时候珂郁偲便偏头避开了那道从镜片后传来的专注的视线。 他语气生硬地拒绝,“我不爱吃。” 可本来挺嚣张的语气,声音一低下来,便一点气势也没了。 许闻川看着面前那截突然显露出来的,一直半掩在发丝后的那点红红的耳朵尖,伸手拨回那脸颊时缓声道:“明天给你做别的。” 视线被人强行找回来,珂郁偲下意识看着递到眼跟前勺里的那点东西。 他忽地蹙了蹙眉,指着一小块翠绿色的小丁问:“这是什么?” 这丁切得有些小了,掩在菜里不是那么明显,他刚刚挑毛病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等待回答的功夫,饭已经顺利塞进嘴里。 许闻川收回空空如也的勺才回答:“苦瓜丁。” ??? 那双狭长的眸子睁大了一倍,“怎么还夹带私货呢?” 他又不能真像幼儿园小孩一样把嘴里的饭当着许闻川的面吐出来。 真是把人逼到了绝路上。 珂郁偲分外屈辱地咽下了那口饭,在下一勺递过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眼。 从这个角度,有一小部分不明物体混在米饭里,他根本看不到。 “不吃。”所以他也拒绝得很干脆,目光凉凉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许闻川。” 许闻川看着面前抗拒后移的人,淡定地利诱,“晚上给你开一瓶红酒。” 喉咙倏地哽住了。 珂郁偲忍不住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以前怎么没这么好说话呢?” “身份不同,”许闻川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每个字都清晰得叫人无法不听清,“我现在在追你。” 安静的空隙,他顺利地把那勺饭送进人嘴里,目光从面前微微偏开的脸落到侧面再一次显露出来的耳朵上。 温热的指腹捏上去,触手的皮肤比指肚更热。 许闻川捻着指间的耳廓轻轻搓了搓,“耳朵怎么这么热?” 珂郁偲下意识跟着上手摸了摸自己另一侧藏起的耳廓,张口就来,“苦瓜中毒了。” 他还是没看人,乱七八糟的脏水就胡乱往人身上泼,“你要负全责。” 受到指控的人照单全收。 “嗯,我会负责。” 耳朵更热了。 第61章 你一会也下来吃饭 工作日的下午,珂大少爷抽出了自己宝贵的小假期时间回了趟家。 珂董事长忙里偷闲的美好下午时光就此被打破。 “嗨~珂董事长好久不见。” 站在门口的人斜斜倚在门框上,拖着长调热情洋溢地和坐在茶室里的人打招呼。 “哼。”珂年冷笑一声,立马垂下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 珂少爷胸怀宽广,对这样的漠视丝毫不放在心上,非常闲适地溜达进来找了个地方坐。 他随手捡了个小茶杯,举在空中左右转转打量了一番,一边大方地赞美了珂董事长的审美,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指尖捏着茶杯递到鼻下像模像样地闻了闻,然后嘴巴呼呼呼几下子把那口茶吹凉就干了。 这样的行为很快就遭到了唾弃,“别浪费我的好茶。” 珂郁偲不为所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是真的渴,哪有那么好的情调琢磨这是什么好茶坏茶,就只喝出了热乎。 但即便如此也不忘兢兢业业地给自己脸上贴金,“能被我这样的好嘴喝,它们也算是有福气。” 珂年端着手里的茶杯,看着他在那一杯又一杯,嘴里便随着他的动作一句又一句,“一天天没个正形,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一个成语连着一个成语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珂郁偲及时放下茶杯把这种炫耀词汇量的行为打断,正色道:“珂董事长,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怎么跟珂总说话呢?” “哼。”掷地有声的词语展示被打断,珂年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掌搁到膝盖上,瞪着身边的人直接开口拆穿,“我给你安排的职位你一共去了几天?” “就那迷你小公司有什么可值得天天去的,挣那点钱还不够零花。” “小公司被你弄倒了我还能少心疼两天,就这点事你都偷懒,给你大的你撑得起来吗?”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认真和语重心长的意思在里头了。 “你别给。”但这语重心长以非常可观的速度被人严词拒绝。 珂郁偲脸上比他还严肃,“不要侵占珂总宝贵的闲暇时间,我现在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呢珂年同志。” 那神色有些过于庄重了,以至于即便再怎样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珂年也还是忍不住狐疑地看着人问:“什么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 珂郁偲拉着抑扬顿挫的调子挪着屁股坐到珂年身边去,目光非常深情,“我亲爱的爹,你的儿子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真是令人非常惊悚的开头。 “成家立业,”手背叠在手心拍了两下,他无视那双惊悚的眼睛,一字一顿又重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循循善诱,“现在业已经有了,你猜猜我现在要干嘛?” 在身旁愈加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视下,珂郁偲也没有卖关子,十分好心地直接揭晓了答案。 儿子伸手拍了拍爹的肩膀,“老头儿,你就要有儿媳妇了。” 他没敢直接说儿婿,毕竟这事还是要讲究个循序渐进。 一口气交代出来,怕把珂董事长给时髦得受不了。 珂郁偲看着面前一时没做反应的人,不知道从哪嗖一下扯出一张纸巾来递到人眼跟前去,“有热泪盈眶的感觉了吗?” 纸巾嗖的那一下子带起了一阵小风,险些甩到人脸上。 珂年反应过来了,眼睛倏地又瞪大一圈,“你霍霍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去了?” 话音落下,珂郁偲啧一声,很无情地把那张孝顺的纸巾扔到了一边去。 他语气里十足不满,“你可往我身上扣点好帽子,怎么老给人泼脏水呢?” 平心而论,那话确实是带着点主观的偏见在里头了。 但珂大少爷的亲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成天吊儿郎当的,谁能看上你。” 两个人说话的这会功夫,刚刚泡的茶都要凉了。 珂郁偲一点不嫌弃,自己慢悠悠地把杯子捏过来,蓄满了一杯。 指尖托着茶杯递到唇边,触感温热,有阵阵茶香钻入鼻腔。 他懒洋洋道:“你不懂欣赏,总有人懂。” 珂年真的不懂了,“你吃错药了?” “嗯,”珂郁偲深沉地点点头,老神在在地应声,“吃了爱情的药。” 珂董事长不懂,但珂董事长大为震撼。 没等得及珂大少爷再说出什么更没边际的话,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慢慢移进了茶室,这场混乱的对话被迫终止。 身量颀长比例突出的女人忽地出现在门口。 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此时都被整齐地盘在脑后,打理得利落又漂亮,长至脚踝的浅色长裙衬得她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江水栀脸上挂着笑,声音温柔,“偲偲~” 珂郁偲在听到那脚步声时便回过了头,踩着还未消散的尾音就应了声,“哎呦妈妈,好肉麻呀。” 他说着这样的话,但声音比谁都肉麻,一个句子说得险些要拐出去十八道弯,话刚到一半时视线便从门口悠悠挪到了珂年身上,兴味盎然。 江水栀没再往屋里走,只是站在门口招呼,“蓝蓝来家里了,出来,你们俩说说话一会就准备吃饭了。” “好~” 听到屋里的人应声她便准备离开,待到身子扭过一半头又偏回来,裙摆摇曳起不大的弧度。 像是这时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她和坐在那里喝茶的男人对上目光,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回,“你一会也下来吃饭~” 说完便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珂郁偲这时已经站起身,他走出去一段距离,又突然转回身来倒着走几步。 脚下慢悠悠地往后踩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人,“你一会也下来吃饭。” “赶紧滚。” 第62章 我抱一下 大少爷心情愉悦地滚了,在楼下和虞大小姐顺利碰头。 他开口,夹夹的,“嗨蓝蓝~” 虞蓝蓝陪着夹了一个,“嗨偲偲~” 江水栀这时端着两盘什么东西走过来,珂郁偲头一扭,“嗨妈妈~” 虞蓝蓝陪了一个,“嗨栀栀老师~” 江水栀习以为常,面上带着非常淡定从容的笑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左边那盘是花花绿绿刚切好的新鲜水果,品种多样,摆得漂漂亮亮。 右边那盘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碟子,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小饼干,各个都模样别致。 “这是雯华阿姨今天刚送来的,听说她最近在学着做甜品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向了虞蓝蓝,“是低糖的,多吃几块也没事,我觉得做得挺不错呢。” 江水栀说完也并未在这里多停留,把小零嘴给两人留下便转身离开了。 珂郁偲刚和珂年说太多话,用那小茶杯也没喝上多少水,这会功夫又渴了,便先去插了块水果吃。 刚塞进嘴一块,胳膊再伸出去的时候就被人扒住了。 虞蓝蓝没看过来,此时正眼巴巴地盯着那碟小饼干,晃了晃他的胳膊,“你快尝尝这个,看甜不甜。” “我妈刚不是说是低糖的吗?她肯定尝过了。” “哎呀,”虞蓝蓝收回视线,一脸愁苦地看他,“老师根本就吃不胖,她也尝不出来甜不甜。” 虽然说是低糖,但她曾经有幸在她的拜把子姐妹儿藤今今那里尝到过池霁淮妈妈的手艺。 那个低糖的程度基本比市面上卖的正常甜品还要甜。 这一口下去,可不得了。 “我看你也吃不胖啊,”珂郁偲看着身边那渴望又纠结的眼神,贴心安慰,“都跟小鸡崽子一样了还怕啥胖。” “什么小鸡崽子!” 虞蓝蓝刚落回到饼干上的视线又嗖地一下移回来,“我这叫匀称!非——常完美的身材。” 她无比认真地一字一顿和人强调了这稀缺的完美程度,“我身上的每一块肉长的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珂郁偲十分给面子地配合着那深沉的表情悠悠点了点头,利索地捻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为了确保结论的真实性和严谨性,他又抓了两块,咔咔嚼着品了好一会才点头,“雯华阿姨手艺精进了,真是低糖,非常低。” 虞蓝蓝又开朗了,乐呵呵地伸手去挑了一块小兔子饼干。 她要保持身材,可偏偏又爱吃,所以也就只好这样小心翼翼地馋嘴。 那块小兔子饼干被咬得只剩下半块耳朵的时候,身侧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大小姐最近怎么样啊,谈对象了吗?” 那语气听起来挺随意的,像是就随口闲聊。 但这内容简直正经得莫名其妙,虞蓝蓝着实愣了一下,正在咀嚼的腮帮子都停下了。 她缓缓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人,过了几秒才眨眼,把手里的最后半块小饼干塞进了嘴,“哎呦,晃我一下子,我以为我哥来了呢。” “哎呦,”珂郁偲笑了声,“您还挺抬举我,不敢当不敢当。” 虞蓝蓝也禁不住笑了声,收回视线后,又去捏了一大颗红艳艳的草莓。 刚塞进嘴里,身边又响起询问:“有是没有啊?” 她又愣了,等嚼嚼把草莓咽下去才看向坐在一边的人,“干嘛?你是真问呢呀?” “问就问了,干嘛还假的呀?”珂郁偲惬意地向后靠到了沙发上。 那双杏眼微微眯起来,又有几分深沉。 虞蓝蓝盯着他片刻才忽地道:“你有目的。” 珂大少爷一点没藏着掖着,直接点头,“嗯,带着任务来的。” “哎呦珂大媒婆,这是干什么呀。”虞蓝蓝一脸无语地收回视线,伸手插了一块哈密瓜,念念叨叨,“现在行业不景气了?你怎么啥活都接。”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被珂大少爷保媒拉纤的时候。 珂大少爷笑得懒散,媒婆做得分外敷衍,“也没真打算干什么,就是问问你的意思。” 虞蓝蓝一点也没给人留商量的余地,很痛快,“别打我的主意啊,我不要。” 她连看都没看过来,眼神飘忽着在桌上的两个盘子游移,过一会才去捏了个小饼干。 珂郁偲仰在那眯眼看她,好半晌没说话,虞蓝蓝起初还在吃饼干,吃了没几口被身后的视线盯得隐隐发毛才扭脸看过来。 那双狭长的眸子带着意味深长的视线,珂郁偲蓦地勾起唇笑了笑,语气笃定,“你有事儿。” 他没用问句,直接就敲定了这个结论。 虞蓝蓝看他那样子,也没多费脑细胞额外去想理由,索性直接凑过去倾身在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叽叽咕咕几句就又退开去吃水果。 “啧,”珂郁偲靠在那里没动,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慨叹,“不愧是跟我玩的。” 虞蓝蓝看着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些警惕地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可别告诉我哥。” 大少爷摆摆手,“放心,我跟你玩的比跟他玩的好。” - 珂郁偲是踩着夜色回家的。 往常他跑出去玩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被许闻川三言两语糊弄得早早回了家,今天已经算是比较晚的时候了。 客厅的灯一如既往亮着,珂郁偲低着脑袋换鞋,不过多时视野内便出现另一个人的鞋尖。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慢悠悠地把鞋穿好,这才直起身来,看着人笑了笑,“跟我妈说会话,不许?” “许。” 许闻川颔首应了声,就看着人径直往屋里走去,悠长的调子落在那道背影后,“睡觉了许总,拜拜~” 这道别没能成功施行,珂郁偲刚走出去没有几步,腕间便多出一抹温热。 那力道不重,可也很轻易就把人拉走,“喝杯热牛奶再睡。” 珂郁偲脚下的步子倒腾得没精打采,身子往后微微仰着,把身前的人步子拖得也慢下来。 可屋子就这么大,有限的距离再怎么样也得到头。 那杯热牛奶还是顺利地敦到了眼跟前。 许闻川算是仁至义尽,那小半杯牛奶的确算不上多。 珂郁偲没找事,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便端上那杯奶离开。 连两米都没走出去,就又被叫住,“过来。” 也许是夜晚的静谧为那磁性的声音不自觉地添上几分温柔,离开的脚步轻而易举就被束缚了。 他扭过头,和人四目相对,“干嘛?”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的一道距离,能看清彼此的眼睛,悦耳的男声再次响起时,让人能够听清那道沉缓的声音里的确有几分温柔。 “我抱一下。” 第63章 把我当小鸭子了? 珂郁偲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眉梢轻轻挑起,“我要是不过来呢?” 捏在玻璃杯身的指尖微微泛白,眸光在空气中对撞。 没有留作僵持的时间,下一秒许闻川便动了。 “那我过来。”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如往日般深邃,在此刻却也叫人捕捉到隐匿其中波动的笑意。 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脚尖就要碰到脚尖。 珂郁偲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然后被人揽进怀里。 手心落空,玻璃杯磕在桌面发出不重的响声,却敲得心脏多跳了一下。 他一点也没挣扎,但落空的手垂在身侧,也没去抱人。 相贴的胸腔嘭嘭作响,鼻间避无可避地钻进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珂郁偲在耳边吵闹的心跳声中开口:“干嘛抱我?” 两人身上的衣服单薄,皮肉仿佛紧挨在一起,对方的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声音懒散,停顿一瞬才又补充一句,“还想确定?” 相贴的身体慢慢分开,没有让人等,许闻川很快摇头否认了这种说法,“只是想抱你。” 这个短暂的拥抱很快结束,但搂着人的那只手并未松开。 “已经确定了,”目光投进面前那双眼睛,他重新回答了早已给出过的答案,继而才问,“什么时候答应?” 相接的目光带来片刻暧昧的安静。 “你确定了我就要答应?”那红唇忽地扯起一点玩味的弧度,笑得漂亮又懒散。 珂郁偲向后退了一步,身子缓缓靠上了餐桌的边沿,看着人悠悠道:“许总不知道,我最近正在喝中药调理同性恋呢。” 早已对这行事作风习以为常,又有意纵着他胡说八道,许闻川没出言反驳,而是脚下向前,补上了刚刚被人退开的那一步。 温热的掌心覆上人腰间,他看着人低声问:“调理得怎么样?” 像是感觉不到摸索到脊背的那只手,也对这暧昧的距离无动于衷,珂郁偲一脸淡然,还能带点笑容抑扬顿挫地同人道:“颇有成效。” 落在背部的手还在缓缓顺着脊骨向下挪动,带着热度的指腹摩挲而过,一路滑至后腰。 高大的身子又微微向前倾了些,将人整个笼住。 许闻川垂眸看着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语调缓和,慢条斯理道:“是吗?” 那话音响起的同时,摸索着寻到腰窝的手指带着些力道按捏了一把。 珂郁偲唇边的弧度收得突然,唇瓣微微启着一道缝,空气蓦然急促地钻入,搅得唇间泻出一点带着细微抖动的气音。 他下意识搭上许闻川的小臂,胸腔震得更厉害了。 珂郁偲没防备,身子被那猝然一下捏得有些发软。 偏偏许闻川还是往日里的表情,明明顶着那样一张正经又禁欲的脸,实际上却正伸手往人家后腰上揉。 他顿了两秒才抬起眼看人,舌尖磨了磨上牙,“作弊是不道德的,许总知不知道。” 许总没接受这指控,还揽着人的身子,按在腰窝的手也没收回,“自己通过实践掌握的知识怎么叫作弊?” 嗓子眼像是被糊住了,珂郁偲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被问住了。 这些文化人挺有瞎说八道的天赋。 “许闻川你真没谈过吗怎么这么会?” 许闻川用一些客观事实回答了这份质疑,“我的学习能力很强。”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珂郁偲并不打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也很能够适应被许闻川圈在怀里的姿势,甚至于搭在人小臂上的那只手还闲适地捏了捏。 像这样被许闻川的气息包围着,让他觉得很舒服,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很放松。 但在那气息愈发近了,近到呼吸都交缠的时候,他还是伸手把人挡了。 那双狭长的眸子悠悠掀起,眼底潜着意味不明的笑。 珂郁偲伸手挡了许闻川的动作,却没把人推开,只是阻止了这最后一点距离的推进。 开口时,热息扑在另一个人的唇上,“让你亲了吗?” 懒洋洋的尾音轻轻上扬,带笑。 那道深沉的眸光还锁着人,许闻川也同样既不缩短这距离,也不向后退开,只缓声道:“还有两分钟才到十点。” 那红唇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没到十点就能随便亲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珂郁偲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看,掌心搭在人身上摩挲向下悠悠抚到小腹,嗓音轻缓,“把我当小鸭子了?许总给钱了吗?” 许闻川垂下眸看着那张开合的红唇,在这话音落下的同时,掐在人腰间的手动了,抚在后腰凹陷处的手指带着些惩戒的力道按捏了两下。 沉缓的声音带着热息扑过来,慢条斯理,“又说些混话。” 珂郁偲被那一下揉得又往人身上贴了贴。 他也没躲避,任由人搂着,唇间缓缓呼出一口气稳住心跳后,刚刚微微抖着敛下的睫毛才抬起来。 珂郁偲没应声,只是在片刻的安静后向后挪了挪,把两人嘴唇相隔的微弱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拉开。 这时才蓦地开口问:“这周末加班吗?” “怎么了?”许闻川没再凑上去,只敛眸看着他。 珂郁偲捏着他腹部的纽扣,“想去看电影。” “好,想去哪看?”还揽在人后腰的那只手抚过脊背。 珂郁偲没回答,还是咬着那个问题,“我问你加不加班。” 许闻川看着他,拇指隔着柔软的料子在手下的皮肤摩挲了一下。 似乎是经过了认真的考量,他过了半晌才斟酌着答:“还不确定。” 这答案显然不叫人满意。 身体的间隔又被拉开一点,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中带着并不太和善的光,“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许闻川沉默了一瞬,耐心回应,“最近有一个项目正在……” 没等这耐心详细的解释成型,珂郁偲直接开口截断了剩余的话,“我前段时间在京郊新买了一栋小别墅,有私人影院,周边环境也挺好的。” “周末的时候想去住两天。”他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垂在身侧的手勾上了许闻川的手指,轻声问,“许总去不去?” 明明是开口提出了问题,但话落只两秒的停顿,那只手就收了回来,按在人胸前慢悠悠地把人推开。 也不给人回答的机会。 那视线没收回,手下的动作也没停,“周五的时候我到点就要下班,一分钟都不等。” 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珂郁偲站直身,扯唇笑了笑,临离开之际不忘带上了那杯已然恢复常温的牛奶。 “过时不候。” 第64章 心碎碎了 周五下午,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办公室内清晰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珂郁偲仰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光明正大捧着手机玩游戏。 似乎是事情商量出一个结果,办公桌旁一站一坐的两人逐渐止了声。 许闻川打理着手中的项目文件,淡声吩咐,“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会。” “好的许总。” 秘书应了声便转身离开。 余光里,办公桌后的男人不过多时也起身走过来。 许闻川在离人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今天可能要加班。” “听到了。”大少爷很给面子地退出了游戏,把手机反扣到桌面上,食指点了点耳侧,示意身边的人自己的听力非常出色。 那语调懒洋洋的,珂郁偲窝在舒适的办公椅中转过半圈,垂下眼的时候小臂也伸出去,指尖勾上了许闻川身侧的那只手。 待到整只手都挂上去了,皮肤紧密地贴在一起,他才缓缓道:“可以理解,这个项目最近确实很要紧,忙一点也是正常的许总。” 从早到晚,从上班到下班,除了睡觉以外,几乎八九成的时间里珂郁偲都是跟在许闻川身边的,公司的所有事情他恐怕比许闻川的秘书知道得都还要清楚。 他贴心十足地摆出了一副分外善解人意的样子,话到最后,拉着许闻川的那只手还悠闲地晃了晃。 晃悠的手在下一瞬被整个裹进了掌心,许闻川攥着那只滑溜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对这通情达理的发言丝毫感动都没有。 只面色平静地注视着仰在那里的人,淡淡开口:“嗯,但是?” 珂郁偲笑了,唇边的弧度有些愉悦,痛快地接上这话,“但是,我要早退。” 话落,他站起身,面前的人纹丝不动,这站位便显得有些拥挤。 许闻川看着他,拇指在人腕骨磨过,缓声道:“不等我?” 那只手确实滑溜,轻而易举便溜走。 珂郁偲顺利抽回了自己的手,闲散地揣进裤兜,另只手把挡道的人给推开,一字一顿都带笑,“不等。” 脚下只走出去一步,临离开时,他又捉起刚刚才挣脱的那只手看了眼。 “许总快忙,八分钟后开会。”那张精致的面孔眼角眉梢处又带起风流的笑意,倒着向后走了两步的身子慢悠悠转了过去,“拜拜~” - 珂郁偲早退得有些夸张了,以至于大白天的没有浪的氛围。 他去陪优优吃了饭,待到晚上天黑下来,才去酒赴约。 圈子里的这伙子富二代一个比一个闲,想要喝酒天天都有人攒局,时不时就会有些乱七八糟名头的party。 珂郁偲是被周齐磨来的。 包厢里吵吵闹闹,不远处的人正鬼哭狼嚎,深情对唱。 他刚把身边的一伙子人轰走,闲适地坐在那喝上了一口安稳的酒,旁边的位置就忽地又陷下去一块。 珂郁偲刚要开口撵人,一转过头就对上了迷乱灯光下那张笑得花一样的脸。 嗓子眼噎了噎,换了句话出来,“小粉粉呢?今天又你一个人?” “他工作室忙着呢,不管他。”周齐摆摆手三言两语揭过这话头,又往人身边凑了凑,“嘿嘿,哥你问了吗?就那个事。” 珂郁偲对上那期待的目光,笑了声,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酒,才看着远处活蹦乱跳的人群悠悠道:“问了,你没戏。” 那张活泼开朗的脸一下就不快乐了,比苦瓜还苦。 “你咋问的哥,”周齐皱着五官看人,有些可怜巴巴的,“你直接说是我喜欢她了?” 珂郁偲一点没共情,周齐脸上的笑容顺利转移到了他的脸上,“没说,是你自己硬件条件不行。” 一听到这话,刚浇灭的那点希望的小火苗又熊熊燃起。 年轻就是好啊,干劲十足,周齐一拍大腿,“我才多大呀哥哥,我进步空间大大的有!” 珂郁偲看着他那充满希望的样子,及时又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地基打的就不行。” 那双狭长的眸子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一点也没再拐弯抹角,直白道:“你性别不达标。” 火苗灭了。 周齐哑了。 珂郁偲得到了一时片刻的安宁。 但不得不说有些人在情绪修复这方面实在是有过人的天赋,也没要多半会的功夫,他手腕又被人一把攥住,一扭头就对上一双无比坚定的眼睛。 “没关系的哥!我不灰心,她如果喜欢温柔漂亮的我也可以,就算是娇滴滴类型我也不是不能挑战一下呀!” 真是种难以形容其没必要程度的巨大牺牲。 珂郁偲看着他那斗志昂扬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周齐后脑勺,“啧,你有多远滚多远,人家心里有人儿。” 周齐愣了,张张嘴,半晌才出声,“真的?哥你别编话劝我。” 珂郁偲没再多说,只给了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深沉眼神。 一场轰轰烈烈的娇滴滴改造计划就此夭折。 周齐动作迟缓地松开手,极其缓慢地躺在了身下的沙发上。 他平静地摆成了一长条,才撇撇嘴,“心碎碎了哥。” 珂郁偲伸手拍拍他的肩,又捏着酒杯自己靠回沙发上。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也丝毫没影响到包厢里的热闹。 玻璃杯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时而在调上时而不在调上的歌声接连不断送入耳中,时不时还伴随着哪个大嗓门的一声嚎叫。 还有些个在屋子中央扭来扭去跳舞助兴的。 环境十分吵闹,但实际上手机响起的时候,钻入耳朵的铃声也是非常清晰的。 珂郁偲装作没听见,悠闲地靠在那里喝酒。 手机欢脱地唱着,心碎碎的人突然偏头看过来,“哥你手机一直响,不接吗?” 其实已经响了不是一回两回了,但周齐忙着心碎,也没管。 珂郁偲不急不忙地把那杯酒喝完,把杯子扔回了桌上,又重新靠回来的时候才看着他说:“接。” 第65章 这不是我们珂大少爷吗 目光撞在一起,周齐还平躺着,张着嘴巴抬头看他,呆愣愣的。 珂郁偲笑了声,朝着正在沙发上唱歌的手机扬了扬下巴,示意旁边的人,“接啊。” 周齐还有点发愣,“谁啊?” “别管是谁。” 珂郁偲见他不动,便自己伸手把手机捞起来,“就说我上厕所去了,其他的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指尖轻轻触在屏幕上,眼前很快就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周齐看着已经被递过来的手机,赶紧半爬起身,也没顾得上再纠结是谁,赶紧拿起来就放到耳朵边。 珂郁偲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在吵吵嚷嚷嘈杂的背景音中听着旁边的人在那奥奥昂昂地回话。 电话挂断得很快。 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任务支配,猛地集中起精神,周齐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心碎碎的事情。 但是一放下手机重新安静下来,情绪就又窜回来了,那脸又悲伤地苦瓜起来。 珂郁偲看着身边的人老老实实把手机放回来,连八卦的心思都没有就又自己哀哀戚戚地躺平回去,轻轻笑了声,往那一条人旁边坐了坐。 “真喜欢虞蓝蓝?” “唉……”周齐躺得平平的,听到他问,长长叹出来一口气。 又咂着嘴琢磨了半天,才试着回答,“怎么跟你说呢哥……白月光你懂不懂?” “懂。”珂郁偲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捏着杯子递到唇边,咽下一口灼喉的酒才说,“少看点小说。” 周齐撇撇嘴,又叹出一口气。 他看着珂郁偲喝酒,在那躺不住,又一骨碌爬起来也拿了杯子来倒酒。 一杯又一杯,带着点虎劲,喝得有些急。 珂郁偲盯了他片刻,直起身来,手肘支到了膝盖上,“趁早收收心。” 他捏着手里的玻璃杯轻轻晃动,视线落在杯中荡起的浅浅涟漪上。 指腹在杯子外壁的纹路反复摩挲而过,再开口时话里便多了些意味深长,“其实有时候,你也应该多留心身边,把握当下。” 这话来得不算突然,周齐把这当作一种好心的鸡汤。 “嘶……”他抬起头,目光融在绮丽变幻的灯光中,过了少顷才恍然大悟似的缓缓点了点头,“哥你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珂郁偲看着他那一副似乎领悟了人生真谛的蠢样子,啧了声,把手里的酒杯哐当置在桌面。 他垂眸思索着,指尖捏着杯口的边缘转了半圈,才伸直点腿碰了碰身旁的人,“徐煜寒多高?”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但周齐没多想,听到珂郁偲问下意识就答了,“一米九一。” 他说,是因为不确定徐煜寒那个吃激素长大的东西是不是还在长个。 明明他们俩小时候长得差不多高来着。 珂郁偲伸手捂住下半张脸,凭着一点粗糙的回忆,试着问:“他平时健身。” 这问句里暗含的语气其实挺肯定的,而周齐回应得也挺肯定的。 “健啊,我也健,哥你看。” 他一边说着甚至热情地掀起了衣服下摆,手掌拍拍小腹和人分享自己的健身成果。 珂郁偲很给面子地看了眼,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别的东西。 这点玩意瞬间就不太够看了。 他贴心地伸长了手凑过去把那截衣服盖下来,语重心长,“挺好的,注意安全。” 周齐怔了下,“啥?” 耳边的噪声太大,两人为了不用喊着说话已经坐得挺近了。 但珂郁偲看着那张在花花绿绿灯光之下迷茫又认真的俊脸,还是十分耐心地倾身过去一点,看着人又重复了一遍,“平时生活自己多注意安全。” 刚刚心碎的人此刻太脆弱了,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把人给感动坏了。 周齐都快要眼泪汪汪,“哥你真关心我。” 珂郁偲的表情更复杂了,欲言又止。 估计刚刚那两句话也是白说。 思索再三,最后也只能是拍了拍人的肩膀,“不客气。” 他拿过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地又咽了两口,酒液滑过肠胃,平白给清醒的人添了两分醉态。 只剩个杯底的玻璃杯被人扔回桌上,珂郁偲站起身来,拍了拍周齐的后脑勺便起身,“你伤心,我出去透透气儿。” 酒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他不像那些又唱又跳的,坐这老半天觉出有点冷了,干脆就打算到外面去待会。 手机上没再有新的来电,指尖点着把那些冗余的通知消息都删除了。 珂郁偲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脚下走过一个转弯,余光里注意到有人向这边来,他也没在意。 却在下一秒被那蓦然扬高的声音给拦住了脚。 “呦,这不是我们珂大少爷吗?” 与之一同近了的还有缭绕刺鼻的烟草味。 珂郁偲扭过身,不远处的人也快到近处了。 四目相对,珂郁偲笑了声。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呦,”他也热情地和人打招呼,“你还活着呢?” 这么多年,要说两人从没见过一次,那也是不现实。 但要说交集也实在是没有。 自从被许闻川遇见过那一次后,孙锦承就没再那么嚣张地缠着他,而往后的几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孙锦承装作不认识他,他也不想上赶着给自己添堵。 所以要说面对面的交锋,几乎是找不出来一次。 今天这蠢货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珂郁偲目光凉凉地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大体来看走路的姿势还算正常,但脸上已经发红,距离近了有酒气漫过来。 估计是没少喝。 孙锦承并不像他那样冷淡,悠悠踱步过来,脸上带着笑模样,“这么久没见,珂少爷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 珂郁偲扯扯唇角,笑得不走心,“这么久没见,孙少爷也还是没长个。” 孙锦承约莫是从高中就停止发育了,连鞋底子带发型加在一块使劲往上找补才能勉强够一够和他平齐的地方。 他说话没带客气,但孙锦承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耳朵聋了,就紧紧盯着他,还在向前走。 第66章 他碰你了? 珂郁偲眯眼看着他凑过来的距离,面前的人却蓦地停了。 孙锦承站在原地不动,维持着着站定的姿势,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珂郁偲脸上反复流连,半晌才说:“这小模样,真是越来越勾人了。” 他似乎是想上手摸一摸的,但垂在身侧的指腹捻了又捻,还是没抬起来。 珂郁偲脸上挂着笑,只是没几分笑意。 他声音还是懒怠,眼神也散漫,只是唇边的弧度有些凉,“几个爹妈,这么跟我说话?” 孙锦承顺着这话音抬眼撞上他的目光,脚下又缓缓向前挪了挪。 那张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分外困惑,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 说出的话也是时重时轻,被酒气带得重音时常找不准,“我就弄不明白,以前你还算个正经学生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咱们俩完全就是半斤八两,你有什么可看不上我的?” 珂郁偲啧了声,“骂得可真脏啊。” 两人现在间隔的已经算不上正常的社交距离。 再后退一步就是墙壁,他站着没动,眸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身上一股子味,离老子远点。” 孙锦承听到这话反倒上前一步,挑起眉梢,拖着悠长的调子开口:“男人味儿,喜欢吗?”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的脏话翻江倒海,珂郁偲安静了好半晌才得以出声。 “孙锦承你爱说狗话的毛病这么多年也没改。” 他忍着那味道暗自憋气,身子下意识远离前方向后靠到了墙上,结果一个没憋住吸进去更多,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不干净了,“真他妈难闻,没品的东西。” 两人交谈的过程已经算得上平静,双方都没有大声吵嚷。 甚至于,全程珂郁偲脸上都没丝毫气急恼怒,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嫌弃更多一点。 这样的嫌弃和冷淡便无法抑制地点燃了另一人胸腔里明灭的火苗。 “我就烦你那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孙锦承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善,眼睛大睁着一眨也不眨地看人,“你看不上我,为什么?因为我比不上我那个表里不一阴险狡诈的大哥?” 他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喃喃的念叨不知道是讲给珂郁偲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根本就斗不过他,结果现在又多了一个来给我添堵,呵。” 似乎是酒劲上头了,酒精将头脑冲得理智四散,孙锦承忽地笑了,一胳膊杵到墙上,似乎是想把人堵住。 “我早晚要被他算计得什么都不剩,”那轻飘飘的语气带着几分阴沉,“珂郁偲,你知不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珂郁偲皱了皱眉,不是被这话威胁到了,而是孙锦承离他太近了。 这样越界的距离和随之而来的那股烟酒与劣质香水混杂的浓郁味道让他有些烦躁。 他早就想伸手把人推开,但又不想自己的手碰到这脏东西,心里天人交战了不知道多久也没个定论。 结果孙锦承却没什么预兆地抬起那只空闲的右手,手指捻了他额边的一缕发丝。 做出这举动的人似乎因此而感到兴奋,那只手的指尖带着微微的抖动。 完了,这缕头发不能要了。 珂郁偲忍不了了,“真他妈……” 然而还没等他伸手做什么,甚至连憋不住的脏话都没来得及讲全,面上就倏地带起一阵风。 沉闷坠地的声音伴随着人吃痛的叫声跌落在不远处。 最初的落地点是在不远处,但由于施加在人身上的力道有些大,这片空地又光可鉴人,被拖得无比干净。 所以孙锦承在被拎着后脖领子扔出去之后还就着惯性滑出去了一段。 亮堂堂的视野不过多时便被倾过来的高大身影重新遮挡住。 后腰落下一只手,把身子带离冰凉的墙壁。 许闻川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垂眸上下打量了一圈。 指背贴在那片泛着浅淡红晕的眼尾蹭了蹭,手指悠悠穿过额边散落的发丝时,低缓的声音才响起,“他碰你了?” 珂郁偲就笑,“没有。” 他看着许闻川的眼睛,顺从地又往上贴了贴,鼻尖碰到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许总来得还挺及时。” 许闻川贴在他后腰的手上下抚摸了一下。 “怎么穿这么少?” 珂郁偲顺着他的动作趴在人身上,自顾自地埋首到许闻川颈间,动着鼻尖轻轻闻了闻,觉得五脏六腑舒服了不少,才低声回话,“现在是夏天。” 也许是嗓子被酒液泡得时间长了,那尾音里带着丝丝的哑。 许闻川攥着他发凉的手臂搓了搓,干燥的掌心带起一阵热度,“这里的冷气开得太低了。” 他攥着那截手臂把人扶着站好,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珂郁偲肩头。 那只手落到人后腰带着点力道向外推了推,“去车上等我。” 珂郁偲没多说什么,应声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抬眸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后,唇瓣凑上去在人颊边啄了一口,才捏着车钥匙提步离开。 许闻川沉默着站在原地,目送着珂郁偲的背影逐渐走远。 直到过了好半晌,那道低沉的声音才又响起,“孙锦承,我好像说过,这种事别让我知道有第二次。” 话音当中停顿一瞬,那双漆黑发亮的皮鞋缓缓转过一点角度,他淡声询问:“孙少爷记性不好?” 这一摔,似乎终于把酒摔醒了点。 被酒精激得发红发热的脸也逐渐冷却下来了。 孙锦承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这时才撑着地面尽量坐直身。 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已经再了然不过,他在许闻川面前一点嚣张也摆不出来了,也不敢摆。 所以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人,很快扯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许总,就是开个玩笑,没什么别的意思。” “孙少爷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闻川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步履平缓地向孙锦承所在的位置靠近,一字一顿耐心为人讲解,“玩笑,要让人觉得好笑才能被称作玩笑。” 他在人两步之外的地方站定,看着人认真问:“孙少爷觉得好笑吗?” 抚在那条发疼的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孙锦承敛了那个难看的笑,几次深呼吸才低声回答:“不好笑。” 他搓了搓骨头发疼的肩膀,忍着后背不知具体哪处正隐隐冒出的疼痛,手掌按在冰凉的地板上准备爬起身。 但身子刚被撑起一点,便凝在半空。 “我有说过让你站起来吗?” 在这样的近距离和安静的氛围之下,自上而下压盖着袭来的浓浓压迫让人身体有些发僵。 胳膊陡然卸了力,孙锦承僵在那里,一时间四肢没能做出什么动作。 他额上生了一层冷汗,不知是刚刚摔到哪里疼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许闻川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半撑着身子的人,眼底冷得没什么情绪。 “听说孙董老来得子,孙少爷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终于再次开口,只是嗓音淡淡的,“还没说声恭喜。” 坐在地上的人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捏在手臂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青发白。 许闻川突然抬脚走动起来,但也只缓慢向前踱出几步,与人交谈的那道厚重的声音依旧平缓。 “想必孙少爷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定有许多难以对人诉说的辛苦,我能够理解。” 他从孙锦承的身侧慢慢走过去,不过几步的距离,又转回身站定。 “但是很可惜。”那双沁着冷意的黑眸掩在镜片之后,在金属光泽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摄人。 许闻川很快便收回目光提步从人身旁离开,漫不经心的话语响起的同时,皮鞋的跟部碾过了那只撑在地面的右手,“以后,会更加辛苦的。” 第67章 看电影吗 室外的温度不低,即便到了夜晚,空气中也带着股暖风。 但珂郁偲还是披着那件外套,懒洋洋地仰在副驾。 直到车门倏地开启。 眼皮随着车门牢牢闭合的声响掀开,他偏头去看坐到身边主驾的人,悠闲地开口:“你跟他说什么了?” 许闻川并没看过来,只淡声道:“说让他以后别再这样。” 话音落下,珂郁偲忽地笑了声。 “许总,你对他这么温柔?”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往主驾那边靠,狭长的眸子里带些兴味,“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 黑沉沉的目光随着那调笑的尾音递过来,许闻川倾了些身凑到人颊边,撞上那股弥散的酒气才低声道:“又喝多了?” 那只热意十足的手掌按到了不安分的人腰间,让那腰身紧贴住椅背,“坐好。” 他拉过一边的安全带把人束好,这才坐直身去拉主驾的安全带。 系到一半的时候,身侧老实了不过几秒的人又倏然开口:“我不回家。” 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许闻川抬眸看了他一眼。 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在系好安全带后应声,“嗯。” 车辆在宽敞的大道行驶起来,逐渐远离了繁华的市中心,远离了灯红酒绿的热闹。 许闻川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珂郁偲老实地靠在副驾,十分安静,很难分辨是不是已经昏睡过去。 直到在车窗玻璃无所事事滑动的指尖敲出点声响来,这平静才被打破。 坐在主驾的人依旧看着面前的道路,视线没有递过来,但沉缓的声音飘荡过来,“困了就睡一会。” 珂郁偲并没在第一时间应声,指尖还点在玻璃上。 一路上堵堵停停,现在是几点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 他抬眸看着路灯照亮的范围以外黑压压的天,过了好半晌才开口:“不睡。” 那声音懒散,实则没什么困倦,视线还停留在窗外,他忽地敲了敲玻璃,制造了点清晰的声响,才笑着吩咐,“司机师傅把窗户打开,我醒醒酒。” 身边的人有没有看过来他不知道,反正窗户是应声开了。 风吹进来,带着道旁生机勃勃的绿意,肆意扑在脸上,卷乱了发丝。 珂郁偲一声也没问,随便许闻川把他拉到哪。 窗外的环境不断变化,远远的便瞧见一栋精致的小别墅,他这时才仔仔细细去打量四周的风景。 天很黑了,但能看出来周边的环境十分不错,花繁叶茂,郁郁葱葱。 视线上移,影影绰绰的树影中,夹杂着许多星星。 窗户刚刚被司机闭了一阵,这会又打开了,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让人觉得舒服。 别墅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 珂郁偲靠在厨房的岛台边,伸手接过对面递来的那杯温热的蜂蜜水。 甜丝丝的水流划过喉咙,润泽了酒液灼烧过的干涩。 身边的光影被凑近的高大身子挡了些许,他没有动,又慢慢地喝了一口。 但最终也没喝下多少,杯子中的水位只降下一点,身后就靠着岛台,但珂郁偲还是径直把手心的玻璃杯塞到了许闻川手里去。 “身上都是味儿,我先去洗个澡。” 他扯了自己一点衣领闻了闻,繁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钻入鼻腔,有点腻歪人。 “嗯。”许闻川并没多说,应了声便带人去楼上的房间。 踏进房门之后,珂郁偲粗粗打量了一眼。 这看起来似乎是主卧,应该是最大的一间房。 他没说什么,看了眼今天格外话少的男人,接过那件软和的浴袍就自己进了浴室。 热水冲刷掉身上的浮尘和令人难受的气味,热气蒸腾着裹上皮肤,消减不少疲劳。 珂郁偲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卧室里的大灯还亮着,所以轻而易举便能够捕捉到阳台上的那抹身影。 许闻川身上已经换上一套睡衣,看起来应当是刚刚去其他房间的浴室洗漱过。 阳台的玻璃门紧紧闭合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缓步溜达过去,伸手把门推开了小半扇。 “闻川哥哥。”那张脸上扬起熟悉惬意的笑,珂郁偲忽地张口把这个久违的称呼拿了出来。 自从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模糊不清之后,他就再也没这样叫过。 珂郁偲笑眯眯地靠在墙边,看着静立在阳台的男人转身看过来,才说:“我睡在哪?” 话音落下时,许闻川已经走到近前,在人身前一步的位置站定。 但他却像是没听到那问话,兀自抬手从那片干燥柔顺的发丝捋过后蓦然开口问:“看电影吗?” 珂郁偲脸上挂着点意味莫名的笑,他隔了两秒才摇摇头,平淡地给出了回应,“不看。” 话音落下,贴上颈边的那只大手摸索着向上托起了下颌。 沉缓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生气了?” 视线避无可避地相撞,珂郁偲没躲避那目光,倒轻轻笑了声,“你看起来好像比我要生气。” 沉默的间隙,气氛微妙。 又因为这距离和姿势,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暧昧。 没有僵持太久,只片刻时间,他便在许闻川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伸手取下了那座高挺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随手折了,丢到不远处的小沙发上。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错不错,始终没有偏移。 珂郁偲直勾勾地对上那目光,然后敛了眸,捉着许闻川的衣襟凑上去,唇瓣凑到人唇角啄了啄,又辗转到唇间,轻柔地磨蹭。 很快,后腰便被揽着紧紧贴到了人身上,高大的身子压过来,身体被密不透风地夹在门框和紧实的胸膛之间。 主动贴上去的唇,也被人含住,启开。 来势汹汹的吻将呼吸搅得一塌糊涂。 第68章 没人能做得了一辈子的承诺 唇瓣终于分离开时,带起些暧昧的喘息。 长睫慢悠悠掀起来,露出潋滟的眸子,和那双漆黑的眼睛不期然撞到一起。 红红的耳廓被人轻轻揉搓了一下,更热了。 珂郁偲伸手去摸许闻川的小腹,指尖沿着睡衣的下摆钻进去,触及肌肉清晰流畅的纹路。 松松套在身上的浴袍,领口轻而易举便被扯落,露出皙白细腻的肩头。 下一瞬,身子被稳稳托起来抵在门框,他伸手扒住许闻川的肩膀,微微扬起脖子,露出颈侧漂亮的线条。 炽热的薄唇贴上颈侧的皮肤,细密的吻蜿蜒落下来。 “嘶……” 没过片刻,珂郁偲忽地轻轻吸了口凉气,攀在人肩头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咬我干什么?” 肩颈处新鲜成型的齿痕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许闻川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对上那双迷茫的眼,托着人的大手掐了把掌心大腿上的软肉。 往日沉缓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隐约带上些嘶哑,“怎么每次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躲?” 珂郁偲被掐得下意识躲避,身子意图往上窜一窜,却被人牢牢地抵在门框上。 肩颈处泛着湿热,他回过神来,轻声回应,“那不是还没欺负吗?” 那双漆黑的眸子更沉了,肉眼可见。 珂郁偲一点也没憷,反倒笑了声,但还是圈着人的脖子为自己辩解,“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就是虚张声势。” 很显然,这依旧不是人想得到的答案。 所以他也不再说些叫人不满的话,只对准那薄唇亲了一口,垂在许闻川颈后的手指落在人背上轻轻滑动。 回应的声音也勾勾缠缠,“我错了哥哥。” 许闻川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他。 盘在那截精壮腰身的腿在下一瞬便紧了紧,珂郁偲贴到人耳边去放轻了声说:“许总,太硌了。” 眼见着那双黑沉的眼中交织缠绕的情绪更加晦涩难辨,掐在腿肉上的手指力道也更大了。 他又凑上前和人鼻尖抵着鼻尖,唇边勾起笑来,“我说的是门框。” 身子如愿以偿摔进了大床的中央。 本就滑落肩头的浴袍很快便被揉搓得彻底散乱松开。 指尖摸索着去捏睡衣的纽扣,解到最后一颗时,耳垂已经被濡湿得发起烫。 意识开始混乱起来时,脸颊却蓦然被那只游移在皮肤的大手捏住。 目光倏地对接在一起,珂郁偲微微启着唇,缓缓平复着肌肤相贴所带来的的呼吸紊乱。 许闻川看着他,锁着那双无法躲避的眼睛,声音微哑,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以你的身份,不需要受任何委屈。” 贴在脸颊的拇指随着这话音轻轻摩挲了一下,珂郁偲找到呼吸的节奏,才用掌心覆上那只手。 唇边悠悠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那笑容又有几分懒怠,“那我太嚣张了,万一惹出事了怎么办?” “你有分寸。”传入耳畔的声音依旧缓和。 他得到了答案,却执意要问,“我要是没把握好分寸呢?” 覆在人手背的手反被裹到掌心,许闻川依旧看着他,眸光未变,只揉搓着那只手,淡声道:“我会善后。” 被人捏在掌心的手指尖慢慢蜷起。 心跳声砸得耳朵生疼。 珂郁偲安静了片刻,突然又揪住了最初的那句话,向人索要一个答案。 “许闻川,我是什么身份?”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一瞬不瞬,一分一秒都不错过。 两人之间的空隙被挤压,许闻川倾身在他唇上压下一个安抚的吻,缓声回应,“你是珂家唯一的孩子。” 安静的空气中,松松蜷起的手指紧紧攥到一起,攀在人肩膀上的指尖也轻轻陷进皮肉里。 目光再次对接到一起,咫尺之间的距离,呼吸交缠,那道沉缓的声音再次响起,补全了未完的答案。 “也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炽热的吻总能挑拨躁动的心跳,但紧密的拥抱又让心脏感到牢固坚定的安稳。 夜色浓重,但心绪难平。 灯灭了,心却更加波荡。 缠绵亲密的吻四散而落,不期然触及到眼尾潮湿的痕迹。 相贴的身体中再次穿过微凉的空气,许闻川揽着怀里的身子,指腹抹过那一处湿痕,低声询问:“怎么了?” 珂郁偲不应声,只有胸腔不稳地起伏着。 他伸手紧紧圈着人的脖子,把那点空气钻进来的缝隙重新填补,才贴在人颈侧一字一顿慢慢开口。 “许闻川,喜欢我,就不能反悔了。” 那尾音里有些难掩的嘶哑模糊。 他觉得自己反复无常,在某些时刻,似乎总无意识地显现出多少年前的那份畏缩。 从小到大,他始终张扬热烈,自由随性,不受拘束,似乎从不怕什么,也从不顾及什么。 可每每一谈及这份明灭的喜欢,便恍惚自己是陷入了一场患得患失的梦。 总说不清楚现下所得的那些吻与拥抱的缘由,讲不明白这一刻从心口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跳动有几分真实。 “没人能定义一辈子的事。” 这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时,搭在人肩颈处的手臂蓦地有些无力。 许闻川连骗都不愿意骗他一下。 这很诚实,但也难免有些残忍。 许闻川看着身下不再出声的人,抬手托起那半边脸颊。 耐心地开口:“十六岁的时候,想过会一直喜欢我吗?” 珂郁偲看着他,看了片刻时间才说:“没想,就直接喜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份喜欢并没消散,所以就有了八年。 “嗯。”许闻川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泛着波光的眸子,缓声应答,“没人能做得了一辈子的承诺,但在我可预见的时间里,都会是你。” 他给出自己可以做的承诺,伸手抚着那半边脸,拇指轻轻摩挲。 直到抹去了那一点湿润的痕迹,才低下头,鼻尖相触时,那瓣润泽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和缓但带着清晰力道的吻。 再开口时,那道磁性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一次又一次耐心沉淀下来的温柔,“太闹人了,我没有额外的时间和精力能放到别人身上。” 那声音太温柔了,要溺死人。 珂郁偲看着他,好半晌才说出话来,略微沙哑的声音中能够听到清晰的不满,“你就非要说我两句坏话。” 黑暗中似乎响起一点不明显的轻笑。 许闻川伸手捋着他耳侧的发丝,低声问:“答应了吗?” 珂郁偲定定地看着人,安静了两秒。 继而在心脏连绵不断地嘭嘭撞击着胸口的吵闹中,勾着许闻川的脖子昂首亲了上去,“答应了。” 第69章 我屁股很翘 周六的清晨,阳光钻进树梢,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尽数打在深色的窗帘布上。 床上的人动作很轻,但刚撑起身子,就被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扯住。 许闻川低头看着被窝里连眼睛都没睁的人,俯身下去拨开散乱的发丝在人额边亲了亲,低声道:“再睡会。” 话落他便准备离开,只是还没来得及完全直起身,被窝里的人就整个都爬上来了。 珂郁偲还是懒得睁眼,直接摸索着往人身上挂,累了一夜的嗓子还带着晨起的哑,“不许起床。” 身上的薄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腰间,皮肤上艳丽的红痕尽数裸露在空气中。 他显然还困,明明半梦半醒着却偏要费劲巴力地拦人。 许闻川没挣,眼见着怀里的人还在以极其缓慢不连贯的动作往上咕涌,便伸手揽着人又躺了回去。 薄被重新盖过肩头。 珂郁偲睡眠好得不得了,刚刚那一下子就像是回光返照,重新沾上枕头后要不了几秒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烈日当空。 美好的一天从中午开始。 旁边贴着一个热源,他趴着没动,先伸长了手在人身上摸索,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许闻川。” “嗯?”应答的声音就接着那话音落下的一瞬响起。 如愿清晰地听到了想听的声音,珂郁偲正过脑袋掀起眼皮去看身边的人。 身上有些酸软,但贴在腰间的掌心干燥温热,带着恰如其分的力道揉捏。 他叫了人就不吱声了,觉得被按得舒服,支棱起胳膊腿张牙舞爪地伸了个懒腰。 又在床上趴着,支使人捏了好久才肯起身。 床边放着一套崭新柔软的睡衣,珂郁偲坐起身,任由肩头的被子滑落下去,接过了许闻川递到眼跟前的一杯温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玻璃杯重新搁到了床头柜,他看着许闻川拎起那件睡衣就要往他身上套,立马仰着身子向后躲,“不穿。” “又有精神闹了?” 许闻川已经起身,看着面前后仰的人,只得又挪着步子往床边站了站。 一边的膝盖刚落到床上,还没伸手去抓人,那条光裸的胳膊已经主动凑过来。 珂郁偲确实有精神了,这时唇边又勾起笑。 他伸长了手,指尖攥到许闻川的睡衣下摆,扯着那片布料,抬头看着人悠悠道:“我要穿这件。” 许闻川看着笑眯眯坐在床上的人,视线从眼下那片红痕遍布的皙白肌肤扫过。 他颔首应了声,算是同意了这要求,但在把手中的睡衣重新放到一边去以后,却并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而是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还坐在被窝里的人,淡声道:“自己脱。” 珂郁偲愣了一下,因怔愣而张开的唇闭合时,唇边扬起的弧度更加好看。 他从被窝里爬起来,跪在人身前,指尖捏着睡衣上坚硬的纽扣,一颗一颗慢慢地抠。 这件衣服没几颗纽扣,不过多时,精壮的胸膛便整个显露出来。 他捏着衣襟敞开的两侧把那件衣服从人身上剥下来,整件衣服捏到手心的时候,被人伸手接了过去。 珂郁偲没动,还保持着跪在那里的姿势,安静地看着许闻川拎着那件衣服套到了他身上。 带着许闻川体温的那件薄薄的宽松睡衣裹到了皮肤上,前所未有的舒适。 在身前的人垂眸把那纽扣又慢条斯理一颗颗系好的时候,他便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还未等到最后一颗纽扣钻进扣眼,他已经倾身贴上去,抱着许闻川肌肉紧实赤裸的腰,亲在人下巴上。 站在床边的人身形未动,稳稳地揽着压上来的人,在一个不算短暂的吻后才掐着那腰身把人扶稳。 “去洗漱一下,把裤子穿好再下来,我下楼去做饭。” 珂郁偲还算是老实,在人身上又摸了两把就痛快地点头应了声。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许闻川不紧不慢地把饭都做好了也没看见人。 再一次回到楼上的时候,就看到悠闲躺在床上玩手机的人。 许闻川在床边站定,“过来。” 珂郁偲一点也不心虚,听到这话便不慌不忙地把手机丢到一边三两下从大床中间爬了过来。 他笑眯眯的,“我洗漱了。”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指背贴在那片光滑的脸蛋缓缓摩挲,视线又下移至那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 “怎么不穿裤子?” 珂郁偲也跟着低头看了眼,依旧非常理直气壮,笑容和语调一样懒散,“不想穿。” 贴在人颊边的手指顿了顿。 许闻川看着他,耐心道:“我的裤子你穿不了。” 珂郁偲张了张嘴,又闭上,舌尖舔过唇面,他眯起眼打量人,“总觉得你在骂我。” 床边的人没应声,很快就拎起了工工整整叠放在一边的那条睡裤。 珂郁偲缩着腿往反方向躲,光裸的大白腿顺势钻进了被子里,“我不冷。” 许闻川就像是没听见,直接伸手探进被子里,精准地捉了那截皮肉匀实的脚腕,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两条长腿很快便被捏着钻进了裤筒。 知道床上的人未必会配合站起来,他找到更加便捷高效的方式,简洁明了地把人放平。 裤腰顺利提到腰间,那只大手顺着衣摆下的空隙贴到了皮肤上,宽大的手掌贴在小腹比量了一下,顺带捏了捏。 许闻川眉间微微蹙起,“太瘦了。” 珂郁偲像只懒得翻面的咸鱼一样晾在床上,任人倒腾。 待到大局已定,他才衣着整齐地慢悠悠爬起来,看着人认真反驳,“但是我屁股很翘。” 那只大手贴在他下颌的边缘反复磨了磨,“太瘦了不好。” 珂郁偲抓住下巴上那只手,借力重新跪起身。 手臂曲着勾住了面前的脖颈,他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我屁股很翘。” 许闻川不置可否,揽着他的腰身耐心道:“过瘦过胖都不是健康的体态。” “但是我屁股很翘。” 话音落下,抚在人腰间的大手滑落下去在人反复炫耀过的地方拍打一下,“听话一点。” “下楼去吃饭。”他搂着那截腰把人带下床,半强制的看着人穿上了拖鞋才放开手。 但是转过身走出一段距离,身后却迟迟没有脚步声,反倒多了拖鞋乱七八糟啪嗒落地的声音。 许闻川扭过身,“怎么了?” 这几步路的功夫,珂郁偲已经蹬了拖鞋又把腿收回床上,此时正懒洋洋地撑着身子看他。 他翘了翘脚,拖着长长的调子开口:“我没长腿。” 许闻川看着他那副精神十足耍无赖的样子,漆黑的眸底无知无觉爬上笑意。 他又重新回到床边,扶着那截长长递过来的小臂放到颈侧,揽住那处本不该存在的膝弯把人抱下了楼。 第70章 你非要那么不解风情? 身残志坚的珂大少爷在严密的监督之下吃了一大碗饭,外加两碗汤。 许闻川在饭后接了个电话,用大少爷不存在的腿想一想也能猜到,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情。 果不其然。 “今天下午有点事情要处理,你自己玩一会。” 许闻川并没强行赋予他什么职责或任务,毕竟珂郁偲平时在公司就已经要为自己想方设法制造大量的休息时间,对周末工作更是带头抵制的。 “好。”珂郁偲非常领情且十分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转身就解着自己身上的睡衣扣子往外走,“那你忙我自己去酒玩了。” 话音还没落胳膊就被人一把扯回来,刚解开两颗扣子大敞开的衣襟又被人合上。 他抬眸对上那双沉默的眼睛,挑了挑眉,“怎么了,我又不打扰你工作。” 许闻川不紧不慢地把那两颗纽扣重新系好,才看着人淡声道:“现在这个时间,酒营业吗?” 这个时间点确实是过早了,且青天白日的,也没有什么浪的氛围。 但这点小困难珂少爷是不放在眼里的。 他拍拍许闻川的胸口,“只要有心,就总能找到地方,许总不用替我担心。” 许闻川没应声,也没放人。 少顷的安静后,珂郁偲自己靠到一边的墙上去,身子从人掌心里脱离了出来,“不想我去就说不想我去。” 他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睛,抬起脚,用脚踝撞了撞许闻川的小腿,“许闻川,你就不能哄我一下?” 四目相对,许闻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 在片刻后,拉上他的手腕把人带到了一间小书房。 珂郁偲站在宽大的书桌前,狭长的眸子悠悠眯起,他看着桌上置好的笔墨纸砚,在心里默默思量着要不要赶紧走人。 还没想出一个结果,手心就被塞进一支毛笔,背后的人已经贴上来,把他圈在中间。 手背被握住的时候,突然就不想走了。 这和曾经的体验截然不同,两人之间没再有什么空隙,许闻川还是站在他身后,但那片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面料紧贴在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的掌心就贴在他腰间。 再也不是幻想中的暧昧,而且切切实实的密不可分。 手腕被捏着搓了搓,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放松。” 在这样亲密又悠闲的氛围里,身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任由许闻川捏着自己的手摆弄,笔尖下落,浓稠的墨汁被拉扯着在纸面游走。 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珂郁偲垂眸看着那个大字在眼底逐渐成型,过了好半晌冷不丁开口道:“我总觉得你在侮辱我。” 他在人怀里硬扭过身,看着原本紧贴在身后的人,眉间深沉地蹙起。 指尖点在桌案上敲了敲,他偏过头示意了一眼桌案上那个大大的“静”字,笑得并不和善,“真的,你敢说这一点恶意都没有吗?” 又趁机夹带私货。 是可忍,孰不可忍。 珂郁偲非常有骨气地撂下笔,把人扒拉开,“你还是别哄了,这事讲究天赋的,我能自个回去玩手机。” 那不痛不痒的一下什么也没扒拉开,抚在腰间的手摸索到小腹往里收了收轻而易举把人带回怀里。 许闻川压着人在桌案边缘,落在人耳畔的低沉嗓音似乎潜藏笑意,“听话。” 他慢条斯理地把那支笔重新塞回那只骨肉匀称的手中,又偏过头在怀里人泛着热意的耳后皮肤亲了亲。 沉缓的声音挠在耳廓,“下午忙完,晚上就陪你看电影。” 那只贴在小腹的手上下抚了抚,连带着那声音和吻,全都带着显而易见安抚的意味。 珂郁偲看着眼皮子底下那个大大的“静”,在颊边又贴过来一个吻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应了。 然后等到许闻川一走,就在纸上画小王八。 经历了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下午,珂大少爷在画了一整张纸的动物园后陡然惊觉自己了不起的艺术天赋,连连感叹自己的才华。 也是言而有信,既没往外跑,也没给人捣乱。 许闻川也说话算话,下午把工作全部处理完,晚上便腾出空来陪人看电影。 珂郁偲嚷嚷着要私人影院,到了这时候又多一步路也不走,偏要用投影,就窝在床上哪也不去。 “想看什么?” 珂郁偲靠在床头,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些微水汽,被人半强迫的还老老实实套着睡衣。 他听着许闻川说话,仰着脑袋缩在被子里,看着人半晌才慢悠悠道:“恐怖片。” 天色已经不早,窗外一片漆黑,深色的窗帘布把窗外的景象挡得严严实实,屋内也灭了灯,除了正在播放的影片以外,屋中没任何光源。 室内的冷气在人的严格把控下,温度恰到好处,让人不至于感到炎热,也不会过凉。 皮肤干爽滑溜,被睡衣舒适的面料包裹。 幽微的光映在人脸上,安静的氛围里,时不时便飘荡起一阵阴森森的背景乐。 随着电影中的主人公猛地一个转头,惊悚煞白的脸配合着突兀激人的音效,珂郁偲伸手摸索着捉住许闻川的指尖。 那只大手很快便将咕涌的手指包裹起来。 视线从远处的影像悠悠飘到了身边人的脸上,珂郁偲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凑到人耳朵边上去,放轻了声音,适当夹了点,“哥哥,我害怕。” 许闻川偏过头,看着那双睁得挺大的眼睛,目光从那张淡定的脸挪到了不远处正用些拙劣手段吓唬人的电影上。 磁性的声音在这样阴森的氛围中很低,但凑到人耳边时分外清晰,“你害怕这个?” 许闻川的面色比他还要平淡,珂郁偲沉默了一瞬。 那电影讲的什么他压根没看懂,什么剧情都不记得。 空闲的指尖慢悠悠爬上来,他挪着手钻到人衣摆里去,懒洋洋道:“许总,我都这么装了,你非要那么不解风情?” 昏暗的视野内,黑沉沉的目光对上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许闻川没说什么,任由人往自己身上爬。 珂郁偲刚坐稳,腰间就被扶住,衣襟的纽扣三两下被人挑开,衣领滑落肩头。 屋中还奏着阴森森的背景乐,皮肤却逐渐发起热,粗糙的指腹缓缓在胸前捻过,低哑的声音发沉发暗,“下次,可以直接说想要。” 身子禁不住颤了颤,珂郁偲笑了声,唇瓣贴上去磨蹭着轻声呢喃,“许总可真不懂情调。” 第71章 我要分房睡 悠闲快活的周末转瞬即逝。 周一的早晨,许闻川做完晨起的运动再回到房间时,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个新的四仰八叉的姿势。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一半窗帘,看着外面的光尽数倾泻进来泼了大半个房间才坐到床边去。 温热的掌心贴了贴裸露在空气中泛凉的肩头,片刻指背才贴上脸颊,“起床了。” 刚刚被凉水冲刷干净的手背皮肤尚且带着凉意,但擦得干爽,并没水渍。 珂郁偲被脸上蹭动的手指搅醒,眼睛慢吞吞掀开一道缝,不过片刻就闭上。 那根手指又挪到下巴上,沿着下颌边缘的线条不轻不重地反复磨蹭,低缓的声音十足有耐心,“起来吃早饭。” 这声音好听,又温沉和缓,那点起床气都被搅得七零八落发不起来。 珂郁偲认命地捉住那只手,暗自蓄了蓄力,从屁股开始起,膝盖咕涌着,腰间使力将整条身子都带动起来。 最后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浑浑噩噩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他支着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静止了好半晌。 在找到一丝神志后,才倏地开口,语气里有些凝重,“许闻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手指抓着散落额前的发丝粗粗捋到脑后,露出了那双迷瞪又深沉的眼睛。 他说要和人谈一谈,但也没等旁边的人开口,就自顾自起了头。 “你说,堂堂许氏集团总裁的夫人居然还要每天出门工作,这要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珂郁偲缓缓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实在是有损你的颜面。” 许闻川坐在一边敛眸看着,暂时没对这样严重的后果发表意见。 而床上的人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很快便妥帖地为这样的严峻事态制定了快速高效的解决方案,“为了峯京的发展,为了许总的威望,我就不起了。” 话落,珂郁偲支棱着胳膊撑在床上,探身过去在人脸上清脆地嘬了一口,“拜拜许总,我在家会想你的。” 然后就带着他那套狗屁不通的道理利索地钻回了被窝。 许闻川看着床上迅速重新鼓起的那一大条东西,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 很快便站起身凑上前,结实的胳膊钻进床铺上那一条隆起,直接连人带被的捞起来。 被窝里的人被自愿地顺利坐到了床边。 许闻川站在他身前,一手扯了放在旁边的上衣,不紧不慢地问:“又要行使特权了?” 珂郁偲依旧没精打采,但看着他的动作还是舔了舔唇开口为自己争取,“我也是讲道理的许总。” 刚摸上人小腹的手被顺势捉住,又流畅地被塞进了袖筒。 那件款式休闲的衬衫有条不紊地裹到了身上,他低头看着那双掐着纽扣的大手,悠悠道:“你以前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珂家的事情你不好插手太深。” “那现在呢?”搁在地毯上的那只光裸的脚慢吞吞地踩到了另一个人的脚背上。 珂郁偲抬起眼,胳膊向后撑着支住了身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还带着些许困倦的声音显出几分懒散,“你对珂家的大少爷都插手这么深了,珂家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好插手的?” 纽扣一颗颗钻进扣眼,许闻川站起身先去拿了提前准备出来放置在一边的裤子,捉了那大长胳膊把人放倒了。 这时才缓声应人的问题,“我不放心。” 珂郁偲冷不丁被按回床上,又听到许闻川有几分认真的话,便没咕涌,老老实实躺在那里看着人问:“不放心什么?” 许闻川从容地捏着那截修长的小腿套着裤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直到裤腰顺利贴合到腰间,妥帖地穿好了,一句话这才说全,“不放心,堂堂许氏集团总裁的夫人天天跑出去鬼混。” 话音落下,平铺在床上的身子便被人托着带起来。 珂郁偲直起身的时候还没注意到自己多么的衣冠整齐,甚至于正无意识地垂眸看着许闻川捏着他的胳膊整理衣袖。 他啧了声,还在语重心长地劝导,“许总,人与人之间需要一点信任。” 许闻川把他身上的衣服打理妥帖,扶着人穿好了拖鞋便拉着那截手腕带人往卫生间走,似乎妥协似的开口问:“你能保证去酒不喝酒?” 珂郁偲不服,“你能保证去公司不工作?” 两个人并肩站在卫生间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宽大镜子前,许闻川垂着眼挤好牙膏,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 他十分有耐心陪人做些没营养的争论,“我不能,你也不能。” 珂郁偲扭过身靠到了洗漱台边,顺手把牙刷接过来塞进嘴里,在电动牙刷滋滋的震动声中,含糊不清地和人讨价还价。 “我们各退一步,我尽量不鬼混,你尽量别让我早起。” 许闻川站在一边看着他,态度一点也不强硬,很快就退了这一步,“可以。” 进而又补充,“但要吃早饭。” 珂郁偲刚要觉得舒心闻言便瞪大眼,“那这和早起有什么区别?” 他可不相信许闻川会同意他天天中午十二点吃早饭。 和人争辩的功夫,珂郁偲已经无比精神了。 直等到吃饱喝足和人出门坐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他不仅早起了,而且什么条件都没谈到。 诈骗,这是诈骗。 三十多岁的男人简直太阴险了。 - 在未来的几天时间里,珂大少爷坐在办公桌前时常都是一副眉头紧锁苦思冥想的样子,看似为了工作的事情十分投入。 实则是在找寻问题的关键所在,致力于维护自己多年以来勤勤恳恳养成的小恶习。 经过坚持不懈艰苦卓绝的努力,他终于开悟了。 许闻川每天监督他早起,但也是保证了他能有七到八小时睡眠的。 那么这件事情的关键其实就在于,两个人天天睡在一张床上,间接地导致了他随机熬夜的小乐趣被无情剥夺。 所以,珂大少爷在一番深思熟虑后找到了非常简洁明了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我要分房睡。” 许闻川翻阅文件的手顿了顿,漆黑的眸子望过去时,正对上了办公桌前那张严肃的脸。 他沉默了一瞬,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人问:“理由呢?” 理由早就准备好了。 “距离产生美,物极必反,我们一天到晚都在一起,感情会淡得快的,而且……” 珂郁偲早就打好了腹稿,抑扬顿挫有理有据地和人分析了这件举措的利弊,恨不得做出一份ppt来跟人汇报。 许闻川看着他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分析,在片刻后敛了眸应声,“可以。” 第72章 下次再也不那样了 在这项举措实行的最初两天里,珂郁偲格外谨慎,掐着时间在十二点以前就睡觉了。 直到第三天,才试探着放宽了点限度。 哦~久违的快乐。 老实说,为了熬夜玩手机和许闻川分房睡,他在心理和生理上的牺牲都太大了。 不过目前为止,靠着白天积极争取来的一些亲亲抱抱也还算能活。 已经快要凌晨两点,长期的健康生活让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可是出于对熬夜的尊重,他还是捧着手机没睡。 即便许闻川这两天没有来查房,珂郁偲也时刻保持着警惕。 静谧的黑夜里,眼睛还盯在屏幕上,但两只耳朵都竖着。 倏然间,耳朵里便钻进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在门板开启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已经把手机熄了屏扣到枕边,缩在被窝里躺好了。 在那脚步声停到床边之前,微微抖动的眼睫便已稳定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匀长。 珂郁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时间紧迫,他刚刚没敢大幅度地翻身调整姿势,所以现在还保持着面向床外的方向侧躺着。 什么动静都没有,隔着静谧空气投过来的沉沉目光似乎要把脸颊烫出一个洞来。 睫毛又忍不住颤了一下,很细微,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他躺在那里没敢动作,只是在这样的安静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半挡在脸前的被沿被人动作轻缓地掀开。 安静片刻,便是脚抽离拖鞋的声音。 珂郁偲已经忍不住想睁眼,但在下一瞬就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高大的身影压盖下来。 脸颊被人用手托着,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落到唇边。 “唔嗯……” 这吻来得一点也不客气,可并不像是悄悄摸摸怕把人吵醒的样子。 且过了好半晌都不停。 珂郁偲一点防备都没有,呼吸完全没跟上,只一味地被索取。 直到被亲得喘得不行了,湿软的唇才被放开。 他这时候已经被按着平躺在人身下,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上点哑,“许闻川,你这样我明天起不来可不能怪我了。” 借着这样的好机会,他赶紧添油加醋地把事往人身上赖,“我这两天有点失眠,刚刚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指腹在那瓣红艳的唇上摩挲着抹掉了那点暧昧的水渍,才低声道:“是吗?” 那只手离开了,没过片刻便钻进被子里去。 心脏嘭咚嘭咚的,珂郁偲这时候已经找到呼吸的节奏,也知道许闻川钻进被窝里的手。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腰间便被什么又硬又热的东西贴上了。 身子激灵了一下。 许闻川淡声道:“手机还热着。” 珂郁偲:“……” 珂郁偲沉默了良久,才伸手把贴在腰间的手机抢过来丢出了被窝。 那道黑沉沉的目光还没移开,他硬着头皮硬说:“我手机都用太久了,散热不好,我就在睡前玩了一会到现在都还没凉下来。” 话音落下,室内十分安静。 被窝里钻出来两条光溜溜的胳膊,爬着挂到了人脖子上去,拉着两人的空隙肉眼可见地缩短一截。 他放轻了声,说句话调子扭了八个弯,“堂堂许氏总裁的夫人居然用这种破手机,许总,我都看不下去了。” 手机被抢走后,那只探进被窝的手便顺势落到人腰间。 “嗯。”拇指贴在腰腹处的皮肤蹭了蹭,许闻川应了他的话,在那瓣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红唇上亲了亲,才轻声道,“明天就给夫人买新的。” 嘭嘭的心跳隔着一道薄被,唇间呼出的热息还在咫尺间纠缠着。 珂郁偲忍不住,还裹在被子里的长腿曲起来,膝盖抬高了去蹭人。 他还揽着许闻川的脖子,唇瓣刚要贴上去,身上的人却蓦地起来了。 “睡。”脸颊被温热的指背抚过。 许闻川的动作十分干净利落,转瞬已经下床离开。 甚至在临走之前不忘拿上了那部刚刚被宣告淘汰的手机。 门板咔哒闭合。 室内重归平静。 这下好了,再也睡不着了。 珂郁偲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才噌的一下窜起身。 他已经长达三天没和许闻川亲热,这样搞一下谁还忍得住。 根本不用多加思考,他很快就气势汹汹地爬起来,扯了睡前丢在小沙发上的睡衣就囫囵往身上套,噔噔噔跑到了主卧去。 一把就掀了许闻川的被子,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也丝毫不憷。 “许闻川,你做人不要太过分。” 很嚣张,气势有了,架势摆足了,道德制高点也已经不讲道理地强行站上去了。 但通通没用,不过多时就被人压得结结实实了。 黑暗中,气氛逐渐升温。 脑子一团乱麻似的,濒临关键时刻,几乎神志不清,快感却被倏地截断。 那双潋滟的眸子盯着人,话出口时带着几分颤抖和急躁,“你干什么?” 许闻川按着人没让动,不顾那急躁不紧不慢地淡声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关灯玩手机?” 意识找到几分清醒,珂郁偲听出来那声音里的不悦,只得放缓了声,用小腿去蹭人,“我错了哥哥。” “下次再也不那样了。”他勾着许闻川的脖子昂首贴上那瓣薄唇。 这认错态度十足诚恳,声音也故意放得乖巧,顺从得不得了。 他如愿得到想要的,但又有些太多了。 腰间被人捏着,低哑沉缓的声音落在耳畔,耐心询问:“那还需要分房吗?” 与动作截然相反。 刚刚太缓,现在又太急。 “不……不分了。” 破碎的声音模模糊糊荡在空气中。 第73章 你叫不叫?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许闻川坐在桌后,手下的动作未停,耳边还听着秘书汇报的项目相关的事情。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他颔首应声,向身边的人示意对面不远处的位置,“嗯,给他送过去。” 一抬头,办公室内的另一张办公桌后却是空空如也。 只有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孤零零地戳在桌上的花瓶里。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他下意识问:“人呢?” 秘书和他在同一时间抬头,甚至于因为面向许闻川的方向讲话,几乎是背对着那张桌子。 这时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加茫然。 珂郁偲悠闲地靠在门边看热闹,见状便热心地扬声问:“什么人啊?” 目光远远地接到一起,他非常自觉地提步溜达过去,在人身边站定。 许闻川看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人,“去哪了?” “哎呦~”珂郁偲拉着长调,直接倚上了许闻川的办公桌,笑得玩味,“许氏集团都不许员工上厕所的呀?好苛刻。” “站好。” 许闻川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所以珂郁偲也很少在正儿八经的工作时间给他捣乱,混日子归混日子,该做的事还是一样不落都要做的。 他随着这话音直起身,老实得不得了,站在一边的秘书早已见怪不怪,朝着珂郁偲的方向凑过来便笑眯眯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份文件您看一下,还有几份资料我已经给您发过去了。” 珂郁偲应声伸手把东西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看出是什么。 他提步往自己舒服的宝贝椅子走过去,临离开之际往许闻川那边悠悠瞥了一眼,在对上那目光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便踱步回到自己桌前。 许闻川没有深究那目光,很快便重新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上。 在过往的日子里,加班对许总而言并不算稀奇的事情。 但自从手底下多了一个珂大少爷后,他便很少在公司逗留加班,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都会按时下班带人回家吃饭,没处理完的事情统一留到晚上去书房处理。 而珂大少爷就是峯京抵制加班第一人,尤其是在行使特权以后,能少上一分钟班的时候就绝对要多休息两分钟。 如果许总在加班的时间范畴内要给他讲些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他是一耳朵都不会听的。 但如果是坐在许总的大腿上听,也不是不能酌情考虑。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书房内十分安静。 珂郁偲算是很给许总面子,在书房玩手机并不外放。 他在书房里给自己置了个非常舒适的沙发,躺着靠着趴着卧着什么姿势都十分得劲。 寂静的室内,钢笔的顶端蓦地敲在桌面,发出响亮又沉重的两声,伴随着那道低沉厚重的嗓音,“过来。” 许闻川并未抬头,往常来讲,珂郁偲都会跟着这声音慢悠悠地爬起来,直接从沙发上转移到许闻川的身上。 但此时,沙发上的人一动也没动,还趴在那里翘着脚玩手机。 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有懒散的语调顺着空气飘过来,“什么东西过来,猫过来还是狗过来?” 许闻川抬头了。 “又在闹什么?”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在话音落下时对上了那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许闻川没躲避他的视线,只朝着人淡声道,“过来,我抱一下。” 那声音磁性好听,语调和缓。 珂郁偲咂咂嘴,扔了手机从沙发上爬起来了。 他踱着步溜达过去,也没急着往人身上爬,而是在一旁站定,抱臂看着桌后的人,质问的尾音微微上扬,“我没名字?” 即便许闻川不知道他想要的具体是什么,也不难猜到他想要听到的应该不会是“珂郁偲”这样的名字。 所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先伸手把人揽了过来。 才耐心询问:“想我怎么叫?” 珂郁偲就着腰间的力道在人腿上坐稳了,一点也没拿乔,立马应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叫偲偲宝贝。” 有那么一时片刻,许闻川没说话。 珂郁偲看着沉默的人,翘着膝盖顶了顶放在自己腿上的胳膊,“叫啊。” 很快,那片掌心覆到人膝盖上安抚似的搓了搓,但许闻川还是没说话。 直到沉默了好半晌才在那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紧了紧揽在人腰间的手,在那白生生的脸颊上亲了亲,把声音放缓了些稳住闹事人情绪,“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先去洗澡。” 珂郁偲冷笑一声,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面色不善,“许闻川你挺大个总裁,只能想出这种烂借口来糊弄我?” “听话。” “你叫不叫?” …… 事情的结果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许闻川还坐在办公桌前,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怀里的人已经负气出走,气势汹汹地回屋洗澡。 待到他把手头剩余的一点事情处理完,再次回到卧房的时候,就发现宽敞的床铺上多了一床被子。 那一条长长的隆起就直挺挺地横在床边,一动不动。 沉沉的目光落在那一大条上,许闻川无声地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先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那一条东西连位置都没动。 定力意外的好。 珂郁偲不是定力好,是快要睡着了。 事实证明,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更容易睡着些。 意识逐渐开始迷糊了,耳边却倏地传来拖鞋落地的声音。 在察觉到有人上了床之后,脑子一激灵冷不丁找到了几分清醒。 许闻川看着背对自己的一长条,掌心覆上去,摸不到后颈。 指尖搭在人颈后的被沿虚虚扯了扯,竟然没扯动。 这一条蚕蛹一样的东西裹得分外坚固,蚕蛹里的东西也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他没硬来,索性把那一条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第74章 哥,我能不能吃那个? 珂郁偲被扒拉着滚了半圈,直接滚进了人怀里去。 目光恰恰好好对在一起,也就不好睁着眼睛装死了,他敷衍地和人打招呼,“哦,是许总啊,有事吗?” 鼻间泻出一点叹息,那道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不分房,要分被子了?” 珂郁偲摇摇头,非常认真地阐述了自己的良苦用心,“我是什么身份?我区区一个过来,怎么能和许总睡在一个被窝里。” 他说得认真,在对上许闻川那双沉默着有短暂困惑的眼睛时,甚至贴心地开口提醒,“许总你忘了?我大名叫珂郁偲,小名叫过来。” 一共说了三句话,懒懒散散的,还掺杂着十足的阴阳怪气。 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许闻川不动声色地伸手整理着怀里人刚刚在滚动间有些微松散的被子,“生气了?” “没有。”这回答来得十分痛快。 许闻川垂眸看着眼皮子底下那张心情不算愉快的脸,指尖已经摸索到这条大蚕蛹的缺口,慢条斯理地指出,“看起来并不像没有。” 刚刚被子裹得太紧,浑身都拘束得不舒服,现在束缚着手脚的东西不知不觉松散了,珂郁偲伸了伸腿,在许闻川怀里咕涌了一下。 因为过于放松下意识就回,“那你还问那屁话干什么?” 话音落下,后腰的位置蓦地被掐住。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尾音被那只温热的大手捏得有点发抖,“你……唔。” 唇瓣刚张开一点,不满的话还没来得及倾泻,出口就被人牢牢堵住。 唇舌交缠的时候,粗糙的指腹擦过皮肤,脑子就有点糊涂了。 新鲜的空气再次涌入唇间时,耳畔蓦地响起和缓的询问:“明天出门吗?” 明天是周末,但许闻川有事要办,不能看着他。 珂郁偲迟钝地思考了两秒,缓着气下意识回答:“嗯,出去一趟。” “我忙完了去接你?” 落在耳畔的声音沉缓,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 但珂郁偲忽地回过味来了,被子这时已经彻底散了,他支棱着胳膊打算从人怀里离开,免得被美色蛊惑丢掉了立场,“不用麻烦许总,我有司机。” 许闻川敛眸看着怀里的人扑棱着爬到了一边,眸底蕴上笑意。 反应还挺快的。 许闻川抓得也很快。 轻而易举便把人按在原地,欺身上去。 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皮肤上不紧不慢地反复游走,他放缓了声耐心与人协商,“我开车更稳。” 珂郁偲也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很快便妥协地给人提供了选择,“那你叫一声。” 甚至贴心地一字一顿为人做出引导。 “跟着我念,偲偲宝贝。” 目光紧紧接在一起,身上的人却不说话,他啧一声,语气有些恶狠狠的了,“你到底叫不唔……” - 周末的大街人来人往。 珂郁偲已经站在街边隐忍地笑了两分钟了。 优优苦着脸去拽他的胳膊,一脑袋扎上去把红扑扑的脸藏了起来,“哥……” 那长长的调子里有些哀怨。 珂郁偲强行压下了嗓子眼的笑,伸手拍拍他把人扶着站直了,只是唇角的弧度还没压下去。 他伸手拨拉了一下面前那个脑瓜上的头发,指尖挑着人下巴尖左看看右看看,很给面子地点评,“挺好看的。” 优优站在他身前,嘟嘟囔囔,“我们学校根本就没有要求剪成这样,他肯定就是报我之前染头发的仇。” 学校开学已经有一阵子了,阮彦彰平时本来不怎么不管他,不知道突然是怎么想起了他这个半路捡回去的儿子,象征性地给他买了点学习用品,还莫名其妙带着他去理发了。 优优已经很久没剪过头发,长长的刘海快要盖到眼睛,平常都要拨拉到一边去,发尾也已经贴到脖子上,的确是该修剪一下。 但他根本没防备会被剪成这样。 剪得齐齐整整的刘海根本遮不住那两条拧在一起的纤细眉毛。 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眼睛大睁着,像是娃娃一样。 漂亮还是足够漂亮的,可爱也是毋庸置疑的。 就是在这发型的加持下显出了几分傻气。 优优脸上的红晕没消,语气十分坚定,“我讨厌他。” 珂郁偲笑了声,勾着手指头挠挠他的下巴,“挺可爱的,好看。” 他伸手把人揽过来,接过了优优背上的小书包,把人塞进了车后座。 “走,今天的消费由珂公子买单,想吃什么?” 优优刚从补习班下课,这个时间正是饭点,急速消耗的脑细胞早就带得肚子有要叫唤的趋势。 他坐稳了,看着珂郁偲从另一边车门上来,才兴冲冲地和人说话。 等车子开到地方,两人站在快餐店门口的时候,珂少爷的面色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 他偏头看着旁边笑眯眯的人,“我这正长身体呢,你就带我来吃这个?” 优优看起来很开心,凑到他身边来,偷偷捏了捏身侧那只手臂,指着不远处花花绿绿的宣传海报小声问:“哥,我能不能吃那个?” 珂郁偲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过去,片刻才收回视线,“你都多大了,儿童套餐那点玩意能吃得饱吗?” 他伸手把旁边的开朗小孩揽过来,和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珂董事长要是知道他儿子出门请客就请人吃快餐店的儿童套餐,都得丢人得自己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啦。” 优优也压低声和他说话,只是声音里有些掩不住的雀跃,“可是那个套餐有小玩具送。” 珂郁偲笑了声,闻言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花里胡哨的海报。 不禁有些好笑地叠着手指在那脑门傻愣愣的刘海上弹了弹,“你今年几岁了优优小朋友。” 到最后还是点了儿童套餐,点了两个,拿到了两个款式不同的小玩具。 优优看着在托盘里derder跑的小鸭子和打着转满桌子乱飞的茶杯小狗,乐呵得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什么了。 为了小孩的茁壮成长,珂郁偲看了眼儿童套餐里那丁点饭,又额外单点了些别的保证能让人吃饱饭才作罢。 饭后,两个人又在周边漫无目的地溜达闲逛着玩到天黑才离开。 珂郁偲还记着许闻川糊弄自己的仇,打定主意不要早回家,今天特地带了司机出来就是为了晚上去酒。 这地方距离酒比优优家要近不少,车便先在酒停下来了。 第75章 解释什么 优优看到不远处亮起的大招牌,跟在人屁股后头就下了车。 又被一把定在原地。 珂郁偲转过身看向跟在屁股后头的人,又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回车边,“你就别去了,里面乌烟瘴气的,以后都少来。” 优优的视线跟着这话音穿过了来往的人群落在不远处发着光的巨大招牌上。 灯红酒绿,推杯换盏,震耳欲聋的音乐,混沌烧喉的烈酒,其实都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只不过他很愿意和珂郁偲待在一起。 但想了想家里还没做的卷子,他还是随着这话老实地点头应声,“好。” 珂郁偲看着人站在原地不动了,才去打开副驾的门,把坐在司机旁边的东西拎了出来塞进人怀里。 他看着面前的人呆愣愣的样子,懒洋洋地开口解释了句,尾音带笑,“陪你睡觉。” 优优张张嘴,嗓子眼似乎有点被糊住了。 他刚刚就坐在副驾的后面,又一直在和珂郁偲说话,根本就没注意前面有东西。 怀里软绵绵的东西和他床头的那个小熊很像。 但是比他的那个要大很多,也漂亮很多,熊毛看起来也柔软很多,漂漂亮亮地装在透明带印花的包装袋里,鲜艳的绸带拧成的蝴蝶结扎住了口。 他从怔愣中回神,抬头看着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试着解释,“哥,今天不是我生日。” 珂郁偲挑眉梢,声音懒散,“谁说是了?” 不是生日也可以收到礼物。 优优站在原地沉默了好半晌,指尖攥在包装袋上,捏出点哗啦啦的响声。 他僵僵地立在那,片刻才扭过身把怀里的毛绒熊塞进了敞开的车门中,没什么征兆地一下扑到面前的人身上去。 紧紧勒着那截柔韧的腰小声嘀咕,“哥你对我真好……” 他带着身子整个扑过来,力道可不小。 那身子虽然小小的也瘦弱,但珂大少爷也没强壮到哪去。 珂郁偲被那力道冲得后退了一步,脚下暗暗发力撑住了身子,才伸手拍拍那片单薄的后背。 话出口时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能不能长点出息,白跟我混了这么久。” 优优一点也没有挨骂的觉悟,还埋在人身前,用脑袋蹭了蹭珂郁偲的肩头,小声回:“我没出息。” 利落又冒着傻气的刘海被蹭得起翘,他手上没撒劲脑袋也还在蹭,一边蹭一边带着点期待地问:“你下周还会来看我吗哥?” 珂郁偲快要被腰间那两条细瘦却用力的胳膊勒成水蛇腰了,他赶紧先把人从身上扒下来一点才应声,“来。” 指间一边捻上那起翘的刘海粗粗捋顺,嘴上一边又问:“阮彦彰每个月按时给你打生活费了吗?” 优优忙不迭点头。 “打了,他好像挺有钱,给的还挺多的,够我花了。” 珂郁偲笑了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倏地窜出来一声压着嗓子的惊呼,“哥!” 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攥住,又在两秒的停顿后忽然松开了。 “哥哥哥哥哥。” 他看着突然缩到身前睁大眼睛开始小声打鸣的人,一把捏住了那因为发声而抖个不停的下巴,“怎么了?” 优优早已经把不经意投出去的视线收回来,这时又忍不住悄悄看出去一眼。 脸颊那点肉被手指捏起来,他噘着嘴费力地回,结巴还没好,“哥……哥哥夫。” 珂郁偲愣了愣。 当下没什么想法,下意识回过身,视线大面积地搜寻了一圈,很快便顺利找到远处那根路灯下站着的男人。 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那张脸的表情,可那道强烈的目光却忽视不了。 “完了完了完了哥,”优优赶紧把脸上那只手抓下来,这就要飞出去,“快快快我快去和哥夫解释一下。” 这黑天傍晚的,酒不远处,路灯打出的那点小光往身上一洒,孤男寡男抱在一块,真是几张嘴也把话说不利索。 腹稿没打好,脚下已经乱七八糟地冲出去了,可是还没出去两步远就又被人拉着胳膊一把带回来了。 “解释什么?” 优优迟疑地眨了下眼,看着那张还能笑得出来的脸,张了张嘴,喝了两口空气才讷讷道:“解释我们清白的母子关系。” 珂郁偲不仅笑得出来,这会还笑出声了,一个脑瓜崩就弹到他脑门上,“谁是你妈?” 他不紧不慢地把茫然的小孩揽着倒退两步塞进了车后座。 然后撑着车门低声和人嘱咐,“回去,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优优还想冒头,“可是……” 头又被按回去,“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别管了,回。” 车门牢牢闭合,珂郁偲站在原地目送着车辆慢慢起步开向大路。 而后脚下才踩着灯光悠悠调转着朝向了许闻川的方向,懒洋洋的声音颇有兴致。 “这样才刺激啊。” - 车子停在了小区大门不远处。 周边已经没什么行人,优优谢绝了司机要送他到家门口的好意,和司机拜拜后就下了车,自己抱着一大个软绵绵的毛绒玩偶,踩着有几分凉爽的空气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半路上那根因为故障而不停闪动的路灯已经不闪了,现在彻底灭下来,眼睛倒是好受了不少。 夜色静谧,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楼栋上的小窗大多都已经黑漆漆的,几乎没几点光亮。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楼里住的都是老人,通常早早就睡下了。 优优轻手轻脚地向楼上走,一边的胳膊揽着熊脖子,另一边的掏出手机来给珂郁偲发了条消息。 楼梯间只有细微的脚步声。 走到了最后一层楼梯下的转弯处时,楼道的感应灯却忽地亮了,伴随着鞋底轻磕水泥地面的声响。 身子倏然定住,心跳嘭咚嘭咚的。 “阮优。” 他抬起头,看向光亮处那道声音的来源。 漆黑的皮鞋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踏着阶梯向下,在人面前站定,“找了你很久。” 第76章 我不是故意的…… 优优张了张嘴,抬头看着这位比自己高壮了不少的不速之客,压低声问:“怎么了哥哥?” 孙斯奕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面上似乎带着些疲惫。 他身上还穿着得体的衬衫西裤,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衣袖挽起露出了小臂。 安静的几秒钟里,那只垂在身侧的大手摸上了面前的脸颊,拇指在那下巴尖上磨了磨,传入耳中的声音微哑,“说让你考虑,你就直接跑了?” 优优抿了抿唇,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熊,在包装袋的哗哗声中小声道:“不是,我只是恰好不在那工作了。” 他早就离开了会所,而自从开学以后也就只有周末才回家,到了周末的时候又要上补习班,闲暇之余有时还会和珂郁偲出去玩,也有可能不定期被阮彦彰抓走。 孙斯奕找不到他,也不奇怪。 优优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多做解释,他知道孙斯奕既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既然知道他姓阮,那就说明是已经把他的底儿查得差不多了。 眼前的那张脸是足够俊朗,也足够叫他觉得好看的,但是没有了表面那一层浅淡温和的笑意,就只剩下了带着侵略意味的冷淡。 一直被那样的眼神盯着,叫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优优垂下了眼,刚想着如果孙斯奕不说话他就准备回家了,视线便忽地触及到那截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臂。 “哥哥你……”他下意识开口,刚说出几个字又觉得那么明显的伤口孙斯奕不会看不到,似乎没有必要特地指出来。 所以他又闭了嘴。 可是看着那伤口似乎是刚划开不久,还鲜红刺眼,两条纠结的眉毛忍不住拧在一起。 优优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下颌那只并没用力的手,才抬头看了人一眼,“我去给你拿个医药箱。” 孙斯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优优便当默认了,自己放轻了脚步噔噔噔爬上去,打开了家门。 等到把小熊安置好了,找到了医药箱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男人刚好缓步走至门前。 楼道的扩音效果太好,为了避免把邻居吵醒,优优只得小心地放轻了声,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快把伤口处理一下哥哥。” 孙斯奕垂眸看着面前的医药箱,又看了眼当当正正站在门口的人,并没伸出手,而是低声道:“不打算让我进去?” 他不把东西接过去,优优举得有点累了,胳膊往后收了收。 嘴唇抿在一起蠕动了一下,半晌他才小声说:“我们还不熟呢哥哥。” 言外之意,就是不怎么想让他进来。 门外的感应灯灭了,孙斯奕站在黑暗的楼道里没有动,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明暗交界的门槛。 他看着面前那张映在灯光下的漂亮脸蛋,低声开口:“不熟还叫哥哥?” 优优愣了下,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来喝酒的客人都要叫哥哥。” 这答案并不那么中听,也或许是因为楼道太黑,阴暗的影子笼在了脸上才显得那双眼睛有几分冷冷的锐利。 这样僵持并不是什么好事,优优见他不动,便伸手去捉了他身侧的手臂,把医药箱敦进那截小臂和身体围成的半圆里。 “还是包扎一下。” 话音落下他收回手,才忽然发现手指间的血迹。 啊,抓错胳膊了。 刚刚好像是一把按在了孙斯奕的伤口上。 他抬眸去看,那截抬起的小臂上,长长的一道伤口的确正在渗血。 嘴巴无措地张了张,可偏偏这时,面色依旧冷静的人却把手里的医药箱递还回来。 “不用了。” 优优看着他转身准备离开,脑子没多做思考就一脚踏上门槛将人扯住了。 楼道的感应灯随着那“当”的一声响倏然亮起。 这一下拉得有些急,好悬差点又按到了伤口上。 眉毛惊魂未定地拧了拧才松开,他抿了下唇,小声念了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渗着鲜红血液略显狰狞的小臂,良心上稍微有点过不去,拉着人的手便没松。 在楼梯间重新陷入黑暗的前夕,他把孙斯奕拉进了屋里。 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之间间隔的距离很近,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这里显得有些拥挤,那双折起的长腿挤在不大的小空隙里。 这样坐着也许有些难受,优优手下的动作便快了些。 他一边捧着那条胳膊消毒,脑子里的思绪禁不住漫无目的地乱飞。 他不太明白孙斯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把他这当成小诊所吗? 洁白的纱布一圈圈缠到结实的小臂上,幸好伤口不算太深,不至于血流不止。 等到把伤口妥善地包扎好了优优才把搁在腿上的胳膊还了回去,“好了哥哥,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啊,不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是人就该知道的注意事项,一样样把桌上的东西重新归置回去。 视线落到黑漆漆的窗外,优优站起身,准备把人送到门口,“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哥哥。” 他起身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却没动。 半晌,孙斯奕才抬眸看向站在茶几边时刻准备着送客的人,淡淡宣布,“我今天不回去。” 优优怔在那里。 “你不回去?” 脑子里胡乱分析着这句话。 可是再怎么样,好像也分析不出第二个意思。 孙斯奕看出他的迷茫,在这时站起了身,口吻平淡,“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很可怜的一句话,但放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优优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能喃喃讲了句,“孙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没有地方去……” 孙斯奕并没对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感到意外或做出评价,只是从沙发与茶几之间狭窄的空隙走了出来。 在人面前站定了,才说:“孙家大少爷的身份代表不了什么。” 孙斯奕说不回去就真的不回去了。 优优竟然硬生生的没找到办法能让他出去。 他不知道怎么就被驱使着在孙斯奕的旁观下写了作业。 直到收拾好东西洗漱完进屋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那人还跟在身后。 第77章 胆子不小 优优扭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声音有些迟疑,“你……你要睡我的房间?” 这有点欺负人。 强行留在别人家怎么还要主人去睡别的房间呢。 孙斯奕看着他纠结困惑的样子,很快便开口为人打消了这种顾虑,“你认为我想包养你是为了和你分床睡?” 这还不如别打消。 优优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嘴巴半天没合上,直到觉得有点干了才出声反驳,“可我不用你包养。” “你会需要的。” 他并没得到第二次拒绝的机会,已经被捏着胳膊带到了那张不算大的床上,“睡觉。” 这不容人拒绝的安排来得莫名,可没有额外思考的时间,眼见着孙斯奕要上来的动作,他赶紧伸出手去拦了一下,声音隐隐有些急,“哥哥。” 孙斯奕垂眸看他,没有动。 拦在人上臂的手指蜷了蜷,优优抬起眼皮看了下那张脸,嗫嚅半晌还是小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穿着这个衣服上床,会把我的床弄脏的。” 孙斯奕的确是空着手来的,以优优的小身板,也找不出合身的睡衣来给他穿。 他垂眼看着跪在床上的瘦小的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眸中交织的情绪晦涩难辨。 个头不大的小东西,有时候看起来胆小得很,有时候胆子又大得不得了。 有时候乖得不像样,有时候又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气人。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少顷,床边的人重新有所动作时,直接为刚刚被提出的顾虑敲定了解决方案,“我明天会叫人送来新的床上用品。” 优优没再说话。 如果遵从本心的感受,孙斯奕对他而言无疑是陌生的,那样冷淡而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也总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但却没让他觉得危险。 这张床实在不大,两人的肩膀之间没隔着多大的空隙。 床头的小熊不在,已经被他带去了宿舍,锁在铁皮柜子里。 沉寂的空气中,优优慢吞吞蹭着翻过了身朝向墙的方向侧躺,手心空空的,指尖便忍不住摸索着捏上了放在床角的大熊。 袋子哗啦哗啦的声音断断续续冒出来,有些扎耳朵。 如此往复几次,低哑的声音蓦地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不把包装袋摘掉?” 这声音来得突然,优优被吓了一跳,手一颤,又把那塑料捏得哗哗作响。 他没转过身,而是在知道身边的人醒着后大动作地伸手捏了捏软乎乎的熊脚,才低声解释,“摘掉就会弄脏了。” 黑暗中有少顷的沉默,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起来很低。 “你太小心翼翼,就得不到它原本想带给你的感受了。” 搭在身前的手指抠了抠床单,这话音落下片刻后,优优扭过一点身子看过来,那声音却忽地再次响起,“这样睡觉很吵,摘掉。” …… 他抿着唇,想说去旁边的房间睡就不吵了,本来小床就很挤。 但是手指隔着那层薄薄的透明礼品袋捏着熊脚搓了搓,他安静了好半天后还是说:“好。” 他其实也有点想要透过袋子摸摸那个熊毛。 优优说完很快就坐起身,拎着包装袋从床尾爬了下去,又绕回床边的书桌前。 他先把书桌上的灯打开了,看着眼底下的这一片区域被照亮,才去解开束起的礼品袋,把里面的小熊拿出来。 指尖是毛茸茸的触感,果然很柔软。 大小刚刚好够他抱个满怀,额外能让腿骑上去一点。 毛绒熊被拆出来好好地安置到床上,他却还坐在桌前,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里面只杂七杂八放了几样东西,最底下垫着一张薄薄的透明袋,和一条带着折痕的拉花彩带。 孙斯奕早在他兴冲冲绕着床尾来回走了好几趟的时候就坐起了身,这时看到他在那里叠刚拆下的透明包装袋,视线慢慢落到了铁皮盒子里。 他忽地开口:“是别人送的礼物?” 优优一边把那个印花袋子叠好了一边随口应声,抬起头后才看到孙斯奕目光下落的位置。 嘴巴张了张,他又小声改口,“那个是我自己买的。” 是用来装那个已经有些破旧的小熊的袋子。 记忆中的小时候,班里很时兴送礼物,尤其是人缘好的小朋友,在过生日的时候会收到很多礼物,花花绿绿的,被各种各样的礼品袋或是礼品盒包装着。 其实他也并不羡慕那些成堆成堆的礼物盒,或是各种夺人眼球的包装和精巧的礼品。 他只是想要一个,只要能够每天陪伴他就够了。 他知道如果想要什么就得及时直白地说出来,不主动开口是没有机会能得到的。 可是开口了也没有得到。 所以在稍微又长大一点后,他就攒了一点钱给自己买了一个小熊。 一个陪了他很多很多年的小熊,简简单单的,不是多么抢眼的漂亮。 但是外面套了一个透明的袋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想要的东西装在里面,封口处还扎着一朵拉花彩带抽成的鲜艳的花。 像个礼物一样。 优优把那个包装袋和封口用的绸带收好便关了灯爬回床上。 叠着那个袋子的时候,他很开心。 开心到,如果不是回床上的时候要绕到床尾,他都已经忘了屋里还有个人。 室内恢复黑暗的时候周遭也重新安静下来。 优优又翻过身面对着墙的方向,伸手拽着那只软绵绵的熊脚把玩偶拉到了自己身边躺好。 挂着笑容的脸蛋埋进了茂密的熊毛里。 很柔软干净,不磨皮肤,也没有丝毫怪味。 然而这点幸福的小时光没过多久便被倏然打破。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低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很慢,话音里掺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第78章 我在外面包养小可爱 埋在熊毛里的人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优优迟疑了一下,慢慢把脸拿出来,试探着转身看过去,“什么?” 窗帘的遮光性并不多么好,月光顺着拉不严的缝隙溜进来,能够隐隐看到彼此模糊的脸。 两双眼睛逐渐对到一起。 孙斯奕看着他,口吻依旧平淡,“就这么把陌生男人领进家门睡在一张床上?” 优优手里还揪着一只熊手,闻言下意识就应了声,“你也知道自己是陌生男人……” 他说着说着就逐渐息了声,偏头避开身旁的目光,指尖捏着熊毛揉搓。 “那还敢让我进来?”身侧的目光并未收回。 优优不知道孙斯奕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想要说什么,但旁边的人一直说话,他便在床上蹭着小心地把身子正过来了。 视线直直地落在天花板上,片刻他才说:“我没有想到你进来了会不走。” 他能怎么样。 打也打不过,骂都不会骂,也不敢骂。 明明是无缘无故找上门来非要住在别人家的人更奇怪。 话音落下时,孙斯奕似乎是笑了,但听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那道声音片刻才又响起,“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优优轻轻摇了摇头,“怕有什么用。” 实际上,他也并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他活着,从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顾虑。 何况孙斯奕长得这么好,其实他也不怕他真的对自己做什么,感觉不管怎么说都不算吃亏。 可是他也记得珂郁偲说的话。 他得保护好自己,要不然郁偲哥会生气,可能就再也不理他了。 所以,优优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喃喃补充了一句,“真到了那时候就报警。” …… 小小的房间里,有些诡异的安静。 不过多时,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已经很近了,在这并不宽敞的床上,随便一点动作都算得上是大动作。 所以没等优优做出反应,身旁的人已经欺身过来,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和时间。 那只大手贴到了颈侧,带着令他感到陌生的体温。 下巴也被拇指抵着,让他不得不与人四目相对。 “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想要做什么,报警来得及吗?”这声音的起伏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哑。 几十厘米的距离,当然来不及。 优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后还是一动不动。 他没挣扎,也没做额外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在两秒的无声后蓦地开口说:“感觉你不会。” 谁都没有动,贴在颈侧的掌心和抵在下颌的手指同样没有变化。 孙斯奕垂着眼看他,声音很淡,“感觉并不能真正保护你。” 优优敛了眼睛,慢吞吞眨了眨,过了会又抬起来,对上那道深邃的目光。 墙边的那只手臂还微微弯着,捏着旁侧玩偶熊的毛手,另一只就安静地贴在小腹。 静谧的夜似乎把时间拉长,让人觉得他似乎过了很久才开口。 “那你会吗哥哥?” 那声音很轻,在这样的黑夜中无端泛软,给人增添了几分弱势。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等着答案,却忽地听见身上的人笑了一声。 那笑声说不上温和,也算不上冷淡。 笼罩在周身的压迫消失。 优优以为,这个夜晚应当是平静地结束了。 但在身边的人躺下以后,身子却蓦然被翻转着落进了人怀里。 他不得不放开了手心的熊爪。 这很突兀。 即便并不是紧贴的距离,两人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隙,也隔着薄被。 但陌生的气息和陌生的亲密还是让身体有些不受控的紧绷感。 “哥哥?”他迟疑地抬头叫了声。 孙斯奕应了声,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提前适应一下,睡,你的感觉很准。” 优优安静下来。 这很陌生,在有限的人生里,他并没有得到过太多个拥抱。 对他来说,拥抱代表的是一种喜欢的心情。 那么一个没有感情的拥抱,代表着什么呢? 繁杂的思绪牵引着困倦侵袭而来,身体逐渐放下了紧绷的力道。 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两颗陌生的心脏隔空跳动,有那么一时片刻,找到了同样的跃动节奏。 - 预想中的轰轰烈烈并没有来,丝毫丁点都没有。 珂郁偲跟着许闻川回了家,但许闻川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情绪稳定,十分的平淡。 比白开水还淡。 他一边洗澡一边在热气蒸腾的淋浴中揣摩。 蒸汽好像把脑子给堵住了,什么都没揣摩出来。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关了灯,屋中陷入黑暗。 许闻川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特殊的举动。 珂郁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忽然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紧紧盯着身旁那张平静的侧脸。 可那双眼睛连睁都不睁。 他一脚蹬过去,拿小腿踢人。 架势大,但力道不重,“你哑巴了?” 那双眼睛睁开了,如愿看过来,“怎么了?” 许闻川那语气,是真的认真耐心地在问他怎么了。 心里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珂郁偲猛地一掀被子,整个人腾一下就从床上窜起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原地没动的人,揪着手下的面料把许闻川身上还盖着的大片被子也彻底扯了下来。 “许闻川你是不是男人,我在外面包养小可爱你都不管?” 屋里开着冷气,不盖被子时间长了会凉。 修长有力的手臂递了出去,揽上旁侧的腰。 许闻川把炸毛的人抓回来,手指提着被子的边沿重新把怀里的身子裹上才道:“你还没有那个胆子。” 珂郁偲张了张嘴,没反驳出来。 额边的碎发被人捋过,他半趴在许闻川身上,盯了好半晌才把摩挲自己发丝的手扒拉开。 “许闻川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和别人怎么样。” 那只揽人的手还抚在后腰,顺着脊柱的方向缓缓走过,黑暗中响起的声音沉稳冷静,“这不是要说了?” 珂郁偲噎了一下。 奸诈,真是奸诈。 嘴巴吸进去一口凉气后立马就闭上。 “我不说。” 秉着坚决不能让许闻川奸计得逞助长这种不良风气的大原则,他恶狠狠地从许闻川身上爬走,蜷进被窝里闭上了嘴。 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有要强求的意思,只是翻身靠拢过来,温热的胸膛贴上脊背。 第79章 看见我对你感天动地的爱了吗 沉寂的黑暗中,珂郁偲安静不过十秒,便猛地在人怀里转过身攥住许闻川的衣领子凶狠道:“快说你想知道,求我告诉你。” 揽在人后背的那只大手上下搓了搓,稍微用上点力道又将人往怀里收了收。 漆黑瞳孔中沉淀的笑意掩在半敛的睫毛后,低沉的嗓音依言响起,“我想知道。” 那声音和缓认真,似乎有几分诚意,珂郁偲便勉为其难地开口和人讲了。 嘴上一边说着话,手下一边偷偷伸进许闻川的睡衣下摆摸到小腹上去贴着。 等事情讲得七七八八了,手指才开始摸摸索索着挪动,但在下一瞬就被捉了出来。 许闻川捏着那只手裹到掌心,低声和怀里的人说话,“阮彦彰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做不成一个合格的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是。” 话落,那声音顿了顿才又道:“你的身份对他而言,无法成为长久的依靠。” 没有血缘或利益的捆绑,在感情与物质上都无法充分地做到各取所需。 这样单方面无助的依靠太薄弱,也太不牢固,随时都有可能被不出彩的理由轻易打破。 珂郁偲安静地躺了一会,扭了扭手腕从许闻川的掌心挣脱出来。 “长大了就好了。”他突然开口,反手捏住了那段带着热意的指节,“他脑袋挺聪明的,以后靠着自己也没问题,我助力作用就行。” 许闻川敛眸看他,声音依旧沉稳平静,“你自己都还没长大。” 珂郁偲倏地抬起眼,“谁24还没……” 话到一半就息了声。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蓦地笑了声,拖着悠悠的长调没再说反驳的话,“是,我永远都不大。” 手指丢开握在掌心的指节,又摸索着爬到那片薄薄衣料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腹上。 刚刚的话题还在脑海中盘旋,并未完全消散。 他半敛着眼凑上去在许闻川的下巴亲了亲,还没干什么别的,眼睛又倏地睁大了。 指尖顿了顿,珂郁偲没什么征兆地突然从许闻川怀里弹了出来,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人脸上,他过了片刻才迟疑道:“你是不是早就派人查了?”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无人应答。 许闻川没说话,只是又把人捉了回来。 珂郁偲根本没来得及问第二句,炽热的吻来得很快,他下意识地张嘴回应,脑子很快就糊涂了。 妈的,年纪大的男人心机真重啊。 - 无框眼镜的镜片上映着电脑屏幕的光亮和密密麻麻模糊的字。 漆黑深邃的眸子将所有的目光都专注地投在一处。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衣着得体,西装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裹在喉结下方的位置。 款式经典的深色领带也打得规整利落。 却忽地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抠得凌乱。 那双手动作十分利索,三两下就把那条领带扯得松散一把拉开。 莹白的指尖按在喉结上,顺着皮肤滑落到颈口的第一颗纽扣,只是还未来得及解开就忽地被一把攥住。 “老实一点。” 许闻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的屏幕上,在阻止了颈间进行的动作后便收回了手。 身后的人却像是没听见,那双手很快又从人肩头滑过来,顺利地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身子向后靠到了椅背上,许闻川看着面前的屏幕,置在桌案的手不轻不重地敲击两下,发出咚咚的声响。 “过来。” 话音落下,珂郁偲便插着兜从他身后绕过来,懒洋洋地靠在了宽大办公桌的边沿。 男人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脑的屏幕,“给你安排的事情都做完了?” 似乎还沉浸在工作的氛围中,那张脸上的表情如往常般正经严肃,低沉的嗓音也认真,俨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珂郁偲不急不忙地直起身来,脚下转过一点角度让身子正对着许闻川的方向,“这位许总,麻烦你搞搞清楚。” 他抽出一只插在裤兜的手,指节不客气地敲在实木的桌面上,声音比许闻川那两下大上不止一星半点。 “我是你老婆不是你下属,老子是来和你谈情说爱的,不是来跟你谈工作的。” 许闻川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堆积的公事被那当当两下倏地敲散不少。 珂郁偲这时候已经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并没有解锁,只是按亮了屏幕就把那块东西丢到了桌上。 “这上面写的什么看见了吗?”长长一根手指指着亮起的屏幕最中央显示的规整字体。 他揪着那个日期扬声一字一顿和人强调,“今天是国家规定的法定休息日,但是我站在这个破办公室里和你一起加班。” 许氏集团总裁的办公室被无情地称之为破办公室,但此时此刻也并没有气势大过他的人能出面纠正这一点。 近段时间的确事情很多,许闻川加班的时间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 因为知道手头的项目比较要紧,就连珂大少爷也放下自由忍痛跟着加了不少的班。 说了两句话的功夫,躺在桌上的屏幕悄悄地灭了。 珂郁偲还是不解气,把那手机捡起来又重新按亮了举到人眼跟前去,像是展示什么罪证一样,“看见我对你感天动地的爱了吗许闻川,你是什么态度?摸一下都不给摸。” 许闻川阖了阖眼,才直起身捏过那个再次息了屏的手机。 耳边那忿忿不平的语气十足把他说成了个罪大恶极的负心汉。 手机被重新放到一边,他捉过那只刚才举着罪证的手揽在掌心,调整了面前人不爱听的语气,原本公事公办不带情绪的语调放缓不少,“最近事情的确比较多。” 珂大少爷没领情,嗖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脚下一扭,目光落在桌案摆放的文件上,他随手抽了一沓东西出来,后退一步,胳膊举得高高的,“我跟这玩意掉水里你救谁?”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默了片刻,逐渐晕上一层深入眼底的笑意。 许闻川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救你。” 然后才在那犀利的目光下把那份文件从面前高举的手中接过来,耐心道:“这些资料都有备份,可以重新打印。” 资料安全着陆,但等他再转回头的时候,站在原地的人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恨不得咬人的声音落在那急速离开的背影后,“这b班谁爱上谁上。” 珂郁偲腾腾腾地向外走,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噌地窜。 他架势很大,但是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拦腰搂回来了。 结实的小臂拦在人小腹,把人带得后退了两步。 许闻川在他身前站定,手掌搭在人腰间安抚地搓了搓,“肝火这么旺,吃点素?”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好气,听到这话珂郁偲立马一巴掌拍在人胸前,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许闻川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了,你要是再偷偷往肉末里掺苦瓜丁我就真的离家出走了。” 接收到这样的通知,许闻川敛了眸,藏下大半眸底波动的笑意,避开了这道令人恼火的菜色,温声询问:“晚上想吃什么?” 手臂收了收,两人之间的空隙小了点。 又被珂郁偲一把扯大,“绝食,没心情。” 他说完扭身就走,许闻川拽得也快,很快就攥住了那截手腕,“去哪?” “早退。”珂郁偲一字一顿地宣布了自己的行程便把人扒拉开。 他说早退就是真的要走,许闻川便没再拦。 但离开的人脚下明明已经远远走出去一段,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却又忽地调转步子扭回来,在许闻川的注视下恶狠狠地拿走了桌上那沓资料,“重新打印你。” 第80章 那我长腿干什么 这样忙碌的日子持续到临近月底的时候才稍有松缓。 但也只是珂郁偲松缓下来了,许闻川的日程依旧安排得满当,手心几乎没什么空下来的时候。 屋内的大灯早已经关闭,只留有一盏在墙壁映上了大片光影的床头灯。 睡觉的氛围逐渐浓厚,安抚得身体里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珂郁偲盘腿坐在柔软的被褥中,抬头看着走到床边的男人,“许闻川你不累吗?” 这段时间以来,许闻川投入在工作上的精力比往常还要多出不少,休息的时间都要被占满了。 刨去平日里的外出、开会,就算是下班了,他每晚也会在书房待到很晚才出来。 “习惯了。” 那副贵气简约每日工时过长的无框眼镜被人取下来折好放到了床头柜上,许闻川应了声便回到床上。 珂郁偲注意到他伸手去关灯的动作,已经先一步爬过来,身子越过人胸前把那只手拽了回来。 “许总,你能不能学学池霁淮的松弛感。” 他不让关灯就是不打算立马睡觉的意思,许闻川便顺着小臂上的力道收回了手,扶上旁侧的那截腰听人说话。 “人家池总天天都准时准点下班,双休日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什么活都不干。” 这事许闻川也是知道的。 池霁淮以前其实也并没这么松弛,毕竟是他带出来的人,又是那种冷淡不爱玩闹的性子,工作在生活中的占比怎么说也能达到九成。 但自从家里有了惦记的人以后,那占比简直是断崖式下跌。 只不过许闻川并没对这事多做干预,池霁淮是他看着长大的,能力出众,早已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只要没有刻意荒废,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并不是错处。 他从来也没有主张要把工作当成生活,只不过是多年以来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罢了。 珂郁偲已经收了爬行的姿势跪坐在他身边,又觉得累,便把折叠的长腿抽出来伸直了搭到人身上去。 “这可能涉及到许总的知识盲区了。” 他一边和人说话,一边还不忘贴心地对话中的关键词进行讲解,并辅佐以两根修长的手指来帮助人理解,“双休日的意思就是说整整两天时间,48个小时都在休息。” 那声音拖得长长的,讲得慢慢的,每个字都说得清楚,像是生怕人听不明白。 许闻川空闲的那只手搭上了横在自己面前的长腿,拇指在那膝盖上蹭了蹭,有些舒缓人情绪的意图,“忙完这段时间就休息一下。” 珂郁偲并不把这位大总裁说的话当真,丝毫不留情面地指出,“你的休息就是不过量加班,该有多忙还是多忙。” 搭在人身上的腿慢悠悠曲起一条,光裸的脚丫子直接踩在了人身上。 他支着胳膊撑在身后,眯起眼睛看人,语调深沉,“到底图什么呢许总,许氏集团打算统治地球了?” 带着热意的掌心覆在那片光裸的脚背上,许闻川伸手拉过薄被的一角盖住面前的长腿。 继而才缓声认真地做出妥协,“等到下个月出差回来,做好收尾工作后就休几天假。” 珂郁偲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里一星半点信任都没有。 那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微微弯着把旁边身子后仰的人揽了回来,许闻川在那道质疑的目光下询问:“不和我一起去?” “不去。”珂郁偲拒绝得利索,“我可知道你出的什么差,累死,别想使唤我。” 他对许闻川每天在公司忙活些什么可太清楚了,这趟可不是什么悠闲的公费旅游。 这一次出差许闻川是必须亲自去的,但他去不去其实无关紧要。 许闻川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趟出去的确算不上享受,况且不出意外的话并不需要多久。 所以他颔首应了声,并没强求。 抚在人腰间的手掌沿着腰际的曲线缓缓顺下来,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一下,“去躺好。” 这就是到了睡觉时间了。 珂郁偲随着那话音慢腾腾地收回腿出溜进被窝里,笼在两人身上的光很快便消失。 室内倏地陷入黑暗,他侧头看着许闻川在旁边躺下来,咕涌着身子凑了上去。 脊背抚上熟悉的温度,低沉的声音在模糊的视野中更加清晰几分,“自己在家别总往外面跑。” 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反正也看不清什么,珂郁偲索性闭了眼。 “那我长腿干什么?” 他凑在许闻川的胸前偷偷听那片心口处传来的心跳,一边还拖着懒洋洋的长调贴心地为人提出建议,“许总要是不放心就把我腿锯了揣兜里带走。” 珂大少爷亲口提出的建议一向不具备任何采纳的价值。 许闻川不紧不慢地提出了更加有效的方式,“每天晚上十点我会打电话。” “那我不接。” 怀里的人应得痛快,许闻川将手挪到人腰间捏了下,敛眸看着怀里仰起的脑袋。 拇指在那瓣柔软的唇上磨过,薄唇精准无误地覆上去,带来一个短暂亲密的吻。 黑暗中,那道磁性的嗓音沉缓,尾音似乎无奈,又隐隐带笑,“一点也学不会听话。” 带着熟悉体温与气息的拥抱令人感到无比放松,这样的舒适感似乎更加容易入睡。 但珂郁偲却迟迟没有困意。 室内已经沉寂良久,他不知道许闻川有没有睡着,又过了好半天才忽地开口:“许闻川。” “嗯?” 那叫人的声音很低,但很快便得到了回应,相贴的身体能让他感受到身前的人应声时胸腔细微的震颤。 手指紧了紧,这个拥抱也随之更紧密了些,他没抬头,而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轻声道:“我周五的时候回家一趟。” “嗯。” 许闻川应了声,但由于怀里的人突然提及这样的话题,他在片刻后又忽地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空气静静流淌。 指尖摸索着慢慢找到了心口那块皮肤,属于另一人的心跳似乎就响在耳畔,珂郁偲敛着眼皮看自己的指尖,过了好半晌才应声。 “没什么。” 第81章 我俩能怎么 周五下午。 珂郁偲刚刚从家晃回来,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话,语调懒散,“不去。” 电话那边兴致高昂的声音并未因为这拒绝消减热情,“哥你有安排了?” 珂郁偲没立刻应声,趿拉好拖鞋后先伸手拎上了刚刚换鞋时放在玄关柜上的几个袋子。 下午时分,有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泼在地毯上。 “嗯。”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应,慢悠悠地溜达着在沙发上坐下来。 周齐非常随遇而安,一点不急这一天半天,“那咱明天聚聚也成。” “啧,”珂郁偲向后仰着靠在沙发背,腿伸直了肆无忌惮地翘到了茶几上,漫不经心地拖着长音回,“你这一天到晚老揪着我干嘛?” 周齐倒真不是个目的性多强的人,虽然先前的确是抱有目的地主动和他交好,但是目的达不到也依旧热情不减。 成天就傻乐呵,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那头是什么样一张笑脸,“嘿嘿,我稀罕你呗哥。” 珂郁偲不吃这套,“你别稀罕我。” 胳膊一直举着嫌累,他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丢到一边,打开了免提,慢悠悠道:“你稀罕稀罕徐煜寒去,你俩成天连体婴儿一样我这个第三者多冒昧啊。” 悠长的调子落下时,电话那边却忽地没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免提没按上,珂郁偲睁开眼偏头看了看。 这之后的下一秒便有声音传出来,“什么,什么徐煜寒,哥你提他干什么突然。” 奇奇怪怪的,语无伦次的,一说起这个那声音似乎也不怎么高涨了。 珂郁偲敛眸盯着手机上的人名,就像是看到本尊一样,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一点也没委婉地直接问:“你俩怎么了?” 电话那边很夸张地笑了声。 “我——俩,”周齐一个字音拖出去二里地长,电流传递过来的笑声听起来像是没的笑也要硬笑,“我俩能怎么。” 啧,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在这之后没几句话的功夫这通电话就潦草地挂断了。 周齐这个人一点也藏不住情绪,珂郁偲觉得好笑,但也好心地没追着人八卦。 胳膊伸出去把手机捡了回来,他翻了翻屏幕上一连串被搁置的未读消息,只挑了几个人的回了。 打眼一看,乱七八糟的繁杂信息中,池大总裁极其罕见难得地主动发言,且既不是骂人也不是使唤人。 他打起精神来对这条未读消息进行了特别关照,持续不断地给人发过去骚扰信息直到那边不耐烦了为止。 珂郁偲今天只回了一趟珂家,其余的时间既没跑出去找地方玩,也没去公司骚扰许闻川,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风和日丽的下午,阳光明媚灿烂,尽数泼洒在沙发上那一长条闭目养神的人身上。 精致夺目的五官也被均匀地镀上一层暖光,衬得那线条柔和漂亮,少了几分张扬。 晒得很。 眼皮子都热了。 珂郁偲眯缝着眼把翘在茶几的腿收回来,起身离开了这片阳光关照的区域,把放在茶几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把东西放好从卧室出来以后他又溜达到厨房,把刚倒出来的小饼干拿到了客厅。 阳光在沙发上切出了一道明晰的分界线,他这次聪明地找了个边缘的阴凉处坐下。 只可惜屁股刚挨着沙发面,不远处便传来清晰的门铃声。 指尖捏着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脚下不紧不慢地来到大门口。 他丝毫没顾及是谁,咔哒就把门打开了。 幸好不是什么犯罪分子,门后是一张笑容得体的脸,“珂少爷。” 珂郁偲挑了挑眉梢。 这是英骊雪身边的人,他见过几次。 那人并未与他做过多的寒暄,只是把该说的话说了,三言两语便把手中的东西交了过来,“这是太太嘱咐我带给您的。” 简单的对话很快便结束,珂郁偲拎着那个包装精致的不明物体回到了屋里。 他垂眸看着礼品袋上熟悉的logo,有短暂的愣神。 质感厚重的盒子开启时,伴随着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唇边无知无觉地漾出笑来。 盒子中央置着一枚做工精巧款式大气的宝石戒指,奢华夺目。 指尖轻轻捏起来,便能看到戒托上雕刻的精美繁复的花纹,正当间的位置托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周遭缀着一圈晶莹闪烁的碎钻。 戒指缓缓滑入指节,尺寸刚好合适。 珂郁偲的手很漂亮,指骨修长,手指和手掌的比例搭配恰到好处,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利落整齐,光滑的甲面泛着浅浅的光泽,透出健康的粉红色。 他确实很适合蓝色,那枚戒指衬得这只手更加漂亮。 手指从阴凉处挪到了阳光下,轻轻晃动间,瑰丽迷人的蓝宝石被钻石簇拥着,反射出绮丽的光晕。 他举着那枚戒指找了各个角度翻来覆去看了好长时间,直到胳膊举得酸了才从手上摘下来又收回盒子里。 - 许闻川和往常一样,比下班的时间回来得要稍微晚一些。 他脱下西装的外套时,跟在身后的人已经凑到了身前。 那只落在领带结上的大手被拨拉开,修长漂亮的手指捏上来,许闻川便没再动作。 漆黑深沉的眸子将目光无声地洒在面前那张脸蛋上,珂郁偲垂着眼睛认真地扒拉那条规整的领带。 长长的眼睫带着微翘悬在半空,安静的氛围里,那眉眼无端显出了几分温顺。 便连带着让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十足缓和,“今天回去了一天?” 珂郁偲只说了周五要回家,但并没说要回去多久,也没说还去不去上班。 今天一天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 那条深色的领带被人捏在指间滑溜溜地抽出来,珂郁偲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时,懒洋洋的调子一出,那点温顺瞬间消弭无踪。 “没有,我下午就旷工在家吃饼干。” 许闻川笑了声,并没追究。 从前一阵子开始公司的事情就很多,珂郁偲也老实了好一段时间。 近段时间终于能够松缓下来一点,许闻川对于他日常偷懒的行径基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睁着的那只眼也不看什么。 两个人一起到厨房去做饭,许闻川握着刀速度均匀地割在案板上时,才忽地说起下个月的出差要提前的事情。 第82章 许闻川,我困了 “明天下午的飞机,如果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就能回来。” 许闻川手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新鲜的牛肉,一边和人讲着这一次出差的安排。 珂郁偲端着洗好的菜叶子走回他身边,随手甩了甩指尖的水珠,语气平淡,“真沉得住气啊许总,明天出差,今天晚上给我发通知。”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台面上,转过身靠在身后的台沿,看着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那块肉慢悠悠地出声询问:“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许闻川偏头看了他一眼,只对上一个侧脸,没找到那双眼睛的目光。 他收回视线,把案板上的肉盛到小碗里,一边撒上调料一边缓声道:“早一点去也能尽早把事情处理好。” 珂郁偲没说话,就敛眸看着他的动作。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看着人把切肉的案板洗干净收好才忽地问:“那许总十月一准备休息吗?” 许闻川颔首应声,“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应该可以休息几天。” 说是两个人一起做饭,实则珂大少爷并没参与什么项目。 通常来讲他都是给许闻川打打下手,心情好了就学学怎么切菜怎么煲汤,心情不好了就戳在那当个摆件,心情相当不好的时候就添乱。 厨房里有些安静,许闻川做什么事都专注,也并不是什么一会不说话就浑身难受的人。 汤已经小火炖上,待炒的蔬菜也逐渐一样样码好。 腰间却忽然横上一双手臂,后背有热意贴上来,耳畔萦绕着另一人的呼吸,带着小声的念叨,“许闻川,我今天晚上想喝点酒。” 许闻川手下的动作停顿一瞬,在片刻后偏过头低声道:“不要喝太多。” 两人的发丝缠在一起,珂郁偲贴在他身后,手臂松松圈着那截精壮的腰,没影响人的动作。 “嗯。”他慢慢在人肩头咕涌着点了下头,过了片刻才又问,“你陪我喝吗?” 他掀着眼皮静静地看着身前的人,许闻川此刻已经转回头,很快便回答了他的问题,“今天不行,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圈在人腰间的胳膊紧了紧,使劲勒着,“能不能不处理?” 泛着湿意的大手在腰间的手背上拍了拍,“听话。” 听个屁。 珂郁偲收回手,把手背上沾染的那点水在许闻川身上擦干净就转身出去了。 - 天花板正当中的吊灯熄着。 屋中没有光源,但大开的窗帘外,有幽微的月光隐约散落进来。 色泽剔透的酒液从瓶口倾泻而下,落入玻璃杯中。 珂郁偲端着那杯几掺的酒靠在窗边,目光百无聊赖落在远处的楼栋、小窗和月亮上。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他在寂静的空气中逗留到十点整才提步到书房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身子慢慢倚到门框上,屋中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舌尖卷走唇间那点残留的酒液,红唇被浸得湿润艳丽。 许闻川的视线还集中在一处,直到耳边响起玻璃杯底磕在桌面的声音才抬起眼。 视野之中先出现那只盛着小半杯液体的玻璃杯,和那只在酒液的颜色映衬之下显得更加白皙的手。 那不是红酒。 珂郁偲带来的酒大多度数可不低。 眉间微微蹙起时,桌边的人已经来到身前,微凉的掌心搭上肩头。 许闻川还未开口说什么,那白晃晃的长腿已经跨到身上来。 他扶着人坐稳了,近在咫尺的距离,清晰的酒气渐渐飘散过来。 看来喝了也不止一杯。 珂郁偲垂眸看着许闻川眉间细微的褶皱,什么也没说便亲了上去。 温热的唇贴合到一起,唇间启开一道缝隙时,有更加浓烈的气息侵袭而来。 柔软的舌尖卷着酒液缓缓渡送到另一人口中,交换气息的口腔逐渐熏染成同样的味道。 他强行搅着人把那一口酒咽下去了,才慢慢坐直身,狭长的眸子似乎有些满意似的微微眯起。 许闻川看着他,嗓子被烈酒刺得隐隐发哑,“喝了多少?” 珂郁偲不回答,也不想人追问,直接挺着腰又亲上来。 缠绵的吻中,覆着薄茧的大手从腰窝滑落,掌心贴合着皮肤从大腿外侧滑过,摸到凉丝丝的膝盖才停住。 许闻川收回手,掐着那腰身扶人坐直,这时才有机会敛眸去仔细打量。 “怎么不穿裤子?” 珂郁偲身上只穿了一件许闻川的睡衣,尺码稍微有些大,宽松的衣摆仅能遮住大腿的一小截。 后腰被青筋隐现的宽大手掌托着,衣料紧贴皮肤,现出腰背流畅漂亮的线条。 那两条光裸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有些长了,细腻的肌肤滑溜,泛着一层凉意。 珂郁偲并不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又往人身上蹭了蹭,埋首到许闻川的侧颈。 那红唇再次张开时,从中流泻出的声音很低,语调有些黏,“许闻川,我困了。” 听到这话,那只抚在人后腰的手掌下意识顺着那线条上下搓了搓。 直到这时许闻川才注意到一旁电脑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过了十点。 视线收回,他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稳步回到了卧房。 身上的人攀得很牢,一声不吭,像是真的困意太盛。 直到被搁到床上了,才有所动作。 许闻川扯开床上的被子弯身把人放好了,可还未及起身,就又被勾着脖子一把拉了回去。 珂郁偲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子挂在人身上往下坠,“睡觉。” “睡,”颊边落下一个吻,沉缓的嗓音里带着安抚,“还剩下一点事情没做完,很快就回来。” 许闻川伸手握上挂在颈侧的小臂,轻轻拉下来。 高大的身子从床上直起,支撑在床边的膝盖刚刚收回,已经躺下的人就又凑了上来。 珂郁偲爬起身跪在床边,又挂到人身上去,湿软的唇主动凑上去与人贴合,在短暂的亲密过后才在鼻尖相触的距离开口,“你明天就走了,今天就不能别做了?” 第83章 我现在想要 这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浓,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托在后背的掌心带着克制的力道顺着脊柱的方向滑过,许闻川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半晌才低声道:“只去两三天。” 向人凑近的身子直起一点,珂郁偲听明白许闻川话里安抚的意思,自然也就明白许闻川还打算处理工作的心思。 他一时没有说话,目光也并未移开。 挂在人脖子上的手臂慢慢收回来,“你今天是不是非做不可。” 这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捏在肩头的指尖有些用力,许闻川放缓了声,“今天能做完的事没必要拖到明天,出差时间临时改动,有很多事情都……” 然而这耐心的解释还未落到尾声,话音便被淡淡打断。 “今天不做明天许氏就要倒闭了?” 那张脸上没带什么笑意,出口的声音懒散,但难免有些冷淡。 未说完的话收回口中,许闻川敛眸看着面前的人,指尖慢条斯理地贴上他下颌的边缘将那脸蛋抬起一点,黑沉沉的眸光尽数投入那双眼睛。 舌尖还残存着另一人带来的酒液,也许珂郁偲的确喝了不止一杯酒,但那双狭长的眸子十足清明,丝毫不迷糊。 也就代表着这既不是困倦带来的胡闹也不会是耍酒疯。 所以在片刻的沉默后,他低声问:“怎么了?” 珂郁偲半敛着眼,有短暂的安静。 酒精并没对他起到多么大的效用,只不过在眼尾处抹上了一点浅淡的薄红,为那张脸平白增添了几分艳丽。 骨肉匀称的修长指节缓缓扣上了贴在下颌边缘的那只大手,轻飘飘的话填满两人之间的空隙。 “许闻川,我现在想要。” 交叠的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双黑沉的眸子,红唇开开合合,一字一顿地吐露着暧昧的询问,“你是干我,还是干工作。” 微微上挑的尾音在灼热的视线中渐渐消散。 抵在下颌的拇指磨过了皮肉,又按上扣在手背的指节重重揉搓。 皮肤贴合处的体温逐渐升高,透过镜片投射过来的目光晦涩发沉。 交汇的视线似乎把空气都烧烫。 许闻川沉默了少顷才收回手,揽上珂郁偲的后腰把人收进怀里。 那只大手隔着睡衣的料子搓了搓,鼻间丝丝缕缕钻入似有若无的香气,挑拨人的神经。 薄唇贴上那截发热的耳朵尖亲了亲,再开口时沉缓的嗓音字字带哑,“一个小时。” 珂郁偲伸手推开他。 那双眸子紧盯着人,他直接否决了这种讨价还价,“一分钟也不等。” 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但这样的僵持并未持续多久。 得不到回应,珂郁偲干脆利落地把抚在腰窝上的那只手甩掉,扭身钻回被窝。 只是刚钻到一半,身子便被压盖下来的高大身影笼住了。 氧气被夺走得很快,口腔里那点残余的酒味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身子发起热,但由于呼吸找不到节奏,手脚在短时间内顾不上做什么动作。 反反复复的交缠,终于有新鲜的空气钻入口中时,腰窝被人重重捏了一把,身子更加软了。 “听话。”传入耳畔的声音嘶哑温柔。 许闻川突然开了口,又在那瓣湿热的唇上亲了一下才缓声道:“困了就先睡。”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快速脱离了这片暧昧旖旎的空气。 ? 眼前骤然一空,只剩下天花板。 身子被那刻意的一下捏得有些发软,珂郁偲没能及时起身,连个背影都没捉到。 呼吸也依旧紊乱,他还缓着气儿,一时根本没能骂出什么来。 再加上怒火攻心,他过了好半晌才从床上爬起来骂了句脏话,一脚把凌乱的薄被踹下了床。 被子是双人的,太大,一脚没能踹下去,他又补了一脚。 胸腔里的脏话翻江倒海地涌,珂郁偲站在床上兀自冷静了几秒,才气势汹汹地跳下床。 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折返的时候还是恶狠狠地弯腰把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 …… 夜渐渐深了,床上的人却没什么睡意。 翻来覆去几次没什么成效,珂郁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过了良久才伸手摸到一边的手机。 屋中的大灯已经关了,室内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刺目的光倏地钻入眼眶。 他眯了眯眼。 已经十一点多了。 手机又被丢回床头柜,这空当,耳边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珂郁偲听着那声音,不紧不慢地扯着被子重新躺好。 门口处很快便传来响动。 似乎有人按了门把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门却没开。 门外的人沉默了半晌。 珂郁偲也沉默地睁眼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不过多时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又安静了一会,眼皮慢慢阖起。 静谧的黑夜中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处传来响动的时候珂郁偲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迟钝地思考了两秒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头脑瞬间找到几分清明。 卧室的门被人轻巧地用钥匙拧开,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再次走入视野中时,他扯着被子翻过了身,背对着门口那侧的方向。 进来的人动作很轻,但在这样沉寂的夜色里,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能清楚地钻进清醒的人的耳朵。 薄被轻轻掀起一角,熟悉的气息越压越近。 温热的胸膛靠拢过来时,略显粗糙的掌心从下摆滑入,贴上了小腹的皮肤。 身子轻而易举被人翻转着拨到了怀里,那只贴在腹部的手也摩挲着抚上脊背。 唇瓣被人含住的时候,心跳嘭嘭地撞着胸口,珂郁偲伸手攥住贴在侧腰的手臂,克制着身子下意识的抖动把那只手扯开。 他偏过头拒绝许闻川的吻,这时黑暗中才终于有人说话。 “生气了?” 那声音好听得要命,磁性的嗓音被人放轻了,带着热息低低地落在耳廓上,挠得人痒痒。 眼睫颤了颤,在黑暗中并不明显。 珂郁偲拧着腰继续翻到了朝向外侧的方向,身子从宽大的掌心滑了出来,“别动,我困了。” 那声音很低,模糊得让人有些分不清是困倦还是冷淡。 许闻川没再说话,只是在寂静的空气中从身后覆上来,隔着衣服抱住他。 胸膛和脊背相贴,便没那么容易感受到面朝空白那一侧的人心口处紊乱的心跳。 夜色重新安静下来。 第84章 你今天想我了吗 珂郁偲平时睡眠质量就不错,在许闻川怀里的时候就睡得更好。 他睡得不晚,但第二天早上依旧不起床,即便意识早早清醒已经睡不着了也硬是躺到了临近中午才从卧室出来。 他早在昨晚的时候就把许闻川的睡衣扔地上去了,身上已经利利索索穿着自己合身的睡衣。 从意识清醒到起床吃饭,珂郁偲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下午的飞机,许闻川吃过午饭不多久便要离开,他看着人衣着整齐地准备出门,也一副完全失明了的样子,径直便又往卧室回。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住。 面前的去路被人结结实实挡了,珂郁偲也没打算不自量力地使用暴力去突破,他随遇而安地掀起眼皮,语气不咸不淡,“许总有事?” 许闻川看了他半晌才低声道:“我走了。” 珂郁偲没眨眼,一瞬不瞬地和人目光交接,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在两秒的安静后,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拜拜。” 这潦草的告别被紧急收回,许闻川没让他绕过自己,手臂一抬便将人揽了回来。 那双漆黑眸子里沉淀的笑意似乎有些无奈,掌心贴在人腰间抚了抚他才低声同人嘱咐,“自己在家听话一点。” “哦。” 视线锁在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他又缓声补充,“我会尽早回来。” “随便。” 珂郁偲懒散地站在那,没再扒拉开他的手,但眼睛也闲闲地落在别处,根本没看人,语气十足敷衍。 直到腰间的力道忽地大了,面前的阴影覆下来,许闻川的气息倏然逼近。 他才后退一步,侧过头躲开了。 那个吻本意是要落在颊边的。 许闻川敛眸看着他,伸手把那腰身重新带回怀里。 捏在下巴颏上的手指带着点力道,连带陷在人怀里身子也被牢牢锢住,便让温热的吻顺利精准地落在了唇上。 许闻川拿着那个不情不愿不配合的吻离开了。 忙碌的工作让时间滴滴答答走得很快。 出差的第二天,许闻川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 酒店套房的隔音做得不错,耳边一丝噪音都没有。 这也就显得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子里异常安静。 珂郁偲往日里话密得不得了,就是那种一天不说话真会险些憋死的类型。 即便两人日常有七八成的时间都在一起,可他三不五时也要回自己当大官的小公司去处理点事情慰问慰问稀薄的员工,有时也要回珂家或是在休息日里跑出去玩。 在这类情况下,哪怕分开的时间不长,他也是一定要和人发消息打电话的。 而不论什么时候给他发过去消息基本都能得到秒回,就好像手机就长在了手心里似的。 但此时此刻,亮起的屏幕上一条消息都没有,安安静静。 聊天窗口的对话还停留在两天前。 指腹缓缓划过镜片无框的边缘,最后捏在眉心按了按。 屋内的安静持续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指尖才轻触在屏幕上拨出去一通电话。 欢快的铃声跳动在空荡寂静的室内。 珂郁偲盘腿坐在沙发上,敛眸看着茶几上叫嚷个不停的手机,像是聋了一样,不急不忙地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嘴。 等到橘子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得到处都是,果肉也被碾磨得稀碎咽下去了才慢慢起身。 “在干什么?” 电话接通后,磁性悦耳的声音便从屏幕里传出来,亲密地钻进了耳朵。 珂郁偲捏着手机缓步溜达着站到了酒柜前,视线漫无目的地逡巡着,过了好半晌才应声,“在想今晚喝什么酒。”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人默了一瞬才道:“回家了吗?” 电话这头的人分外悠闲,找到想喝的酒了便转回身打算去找个好看的杯子。 听到这话,珂郁偲思索着,目光在屋子里晃荡了一圈。 他点点头,拖着慢悠悠的调子应,“嗯,回了呀。” 对面说的话他都回应,只是好半天才说一句,不紧不慢的,也就只认真地回答问题,一句额外的闲话都不说。 电话两头的空气都分外安静,许闻川沉默了好半晌才突然和他说起出差的事情。 关乎工作的一些安排,事情进展的情况。 珂郁偲听到一半的时候手下的动作就停了。 片刻,敛下的眸子才重新掀起。 他端着那杯刚倒好的酒拉开阳台的门,窝进小桌旁的单人沙发里,在轻轻流动的夜风中听到耳边的声音在冗长的铺垫后说出最后一句结论:“可能要推迟几天才能回去。” 没让人等,他从容地应声,“知道了。” 这通电话进行得简洁明了,与昨日相比,越发像是一通工作电话。 沉默的空隙没有东西填补,便更加显得时间漫长。 耳边似乎有轻轻的叹息,沉缓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还在生气?” 能听得出来这话已经尽可能放得缓和,但也许是因为疲惫,也许是因为电话那端的人并不善于处理这样工作以外的情景,那话音里似乎隐含无奈。 珂郁偲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背上,指腹压在玻璃杯的杯壁上磨着花纹的棱角。 他并不着急回,喝了一口酒才说:“许总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这话像是在明知故问。 但没过片刻他便再次主动开口,语速平缓地向电话对面的人展示自己的猜测。 “是因为你打电话来谈工作我只回了一句话,还是因为你一心忙着工作没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也没有上赶着给你发?” 话音落下时,电话两端都没什么声响。 沉默的延续里,微凉的酒液淌进喉咙。 他偏过头,看着月亮轻声问:“许闻川,你今天想我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短暂的沉默后准备开口,他却抢先一步用新的附加条件打断了那未出口的话音,“在你刚刚想起给我打电话之前。” 没人说话。 珂郁偲收回视线,捏着手里的杯子慢慢地将那些酒液尽数灌入肠胃。 杯子见了底,喉咙有些灼烧感。 指尖捏着空玻璃杯的外壁磨了磨,他似乎是笑了声,很快便开口结束了这通太过于安静的电话:“挂了许闻川,我困了。” 第85章 我没病 许闻川出差回来的时候,十一的假期已经接近尾声。 从那个沉默的夜晚过后,他每天会定时给人打过去三个电话。 早上起床,中午吃饭,晚上睡觉。 但除了第一天的三个都顺利拨通,从第二天开始珂郁偲就只接晚上的那一个电话,剩下的只有发消息才会回复。 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后,许闻川赶了最近一班凌晨的飞机回到峯京,但在早晨走进家门的时候家里却空荡荡的,安静得像是没有人。 九点多已经不算早,不过对于珂郁偲休息日的作息来讲,应该算得上是清晨。 许闻川换了鞋往屋里去,在路过客厅的时候脚下却忽地停了。 屋中的陈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于这么多天过去了,竟和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目光所及的桌面全都干干净净什么杂物都没放,屋子里一件乱丢的衣服也没有。 许闻川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缓步向屋里走去。 卧室里没有人。 每一个屋子里都没有。 指尖捏在眉心按了按,连日来的疲惫在空荡的屋子内无法得到缓解。 他拨通了一个早晨的电话,但耳边等待接通的拨号音没过片刻便切断。 唇间钻进一点干燥的空气,他低声问:“去哪了?” 隔着凉丝丝的手机屏幕,似乎隐约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询问的话音落下时,从对面传过来的声音懒洋洋的,但咬字清晰,看起来是早就醒了,“大早上去哪呀许总,在家休息。” 许闻川默了默,半晌才道:“在哪个家?” “还能在哪个家,自己家呗。” “嘟。” 电话挂断得太快,珂郁偲才说了两句词,屏幕上正在进行中的通话就结束了。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和亮起的屏保面面相觑半晌才扯唇笑了笑。 今天起得太早,他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把恢复安静的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水果了。 许闻川来得很快。 珂郁偲伸手捏了一颗草莓,一边寻思着今天路上居然一点都不堵车,一边不急不忙地溜达到门口。 厚重的大门咔哒打开,他靠在门框上,只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就低头去专注地掐草莓叶子。 “哟,这不是许总吗,您找谁?” 许闻川没和他多做寒暄,已经提步进门。 门框上的人被他这动作挤得后退了两步。 大门轻轻闭合,他收回手垂眸看向面前还在敛着眼小心扣草莓叶子的人,低声问:“怎么突然到这边来了?” “什么怎么突然到这边,”似乎是觉得这话有意思,珂郁偲笑了声,“这是我自己家。”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面前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捏着手里潮湿的草莓叶片转身进屋找垃圾桶。 珂郁偲刚刚就一直杵在厨房吃水果,这会又溜达回去,把那片掐得完整又漂亮的叶子扔了。 他重新回到自己摆的那一大片水果面前,指尖捏着草莓塞进了嘴里。 身后一直跟着个人,他转过身要和许闻川说话,结果身子刚扭过来,面前的人已经走到半步之外了。 后腰抵上了身后的岛台,再下一秒就连半步都没剩了。 珂郁偲抬眼看着身前的人,指尖慢悠悠落到一边盛着水果的盘子里捻起了一颗红艳艳的草莓。 那颗还带着叶子和水珠的草莓贴上了微凉的薄唇,他认真为草莓说好话,“吃吗?可甜了。” 目光紧紧撞在一起,许闻川没应声,不紧不慢地捏上那截抬起的手腕将唇边的草莓挪走。 珂郁偲见他不说话,便没强求,撕了叶子准备把草莓塞进自己嘴里。 刚刚那颗草莓他只咬了一口,口腔里弥漫起泛甜的果香。 还没来得及咬第二下,也没来得及吃第二颗草莓。 口腔里刚刚迸溅出的那点草莓汁水就尽数被人卷走了。 被按在岛台上的那只手在突如其来的强势索取下逐渐有些使不上力,指尖的草莓叽里咕噜在光滑的台面滚走。 呼吸太乱,草莓的汁水不断溢出又被不断卷走,他被人搅弄得只能费力地吞咽。 草莓的甜香弥漫在两个口腔,缠在两个人的舌尖。 久别重逢的吻难免叫人沉迷,直到嘴里那点草莓味被人卷得丁点没剩他才伸手把人推开。 唇瓣分离时,发出暧昧的声响。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隐隐覆上水光,珂郁偲掀起眼皮看人,在两人的距离再次缩短时抵在人胸前的手加了点力道。 “许总,注意点影响。” 他偏了偏头示意,“你弟弟可还在里屋呢。” 这话来的突然,许闻川短暂地蹙了蹙眉,指腹抹过那瓣柔软晶亮的唇,“他在你这干什么?” 珂郁偲从许闻川和岛台之间的空隙钻出来了,把那颗叽里咕噜滚走的漂亮草莓捡回来吹吹掐了叶子塞嘴里。 他动作很慢,把那颗草莓嚼嚼咽了,看着身边的人似乎逐渐平静下来才开口解释,“昨天带他出去吃饭,看着脸色不太好我就把人捎回家了。” “去医院了吗?” 珂郁偲摇了摇头,“他说没事,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去看了眼,睡得可香了估计是没啥事。” 许闻川颔首应声,看着远离自己绕到岛台另一边的人,缓声道:“那你呢?” 珂郁偲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面色不善地看了人一眼,才噗地一下把嘴里残留的车厘子果核吐了出来。 “我没病。” 又塞了一块水果进嘴的时候,不远处的人已经走到身边来, 距离很近,低沉的声音带着呼吸就落在耳朵的不远处,“这几天睡得好吗?” 珂郁偲掐草莓叶子的手顿了顿,过了半晌把指尖的东西塞进嘴才应,“好。” 那声音懒怠地拖着长调,却有几分刻意的愉悦似的,“自己一个人睡床就是大呀,也不用被人扒拉,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想几点睡就……” 话还没说完,腰间已经被抚上,温热的吻贴到微热的耳廓,逐渐蔓延到脸颊。 心脏嘭嘭敲着皮肤,他缓了一口气才在那薄唇凑到唇角时伸手把人推开。 “许闻川,又把我当小鸭子了?” 这话来得突然,语调不客气地将暧昧的气氛猝然打破,腰间挪动的那只手也停了。 珂郁偲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眉间凝结起的那点褶皱,更加火上浇油地开口,语调漫不经心,“出差出得寂寞了,迫不及待来找我发泄生理欲望了?” 静默中,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带着有些摄人的光,强烈又暗沉。 他一点没躲避许闻川的视线,轻轻倚在台边和人对视。 在这样突然变质的紧绷氛围里,倏然不合时宜地掺进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第86章 就说我不在 许深愿端着陶瓷杯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困恹恹的脑子更加糊涂了。 此时此刻,视野是共享的,他能看到那两个人,那两个人自然也能看到他。 交接的目光持续僵持了片刻,许闻川收回了按在人腰间的手,偏头看向不远处迷迷瞪瞪的人,淡声道:“回去。” 许深愿这时候的反应是有些迟钝的,直到听见这话了脚下才想起来该有动作。 他扭身就打算走,可惜连一步路都没走出去。 “站那儿。” 珂郁偲连头都没偏,干脆利落地扬声把人定在原地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许闻川随着那话音收回视线,看向那双送客意味明显的眸子。 他沉默了半晌,没再用任何话延伸刚刚的话题,只低声问:“不跟我回去?” 珂郁偲也装作刚刚的事没发生,十分大度地伸手搭上许闻川的肩膀,将人向外推。 “许总快点走,刚出差回来还有好多正事没做完呢。” 许闻川只让他推出去两步,又在这贴心的嘱咐下转回了身,“明天上班我过来接你。” “不用。” 珂郁偲拒绝得干脆,但看着面前不打算动的人和那双一瞬不瞬的黑沉的眼,他没过片刻又忽地笑了声,“我想多睡一会行不行啊许总。” 许闻川的目光在那张笑容懒散的脸上停留了少顷,才颔首应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低声和人说完话才如人所愿转身离开。 走出去不远又倏地停了下来。 “身体不舒服?” 突然参与到一对一谈话里,许深愿愣了愣,反应两秒才抬头看着亲哥迷糊地摇摇头,“没有。” 许闻川看着那张在上午十点多还没找到清醒的脸,默了默才道:“不要总熬夜。” 那个糊涂的脑袋点了下,“嗯。” 许闻川走了,许深愿还定在原地。 珂郁偲笑了声,又捡了颗蓝莓塞进嘴才擦干了手慢悠悠溜达过去把那个陶瓷杯接过来,顺手在人脸蛋上刮了一下,“还没醒呢宝贝儿?” 他端着杯子去接了一杯温水,许深愿这时候终于动了,走过去把水接过来才低声念叨,“就算刚刚没醒,现在也醒了。” 就这样谁还能不醒。 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才在安静中掀起眼皮,浅棕色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望过去,“你和我哥吵架了?” 珂郁偲唇边勾着笑,对这种说法非常不屑。 他刚伸手捏起一个草莓,目光凝在上面,喉咙干咽了一下又把东西重新扔回去才道:“你看你哥长得像是会吵架的人吗?他长得像是会批评吵架这种行为的人。” 许深愿点点头,“我哥吵不过你。” 旁边的人啧了一声,没骂街。 许深愿并不在意,又试着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又无理取闹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珂郁偲收回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将不善的目光投到旁边的人身上,“你又好了,不躲在被窝偷偷难过了?” 他不知道许深愿具体怎么回事,但到底是跟什么事有关系,跟什么人有掺和,也不难想。 不是身体上不舒服,就是心理上不舒服,这也不难猜。 那语调荡荡悠悠的,把悬在浅棕眸子上的睫毛压得颤颤敛下。 “我没有。”那声音冷冷淡淡的。 许深愿咽了刚含到嘴里的温水,把杯子放到了台面上,“我回家了。” 他说这话不好使,话落就被人一胳膊揽了回来。 “回什么家,做饭去。” 珂郁偲早上起来光吃了一肚子水果,本来就有点困,现在也饿了。 许深愿偏头看他,很干脆,“我不会。” 他的确不会。 上头有许闻川和池霁淮两个动手能力强的,许深愿打小就是张嘴吃饭的,一星半点想要传承这做饭手艺的心思都没有。 他在厨房是连下手都不打的,仅有的那点本事还不如珂郁偲。 珂郁偲啧一声,很嫌弃地用指尖刮刮他的下巴,“一点也没继承你哥的优良传统,真笨蛋。” - 珂郁偲几句话把人糊弄走了,在十一假期结束后复工的第一天也并没去许闻川那里上班。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延续到很多天都没有去。 经英进门的时候,他家老板正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后。 既没玩手机,也没玩手机。 在临近下班的时间,居然又在认真地工作。 这场景近期已经出现了很多次,珂大少爷几乎天天都来上班,但经助理还是有些不太好适应。 他凑到办公桌前,小声打搅正认真做事的人,“老板,你最近好上进。” 办公椅里挺直了腰板的人懒洋洋从喉咙里挤出点声音应他。 经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忧心忡忡地念叨了一句,“少爷,再这样下去,我们很有可能就要从小公司一不小心变成大公司啦。” 珂郁偲接着那话的尾音笑了声,掀起眼皮时正对上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 身子向后仰着靠到椅背上,他语重心长道:“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冲动。” 他近段时间的确常来公司,毕竟手头上做点事情,脑子常动起来的时候就能少想点乱七八糟的。 往常他几乎有八成的时间都跟在许闻川身边,现在猛地缺了这么大一块,也就只能尽可能地多找点事情来填补。 经英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老老实实出去了。 走是稳稳走的,回来是火急火燎回来的。 “老板,老板少爷,许总来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二把手,要做到临危不乱,经英在疾步冲到珂郁偲眼跟前的时候便极力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珂郁偲连头都没抬,“啧,能不能成熟一点,又不是头一回了还虎里虎气的。” 这段时间以来珂郁偲一直都行踪不定,一点影子也没叫许闻川捉到。 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信息就看心情捡着无关紧要的回。 但因为他最近天天都来公司,似乎叫人摸到了什么踪迹,近几天许闻川总来,只是他躲得更快。 珂郁偲还坐得稳当,慢悠悠嘱咐,“看他走到哪了,离得远就说我不在,离得近就去把门锁上。” 实际上,要不是事态紧急,成熟的经助理也不至于失了风度。 经英听着他的话,纠结地回头和不远处的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得体但底气不足的微笑。 许闻川没要人费心思措辞,自己开口回答:“走到门口了。” 第87章 为什么不见我 踩着节奏慢悠悠敲在桌面的笔头倏然顿住。 等到珂郁偲抬起脑袋来的时候,经英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办公室退了出去,并带上门。 咔哒。 密闭的室内安静下来。 唇边不紧不慢带起一点笑,他状似无事发生,就好像刚刚那话不是自己说的,“许总来了,有事?” 刚刚还悠闲敲着桌子的笔这会被人丢到一边,那出口的声音平平淡淡,“我们这种小公司跟许氏可谈不上什么合作。” 他装作没说过刚刚那话,许闻川也装作听不到他说的,在对面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到了桌前,“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去公司上班。” 许久不见,也许久没听到许闻川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了?” 指腹捏在一起小幅度地搓了搓,珂郁偲在话落时向后仰着慢悠悠靠到椅背上, “许总,我可不是你许氏的员工。” 许闻川并没揪着这句话与人反复分辩。 他站在那张算不上多么气派的办公桌前,视线从不算宽敞却打理整齐的桌面缓缓落到那张带着浅淡笑意的脸上。 目光顺着那张脸上流畅漂亮又稍显张扬的线条反复走过,他再次开口,语调平缓地认真询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啧,”像是头回听说这事,珂郁偲闻言皱了皱眉,“可能是没听到。” “信息呢?” “在忙啊,不是已经抽空回了你几条吗?” 腰板慢慢挺直了端正起来,他认真地回答对面提出来的问题,双手交叉着支在了下巴上,笑得和善,“公司事情多的时候是这样的,许总应该最能理解了?” 两道目光隔空接在一起,撞出些沉默细小的火花。 只是这么短一段时间没见,又觉得那目光新鲜滚烫了。 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倒是真的。 不见的时候也就忍忍,一见着,又觉得想了。 珂郁偲没再多看,直接收回了视线,从容地拿过放置在一旁的文件摊开在桌面,悠悠道:“可别把小公司不当公司啊,我这寒酸的小排场是和您比不了,大小也是个地方。” 下午的时候经英刚忍不住帮他整理了办公桌,这会桌面上干干净净的,各样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 他垂着眼,目光分外专注,正仔细打量手里拿的是份啥东西。 这片刻时间,余光中的身影挪了地方。 眼底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每一寸都好看,每一寸都有力量。 摊在桌案的文件被那只手托着慢条斯理地合上。 目光慢慢收回,珂郁偲抬起头,笑意懒散,“许总你这就有点不礼貌了,我以前都没这么干。” 许闻川垂眸对上他的视线,言简意赅,“我们谈谈。” 窝在椅子里的人没说话,先不急不忙地晃悠着转了一圈。 再次回到原地的时候,敲在座椅扶手的指尖停住,珂郁偲有些遗憾地开口:“不巧了许总,我这个人内向,不爱说话。” 他晃着身子将办公椅带得偏向了另一侧与人相对的位置,按着手下的扶手稳稳在面前的空地站起身。 桌上扔的东西珂郁偲也不管,随手扑扑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就宣布,“我要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提步就向外走,步履闲适,另一侧的人也并没留在原地,长腿迈动几下已经稳稳站到他身前。 许闻川没再延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在目光相接的时候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珂郁偲婉拒了,很有礼貌,“不麻烦许总。” 他要走,但身前的男人身形未动,黑沉沉的目光还停留在人脸上,低沉的声音很稳,落在人耳朵里十足清晰。 “那就找一个理由拒绝我。” 舌尖抵在牙齿的边缘轻轻磨了磨,珂郁偲对上他的目光,片刻才说:“我要去喝酒。” “好。” 话落,许闻川颔首应声,“我陪你去。” 去个屁。 把许闻川这样的禁欲系长腿多金总裁扔进酒,那不是给小绵羊丢进狼窝了吗? 还长着那么一张正经严肃的脸,多迷惑人,多容易激起人的挑战欲啊。 这得被别人白看去多少眼。 他自个都已经那么多天没见到了。 这要是一不小心再让人摸个小手什么的…… 思绪没道理地胡乱发散,珂郁偲越想越跑偏,最后皱着眉头就走了。 许闻川今天是带了司机来的,开的车也不是平时常开的那辆。 珂郁偲钻进车后座以后就紧贴着窗户边坐,和另一边的人离得远远的。 他开口和司机报了一个别墅区的地址后就不再说话。 但落在后背的目光太强烈,不太好忽视。 “看什么看。”珂郁偲回过头瞥了人一眼,语气谈不上好坏,“我回家喝。” 他前一阵子为了让许闻川找不到每天都是无规律随机住宿,满峯京的乱住,直到最近才稳定下来。 这个地址,许闻川也是不知道的。 那话音落下,许闻川点头的同时,车内的挡板也渐渐升上去了 还算宽敞的车后座瞬间就显得没那么富余了。 珂郁偲还紧贴着窗边和人保持距离,狭长的眸子带着意味不明的目光悠悠落到人身上,“许总,你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片刻的安静,厚重低沉的声音再次稳稳响起。 “我们谈谈。” 身侧的目光投过来时,只和人对视一瞬,珂郁偲轻啧了声便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窗外。 待了好半晌才拖着长音懒散地应声,“谈什么?” 两个人的情绪都算得上稳定,一言一语都声调平稳,说得清楚。 “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见我。”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再次沉默下来。 没人说话的时候,便显得这空间更加狭窄,静默的空气里,似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清。 身边的人很有耐心,过了良久才伸出手,指尖轻轻托在人下巴颏的软肉上,把那道远离自己的目光找了回来,“怎么不说话?” 珂郁偲掀起眼皮看他,纤长匀称的手指贴到颜色略比他深些的手腕上把下巴上的手指挪开了。 “说什么呀。”他终于开了口,身子靠在椅背,目光又不紧不慢地回落到窗外陌生的车辆上,“许总不是很聪明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这话未完,身边的人没有出言打断。 片刻停歇后,那道懒洋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话音缓慢,“不想做的事就不做,还需要理由吗?” 车辆缓缓汇入排队的车流,周边的景物不再移动,似乎显得车厢内更加安静了。 也让落入耳中的声音更加真切,似乎连那话音中交织的情绪都能窥见几分。 “你不想见我?” 第88章 喜欢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出来就作数 即便不回头看也听得出这话里隐含的困惑,也或许还有更多掺杂的情绪。 珂郁偲这回并没再用沉默应声,而是主动收回目光,对上旁侧始终未移开的视线,问了句,“许总惊讶什么?” 他不眨眼,直直地看着人,直直地对上许闻川眉心微微蹙起的褶皱,淡声道:“你好像很肯定我想见你。” 在许闻川开口之前,他像是自说自话,提出了询问,提出了猜测,却又自己给出了答案。 静谧的空气里,一字一句都那么清晰,“因为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我很缠着你,所以你能确定我想见你。” “因为你在我的生活里。”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珂郁偲看着人,眸中专注的情绪尽数投到另一双眼睛,“但是许闻川,我在你的生活里吗?” 车辆在情绪波荡的话语中缓缓起步,在十字路口转过了一个大弯,宽阔的大道上,周边的景物再次动起来。 极速而过的轿车,影影绰绰重叠的树,纷繁缭乱,却远不及心绪难解难辨。 他忽然偏过头,不再看身边的人。 “我的确想见你,就算天天见,也还是天天想。” 阳光肆无忌惮地穿透玻璃窗,打在人罕见不带笑的唇角。 光影中的浮尘飘飘悠悠,在浓密的睫毛中找到细小的空隙,短暂地在微微卷翘的下睫停留。 “但你不想我。” 那声音很轻,似乎比浮尘还飘忽,找不到一个安稳的落脚点,“我对你来说,好像有也行,没有也可以。” 很淡的语气,似乎什么都无关紧要。 可好像是心底的情绪涌出来,明晃晃地挂在了出口的字句上,压得睫毛颤颤敛起,明明看不见那双眼,却又什么都掩不住。 那点茫然与不确定似乎在人眉眼间骤然添上了几分温顺又落寞的可怜。 叫人大声呼吸都不敢。 那点阳光似乎将眼尾都晒热了,曲起的指节抚过那片皮肤,力道轻缓。 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许闻川伸手将人揽了过来。 那点被刻意拉开的距离瞬间消失不见。 微凉的薄唇贴上眼尾的皮肤亲了下,又温柔地辗转到脸颊。 不暧昧,只是安抚。 睫毛在这样的亲密下随着心脏抖了抖,珂郁偲一下把人扒拉开了,“让你亲了吗?” 阳光再烫不到人,那点温顺倏然消散,但揽在人腰间的手力道丝毫不减。 唇间缓缓呼出一口气,许闻川曲起的指背在他脸颊与下颌交接的地方蹭了蹭,“不是不想你。” 他缓声开口,又似乎是因为把声音放得太低太缓,那尾音里带着点哑,“最近太忙了,的确在工作上花了太多心思。” 在这姿势的影响下,珂郁偲整个人都倚在旁边的人身上,他掀起眼皮看了人一眼,突然问:“工作是你生活的全部吗?” “不是。”许闻川否认了这种说法。 “工作不是你生活的全部。”珂郁偲照着他的说法重复了这个结论,又低声延续了这句话,“但我是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我是和你一起经历你生活的全部的人。” 搭在腿上的手指尖微微蜷起,缩进了掌心。 那双狭长的眸子睁得很开,目光专注又强烈,出口的话钻进两个人的耳朵,一个字比一个字真切,“许闻川,你搞清楚主次,我不是你生活的调剂品,在你工作之余随便摆摆手招过来逗弄一下的小宠物。” 刚舒缓开的眉心再次蹙起,许闻川截在他说下一句话之前开口:“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没这样想,但你做得挺成功的。” 珂郁偲紧紧盯着人,一瞬不瞬,一句话都不饶。 从前他和许闻川之间没有可能。 那时候想要的也就是许闻川能够喜欢他,能够对他产生在世俗看来并不那么合规矩的感情。 但人都是贪婪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他早就不能满足于许闻川仅仅是接纳、包容自己所表达出的喜欢。 他想要许闻川也像他那样喜欢,和他一样的在意。 只有一点喜欢不够,只占据许闻川心上的一小块地方也不够。 他要许闻川的心、许闻川的心跳,逐渐和他找到同样的感受和节奏。 好不容易得来这样一段明明白白相互喜欢的关系,他再也不吃暗恋的苦。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中规中矩的速度,但路途总是有限。 珂郁偲看着窗外的路,到了地方的时候便收了话头,干脆利落地从许闻川怀里出来。 车就停在小别墅门口,他已经几步路走出去,可身后还缀着人。 脚下忽地定住,珂郁偲转过身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许总还跟着我干什么?” 许闻川走上前在他两步之外站定,沉默半晌才缓声道:“不请我进去喝杯水?” 空气有些奇怪的沉默,但许闻川的眼神挺认真的。 “许深愿这个时间要出来找东西吃了,我就不请许总进去坐了。”珂郁偲掀起眼皮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插进了裤兜,“渴了就自己回家喝。” 许闻川皱眉,“他还在你这里?” “他最近心情不好,”珂郁偲显然没有要跟他详谈的意思,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准备结束话题,“小孩的事大人少问。” 他说完就提步离开。 提了半步就又被人拉着手定回来。 “那你的事呢?” 脚步被那道怎么也听不腻的声音束缚住。 手心和手背被那片宽大的掌心裹了大半,温温热热的。 珂郁偲垂眸看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皮肤,好半晌才低声道:“许闻川,不是只有工作才复杂,只有工作才值得你动动脑子。” “喜欢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出来就作数了。”长睫掀起,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既没有笑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你但凡把用在工作上百分之一的心思拿来放在我身上好好琢磨琢磨,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空气中流淌的的情绪让太多未成形的话堆积着凝在了胸腔,繁杂的思绪和过往的回忆缠在一起,一时片刻理不分明。 许闻川沉默了少顷,指尖动了动揉搓着掌心的指节,缓声道:“我明天下班去接你。” “不用了。”拒绝的话紧接着话尾响起。 珂郁偲没回避他的目光,慢慢把自己的手从人掌心里抽出来,嗓音平淡,“我现在不想见你。” 第89章 看清楚了再开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珂郁偲走进卧室的时候床上那一条隆起还是一动不动的。 脚下踩着闲适的步子溜达到窗边,不过多时窗帘便被人一把扯开,贴在墙边晃晃悠悠。 光透进来,屋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别成天在床上躺着,都几点了赶紧起来。” 他拖着长调扬声和人开口招呼,不着急不忙慌地捋了把晃动的窗帘,才转身看过去。 这声音一停,屋里就静下来,像是没有人似的。 床上的人背对着这边,安安静静地侧身躺着蜷在被窝里,似乎还在熟睡。 珂郁偲闲闲地笑了声,视线从床尾处刚偷偷咕涌了一下的脚收回来,直接给下了限定时间,“十秒钟之内坐起来。” 许深愿当耳旁风,一根头发丝都不再动了。 立在窗边的人抱臂在原地看着,悠悠补上一句,“第十一秒我就过去把你亲醒。” 这威胁很有效,床上的人这就清醒了。 许深愿并不怀疑珂郁偲的变态程度。 没用人倒计时,他自己四肢健全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望过来时清亮又清醒,显然是早就醒了,“起床干嘛?” 珂郁偲笑眯眯地凑过来,在床边坐下,“带你出去玩儿。” “去哪。”这声音兴致不高。 “想去哪就去哪,去大街上,或者出去旅游,要不上国外也行。” 许深愿在被窝里坐直了,冷白的皮肤显得人气色不是太好,那脸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 他对人提出的建议不是多感兴趣,只偏过头淡淡问:“你不上班?” “有经英看着,没事。” 珂大少爷上班全凭心情,他也不给自己揽大活,说上进就上进,说摆就摆,一点也不受限制。 “哦,”许深愿收回视线,目光没什么情绪地投向窗外晴朗的天,“不想去。” 珂郁偲看着安静待在床上的人,收回了一条腿踩在床沿,胳膊支棱着搭在膝盖上。 自打许深愿躲到他这来以后,就时不常的总是发呆,也不爱动。 “那哥哥带你去party一下?” 他思索两秒提出了新的建议,然后才仰起脑袋看着天花板开始琢磨,念念叨叨的,“过两天好像有谁因为啥在哪攒了个局来着……” 模糊的记忆直接被打散,许深愿没让他再继续费心想出个结果,干脆地拒绝,“不去,你别带坏我。” “啧,怎么说话呢,”这话珂大少爷不爱听,“去的正经地方,不正经能带上你吗?” 这话十足体贴,稳稳的,很安心。 眼皮掀起来,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对到了一起。 许深愿蹙眉,“你干嘛要自己去不正经的地方?” 屋里安静了一会。 珂郁偲张了张嘴,伸直腿下床。 “……赶紧下来吃饭。” 两人吃了个不当不正的早午饭,许深愿说着不想出门,结果吃完饭后就突然换好了衣服,说要去找藤今今玩。 藤今今在节假日或者平时的休息日里都是很难约到的,约到单人的可能性则无限趋近于零,所以多数时间里就只能在工作日的时候趁虚而入。 珂郁偲决定参与一下,“我也去。” “你别去。” 他踊跃参加的提议即刻被人一票否决。 许深愿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子又慢吞吞敛下,指尖捏着袖口不紧不慢地整理。 嘴唇蠕动半晌才说:“你年龄太大,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去。” ??? 气笑了。 他只当许深愿是有话要和人单独说,想着小孩的局不去就不去,便很大度地没有记仇。 许深愿是上午走的,珂郁偲在家待不住,下午便准备去公司找小英英玩。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准备回卧室挑身衣服。 许深愿离开的时间不算久,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眉梢悠悠挑起一点。 这么早就被赶回来了? 珂郁偲面带笑容地去给人开门,对上门外的目光时,脸上的笑也没收。 先笑眯眯地在心里骂了许深愿一句。 呵,小内奸。 他身上还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衬得人纤瘦挺拔又松弛。 珂郁偲嫌弃领口小的衣服勒脖子,买衣服即便不买v领也要买大口的圆领。 指尖捏着领口柔软的料子往后扔了扔,深深凹陷的锁骨窝被盖住大半。 他靠在门框边,笑得敷衍。 “许总好像听不懂人话。” 站在门口的男人依旧西装革履,剪裁得体的套装贴合地包裹在身上,更加衬得人挺拔高大。 天气凉爽,空气的温度舒适但没有风,男人打理整齐的发丝一丝不翘,乌黑茂密。 端正俊朗又沉淀着男性成熟韵味的脸上,高挺鼻梁架着的无框眼镜之后还是那双熟悉的漆黑眼睛,带着深邃有神的光。 许闻川并没延伸那句冷漠又不客气的话,而是轻微蹙了下眉,“怎么又随便给人开门?” 磁性的嗓音沉缓,又被人刻意收敛了几分严肃。 那只大手轻轻一带,靠在门边的人就被拨拉进屋里,“下次开门之前先看看门外是谁。” 也不知道珂郁偲是不是信奉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理论,二十几岁了每次开门几乎还是问都不问看都不看,成天跟开盲盒一样胆大妄为。 从前两人天天住在一起同进同出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这毛病就冷不丁又显现了出来。 珂郁偲看着人就这么光明正大走进屋了,在那话音落下的时候立马应声把人往外推,“那你出去,咱们再来一次。” 他往前推,门口的人却纹丝不动,这一下就直接往人怀里去了。 这提议被人无声地否决,大门已经干脆利落地关上。 许闻川顺势揽住他,知道那话刚刚从珂郁偲左耳朵进去了这会估计已经在右耳朵找到出口,便又低声重新嘱咐了一遍,“都这么大了,开门之前记得先看看门外是什么人。” 珂郁偲掀起眼皮看他,拉着意味深长的调子,皮笑肉不笑,“我下次一定看清楚了再开门。” 他说完就褪下腰间那只手,转身径直向屋里走。 第90章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屋里安安静静的,一前一后的两道脚步声就显得分外清晰。 珂郁偲走到餐桌边才停下,伸手拿了个玻璃杯哐当敦在桌子上,壶中的水着急忙慌地哗哗落进去,不过片刻便接满了大半杯。 他干脆利落地把那个杯子滑到人眼跟前,这时才对上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扬扬下巴,“许总来找我不是渴了吗?喝。” 那杯子被人粗鲁对待,这会正岌岌可危地贴在桌边。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宽大的掌心悬在水杯上,许闻川用指尖稳稳地捏着那个杯子向里滑了滑。 沉吟片刻才缓声道:“我之前……” “别说话。” 还未来得及成型的话被无情打断,许闻川看着身边面无表情口舌利索的人,似乎有些无奈,思索片刻才重新开口:“我……” “什么态度许闻川,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不许张嘴。” 珂郁偲猜得到他想干什么,一个字的好话和解释也不让人说,“不想听你说话。” 他光明正大地不讲道理,许闻川便如人所愿不再提,只放缓了声耐心和人商量,“不说话,怎么让你原谅我?” 珂郁偲自己拿了那杯被人推回桌上安全地带的水喝了一口,看也不看人一眼,“我现在不想原谅你。” “好,不原谅我。”许闻川应声肯定他的需求,语调和缓地为自己争取,“那我能不能说话?” 居然在这里找他的文字漏洞,珂郁偲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不能,你听不懂人话?” 他把刚刚喝了两口的那杯水又往自己的地盘揽了揽,准备送客,“喝完了吗,喝完了走。” 那双狭长的眸子敛着,他垂头看着眼底下那杯清清静静的白开水,一个眼神也不给人。 余光里的人影逐渐近了,伴随着耳边清晰的脚步声。 脸颊被温热的手指抚过,温度不高却莫名烫人。 珂郁偲扒拉他,“别碰我,现在不想给你摸。” “最起码接我的电话。”许闻川本意想遵守他的规则,但话音顿了顿,嘴巴又无奈地张开,“不然我还得要说话。” 低沉舒缓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气息就在耳朵边上飘来飘去的,珂郁偲别开脸不看他,“看我心情。” 又在片刻后猛地扭回来,“不想看见你。” 他一脸不爽地将人往外推,“今天看见你了心情不好,今天不接电话。” 被驱逐的人噤了声,在严密的监督下被赶出了大门。 珂郁偲利索地关上门,捏着门把手在门口站了几秒,才搓了搓耳朵转身向卧室走。 他想起来自己下午本来打算要去公司找小英英玩的事情,在衣帽间挑三拣四地选着衣服。 可是脑子不太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眼睛走着神几乎一直都没怎么聚焦。 手下无意识地运作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镜子里那副人模狗样的打扮对视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非常板正的西装。 连领带都是打的他往常不屑于戴的深色经典款。 珂郁偲扯唇笑了笑,“妈的。” 指尖刚摸上领带结,还没来得及扯,扔在一边的手机就忽地响起来。 屏幕上的备注让那铃声都急促了。 他收了手弯腰去捡手机,在电话接通时又拖起了惯常的懒散调子,“干嘛呀池大总裁。” 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喜欢寒暄,言简意赅,多一个字也不说。 珂郁偲听着他的吩咐笑了声,“说的真轻巧,油不要钱啊,一天到晚支使我。”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脚下还是动了,拿上车钥匙便溜达出了门。 并凭借出色的实力硬控了池霁淮两分钟跟人讲些废话。 等到坐在车里系上了安全带他才想起来自己穿得多么人模狗样。 哎呀,妈的。 池霁淮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插着裤兜站在门外穿着板板正正西装三件套的人。 他顿了顿,下意识皱起眉上下打量了人一眼。 珂郁偲啧了声,语气里带着对人没见过世面的轻蔑,“什么眼神儿,没见过成功人士?” 他把人扒拉开走进门,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闲适。 池霁淮还记着把人叫来的目的,言简意赅,“把人带走。” 话落,珂郁偲看他那副连口水都不准备让自己喝的样子,眯了眯眼,兀自找了双客用拖鞋出来伺候自己换上,溜达着晃进了客厅里。 他舒坦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慢悠悠地在一众水果里挑了个最漂亮的小橘子剥开。 橘皮的清香蔓延开来。 目光在不远处那张冷淡的脸上扫了一圈,他才懒洋洋地拉着长音嘲笑,“看你那个小肚鸡肠的样子,谁让你下班那么早了。” 橘子瓣在牙齿的碾磨下浸出汁水,有些酸味。 吃得人心里也酸酸的。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珂郁偲嚼着嚼着就突然恶狠狠的,又掺杂个人情绪地忿忿扔了手里的橘子皮,这时才在旁边的强烈注视下站起身,“人在哪呢?” “在看电影。” 池霁淮应了声,用目光示意他去里面叫人。 珂郁偲下意识随着他的意思提步往那方向去,只去了两步就顿住脚,又转回身来,“你干嘛不去?” 池霁淮多少也是随了点许闻川,说话一点也不遮掩,“还有二十分钟才演完,我现在去打断他会不高兴。” 珂郁偲感动坏了,每次有什么坏事池霁淮总能想着让给他。 真是活活给人气笑了。 “池霁淮你一把年纪了,是一点人也不当啊。” 他又一屁股坐回去了,长腿惬意地舒展着,“我不去,这种不是人的事狗才去替你干。” “没用。” ? 他忽地扭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竖起耳朵,“你刚刚是不是啧我了?” “池霁淮你是不是啧我?” 珂郁偲眉头紧锁,正打算和人好好分辩一下,却看着人慢条斯理地掏出了手机。 那双狭长的眸子有些警惕困惑地眯起,“你干嘛?” 池霁淮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来了也没用,打电话叫大哥把你带走。” 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噎得人嗓子眼堵得慌。 珂郁偲笑得很好看,“好好好,一个两个都很会威胁人,你和许深愿现在全都要骑到我脑袋上来了。” 他把这笔账通通记到了许闻川头上。 然后气势汹汹地起身离开了客厅。 第91章 本来就不合适 二十分钟后。 池霁淮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 珂郁偲毫无心理负担地走到他身边,并举起手中的东西热心地和人分享他们三个刚刚吃剩下的零食。 “吃吗淮淮宝贝,这个味好吃。”他甚至贴心十足地拿手指捏着送到了人嘴边,脸上带着不计前嫌的微笑。 面前的人不说话,他就等了两秒,指尖立马掉了个头捏着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会功夫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也出来了,珂郁偲一勾手把许深愿扯怀里带走。 池霁淮还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不远处的人凑过来。 柔软的手指贴上了小臂,“霁淮你怎么不进来和我们一起看?” 藤今今脸上扬着笑,显然刚刚看的电影让他心情很好,那两只眼睛都弯弯的。 池霁淮垂眸看着他,指腹在眼底那片肉感的脸颊上蹭了蹭,另只手的掌心贴在他后腰把人收进了怀里。 手上用了点力道,怀里的人被提着微微踮起了脚,他凑过去在已经很近的距离低声问:“看完了才想起我?” 热息扑在鼻尖,那脸蛋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飘进耳朵的声音很小,又有些底气不足,“不是……” 池霁淮没揪着他这点心虚不放,在那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便温声道:“去给你煮奶茶了。” “真的?” 藤今今一下恢复了精神,抬起的眸子晶亮。 他被人揽着在地上站稳,攥上刚从自己后腰收回的那几根手指轻轻晃了晃,笑眯眯地拉着人往外走。 前面那两个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他贴在池霁淮身边有些开心地和人商量,“郁偲哥他们都在,咱们晚上一起吃饭,正好上次……” 池霁淮直接把后半句话截走,“他们两个约好了晚上有事,咱们别打扰他们了宝宝。” “啊真的?”藤今今愣了一下,还想说,“可是……” 可是话还没出口脚就腾空了,池霁淮把人横抱起来直接步履从容地转了道,“真的,咱们太热情他们会不好拒绝。” 珂郁偲揽着人走得不快,在接收到自己晚上有事的通知后就停了脚转过身来。 看着池霁淮那个狗东西朝他这边淡淡飘过来一个眼神。 池霁淮腿长,没一会功夫就要走远了,藤今今都没反应过来,只能攥着他的衣襟小声反驳,“那你也先放我下来啊……” 下来是来不及了,马上就要走过转角。 他赶紧扒着人肩头和远处的人打了最后一声招呼,“郁偲哥,那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啊!” 珂郁偲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和他拜拜,很快就在池霁淮刚刚那个眼神的叮嘱下带着许深愿走人了。 他像是自己一个人走不了路,非要和人勾肩搭背,无视本人意愿把许深愿当拐棍,“又被撵出来了,小叛徒。” 那语调悠长,一边谴责别人的同时不忘记夸赞自己,“这么没良心,哥还得带你去吃饭,我真是心胸宽广。” 在池霁淮这没蹭上饭,只好带人去下馆子。 许深愿没蔫声先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敛着眸不知道思索什么。 电梯里很安静,他过了好半晌才忽地轻声开口,一点也没避讳自己当内奸的事情,“我哥还要独守空房多久?” 这话问得认真,珂郁偲笑了声,也没回避这话题,“哎呦那你真是多虑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揽着人从里头走出来才慢悠悠道:“你去给你哥房间里摆上厚厚一沓文件,他幸福着呢。” 两个人脚下不紧不慢地匀速走着,不过多时便来到车边。 珂郁偲往日里正经出门开的车都不怎么张扬,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许深愿也已经坐了进来。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望着这边,似乎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一句好话,“他要是不想你就不会来找你了。” 身上穿着挺括西装的人姿态却不怎么端正,笑容也轻佻。 珂郁偲哼笑一声,闲闲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他想我也是应该的。” 安全带咔哒插入卡槽中,他抓着散落在额边的发丝捋到脑后,狭长的眸子懒散地敛着,“成天一点脑子也不动,一点心思都不花,糊弄老子。” 车子缓缓起步,开得平稳。 周边的景物不断变化,重新驶回大道上时,身边的人才又再次开口:“那他不记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很淡,像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 但在片刻没有得到回答后许深愿还是偏头看过来,又补上了一句,“大哥很迟钝,对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敏感。” 那唇角始终松松地提着点弧度,说不上有没有愉悦在里面。 指尖悠闲地点在方向盘上,珂郁偲过了好半晌才在旁边的目光注视下开口道:“治标不治本。” 他说话不紧不慢,字音悠悠穿梭在匆匆而过的风景中。 “我要是最一开始就跟他直接说了,他就当我是因为在意这一件事跟他小打小闹,这篇揭过去以后三番四次还有的闹。” 他没额外多说什么废话,直接简明扼要地总结出了结论,“你哥就是生活太顺遂了,早就该反省反省。” 许深愿淡淡看他一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孩子家家懂个屁,先管好你自己那烂摊子。” 珂郁偲开车又快又稳,速度提上来也从来不会急刹急停。 大道上车流如织,这个时间点来往的车辆渐渐多起来,有些堵塞。 动也动不了,珂郁偲闲得慌,一边打量着前面的情况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你有这个功夫成天缩在家里发呆,还不如去跟人见一面,痛痛快快的有什么问什么。” 他一点也不委婉,“明明就想知道,还不承认。” 车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个人的空间,许深愿屏蔽不了他。 “有什么可知道的,结果都一样。”色泽浅淡的唇抿在一起好半晌才张开,从唇间流泻出的声音有些低,“本来就不合适。” “什么叫合适啊?” 拥挤的车流终于动了动,车子往前磨磨蹭蹭滑了一段还是被挤在红灯后。 珂郁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车辆,悠悠开口:“喜欢就喜欢,不合适也给他改合适,改不合适了就撒手。” 他啧了一声,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一点也不随我,想要的东西都追在屁股后头跑了,你就干瞪眼看着?” 车子又行驶起来,终于通过了十字路口。 身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冷淡,“我不想要。” 珂郁偲眼睛看着路,慢悠悠摇了摇头,突然感慨起来,“好有安全感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前后完全不能衔接。 许深愿皱眉看过来,这时才听见后半句。 “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我们愿愿宝贝的嘴顶着。” …… 第92章 你和哥夫吵架了吗 夜色降临。 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辆如梭,路灯映照的地面,不同的光影下有不同的热闹。 十月下旬,傍晚空气已经很凉,丝丝缕缕缠绕在细瘦的指尖。 影子在灯光下变换着方向和形状,脚下踩着灰尘漫无目的地走,时不时踏上一点路面的小坑洼。 不远处的热闹渐渐传进耳朵里。 男人女人的笑声,关怀问候的话,酒足饭饱的人群,交握的手捏着彼此深深关切的利益。 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终于让不聚焦的眼睛找到一点清醒。 优优刚要抬起头看看四周,视野内就出现了另一个人,身子要停但脚下的惯性还在,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撞了上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又被人扶着肩头站稳。 嘴巴张开,字刚走到喉咙就倏然凝住了。 目光在吵闹的空气中相接,他看着人短暂怔愣的时候,身前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在片刻后也染上些错愕。 但不过少顷聚在眼睛里的情绪就敛了,优优重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就后退一步绕过人群离开。 手从那略显单薄的肩膀滑落时,凉丝丝的空气骤然裹上掌心。 女人的身子也转向他离开的方向,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什么,下一秒就被旁边的声音唤回。 “蒋总,那我就先走了。” 蒋月立马回过头,脸上又挂起大方得体的微笑,“哎好,您慢点,后续的合作咱们……” 声音在后面渐渐远了。 风很凉,不久前才被吹干的眼睛在此刻隐隐约约又泛起了潮。 似乎任何东西都能在此刻挑动本就敏感的情绪,优优脚下的步子快起来。 不过多时便远离了这片吵闹的区域。 他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乱晃,没过多久就又撞到了人。 “对不起。” 脚下懊恼地后退一步,嘴上已经下意识先道了歉。 “长那么大眼睛不看路?” 优优一时没能辨出脑袋顶上响起的声音是什么情绪,他有些窘迫地抬起头,不期然对上珂郁偲挑起的眉梢。 眼睛似乎更酸了。 面前那对挑起的眉毛转瞬便蹙到一块。 优优办了走读的事情珂郁偲是知道的,但这个时间点还没魂一样形单影只地在大街上晃也不是个多正常的现象。 何况那双眼睛还泛红,在路灯下晶亮亮的。 “怎么了,”他伸手扒拉了一下优优额前已经长长的小刘海,眯起眼睛打量人,语气有些不善,“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按照国际惯例,任何事情发生以后,珂大少爷在第一时间里都要展开想象,放飞自己的猜测。 优优知道他的习惯,连忙摇摇头,“没有。” 他摇得很认真,珂郁偲却显然还是心存质疑,“真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下一秒他已经伸手掐着人脸蛋左看看右看看。 又扒拉着人转着圈撸着衣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 实际上,要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大街,他约莫真要把人就地扒干净了检查个清楚。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那几条胳膊腿虽然细但也白白净净,身上套的校服也干干爽爽,还带着点肥皂的香气。 除了脸上那点风干的泪痕外,没别的什么。 珂郁偲刚从会所里出来,喝了不少酒,这会也不打算再回去了,就和人沿着街边走,正好在风里散散酒气。 “学习累了?” 脱离学校生活半年多,再重新挤压进那种环境里,尤其越往后的日子挤压得会越发厉害,短时间内得不到松快。 有些不适应也无可厚非。 优优没有说话,直到走出去很远了才小声说:“哥,我可以不上学吗?” 珂郁偲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子思索地眯起来,过了好半晌才有些深沉地摇了摇头。 “那阮彦彰估计不能放过你。” 这语调悠长,尾音带点调笑,把人心底的烦闷搅得积不起来。 优优撇撇嘴,仰起脸来看他,有些苦兮兮地附和,“我觉得也是。” 珂郁偲扯唇笑了笑,在片刻的沉默后伸手揽过那单薄的小肩膀,手指贴在人下巴颏轻轻敲了敲。 “渴了就喝,饿了就吃,累了就歇,这还要人教?” 手指捏上人下巴上一小点薄薄的肉搓了两下,“周末带你出去玩。” 话音落下,优优一下抬起眼,下巴微微扬起的时候那一小撮肉从人手指间溜走。 他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快要期中考试了,可能没有时间出去玩了。” 那声音很小,敛起的眸子不用看都能猜得出其中的落寞。 下巴又被两根手指抬着扬起来。 “人是肉做的,累了就得休息,天天连轴转不傻了吗?” 珂郁偲收回手,搓了把他后脑勺的头发,敲定,“带你出去玩儿。” 优优抿着唇,过了会才翘起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点小虎牙,“嗯。” 两个人沿着街边慢慢地走,时间不早了,珂郁偲刚要开口说打个车给人遣送回家,就被扯着衣袖定住了脚。 “哥。” 优优突然偏过头看他,偷偷用眼睛示意不远处的地方,小声问:“那是哥夫吗?”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效应,珂郁偲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时,刚走到车边的男人也正好侧头看过来。 目光隔着凉丝丝的空气对接在一起,碰得人心脏嘭嘭作响。 从那天把人放进家门以后,他就没再让许闻川进过门,办公室也不许进,电话完全看心情接。 许闻川也很遵守他的规则。 视线交缠片刻,不远处的男人脚下刚转过一个角度,珂郁偲立马搂上人从善如流地转过身掉头就走。 “不是,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有些烦躁。 可能是因为离开许闻川太久了。 他否认得干脆,但优优毕竟也是长了眼睛的。 思索再三,隔了好半晌他才纠结地开口:“哥,你和哥夫吵架了吗?” “没有。” 那语调悠闲,仿佛真是没事,优优却更纠结了,“是不是因为上次哥夫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不高兴了?” 珂郁偲偏头看他,禁不住笑了声,“那都过去多久了。” “可是他刚刚又看见了,你们本来就……我……” 优优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纠结着凝在原地不动了。 珂郁偲拖着他走,“跟你没关系,屁大点小孩,别成天胡思乱想。” 身子被人半拖半搂移动得很快,优优脚下紧倒腾,两人慢慢便走得远了。 旁边人衣衫上沾染的酒味似有若无地随着一点点微风飘过来,他悄悄偏头去看,这时仔仔细细瞧才觉得珂郁偲唇角的笑意和往常比起来似乎有些淡。 第93章 好掌控,好拿捏 回到小区以后,优优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最外圈的围墙绕着远路。 他是在学校把作业写完才回来的,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既没了繁华街道的吵闹,也没有另一个说话的人。 月亮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只有黑洞洞的天。 积郁在心底的东西总爱在黑暗中冒头,空荡荡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地滋生无法带给人安慰的想法和情绪。 很难过的时候,优优喜欢在外面一直一直走路,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 哪怕是没有花草香只卷着尘土的空气也好过沉闷的小屋子。 他沿着小区的围墙又慢吞吞地绕了两圈,直到楼栋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亮起的小窗才往家走。 踩在脚下的步子很轻,并没激起楼梯间的感应灯,走到最后一层阶梯下时,楼道的灯光却倏然亮起。 男人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细数起来,他们两个人见过的面掰着手指头加在一起也是寥寥无几,但再次面对这场景,优优已经很能适应。 他没被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男人吓到,甚至于,在这一刻空气中似乎流动着某种异样的默契。 视线下意识落到孙斯奕翻卷起的衣袖之下,那截结实的小臂这一次皮肤完好,没再有什么冒着鲜血的伤口,上一次那道伤口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疤痕。 只是仔细看,旁边的那块皮肤似乎还攀着一道没见过的新的疤痕,也是浅浅的并不明显。 他抿着唇低低应了声,踩着水泥阶梯上去,掏出兜里的铁质钥匙打开了门。 两个人都没开口,沉默地站在门口换好了鞋。 优优转身要向屋里走,抬起头的瞬间下巴尖却忽地被人挑了过去。 脸颊被人抬着微微偏转些许,已经干涸的泪痕和发红干涩的眼尾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孙斯奕垂眸看着他,话中没什么情绪,“哭了?” 优优下意识抹了把脸,才拨开下巴上那只大手,小声说了句没事就自己转身往卧室走。 吊灯啪嗒亮起,不大的小房间里瞬间亮堂堂的。 床上铺着一套鹅黄色的床单,印着小熊头的卡通花纹,是孙斯奕之前买来的。 那人当初一口气送来了很多套床上用品。 毛茸茸的大熊这时候靠在床头,怀里还叠着一个小熊。 优优进了卧室便径直到书桌前坐下,安静半晌才蹬了拖鞋抱住自己曲起的膝盖。 他身形小,整个人在椅子上蜷成了一小个。 指尖从桌子上捡起一颗可乐糖窸窸窣窣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孙斯奕站在卧室门口,并没开口打断这异样的安静。 优优也没回头,但他刚刚听到孙斯奕走到门口的不重的脚步声。 可乐糖在口腔里渐渐漫开甜,直到那颗糖球小了一圈,他才忽然出了声,“哥哥。” 孙斯奕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听到他开口便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蹲坐在椅子上的人还缩着脑袋,细瘦的指尖抠在膝盖下方柔软的布料上。 短时间内对逃避现实的渴望让脑子变得糊涂,在这一时片刻,心底里涌出的情绪并不能牵引着他思考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牙齿突然嘎嘣嘎嘣嚼碎了那颗糖,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很小,有些模糊,耳朵似乎还受到刚刚那嘎嘣声的影响,自己几乎都要听不清楚。 “如果你包养我,我可以不上学吗?” 他并不需要费心忐忑地等待,身后的男人很快便给出了让他逃避现实的美梦能够成真的肯定答复,“当然可以。” 优优听到这声音,有些迟缓地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慢慢靠近。 屋中有片刻的安静,那声音再次响起,“任何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张张嘴就什么都可以有。” 男人面上的淡然和口吻里的从容叫人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信服。 优优却有些茫然,抠着裤腿上布料的指尖越攥越紧,嘴里的碎糖扎着口腔里的软肉。 “甚至于,我可以把你送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包括阮彦彰。” “学习,交友,和外界接触,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听话,你就能得到原本努力一生都无法追求到的东西。” 孙斯奕站在那张小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木椅子上的人,指尖漫不经心地挑起那截在成长的年纪却不够圆润的下巴。 在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原本隐于那眉眼间的侵略意图便掩不住了。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丝毫眼界见识,最好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 他用着那样有些温和的声音,唇中慢条斯理吐露出的字句却越发的冷淡锐利,“好掌控,好拿捏,对我会是最有利的。” 话落,托在人下巴上的手指很快便被浸湿。 那双茫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表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泪珠,挤挤挨挨,又从眼眶接连漾出。 优优抱着膝盖缩在一起,瘦瘦小小,眼泪从颊边淌下来,像一只可怜的,被打湿翅膀的小鸟 被眼泪沾湿的嘴唇好半晌才慢慢张开,出口的话音有些哭腔带来的抖,“哥哥,你到底是不是好人呢。” 孙斯奕静静看着他,好半晌才用指腹抹去他脸蛋上湿润的痕迹。 喃喃念叨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哑,“怎么会这么笨。” 静默的时间里,泪湿的脸颊又被风干,挂上了新的痕迹。 覆在脸颊的大手捻着那痕迹,又从人敛下的睫毛轻轻拨过去。 “家里有热水吗?” 耳边传来询问,睫毛被拨弄得颤了下,优优摇摇脑袋,“没有。” 时间已经不早了,月亮静悄悄藏在树梢。 那只大手不紧不慢地收回,指腹离开了那张哭得热乎乎的脸蛋。 “把衣服换下来去洗漱。” 孙斯奕说完话目光只停留一瞬便移开,转身离开了卧室。 优优看着轻轻闭合的门板,在椅子上愣了一会才有动作。 手指捏着干净的校服搭在了椅背上,他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完便顶着还有些微发红的眼眶和鼻头钻回了床上。 从前的床单虽然有些发旧起球,但也磨得很软很舒服。 现在的床单就更加软和,裸露的脚丫子每次紧贴着被褥,都能感觉出那面料格外柔软舒适。 他在被子里蜷了蜷,过了不久便听到屋里渐近的脚步声。 第94章 你别乱说,他真会当真的 优优没有闭眼,下意识抬眸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就听到人说:“坐起来。” 脑子也没有做什么额外的考虑,耳朵听见人让坐起来他就真的爬着坐起来了。 带着热气的毛巾在下一瞬覆上脸颊,皮肤有些舒服。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声音不大,“我已经洗过脸了。” 刚刚才哭过,那声音还有些含糊。 “嗯。”孙斯奕应了声,手下的动作没停,视线短暂地从旁边的木头椅子扫过,“明天换一身新的校服。” 这要求来得突然,优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听到那声音继续道:“喝酒了?” 下意识的困惑过后,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眼睛被湿热的毛巾抚上,他闭上眼睛小声和人说话,“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郁偲哥。” 身前的人没有应声,但动作如常。 闭合的眼睛让视野一片漆黑,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眼尾被反复擦过,他过了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眼。 脸上带着点残存的热意,在钻进被窝后不过多会便干干爽爽,很舒服。 屋里的大灯被人关了,眼前又黑了下来。 男人在身侧躺下,依旧带着有些陌生的气息。 优优还是面朝着墙壁的方向,指尖捏着小熊毛茸茸的手。 但在静谧的夜里,鬼使神差的,瘦小的身子却慢吞吞地翻转了过来。 他突然转向外侧的方向侧躺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紧紧交错的上下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黑暗中没有人开口,但不过多时,身子便被人揽过去。 还是隔着一道薄被,还是隔着一道不远的距离。 后背贴着一只手掌。 大熊和小熊的手叠在一起,好像也没有那只宽大的手掌暖和。 他有时觉得,自己不该去相信一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 心里产生一点没出息的依赖的念头时,他也唾弃自己。 可是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哪一样美好的东西是独属于他的。 温暖的日子寥寥无几。 他什么都不怕丢。 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心底里总是忍不住侥幸地想要从一个陌生的拥抱中得到什么。 真心不要紧,未知的图谋也没关系。 昏昏沉沉中,他在想,如果能得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拥抱,不得不付出一些什么似乎也是应当的。 - “你都多少衣服了,还有什么可买的?” 秋风和煦的下午,许深愿又被人从家里薅出来购物。 天气太好,珂郁偲根本就待不住,他已经过了那个上进的劲头,这几天去公司的时候也少了,总是静止在一个地方让心里头躁动得很。 正值换季的时候,珂大少爷的衣柜里是一定要添新衣服的。 “衣服还嫌多?就算买回去不穿光摆在衣柜里头也高兴啊。” 珂郁偲踱着步说到这里回过头看了人一眼,语气十分的痛心疾首,“衣帽间里不摆衣服你尊重衣帽间了吗?” 许深愿懒得跟他胡搅蛮缠,眸子半敛着四处打量。 这家店他们从前也来过几次,是珂郁偲近两年的新宠,这个品牌的服装设计都比较前卫时尚,又很符合珂郁偲花里胡哨的调性 店里的人不算多,珂郁偲自己带了许深愿来使唤不需要任何服务,一早就笑眯眯地把店里笑眯眯的导购打发走了。 他穿过的衣服比许深愿走过的路都多,不用什么贴心的讲解推销,也有点过于知道自己气质有多好穿衣服有多好看,实在不必特地摆个人站在旁边和他一起夸自己。 两个人慢悠悠地转,许深愿没有感情地站在那任由珂郁偲捡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量。 那双狭长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掀起。 “想什么呢?”珂郁偲看着面前有些陷入发呆的人,忽然开口说话,尾音里带着上挑的笑,“想你的悲伤小狗呢?” 自从许深愿前几天晚上突然从他家离开以后,就没再回来。 三更半夜的,发生点什么有意思的事,看破不说破。 许深愿回神了,秀气的眉轻轻皱了下,“别乱给人起外号。” 要不是珂郁偲总喜欢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也不至于把人给气成悲伤小狗。 珂郁偲哼笑一声,摸着手下衣服柔软的料子,拖着长调悠悠道:“我可还记着他那天用那眼神看我的仇呢啊。” 白皙的耳朵无声无息染上一点红,许深愿知道他一张嘴就爱瞎说八道,但还是忍不住低声接了这话:“你别乱说,他真会当真的。” 这还是许深愿及时拦了,要不然人真要大半夜跑到珂郁偲家道歉去。 珂郁偲记什么仇啊,属他看热闹看得最开心了。 珂郁偲确实开心,眼皮子懒懒掀着看到那发红的耳朵尖,更觉得开心了。 见好就收,他牵着话头改了道,唇边带着笑问人,“喜欢吗这个?” 许深愿垂眸看着比量在身前的第不知道多少件衣服,看着那大开的领口蹙了蹙眉,“我不要。” “是,你穿的确差点意思。”珂郁偲啧了声,把手收回来了,“我穿着应该好看。” 他欣慰地得出了结论,把手里的一件卫衣扔到许深愿怀里去。 “这个再大一号,一会给我送进来昂宝贝儿。” 珂郁偲笑眯眯地抓了抓许深愿的后脑勺就去更衣室了。 许深愿捏着手里绵软的料子发了会呆,才提步离开。 等他拿到了大一号的衣服给人送去的时候,半道便被拐角走出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这实在有些突然,许深愿下意识还是愣了一下,才张嘴,“哥。” 摸着良心讲,许深愿算不上清白,但也真算不上叛徒。 他从没主动泄露过什么。 只是如实回答了许闻川的问题。 许闻川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低声应了。 他还穿着一尘不染的西装,做工精良的皮鞋带动长腿向前迈了一步。 许深愿站在原地没动,手中的衣服很快便被人接过。 下一秒,空空的手心贴上一张质地坚硬的冰凉卡片。 视野内那双漆黑发亮的皮鞋转过一点角度,高大的身影离开之际,耳畔飘来男人低沉平缓的磁性嗓音。 “清场。” 第95章 真肉麻 这家店二楼的独立试衣间空间算不上多么大,但也足够宽敞。 门板传来响动的时候,珂郁偲正四十五度朝向墙壁低头认真地捏着裤腰研究裤子的金属扣。 大意了,居然还有他不会穿的衣服。 他把这归结为设计师的过错。 手指捏着金属扣乱扭,毫无预兆地松松搭上了。 珂郁偲伸手提着衣服的下摆转过身,看着裤腰似乎是在腰间维持住了某种岌岌可危的巧妙平衡。 他皱皱眉,打算从许深愿那里获取一些没什么参考价值的意见,“你说这算是扣上了吗?” 头都没来得及抬,视野内便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搭上裤腰。 咔哒一下。 白扣了。 那红唇倏地张开,不知道是不是要骂人,在下一秒微凉的薄唇已经覆上来。 身子猛地被人压着抵在了墙上,鼻息间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温热的掌心贴上那片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腹,不紧不慢地掐到腰间。 太久没能得到的亲密让珂郁偲下意识地沉迷在这个吻里。 直到贴合皮肤的裤腰再次被人扯开一些,那只大手的走向逐渐让缠绵的吻变了味道,他才忽地找回几分神志。 “许闻川。” 珂郁偲偏开头强行暂停,可是刚念出个名字唇间就被重新堵住。 身子被抵在墙上压得很紧,那只大手也一点都不收敛。 越是这样耳朵便越发灵敏起来,门外分不清远近的脚步声似乎都被无端放大了,其中好像还夹杂些隐隐的说话声。 珂郁偲使了吃奶的劲推人。 唇间呼出一口热息的下一瞬手腕便被捏住,他赶紧开口说话,那双狭长的眸子大睁着,“你疯了许闻川?我可不想上社会新闻。” 珂郁偲根本不敢大声,身上被剥成这样也不可能直接开了门走出去。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按在腰间的掌心轻抚着摸索到脊背。 身子被腕表的金属表带冰了一下,他下意识更近地贴到人怀里,腰身被人紧紧箍着。 男人唇间轻声的叹息似有若无地扑到他的唇上,沙哑的尾音里似乎有些无奈。 “乖乖,闹了太久了。” 那声音温柔得,简直像是一片小羽毛直直从脚底心钻了进去,又一路急速向上攀升,弄得浑身都带起些细微的麻痒。 许闻川搂着怀里突然有些四肢僵硬的人,低声问:“怎么又不接电话了?” 手腕被发烫的拇指搓着,珂郁偲动了动指尖,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一点理直气壮的声音,“不想接。” 那长睫半敛着,叫人有些看不清那对好看的眸子里藏着什么。 许闻川抬起手搓了搓他发热的耳廓,让人冷静了片刻才说:“我很想你。” 那双狭长的眸子慢慢掀起,这时才听到后半句。 “所以并不是没你也可以。” 很清晰,每个字都分外清晰地传进了耳朵。 可能是因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太专注,许闻川说话总是显得太认真了。 心脏跳得太快,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了 眼底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着,“我都说了不许你唔……” 他还没叫人不许说话,自己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唇间的吻有些强势地掠夺着呼吸。 许闻川没再由着他,把人亲得喘了叫人一时间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才看着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低声开口。 “我说过,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回忆不禁被这话音牵扯,暗恋的日子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就在昨天。 许闻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缓,也好听。 “二三十年很长,足够我找到自己稳定的生活节奏。” 下颌被温热的手指托着,叫人躲不了,“但一辈子更长,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耳畔的声音十足有耐心,磁性的嗓音虽低,却字字都清晰。 “感情的事我不够擅长,”那双漆黑的眸子始终都未移开,带着专注的目光,带着低沉温柔的话,把人牢牢包裹,“但你想要的,我会试着去学,好不好?” 耳朵的热似乎远不及心底的热。 耳边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吵得他糊涂又混沌。 落到腰间的手安抚地揉搓着,似乎想要驱散人深埋于心底的那点不安,“我的学习能力很强。” 不必有这句额外的补充,珂郁偲也知道许闻川的承诺是作数的。 许闻川很好,即便许闻川不喜欢他的时候,他也觉得许闻川很好。 但现在,许闻川完完全全是他的。 许闻川真的要好好喜欢他了。 不算多大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空气静谧,却一点也不叫人觉得难受。 过了良久,珂郁偲才伸手勾上许闻川的脖子,抬眸轻声提出自己的要求,“你再叫一声。” 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唇上很快便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嘶哑的尾音暧昧温柔,“乖乖。” 他没分清心脏刚刚是多跳了一下还是少跳了一下。 湿软的红唇贴上去,唇舌交缠,片刻分离时声响暧昧。 珂郁偲没去看许闻川的眼睛,而是顺势收了收手臂紧紧圈在人脖颈,直接埋首到人肩头,小声的念叨里带着丝丝不明显的哑,“真肉麻呀许闻川。” 紧密的拥抱能够共享心跳,和心跳失衡这一刻彼此交互传递的体温。 落在后背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沿着脊柱的方向不疾不徐地上下抚动着。 安静了好半晌,相贴的胸膛才传来轻微的震动,耳畔响起低低的询问:“今天和我回家吗?” 珂郁偲没吱声,又在人身上挂了会才懒洋洋地出声。 “把衣服给我穿上,”他晃着光裸的膝盖撞了人一下,慢慢收回了圈在人脖颈的手臂,“让我光着出去?” 许闻川应声扶着那腰身退开一点,看着怀里的人站稳了才抬手拉上了早先被揉搓得挂落肩头的衣领,又不紧不慢地捏上衣服的下摆。 从容地拉起。 出溜一下,身子瞬间变得很凉快。 珂郁偲愣了愣,看着许闻川不紧不慢地伸手捋着他额边被摩擦着飞舞起来的发丝,一瞬不瞬地看着人,“我说的是穿上。” 这猛地一下就弄得人还有点怪冷的。 温热的掌心在人身上搓着带起一瞬的暖和,拉近的高大身躯有热意传来。 无需等待,下一瞬,脑袋便兜头套上了一件卫衣。 珂郁偲下意识伸着胳膊钻进袖筒,穿好了才听到那道沉缓的声音,“不是来买衣服的吗?” 他被人拉着站到了全身镜前。 男人站在他身后,手掌贴着他的脸颊搓了搓,“很好看。” 视线在镜子中交汇,珂郁偲安静了一会。 才忽地转过身,“我穿什么不好看?” 那张脸上又扬起熟悉的笑,懒洋洋的语调落下时,唇边勾起的弧度被人吻过。 珂郁偲配合着许闻川的动作伸胳膊伸腿,把拿进来的衣服都往身上套一遍。 在换到第三件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把外边的人都撵走了是不是?” 第96章 道歉总该有些诚意 珂郁偲也是后知后觉。 最一开始的时候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后来才突然意识到外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已经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了。 何况冷静下来之后也不难想到,许闻川这样心机深重的老男人,怎么会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毫无准备。 他垂着脑袋盯着在自己衣服前襟摆弄的那双大手,认真询问:“你这和直接跟人宣布自己要做些变态的事有什么区别?” 要是悄悄小点声还兴许没人能发现,这倒好,直接发通知了。 面前的男人依旧从容不迫。 “许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性格内向。” 许闻川面不改色地给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嗓音沉缓,“出门包场也是应该的。” 珂郁偲任由人摆弄着又转到了镜子前。 目光在镜子里找到那双漆黑的眼睛,他顺杆往上爬,“那我以后去哪都要打着你的旗号包场。” “好。” 许闻川应得平静,珂郁偲却突然转过身勾上人的脖子,紧紧盯着他悠悠道:“许总这算公然出柜吗?” 许闻川对上他的眼睛,语调依旧没什么波澜,“已经做了的事,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珂郁偲笑了声。 许闻川这个人,是十足坦荡的。 悠闲的下午时光很快便消磨过去。 出都出来了,两人去了珂郁偲喜欢的餐厅吃完晚饭才返程回家。 吃饱喝足,人就有些懒怠。 珂郁偲靠在副驾,看着窗外逐渐远离繁华市中心的景色。 这条路算不上多么熟悉,因为并不常来。 但再往远处开也逐渐能看出来,是往京郊别墅区去的那条路。 车内很安静,气氛闲适。 舒坦得人几乎要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响起了询问的声音,“那天回家去做什么了?” 这问题来得突然,没征兆地搅了清静。 珂郁偲短暂地迷糊了一下眼神才逐渐清明,等不急不忙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懒洋洋地问:“哪天?” “我出差的前一天。” 指背贴到车窗上漫不经心地刮着玻璃的表面,“回家吃饭呗,还能干什么。”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车辆缓缓驶上坡道,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小别墅的轮廓。 又向前开了一小段路,本是重归宁静,身边的人却再次开口:“9月27号,是什么日子?” 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似乎是在认真询问。 又似乎是很相似的问题。 刮着玻璃的指甲倏然顿住,珂郁偲敛了眸,甲面又轻轻在车窗上打了两下。 脑袋转过来,他挑起眉梢,“世界旅游日,许总不知道?” 车内安静了一会。 “现在知道了。”许闻川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道路上,“我预留了一周的假期,带你出去玩几天。” 挑起的眉毛啪嗒落下,珂郁偲一下坐直了,“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那双眼睛依旧直勾勾的,好像要把人给盯出洞,“骗人变狗。” “好。”许闻川颔首应下这带有魔法效应的承诺,又温声补充,“但在这期间,我有可能会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珂大少爷自认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人,大方地让了这一步,“可以。” 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两人下车以后,珂郁偲站在车库外面慢悠悠地先打了个哈欠。 晚上的空气有些凉,但很清新,凉丝丝地钻入鼻腔,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 天上有很多星星,珂郁偲仰着脑袋看,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便准备收回下巴。 腰间却突然揽上一双手臂,带着体温的胸膛覆上来。 耳后被人亲了亲,又落下热热的呼吸,“还没有原谅我?” 那温度很舒服,珂郁偲眯了眯眼,半晌在人怀里转过身来。 “亲也让你亲了,摸也让你摸了,”他凑上去亲亲许闻川的唇角,懒散的字句带着微微上挑的尾音,“许总还想干什么?” 许闻川没有说话,搓搓他身上逐渐裹上的凉意便牵着人的手往屋里去。 两人走进客厅的时候,珂郁偲实实在在被狠狠晃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公主的梦幻小花园。 屋里的玫瑰直接连成了片,娇艳欲滴,红得晃人眼,遍布得哪里都是。 连墙都给爬了。 家具几乎都要看不清楚。 这只算得上是一栋小别墅,面积与庄园一类的自然无法比拟,但照着那大片玫瑰还在顺着台阶两侧攀爬而上的趋势,便也可以想见这分布的密集程度。 小腹贴上温热的掌心,珂郁偲见了世面,这时候才想起来转过身。 鼻息间全是玫瑰的香气,别的什么味儿都闻不到了。 他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很认真地问:“你把峯京的花店都给掏空了?” 许闻川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的侧脸。 “道歉总该有些诚意。” 珂郁偲一时间没有说话,又偏过头看着屋里的陈设,还觉得眼睛有些泛花。 贴在小腹的大手托着身子缓缓转了过来,他被揽着正对许闻川的方向站,还未开口热意的吻便落到鼻尖。 耳边的声音带出一点不重的叹息,似乎无奈,“我出差前一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说?” 第97章 怎么没点蜡烛 睫毛被对面扫来的呼吸扑得颤了一下。 片刻的安静后,珂郁偲唇角勾起笑来,“许总这不是知道了吗。” 眼睛掀起来时就和人对了个正着。 那语气听起来似乎是不怎么在意,许闻川看着他低声道:“我从来不过生日,也不纪念任何节日,并不是有意忘记你。” 那声音沉缓,认真,一字一句很清晰。 所以珂郁偲说:“我知道。” 他伸手环上许闻川的腰,贴到人怀里去,半晌才懒洋洋地念了句,“所以本来是打算放过你了。” 他当然知道许闻川不是刻意地疏忽,也不是单对他这样,便也没打算死咬着这件事不放。 八年都过去了,日子还很长,他没想着在这一时片刻索要很多。 许闻川愿意在他身上投注更多的时间就很好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你不需要受委屈,想要就可以说想要,你在意的我会学着去处理。” 耳畔很快又响起声音,耳廓被粗糙的指肚捏着轻轻揉搓,“你在我这里是该享有特权的。” 相贴的身体让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共享心跳,扑通扑通的,砸得人心痒痒。 手掌在许闻川结实的后背划拉来划拉去,珂郁偲过了好半晌才退开一点看着人。 那双眼睛潜着笑,“楼上的卧室里也有吗?” 他问玫瑰。 抚在耳廓的手指从脸颊蹭过,许闻川牵起他一只手,“带你去看看。” 实话讲,珂郁偲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想的是,卧室如果也被玫瑰爬成这样,晚上会不会香得睡不着觉。 不过睡不着好像也没关系,可以干点别的…… 上楼的功夫,思绪已经远远飞出去二里地。 他们没坐电梯,而是沿着玫瑰簇拥的阶梯走了上去。 意料之外,主卧并没像外面那样红得晃人眼,布置得很收敛。 看来可以睡个好觉。 屋内比较显眼的就是床边上围的那一大圈密密匝匝的花,另外有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带着长长鲜绿花枝的玫瑰。 珂郁偲的视线并没被那些吸引去多少,而是不偏不倚地径直落在床上。 卧房的大床正中央鲜红鲜红的一大片,是用完整的玫瑰花瓣摆出的一个巨大的爱心。 脚趾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鞋底,但心脏跳得很快,从刚刚开始就没放缓过。 珂郁偲舔了舔唇,唇角的笑一时片刻根本没放下去,下意识地带出一点笑声,“许总,你好土。” 一手打造这景象的人却很从容,掌心抚在他的后背,“不是喜欢俗的?” 唇边还翘着,他靠在许闻川身边伸手捋了捋额边的发丝,再开口声音还带着懒怠愉悦的笑,“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宽敞的卧室里,阳台那面的窗帘紧紧拉着。 视线闲散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偏过头,“那你怎么没点蜡烛?” 许闻川也偏头看他,“有安全隐患。” “许闻川你这个人真是……” 嘴里没能讲出来真是什么,秉着宣扬鼓励教育的大原则,他刚想说真是安全意识很高真不错,松散的尾音就被脚下忽然提起的脚步彻底抹了。 手被人捏在掌心牵着向阳台走。 窗帘倏然拉开时,又看到了满眼的玫瑰。 与主卧之外的景象如出一辙的手法,结结实实地密密缠在围栏上。 像是把玫瑰抄家了。 不同的是,这片玫瑰花群之中还夹带着小灯,把夜幕之下的这片区域映得亮堂堂的。 阳台的门一敞开,立即有玫瑰的花香随着一点风散过来,扑打在鼻间。 俗是真俗,好看也是确实好看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许闻川上网上给他买个“男朋友都感动哭了”回来,他也能品出几分高端来。 珂郁偲站在围栏前垂眼打量着,指腹抹过柔顺的花瓣,又凉又滑。 他摸了好半天才挑起一段小灯示意给许闻川看,“这样的灯也有安全隐患。” “嗯,一会就拔掉。” 他笑了声,转回身才看到许闻川站在阳台的小桌边。 那张桌子不算多么大,只插了一枝玫瑰,另外还摆了一个打着漂亮绸带的盒子。 他走到许闻川身边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盒子掀开后露出的蛋糕。 是那种纯奶油蛋糕,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品,看起来很好吃,就是颜色真鲜亮。 那家伙红得。 是生日还是结婚啊。 还是个心形。 “许闻川说实话你是不是很乐在其中已经有点沉迷了?” 他偏头看过去,带着笑意的五官映在阳台上连片的灯光中,“这到底是你喜欢还是我喜欢?” 那张脸在这样大片的玫瑰簇拥之下显得更加明媚张扬,俊逸风流,生动的眉眼,哪一寸都好看。 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专注地打量。 许闻川抬起手轻蹭他的脸颊,低声问:“不喜欢?” 珂郁偲顺着颊边的温度摸索到那只手掌,眼尾带着愉悦上扬的弧度。 “干嘛不喜欢?” 他拽下那只手,上前一步亲在许闻川的唇角,满意地拍拍人胸口,“肯为朕花心思就是好的。” 桌上的蛋糕在余光里也是一大坨红红的不可忽视的存在。 虽然颜色是艳了点,但看起来真的挺好吃的,珂郁偲在心里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伸长手就准备去刮口奶油尝尝,却被捉上腕间的手及时给拦了。 眉梢悠悠挑起,“干嘛,不让吃?” 许闻川没说让不让,而是不紧不慢地按着他在旁边的小沙发坐下。 又不知道从哪突然捏出了两枚蜡烛,“先许愿。” 珂郁偲愣了愣,看着他把蜡烛插好了,微微张开的唇才钻出声音,“你还信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倾身上前看着许闻川点火,在蜡烛顶端燃起小小的火苗时,笑着问:“而且今天也不是我生日,这还能灵吗?” 哪有生日推后一个月才许愿的。 就算真有神仙眷顾这时候也不灵了。 珂郁偲是调笑的语气。 他其实并不怎么气许闻川不记得他的生日,也只以为许闻川会说过生日就是要许愿,这样是传统,又或者说这样才俗气。 但许闻川说:“我在听。” 那点小火苗映在了瞳孔,分不清和星星比起来哪个更亮。 蜡烛上的火苗烫烫地烧到胸腔里,本就柔软的心脏险些被融掉。 时不时有些轻轻的风刮过脸颊,珂郁偲伸出手护住那两颗蜡烛,过了好半天才抬眸,“我许什么愿都可以?” “嗯。” “那我要许一百个。” “好。” 呼—— 蜡烛熄灭。 第98章 我现在可以许愿吗 奶油的香气化在唇间,许闻川从人起伏的胸前抬起头,含过那瓣湿热的唇,哑声问:“现在可以重新想见我了吗,乖乖?” 珂郁偲轻声喘了喘,用小腿蹭蹭他,眉眼潋滟带笑,“勉强可以。” 身子陷入柔软的大床中央,鼻息间是玫瑰花的香气。 半裸露的皮肤沾上了花瓣,珂郁偲仰着修长的脖颈,声音被身上的那只手弄得不得不放缓,“许闻川你的假期呢?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还惦记这事,趁着脑子还没糊涂之前一定要把事情明明白白地落实。 许闻川吻上他的唇,低声应和,“从现在开始。” 如愿得到了答复,神经舒展开的瞬间身子重新放松下来。 但没过片刻,珂郁偲忽地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行!” 他脑子动得很快,紧紧盯着人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清明,“不行这都这么晚了,今天不算。” 许闻川伸手覆上那只突然攥上自己衣领的手,眼底蕴上笑意,“好。” 太久的分别,似乎怎样亲密也觉得不够。 再怎么皮肤相贴也不觉得多。 唇边落下温柔的啄吻,沙哑的声音发热发沉,“想吗?” 圈在人颈间的手臂更紧,那声音也挂上哑,“想。” 略带薄茧的指腹从喉结不轻不重地磨过,又带出新的问题,“这段时间自己做了吗?” “做了。” 身上的人还在耐心地问,珂郁偲却没了那个耐性,一边草草应声一边已经收回了胳膊,滚烫的手心顺着那片胸膛滑落。 刚到地方,手就被人裹住。 唇与唇之间只隔着一厘米,分不清是谁滚烫的呼吸,“怎么做的?” 男人磁性的嗓音搅得神经更加紧绷,也诱使人更加渴望。 珂郁偲没再理会自己那只被紧攥的手腕,而是直接张开唇迎上去,紧紧缠到了人身上。 “就是想着你,自己弄的。” 一字一顿,每一段波荡的话音都带着勾弄人神经的喘息。 夜色深沉,挑起心底里无法掩盖按捺的欲望。 皮肤覆上一层薄汗,指尖似乎将无意卷到掌心的玫瑰花瓣掐出了汁水。 芳香四溢。 身体紧紧贴合,漂亮的短短指甲紧紧抠在那片精壮的脊背。 珂郁偲倏地松开手,向许闻川索要了一个绵长亲密的吻,继而才在鼻尖颤颤触碰在一起时,轻声问:“我现在可以许愿吗?” 回应的话语温柔沉缓,“当然可以。” 他却没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慢慢收回了挂在人颈后的手臂,掌心不紧不慢地滑向许闻川的心口。 掌心中是属于另一个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呼吸的节奏几乎要和那心跳同频,珂郁偲才缓声开口。 “许闻川,我想你爱我。” 那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却清晰地传进另一个人的耳朵。 在这一刻,他没有问许闻川爱不爱他。 不爱的答案并不残忍,爱是很漫长的,没道理一蹴而就。 他很珍惜未来要和许闻川一起走的路,他愿意在经年累月的喜欢里和许闻川一起走向爱。 他向许闻川要了一百个愿望。 但在许闻川开口的时候,所有的愿望都融化在那一句温柔嘶哑的承诺里。 “乖乖,时间很长,我会爱你。” 心脏跳得很快,好像要化了。 - 许久未见的亲密,心里按捺的欲望全都被放了出来。 干柴烈火,噼噼啪啪的,一直闹到了很晚才停歇。 身体有些疲累,但精神依旧亢奋,珂郁偲不肯睡,非要挂在许闻川身上又指挥着人在屋里反反复复地溜达欣赏。 红得迷人眼,觉得风景实在不错,又忍不住补了两次。 直到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珂郁偲还觉得自己身上全都是玫瑰花的味道。 腌入味了都要。 他有些惬意地被人扒拉着身子趴在了床上,连眼睛都没睁。 腰间按捏的大手带着恰如其分的力道,十分解乏。 后腰的动作没停,耳边忽地传来询问的声音:“那枚戒指是谁买的?” 许闻川没什么生活恶习,只有他在乱扔,家里的东西大多是许闻川在收拾,会知道也并不奇怪。 而珂郁偲自己买的东西从不会收得那么妥帖,常常是随便放在哪,很多时候连找都懒得找直接就买新的。 所以这只会是别人送的,应当是重要的人,且那戒指十分贵重。 这算不上多么难的谜底,即便他不说,稍有点时间许闻川也能猜到。 但珂郁偲还是懒洋洋地撑起身子偏头去看人,“怎么了,许总不愿意费心思,还不让别人稀罕稀罕我?” 身子被人轻轻一掀就翻了个个,腿肉被那只大手倏然捏住的时候狠狠酸了一下。 “嘶——”珂郁偲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又捏了两下才觉得舒坦。 又酸又爽的。 他呼出一口气,“你妈。” 这话可不太好听,讲出的时机也不是多好。 珂郁偲也意识到了,在对上那双情绪难辨的黑眸时忍不住笑了声,“你妈给我买的。” 许闻川放下一条腿,拿起了另一条。 片刻才温声道:“她很喜欢你。” 珂郁偲一点都没打算谦虚,姿态很嚣张地躺在床上。 “当然很喜欢我,全世界都很喜欢我。”他曲起那条被放开的长腿踩到人身上,“摸着良心讲,你妈这么多年对我可比你对我好多了。” 许闻川沉思片刻,偏过头看他,“我也给你买一个?” 直接遭到了嫌弃。 “挺大个总裁,怎么只会抄袭啊?” “别给我买,”珂郁偲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的审美可没有骊雪阿姨好。” 这其实倒也是实打实的真话。 许总做些力所能及的,尽好自己按摩的本分。 不过多时放开手中的腿时,那眉心处忍不住皱了皱,很快。 总觉得还是有些瘦。 珂郁偲现在比起之前是已经胖了些,但一百三十斤还是不够。 他伸出手把人带着坐起身,珂郁偲便顺势爬到他身上去了。 掌心沿着脊柱的方向游走,在那截柔韧却有些细瘦的腰上反复摩挲过去,掂量着有几两肉。 “想去哪玩?” 珂郁偲不知道许闻川在想什么,只知道贴在许闻川身上很舒服。 “想……”思绪被这问题牵引着飞起来。 他拖着长音漫无目的地想,眼皮掀起来的时候忽然坐直了身,说出个不多么新鲜的地方。 “去海城。” 第99章 小孩子都喜欢这些 海城的气候相较峯京而言温暖许多,但在十月与十一月的交界处,空气也已经很凉。 尤其是夜晚。 珂大少爷在钦点了要住哪一套海边别墅后就没挪地方,腻在人身边直到晚上才出门。 海城是池霁淮的父母长大的地方,也是池霁淮出生的地方。虽则他们几个人都是在峯京长大的,但海城对于几人来说都并不陌生,任何人在这里都有零碎的记忆。 这不是个新鲜的地方,与其说游玩,不如说找点回忆。 在旧事里找些新鲜的感受。 晚上有些风,珂郁偲身上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 领口严丝合缝地拢着,许闻川不让他敞怀,如果敞怀里面就要多穿一件。 他从来都不喜欢裹着厚厚的衣服,也不爱穿外套,一到了寒冷的季节许多时候都是美丽冻人,纯靠着时尚理念取暖。 其实也已经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总会觉得,不是许闻川的外套好像穿起来就不够暖和。 夜幕之下,长长的街道灯火通明。 分列在街道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小摊,卖点零七八碎的小玩意。 一些五花八门的小首饰,哄小孩的简单小玩具,又或是贝壳制成的小摆件小挂坠之类的。 珂郁偲没一直盯着小摊上的东西看,即便很多年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分别,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没那么多游客,少了些人挤人的热闹, 但大周末里,也还是能看到总有些结伴往来的人群。 在摊位前揽着小孩子挑玩具的年轻父母,饭后消食闲谈的中年夫妻,勾肩搭背笑声爽朗的青年人。 也有些手牵着手亲昵贴在一起说话的小情侣。 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荡,穿过灯光,穿过人群。 他和许闻川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说几句话。 垂在身侧的手指间穿过凉丝丝的风,微凉的指腹磨蹭一下,揣回了兜里。 但揣兜未遂。 实际上是手刚要抬起的时候就蓦地被人裹进了掌心,贴在一起的手指快速传递着熟悉的温度。 指尖下意识蜷了下,珂郁偲在一秒的停滞后敛了眼收回视线,再转头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唇边勾起懒洋洋的笑,“许总真黏人。” 丝毫不提自己在人身边腻了一天的事。 许闻川就笑着应声,“嗯。” 这样牵在一起,那道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变得很近了。 他跟着许闻川走,跟着许闻川停。 眼睁睁地看着许闻川往他脖子上兜头套上了一条长长的贝壳项链。 珂郁偲打量着那条项链,在短暂的怔愣后蓦地笑了声,又想起曾经东拼西凑听来的故事。 他在遇到许闻川的时候已经上高中了,而越往后的年岁里许闻川便越是忙碌,所以这也仅仅只是他第二次和许闻川一起来海城。 许闻川甚少参与娱乐活动,在上学的时候学习就非常认真用功,英骊雪知道他打小就早熟沉稳也并不热衷于玩乐,但再怎么样高中毕竟是个压力很大的阶段。 生怕儿子不知不觉学得走火入魔了,她和池茹奚一合计就在暑假的时候把几个孩子薅到了海城,强行按着人放松放松。 池家的夫妻俩一直以来都很忙碌,池霁淮几乎是由姑姑池茹奚带大的,而许家与池家多年交好,打从许闻川很小就把人扔过来帮忙一起照顾。 这条街道许闻川当年自然也逛过,十几岁的少年照样无欲无求,没什么小孩子的渴望,也不让大人操心,甚至对于照顾小孩子已经有一套自己非常成熟的体系。 几人一边沿着街道晃,池茹奚和英骊雪一边拿了街边卖的什么小项链小手镯小耳朵什么的就往许深愿身上套。 旁边有往来的游客看到了,互相碰着肩膀带着友善的低低笑声发出诸如可爱之类的感叹。 那时候的许深愿只有几岁,又矮又小,一直被两人轮番牵着走,他又不好意思和乐在其中的妈妈姑姑说不要戴,又不好意思戴,最后只能憋得脸蛋通红。 许闻川深沉地紧抿着唇,试图救他一下。 但意见很快就被驳回。 池茹奚手上还捏着一枚生动的小鸭子发卡,听到他开口嗖一下就转过了身来,“哎呦小孩子都喜欢这些!多好看呐!” 那小鸭子站在弹簧上,随着这话音颤了两下。 她甚至于好像是在此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另两人,所以目光立马去寻找另一个半大小孩,“哎小淮~” 池霁淮也只比许深愿大两岁,但不爱让人牵,一直自己老实地跟在许闻川身边,许闻川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 但小发卡小项链…… 他和两个兴高采烈的女人手里的东西对视了一眼,偷偷扯了扯许闻川的袖子就往前去了。 池茹奚眼睛还没瞄到人,小孩已经路过到了前面一个摊位,所以她又举起手里的东西冲着许闻川,“哎小川~” 许闻川对上她的视线,在下半句出来之前已经示意前面:“姑姑我去看着他。” 只有不大点的许深愿还被人紧紧牵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离开。 珂郁偲每次想起这事就觉得好笑,捻着脖子上的贝壳反复看了又看,想着要不要给许深愿买两串回去。 他拎着那串贝壳一边打量一边被许闻川牵着慢悠悠往前走,停在了什么摊位面前也还没来得及去看,耳朵里突然钻进小声又兴奋的窃窃私语。 视线下意识从指间捏的东西收回来,去捕捉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生,都捂着嘴,但克制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里流出来了。 几人是相向而行,路过彼此,但也不难看得出她们两个路过的速度之慢。 他其实没听清那两个女生对着他和许闻川的方向在说些什么,但似乎也不难猜。 善意或恶意的眼神也并不难分辨。 所以珂郁偲也被那动静闹得笑了声,微红的唇勾起来,扯出的笑容总是那样恰到好处的动人,与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相得益彰。 这前前后后只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那两个女生见到他回头的时候就嘎一下愣住了,再见他一笑,脸直接红了。 一秒也没多待,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朝着这边鞠了一躬就搀扶着互相跑了。 远远似乎有懊恼的声音飘散过来,“我就说你笑得太大声了……” 珂郁偲觉得有意思,刚又抬起唇角,下巴尖就被人挑走了。 第100章 如果我那时候就和你挑明 唇角收回来,笑意还在,他对上许闻川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许闻川又往他脖子上挂了个什么花里胡哨的小项链。 有些短,他低下头勾起来看了眼,重新翘起的唇角让尾音又挂上笑,“许总上瘾了?” 许闻川牵着他往前走,也随着这话音偏头又去看。 半晌说:“戴在你身上都很好看。” 从前只觉得这些东西做工太过于粗糙,款式也太过没有看点,不懂得有什么乐趣。 可现下套到珂郁偲身上,又觉得完全不一样了。 珂郁偲懒洋洋地眯着眼,心情很好地随着许闻川把他拽到哪,又把什么东西往他身上搁。 夜风刮过脸颊,他穿着许闻川的外套,手也钻在许闻川的掌心,一点也没觉出冷。 直到许闻川给他买了一个打地鼠的小游戏机,手才出溜从人掌心抽出来。 珂郁偲叭叭叭按了一路,等饭的时候也在玩儿。 直到晚上要回家了才被人没收。 说要散步结果一直沉迷打地鼠的人抬起头,撞上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发凉的指尖被人攥住,珂郁偲笑眯眯地开口:“许总火力真旺,真暖和。” 他就着那只被紧紧裹住的手贴到许闻川身边去,溜达没一会就抽出了自己另一只揣在兜里的手。 五颜六色各种材质的戒指在灯光下晃动着。 他抨击许闻川的审美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打量了一会,他伸长了手挤在许闻川身边小声说话:“堂堂许氏集团的总裁居然给老婆买十几块钱的戒指,我要把这事发到网上去。” 许闻川接过那只长长递出来的手,摸索了一下上面乱七八糟的戒指圈,“很好看。” 触手生凉,他捏着那只手反复搓了搓带热度才松开,示意人收回去,“很凉,放进兜里。” “那是因为我的手好看。” 珂郁偲老实地收回了手,许闻川也偏头看他,“嗯,确实很好看。” 街道很长,在许闻川应声的时候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满满映着他倒影的眼睛,恍惚间觉得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他和许闻川会顺着这条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动作比脑子快,眼睛眨了一下的时候,嘴巴已经凑上去亲了人一口。 珂郁偲毫无心理负担,直面那深邃的目光也丝毫不见羞涩,生动的眉眼间笑意流窜。 他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许总今天一天都没说什么让我堵心的话,太欣慰了,忍不住亲了你一口。” 晚风很凉,面上带笑的人也像肆意张扬的风,钻进人的瞳孔。 耳畔飞起的发丝被人重新捋顺,交握的手没有松开,长长的街道上,珂郁偲的步子逐渐慢下来,他缀在许闻川身后,相连的胳膊缓缓拉长。 身前的男人随着两人拉开的间距停下脚转过来,那点在眼前渐渐缩小的侧脸倏然重新放大,带着投向他的目光,“怎么了?” 珂郁偲盯了人一会又推着他向前走,重新在眼前隐隐约约找到一点熟悉的场景时,蓦地扯了扯唇,“以前我就在这个角度看过你。” 只不过没有这么近,隔着一块小小的玻璃。 他以前总爱看许闻川,悄悄地看。 从对许闻川的感受一知半解到明白了自己对许闻川的心思,从始至终他都很爱看许闻川,在青春的记忆里乐此不疲地收集着许闻川各式各样鲜活的片段。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池霁淮的家长会通常都是池茹奚来开,但池霁淮太让人省心了参加他的家长会真的很无聊。 且池茹奚实在不多么爱社交,索性有时就把许闻川给派出来。 而每每遇到许闻川过来给池霁淮开家长会的时候,珂郁偲就会靠在后门旁的墙壁偷偷向里看。 透过门上那扇不大点的小窗,在人堆里锁定许闻川的背影。 有时候便能看到许闻川的四分之一张侧脸和四分之三的后脑勺,运气好的话也看到过大半张侧脸。 许闻川的一举一动,都这样一点一点存在他的脑海里。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久到似乎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长。 靠在墙边的那一刻,他似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有和许闻川牵着手在街边散步的时候。 也许那时候年纪确实小,思想还不够大胆,也或许是因为许闻川那张严肃正经的脸和看向他时与看待池霁淮一般无二的眼神,叫他在那一刻不敢多想。 指尖被人捏着,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是他一直以来最渴望的温度。 珂郁偲扯了下两人交握的手,“许闻川。” “嗯。” 他偏头看过去,突然问:“如果我那时候就和你挑明了,你会喜欢我吗?” 许闻川也偏头看过来,搓了搓他的指节。 “不会。”回答得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珂郁偲本也是随口问,听到他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反倒笑了,“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哄着我呀许闻川。” “那时候你最多只有十七岁。”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这周遭少有人路过,珂郁偲手心使了点力道把两人脚下的步子拉停,直接凑进许闻川怀里去,“你一点都不会对我心软吗。” 那口呼吸扑到对面的唇上,他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人,带着懒散的笑意轻声说:“我还小呢许总,心灵很脆弱。” 许闻川扶着他站稳,掌心贴在那片脸颊带着热度抚过。 “但凡我是一个智力精神心理各方面正常且具备一定道德的二十五岁男性,就不会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有那种心思。” 珂郁偲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并不解析这句话,只是拿自己举例,“是不是太武断了许总,我十七的时候已经很成熟了。” “针对于现实世界的社会规则和人性而言,并不武断。” 第101章 小娇妻 许闻川不会在这样的普遍规则中将未知结果的特例纳入考虑范围并通过实践来验证其可行性。 “身处在那样封闭的、只有一个固定目标的环境中,很容易被任何来自于外界的一点新鲜所吸引,哪怕这点新鲜在他所没接触过的世界里并不是多么罕见。” 珂郁偲也许比同龄人见识到的更多,也许比同龄人的思想能做到多一两分成熟,但有很多东西就是需要通过时间来沉淀的。 一岁有一岁的认知,没有人可以在时间里偷懒。 在成长的年纪不断置身新的环境所带来的经历也会不断对人的思想行为产生或轻或重的影响。 十七岁,还是颗等待成型的花骨朵,太过于弱势,也有太多成长的选择。 像是唯恐人不爱听,男人的声音放得十分和缓,“二十五岁已经步入社会不止一两年,不止身份的悬殊,还有思想的悬殊,两个人在这样的条件下无法产生真正意义上平等的感情。” 珂郁偲明白许闻川在和自己解释什么。 不能对等交流的思想便不能产生吸引,许闻川无法对那个年纪的自己产生这样的心思,更加不会去占有那样全然处于弱势地位尚且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自己打心底里也是没把这种可能性当真的,如果是在十六七岁连自己都心绪朦胧的时候,他是不敢设想和许闻川的以后的。 也许是终于不用再置身于那样畏缩的年纪让人感到无比放松,珂郁偲心情很好,话音里还带着调笑,“许总不是不懂感情吗?” “我不懂感情,但我懂规则。” 许闻川捏着他的后颈轻轻揉搓。 珂郁偲直勾勾地盯着人,伸手去勾他垂在身侧的指尖,眉眼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张扬,“我已经25了许闻川,别把规则套到我身上,我是世界上最特别的男人。” “嗯,”许闻川应声裹住那只手,“你是最特别的。” 从发丝间流淌而过的风里似乎有些温柔的笑意。 珂郁偲紧紧盯着人眼睛的视线丝毫没偏移,他又上前一步,突然就敛了面上的表情。 从唇间钻出的声音被放得低低的,像是在小声和人说什么悄悄话,“许总,这附近都没有人。” 许闻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收得突然,低声问:“怎么了?” 眼前那双眉毛忽地蹙起来了,带着几分烦扰。 可那双眼睛里却流窜过一丝笑意。 “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许闻川揽着他,在等下文,便看着人贴得又近了小声说:“我好害怕。” 他没听出来那话音里有几分害怕,但还是下意识抬眸去看。 时间已经很晚,他们走得远了,周边确实多长时间也不见个人影,偶尔倒是会有车辆路过。 抬眼扫量的功夫,掌心的那只手蓦地一使力,两个人迈了两步一瞬转到了阴暗的树后。 嘴上说着害怕的人已经重新贴进怀里,呼吸也凑上来,“听说,接吻可以缓解恐惧。” 珂郁偲伸着手臂慢悠悠地挂上许闻川的脖子,轻轻的调子裹着热息袭来,“哥哥,你快试试有没有用。” 昏暗的视野里,咫尺之间的眸子中掺杂的碎光与笑意却清晰可见。 腰间被人揽了,热意的吻落在唇上,比秋日的太阳还温暖许多。 风卷过发梢,却丝毫降不下呼吸的温度。 寂静无人的街道,空荡的视野里,只剩心跳。 - 预防针没有白打,许闻川的确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 好在并不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应当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甚至于,如果不对珂郁偲嚣张的自然醒进程做出人工干预的话,通常来讲,大少爷根本没发现他工作过的可能性也是十分可观的。 “你明天要处理点工作……”珂郁偲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件事,悠悠点点头。 “不会太久,明天下午……” “那,”那双狭长的眸子深沉地眯起,他一扬声截了胡,拖着长长的调子先许闻川一步敲定了明天的行程,“那我明天就是霸总的小娇妻。” ? 以许总在这方面有限的学识,并不能找到这之中的因果逻辑关系。 也不能理解这一举措的具体内容和真实含义。 但他也不需要困惑太久。 第二天来得很快。 海城的清晨,阳光泼向海面,空气沁凉。 主卧内的窗帘拉得密实,睫毛掀开的时候屋里光线昏暗,非常适合翻过身再睡一个舒坦的回笼觉。 珂郁偲重新阖上眼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支棱着长胳膊长腿在早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翻滚了一圈,支起身时便摸到床头的手机。 7:32a。 时间还早,但他一点也没赖床,呼啦一掀被子就利索地从床上跳下来钻进了洗手间。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海风卷着浪花翻涌着冲向沙滩,波光粼粼的海面映在瞳孔,清晨的风扑过脸颊时,裹挟着海水的凉和潮湿。 珂郁偲手里还捏着电动牙刷,另一条胳膊伸直了搭在阳台的围栏上,心情很好地扫量窗外的景象。 他身上完完整整地套着长袖的睡衣睡裤,但光滑的脖颈皮肤尽数展露在空气中,沾染了不少凉意。 但在这样惬意怡人的清晨,却也只让人觉得舒爽。 等到洗漱完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伸手扒拉扒拉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尥蹶子就径直溜达去了书房。 只有两个人的别墅内很安静。 静谧的空气中,忽地飞过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手下动作一滞,再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迷迷糊糊刚晃进书房门口的人。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询问出声的下一瞬,视线便捕捉到地板上那两只大白脚。 许闻川皱眉起身,还未开口,站在门边的人也已经向这边凑近过来,并先一步出了声。 “老公……”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些晨起的朦胧,尾音拖得长又模糊,有些微弱的软。 脚下步子一顿。 许闻川停下的功夫,不远处的人已经腿脚利索地凑了上来,一胳膊勾着许闻川的脖子扑进人怀里,“我早上醒过来都找不到你。” 那声音里似乎很有些委屈,许闻川伸手揽住那挺直的腰板,觉得有些凉掌心便下意识搓了搓。 视线从那双精神的眼睛滑过那张干爽的脸蛋,薄唇轻启,还未吐露字句,怀里正翘着腿准备往身上爬的人又先一步夹着嗓子开口了。 “人家的脚脚好凉。” …… 第102章 你怎么不叫我宝贝了 珂郁偲爬得卖力,见人不动,只好自己起跳噌一下窜了上来。 许闻川及时伸手去接,宽大的掌心稳稳捏在大腿肉上。 他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珂郁偲昨天发的通知,半晌才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低声问:“小娇妻是这样的?” 珂郁偲闲适地挂在人身上,勾着许闻川脖子挺直了腰板居高临下地看人。 微红的嘴唇凑上去,在亲密的距离用气音和人说悄悄话,“我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 那点气都热热地扑到了人唇上,许总的限定小娇妻明晃晃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今天要叫我宝贝。”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潜着愉悦兴味的光,他毫不掩饰地直接发出了威胁,“不然我就直接s我逃你追那一段了。” 许闻川稳稳托着人的手力道没松,有力的指节贴在人腿侧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磁性的嗓音里有些无奈,“宝贝。” 用那样一张脸说这两个字实在是这太符合霸道总裁的设定了。 珂郁偲很满意,心情十分美好地凑上去在人唇上啄了下,眼尾也勾起愉悦上扬的弧度,“老公真乖。” 他轻声提出了表扬,又含糊着声音懒洋洋道:“你的宝贝现在饿了。” “好。” 这个时间点,早先煮上的海鲜粥也差不多快要好了。 两人昨晚没干什么,入睡得都挺早,但珂郁偲永远不嫌觉多,不管几点睡也不爱早起,许闻川本意是打算让他多睡一会再叫人起来吃早饭,没成想才这个时间人就已经这么精神了。 珂郁偲被抱到楼下的餐厅,一个人嚣张地占了两张椅子,手臂搭在膝盖闲闲地打了个哈欠,另条长腿踩在旁边的椅面上。 余光里瞧见人过来了,这才收起腿,抱着膝盖蜷在了椅子上。 许闻川在他刚踩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刚把粥推到人面前去,一个字都没说,旁边的人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身。 “什么,老公你要喂我吃饭?不用了……我都已经这么大了。” 那声音似乎很苦恼,话音落定时,屁股也已经坐稳当了。 许闻川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手脚健全的样子,眸底波荡着笑意,并不出言反驳。 只是拿了粥碗过来,一勺一勺吹得温凉了伺候人吃饭。 珂郁偲粘在人大腿上没有挪地方的意思,一边指挥着许闻川吃,一边张着嘴等吃。 直到吃完早饭许闻川要回到书房工作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反倒伸手更紧地圈上人脖子,眉毛恰到好处地一皱,“怎么了,老公要丢下我自己吗?” 他嗓子夹得紧,声音尽可能放得又小又软。 明明知道是装的,但那刻意乖顺的模样就是瞧着有几分可怜。 如果不是他总夹不住的话。 许闻川听得五味杂陈的。 最后还是把人抱到了书房里,套了双袜子,在书桌旁扯了一张椅子,往人怀里塞了几包果干坚果。 环境还算舒适,珂郁偲惬意地歪在椅子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一小时后。 窝在椅子里的人挪了挪屁股,活动了一下手脚,便直起身子压着旁边办公椅的扶手凑上前。 视线落在电脑的屏幕上,他粗粗扫了眼,夹好了才拖着长调悠悠开口:“老公好聪明啊,人家都看不懂这些。” 一秒两秒的安静。 许闻川收回视线看过来,在对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后等待着下文。 珂郁偲不紧不慢地直起一点身,腿伸长了搭到人膝盖上去,凑到人唇角旁亲了亲才道:“老公如果这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亲我一口的话,我一难过可能就会跑出国了哦~” 这句没夹,但语调也放得软,尾音带着热息悠悠翘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未拉开,许闻川在这话音落下后沉默了片刻才应声, “嗯,是我不好。” 那双深邃的眸子十分专注,珂郁偲和人目光相触,在唇上贴合的热烫的吻散了几分温度后安静了一小会,才敛着眼皮懒洋洋地靠回去了。 小娇妻自娱自乐的能力还是很强,没过多长时间玩手机投入的就是他了。 脸颊被人卡着下颌抬起的时候他一恍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身旁工作中的男人已经倾身过来,唇瓣贴合又在片刻分离后发出的声响在这样只有两个人的寂静书房显得分外清晰。 红唇还微微张着一条小缝,珂郁偲大脑暂停了一秒唇角就翘起,搭在人膝盖的脚丫子蹭了蹭,又夹起来,“老公我想吃一个果干。” 许闻川应声拿起他刚刚吃了没几块就随手丢到桌上的果干打开。 捡了一块漂亮的递到人下唇边上。 珂郁偲垂眸看了眼,张口吃了,又提前一步伸手捏上许闻川的手,不许人离开。 刚刚捏过果干的指腹被柔软的舌尖细细舔过,吮得干净。 许闻川敛眸看着他的动作,待到那抹粉红的舌尖收回以后才开口:“干什么呢?” 那声音很低,是个听不出情绪的问题。 珂郁偲抬起眼看他,眼角微弯,声音悠长潜藏兴味,“老公的指尖是甜的。”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他伸手拿过许闻川手里的小袋,也捏了一枚果干出来。 又直起身将那枚果干按在人唇上,笑眯眯地邀请,“不信老公你尝尝。” 那枚果干顺利进入,指尖也微微探进去一点,却在临离开之际落在齿间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指肚有些细微的麻痒,珂郁偲愣了一瞬。 下一秒就非常夸张地举起自己的手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往人身上贴,“好疼啊老公,你看都红了。” 许闻川依言接过那根手指,垂眸打量。 的确有些微微的红,色泽浅淡,是皮肉自带的颜色,独属于人类的一种还活着的特征。 他没有为自己开脱,捏着那根手指揉了揉,面色平静地道歉,“对不起。” “老公你不爱我了吗?”珂郁偲却大惊失色,狭长的眸子倏地放大,“你怎么不叫我宝贝了?” 那张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似乎是再下一秒就要嘤嘤嘤了。 刚刚举起的那只手被人收进了掌心,珂郁偲没给许闻川开口的机会,却是忽然弹起来往人身上扑,“什么,你说你为了表达歉意要给我开个酒?你对我也太好了老……” 许闻川从容地伸手揽住他,语调温柔,“你听错了宝贝。” …… 老男人。 第103章 人家的大伤口 许总在小娇妻的悉心陪伴下,顺利地在上午就将临时来的工作全部处理妥当。 为了避免出现工作拖延时间的情况,许闻川提前叫了人来家里做饭,确保能让柔弱的许夫人及时吃饱肚子。 一顿午饭吃得自然也是轰轰烈烈多姿多彩难舍又难分。 珂大少爷从早上进了书房后脚丫子就没再落过地,除了挂在人身上就是贴在人身上。 一直到下午许闻川要去厨房切水果的时候,他才终于趿拉上拖鞋亲自下地走路。 实际上许闻川也没有要求他下地,他自己便忽然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东张西望一圈先塞了颗刚刚洗净的提子进嘴。 然后又塞了一颗。 微润的红唇启开时,扬声一个调子扭出去两道弯,夹得很贤惠,“老公好辛苦啊~我来帮你一起。” 许闻川闻声偏头去看的时候,旁边的人还在捏着提子往自己嘴里塞,他便低声应了没对这热心帮助多做干预。 只是不过多时,旁边就蓦地响起刀片撞击在台面的声音,清脆扎耳。 “嘶……”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抽气声。 许闻川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时,便正对上了后面不远处的人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颤悠着掀起来。 眉心蹙起一点,许闻川上前接过了那只被人包在掌心中的手,垂眸去看,“割到手了?” 视野之内,眼皮子底下那只手纤长匀称,指骨分明,手指根根漂亮,指腹白里透点红,健康得不得了。 潜意识的反应认为眼下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拿错手了,他刚松了手准备去换一只,耳边就响起委屈得不得了的声音,“老公你看,好大的一个口子呀。” 珂郁偲又举着手往人手心里头塞了塞,顺便把身子也塞进许闻川怀里去。 气氛到了,情绪烘托得也到位了,声音都跟着有点虚弱下来,“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考虑到珂郁偲现在的娇妻人设,柔弱程度约莫要比往常翻一百倍不止,说得夸张些不足为奇。 但连死掉都说出来了。 眉心的褶皱重新聚起,许闻川捉着那只手重新翻看一遍,思量着如果是单用肉眼的话,暂时似乎找不到什么端倪。 “在哪?” 他低声和靠在怀里的人说话,问得很认真。 怀里的人倏地偏过头来,珂郁偲和他挤得很近,猛地一扭脸,唇间的呼吸便热热地扑过来,“在这呀。” 他动了动那只手,手指头咕涌着贴在许闻川的掌心蹭。 又在少顷突然放开了夹起的嗓子,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健康的手指肚某一处和人窃窃私语。 “我们假设这里有一个口子。” 他提出了这样的前提,进而掀起眼皮,循循善诱,“你该干嘛了?” 许闻川对上他的视线,试图跟上娇妻的思维。 珂郁偲啧一声,见他不开窍,非常着急地小声催促,“快打电话给你的私人医生啊!我病得很严重。” 这句话放在这里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揽在人腰间的那只手若有所思地上下搓了搓,许闻川垂眸盯着那根手指,拇指在柔软的指肚抚过,试图安抚患者情绪。 患者在下一秒惊慌大叫,“哎呀!老公你捻到人家的大伤口了!” …… 忘记了,隐形的伤口还有着这样逼真的特性。 “对不起宝贝。”许闻川对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道歉的语气诚恳了几分。 那只带着重大隐形伤口的手指还紧紧贴在掌心,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地收拢,带上些力道微微一扯,方才惊叫的红唇便被拉扯着紧密地贴合上来。 唇间的呼吸一空,珂郁偲就忘了叫了。 等到唇瓣被人放开又啄了一下的时候,已经忘了刚刚把伤口设在了哪根手指。 “太危险了,你站在一边看着我切好不好?” 沉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温柔和缓。 珂郁偲欣然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人身边,守在台边看着。 又敛着眸子低声问:“老公我是不是很没用?” “当然不是。”许闻川温柔道。 “你只是有点笨。” 感动的嘤嘤嘤还没出口,就忽地被这后半句话截断。 珂郁偲蓦地笑出声来,夹也没夹上,“许闻川你是不是又在偷偷夹带私货呢?” 话落,嘴边便贴上一块水润润的哈密瓜块。 他下意识就张嘴吃了,嚼得嘎嘣嘎嘣响。 “甜吗?” 他满意地点点头。 齁甜。 许闻川在旁边切,他在旁边张嘴接,许闻川在池边洗,他在池边看许闻川甩甩水再张嘴接。 五颜六色的新鲜水果切好洗好整齐地码放在了盘子里,紧紧巴巴挤了一大盘一大碗。 台面的碗刚刚悬空就被另一只手接过去, “老公我来帮你拿,我刚刚都没有帮上忙。” 珂郁偲非常热心,狭长的眸子笑眯眯的,愉悦又乖巧。 许闻川应声端着另一盘离开,原本跟在身后的人却没动静了。 他转回头就看见,刚刚靠在台边的人还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挑着碗里的水果慢悠悠地往自己嘴里塞。 一边还在拉着长音远远地和他说话,语气里有几分为难,“哎呀,老公你不用抱我的,我自己可以走路。” 眸子里波荡着沉沉的笑意,许闻川折返回来,把人打横收进怀里。 珂郁偲显然心情很好,悬在半空惬意地叠着腿,还捧着那个盛水果的大碗,挑了漂亮圆润的大颗蓝莓塞进许闻川嘴里,“老公力气真大。” “老公好辛苦啊,”他夸赞完继而又缓缓叹息了一声,指尖在那薄唇上反复滑了滑。 那双眸子懒洋洋地眯着,好半晌唇间才暧昧地响起低语,“晚上有奖励。” 第104章 你的衣服好像也湿了 今天一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送走黄昏,天际逐渐暗淡下来,夜色笼罩天空和海面,有星星在闪烁。 阳台的门开着,空气自如流动,卧室内的灯光透过来,亮堂堂的。 “水放好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时,珂郁偲收回了长长搭出去的腿,又看着海浪扑过来一次才不紧不慢地扭过头,唇边提起笑,“老公给我撒了花瓣吗?” 应小娇妻的要求,许总亲自去给人放了洗澡水,并在里面撒上了满满的新鲜玫瑰的大片花瓣。 “嗯。” 许闻川应声提步走过来,还未伸手捡人,沙发上的人已经先一步穿好了拖鞋起身。 珂郁偲没有要让他代步的意思,而是环上许闻川的腰,在人唇上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那声音夹了一半,有点刻意的甜也有些往日的懒散,说不出的拨人心弦。 他向人亲密地表达了感谢便收回手,似乎并没有额外的意思。 刚要撤离的腰身却被人重新揽住,压得身体紧密相贴。 “自己去?” 两双眼睛还对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 听到这问题,珂郁偲脸上的表情似乎有几分茫然,声音也困惑,“洗澡当然是自己了。” 他退开一步,说完就准备离开。 可自人肩头落下的手指却又慢吞吞地从那片精壮的胸膛一点点滑下来,最后在临走之际勾上人一根手指,口中有些苦恼似的喃喃念叨,“但是我记性不好,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话音落下时,唇边勾带一点笑,他掀起眼皮悠悠看了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浴室里,热气蒸腾着渐渐将所有干燥的空气都裹得潮湿。 浴缸里盛着温度适宜令皮肤熨帖的热水,本该是清澈见底,但由于表面上那一层满满的艳丽花瓣,将其中的景象挡了个干净。 坐在浴缸里的人只能看到一部分上身,皮肉白皙,锁骨窝残留的温水正顺着胸膛向下弯曲滑落。 安静的室内响起不重的脚步声时,原本惬意闭合的眼皮重新掀开。 珂郁偲仰起头看着行至浴缸附近的男人,唇边的笑都显得有几分湿润,“老公你怎么进来了?” 许闻川低头看着他,没什么额外的动作,只低声回应,“来给你送换洗的衣服。” 视线从男人身侧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掠过,唇边兴味的弧度更大了。 修长莹白的手臂上还粘带着鲜红的花瓣,从浴缸中抬起时撩起一线水花,珂郁偲懒洋洋地支在浴缸的边沿,笑盈盈地问:“衣服呢?” “没拿。”磁性低沉的嗓音依旧平稳,和那道黑沉沉的目光一样稳。 唇边溜出一声轻笑。 浴缸中漂浮的花瓣忽地波荡起来,珂郁偲伸长了手去捉许闻川垂在身侧的手指,牵住体贴地晃了晃,才叹息道:“看来老公的记性也不好。” 温热的水裹挟着隐隐的热气,顺着那条胳膊并不收敛的大幅度动作泼洒出来。 他手上使力把人拉得近了,忽地就从热气氤氲的浴缸中站起了身,大面积的热水全部粘带到人身上,连带着玫瑰的花瓣。 珂郁偲顺着揽上腰间的结实手臂稳稳贴在许闻川身上,湿乎乎的将人身上那件长袖的睡衣彻底洇湿。 “老公,你的衣服好像也湿了。” 湿湿热热的呼吸都落到了人唇上。 “嗯。”落在后腰的大手带着不重的力道轻轻揉捏过细腻的肌肤,再开口时低沉的声线中带着细微的哑,“那怎么办?” 那只手按到了敏感的地方,体内猛地窜过一阵细细的电流,身子下意识颤了颤才终于扶着人肩头站直。 指尖滑落到胸口,他一字一顿地轻声给出答案,“那当然是,要脱下来。” 一颗一颗纽扣解开,湿乎乎的手指抹过肌肉的纹理,将每一寸干燥滚烫的皮肉都裹湿。 身子又重新浸到热水里去了。 那眉眼间被玫瑰的颜色熏染得多了几分压不住的妩媚艳丽。 “老公真精神呀。” 许闻川并未开口,晦涩幽深的视线沉沉落在那片柔顺的发顶。 那双狭长漂亮的眸子半敛着,叫人能看到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会有些细微的颤动。 浸在热水中的人脸颊早已被热意蒸腾得泛起薄红,连带着细腻的皮肤也在这样的氛围下逐渐变了色 骨节分明的大手穿过额边散落的潮湿发丝,便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缸中的人才直起一点身,抬起眸子来向人讨要一点夸奖,“老公,我做得好吗?” 那声音里带着点含糊的哑,嗓音丝丝缕缕都缠人,红艳的唇勾起一点弧度,眼波流转,暧昧多情。 粗糙的指腹落在那处发红的唇角反复摩挲,又缓缓擦过唇瓣。 那双黑沉的眸子在没有任何遮挡时显得更加摄人,目光也更加强烈,像是要将人皮肉也看穿。 男人开口时,喑哑的嗓音比浴缸中的人还要晦涩许多,“很好。” …… 浴缸中的水面波荡起伏着,没个停息的时候。 温水卷着花瓣从缸沿泼洒而出,哗啦落在瓷砖地面,也掩不住肆意的喘息声。 浓重的夜色下,浴室里的声响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方才停歇。 身子重新陷入柔软的床褥时,干爽又舒适,疲惫瞬间消解不少。 头顶的吊灯啪嗒熄灭,屋中顿时陷入比一窗之隔的天空还要浓稠的黑暗。 刚安顿下来的身子很快又被人揽进怀里,紧贴着热意的胸膛。 落在后腰的手掌不疾不徐地来回轻抚着,温暖舒适。 “老公。”珂郁偲埋在许闻川怀里一动不动,声音懒洋洋的有些粘,尾音还带着点辛苦的哑。 “嗯?” 他听到黑暗中头顶传来的应和声,又窝了一会才倏地开口:“我听说别人家的老公都是一夜七次的。” 后腰的手顿住。 珂郁偲又安静两秒,慢吞吞地抬起头时,漂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也显出了几分无辜,“老公你要休息了吗?” 那双眼睛像是真在向人认真询问,被子里的小腿却正贴在人身上不轻不重地缓缓磨蹭。 他还在说:“不过没关系的老公,你今天本来就很辛苦,抱了我好多次,应该很累了。” 那条腿忽然善解人意地收回来了,“我们快睡。” …… 第105章 你知道这条线叫什么吗 深夜,偌大的别墅内一片寂寥,除了主卧的房间。 珂郁偲活了25年,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一个晚上有这么长。 起初他还能乐在其中,什么样的姿势都不在话下,甚至于还有闲工夫和人打配合。 在他原先的预期里,那样一句话其实就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大家都懂的那个意思程度到了就行了。 但现在摆在眼前的严峻现实赤裸裸地告诉他,许总是在认真贯彻落实,详细到每一个数字。 不是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吗? 牛怎么还没累死。 地已经肾透支了。 痛并快乐着并虚着。 珂郁偲没精打采地躺在大床的中央,借着中场休息的这一时片刻的空隙语重心长,“老公你听说过有一种修辞手段叫夸张吗?其实我觉得这并不符合人的身体构造。” 那条身子和床褥贴合得非常好,摊开得分外平整。 这是他目前唯二能够接受的不费力的姿势了,好歹再怎么说也是躺着。 另一个姿势是趴平。 身体酸软无力,他也只能动动嘴皮子,尽可能地捡着好话来说,“我觉得那些小说都是夸张了,他们都不可能有我老公厉害。” 这话说得无比虔诚,本意是带着崇敬的马屁。 可他一口一个老公叫着,那虚弱的喘息里又无知无觉地夹带了些勾人的暧昧。 许闻川又倾身上来了。 腰间被重新捞起,在本该有些寒冷的夜里,身子却在持续发着热,珂郁偲伸手挡他,不装了,“许闻川我累了,小娇妻需要休息了。” 毕竟不是一回两回,再来一趟已经是如入无人之境,熟悉的感觉不消片刻便汹涌而至。 颊边被人温柔地吻过,喑哑的嗓音落在耳畔,“那就睡。” 指尖捏上那截结实有力的小臂,声音又跟着重新晃动起来,“那你可真幽默。” 在这么颠簸的环境下都能睡着的人,是应该被拿去做科学研究制成安眠药惠及民众的。 许闻川也没真打算叫人不睡觉。 怀里的人逐渐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下来了,除了喘气别的都懒得做,可嗓子还是累着了。 心里打算着是最后一遭,他也没太过火,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沉着笑意,掌心贴在人酸软的腰间抚过。 许闻川凑上去亲了亲那片泛红的眼尾,抽身离开。 离开的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了。 “别停。”这声音已经哑了。 珂郁偲忽地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一把将人又扯了回来,身残志坚,“再来一次,正好能看看日出。” …… 珂大少爷到底是没能看上日出。 就差那么一点。 他挂在许闻川身上努力地看,可眼皮子就像是让人拿强力胶狠狠粘上了,好不容易掀起一丝丝就又沉沉地黏在一起,迷迷糊糊间甚至是做了个梦,片刻又坚强地扯开一点。 反复几回,眼见着太阳就要冒头了,似乎已经摸到海天交接的边缘,就要见着亮了, 眼皮子也彻底黏死了。 困倦汹涌着把脑子挤得迷糊,太阳从海底钻出来的时候他挂在许闻川身上睡得香,昏昏沉沉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一觉直奔大中午。 珂娇妻昨夜里运动过度,就算醒了也哪都不去,这下是真的一步路也不愿意走。 下午的温度很舒适,许闻川带着浑身都没骨头的人到露台上去晒太阳。 珂郁偲躺在露台的沙发上,脑袋底下枕着许闻川的大腿,胳膊被人捏在手中力道适中地揉捏。 “许闻川我生气了。”他没什么征兆地开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看着天空,在对上头顶递过来的视线才扬声控诉,“你是怎么办事的,太阳怎么还在?” 珂郁偲从中午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慢慢回忆起了凌晨的事情,别看那时候已经迷糊成了那样,也还是清清楚楚地记着太阳差点就冒头的事情。 他把整件事都怪到了太阳头上,待到恢复清醒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许闻川连坐,直接把整个太阳系都给他封杀。 真是气坏了。 许闻川听到这话又想起他生气的缘由,眸中浮起笑意。 又捏起另一条手臂,掌心覆上去慢慢地揉捏着,一边低声和人商量,“明天好不好?” 据可靠消息,明天不出意外会是个阴天。 珂郁偲被人捏得舒服,脸侧远远的有凉丝丝的海风卷过来,带着潮湿的水汽,也让他觉得舒服。 他心情很好地点头批准了这事。 眼皮半阖着将眼睛夹成了细长一条,紧盯着头上那一大片没有边际的蔚蓝天空,胳膊被人还回来的时候,他忽地在阳光底下看到许闻川掌心的纹路。 那只手离开得很快,回来得也很快,回来的时候指间捏着小叉戳了一块水果贴到唇边。 被风卷得泛干的唇瞬间湿润起来,舌尖很快就卷着那块清甜的水果块含进了口腔。 在那片掌心离开之前,他忽地抬起手一把攥上去不许人走。 “怎么了?”许闻川看他把自己的手扯走,便用另只空闲的手把指间捏的小叉拿走丢回了盘里。 珂郁偲没说话,许闻川不让他咽得太快,牙齿便慢吞吞地嚼着,等到那一块水果尽数吞下了他才开口:“你知道这条线叫什么吗?” 嚼水果的空当他已经捧着那只手掌研究了好半天,这会指尖正沿着上面的纹路慢慢移着指给人看。 许闻川顺着他的示意目光缓缓落在了掌心中较为明晰的几条脉络的其中之一上。 他对这方面并没什么特别的了解,但猜想着应该是生命线。 可没来由的,他觉得躺在腿上的人想说的应该并不是这个,所以视线慢慢从掌心移到了那双半敛的眼睛上,他缓声问:“叫什么?” 那双眼睛掀起来了。 眼角眉梢都游窜着笑意,鲜活生动,“叫小偲偲线。” 许闻川低低笑了声,看着原本躺着的人突然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珂郁偲还攥着他那只手没松,坐直身子凑了过来,拿着那只手掌放在两人之间,指腹按在那条线上缓缓地走过,一边慢慢说:“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他捧着人手心指引着许闻川的视线,像是真在认真同人讲解什么手相中暗藏的玄妙。 他提出了问题循循善诱着引导人思考,却又不等许闻川给出回答,长长的手指直接一点那手心,就宣布了结论,“说明你命里有我。” 许闻川在那抑扬顿挫的话音中抬眸对上那双懒洋洋带笑的眼睛,应声认可了他的结论,才问,“那其他的线叫什么?” “其他的不认识,我就知道这一条。” 珂郁偲回答得痛快,拉着许闻川的那只手不撒,挪着屁股靠到许闻川身上被人揽住了才说:“许闻川,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柔软的指尖还贴在掌心里,反复描摹着那一条长长的脉络,他偏过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许闻川的眼睛,一字一顿,“擦不掉的那种。” 唇瓣间隔的距离若即若离,一句话的尾音在下一瞬便到了另一人口中。 许闻川看着他,再开口时,被反复磨过的掌心与另一只微热的手扣到了一起,“嗯,是写着你的名字。” 第106章 你当时老说我注意力不集中 湿凉的风迎面扑过来,珂郁偲跨在许闻川身上趴着,心情很好地看着远处粼粼闪着光的海面。 “晚上想吃什么?” 搭在后腰下的那只手拍了拍,但趴着的人还是懒得动弹,并没起身。 以为珂郁偲会说随便,话落的时候许闻川便在脑子里开始进行荤素搭配,均衡营养。 快要搭配好菜谱的功夫,身上的人却忽地坐起来了。 “吃烧烤。” 许闻川顺着这话音思量了一下,试着提出建议,“吃点清淡的?” 珂郁偲眯起眼看他。 “别瞧不起人,”那声音中气十足,只是话到尾音掺了哑,珂郁偲清清嗓子,语气里完全是再来一晚也丝毫不在话下的气势,“我强壮得可怕。” 他歪着身子伸长了胳膊半爬着在不远处够到了桌上的手机,又顺着扶在腰间的力道爬了回来,自顾自拿着当事人的手机解了锁,准备挑选想吃的食材叫人送来家里。 完全把许闻川的话当耳旁风并熟练地放出威胁,“你不让我吃我今天就是落跑娇妻。” 其实如果放在前几天,珂郁偲应该是会想要拉着人出去逛超市一起采购食材的。 但现在不要说出门,即便是在家里他今天也是一直使唤许闻川做代步工具的,分明是一步也懒得动。 所以许闻川温声问:“跑得动吗?” 悬在屏幕上的指尖一顿,珂郁偲敛下的睫毛慢慢掀起,那双眸子幽幽地望过来,“许闻川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挑衅我。” 当初他舍生忘死辛辛苦苦把许闻川睡了,腿脚都那么不利索不也是连个囫囵觉都没敢睡就跑路了吗? 实力就摆在这里。 许闻川对上那个身残志坚的幽深眼神,采纳了这项建议,揽在人腰间的手轻轻揉捏起来,助力许夫人早日恢复健康。 珂郁偲被捏舒服了,觉着这姿势消耗体力,又歪歪下来靠进许闻川和沙发之间的缝隙里。 他可着肉挑,又在许闻川的监督下选了些水果蔬菜。 考虑到某些人不爱站立又不能离人的需求,许闻川在厨房把食材处理好便摆到了餐桌上。 珂郁偲挨着他坐,一边看着许闻川穿肉串,腿长长地翘到人身上去。 “许闻川,你还记不记得我上高中时候的事?” 许闻川偏头看了他一眼,便颔首应声,“记得一些。” 即便不是那么连贯,也有许多零碎的片段。 不知道想起什么,珂郁偲笑了声。 他轻轻转着桌上盛了冰糖梨水的小碗,时不时吃一口软绵绵的梨肉,和许闻川说着话。 比起许深愿这个亲弟弟起到的作用,他在那时候能够和许闻川有些接触,其实更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池霁淮和许闻川的关系。 他和池霁淮相识不止十年,但要说关系真正开始亲密起来完全可以说是在高中时期。 珂郁偲应该算得上是古今中外敢不怕死地往池霁淮身上扑的第一人。 他觉得池霁淮这个人挺有意思,也是凭本事和池霁淮缠到一起去的,尤其在高三走读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其实原本最一开始他和池霁淮是分开住的,只不过也是在上下楼,两个人天天一起上下学。 这样下来本来每天也已经有七八成的时间都在一起,结果珂郁偲还成天往池霁淮那里跑。 要么是今天的作业太难了要和池霁淮一起学术讨论,要么是今天阿姨做了哪道菜实在太好吃了一定要拿去给人尝一口,诸如此类。 一来二去,俩人最后几乎是有九成的时候都黏在一起。 池霁淮被他弄得很无语,冷淡地看人一眼说你干脆和我住在一起算了。 真是无心之失。 珂郁偲第二天就搬进来了,再撵也撵不走。 珂郁偲现在一回想起池霁淮当时的表情还是想笑,实在是太下饭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无意间和许闻川多了许多相处的机会。 池霁淮自理能力非常强,又喜欢清净,所以只是自己住在这边,两个人后来搬到一起住的事情两家人都知道,也都乐得这样。 池家是觉得儿子居然还能交到关系这么亲密的朋友实在是太好了,心理健康上也能有个保障。 珂家是觉得儿子这样都没被打出来看来是真感情,而且自从俩孩子住在一起儿子学习似乎也是越来越卖力认真了,实在是件好事。 珂郁偲是觉得珂董事长纯粹就是过度解读,他学习好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这事怎么能安到池霁淮头上。 应当也是有关注青少年成长健康的考虑,即便工作繁忙,许闻川也常来这边看看他们,并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学习状况。 珂郁偲说到这里,踩着许闻川大腿的脚丫子晃了晃,“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老说我注意力不集中?” 是有这回事,许闻川当时一度以为这是个大问题,但事实证明珂郁偲的成绩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显着影响。 想着应该是因为学习任务繁重的劳累所导致的偶然情况,他也没有过度抓着这点不放,只是叫珂郁偲平时多注意休息。 珂郁偲笑了声,挪着屁股凑上去,胳膊支棱着捆到了许闻川身上,才悠悠道:“那是因为你讲题的时候离我太近了,我才走神。” 许闻川工作之余对他们的学习关注得很细致,可是每次许闻川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不能专心。 不管是讲题也好,或是说些什么别的正事,珂郁偲的注意力通通都集中在了许闻川目光转移时翻起的睫毛,或是手背上一根微微凸起的青筋,又或是发出那样好听声音的薄薄嘴唇…… 脑子里在想着许闻川的睫毛会不会突然掉下来一根飘到他的手背上,许闻川的手刚刚好像差点碰到他的手指,许闻川的嘴巴在和他说话,从那张嘴唇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专门说给他听…… 可关注可欣赏的地方数不清,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早不知道跑去哪片大草原撒欢,完全没心思再去考虑什么题不题的。 不见着许闻川的时候就还好,一见到许闻川了,就忍不住地想多看两眼,脑袋也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许闻川实则对他的这种说法感到有些诧异,无奈的嗓音里似乎隐含困惑,“怎么这么早熟?” 第107章 鸡翅再凉一凉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珂郁偲撒开了捆着许闻川的胳膊,认真地谴责他,不过脸上还带着闲散的笑。 想也知道,许闻川在上学的时候自然是没有过这种困扰和经历,脑子里除了题的解法,就是题的另两种解法。 聪明,自律,遵规守矩,学习之余还记得强身健体,心理较之身体更加健康强大,甚至于还能有额外的时间关注一下小许深愿和小池霁淮的健康成长。 纯粹是天选之人,生下来就适合这场浩大漫长的竞争。 珂郁偲已经把小碗里的梨肉吃得七七八八,这时又端过来喝了一口汤润润嗓子,就用虎口卡着碗身远远推到了一边不碍事的地方去, 知道这又涉及到了许总的知识盲区,他十分热心地循循善诱着引导人思考,“那个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你懂不懂青春期,懂不懂荷尔蒙,懂不懂自己有多招人?” 这讲解里夹带私货,珂郁偲毫无心理负担,一边痛心疾首地指责身边的人,一边不遗余力地抬高自己。 “你知不知道在那个年纪有多少人都在私下里偷偷搞对象,我多么的冰清玉洁,纯情得只能偷看你几眼,还被你说成是早熟。” 时间总是为记忆镀上一层美好的外衣,把不好的部分渐渐冲淡,又将好的部分添油加醋地美化了保存起来。久而久之再回头去看时,酸涩的回忆里也泛出一点甜,总算能被当成乐子讲出来,一笑置之。 也或许是因为,青春的酸涩本身也是一种别扭的美好。 烤炉支起来,在黄昏离开之际袅袅升起了烟。 “许总,这还没拿呢。” 珂郁偲窝在椅子上咚咚敲了敲椅背吸引不远处那人的注意力。 许闻川偏头看过来,又收回视线打量了一眼手边的东西,该用的食材和调料都拿了,应当不差什么。 但他还是转身过来,回到人身边,看了眼几乎没放什么的桌面,“没拿什么?” 珂郁偲随着这询问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扑到了人身上去,两条腿也利索地往上盘,“没拿我。” 他像个猴,手脚并用地往树上扒。 许闻川轻笑了声,扶着他爬稳了才试图和猴商量,“在这里坐着,很快就好。” 这座位和炉子离得不算太远,彼此说话也能够听见,如果一直守在炉边难免会被烟雾呛到。 珂郁偲摇头,没打算下来。 他离许闻川太远了,一伸手都够不着的距离,这不行。 许夫人离不了人,许总想了想,还是看着风向拎了把椅子,把人安置在了烟雾应当熏不到的地方。 烤串上炉,不过多时开始滋滋响起来,隐隐冒出些肉香。 珂郁偲窝在椅子里,仰起脖子去看天上时隐时现的星星,又和身边的人说起刚刚未完的话题。 “其实我有时候会故意露出点破绽,想着会不会被你发现。” 类似于一些意味不明的专注眼神,一次看似无意的皮肤相触,又或者是一个过于明媚的笑容。 这么多年,他和许闻川见着这么多面,总会有很多时刻突然萌生想要露出马脚的想法。 明明怕被发现,又忍不住想知道如果发现了会怎么样,一思及这种可能性,心脏就在狂跳。 可惜他真的从没被揭穿,珂郁偲咂咂嘴,“你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喜欢你?” 白长那么大岁数,真够迟钝的。 烤串被均匀地撒上调料,香气四溢,许闻川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一边温声回应旁边断断续续的话题,“因为没有往那种方向想过。” 不是发现不了,是根本没设想过会有这种发现。 珂郁偲缩在椅子里,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眼巴巴地看着许闻川把一把烤串拿到了一旁。 香气连绵不断地钻入鼻腔。 他看着炉子上还在翻面的鸡翅,把分泌的唾液咽下去才和人说话,“人家池总就自己看出来了,都没用我张嘴说。” 话说到这里珂郁偲忍不住笑着骂了人一句,“真鸡贼啊那小子,嘴上不说其实早就什么都看明白了。” 池霁淮会发现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和珂郁偲一样本身就弯得纯纯正正,脑子聪明观察力也强。 珂郁偲发给许闻川的那点信号不算打水漂,基本上都被池霁淮给旁观着解析明白了。 一想到这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眼前落下一小把烤串的时候心口又疏通了,他笑眯眯地伸手接过来。 香喷喷的烤串还热着,被人放到一边晾了一会没那么火辣辣的烫现在刚刚好进嘴。 肥瘦相间的肉块串在一起滋滋冒着油花,表面均匀地裹着一层薄薄的调料,咸淡适中,火候拿捏得也恰到好处。 吃进嘴里既不柴瘦也不油腻,外焦里嫩。 珂郁偲蹲在椅子上吃了半根,嘴里细嚼慢咽着伸手朝旁边的人轻轻晃了下指间的签子,“许闻川你放的微辣是用的哪里的计量单位?” 很浪漫,许闻川放的微辣,仅许闻川可见。 许闻川闻声低头看过来,“口味重吗?” 珂郁偲趁热把那根肉串塞进嘴里,摇摇头及时给出了反馈,“不重,吃着正好。” 许闻川调的酱料和烧烤的手法绝对是没有必要质疑的,只是如果多加点辣就更好吃了。 嘴里的肉咽下,他刚要开口试图再次争取,话头就被人先一步抢了,手心又落下一小把热意袭人的烤串,香气直窜入鼻腔。 “他们都在很早就发现了?鸡翅再凉一凉。” 话题忽地被人引回去,手心里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味道也把脑子香得有些犯迷糊了。 “其实也没有很早。” 毕竟最一开始的时候,连珂郁偲自己都花了点时间去摸索心底里对许闻川蠢蠢欲动的那点异样的念头究竟是什么。 珂郁偲应人嘱咐在说话的功夫先吃了两根肉串,然后举起那串鸡翅在空中慢慢走了一段,又放在眼跟前吹了两口凉气,这就往嘴里塞。 鸡翅的外皮焦香冒油,细细地裹着一层咸香的酱料,牙齿撕扯开外皮,里面的肉也鲜嫩入味。 就是嗦骨头有点烫嘴。 “而且许深愿那个笨蛋原本是一点也不知道,要不是池霁淮说出口他可能根本没往那地想。” 毕竟许深愿和他们差着两岁,并不是事事都在一起。 但作为一个弯弯,这么多年都没能发现端倪,也实在是笨蛋。 珂郁偲毫不留情地嘲笑,“这么迟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弯的。” 第108章 如果能喜欢别人 说话的时候,他把那串鸡翅啃得很干净,并认真地嘬了一口手指细细品味了一下自己腌入味的手指尖。 待舔到拇指的时候舌尖却忽地顿住了,似乎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珂郁偲蓦然抬起头,冷不丁来了句,“许总,你知道弯的是什么意思?” 那语调拖得长长的,抑扬顿挫地主动为人答疑解惑,“意思就是,你弟弟可是要找男朋友的。” 夜色下,他看到身前的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唇边勾起玩味的笑。 果然啊,再佛系的农民伯伯也见不得有人把猪撒进白菜地。 “他的性格……”许闻川似乎是想说什么,说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上,当初只有池霁淮一个人一脑门子冲出来自爆了,许深愿完全就是珂郁偲给说漏嘴爆出来的。 所以许闻川下意识是理所当然地以为许深愿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谈及一些所谓的喜欢不喜欢也只是为了劝服他所讲的一些笼统的概念。 而严格意义来讲当时也的确没什么事,那个时候许深愿确实还没有男朋友。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秉持着对小愿愿的人道主义关怀,珂郁偲唇边扯着笑好心给人打了个预防针,“他再是什么性格,你还能指望他一辈子都不处对象?” “他都那么大了,也该到谈恋爱的年纪了,你少管。” 他一边语重心长地和人说着话眼睛却没看许闻川,自己蹲到椅子上把烤串上的肉撸下来弄到了小盘里。 然后拿筷子夹着递到了辛勤的烤串师傅嘴边,并附上衷心的赞美,“师傅辛苦了,烤得真不错,夫人说他很满意。” 还不忘荤素搭配着。 许闻川吃一口,他吃一口,许闻川吃一口,他吃一口,他吃一口,许闻川吃…… 露台上那么大一张餐桌两个人谁也没用,那么大一张沙发两个人谁也没坐,都围在炉子边上,守着一张小桌。 升腾的烟雾渐渐淡了,海浪翻卷在眼前,白日里波荡的蔚蓝海面此刻深邃得瞧不见丝毫内里,神秘又令人忌惮。 珂郁偲今晚向许闻川申请了轻微醉酒权。 夜里很凉,他身上裹着薄毯,趴在许闻川的膝盖上,听着远处沉沉的海浪声。 许闻川提前让人在露台的沙发下铺了厚地毯,但夜里温度低还是不让他坐在地上,他就支使人去拿了个厚厚的屁垫来,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窝在许闻川腿边。 长长的胳膊搭在人腿上晃晃悠悠,捏着那个剔透的酒杯。 风卷过来,身上的毯子被人提着又拢了拢,他慢吞吞地含下一口酒,手臂弯着把剩下的最后一点浅浅的底子举着悬在眼跟前,看着里面被灯光映照得斑斓的酒液。 兴许是那杯子放得太高太趁手,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已经有些迷离了,没过片刻飘在半空的酒杯便忽地被另一只手掌捏住。 珂郁偲反应一点都不迟钝,丝毫没让人得逞,直接借着酒杯被拿走的力道顺势跪起来,按上许闻川的前胸,胳膊避让着把杯子抢了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伸手来揽他的时候,身子便顺从地贴上去了。 他却没让人说话,直接把酒杯的边沿抵在许闻川唇边。 腰背被温热的掌心搂着挺直了俯在人身前,他把杯底最后一口残存的酒液尽数灌到许闻川的喉咙里,柔软的指腹按在男人颈间凸起的喉结上,感受着清晰的滑动。 空空如也的杯子这一次顺利被人捏走了,酒是灌了别人,忽然醉了的却像是他,珂郁偲还跪在人两腿间,按着许闻川的小腹便启唇亲上去。 柔软的舌尖带着浓烈的酒,彼此是一样的味道。 唇瓣分开时带起低低的喘息,他敛着眸轻声问:“许闻川,你知不知道我很招人喜欢?” “嗯。” 腰后的手掌力道缓和,他却忽然掀起眼皮,声音被酒浸得有些哑,“那别人喜欢我,你一点也不担心?” 许闻川没躲避那道直勾勾的视线,手指托着面前人的脸颊安抚地揉搓,“别人喜欢你,只能说明你很好。” 珂郁偲还盯着人看,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的眼神很认真,落在耳畔的声音也低沉温柔,是他最爱听的语调。 沉默着过了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含含糊糊,“你怕许深愿喜欢上哪个男人,怎么从来不怕我喜欢上别人?” 身子又重新在人腿间滑下来,他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你倒是很信任我。” 他真的觉得,在得到许闻川的喜欢后,自己好像越来越矫情了。 不管从许闻川身上得到多少,都贪心地想要更多。 他又趴回许闻川的膝盖上,任由那张触感绵软的薄毯被人拉扯着重新紧紧裹到身上,暖融融地隔绝了冷风。 这时头顶才传来许闻川的回应。 “如果能喜欢别人,你不会选择喜欢我。” 细弱的风带着睫毛颤颤敛下。 的确,如果能够喜欢其他人,如果能把对许闻川的那点心思转移哪怕一星半点,他也不至于折磨自己这么多年。 他大可以选择一个原本就喜欢男人的,一个家世长相出众的,一个有情调懂浪漫的,再怎么样也要比这么一个正经无趣对他没丝毫念头的男人强得多。 但不是没得选,是根本选不了。 他就喜欢许闻川,许闻川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的,相像不行,类似不行,拥有许闻川的某一样特质也不行,谁都和许闻川比不了。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一星半点也不将就。 心底里的喜欢涌得人发烫,几乎是本能的,他忍不住问许闻川:“你能想象到我有多喜欢你吗?” 第109章 很早很早就亲过你 那声音里挂着的哑似乎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什么。 许闻川垂眸看着趴在腿上的人,手指穿过珂郁偲额边散落的发丝,目光落在那片半敛的睫毛上。 “人和人之间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八年沉淀来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比拟,不是一开口便能感同身受。 所以他沉默了好半晌,才又说:“时间很长,我会试着找到你的感受。” 没有什么样的感受能做到一比一复刻,在青春的年纪里付出的感情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找不到的。 但也只有时间沉淀来的感受,才有可能比拟那么多年的喜欢。 喜欢会在时间里无限叠加,然后变成爱,爱可以覆盖一切感受。 故事的开头是注定的,但结尾要用漫长的一生来写。 珂郁偲待在那里不动弹,像在发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醉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半晌突然开口,肆无忌惮地向人提出要求,“你要对我好一点。” 其实心底里觉得,许闻川已经对他很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向人索要什么。 但身边的人还是随着他的话音低低应和,“嗯,我要对你好一点。” 喃喃的话卷在了夜风中,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露台上有些安静,没有烟火,也没有谈话声。 珂郁偲捏着脸侧那只宽大的手掌垫在了脸下,一动不动,头发轻轻被风卷起,又被温热的掌心慢慢捋过。 风有些凉,把脑后的发丝都裹得泛冷。 许闻川果然开口了,“回去睡觉好不好?” 低缓的声音顺着风传来,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许闻川弯身抱他的时候顺从地勾上了许闻川的脖子。 身子陷入柔软的床褥间时温暖舒适,皮肤干爽,口腔里的酒气也散去不少,被清新的牙膏味占据。 他们在露台上待了很久,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珂郁偲只安静地躺了不到一分钟就又重新爬起来。 被窝里很舒服,他没掀被子,而是直接咕涌着撑起身子靠在许闻川身边,周遭的静谧让人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声,“许闻川,我不想睡。” 那张脸上似乎还带着些隐隐的醉态,可那双眼睛却清明,紧紧盯着人,每分每秒都认真。 “怎么了?”许闻川伸手抚在他肩头摩挲,在黑暗中看过来。 珂郁偲却不说话,挪着身子上前忽然亲了亲许闻川的下巴,又辗转到唇上。 不是深入的吻,只是贴上嘴唇轻轻地蹭,在这样的举动片刻过后才有低低的询问响起,“你亲过别人吗?” “没有。” 后颈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如愿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忽地勾起唇角,“只有我亲过你。” 指腹按到许闻川的唇上慢吞吞走过,他又凑上去啄了啄,柔软的唇贴在人唇边轻声呢喃,“其实我……很早很早就亲过你。” 很显然,这句话指代的绝不会是几个月前的那一次醉酒。 珂郁偲感受到黑暗中的视线,却突然不说话了,唇边溢出点笑,他顺着揽在身上的那只手重新躺进许闻川怀里,腿也翘到了人身上去。 “什么时候?” 耳畔响起低声的询问,他不紧不慢地伸手摸到许闻川的心跳,这时才放缓了声和人说话,牵着话头挑起了往日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和池霁淮高中毕业的时候,咱们来海城那一次吗?”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大家都跑出去撒欢了,珂郁偲也不例外。 但再怎么撒欢,心底里也还是一直惦记着最想要见的人。 这是难得的机会,许闻川很有可能会答应他们十八岁的请求,于是他拉着池霁淮硬是软磨硬泡了许闻川带他们出去玩,许深愿则是被他拉来凑数的。 人的一生中,每个年纪都是独一无二只有一次,只不过十八岁的夏天更容易被人纪念。 即便他还差一点点才跨入长大的边界,心底里无论如何也想要在这个夏天拥有一些和许闻川的记忆。 他们当时在海城先后去了很多地方,但基本上都是他带着许深愿在撒欢。 临近结束的那一晚,他们也在海边的别墅里一起烧烤,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到深夜。 也是直到那时候珂郁偲才知道,原来许闻川的酒量这么不好。 许深愿酒量是毫无疑问出挑的差,早早就回房睡了,池霁淮也说自己困并没陪他们熬夜。 许闻川起初并没多喝,嘱咐了他早点休息就已经准备动手收摊,却又被他拉着重新坐下来,一句话的空歇都没有,硬是吹着海风聊到了三更半夜。 话没停,酒也没停,直到珂郁偲看着许闻川似乎有些醉酒难受的症状,才终于收了话头。 他陪着人回了房间,而许闻川可能是醉得脑子已经迷糊了,头疼得不能思考,也并没有赶他走。 珂郁偲说要去倒一杯温水来,结果出去了才想起来今天一直在喝酒并没有烧水,他又静静地守在炉边看着水慢慢地沸腾,脑子里胡思乱想。 等到端着一杯兑的温温的热水再回到房间时,许闻川已经洗漱好,被酒精催促着安静地歇下了。 应当是记着他说的热水的事情,屋里的灯没有关,但屋里的人意识早已经不清醒。 他试着叫了人一声,没有回应。 珂郁偲在原地站了好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又松,反复几次,他突然就抬起手小心地按灭了屋中明晃晃的大灯。 他觉得屋里太亮了。 心底里那些卑劣的心思在这样亮堂堂的室内无所遁形。 水杯轻轻置到了床头柜,几乎没有声响。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即便屋内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也足以将那张脸映照得足够清晰。 是总让他不敢越界的,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他又试着低低叫了许闻川一声,但似乎是受到酒精的影响,许闻川睡得很沉,并没任何反应。 第110章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珂郁偲在床边蹲下身,又过了很久,才试着伸出手,用指尖碰到了许闻川的指尖。 热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似乎是这样成功的触碰让人有了些勇气,指肚又试探着按到了那瓣闭合的薄唇上。 原来这样严肃正经的人,嘴唇也是软的。 有些微微的凉,却又莫名烫手。 心脏跳得很快,嘭嘭作响,像是唯恐被人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声音,他倏地收回了手。 又在这震耳的声音中一鼓作气倾身下去。 在离许闻川只有最后十几厘米的距离时,他停了停,身子似乎有些发僵。 勇气退却的速度很快,越是迟疑越是胆怯,他怕再没第二次机会,紧紧捏着薄薄的床单,迎着唇瓣贴了上去。 太紧张,有些亲歪了,就贴到一半。 盛夏,手心却沁出细密的冷汗。 珂郁偲没再凑上去,只是伸手抹平了被自己攥得发皱的床单。 他想着现在应当立即转身离开,却又没舍得,最后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床边沉默了很久。 少年的心事,与那个掺杂着凌乱心跳的残缺的吻,就这样一并掩埋在了夏夜的月色里,无人知晓。 “但我一直都后悔。” 轻声慢语的故事过后,片刻的安静,珂郁偲掀起眼皮迎上许闻川的目光,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卧室里的大床很宽敞,但两个人都睡在一侧,面对面地躺在一起。 “后悔什么?” 指尖按上那张刚刚开口提问的嘴唇,他挪着手指再次摸索到许闻川的唇角,回忆着那个吻。 待到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后悔我胆子太小,那时候只敢亲了一半。” 当时太紧张了,仔细想想根本就没亲到什么,只是碰到了许闻川唇上那样小的一块皮肤居然就把他紧张坏了。 落在人唇上的手被轻轻裹住,顺着寂静空气传入耳中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胆子已经够大了。” 珂郁偲依然觉得可惜,那个残缺的吻,他过了这么多年才能补全。 身子又向前蹭了蹭,直到感受到许闻川近在咫尺的呼吸才停下,他动了动被人攥着的那只手,指尖刮着许闻川的指节,“如果你那时候醒了,会怎么样?”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直勾勾地盯着人,似乎是很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这一次轮到许闻川沉默了很久。 等待的空隙,手指被人捏着缓缓揉搓,不知道有没有安抚的意思。 耳畔终于响起声音的时候,指尖不自觉地蜷到了一起,心脏的跳动声闷闷的。 “如果我醒了,那从那时候开始就是结束了。” 珂郁偲知道许闻川口中说的结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能再凭借多年的相识拥有和许闻川亲密接触的机会,也不能再凭借着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要的这个身份待在许闻川身边。 意味着很有可能,他再也不会有机会让许闻川喜欢上自己。 身子也跟着蜷了蜷,他敛起眼皮不看人,尾音微微带哑,“真残忍啊许闻川。” 脸颊被人抚过,贴合的皮肤十分温暖,“你那时候还太小了。”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都不会是一个好时机。 对于那时还不够有底气的珂郁偲来说是这样,而对于那时还完全将他看作孩子的许闻川来说也是这样。 理智是一回事,不甘心是另一回事,珂郁偲忽地又撑起身,支着胳膊趴在许闻川手臂圈住的范围内,很不满,“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月就成年了,你就不能等一会儿?” 他开始无理取闹,许闻川揽着人,仍旧有耐心,“人不是在18岁的凌晨那一刻长大的。” “准确地来说,很多人可能都是从18岁才开始学着长大的。” 他攥住那只带着个人情绪恶狠狠抠他身上睡衣纽扣的手,托着珂郁偲的下颌在那瓣紧闭的唇上亲了亲,“不止你在变,我也在变。” 二十多岁的珂郁偲比起那时已经更加成熟,更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更加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已然褪去青涩的他张扬又热烈,一举一动,每一个生动明媚的懒散笑容都吸引人。 而现在的许闻川与多年前相比也许也更加包容,在处理事情时更加的游刃有余,沉稳冷静。 四目相对,珂郁偲闭着嘴安静了一会,蓦地哼笑一声,“你现在睡眠浅了是不是?年轻的时候睡得死才没被我亲醒。” 许闻川抚在他颈间的手指摩挲着,“你灌了我多少酒不记得?” 那时候珂郁偲拉着许闻川说了好久的话,捡着一句什么话都能聊出花来,酒也是一杯一杯地给人倒,比海底捞续酸梅汤的服务员还要勤快不少。 那夜的海风很凉爽,头也格外痛,只不过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许闻川招架不住这种喝法,也看出来珂郁偲是有意想让他陪着喝。 但也许是惯性使然,也许是往日里很少像这样放纵,他那天陪着人没什么底线的喝了很多酒,已经忘记是多少。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只知道,那天晚上的月色格外美,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 珂郁偲不认账,一脑袋扎到了人身上,又喃喃念叨,“如果……” “世界上没有如果。” 话音被打断,落在身后的手掌带着十分清晰的力道和温度,让人感到很真实,落在耳畔沉缓的声音也是,“我已经喜欢你,不会再有那些如果。”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或相爱,一分一秒都差不了,稍微偏移上一丝一毫结局可能就全然不同了。 珂郁偲捉着许闻川另一只空闲的手,手指慢慢穿进那只大手的空隙,看着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他轻声道:“许闻川,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了,也再也不用面对那些渺茫的喜欢了。 “嗯。”男人在黑暗中低低应声。 被窝里的人又向前倾着身凑得离人耳朵更近些,用更轻的声音补充,“而且发育得也很好。” 话音落下时,相贴的身体温度似乎隐隐上升,许闻川的手本来是扶在他的后腰,但那身子总向上窜,手掌便不可避免地向下落了。 手下的触感弹软,低哑的嗓音片刻才响起,“嗯。” 在得到回应之前,珂郁偲已经上前亲在许闻川的下巴上,轻轻的吻在那一小块皮肤上辗转留下了一抹湿痕。 他牵着许闻川的手从自己凌乱的睡衣下摆钻进去,贴在了心口向上的位置。 眸底的笑意显露出来时,带着热意的呼吸扑在了那瓣薄唇上。 “不验收一下吗哥哥?” …… 第111章 我偷的 和许闻川天天从早到晚粘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快了,好像跟平时工作的时候不是一个时间流速。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但吃饭的人却没什么心情。 碗里的饭只消下去不到小半碗筷子就落下了。 许闻川扭头看向身边恹恹的人,视线从盛饭的瓷碗里扫过,“怎么又不好好吃饭了?” 珂郁偲身子往后一靠,四十五度角仰望头顶的吊灯,语气深沉,“没胃口,有心事。” “什么心事?” 许闻川也放下了筷子,洗耳恭听。 有心事的人舔了舔唇,不紧不慢地长叹出一口气,语调里有几分真情实感的哀伤,“又要回去受我那个没人情味的老板剥削了,难过得食不下咽。” 他公然说人坏话,没人情味的老板为了恢复他的食欲试图做出让步,“想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珂郁偲不屑,“那也是在公司休息。” 他想要休息还犯得着用人提醒吗,大少爷在公司里摸鱼的事情一样都没少干。 身边的那一大条人没精打采的,许闻川知道他一工作就浑身难受,伸手从旁边拿了小碗舀了一碗温热的汤放到人手边,才缓声道:“觉得无聊就出去玩。” “那我会想你。” 珂郁偲看也没看那碗汤,忽然偏过头对上了许闻川的眼睛。 在那只大手伸手过来牵他的时候就直起身又爬到了许闻川身上去。 临近年底,许闻川回到峯京以后肯定要逐渐忙起来,再加上他知道的还有一个要紧的项目,想必年前都不会再有特别松快的时候。 休息日和工作日带给人的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饭都不香了。 “只有两三个月,过年的时候还可以出来玩。” 许闻川搂着人,一边在那片薄薄的背上顺着,只觉得肉太少,一边思考着找到了可能会让人开心的事。 但也很快就被身上的人指出了他这话里的大纰漏,“可是还有两三个月。” 这盼头对当即就要从假期中脱离的人来说还不够有诱惑力。 许闻川沉吟半晌,勉强找到了一个可以用作过渡的小假期,“元旦还有一天。” 很微薄,但有点总比没有强。 珂郁偲知道许闻川再大的本事也抠不出什么假了,只好勉为其难地就着这点小盼头松了口,“元旦加班你就是狗。” “好。” 许闻川应了元旦要陪人在床上从早躺到晚的要求,听珂郁偲念叨着过年要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哄着人把剩下的大半碗饭都吃了,又喝了一碗半的汤。 再不舍得也是要离开的,珂郁偲最后还是挂在许闻川身上不情不愿地支使人去换了衣服。 - 回到峯京以后,日子很快便步入正轨,找到了往日的节奏。 许闻川又穿回了那一身板正得体的西装,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珂郁偲重新回归工作以后还记得去探望了一下久违的小英英,回到公司实地考察了一番,确定自己的小产业还没有倒闭,就又踏实地回到许闻川身边。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悠闲的上班时间,珂大少爷争分夺秒地偷懒,在外面不知道摸鱼了多久才端了一杯咖啡晃悠回来。 咖啡落在桌面,覆在表层的那滩乱七八糟看不出形态的拉花颤悠着晃了晃。 许闻川听到这声响,视线在文件短暂地停留两秒,掀起了眼。 第一眼对上的却不是那杯咖啡,而是一支被人咣当丢进笔筒的钢笔。 听那砸进去的声响便是沉甸甸的,看起来也奢华贵气,甚至于华贵得有些夸张,上面还镶着钻。 却被人像是两块钱一支批发来的一样粗暴对待。 珂郁偲不知道从哪突然摸出了这么一支钢笔,丢完以后也没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而是不紧不慢地拉开许闻川的胳膊一屁股坐到了人腿上去。 “哪来的?” 许闻川一手揽住他,另一只手抽出了那支钢笔拿到眼前来看。 “我偷的。”珂郁偲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话落就垂下头抓住了那只贴在自己腰间的手往下挪了挪。 这时才揽上许闻川的脖子,贴心地提醒,“赶紧多摸两下,这么好的腰和屁股等我被抓进去你就再也摸不到了。” 许闻川耐心地听他胡说八道,指尖捏着那支钢笔轻轻转动着打量。 冰凉的笔身贴在掌心,沉甸甸的,光是华丽的装饰看起来便价格不菲。 “什么时候买的?” 贴在腰间的那只手掌抚得人很舒服,珂郁偲听到那温声的询问,靠在人身上心情很好地回话,“早就买了。” 那双狭长的眸子闲散地眯着,语气也悠闲,“我之前对你不是很满意,所以就没送。” “可贵了这个,喜欢吗?” 额边的发丝被人吻过,他一边慢悠悠地问着,眼睛却没在看钢笔,也没在看许闻川,而是敛着眼皮盯着那件板正衬衫上系得妥帖规整的纽扣。 “喜欢。”许闻川应了声才低头看向自己逐渐越敞越大的领口,“干什么呢?” 珂郁偲非常自如地招待着自己,闻言倏地一下便掀起眼皮看过来,语气里有几分质问和震惊,“花了这么多钱都不让我摸一下?” 他偏偏头一扬下巴示意自己屁股的方向,很不屑,“许总装什么正经人。” 许闻川由着他耍无赖,先把那支钢笔收好了。 手掌贴在后腰将人抱稳,怀里的人一摸到腹肌就安分下来,他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珂大少爷待不了多一会就得从老板身上下去。 摸到一秒赚一秒,时间宝贵,他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只想争分夺秒地赖在许闻川身上。 一句“吃什么都行”刚走到唇边,腿边忽地被硌住。 珂郁偲没挪身子,手指直接摸索着揣进了兜里,很快便摸到一条硌指肚的小链子。 嘴里的话忽然咽了回去。 “吃火锅。” 他安静几秒冷不丁开了口,话间停顿一瞬的功夫,眸底缓缓晕开有些玩味的笑,“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味道挺好的。” 第112章 看见个熟人 十一月的峯京夜晚已经很冷,但火锅店里依旧暖烘烘的,火锅的香气弥漫开来,强势地充斥在鼻间。 麻辣鲜香的汤底沸腾翻滚,卷着脆嫩鲜绿的蔬菜和劲道扎实的肉丸,带起蒸腾四散的热气。 现在已经过了立冬,寒冷的夜晚吃上一顿热辣的火锅,让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火锅店坐落的地段不错,口碑也好,生意很红火,这会天完全黑下来,店里已经几乎没什么空位。 两人来得算是早,挑了个不那么拥挤的靠墙位置,珂郁偲吃了不到八分饱目光就开始游移。 许闻川不让他大冷大热的交替吃,他端着那杯茶水视线四处扫量,喝得也有滋有味。 吵吵嚷嚷的热闹中,许闻川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人正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瞧着什么,一杯茶水品了好半天。 “看什么呢?” 店里客人很多,人声鼎沸,除了坐着的还有走动的,一眼望过去全是目标,即便顺着那视线找过去,也看不出什么。 指尖掐着杯身慢悠悠转了转,珂郁偲扯开唇角,忽地笑了,“看见个熟人。” 那双眯起的眸子和不远处的人冷不丁视线相撞,眼尾愉悦地微微扬起。 珂郁偲抬起小臂,两根手指晃悠着朝人勾了两下。 站在不远处的男生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便顺着这示意提步过来。 他手里还端着刚刚给客人上菜时用的托盘,但身上却没穿员工的围裙。 不知道是火锅店里的火太旺还是身上的火太旺,十一月的天男生身上只穿了件t恤,袖子利索地撸起,露出了一截麦色的小臂,流畅的线条能看出来肌肉十分紧实有力。 那打眼一瞧就是张青春洋溢的脸,俊朗帅气,眼角眉梢是不加修饰的肆意线条。 男生迈着稳稳的步子过来,一到桌边,活力男大的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一开口,嗓音透亮带笑,中气十足,“嫂子你来了!” “咳——咳咳咳……” 珂郁偲正捏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又往嘴里递着茶水,丝毫没防备这一句,被那一口刚钻进嗓子眼的茶水呛了个正着。 许闻川还没来得及起身,祝煦已经一步跨上前,手掌收着力道有节奏地嘭嘭拍在人后背上,“哎呦嫂子慢点。” 珂郁偲伸手接过许闻川递来的一抽纸巾擦了擦唇上的茶水渍,清清嗓子缓过这一口气。 他抬头看过去,祝煦也低头看着他。 唇边蓦地扯出来一抹笑,“我认识你吗?” 这语气似真似假,祝煦愣了愣,手指摸了摸鼻尖半晌才说:“嫂子咱们上次见了一面来着……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了。” “哦——”珂郁偲顺着他这话拖着长音应声,状似思考,指尖捏着装茶水的杯子转了两圈才悠悠道,“不瞪我了?” 这兴味十足的话一出,祝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认得自己的。 “哎呀那个……那是误会,真对不起嫂子我上次看你的眼神确实不太礼貌,我不是故意的……”话到一半又严谨地改口,“我好像是故意的但我不是对你有恶意……我当时可能稍微有点恶……” 好像越描越黑,他抓着脑袋后面的卷毛,眉头越说越紧,最后终于找到理智住了嘴,转开话头。 “这顿算我的,不是,以后都算我的,一会我就让他们认认人,嫂子以后什么时候来吃饭提前说一声就行,保管给你留着最好的位置。”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干脆齐全点省事。 珂郁偲唇边还挂着笑,看了人一眼,先问:“许深愿呢?” “在里边呢。” 祝煦应了声,看着珂郁偲的眼神示意,便点点头直接进去叫人了。 许深愿被拉出来的时候很有几分不乐意,“叫我出来干什么,你给他打折不就行了。” 他正窝在休息室里吃水果拼盘,舒坦得很,准备等着店里人少点后就和祝煦出去吃宵夜。 祝家的夫妻俩在儿子上了大学以后就把店一扔出去四处旅游了,店里有人看着,祝煦只是平时有空闲了就会来看看。 可他一天半天不和人见面就受不了,许深愿被他磨得也总得陪着来。 祝煦偏头和许深愿说话,一边又偷偷去捉他的手指,“嫂子来吃饭怎么能收钱呢。” 刚捏到掌心的手指马上溜走,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凉飕飕地望过来。 许深愿脸皮薄,在外面总不让他有太亲密的动作,祝煦狗狗祟祟惯了,即便没得逞反被瞪了一眼也笑得挺开心,立马就扯了话头把人注意力引走,“嫂子带来个朋友,你认识吗?” 说会话的功夫就快要走到地方,从祝煦的角度已经能看到珂郁偲他们那一桌。 许深愿想也没想,“不认识。” 珂郁偲认识的人太多了,大多数时候和珂郁偲一起吃饭的珂郁偲本人都不一定能说上来那人叫什么名,他又怎么可能认得过来,索性一律都算作不认得。 火锅店的装潢算不上多么高端精致,但也大方温馨,干净卫生,细节做得都很到位。 就比如这个地板就铺得非常的平整,一道裂缝都没有。 等许深愿看到珂郁偲对面坐的是谁的时候,再想找地方钻已经来不及了。 情况和预想中稍微有些出入,珂郁偲慢悠悠地喝着茶,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许闻川面色平静,十分安静。 祝煦带着举步维艰的人走到近前时,冷不丁对上了那道黑沉沉的目光, 他刚刚只顾着珂郁偲,想着千万别和嫂子闹不愉快,并没太注意旁边的另一个人,这时忽地对上那视线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站直溜了些。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对面低沉的男声已经先一步响起,“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听不出是什么意味,祝煦沉默了一秒,再开口就是,“两口子呀,不明显吗?” 话落,他没来得及看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脚后跟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祝煦纹丝不动,但察觉到身后传过来的情绪波动,还是扭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许深愿瞪他,冷淡的脸上就是要骂人但在忍的表情。 他低头往边上凑了凑,贴得离许深愿又近了点,老实压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委屈,“怎么了哥,你不是我老婆吗?” 许深愿张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先伸手把他推着站直了些。 祝煦如人所愿没再往人身上贴,视线也没对回那边去,而是带着询问先行落到了珂郁偲身上。 “嫂子,这位是……你朋友?” 第113章 快点去把大哥带走 他声音里有些迟疑,看着几人各不相同的反应一时间也的确不太拿的准这是什么人。 “嗯。” 珂郁偲接了他的视线,很痛快地应声,又在桌对面投过来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男朋友。” 空气停了两秒。 祝煦对上他脸上的笑意,在短暂的愣神后脸上瞬间开朗起来。 “哦!是嫂夫啊!” 这恍然大明白的话音落下,珂郁偲慢慢伸手盖在唇上捂住了抖动着上扬的嘴角。 许闻川轻轻蹙了下眉。 许深愿红着脸伸手在后头掐他后腰的肉,“你是蠢货?” 指间攥着那段后腰上紧实的肌肉使劲地拧,也没拧动什么,更生气了。 “怎么使那么大劲?” 祝煦顺着腰间的力道转过脸来,皱着眉捉了那只手。 他也没管许深愿不乐意,反复捏着那几根纤长漂亮的手指看了又看,才裹在掌心揉搓,“手指头那么嫩,掐疼了没有?” 许深愿的手指很白,这会瞧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都有些泛起粉了。 整只手都被人拢着揉来揉去的,许深愿抽不回手脸上更红了,急得又暗暗踢了他一脚,低声骂人,“你是蠢货吗嫂夫是什么辈分啊!” 那清凌凌的声音再不像往日那样冷静,鲜活得简直要窜出小火苗来。 祝煦和他对上眼,过了好半晌终于领悟出来了,猛地一个扭头,“g……” 一个字母磕磕绊绊吐出来,卡在嗓子眼的字音立马重组,“大哥。” 他这回是站直了,把手乖巧地放到了身前,“大哥您好。” 许闻川没理会,黑沉沉的目光径直落在祝煦挡在身后的那小半条人影上,“出来。” 许深愿慢吞吞地随着那话音平移出来,整个人都暴露在了许闻川的眼皮子底下。 嘈杂热闹的火锅店里,这一小方空间自成结界,有那么一时片刻的安静。 许闻川淡淡打破这静谧,“男朋友?” 睫毛忽闪了一下,比起对面,从身侧传来的目光似乎更加强烈些。 许深愿没抬头,但老实地应声,“嗯。” 在场有一个看热闹的置身事外,许闻川的目光缓缓挪过去,“你早就知道了?” 珂郁偲笑眯眯的,毫无心理负担,“嗯~” 时间的流速都随着那道沉缓的声音变慢了,周遭的空气都比刚刚热了一倍,像是把人给扔进锅里小火煮上了。 好半晌,许闻川才又开口:“谈了多久了。” 那声音里听不出高不高兴有没有意见,许深愿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一个月。” “刚在一起?” “嗯。” 对话进行得平静又缓慢,祝煦侧头看着许深愿发红的耳朵尖,想上手搓一下又忍住了,眼见着那冷白的脸颊颜色也越来越深。 沉默的空隙,他突然上前一步,麦色的手掌背到身后攥上那截腕子轻轻一拉将人扯到了身后,脸上扬起笑,笑得干净爽朗,大方又不失规矩,“但我们已经认识了16个月了哥。” 那声音咬得分外清晰,字字透耳,叫人想听不见都难。 许闻川面上没什么波动,只是如人所愿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默了片刻才淡声道:“多大了?” “十九了。” 祝煦回答得快,但看到许闻川眉心微微蹙起的那一瞬,又补了句,“虚岁二十。” …… 许闻川和祝煦说起话的时候,许深愿的脸颊终于慢慢凉下来,目光也悠悠落到了第四个人身上。 珂郁偲正吃得香,还在听热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身上那道如有实质的凉凉目光,他一偏头就对上了那视线,唇角扯开带出声笑,手下很识相地收了筷。 他不急不忙地站起身,两步挪过去按着祝煦在许闻川对面坐下了,才伸手揽着后边露出来的许深愿往不远处那张没坐人的桌子挪了挪。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事儿能怪我吗?” 他一上来先喊冤,先把自己往外撇了撇,“打从一开始我一个字都还没说的时候你家小狗一张嘴就自爆了。” 那声音抑扬顿挫的,有轻有重,感情丰沛。 许深愿的手被人捏着摸到了胸口的良心,“我可是好心要给你哥打个预防针,你还得谢谢我呢。” 珂郁偲朝人扬扬下巴,一脸“我对你多好”的表情。 许深愿沉默了一会,肉粉色的唇抿在一起蠕动了好半晌才轻飘飘吐出几个字,“你去善后。” 那条搭在人身上的胳膊稳稳当当没有要动的意思,珂郁偲眉梢一挑,“你很嚣张啊。” 许深愿偏头向那边看了一眼,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伸手扯上他的衣服下摆小声催促,“哥你快点去把大哥带走。” 珂郁偲敛眸看他的样子,蓦地笑了,“许闻川还能吃了他呀。” 他是悠闲得很,但身边的人却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地方,攥着他衣摆的手指越捏越紧,唇间又小声念叨,“你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这念叨的声音里很有几分不满,珂郁偲搭在人肩头的胳膊抬起来,指节刮了下那截下巴,哼笑一声,“真没良心,这么久没见一点也不想我?” 他总算把手收回来,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来什么塞进了人手心里。 “给你买个小礼物。” 手指下意识一蜷,掌心有些硌硌的,许深愿低头一看,和手里的小链子对了个正着。 是一条彩色的小贝壳手链,看着就不贵,但挺精致漂亮。 死去的回忆突然冲击上脑。 耳朵尖更红了。 两人回到桌边的时候,这边面对面的对话还没停。 许深愿刚停下脚就对上了许闻川的视线。 “哥……” 一个字刚冒出来就被安排,“你也坐下。” 一对一进阶到1v2的功夫,珂郁偲正揣着兜站在旁边思考。 他立在那里安静了一会,指尖缓缓蹭了蹭额角,突然就转身离开。 等过了不多会的功夫就又踱着步回来,慢悠悠地拿纸巾抹着手,将指缝里的水渍都擦干净。 纸巾扑通掉进垃圾桶里,他没坐到许闻川身边去,而是在座椅旁站定,伸手搭在许闻川肩头直接倾身贴到人耳边去小声道:“老公我有点不舒服。” 那声音很低,用的气音,听起来弱弱的。 许闻川的话头停了,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还未开口,视线便又移到肩头。 店里很暖和,他没穿着外套,上身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此时便能清晰地感知到肩头那只手传递来的凉意。 眉心蹙起,他捏过那只手低声和人说话,“怎么了?” 珂郁偲不多解释,只是在他耳边轻声回,“我想回家休息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看起来也还算正常,但眉眼看起来的确有些发蔫,声音也发虚。 店里很热闹,周边吵吵嚷嚷,祝煦并没听清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两人突然就要离开了,而珂郁偲的神情似乎也不太好似的,他当即便想起身,“嫂子怎……” 几个字还没说全,就被身边的人拽着一屁股坐了回去,嘴巴被那只白净的手死死捂住,险些要不上气。 第114章 摸出来什么? 两人今天是坐车来的,带了司机。 上车以后许闻川便开了口,话是和珂郁偲说的,也是和司机说的。 “先去医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用指背贴了贴珂郁偲的脸,那片脸颊倒是热乎乎的,即便刚才被外面的冷风裹了一下也能摸出来底子还是热的。 “不去。”珂郁偲接着他那话音立马就出口拒绝。 司机迟疑着缓缓起步,准备先上路开会再说。 车里不冷,珂郁偲把外套脱了,趁着司机起步的时候赶紧往许闻川身上爬,凑到人耳边去吭吭唧唧地低声念,“我们回家老公……” 他在人身上坐稳了,一手搂着许闻川的脖子,一手的指尖去拨拉许闻川放在他腿上的手指,吐字清晰地补了一句,“就是有一点不舒服,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许闻川伸手裹住那只钻进自己掌心的手,感觉到那只手似乎是在渐渐回温了。 且不知道是不是周遭安静下来的缘故,耳边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弱了。 他沉默片刻还是应了声,叫司机开车回家,车里的挡板便慢慢升上去。 空间有限的车厢内霎时间更加安静了。 “哪里不舒服?” 珂郁偲随着耳边的低声询问对上那道专注的视线,想了想,带着许闻川的手落到自己的小腹上,“好像就是这。” 温热的掌心贴在小腹,轻轻抚动。 那截腰很窄,宽大的手掌覆上去,不用怎么挪动就能覆盖小腹上大面积的皮肤。 “是觉得疼还是难受?” 许闻川一边低声询问一边在想珂郁偲平时似乎没有什么胃上的毛病,结果话落就听到身上的人说:“你没有摸出来吗?” 手下顿了顿,他抬眸对上那双认真询问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能通过触摸诊断出什么。 手指思索地抚了抚衣服上的毛,他问:“摸出来什么?” 下一秒,手指就被人抓着滑进了宽大的毛衣下摆,紧贴上小腹的皮肤。 触感温热,指腹一抹,肌肤细腻柔软。 “现在感觉到了吗?” 珂郁偲对上那双隐含困惑的眸子,话落两只手都覆到了许闻川的手背上,温柔道:“我们的孩子在踢我。” “……” 拇指从那片平坦的小腹刮过,许闻川看着人,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没有不舒服?” 珂郁偲听到他这样问,眼神依旧无辜,“孕期反应不算不舒服吗?” 事情发展到这乱七八糟的份上,许闻川也不是傻,自然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身子放松下来后靠到椅背上,黑沉沉的目光就那样沉默着落在人身上。 许闻川不说话,珂郁偲却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唇边反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他还坐在许闻川的大腿上,这会就倾下身,指尖点在男人的下巴上,慢悠悠地顺着下颚线滑落,按到了颈间的喉结。 “老公你好凶啊。” 嘴唇贴在颊边缓缓蹭着同人轻声耳语,带着调笑的尾音为那声音添上几分轻佻的暧昧。 仍旧紧贴在小腹的掌心沿着腰际流畅的曲线上移,带着薄茧的指腹从胸前捻过。 这一下力道不轻,唇间呼出一声沉沉的喘息,耳畔传来男人磁性发哑的声音,“又胡闹。” 珂郁偲眸中还带着笑,感受到衣服里的那只手摩挲着滑到了后腰,看出许闻川不打算追究他,十分惬意地搂着人脖子亲了亲许闻川的唇角。 紧贴皮肤的温热抚动叫人觉得舒服,他悠闲地趴在许闻川身上,懒洋洋地和人说话,没打算揭过今晚的话题,“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许总。” 脑袋转了转,他很给面子地给人列出几条优点来,“你弟婿年轻力壮,又听话又会疼人,又活泼又招人喜欢,家里有底子吃穿不愁,脑袋也……脑袋也挺聪明。” 话说到尾处冷不丁带出一声笑,珂郁偲回想起刚刚的热闹,突然坐直了点身子。 他看着那张有些深沉的脸,手指挑在许闻川的下巴上哒哒敲了两下,示意人说话。 “他只有十九岁。” 许闻川捉住那只手应了声,鼻间似乎落出一声叹息。 一句看起来也不太聪明卡在喉咙没有说,他客观地想了想,能考上峯京大学,想必在智力方面应该是问题不大。 “人家不是说了吗虚岁二十?” 珂郁偲唇边还挂着笑,手指从人掌心挣出来。 指腹抬起来按在许闻川眉间那一小块皮肤搓来搓去,他拖着长调搅散男人的思绪,“老毛病又犯了许总,你弟弟才多大呀,我们愿愿宝贝才二十三吃口男大学生怎么了?” 他很闲适,许闻川语气却依旧有些发沉,“年纪太小了,思想不够成熟,很容易出现问题。” “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闻川还是眉头紧锁。 许深愿和池霁淮不同,两人虽然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但许家有他挡在前面,许深愿从小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肩负什么也不需要考虑什么。 19岁放在许闻川的眼里完全就是小孩,甚至于23岁的许深愿对于许闻川来说也没有多大点。 珂郁偲用脚趾盖也能想到许闻川那个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 许总一路上都在思考,他等人思考得差不多了,拽着许闻川的手进了家门,才悠悠开口:“许深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就算再怎么不够成熟,是非对错好赖还能分不清吗?” 第115章 我老公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说他要真受欺负了我能不管吗?关键人俩好着呢你在这瞎分析什么。” 珂郁偲姿态闲散地靠在玄关柜看着身前的男人,一手插着裤兜,另一手还谨记自己的身份正像模像样地摸着小腹。 “他现在自己找了喜欢的你觉得不合适,那你是打算让他孤独终老,还是上外面张贴海报给他海选适龄男青年由你一一过目批准了再发下去给他谈?” 被麻辣火锅刺激得发红的唇一开一合,话密密地不间歇着往人耳朵里挤。 许闻川沉默着,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又还是没说什么。 他过了好半晌才提步,过来牵上了珂郁偲的手准备带着人进屋去。 那只手却又滑溜溜地逃出来,牵引着小臂挂到了男人颈间。 “他已经大了。”珂郁偲搂着许闻川的脖子紧紧压到了人身上,呼吸热乎乎的往人唇间扑,“我还小呢,我才是更需要人关心的。” 许闻川搂着他的腰拇指不时摩挲着,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 珂郁偲又语重心长地耐着性子补了一句,“你那套在我身上用用就行了,谈情说爱那是两个人的事,其他的都是外人。” 他明晃晃地直接给许总赋予了外人的地位,让许总早一点认清自己在小情侣之外第三个人的身份。 但很显然,许总消化得并不是很好。 许闻川揽着人没有说话,身前的人却突然和他拉开了距离。 “唉……” 珂郁偲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把挂在人身上的胳膊收回来了。 他从许闻川怀里退出来,转过身就低头自己往屋里走,一边摸上自己的小腹和肚子里不存在的东西说着话,“看到了吗宝宝?爸爸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明天妈妈就带你出国去。” 那只手轻轻拍着,声音温柔地安慰,“给你找一个新爸爸。” 脚下不紧不慢地向屋里去,他也不看身后的人了,只是话音刚落身子就忽地被人箍着带走。 长而有力的手指掐在腰间,结实的小臂没用什么力道便将人收回来按定了。 后背靠上墙壁的时候珂大少爷也依旧非常的适应,还有心情抬起指尖在许闻川的下颌线上滑来滑去。 身前被人挡着,视野都变暗了,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睛似乎将光线衬得更暗些,只有眼镜侧边反射出的泛着凉的光泽感十分抢眼。 手腕被人捏了,无所事事划拉人下巴的动作只能被迫终止。 珂郁偲心态很好地靠在墙上,眼睛懒散地半眯着,他还有一只空闲的手,这时候就慢慢摸到人小腹上去,拨弄着衬衫上坚实的小纽扣。 一开口,问得十分无辜,“老公什么事啊,这么凶?” 许闻川敛眸看着他,捏着人手腕的拇指摩挲一下,片刻才低声道:“不是什么玩笑都可以开。” 那声音沉缓,没什么严苛的意味,谈不上警示,更多的像是在教导人规则。 可惜听讲的人非常不受教,还在笑盈盈地询问:“可是我老公一点都不关心我,不换一个怎么办?” 他一点也没个顾忌的样子,小腿还贴在人腿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 灼热发沉的视线落在那眼角眉梢张扬暧昧的笑意上,按在那截柔韧腰间的手掌缓慢地上下轻抚,磁性的嗓音沉缓,带着安抚和哄劝,“乖一点。” 握在腕间的手没用什么力,珂郁偲轻轻一挣就从人掌心脱出来,两条小臂又缓缓圈上了许闻川的脖子。 两人间的空隙已经很小,又倏然被这动作进一步缩短。 狭长的眸子眼尾微微上翘,那瓣红唇间呼出的热息尽数扑到了人唇上,缱绻的嗓音带着钩子似的,“老公你也乖一点。” 身子亲密地凑近那片热意的胸膛,四目相对,周身的空气在眼神的摩擦中不断升温。 珂郁偲直勾勾地盯着人,腰间的手捏得紧了,他就更往人身上贴,唇瓣几乎和人蹭到一起说话,“你现在要么就赶紧回去棒打鸳鸯,要么就赶紧抱我进屋要二胎。” 轻飘飘的尾音下落,暧昧的静谧延续了片刻。 身子稳稳悬空起来时,他悠闲地翘起了脚,不忘腾出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柔地和一些并不存在的生灵对话。 “宝宝,你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 许闻川那个心思深沉的老男人,在车上的时候明明没计较他撒谎骗人的事情,晚上回家也没说要追究他给孩子找爸爸的事。 结果等到一进卧室,就全都找回来了。 珂郁偲借题发挥,硬要说这是工伤,早上直接耍无赖没去上班。 他早就醒了,只是懒得起,掌心贴上后腰慢吞吞地滑到那片挺翘的部位,安抚了一下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皮肉,又在被子里缩了好久才咕涌着从床上爬起来。 许闻川中午会回来陪他吃饭,他索性也不打算下床,爬到床头摸到手机就又重新缩回被子里。 指尖在屏幕上无所事事地划拉着,先回复了许闻川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边打着字莫名就又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了,回想起昨晚的场景,耳朵也隐隐发热。 珂郁偲把手伸进被子里再次很怜惜地揉了揉自己。 从和许闻川的聊天框里退出来时,视线便蓦地扫到了下面很久没有弹出消息的头像上。 明天是周末,他想了想,趴在床上给优优发过去几条消息。 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块全连上了,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往日里不见面的时候他们也维持着联系,但最近优优发消息来的时候似乎比往常少了许多。 珂郁偲知道他前阵子刚经过了一次期中考试,结果似乎并不是非常理想,这段时间可能正是埋头苦学,查漏补缺。 现在时间还早,优优还在学校应该看不到消息。 直等到晚上快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才收到对面发来的回复。 第116章 比什么都重要 【最近可能都没有时间了哥,作业可多啦,这周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补习班要上,如果再出去玩的话手头的事情就做不完了】 【小狗两行泪jpg】 透过屏幕上的文字脑海里都能自动浮现出那张苦兮兮的小脸,并生成一个配套的沮丧表情。 珂郁偲看着聊天框左侧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笑了声,贴心地给予了及时的关怀,叫人记得劳逸结合别学成小书呆子了,最后又说下周再带他出去玩。 静谧的房间里,优优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好半晌指尖才有动作。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动作迟缓地扒拉着屏幕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给对面发过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很黑,窗外被树遮挡着,只有很少很少的月光透进来。 书桌前的木椅上,瘦小的人缩成了一团,安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并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脸上的痕迹湿了又干,都蹭在了膝盖上,校服裤的布料浸湿一块,潮湿地贴在脸上,磨得脸颊的肉有些微干涩的疼痛。 在这样的夜晚,他不禁又想到,孙斯奕已经快要半个月没有来了。 说来很好笑,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好几次,可他们却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当然,也没有任何联系的由头。 本来也不该奢望什么的,偏偏又这样没出息地想要从陌生人身上汲取些意义不明又转瞬即逝的温暖。 小小的一间卧室里,空气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耳畔却反复地回响着那些语重心长的谈话,和叹气,眼前忽现出字迹密密麻麻的卷面,鲜红刺目的分数,和满篇规整黑色线条框着方正数字的成绩单。 再次来到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相似的场景,与脑海中的记忆不期然重叠。 负面的情绪似乎被熟悉的记忆催动着无限放大了,张牙舞爪地抓紧了心脏。 去年的冬天,情况远比现在要糟得多。 那个时候,他只有奶奶留给他的一些不多的钱支撑着生活。 但只出不进,手里仅剩的一点钱眼见着很快就要花光了。 因为总是吃不饱,他只好给阮彦彰打去电话,可几乎从来没有打通过,只有一次是一个女人接了,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所谓的新妈妈,可她听到他的声音,没等他讲几句话就挂断了。 没有钱,他不能再给自己买可乐糖,连饭都要抠抠省省地吃。 越是饿越是没心思上课,越是没心思成绩便下滑得越厉害,越是焦虑,又饿胃口又不好,恶性循环。 这样重复又混沌的日子里,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读书,为什么要这么艰难地活着,只是为了那些黑框框里圈起的分数。 唯一一个会温柔笑着夸奖他的人离开了,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批评和语重心长的谈话。 “最近怎么又退步了,再这样下去你还能上得了一本吗?” “老师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那满满一屋子人有哪个容易?哪一个不是拼了命地学,你现在懈怠一分钟就比别人少一分钟。” “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别去想别的。” “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有一个好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优优垂着脑袋听,指尖紧紧掐住了校服的边缘。 他头昏脑涨。 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听得糊涂了。 重复的带着叹息的话语,恨铁不成钢的焦急语气,在脑海里反复盘旋,字字清晰,紧紧地缠在耳朵里。 有一个好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好像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要好的前途干什么。 有谁会在意。 未来真的有路吗,再长大一点生活就会变好吗。 没人告诉他。 他被那些口号和字字铿锵的希望追逐着,时时刻刻都被驱赶,像是有火在身后烧,烤得人大汗淋漓,好像再下一秒就要被汹涌的火苗吞没,就要掉到滚烫的岩浆里。 再来一次,好像一不小心便又战战兢兢地和那些熟悉的茫然撞到了一起,撞得人头晕眼花。 夜深了,漆黑的房间里,身形瘦小的人蜷在床上。 他没有盖被子,只是躺在铺得平整的床单上,抱着那两只没什么温度的毛绒熊。 口腔里含着一块泛甜的可乐糖,舌尖却一阵阵觉得发苦。 眼前只有浓稠的黑,连月亮都不肯光顾他的家。 眼眶发酸发热,泪水滑落的前夕,他偏开了头,没有沾湿大熊身上柔软干净的毛。 泪水急急滚落,很快便浸透了布料软滑的床单。 静谧的夜很长,没有温度,没有声响。 天亮。 时间很早床上的人便醒了。 眼睛有些胀胀的不舒服,优优从床上爬起来去把脸上残存的干涩痕迹都洗干净,便又回到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安静了良久,动作缓慢地从旁边扯出了一张卷子。 细瘦的手指捏过桌上的包装袋,里面只还有最后一颗可乐糖,他掏出来窸窸窣窣地拆开塞进嘴里。 又打开书桌的抽屉,拿了一包新的出来,摆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时间滴滴答答慢吞吞地走,漫长的安静里,这一天他都没有出门,没有吃饭,也没有离开这张桌子。 黄昏来的时候,窗外再次飘来阵阵的饭菜香,引得肚子咕咕叫。 空荡的胃让人觉得身体虚软无力,几乎要被抽空,这感觉不算陌生,没让他受不了,只是让眼眶又泛起酸涩。 他捂着肚子终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把窗户严严实实关上了,来自外界的最后一点因子也被隔绝。 口腔因为过度的甜分泌着唾液,他坐回桌前,又剥了一颗可乐糖塞进嘴里。 黄昏要走的时候,门口忽地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反复两次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眼前却像是忽然起了雾,有些模糊。 不知道怎么了,心底里的委屈没征兆地涌上来,眼泪啪嗒落到纸页上,将桌面上薄薄的卷子洇透。 他过了好半晌才在又一次的敲门声响起时站起身,把卧室的门牢牢关上了。 敲门的人并没执着于制造噪声,在得不到回应后,很快便不再尝试。 可卧室的木门隔音并不怎么好,即便隔着两道阻碍,金属锁芯被钥匙拧动的声音还是在片刻后沉闷地钻进了耳朵。 敛起的睫毛不自觉颤动两下,每一根神经都僵直地绷着,他清楚地听到大门被人打开又闭合的声音。 屋内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手指无措地捏在了木椅的边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不健康的白。 很快,卧室的门也被人打开了。 第117章 你打算把我藏起来吗(副cp) 优优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他既没有去问孙斯奕什么时候有了他家的钥匙,也没有去索要那把钥匙,更没有出言谴责自作主张进门的人。 余光里,那枚小小的铁质钥匙从男人摊开的掌心滑落,跌落在凌乱的木制桌面。 他不说话,站在身边的人却伸手过来抬起了他的下巴。 积蓄在眼眶的泪珠随着这动作倏地从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滑落。 孙斯奕垂眸看向蹲坐在椅子上的人,待看清了那张脸蛋后,虎口卡着那下巴尖将脸颊掐得紧了些。 “张嘴。” 手指贴在鼓起的颊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隔着薄薄的皮肉能够感知到腮帮子里坚硬的触感,拇指按到干涩紧抿的唇上示意。 心底里的委屈还在蔓延,优优并不准备听话,甚至抬起胳膊捏上了那只大手想要将人推开。 这点力气当然没用,男人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冷淡,语速平缓,但话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我现在准备用手,如果你听不懂,我也可以用嘴。” 他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睛,睫毛被那发沉的声音压得抖了抖。 按在唇上的手指再拨动时,紧紧抿住的唇便随着那力道启开了。 口腔不大的空间里,挤挤挨挨塞的都是可乐糖,融化的程度不同,大小不一,看样子是断断续续塞进去的,嘴巴里几乎要盛不下,也让人说不了话。 指节慢条斯理地钻进糖堆里将拥挤着还在融化的糖块尽数抠了出来。 空气里带起一点可乐的甜味,融着眼泪。 嘴巴里很快就变得空荡荡,又重新合上。 优优闭上嘴,垂着眼睫看自己蜷缩的脚趾,那只大手却重新出现在视野内,指节上还挂带着口水和黏腻的糖渍。 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舔干净。” 脑袋下意识抬起,眼睛茫然地大睁着,他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在短暂的怔愣后又听到男人冷淡的声音,“听不懂?” 一字一句,没半点温和,心底里翻涌的情绪止不住地从眼眶溢出,一串接着一串。 他在哭,却不出声,过了片刻才抬起胳膊,捧着那只于自己而言异常宽大的手掌,舌尖贴在指节上小心地舔了一下,卷走一片和着眼泪的可乐糖渍。 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心底冲撞着将眼前的景象带得模糊,他捧着那只手,从舔舐变成细细的啃咬,舌尖彻底收回去的时候牙齿便蓦地整个咬了上去。 脑子糊涂得很,只记得很难过,嘴下的力道一点没收,发了狠劲咬的,小虎牙深深扎在了皮肉上。 他死死咬着那只手,却因为饿着肚子又哭了太久而有些脱力,不过多时便使不上劲,牙齿微微颤着离开了那片皮肉。 嘴巴还微微张开着,脑袋里一时有些空白,优优看了眼那只大手上深深的牙印,眼泪又啪嗒滴下来一颗。 他迟缓地抬起头去看身前始终一动不动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究竟会对上怎样一张冷冰冰的面孔。 覆着泪珠的瞳孔中波荡着的像是茫然又像是胆怯。 但孙斯奕面色如常,也并未开口说什么,看着他收了嘴便带着那个牙印从容地转身离开。 再回来时带着一条打湿的毛巾。 挂带水珠的手掌捉了那两只指节纤瘦的手用毛巾裹了一遍,连带着把那湿乎乎的脸蛋也擦了一遍。 孙斯奕随手把那条毛巾搭到椅背上,这时才又平静地看向眼皮子底下刚咬了人却眼圈红红满脸委屈的人。 优优并没有开口问,但他看了人半晌,突然说:“之前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没能抽出时间,所以没有来。” 话落,几乎是同一瞬间,面前那张刚刚恢复干爽的脸蛋转眼又湿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打在膝盖上。 他敛眸看着,还带着牙印的指节从那片发红的脸蛋抹过去,“哭什么?” 那声音很低,轻缓,似乎终于有了几分温和。 优优抬起脑袋直直地盯着人看,心跳快得几乎要连呼吸都找不到节奏。 没来由的,这一句解释和这一点温和就像是给他递来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糊里糊涂地就想要抓上去。 “哥哥,你打算把我藏起来吗?” 他突然小声发问,眼睛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忐忑。 孙斯奕可以把他藏起来,就像上次和他说过的那样,把他送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什么关系。 付出一些代价也没什么关系。 但孙斯奕却说:“不打算。” 刚刚构建起来的虚幻想象被干脆利落地打破。 “为什么?”他抖着声音问。 身前的男人不回答,鼻头发酸,蓄在眼眶的泪又满溢出来,滚落脸颊。 泪珠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声音哭得模糊不清,“我为什么要现在这样。” 即便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人会关心,没有人会夸奖他,他一直这样坚持下去的后果就是有一天又会吃不饱饭,又会连一颗糖果都买不起。 有一个好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可未来是怎么样的他一点也看不清,用文字描绘出来的遥不可及的美好幻境并不能带给他希望。 在孙斯奕这里他好像是有一点特别的,无所谓什么样的缘由什么样的企图,孙斯奕好像可以带给他独属于自己的一份东西。 他知道这是危险的,是不理智的,可他无所谓有怎样的人生,他只想抓住这一点点亲密的苗头。 正如孙斯奕可以随意地出入他的家门,可以轻轻松松将他的背景查得清清楚楚,只要孙斯奕想,就可以把他牢牢捏在手心,他做不出任何反抗。 但他一点也不想反抗,一点也不害怕。 这样的掌控于他而言却催生出了本不该有的安全感。 这一点意义不明的温暖,他一点也不想失去。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模糊的光影中,经历了很久的沉默,才终于有声音响起。 “这是你长大的路。” 第118章 我没有钱花了(副cp) 可他不想要这样。 生怕连这一点东西也抓不住,优优再开口时声音止不住地有些发抖,“非要走这条路吗?” 身形瘦弱的人蹲坐在椅子上,哭得很可怜,指尖紧紧攥着裤腿的布料。 “不一定。”孙斯奕否认了这种说法,偏过头去抽了两张纸巾,才又缓声道,“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走这条路,能让你在最大程度上获得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 眼眶边缘泛滥的泪水被纸巾吸走,视野逐渐清晰,脑袋哭得有些发晕。 攥在裤腿的手指松了,优优忽然抬起手,捉上孙斯奕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 “我走了这条路,以后就会好起来吗?” “会。” 男人的声音缓和,从容,听起来颇有信服力,似乎现实真会如他所说一样。 但优优很执着地问:“你怎么知道会好?” 连他自己都看不见的未来,别人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有能力保证,以后会好起来。” 宽大的掌心贴在脸颊,大面积的皮肤都被温柔地覆盖。 拇指轻轻摩挲着刮走一点眼泪的时候,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温和。 那样的口吻,和清晰的字句,让人忍不住坚定地觉得这应当是真的。 眼泪的流速似乎因为怔愣而放缓,他安静了好半晌,忽然晃晃悠悠地支着发酸的腿站起身,大着胆子圈上孙斯奕的脖颈扑进了那个不算多么熟悉但又带着体温的怀抱。 手指紧张地蜷起,指甲陷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后背落上那只带着热度的手掌时,攥起的手慢慢松开了,圈在人颈间的手臂收得更紧。 狭小的卧室里,门窗紧闭,没有人说话时,安静得不得了。 拥抱总能带给人最大的安慰。 眼泪渐渐停歇,湿润的眼眶开始有些干涩。 良久,埋在肩头的人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点细弱的声音,“哥哥……” “嗯。” 紧贴的胸腔能感受到微微的震动,优优又使劲把自己往这个拥抱里埋了埋才再次开口:“我没有钱花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点哭后的哑,带着即便无需言明彼此也心照不宣的意思。 孙斯奕抱着贴在怀里的人,手掌按在那片单薄的背上,拇指从微微凸起的脊骨抚过。 没有让人等待,他很快应声,“是我的疏忽,没有给你留下联系方式。” “从这个月开始我会定期给你打生活费,想要什么就直接联系我。” 掌心带着点力道从后背抚过,他捉上那两条细瘦的胳膊扶着人站直了,找到那双发红的眼睛,“以后我会来得更加频繁,尽量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 刚刚哭过的脸哪里都红彤彤的,手掌贴上去,哪里都很热乎。 孙斯奕托着那巴掌大的小脸,视线扫向不远处紧闭的窗户,一边提步走过去一边同人低声嘱咐,“别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多出去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天已经开始黑下来,屋内视野昏暗,又不透风,十分憋闷。 优优还站在木椅上,听着这话,恍惚间有些愣神。 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用着非常温柔的语气。 在那十几年索然无味的寡淡人生迈入高中时,他遇到了对他最温柔最温柔的人。 是一个中年的女老师,总会很温柔地夸奖别人。 虽不止是对他一个人,但他总觉得那个老师对他就是格外温柔一些。 那是他第一次受到夸奖。 每一次受到温柔的鼓励时,那样新奇的感受就像是把心脏丢进了里。 那一刻他幸福得喘不上气,脸蛋都憋红了。 老师就会伸出一只手贴贴他的额头,觉得并不是发热的征兆才看着他的红脸蛋问是不是闷着了。 她对他说学习累了就要休息一会多去外面走一走放松一下,不要一直憋在教室里,要多呼吸新鲜空气心情才会好。 不知不觉地陷进回忆里,导致眼睛有些失焦。 “怎么了?” 意识被唤回,屋内已然一片光亮,窗户半开着,微冷的空气钻进来,将沉闷的气氛打散。 优优对上孙斯奕看过来的眼睛,突然小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哥哥?” 那喃喃的声音里十分茫然,找不到借力的支点,有些无措,“我什么都没有。” 他无法带给孙斯奕任何东西,而孙斯奕似乎也从未向他索要什么。 他还呆呆地站在椅子上,垂在身侧的手很快被人握住,优优顺着手上轻微拉扯的力道从椅子上下来,脚丫子踩进了被人摆在面前的拖鞋里。 “你没有的我都可以给,不用做什么,待在我身边就好。” 这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要求的说法听起来十分简单,好像很容易做到。 下颌被人托起,视野中只有彼此的瞳孔,“以后不要再叫别人哥哥。” 那声音似乎不再冷淡了,优优看着人一时间有些愣神,脸颊被指节蹭过,“听到了?” 他被那触碰唤回神,眼睛眨动,这时才应声,“听到了。” 孙斯奕的视线从桌上被人揉得烂糟糟的卷子扫过,很快便收回,手掌捉着那瘦弱的身板贴到了平坦的小腹上。 刚不久前就听到小声的咕咕叫了。 “吃饭了吗?” 太扁了,再夸张点真是险些要和后背粘到一块去,瘦成什么样了。 优优随着这话音低头看了眼,这时猛地又提起肚子的事情,胃里难受的感觉便忍不住重新回归。 他摇摇头,眉毛耷拉着,明明不是陌生的感觉,在这一刻却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孙斯奕收回手,拿过搭在椅背的毛巾递到人手里去,“把脸洗干净,我去做点饭。”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优优接过那条毛巾,下意识就追着人的脚步。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孙斯奕身后,突然轻轻扯上了孙斯奕垂在身侧的手指,小声问:“哥哥你吃饭了吗?” 孙斯奕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 他应了声也没再撵人去厕所,由着人拽着他的手指一路尾随去了厨房。 “我明天会安排一个人过来,以后负责你每天的饮食。” 想到一件事便安排一件事,手下有条不紊地动作着,余光里的人还攥着那条毛巾,他偏过头对上那双可怜兮兮大睁的眼睛,又补充一句,“是手艺脾气都很好的阿姨,不用害怕。” 优优乖乖点头。 胃里空了太久,不适合猛的一下过度进食,两人只简单吃了些饭,不算丰盛,但足以饱腹。 第119章 我也有点事要忙 孙斯奕站在卧室的那张小书桌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桌上全是糖纸,和卷子的碎片混在一起,他把垃圾收了扔掉,视线又从那片已经揉得稀烂的东西上扫过,“还做吗?” 优优抱着腿坐在床边,看到那张惨烈的卷子,垂下了眼睛,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不想做。” “嗯,那就不做。” 孙斯奕倒是对他的决定接受得很好,一边捡起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平静地和人说着话,“觉得累了就休息,少做一张卷子天也不会塌下来。” 优优却随着这话音抬起了眼。 他不知道孙斯奕是不是准备要把那坨东西扔了,犹豫好几番还是忍不住伸长了手臂去拽身前的衣服下摆,声音更小了,“那个网上找不到的,是老师自己出的卷子……” 言外之意,丢掉就没有了。 那坨不明物体被人捏着静静地悬在半空,孙斯奕偏头看他,忽地笑了一声,唇边的笑意说不上是觉得无奈还是有意思。 刚刚还胆子大得恨不能连死都不怕,这会又为了一张揉皱巴的卷子忧心忡忡。 他把那张卷子展平,碎屑也收集了起来,语气从容,“今天什么都不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让人拼好印一张一模一样的送过来。” 优优钻进被窝了,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如果孙斯奕真的要把他抓走,那就什么都不用顾忌了。 可是如果周一还要回到学校,那还是要考虑些现实的问题。 桌子很快便恢复整洁,摆好最后一本练习册时,视线再次扫过了垃圾桶中的包装袋,站在桌前的男人倏然开口:“以后不要再这样吃糖。” 优优缩在被子里抬眸看过去,对上那视线后又匆匆敛了眼皮。 “嗯。”他蜷在墙边低低应了声。 夜晚的温度很低,窗户重新牢牢闭合,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今天早早爬上了床,很早就可以睡觉,外加那样乱七八糟地大哭了一场,心里堵堵胀胀的东西似乎开了个口。 胃里填上了热乎饭,甚至于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有吃不饱的担忧,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好像都格外放松。 屋里很安静,那条胳膊照例拢过来的时候,他先一步伸手捏住了孙斯奕的手掌,身子在床单上慢吞吞地蹭动过去。 两只手摸索着找到了那个还未消退的深深齿印,指肚小心地贴在上面揉了揉,牙齿排列的纹路依旧十分清晰。 眼皮悄悄掀起来,他轻声开口,“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视野内的景象并不分明,但手上小猫挠一样的触感在黑暗中放大了许多倍。 “没有。”男人的声音平静。 优优还在摸着那个牙印,指甲又在皮肉的凹陷处抠来抠去,又过了片刻才迟疑地出声。 “那哥哥……你以后,可以对我温柔一点吗?” 那口吻说不上是请求还是要求,他在试着确认这段关系,在试着用新的身份索要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话音落下没过片刻,男人低缓的笑声在黑暗中灌入耳朵,只是很短促的一下,温和又好听。 孙斯奕没有说话,但收回了手,将他揽进怀里。 优优觉得,孙斯奕是答应了。 时间还早,脑袋里没什么困意,短暂的安静后,他小幅度地抬起头,在还没找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又蓦地收回了下巴。 这动作引来后脑勺被轻轻搓了搓,“怎么了?” 孙斯奕开了口,他便大着胆子问出来:“哥哥,我可以知道你的事吗?” 声音还是很小。 黑暗中,男人没有立即应答,片刻才说:“我身上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这不算回答了同不同意,所以他又小声问:“那我可以知道吗?” 耳朵边很安静,以至于贴在后背的拇指划过衣料的声音似乎都能听清。 并没有等待很久,摩挲的声音便被男人的回应压盖,“可以。” 是很清晰的回答,并不模糊。 不同于曾经的那几个沉默的拥抱,两人之间的空隙无声地缩小。 他听着耳畔平缓的说话声,在黑暗里轻声和人交谈,不时地由着好奇心小声提些问题。 贴在后背的掌心带着让人眷恋的温度,心底里有些莫名的安稳,新奇又陌生。 月光打在薄薄的窗帘布上,发出莹莹的光。 深沉的夜色下,谈话声渐渐消散,床上的人也逐渐陷入安稳的梦境。 - 时间一晃而过正式迈入了十二月,空气逐渐冷了,临近年底,许闻川加班的时候也肉眼可见逐渐多了。 “许闻川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中午刚从公司回来,晚上还要钻书房?” 珂郁偲面色不善地抱臂靠在书房门口,像个阴森森的人型路障。 他自认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工作的时候需要认真工作,身为一把手要对公司的事多费点心,这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在这么美好的周六,在国家规定的这么了不起的法定双休日里,他站在这里阻止这样恶行的底气就是很足。 许闻川也看得出他在道德制高点坐得有多稳。 只好温声和人商量,“不会太久。” 呵,珂郁偲冷笑一声。 不会太久。 许闻川一工作就跟吸du了似的。 后腰被人揽过去,他上半身向后仰着,微微眯起眼来打量人,“你明天早上去不去公司?” 观察许闻川的表情就能一键得出结论。 许闻川看着那张逐渐面无表情的脸,也不能掩盖事实,只好缓声道:“我会早点回来。” 珂郁偲没说话。 忙,都忙点好啊。 面无表情的脸在片刻后终于有了松动。 “行,”审视地盯了人半晌,他突然松了口,把人扒拉开,“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忙。” 他像模像样地偏头打量了一眼外面擦黑的天色,把书房门口的位置给人让了出来,这就准备离开。 许闻川看着面前悠闲溜达开的人及时捞起了那截手腕,“什么事?” 珂郁偲扭头看过来,视线向下扫了眼被人扯住的手,又掀起眼皮态度很好地回答了问题。 “哦~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晚上有个趴体要去参加一下。” 第120章 老东西 实际上来讲,平日里珂郁偲偶尔也会得到许可出去玩,但较之从前是少太多了,他大多数时间都愿意和许闻川赖在一起。 只偶尔嫌弃许闻川周身班味太重了才跑出去调剂调剂。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许闻川问得简明扼要,“谁组织的。” 珂郁偲回答得快,“我组织的。” 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有些无奈,即便知道结果也还是问:“什么时候组织的?” 珂郁偲笑眯眯,“十秒钟前。” 话落,他收回自己被攥住的手,掌心按在许闻川的小腹上,凑上去亲在人唇角,善解人意地嘱咐,“许总忙,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说完悠悠看了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许闻川站在书房门口,指尖从无框镜片的边缘划过,按了按眉心,在人走出去几步后低声道:“回来。” 珂郁偲停下脚,转过身,但并没动,懒洋洋地敛着眸子看人。 许闻川朝他伸出手,“过来乖乖。” 那声音带着语调缓和的温柔,很亲密,磁性低醇的嗓音拨得人心尖颤了颤。 珂郁偲回来了,老老实实贴到那片掌心里叫人压在了书房的门框上。 “就两个小时。” 一些针对今晚书房使用时限的讨论。 珂郁偲理智地对半砍,“一个小时。” 话落,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便近了,微凉的薄唇贴上来,启开齿关,带来热意袭人的吻。 紧随那吻一起来的,是微哑的嗓音吐露出的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多,等忙完了晚上就陪你洗澡看电影好不好?可以少喝一点红酒。” 呼吸交缠的距离,喉结慢吞吞滚了滚,他迎着唇瓣凑上去又缠着人亲了一会才松口,“一个半小时,不能再多了。” “好。” 许闻川将人稳稳抱起来端进了书房,就放在书桌旁边。 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还顺带着把手头的项目细节给人讲了讲。 在休息日里变相吸收有用的东西,这珂大少爷是不可能干的,但他被人搂着一边亲着一边哄着听。 那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了几句,最后又大发善心地多饶了许闻川十分钟。 - 珂郁偲第二天早上起得不算晚,很荣幸地和还没出门的勤奋的许总打了个照面,被人反复再三叮嘱了出门玩要记得穿羽绒服。 这几天突然降温,外面的确很冷,珂郁偲老老实实捡了件羽绒服套身上才出门。 他是自己开车出来的,很悠闲,不紧不慢地在还算畅通的街道穿梭,最后停在了一个老小区附近的街道旁。 今天是周日,在周末之前他已经给优优发过去了消息,但如出一辙得到的是类似的回复。 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个阶段的确时间紧任务重,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段时间以来优优都完全抽不出一点时间来和他见面,眼见着比许总还要忙。 他不觉得优优是那种沉迷于学习一时片刻都不肯放松的人,相反,从之前的状态便能看出来优优时不常就带点焦虑,是很需要放松的。 从前是一个人的时候过得很难,现在多了阮彦彰心血来潮的偶尔关怀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反倒容易带来新的压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没什么事就最好,如果真的只是没有时间,那他时不常来陪人吃个饭什么的也行,省得小孩憋出病来了。 珂郁偲把车熄了火仰在驾驶位的靠背上,从一边拿过手机慢悠悠给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对面回复得还算快。 【不用了哥,我今天上午有一个补习班,中午正好就在外面吃饭啦】 【嘿嘿jpg】 珂郁偲敛眸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唇边扯开点弧度哼笑一声。 扯淡。 他没回复,直接把手机熄屏揣进兜里就下了车。 今天天气不错,大晴天,只是空气温度还是很低。 这个老小区有些年头了,但小区里的绿化做得不错,楼栋看上去也似乎是在前些年刚刷了新漆。 优优住的那栋楼位置靠里,算是比较偏了。 他在小区里四处穿梭着溜溜达达的,快要走到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脚下没停,继续慢悠悠,手揣进兜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 是许闻川的消息。 【出门了吗】 【有没有穿羽绒服】 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珂郁偲一边敲着屏幕回复许闻川的消息,脚下将将走到下一个岔口时余光里远远出现一抹移动的黑影。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在下一秒就退了一步往路灯棍子后面缩了缩。 他在楼这头,人在楼那头,距离不算很近,但以珂大少爷优越的眼珠子还是将那人看得清清楚楚。 孙家的大少爷。 孙斯奕穿得很低调日常,但气质长相扔在大街上还是很难叫人忽视。 也是得益于这样的地理位置,周边少有人路过,珂郁偲看着他从单元门口出来向旁边走出去一段,便突然站定向楼上看过去。 他站在那里半晌,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似乎是在示意楼上的人把脑袋收回去。 然后才转身离开。 珂郁偲看着那背影从另一侧消失了,才幽幽从路灯后走出来。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看着那处早已没了人影的位置,安静半天才低声骂了句,“这个心思深重的老东西。” 楼上,优优在孙斯奕离开以后便从床上爬下来又回到书桌前。 他吃了早饭,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饿,顺手就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可乐糖。 刚撕开一毫米的小口指尖就顿住了。 他想了想,又把那包糖重新塞回去,拿了一边的小包装的坚果来吃。 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手底下扯了一本练习册出来。 书页上的字密密麻麻,但也许是因为天气好,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早饭好吃,也许是因为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空气清新舒服,这些排布整齐的文字公式倒不叫人觉得烦闷。 插在笔尾的笔帽一下一下戳在下唇,他写得认真,以至于在门口的敲门声响起第二次时才反应过来。 孙斯奕离开得不久,他一边站起身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手机上并没有新发来的消息,便径直往门口去。 优优只以为孙斯奕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或者忘记拿什么东西,毕竟往日里很少有人会光顾他这里。 所以在看到门后站着的人时,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太陌生了,却又偏偏掺杂了些不够陌生的关系。 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捏在门边的手似乎被门外的冷空气卷得发僵,这样无声的对视持续了良久。 蒋月扯起一抹带着些温和的笑,率先打破这沉默。 “不请我进去坐坐?” 第121章 买了什么 优优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让人进来,又自己慢吞吞地关上门,好半晌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转过身。 鞋跟在地板上哒哒走过,蒋月站在屋子中央简单环视了一圈。 面积不大的小房子,一眼望到头。 每个房间都很小,屋里也没有过多的摆件,但收拾得很干净。 许多年未曾踏足,再回过头来看,几乎还是熟悉的样子,没多么显着的改变。 看起来也似乎只有那间小卧室还稍微鲜亮些。 女人站在原地打量的时候,优优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动。 等到蒋月转过身来,两人目光撞上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诸如邀请人在沙发上坐下之类的话,而是敛下了眼睫。 很沉默的氛围,甚至沉默里,夹杂着尴尬。 蒋月向门边走过来几步,鞋跟再次敲在地板上,连那哒哒声都叫人觉得陌生。 视野里出现另一个人的鞋尖,耳畔是女人生涩的询问:“你……过得好吗?” 没来由的,眼眶突然涌上一阵酸意,明明心底毫无波澜。 “嗯。”优优闷闷地应了声,依旧没抬头看她。 女人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似乎看得很仔细,过了良久才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念叨了一句,“长这么大了……” 似乎是因为面前的人很乖巧,蒋月上前了一步,手掌再一次搭在那片瘦弱的肩膀上。 上次在街边偶然相遇,只是匆匆一见,当时掌心覆在这片肩头也是觉得十分单薄。 她忍不住说:“有点瘦。” 那目光迟迟不收回去,两人的距离也有些近,优优被那视线看得不得不抬起头。 但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阮彦彰和蒋月离婚的时候他还很小,这么多年,他和蒋月几乎从未见面,也从不知道彼此的消息。 以至于女人在记忆中的面孔寥寥无几。 并不是阮彦彰不许蒋月见他,因为连阮彦彰自己都不见他,只是自发的,十足默契的,他们从来也想不起他,他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忘记自己还有父母。 蒋月穿得精明干练,大方得体,一看就是个坐拥自己事业的女人。 她脸上的笑容也温和,似乎有些生疏的慈爱。 优优不知道母亲的角色是不是这样的,总之他只觉得陌生,比街道上的任何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要陌生。 嗓子眼里挤不出什么像样的回应。 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衣摆,他后退一步,和那片温暖的掌心拉开距离,紧接着便转身去开门,“家里没有水果了,我出去买点回来。” 他看起来很急着要离开,蒋月伸手拉住那条有些细的胳膊,阻止了他的脚步。 “不用了,”视线从摆放在茶几上的橙子和苹果收回,她看见人站定便笑着松开手,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来看看你。” 两人又相对无言,似乎总要有一方赶紧离开才能打破当前的局面。 蒋月向旁边走了两步,捏上门把手后又倏地转过身,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低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小卡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优优伸手接过来,没有说话。 蒋月这一次只得拉开门离开。 门板在眼前打开,又闭合,带来一阵很凉的风,卷了面颊。 优优低头站在门口几步之外的地方,看着那张小卡片上印刷的字体。 他忽地蹙了蹙眉,努力试着按下眼眶汹涌的酸胀感,可卡片上的字体还是逐渐模糊起来。 真奇怪。 十八岁,他拿到了妈妈的联系方式。 - 珂郁偲从外面晃悠回来的时候时间还算早。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低头换好鞋还没向屋里走,大门便在身后打开。 一扭脸,就正巧和不久前在聊天框里保证了会在午饭之前回家的许总对上了视线。 “哎呦,这不是许总吗,公务缠身,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抱臂斜倚在墙边,笑眯眯的。 说个话,慢条斯理地拖着长调。 许闻川听着那话里的抑扬顿挫,跨进家门的脚步短暂地停了一瞬,手臂抬起时袖口微微向上缩了些,视线落在腕间的表盘。 的确是准时回来了,距离平时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用来做两遍饭都绰绰有余。 他关好大门,低头换了鞋,思索片刻觉得珂郁偲应当还是因为周末加班的事情不高兴。 但实际上其实并不关许总什么事。 只是恰巧珂郁偲现在对年纪大的男人稍微带了点偏见,刚刚出去又没能当面骂上人,积在胸口的那点骂骂咧咧的东西一张嘴就止不住往外冒头,下意识连带着和许闻川说话的时候都不知不觉阴阳怪气起来。 许闻川换了鞋走到人面前,手掌贴上那处修长的脖颈,感觉到带着温热,看来出门是拉好了拉链的。 “今天下午不出门了,晚上也不去书房。” 他低声和人说话,拆了珂郁偲拧在胸前的两条胳膊,把还微微带着凉意的手裹进掌心,缓慢揉搓着加快回温的速度。 许闻川刚从外面回来,裹了凉气的外套已经脱下来,身上泛着热意,但那薄唇还是凉丝丝的。 但两张唇贴到一起,转瞬便热了。 “中午煮个汤喝?” 珂郁偲被亲得暖和,惬意地眯了眯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动静懒洋洋的,“嗯。” 他又开始往人身上贴了,看起来心情似乎是不错。 许闻川这时才偏头看向玄关柜上放置的快递,包装挺干净,是个扁扁的盒子。 “买了什么?” 珂郁偲挂在人身上,闻言也掀眸看过去,唇边缓缓勾起一点,漫不经心道:“买了件衣服。” 他松开圈着许闻川的手,又走回去三两下把那份快递拆开了,拎出里面的深色手提袋。 看起来是挺精致的礼品盒,上面印着品牌的logo,但看不出里面装的会是什么款式类型的衣服。 珂郁偲把快递的纸盒丢掉就拎着东西往屋里去。 第122章 不许穿衣服 许闻川以为他是要去衣帽间,便跟在人身后进了屋。 珂郁偲也的确是进了衣帽间,但却是把那个盒子收了起来,并没上身试一试,甚至连打开看一眼都没有就准备出去。 一扭身就对上门口投来的视线,“不试穿一下?“ 脚下的步子没停,他回应的语气散漫,“我穿什么都好看,有什么可试的。” 这话有些嚣张,但不算夸大,珂郁偲的确穿什么都好看。 他往门口去,直接走进了人怀里。 许闻川伸手揽住他,指节抚上人脸颊,“穿上我看看。” 珂郁偲挑起眉梢,笑得不正经,“你让我穿我就穿?” 四目相对,鼻尖缓缓贴到一起,温热的掌心在侧腰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低沉的询问落在耳畔,“买的上衣还是裤子?” 狭长的眸子里带着笑意,珂郁偲在两秒后回答:“都有。” 实际上,那个手提袋并没有多大,甚至于扁扁的,现在是冬天,单装上一件毛衣就已经是可以想见的拥挤。 但许闻川的穿衣风格一向简单,西装为主,常服的款式和颜色也不花哨,他对于珂郁偲的时尚理念并不多么了解,只知道珂郁偲是一向不爱穿厚实衣服的。 怀里人现在身上的这件毛衣就有些薄,只不过在他的半强迫下还套了件内搭。 贴在腰侧的掌心摸进下摆,指节钻进裤腰沿着边缘滑动,拇指很快便捏到了裤子的金属扣。 纽扣轻而易举脱出扣眼。 仿佛被扒的不是自己,珂郁偲还在悠闲地看热闹,毛衣被人掀了的时候甚至不忘配合地伸了伸胳膊。 他知道许闻川明面扒人,但实际上是打算想把新买的衣服给他换上试试的。 所以在许闻川准备带着他向里去的时候,珂郁偲便捉着那只温热的手掌引导人攥上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修身的内搭。 下摆从腰际扯到胸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他带着那只手贴到皮肤上,自己勾了许闻川的脖子贴上去,鼻尖蹭了蹭许闻川的鼻尖,才勾勾缠缠地问:“老公,我穿衣服好看还是不穿衣服好看?” 身子向前压着,推着许闻川从衣帽间的门边向卧室里一步步地退。 许闻川揽着人站定,看着眼下那暧昧勾人的笑容,指腹在手下的皮肤摩挲一下,低声道:“都很好看。” 男人说话的尾音里带着细微的哑,珂郁偲掀起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牵着许闻川的掌心缓缓贴到小腹,轻声道:“饿了。” “我去做饭。” 唇上被人亲了亲,身前的人刚要退开,珂郁偲指尖卷了许闻川的领带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又加深那个吻。 “哥哥先吃我。” …… 水流从水龙头的出口急急冲刷而下,浇在鲜嫩的青菜上,将叶梗上黏带的一点泥土尽数冲刷干净。 哗哗的水声掩住迈进厨房的轻飘飘的脚步,许闻川站在水池前,腰间冷不丁环上一双手臂。 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摸到腰间,又拉扯着腹部的衣服掀起下摆钻了进去,一路向上,摸摸搜搜的。 哗哗的水声停歇时紧贴在身后的人同时开口,尾音还带着点哑,“不许穿衣服。” 许闻川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并没有衬衫的纽扣,他没的解,只能硬掀。 珂郁偲一边提要求,一边没什么条理地胡乱扯着许闻川的上衣,动作慢吞吞的,但也把人的衣服揉得乱七八糟,时不时挂起一点。 许闻川把洗好的蔬菜放到一边,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他转过身,虎口接住面前凑上来的下巴,在人唇上亲了亲。 还未开口,相贴的身体随着站直的动作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视线这时才捕捉到珂郁偲宽松上衣之下那两条白晃晃的大腿。 修长笔直,线条流畅,细腻的肌肤上挂带着暧昧的红痕。 许闻川蹲下身,手掌捏上那截骨感的脚踝,一路顺着腿侧流畅的线条慢慢滑到大腿根,带起一路热意。 即便屋中并不冷,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还是会有些凉。 拇指从腿肉上的暧昧痕迹抹过去,又滑落到泛凉的膝盖捂了捂,男人才站起身。 “怎么不穿裤子就出来了?” 他一站直身,刚刚还能独立站立的人骨头瞬间就又被抽走了。 “我不会,”珂郁偲勾上许闻川的脖子就又顺势贴了过来,唇角勾着虚心向人请教,“裤子怎么穿啊老公?” 许闻川没针对这个问题和他进行详细的探讨,手掌直接贴到人后腰以下弹软的部位将人托起来。 珂郁偲借着那力道顺势往上窜了窜,转眼就稳稳挂到人身上去,脚丫子一晃拖鞋就远远飞出去,好悬没直接降落在厨房的岛台上。 两个人进屋去穿裤子,耽搁了好一会。 等再出来的时候珂郁偲还挂在许闻川身上,已经穿上了裤子,还心情很好地换了件上衣。 许闻川刚刚穿的那件上衣。 敞露在宽松领口处的皮肤上,还带着点新鲜的深红印记。 许闻川当然没得穿,上半身赤裸着,带着力量感的腰背线条和手臂上的青筋一览无余。 珂郁偲被短暂地寄放在岛台,看着许闻川去把他刚刚踹飞的拖鞋捡回来,才摸着那条结实的手臂下来站好。 现在早已经过了往日里的午饭时间,再加上剧烈运动,肚子里正空虚得很。 厨房里的汤早已经炖上了,这会正有香味飘出来,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珂郁偲站到跟前去闻,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袅袅冒着烟气的小砂锅。 “什么时候才能喝啊?” 他要把锅盯出个洞来,许闻川偏头看他,眸底带上笑意,先去拿了一块卤牛肉出来,避免许夫人饿死在灶台前。 珂郁偲老实地待在厨师身边,盯着案板上刀刃走过的轨迹,许闻川切什么他就张嘴接什么。 尝了个半饱的时候,汤终于差不多了,他又尾随在人身后,看着许闻川把小砂锅的盖子掀开。 香味热气腾腾地扑出来,直冲上脑。 珂郁偲非常自觉地自己拿了个不锈钢勺已经准备好张嘴接了,手里的小勺在下一秒就被人拿走又放了回去。 他还没发表意见,就看着许闻川又拿了个小木勺出来。 鲜香的汤水吹吹凉,终于递到了嘴边。 第123章 白请的酒干嘛不喝 众所周知,休息日和工作日并不是同样的时间流速,几乎没做什么事眨眼间天空就挂上了月亮。 许闻川在浴室洗澡,珂郁偲就捧着手机钻进了被窝里休养生息。 中午闹腾了一场,晚上许闻川肯定是会抱着他干睡觉了。 身子刚躺好,手机就在手心里唱起歌。 长腿曲着踩在大床上,他仰面把手机举高了放到眼跟前,看到熟悉的备注。 周齐。 珂郁偲现在出去混的时候比以往少太多了,周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似乎出来混的时候也少了,也是很久没见。 指尖按在接通键上,他一边慢悠悠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边把手机贴到耳边听人说话。 周齐算是带着任务来的。 圈子里大家平时有局了就随便凑在一起,一大伙子人也不是各个都熟,反正玩得好了多来几次就熟了,玩得不好大不了以后就不打交道。 像珂郁偲这种,几乎没什么人不认识的了,单纯凑上来想跟着混在一起玩儿的有,想要套近乎拉近关系的有,想要求人办事的也有,就连周齐自己当初都是想要让珂郁偲当把红娘的。 但有个姓卫的小子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他,看起来脑袋不太聪明的样子,一直就缠着他想要他帮忙从中牵线搭桥,请珂郁偲喝酒。 其实不相熟也就算了,可摆在明面上的目的性这么强,周齐知道珂郁偲现在出来混的少了,他要再拿些没用的事去烦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挨骂呢吗。 周齐本来没想理,也是被人缠得不行了才给珂郁偲打过来这么个电话。 他也一点都没给人找词修饰,是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就跟珂郁偲说了。 说完就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等着珂郁偲叫他滚蛋。 珂大少爷却比他想象中要文明多了,懒洋洋地应了这话,“去呗,干嘛不去啊?” “啊?”周齐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去啊哥?咱和他也不熟。” “你怕什么呀,他还能吃了你?白请的酒干嘛不喝?” 珂郁偲语调很悠闲,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翻了个身,长腿卷着被子翻了个面。 身上还穿着许闻川的上衣,他用指尖提着衣领盖过鼻尖,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充斥在鼻腔,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 这时才又悠悠补充,“这一下子不成他还得费心思想别的办法,别让人家费那脑细胞了,喝就喝呗。” 周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咂咂嘴,琢磨半晌还是有些纠结,“这不是喝人手短嘛。” 虽然那小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社会的普遍规则就是这样。 那人一直缠着他要给他买东买西要请他吃饭,他都一律没应,最后这完全是被那恒心磨得硬着头皮上了。 “诶呦,”珂郁偲笑出声,语气听得出来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就喝一顿酒他就想怎么着了,是你太便宜了还是我太便宜了。” 死乞白赖想办法要迎上来的人,拦也拦不住,干脆敞开门撒进来得了。 要是有求于人,这一顿酒可不够,要只是想套近乎,就这么一顿酒更差得远。 珂大少爷喝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正好许闻川最近加班多了,他出去喝两顿也没什么的,别耽误了正经日子就行。 “什么时候去啊?” 本来珂郁偲做事也是看心情,要是时间不合适,说放鸽子也就放了。 周齐却说:“不知道啊。” 周齐回回是个一问三不知,珂郁偲啧一声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下来点,可惜了脸上骂人的表情对面看不见。 他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周齐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找骂,赶紧找补,“是他没告诉我呀哥,他说你要是愿意我就通知他一声,他就开始准备。” 喝酒有什么好准备的。 现酿啊。 珂郁偲挑挑眉梢,随口应了,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一整面的落地窗使得视野十分开阔。 窗外高楼林立,太阳被游动的云朵遮挡,为厚厚的云层镶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边。 许闻川坐在办公桌后垂眸看着手底下的资料,听着秘书的汇报内容一时间没什么动作。 不远处,另一侧的办公桌后空空如也。 今天是珂大少爷独有的名正言顺的休息日,这个时间点人约莫不是在床上翘着脚就是跑出去玩了。 少了个人,倒显得办公室内格外空荡。 许闻川看眼腕表上的时间,应了声,“好,你先出去。” 秘书抱着手里的文件夹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时便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脸上笑容已经就位,一个k刚走到喉咙口就卡住了。 四目相对,珂郁偲眼角眉梢带笑,修长的食指虚虚挡在嘴唇前。 两人无声地打了个招呼,脚步移动着交换了位置,秘书便把门关上出去了。 珂郁偲在那关门声响起后便踱着步向里溜达,很悠闲,也没刻意掩盖自己自己的脚步声。 不过多会功夫便离得近了,能将坐在办公桌后男人的眉眼都看得很清楚。 “还有什么事。”低沉的男声响起,每个字都是公事公办的正经样子,话里不带任何情绪。 许闻川只以为秘书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去而复返,手下的资料又翻过一页,桌前的人却不回应,脚步声也不停。 他抬起头,已经加快两步走到身边的人就直接凑上来,一口亲在脸上。 熟悉的气息扑过来,面前那张脸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得逞的愉悦。 许闻川对上那双眼睛,漆黑的眸底不自觉也晕开笑意。 “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伸手贴了下珂郁偲的面颊,才捉着人垂在身侧的手,裹在掌心不紧不慢地揉搓,“冷吗?” 很罕见,珂郁偲老老实实穿了件长款的羽绒服,长至脚踝,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保暖做得很不错,只是天气寒冷,那只手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发凉。 珂郁偲没在第一时间应声,也并没像往常那样往人腿上坐,而是挤到了许闻川和办公桌之间的缝隙里。 第124章 哥哥喜欢吗 膝盖跪到了男人两腿之间的椅面上,他微微倾下点身,一手按着许闻川的肩膀,另一只还被人牵着回温的手晃了晃,这时才回应许闻川刚刚的话。 “老公要把我自己扔在家里吗?” 那声音带着上挑的尾音,似乎有些暧昧的埋怨,紧接着才悠悠提出了问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只缓缓揉搓的手动作顿了顿。 面积可观的办公室里一共就两个人,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安静了。 许闻川靠在椅背,沉默着,片刻捏着人手背的拇指才重新滑动起来。 “哎呀,看来老公又不记得了。” 珂郁偲笑着直起身,跪在办公椅的膝盖收了回来,缩在人掌心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把办公桌上的资料往旁边一扒拉,就自己不紧不慢地坐到了桌案上,悠闲地半敛着眼皮看人。 眉心有些不明显的蹙起,许闻川敛眸静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低缓的嗓音里听得出有些无奈,“是什么日子?” 宽大的手掌贴到人垂在办公桌下的长腿上,可惜隔着羽绒服,摸不到皮肤的温度。 珂郁偲朝人伸出一只手,拉着许闻川站起身,看着男人靠近的专注眼睛眼底笑意愈盛,终于贴到他耳边去,轻声道:“是我老公的生日。” 呼吸撩拨在耳廓,许闻川伸手撑在他身侧,话落时稍稍直起身便对上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炽热的吻来得很快,珂郁偲被人亲得直往后仰,又被揽着腰拦住了。 修长的脖颈仰出漂亮的线条,他热情地回应许闻川的吻,直到喘得有些厉害了才被人放开。 鼻尖对着鼻尖,显得每一句话都分外亲密。 “怎么不等我回家,自己过来了?” 呼吸还有些不匀,被人吮得艳丽的唇勾起一抹弧度,“我来给老公送礼物了。” “什么礼物?” 眼眸在咫尺之间对望,珂郁偲伸出手推在许闻川胸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这时才牵着许闻川的手捏在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上。 缓声邀请,“哥哥打开看看?” 视线随着敛起的眼皮落在那枚深黑的拉链上。 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珂郁偲带回来的那个扁扁的快递盒子,和印着品牌logo的深色印花手提袋。 那一天直到最后,珂郁偲也并没试穿那个盒子里的衣服。 被人捏在指尖的羽绒服拉链缓缓向下滑开,那道黑沉沉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从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延伸,凹陷的锁骨旁是两条黑色的细细肩带。 肩带下连着一条小裙子,目测在站起身时只能将将盖住点屁股,裙摆之下的丝袜也只裹到大腿中央靠下的位置。 的确是,上下身都有。 软滑的纯黑面料贴合在皮肉上,将那身形的每一段曲线都勾勒得更加清晰,从部分蕾丝镂空处露出的肌肤也更加抢眼。 胳膊支到身后,珂郁偲微微向后仰着看面前的人,在拉链走到头时才蹭了蹭许闻川的西装裤腿问:“哥哥喜欢吗?” 眼神在空气中交接,噼里啪啦地打着火花,摩擦得空气都止不住升温。 拉链已经尽数拉开,随着这后仰的动作,肩头的羽绒服也有要滑落的趋势。 却在彻底滑落的前夕又被人拢了回来。 许闻川拉着羽绒服敞开的衣襟把那具没多少面料包裹的身子重新遮好揽进怀里,才同人低声道:“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珂郁偲掀起眼皮,唇边笑容不变,只慢条斯理地勾上许闻川的脖子,贴到距离许闻川唇边一厘米的地方轻声说:“那哥哥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这身衣服了。” 许闻川沉默了半晌,把人从桌子上抱起来,径直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不算多么大,但也足够宽敞,该有的都有,床也是规规矩矩标准尺寸的大床。 许闻川把人放到柔软的被褥间,便转身去了另一边。 珂郁偲慢悠悠地撑起身子,刚蹬了鞋就听到不远处的声音传过来,“把外套脱掉。” 他听话得不得了,立马把那件累赘的长款羽绒服一扔,视线就去找许闻川。 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被兜头套下了一件毛衣。 ? 眼前恢复光明的时候,许闻川正有条不紊地捏着他的胳膊往袖子里塞。 珂郁偲一偏头,看到已经放置在旁边的裤子。 视线幽幽收回来又落到面前的人身上,毛衣已经穿好了,他一把拽上许闻川的领带把人拉着一起倒到了床上,泄愤似的一口咬在了许闻川的下巴上。 许闻川伸手把人揽住,手掌贴在后腰软滑的料子上搓了搓,在珂郁偲骂人之前开口解释,“一会还有人要来,乖一点。” 珂郁偲愣了愣,捏着许闻川的领带慢悠悠卷到手指间。 如果有人要来,那他耍无赖也没用了。 真烦。 他抬起一条腿用膝盖去顶许闻川的胳膊,大腿往人掌心贴,一边进谗言,“谁这么没眼力见,让他滚出去。” 那条腿如愿贴到温热的掌心,紧接着腿肉就被捏了一把。 那力道似乎带着点惩戒,不算太重,有点轻微的疼,又让人觉得心里痒。 “哥哥捏得我好疼呀。” 躺在床上的人毫无悔改之意,那截线条流畅的皙白小腿被黑丝包裹着,正贴上人腰间蹭。 许闻川捉住那只乱动的脚站起身,拿过放置在一旁的裤子给人套上。 丝袜的质地滑溜溜的,小腿一钻进去裤筒轻而易举就贴合着皮肤向上滑。 一条腿顺利套好,许闻川伸手去捉另一条腿,刚罩上的脚还没能从裤筒的出口钻出来,就蓦地带上力道一挣,从掌心里逃脱了出去, 两只脚丫子互帮互助,珂郁偲三两下就把那条穿得刚有起色的裤子给利索地蹬了。 眼皮子一掀便和那双黑沉深邃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珂郁偲没半点自觉性,眼尾上扬的弧度和勾起的唇角一样,显得越发愉悦。 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上半身凌乱地套着件宽松的毛衣,下半身就只有一小片黑色的丝绸裙摆。 裙摆随着高高翘起的腿软软叠在了一处,裙底的风光和裹在大腿的蕾丝一览无余。 刚刚还被人捏在手里的脚心此时踩在了男人的胸口处,又慢悠悠地滑落下来,在小腹的纽扣上蹭了两遍。 眼前的风景绮丽迷人,躺在床上的人像是勾人心神的妖精,一颦一笑都吞人理智。 青筋脉络明晰的手掌捏上胸口的脚腕,掌心一路下滑最后按在了大腿的软肉上,许闻川俯下身时,那条长腿便也避无可避地折起。 第125章 他老牛吃嫩草 紧贴的心跳,交换的体温,唇舌交缠,声响暧昧。 不过多时,腰间便有些不受控地向上挺起,珂郁偲无意识地想要去捉许闻川的小臂,下一秒手腕便被人捏了,压过头顶。 身下那只手的力道瞬间也像是带着些惩戒,搅得意识很快模糊,所有的感受全部由人主导。 意乱神迷,空气升温,再这样下去谁也停不下来。 许闻川看着那双沾染情欲的眼睛,终于及时收了手,唇压下去带给人一个安抚的吻。 珂郁偲却不能满足于单单一个吻。 “老公……”他勾着声音叫人,潋滟的眸子半敛着。 发软的小腿贴在男人身侧想要挂到精壮的腰间去,又被那只大手捏了按回来安抚地搓了搓。 许闻川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他身上凌乱的衣物,贴在人耳边低声哄着,“听话,等人走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珂郁偲一个字也不想听,“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来?” 这话不是真在询问,泄愤占了九成,许闻川亲了亲他,终于站直身又捉了那脚腕去捡刚刚被人蹬到地上的裤子。 刚穿进一只腿,休息室的门便被人敲响。 秘书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闷闷传进来,“许总,孙总来了。” 现在并不是午休时间,秘书知道许闻川没有睡着,在休息室也不会久待,所以没有反复打扰要人回应,待传达了消息便离开门边。 许闻川继续着手下的动作,捏着珂郁偲的腿不紧不慢地将那条裤子完完整整地套上,把裙子的丝绸下摆也平整地掖了进去。 而后捋过珂郁偲额边的发丝在人唇上亲了一口,又低声哄着人说了几句话才起身离开。 休息室的门牢牢关上,躺在床上的人四肢摊开着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脑子重新恢复运转,这时候珂郁偲才回想起刚刚秘书说的话。 什么总…… 孙总? 妈的。 真来了个王八蛋。 - 珂郁偲在床上躺着思考,一动不动的过了好一阵才爬起来,临出门之前不忘反复走了几步确定自己肯定不会腿软得冷不丁一下折地上才打开休息室的门。 料想中会见到的王八蛋正坐在办公室中的皮质沙发上喝茶,而远处,许闻川正站在办公桌前,从桌案上捡起了一份文件。 寂静的空气被一嗓子划破。 “哟,这不是孙总吗?” 珂郁偲一扬声开口,话里话外都带着找茬的味,嚣张的气势叫人完全想象不到他正贴身穿着条性感蕾丝小黑裙。 屋中的两个男人都闻声看过来。 孙斯奕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同他打招呼,“珂总。” 珂郁偲没回避那视线,就那样和人四目相对着走到了茶几前,站到了孙斯奕的对面。 “什么总不总的,”他忽地一笑,“我就是个混日子的,哪能和您担上一样的称呼了。” 这话说得客气,漫不经心的像是随口玩笑,只是那眼神却实在算不上友善。 珂郁偲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在沙发上坐下来,孙斯奕笑笑,并没说什么,也跟着坐下来。 屋内又恢复安静,许闻川拿着文件站在办公桌前,视线从不远处那张正隐隐骂人的脸上扫过,并没提步走过去,也没开口打破这安静。 果然,没过片刻。 “孙总还喝茶呀,年纪这么大喝茶晚上睡得着吗?”异常关切的语气。 孙斯奕对上那张微笑的脸,也微笑,“还好。” 珂郁偲是很想一脚翘到茶几上,把鞋底上的灰都磕进孙斯奕的茶杯里。 强行忍住了。 舌尖狠狠在上牙磨了磨,他仰在沙发上半敛着眼皮看对面的人,突然开口请教,“孙总手段是厉害呀,孙树扬是不是都要被你偷偷架空了?你也教教我呗。”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把那些暗地里不曾挑明的事情直接摆到了明面上来说。 片刻安静,孙斯奕又喝了一口茶才应声,“还差得远。” 珂郁偲皱了下眉,他正专心地死死盯着人,话和话之间隔了好半天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还差得远?” “离架空还差得远。” “……” “孙树扬这么多年的根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挖空。” “……” 还跟他讨论起来了。 珂郁偲是知道孙斯奕和许闻川之间是有些合作的,原本孙家的事就与他无关,孙斯奕是什么样的人也与他无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让孙锦承不好受的人他姑且就都给划在好人堆里。 但现在他看孙斯奕就格外不顺眼,只觉得孙树扬生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孙总,以你的处境攀上我们许总是不是太便宜你了。”他看着人,连笑都懒得笑了。 孙斯奕也并不生气,面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品品茶香,“那依珂总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最起码要交个投名状?” 珂郁偲慢悠悠地拉着长调,话到尾音时正对上孙斯奕抬起的眼。 他终于还是支棱着长腿哐当一下翘到了茶几上去,很嚣张地提出要求,“把孙锦承的人头拿来。” “……” 许闻川站在一边看着面前的场景从幼稚园扯头花摇身一变突然就切成了法制频道。 终于提步走过来。 孙斯奕一抬头对上许闻川意义明确的视线,淡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川哥,我先出去了。” “嗯。” 话落,珂郁偲的视线从对面缓缓偏到一边,落在了已经走至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在耳边响起关门声时他立即开口:“你们俩有一腿。” 许闻川对上那道不善的目光,上前两步在他身前站定。 “只是从前在国外的时候打过交道,算不上熟识。” 珂郁偲从见到孙斯奕第一眼第一个字就是挑衅,里里外外每一句话都是看人不顺眼,这不会只是因为孙斯奕来的时机不好,绝对是带有私人恩怨。 指背贴过去在那片脸颊缓缓刮过,许闻川低声问:“怎么了?” 珂郁偲偏过头看向办公室早已闭合的门板,每个字都恶狠狠的,“他老牛吃嫩草。” 话落一扭头对上许闻川的视线,他又张张嘴,“没说你。” 还不如别解释。 第126章 我对他有所图谋 下巴颏被人挑着微微抬起,珂郁偲被那道黑沉沉的目光锁着,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三言两语和许闻川粗粗讲了。 话到末尾啧一声,还是没忍住站起身,嘴里一边小声骂着一边就要跟上去,“不行我得问问这个心机深沉的老东西干了啥。” 他一副要追到人屁股后面骂街的架势,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扯了回来。 “别拦我。” 珂郁偲还是没走成,腰间被人箍着定住了身子。 他一掀眼皮就对上许闻川皱起的眉头,狭长的眸子立马撑大了一圈,“你护着他。” 那张脸上的表情活生生像是照了镜子看见自己脑袋上有一顶巨大的荧光绿帽子 许闻川没对他的胡言乱语做评价,视线落到珂郁偲动作间露出的半边肩头,他伸手提着毛衣的领口将那条细细的黑色肩带盖住,才把那瓣躁动的唇含住亲了亲。 珂郁偲刚刚也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那条细绳。 唇上短暂安抚的吻离开的时候,贴合在侧腰上那一片镂空的蕾丝料子被温热的指腹磨过。 这时耳畔才响起低声的嘱咐,“穿件外套再去。” …… 孙斯奕离开了不久,安生了一共也没有喝两口茶的功夫。 毕竟重新泡茶也要时间。 会客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余光里,熟悉的人影再次立到了身边。 那人影张口就是,“你是不是人?” 珂郁偲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的男人,语气丝毫不客气。 “他才多大,比人家大出去11岁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一点弯弯绕绕都不玩了,也不再像刚刚那样阴阳怪气,话说得一句比一句直白,“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偷偷挑拨离间了?” 优优已经三番四次拿借口搪塞他,好端端的,要说这里没有孙斯奕的功劳珂郁偲是半个字都不信。 孙斯奕挨了骂面上也没什么波动,依旧不紧不慢地喝了那一口热茶,才把杯子放下。 他既不遮掩,也没有装作听不懂,而是说:“你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但我可以。” 珂郁偲脸上没什么表情,孙斯奕脸上也不再带着那样淡淡的笑,大家默契十足地直接把话摊开来说,谁也不做些客气的周旋。 孙斯奕动作从容地后靠到沙发的靠背上,抬眸看向身边的人,“阮彦彰早就断了他的生活费,这件事你知道吗?” 一段没有感情的亲缘关系,一个自以为是擅自占据主导地位的父亲,并不能带给人什么保障。 优优这两个月的学习状态并不好,成绩肉眼可见有些下滑,阮彦彰本就对此不满,前段时间又恰好遇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他更是把优优叫去训斥了一顿。 非常高高在上的说教。 优优并不想接受阮彦彰对自己思想和道德的绑架,他讨厌阮彦彰,也不想阮彦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他本就艰难的人生更加不容易。 所以他忍不住开口反驳了,一来一回间便免不得酿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阮彦彰便说,既然他这么有本事这么有想法就不要再花自己的钱。 这不算多么令人感到意外的结局,阮优对阮彦彰来说的价值就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如果阮优令他感到不满意不顺心,随时被再次丢弃又或者随时被心血来潮地捡回,都是正常的。 “这件事他告诉了我,但没有告诉你。” 孙斯奕的语速平缓,在对上珂郁偲的视线后扯唇笑了笑,依旧平淡,“我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炫耀我比你和他更亲近,而是让珂少爷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你们这段关系能带给他的东西实在太有限。” “你的陪伴对他来说是精神上的慰藉,但人活着,光有精神是不够的。”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远处,不知道停留在什么上面,从唇间吐露出的一字一句都十分的平静,的确没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客观的陈述。 “我们之间有利益的捆绑,他认为我对他有所图谋,就可以更加心安地向我索要他需要的东西。但他在意你,你们之间的关系太纯粹,不管是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都不会愿意向你开口。” 就像优优从前对孙斯奕说过的那样,珂郁偲没有义务养他。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身份的捆绑,珂郁偲对他好只是单纯对他好,这来之不易的精神上的抚慰让他不能再向人索要什么。 话音落下,屋中安静了许久,珂郁偲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再开口时话里听不出情绪。 “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图谋?” 孙斯奕敛眸沉默了片刻才对这句质问作出回应,“我只是需要他陪在我身边而已,过分的事,我不会做。” 珂郁偲站在原地,揣在裤兜里的拇指磨过指节,他过了好半晌才再次开口,眸光专注地落在人身上,“孙斯奕你最好做人。” “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他没有背景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如果你真的用手里的权力去玩弄这样一个人,就太恶心了。” 那冷淡的眼神和语气在无形中为这字句添上了几分冰凉的锐利。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却十足认真。 毕竟主动带给一个希望渺茫的人盼头,利用这依附去索取,再轻描淡写地收回那点盼头,实在是太恶劣的行为。 所以孙斯奕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从容地整理了西装上细微的褶皱,漆黑的皮鞋缓缓转过来面朝着珂郁偲的方向。 也认真地回应他,“孙家的根基就在峯京,我也就站在你面前。” 男人的声音又沉又稳,同那双眼睛带来的目光一样。 “出了事,你大可以来找我的麻烦。” 这场对话并没耗费太长时间,珂郁偲从会客室离开以后许闻川才去和孙斯奕谈公事。 他窝进自己宽大的办公椅里,一脸深沉地琢磨。 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他去找孙斯奕明明是打算问清楚这人到底在背地里搞了什么小动作,是怎么糊弄优优不见他的。 结果到头来几乎是孙斯奕一直在说话,说着说着就把他又糊弄出来了。 啧,这个心思深沉的老东西。 但珂郁偲也没打算再找回去。 许闻川说的没错,他没办法成为优优长久的依靠,尤其优优在情感上的缺失很严重,他能带来的这一点精神慰藉和陪伴远远不够。 孙斯奕有句话说的也没错,如果他真敢做什么,他大可以去找他的麻烦。 珂郁偲靠在办公椅上晃悠着朝向窗外,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到了云上。 第127章 她儿子这么有本事 珂郁偲和许闻川今天走得早,英骊雪派来的人差点就和他们错过了。 回家的路程许闻川叫了司机开车,两人一起坐在了车后座。 司机很满足于可以开这种带挡板的车,心情无比放松。 珂郁偲更加放松,放松得已经枕在了许闻川的大腿上。 他躺着扒拉许闻川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快拆开看看。” 英骊雪送来的礼品袋上印着熟悉的logo,他躺在那里动作不方便,心安理得地支使许闻川。 许闻川应声把东西拿过来拆了包装,把最里面的小盒子递到珂郁偲手里。 十分有质感的戒指盒掂在手里微沉,被手指捏着掀开很快便看到正中央那枚华丽的宝石戒指。 说是华丽主要是因为它看起来价值不菲,其实款式上并不花哨,设计得简约贵气,更加贴合许闻川的气质。 唇边不自觉地漾出笑,他拉着许闻川的手把那枚戒指套上去,紧紧盯着看。 珂郁偲举着那只手悬在眼跟前,眼睛一眨不眨,轻轻摆弄着许闻川的手掌看着宝石在转动间反射的光晕,过了好半晌才喃喃念叨,“许闻川,真好看。” 这也是一枚蓝宝石戒指,看起来和他的那一枚很登对。 “嗯。”许闻川应了声,视线落在专注盯戒指的人脸上,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捋着珂郁偲额边的发丝。 珂郁偲捧着人手看了老半天,终于肯歇会的时候还是抱着许闻川的小臂。 车子开得平稳,他躺在许闻川腿上半垂着眼,手指按在领口的指节上摸索着那枚戒指的轮廓,过会又突然看向了头顶的人。 眸底浮现的笑意若有所思,“珂董事长还不知道他儿媳妇长什么样呢。” 他躺在那不怎么老实,时不时咕涌一下,毛衣的领口便又有些歪斜。 许闻川垂眸看着那条黑色的细细肩带,并没动手去遮盖。 被西服布料包裹的小臂搭在人身上,拇指轻轻沿着锁骨凸起的线条缓缓磨蹭。 那枚宝石戒指还套在指节,映衬得那片颈部的皮肤更白了。 “江阿姨知道吗?” 珂郁偲听到他问,悠悠笑了声,“不知道。” 他抬起手,指尖点到许闻川下巴上的皮肤轻轻地划,语调悠长,“她只知道她儿子要找个男媳妇,可不敢想她儿子这么有本事。” 江水栀不敢想,珂年更不敢想,甚至于珂董事长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儿媳妇是个男的。 但珂大少爷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担心,他还是很悠闲,心情很好地直接给人发了临时通知,“年前和我回去一趟。” “好。” 珂郁偲躺在那又捧起许闻川的手反复看了看,才把那枚宝石戒指取下来支使人放回去收好。 窗外的景色匆匆而过,狭小的空间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躺在腿上的人阖着眼皮,安安静静的。 许闻川的小臂还被人捉着,手掌顺理成章搭在人颈下,指尖挑着那根肩带捏到指腹,轻轻揉搓了两圈。 冷不丁的,闭着眼的人倏然开口问:“你说孙斯奕会做那种事吗?” 听这问题就知道珂郁偲刚刚闭着眼一直在想什么。 他没具体说是哪种事,就直愣愣地这样问了,许闻川也很快答了,“不会。” “还说你俩没有一腿?” 珂郁偲立马睁开眼,手指点到许闻川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下一秒那只手便被人裹进掌心,不轻不重地揉搓。 “我和他的交情不算深,但也算有点了解。” 许闻川和孙斯奕早在国外就打过交道,二人又是校友,前后辈的关系,算是有点交情。 在国外,孙斯奕比许闻川要更加如鱼得水。 他是孙树扬原配夫人生的孩子,母亲在他出生时便难产去世了。 在那之后也没有几年的光景,孙锦承他妈就成了孙夫人。 孙锦承满打满算比孙斯奕小四岁,打小就不是多么聪明,年纪越大行事也越是嚣张愚蠢,但在他妈的帮衬搅和下,比孙斯奕要得孙树扬的喜欢多了。 尤其在孙树扬看来,孙锦承那点脑子根本算计不来孙家的财产,对他完全是父子亲情,所以也就没什么忌惮。 而孙斯奕则是越大越发行事稳重,又自小聪慧。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美其名曰出国进修,他打从高中刚毕业时便被送到了国外。 一出去,就很难再回来。 这些年他在国外的分公司做事表现得很好,也从不揽权,似乎很让孙树扬满意。在此期间他当然也曾回来过,只是没过多久就再次被派往国外,直到今年才彻底回到峯京安顿下来。 也是很有意思,就在近两年,孙树扬又添了个儿子,且不是孙锦承他妈生的。 孙斯奕这个人当然不简单,但要在这样的父亲和后妈的凝视下生活,简单是不能让他平安长大的。 对孙斯奕来说,许闻川会是可靠的合作伙伴,也会是他架空孙树扬的一大助力。 而对许闻川来说,孙斯奕是能为许氏集团带来可观利益的,也是最能带给孙锦承巨大打击的人。 利益的捆绑最坚固,合作共赢是最能长久的,两人之间谈不上多深的交情算是锦上添花,能够加速合作关系的达成,也更有助于判断这段合作关系是否可靠。 珂郁偲是不太懂孙斯奕这个人的,毕竟他们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而孙斯奕也不像孙锦承那个蠢货一样那么好懂。 脑子里断断续续走过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半段车程珂郁偲一直在琢磨,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和孙斯奕有关。 两人进了家门,珂郁偲自己把鞋蹬了,站在那看着许闻川给他脱外套。 长至脚踝的羽绒服一拉到底,里面就是平日里常穿的毛衣和长裤,只是毛衣的领口边缘和脖颈之间露出了一条黑色的小细绳。 一路坐车有些渴了,珂郁偲脱了衣服就先进屋去餐厅找水喝。 凉白开哗啦哗啦冲进玻璃杯中,他刚要伸手去端,杯子就被人捏走了。 许闻川没有说话,带着杯子转身离开,去厨房兑了半杯开水。 珂郁偲一步路也没多走,就靠在桌边等着,不过多时又从许闻川手里把那杯变温热的凉白开接回手心。 热水缓缓下肚,暖融融地滚进胃里,他惬意地眯了眯眼,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对面那道始终未曾偏移的黑沉目光。 第128章 哥哥还不来拆礼物吗 许闻川上前一步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间隔着半臂距离。 珂郁偲的脑子被孙斯奕给塞死了,一时间没作反应,好半晌才准备夹着嗓子问问面前的人要不要喝水。 水杯刚抬起一点,下颌就被温热的手指贴上,粗糙的指腹按在唇下的凹陷处缓缓摩挲。 目光撞在一起时,男人低沉的询问声响起,“还在想别人的事?” 珂大少爷要多有眼力见有多有眼力见,刚刚抬起一点的水杯转眼已经行云流水地敦到了身后的餐桌上。 “老公我错了。” 他笑眯眯地圈上许闻川的脖子,认错态度非常好,认错速度飞快。 又看着许闻川近在咫尺的薄唇低声问:“老公渴吗?” 许闻川没有说话,而他问了,也不等人回答,刚刚才润湿的唇便主动贴了上去,带起湿热的吻。 落在腰间的宽大手掌缓缓滑下,身子很快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托起坐在了餐桌上。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许闻川退开一点,扶着他后仰的身子坐直了才伸手抹在那瓣红润的唇上。 珂郁偲还没继续往人身上贴,身前的人就彻底退开了。 他坐在桌面上,看着依旧西装革履的男人后退了几步在不远处站定,那双刚刚捏在他大腿上的手掌收进了西装裤的口袋里。 黑沉沉的目光隔着薄薄的镜片递过来,磁性的嗓音也同时响起,“我看看。” “看什么?”这话来得突然,珂郁偲没动。 许闻川看着那片皙白锁骨旁的黑色肩带,缓声道:“生日礼物。” 那道灼热的视线和低沉悦耳的声音搅得脑子一时有些迷糊,珂郁偲好半晌才想起来动作。 拖鞋落在地板上,他伸长腿推着将一旁的椅子拉开自己站到了椅面上,在许闻川的目光注视下先解开了裤子的金属扣。 包裹着黑色丝袜的两条长腿滑溜溜地钻了出来。 手指捉在下摆将宽松的毛衣也掀起,他脱得很快,随手就把衣服扔到了一边去。 许闻川并没去看那件被人不规矩地扔到地面的衣服,视线依旧停留在整理肩头下滑肩带的人身上。 与预想中的情况相差无几,那条裙子只能堪堪遮到大腿根。 从脚底一路提到大腿中央靠下位置的黑色丝袜被撑开,微微显露出一些皮肤的颜色,丝袜最顶端缀着一圈蕾丝,带着弹力的边缘紧紧裹在皮肤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凸显出大腿的肉感。 站在椅子上的人动作间微微侧身便能看到裙子边缘镂空的蕾丝部分,透出那截柔韧腰身本来的颜色。 很漂亮,从头到脚的每一寸皮肤,包括那张脸上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唇角都是恰到好处的漂亮,像是一块精致诱人的点心,隔着很远便能让人想象到是怎样香甜的味道。 “转过去。”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哑的尾音落下时,珂郁偲慢悠悠地踩着椅面转过了身。 这时才让人能够看清那条裙子的背面衣料更少,大片白皙光滑的背都裸露着,只有几根可怜的相交的绑带覆盖,一直到腰窝以下的位置才终于有一小片软滑的裙摆。 炽热的目光滑过腰际,珂郁偲偏过脸,唇边漾着惑人的笑,轻声向人发出邀请,“哥哥还不来拆礼物吗?” 脚步声响起,余光里男人在身后站定时,腰间也多出一抹热意。 他顺从地由着贴合在腰间那只手掌向下按压的力道跪到了椅面上。 胳膊撑在餐桌,紧接着男人腕间那块低调奢华的腕表便也搁置到桌面。 熟悉的体温贴上背脊,男人略微粗糙的掌心捏在裙摆和丝袜之间唯一裸露出的一截皮肉上,又一路上滑。 随着掌心撩拨的动作,裙子的边沿被带起,细密的电流也跟随掌心滑过皮肤的轨迹一路蔓延,逐渐四散开来传遍全身各处。 紧密的拥抱让体温不断升高,他被人搂在怀里,皮肉被搓捏得发热,心跳也逐渐加快。 珂郁偲突然按住腰间那只手,偏过脸亲昵地同人耳语,“拆礼物之前,还没有许愿呢老公。” 许闻川紧紧箍着怀里的身子,手掌在人身前缓缓抚动,片刻才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耳朵,低声道:“过段时间应该会很忙,乖一点好不好?” “……” 腰间被人箍着,珂郁偲微微挣开一点,终于和人拉开一点距离才能扭过半边身子找到许闻川的眼睛,“神仙真的愿意听这样的愿望吗老公?” 那片温热的掌心覆上脸颊,指腹带着点力道抹过殷红的唇瓣。 许闻川坚持了自己的愿望,“乖一点?” 珂郁偲伸手盖上那片手背,舌尖轻轻舔了下按到唇间的手指,顺势咬了一口。 这是生日愿望,许闻川提了他就不能拒绝,只好耍无赖。 “说好了就一点,不能再多了。” 许闻川低低笑了声,既没评价,也没再多说,只是借着这姿势堵住那张耍赖的嘴。 身子重新紧贴到一起去,空气的温度在摩擦中不断攀升。 暧昧的声响愈演愈烈。 珂郁偲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即便唇间不被堵住,也只顾得上发出些喘息声。 过了良久,才得到片刻的休息。 餐桌的表面冰冰凉凉,他躺在许闻川的西装外套上,缓了两口气伸出手去想抓人,可许闻川的领带刚刚已经被他扯掉扔了,这会便不太好借力。 许闻川接住那只递过来的手,俯身下来亲了亲那瓣湿热的唇,低声问:“累了?” 珂郁偲没说话,只顺势搂上他的脖子,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享受了好半晌的温存,才又贴着人的耳朵轻声道:“老公,卧室里还有配套的礼物没有拆完呢。” 许闻川微微直起一点身,便对上那双盈满笑意潋滟惑人的眼睛。 那两条修长的胳膊有些发软却还在往人颈上缠,他在那张呼着热息的唇上亲了亲,才揽着身下的人起来。 将人抱进了卧室。 第129章 心灰意冷了 宽大明亮的落地窗旁,办公桌后,珂郁偲把手底下的东西粗粗敛好放到一边,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安静地起身出门了。 等到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内的男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他关好门就又窝回办公椅里,光明正大地把脚翘到桌上去,晃晃悠悠地打开手机,回复完周齐的消息还额外玩了会游戏。 再抬头,许闻川还是那个样子。 珂郁偲仰在椅子上,手指拨拉着桌上那束插瓶的玫瑰,一脸深沉地盯着办公桌后已经连续三个小时没抬过头的男人。 良久才收回腿,站起身,踱着步走到人桌前。 视线从电脑屏幕收回,又落到文件排布整齐的桌面。 指节嗑在桌案上当当敲了两下,很响。 许闻川没有抬头,但在一秒后应了声,“怎么了。” 珂郁偲加大力道又在桌上敲了两下,眯眸看他,语气不善,“生气了,色诱我一下。” “听话,让我看完这份文件。” 男人回应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一遍两遍不管用,珂郁偲直接一巴掌拍在许闻川眼皮子底下那份文件上,挡了人视线。 目光终于对上。 “你脱不脱?”他就问了一遍,这一次不再给人反应的机会,说完脚下一转就走人,“不脱我喝酒去。” 还没走出第二步,许闻川已经伸出手。 如果珂郁偲不出现,他其实并没有意识自己连续工作了多久。 以前工作比较忙的时候通常就是无意识地去减少休息时间,尽快把手里的事情做好。 此时猛地被打断,把人揽进怀里了,再看看一旁屏幕上的时间,才后知后觉感到有些疲惫。 腿上的人紧紧圈着脖子贴上来,他搂着人,放低了声,“怎么了?” “许闻川你统计过你一共连续加了几天班吗?”珂郁偲挺直了腰圈着他的脖子,声音闷在人颈侧,“我会不会马上就要变成寡夫了?” 许闻川轻抚着他的腰,“最近确实有点忙。” 珂郁偲不吃这套,也不爱听这话,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到底给不给摸?” “自己解。” 这声音落下他就直起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边手法粗暴地扯着许闻川的领带,一边面无表情地散发怨气,“许闻川,我感觉我像个小三。” 长长的领带从指间滑过,还挂在衬衫的领口下,他忽然扭过脸看了眼桌案上的文件,轻啧了声。 “好刺激啊,我们就当着你老婆的面偷情。” 许总摊在桌案的老婆脸上很快就被人嚣张地扔了一坨领带。 许闻川搓着他的后脊,试图安抚许夫人情绪,“今天还要稍微晚一点,明天早点下班好不好?” 珂郁偲没有感情地扯他扣子,“随便,反正我明天晚上出去喝酒。” 下一秒,颈侧就被掌心贴上,贴合在下颌边缘的拇指摩挲着将那脸颊微微抬起。 “刚答应我什么?” 目光被人强行找着撞到了一起,珂郁偲抬起眼,手下还在慢条斯理地动作着,这就要解到小腹了。 他声音懒洋洋,颇有几分理直气壮,“许总你许愿也太晚了,我早就先答应人家了,爽约不好。” 这句真没撒谎,他老早就答应了周齐,明天那局可不是现攒来的。 许闻川看出他眸中的笑意带着几分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愉悦,贴在人颈侧的手向上刮过脸颊。 妥协开口:“早点回来。” “不回。” 珂郁偲今天如愿摸上了腹肌也依旧不安分,一边靠到人身上,一边拒绝得相当干脆利落。 许闻川知道他的德行,揽着他靠稳了,低声同人商量,“我下班以后就去接你。” “别来,”他语调悠闲,看得出来很是惬意,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背人,“我要点十个男模陪我喝酒。” 话音刚落,就响起“啪”的一声。 力道算不上重,且还隔着两层布料。 珂郁偲直接借题发挥,像是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这就要起身。 “家暴,心灰意冷了,这就离家出走。” 屁股刚抬起就又被按着坐回去,身子被人紧紧圈在怀里,隔着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能感受到那片精壮的胸膛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 许闻川靠在椅背,一手揽在他腰间,一手抚在他脸侧,指腹缓缓磨蹭着。 那双漆黑的眸子隔着镜片看过来,伴随着磁性低缓的嗓音,“乖乖。” 温柔的声音低低钻进耳朵里,带着哄劝的意味,挠得心里有些痒痒。 珂郁偲趴回来,手指从那片裸露的胸口沿着肌肉的纹理一路滑落,贴在了腹肌上,自己凑过去亲在那片薄唇,终于松口,“你今天要哄我睡觉。” 许闻川有时候工作得晚了,他觉得困就会先睡,这就导致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有很多天没和许闻川一起睡了。 身上的人老实地埋着不动了,许闻川揉了下他隐隐发热的耳廓,低声应和,“好。” - 珂郁偲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要去哪里喝酒。 毕竟如果他不在身边,许闻川肯定就会在公司加班到晚上。 今晚这局更多的是由着好奇心和闲心去的,他原本也没打算出去混多久,很可能比许闻川下班还要早,约莫是用不上人接。 远离喧闹的舞池,珂郁偲溜溜达达找到地方的时候周齐已经到了。 包间里这时候没开花里胡哨的灯,亮堂堂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周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认认真真地吃果盘。 “人呢?” 真冷清,一点也不像正儿八经的酒局,珂郁偲环顾一周,包间挺大的,摆了一桌子酒,就他们两个。 周齐知道他问姓卫那小子,随口就应,“刚出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一边又叉起一块水果来朝人举了举,“吃吗哥,还挺甜。” 这有什么可吃的,许闻川切的不比这甜多了。 珂郁偲摆了下手,既没坐下,视线也没从又重新吃起来的人身上离开。 他刚从进门就把衣服脱了,傍晚外面确实冷得很,但包间里温度可不低,单穿件衬衫一点也不觉得凉。 珂郁偲半敛着眼皮,瞧着面前莫名其妙套了身不合气质毛衣的人。 看起来是件挺薄的毛衣,不算厚,但架不住是高领。 “你不热啊?” 他冷不丁开了口,周齐叉水果的手顿了顿,顺着身上那道目光抬起眼来,笑了两声,“我不热啊,我怕冷。” “咳。”他清了清嗓子,把那块水果塞进嘴里,含糊着说,“最近降温,有点虚了。” “奥。”珂郁偲悠悠应了声也没再多说,扯唇笑了笑就在人身边坐下来。 第130章 你上网不刷小视频吗 今天来这一趟就是有人请客喝酒,珂郁偲直奔主题,自己拿了杯子从桌上花花绿绿的一片里挑了瓶看着顺眼的倒了一点。 还没喝呢,包间的门被人打开,来人看到他坐在那愣了愣,回头说了句什么就自己进来了。 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咧开嘴笑得热情洋溢。 “哎呀郁偲哥你好!那个,久仰大名,早就听说过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能见见,你好你好哥哥你好。” 一开口就知道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也不知道到底准备腹稿没有,一句话说得乱七八糟。 男生长得不错,就是一配上那笑容显得不多么聪明,一脑袋蓬松的头发里挂着几缕蓝色的挑染,挺有个人特色。 看着年纪就不大,跟周齐不相上下。 珂郁偲笑了声,掀起眼皮来心情很好地接他的话,“我在外面成天就是四处喝酒,你听说过我什么,久仰我游手好闲的大名?” “哎呀哥,哥你真是太谦虚了,”男生此时已经走到近前,看到他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继续说,“我知道哥你其实很厉害,就是为人太低调了,我真的很希望有机会能和您结交一下的。” 谦虚本人都被吓着了。 不是没听过马屁,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夸着说为人谦虚低调。 实在是骇人听闻。 “你上哪知道的?” 男生手一攥拳,星星眼,“我亲眼看到的!” “虽然您表面上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但其实不仅经营着自己的公司,还操控着非常广泛的投资,人脉更是广,不仅是生意场上还是酒夜场上的重量级人物都和您交好,黑白两道通吃!” “甚至,在这样轻轻松松的成功之余还时不常能抽出时间来消遣娱乐。” 他声情并茂,满脸都是“这真是非常不得了啊”的表情。 把珂郁偲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头一次碰见这么抬举他的,要不是他是本人,他都要信了。 他好好的享受人生居然突然就被人给分析出暗中上进了。 珂郁偲沉默了一时片刻。 要真细究起来,公司的确是有,小小的,珂董事长给安排的,多数时间里是经英管着大小事务。 投资也有,是很广,因为看见什么高兴就投什么,钱是从珂董事长那里抢的,不心疼。 要说消遣娱乐倒是他的主业,这一点不算夸大。 至于黑白两道通吃…… “他妈的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少造谣啊,我哪头也没吃。” 男生对上那张骂骂咧咧的脸,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在只有三个人的包间里压低声道:“哥我懂,我懂。” “……” 珂郁偲颇有种有嘴也说不清的无力感,索性也不辩解了,打不过就加入,“那你预备着怎么跟我结交啊?” 他倒确实是真的有几分好奇这人这段日子准备了什么。 “那,那当然是要有些诚意。” 男生脸上还漾着笑,这时候忽然像苍蝇一样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 然后就重新跑回了包间门边去,啪嗒一下,包间内倏地就黑了。 周齐一口水果差点戳进鼻子里。 “哎呀不好意思按错了按错了。” 屋中很快便重新亮起来,只不过和黑着也没太大的区别,变幻的灯光晃人眼,花里胡哨的。 包间的门拉开,男生动着手势指挥着外面的人进来。 周齐这会扔了手里的小叉子正偷偷撸袖子呢,就眼睁睁看着一伙子身高腿长的男模鱼贯而入。 嘴里的水果都忘记嚼。 一溜人从灯光底下走过来,排成一行站好了,目测就是一水儿的180+,模样都不错,什么类型都有,就是笑得太刻意,油腻了点。 珂郁偲这会也跟着笑了,无语得。 目光下意识游移着数了数。 好巧不巧,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嘴里忍不住喃喃念叨一句,“妈的,在我嘴里装窃听器了……?” 男生这会刚小跑回来,他没听清,赶紧问:“什么哥?” 珂郁偲按着手底下的酒杯,还没开始喝头就有点晕了。 舌尖舔过干涩的唇面,他过半晌忽地笑了声,抬起头,“打听到我是弯的了?” 状似夸奖的语气,“很有渠道啊。” “嘿嘿,也还好啦。” 突然扭捏起来了还。 珂郁偲看着他脑袋顶上那几撮被搓得立起来晃晃悠悠的蓝色小毛,皮笑肉不笑,“那你打没打听到老子有主啊?” “啊?” 那几撮毛迷茫地凝在半空,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没反应过来。 四目相对,珂郁偲抬起手,中指带动着食指朝人勾了勾,站着的人很快便倾身下来凑到他眼前。 他一巴掌呼在那个蓬松的后脑勺,语气核善,“老子清清白白的好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那力道不算重,男生赶紧揉了揉脑袋在他身边坐下来,赶紧找补,“没有没有哥这也没外人没人知道,而且咱们也就是看看,这不也算是欣赏嘛……” 他摸不清珂郁偲的心思,看着那双狭长微眯的眸子,声音越说越小,“哥你上网不刷小视频吗?这就是个现场版,观感更……好。” 最后就变成了纠结的小声嘟囔,“那是不是不表演了……” 珂郁偲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他准备的是什么,眉梢一挑,不知道是无语了还是觉得好笑,直接笑出了声,“还有才艺表演呢?” 男生点点头,四目相对,静止半晌。 他看珂郁偲好像没生气,赶紧抬起两只手一起兴奋地向上摆动着朝对面张罗,“快点,来呀来呀。” 对面那一排站得直溜的男模都闻声动作起来。 音乐霎时响起,充斥在密闭的包厢内,震得人脑子一跳一跳的。 和脑仁一起跳起来的,还有对面那一伙子手长脚长的男人。 不得不说,真是难得一见这场景,太有看头了。 珂郁偲端着酒杯慢慢后靠到沙发上,真的一边喝酒一边看起了热闹。 动感的音乐,各司其职妖娆舞动的人群,热闹非凡。 震动心脏的吵闹中,手机的铃声也掩盖在时轻时重的节奏里。 第131章 许总能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挺有意思的。 但看着看着,就逐渐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一边扭着一边突然开始扯衣服扣子。 纷繁缭乱的灯光下,眼见着出现了白花花的东西。 珂郁偲摩挲酒杯的动作一顿,“干嘛呢?下澡堂子呢?” 才艺表演怎么突然混进限制级的东西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也愣了。 “这不会脱光……”周齐不知道怎么,看着这场景突然坐立难安的。 眼见着两人都有些被这动向惊扰到,男生连连摆手,递过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会不会的哥,咱这就是擦边儿。” 他是对着周齐回应的,只是摆动的手刚停下来,脑袋一偏,就对上了旁边珂郁偲意味难言的目光。 他一愣。 在两秒的静止后试图揣摩,“哥你……想看吗?” 又在没有得到回应的下一秒屁股就从沙发上抬起来,“那我去问问能不能,要是加点钱应该就……” 话还没落就被人拽着胳膊一把按回了沙发上。 “我管你叫哥,你可快坐下。” 珂郁偲是看出来这人不止没长心眼子,脑仁子也没长,只能耐心点亲自拦人。 对面的诸位男模们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并没被几人的动静干扰,跳得非常卖力。 使尽浑身解数地性感妖娆。 珂郁偲看得心如止水,看着那绮丽变幻灯光之下晃动的皮肉,淡淡点评,“一般啊。” 身侧跟着飘来一句认可,“确实一般。” 这话音落下,他下意识偏过头,就看到周齐坐在一边一只手撑在下半张脸上正点头附和。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抹突现的醒目痕迹上。 灯光昏暗,但两人坐得很近,周齐撸起毛衣的袖子以后,手腕上那条深色的勒痕在这样的距离之下便清清楚楚落到了珂郁偲的眼底。 唇边还挂着方才闲散的笑,他没说话,很快便将视线又放回正前方。 坐在一边的男生并没注意这一点,正在那里自己小声嘀咕,“很一般吗?我觉得还挺好的呀……”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挨个筛选把关并且看着排练的,不管是颜值还是身段都算是不错的呢。 他这边在仔细地观察不足之处,那边周齐又看了一会,身子不动声色地缓缓倾向一旁,凑到珂郁偲耳边去,“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有家室来着?” 珂郁偲和许闻川的事,周齐后来也是知道了的,只是因为自顾不暇没有太多的时间八卦。 现在这场面,白花花面积逐步扩大,他压低了声非常认真地向人询问:“已经有六个都不穿上衣了,咱还不跑吗?” 珂郁偲这会正在心里头啧啧感叹,现在的男模就这种质量? 想也知道,这十个肯定是精挑细选的。 怎么腹肌就练成这样,长得也不太够意思,但敬业还算是勉强敬业的,感觉汗都要跳出来了。 他正默默点评,听到了周齐在旁边窃窃私语,便非常从容地应声,“多新鲜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场面。” 虽说珂郁偲从老早就爱在外面混,但也从不跟着玩些不正经的。 其实要说光看看也没什么,就是图个热闹,关键酒局上一旦有这种角色出现,其实很多事情就不可控了,难免要发生点不像话的事儿,这类的场子他就干脆一概都免了。 所以还真被人说着了,他也就在刷视频的时候看着过,这么大都没见过现场版,太新鲜了,也算是长长见识。 但实话说,现在心里头除了觉得这行业实在有些不景气也没太大的感想。 他淡定,旁边的人却不是多淡定。 “这许总不得把场子都封了?我不会被连坐?”周齐忍不住扯了扯他的手臂,凑近了深情地看着他,“如果周家凉了,我被我爸打断腿你会对我负责的哥?” 珂郁偲连个眼神都没给。 “啧,格局太小,许总能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周齐非常认真地盯着珂郁偲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扯淡的痕迹,但那张脸非常的悠闲自在。 珂郁偲的确悠闲,现在时间还算早,他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心情看热闹,甚至慢悠悠地时不时就上一口酒。 “又不是我点的,找也找不到我头上来。” 许闻川,对他信任得不得了。 从来也没因为谁吃过醋,更何况是这些个了。 毕竟他是喜欢扯淡,又不可能真出轨。 虽说这品质勉强能划进中等偏上那一类,但和许闻川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也就当个热闹看看算了。 珂郁偲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直到有人舞到了他眼跟前来。 交织变幻的灯光下,那些白花花的身子忽然近了。 有个身上还挂着衬衣的,站到了他两步之外,一边扭着腰胯一边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 衬衫随着舞蹈的动作一飞,倏地掉下来松松挂到了扭动的腰间。 距离太近,对方数量太庞大,一股子怪了唧的浓郁香水味扑面而来。 珂郁偲皱了皱眉,手里的酒都不香了。 没人告诉他这是个互动表演啊。 他想偏头去看坐在身边不远处的男生,但是没来得及,视线很快就被挡了。 身高腿长的男模几乎站到了他敞开的两腿间,赤裸的上身眼见着越来越近。 珂郁偲死死地后靠到沙发背上,眉毛拧得有些厉害。 他被那股子奇怪的男士香水包围了。 正有些隐隐烦躁的时候,面前的人忽地伸长手臂支在了沙发上,几乎将他围起来,看得出,那缓慢暧昧的动作,是倾下身想和他亲近,又或是想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珂郁偲笑了。 手腕一抬,一酒杯扣到了那人嘴上。 他一动没动地靠在沙发上,是仰视人,但姿态闲散,眸中的笑意有些凉,“做他妈的青天白日梦冒大鼻涕泡呢?你再往下来一寸试试?” 撑在身前的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珂郁偲一个滚也还在嗓子眼,坐在旁边的两个人就已经乱七八糟地把那人扒开了。 他们刚刚也愣住了,这才回过神来,攒局的男生赶紧给人摆摆手解释,“这可不是我安排的呀哥,我只看他们排练舞蹈了,这可能是他们以往的常规流程。” 珂郁偲没什么体谅的心情。 即便是常规流程,也只能说明业务能力太差,丝毫不去揣摩客人的喜好和脸色,不分青红皂白就硬来,没点边界感。 更何况刚刚那人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多干净,他再晚一秒人真要整个压下来了。 真服了,许闻川就算再大度,要看见这场面,给他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他没看身边没心眼子也没脑仁子的人,目光还是停留在刚刚那个男人身上。 “你们干这行不赚钱吗?能不能买点贵的香水?不投资就想干捞回报?” “没有男人味也别硬喷,多洗两遍澡干净点就行了。” 他不想和人多费口舌,被那味儿冲得头昏脑涨,心情不爽,当下只想出去透透气。 刚偏过头想和周齐说句话,视线却先一步越过人群,和站在包厢门边的男人对上了。 第132章 你都看见了? 屋中光线依旧昏暗,彩色昏沉的灯光不断变幻着,迷人视线。 但那道黑沉沉的目光还是准确无误地穿透过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目光也分外清晰,与之相接的视线仿佛都要被尽数吞掉。 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与这氛围格格不入,那张禁欲严正没什么表情的脸也让这灯光显得违和。 好巧不巧,有那个有眼力见的,把屋里的音乐给关了。 霎那间,落针可闻。 珂郁偲原本姿态还是放松的,甚至在一分钟之前还很悠闲,但在对上许闻川目光的那一瞬间,心底就有些后悔了。 这时脑海里忽地回想起周齐说的跑路的建议,突然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提步向门边走过去。 表面看上去珂郁偲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姿态也一如既往的闲散,其实心里正暗自想着幸好现在是冬天他没乱解衣服扣子。 差点清白不保。 另一方面也有些拿不准许闻川到底是什么情绪。 摸着良心讲,其实说到底他也没干什么,就是看了会热闹,虽然没设防被人沙发咚了一下,但那人在他身上伏了连十秒都没有就被拉开了。 可是看许闻川的眼神又不太像是没放在心上…… 所以在人身前站定以后,珂郁偲舔了舔唇,先试着叫了人一声,“许闻川。” 这片刻时间,许闻川的目光已经从屋中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周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挂着笑也不合适不笑也不合适的表情,偏偏这时候身边的人还和他交头接耳,“哥那是谁?” 他面色不动,紧咬着牙齿从牙缝里含糊应声,“还想活就别出声了。” 周遭的确很安静,即便不认得许闻川是谁,这时候被那目光缓缓扫过一遍,也没有敢吱声的了。 许闻川听到走至身前的人开口,才收回了视线,目光重新落到珂郁偲脸上。 包厢的灯光将那眼角眉梢的线条映得有些暧昧,也十足的漂亮风流,珂郁偲来的时间不长,并没喝多少酒,眼尾没有泛红的迹象,但嘴唇似乎沾着些酒液,润泽又红艳。 粗糙的指腹沿着紧闭的唇缓缓磨过去将那点酒渍刮走,男人低声开口:“好看吗?” 那声音沉稳平静,听起来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问的问题却不像是没事。 珂郁偲始终打量着许闻川的表情,在琢磨许闻川有没有生气,待这问题出来的时候,心底的猜想也印证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张张嘴,抬手覆上了贴在自己下颌处的那只手蹭了蹭,“不好看,跟你比差远了。” 许闻川没对这说法做出回应,只是收回了手,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珂郁偲肩头。 不远处的人看着两人似乎要走了,赶紧拿上了珂郁偲的外套走上前几步,“哥你的外唔……” 周齐脚下步子倒得前所未有的快,终于是赶在他凑过去之前心惊胆战地把那张嘴给捂死了。 还外套,人家差这一件外套吗。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门口的两人说了些什么,但看着门口那位的脸色,这个时候还敢凑上去的不被扔进生产线扒了皮做成外套就不错了。 许闻川把衣服给人裹好,就牵着人离开了,什么也没再说。 珂郁偲跟在他身边,一只手被人牵着,另一只揣在许闻川的外套衣兜里,指肚在指节上反复搓来搓去。 气压有些罕见的低。 许闻川今晚是自己开车来的,副驾的车门拉开,他被推着后腰塞了进去,刚刚坐稳,男人倾身进来拉过了副驾的安全带。 “生气了?”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在寂静的空气中开口。 面前的人并不应声,他突然伸手圈了许闻川的脖子凑上去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安全带已经系好,身前的人偏过脸看过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眼睛在这样的距离下对视是件很暧昧的事。 但许闻川没有亲他,而是拉下他的手臂直接站直身关上了门,从另一边的车门上了车。 只有两个人的车厢,没人说话时,就显得这空间格外狭窄。 珂郁偲老实地坐在一边,手肘支在车窗框上,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 霓虹夜色,车流如织。 男人开车一如既往的平稳,穿着挺括西装的上半身暴露在窗外透进来的灯光之下,那半边侧脸在灯光变幻之下时明时暗。 时不时映在面部轮廓的冷色调灯光让那副架在鼻梁的无框眼镜侧边显露出的金属光泽感更强,无端为人添上几分冷淡。 珂郁偲靠在一边微微偏过头打量许闻川的神色,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许闻川进包厢的时间应当比他想象中要早。 “你都看见了?” 他冷不丁开口打破这安静,放慢了语调,一边想一边说:“我没让他碰着我,我俩一个手指头都没挨上,他就是在我身……” 话到一半就蓦地息了声。 再详细讲下去,总感觉越描越黑。 何况万一许闻川是在那之后来的,他算不算自爆。 珂郁偲闭上嘴了。 第133章 玩得开心吗 回家的路程并不远,这个时间点和晚高峰比起来也畅通许多,只是车厢内太寂静,街道上每一次响起的汽车鸣笛声都格外抓耳朵。 珂郁偲跟在人屁股后头进了家门,裹在身上的外套被人脱下来。 他低头换好鞋,再一抬脸身边的人已经准备提步离开。 “许闻川。” 这声音响起,还未拉开的间距便没有继续增大。 四目相对,珂郁偲上前几步凑到人跟前去,手指捏着那条深色的领带缓缓滑下来,攥着底下一截不撒手。 他又看着人小声叫了遍,“许闻川。” 面前的男人默了半晌,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捏上那截纤长漂亮的脖颈,另一只手按上腰间将人身形定住。 珂郁偲紧紧盯着他,看着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但那薄唇却忽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下颌被拇指抵着使脸颊微微偏向一边,温热的鼻息缓缓洒在颈侧,鼻尖若有若无触到皮肤。 许闻川掐在他腰间的手力道有些重,珂郁偲没动,搭上男人肩头的手下意识搓了搓指肚下的西装布料。 “去洗澡。” 响在耳畔的声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紧嵌在身上的大手很快就离开,“我在书房,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 男人说完话便松开对他的钳制转身向屋里去。 珂郁偲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行至几步之外,试着欠了一句,“我要是不洗呢?” 话落,许闻川脚步停下。 男人在片刻后转过身,黑沉沉的眸子望过来。 “需要我帮你?” 这声音冷沉,珂郁偲对上那双眼,看着男人眸底晦暗难辨的情绪,舔了下唇。 完了,真生气了。 很,非常,特别的那种 珂郁偲老老实实回到卧室洗了澡,不仅洗,还薅了插在床头的那束玫瑰认认真真泡了个澡,泡得身上香喷喷。 皮肤温热,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他磨蹭着在浴室折腾了好久才去书房,琢磨着许闻川工作这老半天应该能消了点气,心也该静了。 书房的门开着,屋里光线明亮,许闻川坐在桌案前正垂眸翻阅什么,身上那套板正的西装已经换下来,此时穿着一身居家服。 很显然,就是在其他房间洗的澡。 珂郁偲轻轻啧了声,提步向桌边凑过去。 他丝毫不遮掩脚步地走进门,书桌后的男人也并没抬起头。 珂郁偲看了眼摆在书桌上的东西,自己俯身趴到了宽敞桌案的侧边,坚持了两秒的安静才开口:“你工作完了吗?” 他并没换睡衣,而是套了件浴袍,上半身支在桌上,松散的领口几乎开到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站好。” 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没有温度的字。 珂郁偲连个眼神都没得到,只好自己用手支着身子站起来了,站也不在原地站,而是直溜溜地站到了许闻川旁边去。 书房又重新安静下来。 也就那么一时片刻。 “许闻川。”珂郁偲根本站不住,许闻川不理他,他只好理许闻川。 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指尖凑过去挑着许闻川居家服的袖口,慢悠悠拉上来,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哥哥?” 又慢悠悠拉回去,“老公?” 视线停留在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从高挺的鼻梁出溜滑下落在了那瓣闭合的薄唇上。 那句名言怎么说的,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说得真好,倒也不算全对,毕竟许闻川的魅力对他来说时时刻刻都生效。 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猿意马,珂郁偲收回手,眼珠子掩在半敛的眼皮子后在地上打量了一圈,而后忽地蹲下身。 钻到了桌子底下去。 他手长脚长的,这样挺不容易,半道还要把许闻川碍事的腿扒拉开一点。 终于顺利钻进去,占据了良好的地理位置。 上半身慢慢直起一点,他跪在许闻川两腿间,两只手摸摸搜搜地搂了上去。 五官埋进那片热意的胸膛,鼻子蹭了蹭,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逐渐充盈到五脏六腑。 许闻川的味道,好闻。 被那股子怪了唧的男士香水味玷污的心灵这会又纯净起来了。 他忍不住舒服地叹出一口气,身子又向上蹭了蹭,搂着人的手也钻到人衣摆里去了。 手指滑过精壮的腰,他闷在人身上的语气里有些埋怨,“老公怎么不和我一起洗?” 嘴唇贴到颈侧,细细密密吻到喉结,那两只钻进衣摆的手正不紧不慢地四处乱摸。 没人回应,珂郁偲直起身,手指在那片紧实的腹肌上划拉来划拉去,放轻了声明知故问,“真的生气了?” 许闻川的动作早就被桌子底下拔地而起的身子拱停,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透过镜片望过来,看得人心里突突直跳。 不同于往常,他黏黏糊糊缠着人贴上来,但许闻川既不伸手搂他,也不回应他的亲吻。 珂郁偲跪坐下来,想了想,在人身上摸摸搜搜的手突然滑下来去扯许闻川的裤腰。 与板正的西装裤不同,居家服的布料柔软,裤腰是带松紧的,很轻易就被拉扯开。 他的动作已经算是比较娴熟,轻重缓急把握得都很好。 这点技巧都是在许闻川身上练出来的。 额边的发丝散落下来,又被手指粗粗捋过,露出长而浓密的睫毛,他趴伏在许闻川腿边,酒没熏红的皮肤在不久后便泛起些生理性的浅淡薄红。 手酸嘴也酸,却一点成效也没有,偏偏许闻川又不像往日里那样触摸安抚他。 正缓一口气的功夫,下颌被指节抵着挑起,眼皮顺势掀起来,露出了那双泛着些生理性湿润的眸子。 “老公……”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配上那眉眼便显得有几分可怜。 “起来。”男人的尾音挂带沙哑,但声音依旧发沉。 珂郁偲按着许闻川的膝盖爬起来,殷红的唇向上凑,却被人捏着脸颊挡住了。 许闻川终于有所动作,高大的身子站起来,顺带将他的身子也掀翻,珂郁偲贴在人身上被按到了书桌。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里面空空如也。 松松扎在腰间的系带不费力地一扯,衣襟便散乱敞开,再也遮不住什么。 炽热的掌心贴上皮肤,沿着腰际的曲线一路上滑,带起一阵细密的酥麻感。 耳畔响起询问。 “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第134章 腰好酸呀老公 那道沉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真在认真询问身下人的心情,但语气里却没有往日的温柔。 珂郁偲回答得很快,“不开心,跟老公在一起最开心。” 视线隔着空气遥遥对望,身体逐渐开始有些异样感,珂郁偲老实地躺在桌案上没动,听到许闻川的声音问:“很喜欢看那些?” “不喜欢,没有你好看。” 当时的场面是有些香艳了,许闻川有些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没想到许闻川这么生气。 珂郁偲呼了口气,调整着呼吸慢慢讲人坏话,“我不喜欢看,他们长得都太油腻了,喷的香水难闻,练的腹肌也……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尾音便猝然颤抖着消散在空气中。 唇间的喘息将话都堵了,快感来得汹涌,让人无暇回应,手指只能紧紧扒在木质的桌面上,浅粉色的甲面因为用力而顶端发白。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到空隙努力去捉许闻川的小臂,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声音语调不稳,“行了,可以了。” 许闻川恍若未闻。 视线落在眼前大面积泛起薄红的皮肤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紧不慢地看向紧攥在自己小臂的那只手。 片刻,许闻川短暂地收回手,带着小臂上那只纤长漂亮的手一起伸向前,抽掉了浴袍上散落的系带。 两只手腕很快被叠在一起,珂郁偲半敛着眸眼睁睁看着自己两只手被规规整整地捆好。 他没挣扎,只是动了动小腿,贴上许闻川腰间蹭了蹭,“别生气了许闻川。”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攥住那两只交叠的手腕俯身下来。 松散的浴袍大敞着,早已滑落肩头,薄唇擦过精致流畅的锁骨,贴上颈侧的皮肤。 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钻入鼻间。 体香,混杂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片刻暧昧的亲昵,许闻川微微抬起一点身,便和那双狭长半敛的眸子撞到一起。 他伸手抚过他的脸颊,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时,带着些微嘶哑,语气里似乎十足有耐心。 “乖乖,闹也要有个限度。” 而后便从容地直起身。 珂郁偲手脚无力地躺在桌案上,大腿后面的软肉重新被人捏上。 快感一波接着一波侵袭而来,他赶紧喘息着开口:“那些人都不是我点的,我也没让他们碰……” 话音断断续续,他讲得费力,可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根本不给他恢复和休息的时间。 无论说些什么也都没有用。 直到脑子昏昏沉沉,那只手才终于肯停歇。 却换了叫人更加意识迷蒙的替代品。 明亮的书房,暧昧的声响不绝于耳,拍打得人心脏没节奏地乱跳。 高大的身躯立在书桌前,既不像往常那样抱着他,也不肯俯身下来亲他一下。 他知道许闻川是故意的,可是手被人捆得紧紧的,他没办法伸手去够身前的男人。 珂郁偲非常热衷于接吻,尤其是在做这种亲密的事情时,他最想要些缠绵腻人没完没了的亲吻。 可那双潮湿的眼睛急得都有些泛红,身子却被许闻川按着动不了,始终都得不到安抚。 他最后终于软着声,带着渴求,看着人低低叫了声,“闻川……” 这声音里真有了几分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什么样的称呼都能厚着脸皮叫出来,偏偏是这样叫许闻川的名字,每次都有些羞于启齿。 偏偏许闻川好像最爱听。 轻飘飘的尾音消散时,男人短暂地停下来,珂郁偲没有动,只是隔着被摩擦得发热的空气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 那张脸上眉眼潋滟,殷红的唇瓣启开,带着渴求的声音也要挤出水来一样,无比乖顺,“闻川,亲亲我好不好……” 大腿上的软肉被人捏得发红,粗糙的指腹按在上面缓缓搓了搓。 许闻川终于在片刻后松开手俯身下来,揽住他的腰身,低头含住那瓣艳丽柔软的唇。 唇舌交缠,彼此的情绪都十足热烈。 难舍难分,难拉开一丝间距。 漫长的夜色里,亲密的吻和身影的纠缠,久久都未停歇。 - 珂郁偲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都要散架了。 他自认已经算是承受力非常强的那一款了,奈何实在缺乏锻炼,这样过度剧烈确实是有些不行了,虚了。 手软脚也软,他懒洋洋地摊平在床上,没赖两分钟还是身残志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本来还觉得挺励志的,结果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大中午了。 啧。 拉开厚重的窗帘,外边果然是太阳高高挂,阳光哗啦一下冲进来尽数泼洒了整个房间。 珂郁偲眯了眯眼,这个时间,许闻川应该已经下班回家做饭了。 他步履蹒跚地去了卫生间洗漱,套好衣服就下了楼,果然远远便能看见在厨房的那一大抹身影。 啪嗒啪嗒不利索的脚步声靠近,许闻川闻声转过身来,目光找到人的时候,那条人影已经扑进怀里来。 珂郁偲一下就照着许闻川的身子搂了上去,手臂紧紧环在人腰间,嘴唇贴到人颈边,“老公你还生气吗?” 他稍微退开一点,对上许闻川的眼睛,试探着捉过许闻川垂在身侧的手按到了自己后腰上。 又不动声色地夹了点嗓子,吭吭唧唧的,“腰好酸呀老公,有点难受。” 珂郁偲故意挑了件领口大的上衣,又把袖子挽了起来。 裸露在空气中的大片皮肤上都是斑驳的红痕,暧昧又晃眼,看起来真有几分惨烈的可怜。 身前的男人没有开口,但落在后腰的那只大手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带着缓解酸软的舒适。 珂郁偲就着这力道往人身上趴,有些满意地眯了眯眼。 但是还没片刻的功夫腰间就被人掐着翻转了过来。 第135章 喜欢霸道一点的 ? 整个人被按着趴在岛台上的时候珂郁偲是有些迷茫的。 屁股一凉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眸子缓慢地眨了下。 他花了长达五秒钟的时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当可怜又脆弱的地方被人轻抚过去时,身子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昨天晚上弄得太厉害了,其实他现在还有点吃不消,可是许闻川被他气成那样他也不想拒绝。 珂郁偲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已经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但预想中轰轰烈烈你来我往的事情并没发生。 身上异常脆弱的部位忽地一凉,他下意识一颤,想要起来,身子又被人重新按住。 “别动。” 珂郁偲不动了。 有些凉丝丝的膏体很快便被温热的指腹涂抹着均匀地融化贴合在皮肉上。 不过多时,挂在腿弯的裤子被重新提好。 他还是不动。 许闻川看着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挂在岛台上的人,默了片刻,去池边把手洗净擦干,将人捞了起来。 室外的温度太低,许闻川没开阳台的门,直接把人放在了客厅落地窗边的沙发上。 珂郁偲整个人落进被阳光笼罩的一片区域,许闻川弯身把他放下,他却不撒手,还挂在人身上。 直勾勾地盯了人半天,勾在人颈间的手臂蓦地用了点力,他仰起脸试着迎上去在许闻川唇上亲了一下。 许闻川没回应这个吻,但也没躲开。 珂郁偲唇边翘起一点,又压下来了,终于慢吞吞地松开了圈着人的胳膊,手滑下来捏上许闻川的手掌,仰头看着人,“饿了老公。” 他支起一条腿,看着许闻川的眼睛,忽然晃了晃那只手,拖着长音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闻川这时已经站直身,正垂眸看着他。 四目相对,片刻的沉默后男人才低声开口:“错在哪。” 珂郁偲舔了舔唇,没再把人不是他点的那套说辞拿出来撇清自己,肚子里的话滚了几圈,最后张了张嘴直接道:“我就不该看,再也不看了。” 那道黑沉沉的目光并未偏移,许闻川默了半晌,指腹擦过挂在手上的指节。 他没说人答得对不对,只是去找了些零食出来给人垫肚子。 “饭很快就好。” 情况似乎有所缓解,但也仍旧迟迟等不到彻底好转。 珂郁偲是有着身残志坚的精神,随时都准备英勇献身,但许闻川从那晚过后就不再碰他了。 他就只能钻到人怀里去,干睡觉。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很显然,许闻川还是没有消气。 事不宜迟,珂大少爷很快便拎着礼物出现在了池大总裁的办公室里。 他进池霁淮的办公室一向是如入无人之境,池霁淮眼不见心不烦,只当做没看见。 但那花里胡哨的一大筐东西咚的一声敦在办公桌上,还是叫人很难忽视。 “小淮淮~”这声音也难装作听不到。 池霁淮眉头一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敌不动我不动,“又来干什么?” 那声音赤裸裸地挂着冷淡,但珂郁偲的热情并没消减,此时正一脸关切地靠在桌边,“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池霁淮并不感动。 他看了眼办公桌上那一个巨大的碍事果篮,视线从人脸上不怀好意的关切表情冷漠收回,“我是感冒,不是绝症。” “感冒这事可大可小啊。” 珂郁偲对他的观点颇为不认同,闻言赶紧绕过桌角凑到人身边来。 他唰一下就扳过池霁淮的办公椅,“快让我看看。” 池霁淮没防备,还真就被转过来了,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人膝盖已经跪上他两腿间那一小块椅面倾身凑过来。 珂郁偲不仅凑过来,还伸手挑起池霁淮的下巴,似乎想看得更认真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他身子一压就朝人亲过去了。 幸而没被感冒拖累了反应速度,池霁淮一把糊上了他凑上来的嘴,手掌紧紧捏着那张脸移远了些。 “失心疯了?”男人眉心险些要夹死苍蝇。 珂郁偲并没被他的冷言冷语所刺伤,眼神依旧十分深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子爱你。” 说完又要亲下来。 又及时被那大长胳膊死死按住。 那张怪招人稀罕的脸蛋都差点被捏变形,珂郁偲不得已只能先松了口保证会管好嘴才终于被放开。 他到底是没能得逞,池霁淮死活不让他亲,他就只能一直磨在人身边。 首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这个病。”那眉眼深沉又深情。 但无人理会。 那就用些软的。 “求你了让我亲一口,我给你发一百块钱红包。” 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两百?不能再多了。” 硬的也用了。 “怎么,喜欢霸道一点的,在等着我强吻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两秒后。 “哎呀妈的你轻点啊,我细皮嫩肉的。” 最后道德也及时绑架了。 “池霁淮我都没要你为我两肋插刀,老子这辈子最青春貌美的年纪都耗在你身上了,现在传染个感冒给我而已,这都不愿意?真的很心痛。” 可惜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对池总都没什么用。 珂郁偲抓了把头发深沉地眯着眼思索了几秒,一鼓作气,自来熟的不知道找谁要了把椅子来,就紧紧坐在池霁淮身边。 干脆不走了。 “珂郁偲。” 耳畔传来分外清晰的呼唤,珂郁偲应声偏过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又看了看摆在桌案上的文件,紧了紧扒在池霁淮身上的手。 “怎么了你该干啥干你的呗,我也不是外人。” 他好心安抚,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贴心地询问:“你渴吗淮淮宝贝?我给你倒杯水?” 手指按在突突直跳的额角,池霁淮阖了阖眼,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离我远一点。” 珂郁偲靠在他肩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才悠悠道:“能被我搂着办公,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来心平气和没有用。 “滚出去。” “啧,好凶啊。” 珂郁偲拖着长调抬起头来,正和池霁淮冷冷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立马蹙了蹙眉。 “我真的被你伤到了,让我亲一口?” “……” 第136章 我以后再也不看别的男的脱衣服了 池总度过了异常漫长的两天。 珂郁偲在人身上扒了两天,甚至不忘背着许闻川在外面恢复自己美丽冻人的打扮,成天被冻得哆哆嗦嗦,可还是没见太大的成效,也有点没耐心了。 辛辛苦苦大半天,顶多就打了两个喷嚏,搞不好也只是池霁淮在背后骂他而已。 事到如今,不管有没有病也只能硬上了。 珂郁偲安详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地试着找到有病的感觉。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好像终于在五脏六腑里翻找着品出了那么一点不舒服。 他赶紧睁开眼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给许闻川发过去一条消息。 应该是手头的事不那么忙了,许闻川这两天下班的时间还挺准时,他再特地发条消息应该就能保证可以准时看到许闻川了。 珂郁偲把屋里的门窗都关死了,紧紧地裹着被子,闭上眼睛开始酝酿。 逐渐的好像终于有一点热热的感觉了。 约莫是这两天的奔波加费脑太辛苦,他酝酿到一半险些糊里糊涂睡过去。 屋中响起脚步声时,珂郁偲慢了一拍才睁开眼。 许闻川走到床边,看着大白天迷迷瞪瞪缩在被子里的人,眉心轻微蹙了下。 “怎么了?” 他开口的同时已经蹲下身,指背贴上那片温热的侧脸。 珂郁偲趁机抓住那只手,翻着身凑过来,掀起眼皮对上那目光,悄悄夹了点,“老公~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许闻川的手被他整个压住了,只得抬起另一只手去贴他的额头。 珂郁偲还在忙着找虚弱的感觉。 两个人离得近,他很清楚地看到许闻川眉心处细微的褶皱,以为许闻川是觉得自己说谎,刚张开点嘴想叫人再仔细摸两遍用心感受一下,就听到人说: “有点发热。” 珂郁偲一愣。 真热了? 池霁淮显灵了? 他好半天没作反应,床边的人已经起身离开。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许闻川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拿着温水和体温计回来了。 珂郁偲支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那杯水才觉得嗓子有些热热的发干。 似乎真是许闻川那一句发热的认证起了效,让人一下有底气了,这会真找到了状态,支起身的时候都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他接过那杯温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润润喉,看到许闻川在自己身边坐下,连个铺垫都没有,赶紧趁机开口就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看别的男的脱衣服了,我压根也不爱看。” 那双黑眸淡淡扫过来。 “他们都没有我老公好看,而且一靠近身上就带着股味,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闻你。” 他声音里带着点哑,但话说得很连贯,看起来精神头也不错。 许闻川伸手接过他手心的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量一下体温。” 手心正好空了,珂郁偲挪着屁股凑过来,支棱着胳膊一把抱上去。 他觉得嗓子有些难受,故意不清嗓子,就那样含糊带哑拉着长音地说:“许闻川,别生气了。” 那支体温计还悬在半空,许闻川一时间没有应声。 他是很生气。 即便知道珂郁偲没有和那些人怎么样。 但看到珂郁偲悠闲地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一群男人凑在眼前跳脱衣舞,甚至有那么一段短暂的空白时间里,珂郁偲消失在他的视野内,被其他男人的身体遮挡住。 火就止不住地从心底往外蔓延,烧得往日里那些冷静自持都变了形。 总是不听话,也学不乖。 可是想把人扔到一边罚他自己好好反省,又不舍得。 许闻川沉默着不说话,珂郁偲一抬腿抓紧机会爬到人身上去了。 他紧紧圈着许闻川的脖子,就贴在许闻川耳旁,大声念叨,“许闻川,我身上心里都难受,好不了了,发烧要转癌症了。” 话落屁股就被人打了一下。 他迎难而上,就着这力道更往上贴。 许闻川抱着怀里均匀发热的身子,落在那片后脊的手滑到腰间,微微用了些力想把人拿下来,“去躺好。” 珂郁偲一动不动,扒得很牢。 僵持了两秒,许闻川收了力,掌心贴到他后背又搓了搓,偏头在人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听话,下去躺好。” 珂郁偲勉为其难地被人塞回了被窝,先量了体温。 38度。 池霁淮真的显灵了。 “睡觉的时候又踹被子了?” 前段时间工作持续很忙,许闻川睡觉的时间有些推后,珂郁偲有时候困了就自己先睡,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很难说在他没看见的时候有多少时间是盖好了被子的。 又或者自己跑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把衣服穿好。 珂郁偲看出来许闻川态度缓和了些,在许闻川提出新的猜测之前立马口吻虚弱地把自己摘出去,“不是,好像是被池霁淮传染了。” “他生病了?”许闻川皱了下眉,“那怎么还跑去他那?” 他是知道珂郁偲这两天跑去池霁淮那里的,说是有事,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不理我,我就想去找他看看有什么办法,结果他也想不出来。” 珂郁偲伸长手臂,指尖从被子里钻出去捏上了许闻川的手,话里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怨念,“老公你这两天对我有点冷淡。“ 许闻川垂眸看着那张发蔫的脸。 明知里面有多少可怜的成分是刻意夸大的,明明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也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是我不好。” 他裹住那只努力往掌心里钻的手,不紧不慢地揉搓,在片刻后缓声补充,“但是别让我再发现你故意生病。” 那声音不冷淡,只是依旧有些发沉。 珂郁偲脑子一紧,装作发烧烧傻了,“什么呀?” 他是想装茫然来着,但许闻川的眼神明摆着这事是糊弄不过去。 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手指拨过额角的发丝,湿润发热的眸子敛起来,那只被牵住的手也拉着许闻川的手往自己怀里收,“老公你非要在这时候训我嘛……我的头好晕。” 这声音比之刚刚刚加倍虚弱。 许闻川没抓着他不放。 “睡一会,”他对上那双冷不丁掀起的眼睛,看明白其中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我去做点东西吃。” 珂郁偲没撒手,“那你等我睡着再走。” “好。” 他听到人应声,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兴许是因为听到许闻川说他真的发烧了,这会就感觉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了。 逐渐,真有几分迷糊的困倦涌上来。 第137章 老公你爱我吗 珂郁偲晚上吃了药还是有些发蔫,这个时间点烧得比白天高了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许闻川在身边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格外虚弱,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弱,身体里的每一点小难受都被放大一百倍。 他窝在许闻川怀里,不让人走,也不睡,就要许闻川陪着他说话。 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没精打采半敛着总是分不清精神状态的眼皮,靠在床头搂着那条热乎乎的身子低声同人说话,手掌贴在身后时不时轻抚着。 两个人离得近,屋里也安静,不用大声说话也能听清。 珂郁偲往日里就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现在说话就更是懒得费什么力气,声音又慢又低,“许闻川,你还生我气吗?” 腰后垫着柔软的枕头,他半靠在许闻川胸前,手脚都扒在人身上。 片刻没听到应声,迟钝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下就抬起头看过去,“还没消气?” 这一下子太突然了,脑袋动了,脑仁子没跟上,眩晕感骤然袭来。 “别乱晃。” 许闻川低头看着那双因为晕乎短暂找不到焦点的眼睛,捏着那脸颊慢慢靠回去,扯着刚刚因为突然的动作下滑的被子将人重新搂好。 珂郁偲在人身上爬稳了,缓了一小会,还记得要哑着嗓子再解释一遍。 “我是冤枉的许闻川,我没和他们怎么样,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身上沾了味也是因为他们喷得太多了,其实说不定你衣服上都沾了点,但你没闻出来。” 他发烧了嘴倒是没烧坏,话还是一样的密,就算说不快也要说。 “跳舞那个项目不就是才艺表演吗,我心安理得地坐在那看,因为他们跳舞在我眼里跟五花肉跳舞也没什么区别。” 脑袋迟缓地摇了一下,语气坚定,“不好看,我心如止水。” 那只扒在人身上的手搂得很紧,他觉得说话累,也还是想说,也还是要拉着长音慢慢强调,“许闻川,我只馋你的身子。” 许闻川揽着他,一时没做回应。 如果不是贴在后背的那只手还在动,珂郁偲都要以为许闻川是不是睡着了。 过了太久都没得到回应,他刚想抬头去看,头顶便传来声音。 “如果换做是我,问心无愧地坐在那看呢?” 珂郁偲愣了愣。 迟钝的脑子下意识顺着这话展开想象。 如果许闻川去参加什么酒局,坐在那里看着一群性感漂亮的小男生跳舞,一边跳一边脱衣服,朝他做着暧昧的表情,甚至还要倒进他怀里去…… 这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那我真会气死的许闻川。” 珂郁偲撑着身子从许闻川怀里坐起来一点。 他真的会气死,但是又不能拿许闻川怎么样。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好。 在那样的情境下,许闻川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没有任何越界。 可这就是,真会让人嫉妒得发疯。 这样代入的情绪让人眉头紧皱。 在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后,珂郁偲又有些发怔,发热的脑袋思考有些迟缓。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没什么,因为问心无愧,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分寸,不会做越界的事。 如果是许闻川,就更加不会,许闻川比他还要有分寸。 可即便这样,如果他看到许闻川置身那样的场景,还是会生气,无法自抑。 他在许闻川面前无比的矫情。 那么努力才争取来的喜欢,如果看到那场景,他说不定会觉得事到如今许闻川还是没有多喜欢他。 在感情里,两个人也许喜好不同,也许生活习惯不同,也许有些观点不同,但喜欢一个人所带来的感受总是不约而同的相似。 人在生病的时候好像总是格外敏感也格外脆弱,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身子向上蹭了蹭又趴到人身上,珂郁偲紧紧抱着许闻川,脸埋到了人颈边去,把声音捂得闷闷的,“我知道错了许闻川,你别生气。” 那嗓音比之刚才更哑了些,字音几乎模糊不清。 但紧紧相贴的距离,每个字都还是顺利地钻进了人耳朵里。 “许闻川,我只喜欢你,我最在乎你。” 他牢牢埋在人颈侧一动都不动,声音断断续续。 “好,我知道。”许闻川应了声,怕他被憋死,一会不过气了,手指钻进他下颌与自己肩头的缝隙将那张脸拿了出来。 药效应当差不多上来了,那张脸又困又蔫的。 许闻川把他抱起来一点,摆好了枕头,揽着人在床上躺好。 “睡。” 心底突然翻腾起来的疲惫和难过带来沉沉的困倦,珂郁偲听到耳边温柔的声音,便真有些睡意涌上来。 但他还是要借着仅存的那一丝清醒说些话,“我以后不凑那种热闹了老公。” “嗯。”男人应声时,胸口处有轻微的震动。 他就窝在许闻川胸口处,听着许闻川强有力的心跳,并不觉得吵,只觉得分外安心。 在这样的砰砰声中,迷迷糊糊的,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老公?” “嗯。”许闻川低低应了。 怀里的人片刻又开口:“老公你爱我吗?” 珂郁偲像是凭借着惯性在和人说话,头脑已经是昏昏沉沉的,一句话含含糊糊就到了尾音。 身前的人没有应声,他没来得及等到回应,或者说迷糊间根本没在等一个回应,话说完不过片刻,意识就渐渐消散了。 许闻川的确没有回应。 过了好半晌他才松开一点手,动作轻缓地向后退了退。 这样就能够看到那张陷入熟睡的脸。 卧室里留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打在人脸上,映得那片面容上的线条多出了几分柔和与安静。 这张脸在清醒时,总是带着张扬的线条,多数时间里爱嚣张爱不正经,偏偏有时候又爱装作乖巧听话。 但总之不论什么时候,那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鲜活好看,像是一枝生命力极旺的玫瑰,鲜艳盛放,迷了眼又抓紧了心跳。 未曾爱过人的心脏在探索新的课题时总带着些迷茫。 爱是什么呢。 思念,怜惜,欲望,占有,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刻相拥的温度。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在脑海。 算是爱吗。 许闻川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指尖轻轻拨开垂落的发丝,他低头吻在那片有些发烫的额头。 唇瓣未曾离开,滚烫和温热的呼吸隐约交缠,这样的静谧持续了良久,他才自言自语般喃喃开口。 那道声音很低,因为太低导致尾音带上了些微嘶哑,显得模糊。 可飘散在空气中时,却温柔又漫长。 “乖乖,我好像有点爱你。” 第138章 张嘴我看看 珂郁偲总是嗜睡,又离不开人,许闻川这两天一直在家办公,多数时间里连书房也没去,就在卧室里面做事,保证床上睡觉的人一咕涌就能看得到。 今天天气不错,空气凉但不刮风,有太阳,天空蓝得让人觉得心情也跟着晴朗。 “冷吗?”许闻川紧了紧人身上的毯子低声问。 珂郁偲懒洋洋地眯着眼,不急不忙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说:“还行。” 却在话落就在人怀里转过身,他被人裹着,手臂抬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抱住许闻川的腰。 “累了。” 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用,晒会太阳又困了。 许闻川让人下床走动走动,他就在家里晃悠了两圈,跑到阳台来晒太阳,站了一会又不想站了。 也不是走不动,也不是站不住,就是想挂在许闻川身上。 珂郁偲身体素质算是不错,不装的时候一点也不虚弱,只是不刻意柔弱的时候很少。 许闻川也不拆穿他,有时候就会忘了他是真虚弱还是假虚弱。 两个人回到屋里,许闻川把人放到沙发上,抬手摸摸他的额头。 今天已经不怎么烧了,但嗓子疼的症状还没消失。 “张嘴我看看。” 贴在脸上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嘴巴敷衍地张开些。 “张大点。” 珂郁偲仰着脑袋掀起眼皮,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挑但嘴巴不动。 贴在脸颊的拇指在片刻后从下唇擦过,探进去一截压着下颌往下。 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好了些。 许闻川收回手,找了一板药出来。 “含服。” 一颗坚实的小药片伴随着食用说明抵到唇边,珂郁偲缩着下巴低头看了眼,眉头皱起,“含着吃?” 这药是新买的,珂郁偲没吃过。 他满脸都写着不乐意吃,许闻川便开口安抚患者情绪,“含服的药不会太难吃。” 然后在患者垂眸思考的时候,将那枚小药片沿着人唇缝塞了进去。 舌尖下意识把那东西卷了进来,珂郁偲一皱眉,“不好吃。” “我没说过好吃。” 许闻川对上那双睁大一圈的眼,耐心陈述事实,“我只是说不会太难吃。” 这忍不了,一丁点委屈都忍不了。 珂郁偲仗着有病嚣张得很,一低头就要吐出来。 舌尖刚将那颗小药片抵到唇边,脸颊就被捏着抬起来了。 “听话,一直不好那些菜就都不能吃。” 珂郁偲这场病生的丝毫没影响他胃口,一天到晚清醒的时间里都在絮絮叨叨地和许闻川点菜。 捡着什么不能吃点什么,尽是些辛辣生冷油腻刺激的。 最后当然是一样也没吃上。 珂郁偲凝在那里,片刻后屈辱地把那颗药含了回去,他也不往许闻川怀里扎了,直接向后躺平到沙发上,安详地浸到了阳光里。 屋中静下来。 许闻川偏头看着身侧的人一脸晦气的样子,眸底浮上些笑意,待到过了会才开口低声问:“很难吃?” 沙发上的人不理他,在装死。 许闻川便俯身下去,手指捏上他的脸颊让唇瓣启开一道缝,这才探进去找到了那颗药片。 珂郁偲被身体的本能操控着下意识迎合,而后许闻川都尝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把人推开。 “干嘛呢?” 许闻川起身的同时也顺手把他的身子带了起来,一边淡声回应,“我尝尝,是不是真的难吃。” 进而才给出了客观的评价,“还可以。” 很中肯,的确是不难吃也不好吃。 “你有没有常识许闻川,是药三分毒。” 珂郁偲一边语气不满地谴责,一边顺着许闻川的动作熟练地跨到人身上坐好。 许闻川捏捏他还在隐隐发热的耳朵,掌心贴上额头,似乎也有些微微的热,“觉得头疼吗?” “还行,好像有一点儿。”珂郁偲又像没骨头一样趴到人身上,说话懒得用力。 许闻川调整了姿势后靠在沙发上,让他趴得更稳更舒服些。 “又想睡了?” 那声音很低,就响在耳边,缓缓的,有些温柔。 珂郁偲过了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点声来应,“嗯……” 那只揽在后腰的大手正上下缓缓抚着,“等一会儿含完了再睡。” 他当耳旁风,趴在人身上这就准备睡。 阳光不算烈,就打在身上一半,烤得人暖融融的,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相贴的胸膛也是熟悉的体温。 身体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在这样的惬意中消散不少,意识也跟着渐渐消散。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卧室的床上。 他动了动身子,伸长手臂在旁边的位置划拉了一下,没有人。 卧室里很安静,眼睛慢吞吞地睁开一点。 窗帘敞开了一小片,有部分光照进来,并不刺眼,恰好能让人看清周边的景象。 刚刚睡醒带来的迷糊让脑子有点糊涂,也有些不适,喉咙和鼻腔都又热又干,脑袋发晕,让人隐隐烦躁。 珂郁偲蹙了蹙眉,脑袋在枕头里拱了两下,发丝乱七八糟地交叉在一起。 他努力地找到清醒的意识,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许闻川下午有个会要开。 床上的隆起静止了良久,终于咕涌着爬了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珂郁偲伸手胡乱捋了把头发,一条腿曲起踩在床上坐好了,才伸手拿过那个杯子。 杯里的水原先应该是很烫,现在已经晾得温热了,恰好能喝。 水流滑过喉咙,慢慢缓解了些干涩发热的难受,静静坐了一会,脑袋也有些缓过劲来了。 他这时才放下杯子,下床趿拉上拖鞋往书房去。 第139章 我就离家出走 书房的门半掩着,接近门口便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很显然会议还在进行。 珂郁偲推开门走进去时,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并没抬头,面上也没有波动,依旧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只是手下有了些动作。 待到珂郁偲走到近前了,许闻川也刚好伸出手,扶着人跨到身上来坐好。 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明显的声响。 珂郁偲坐稳的同时,屏幕那端的声音也忽地有了短暂的停顿,紧接着便传来不确定的询问声,“许总?” 耳朵被趴到肩头的人咬了一口,带着热热的呼吸,许闻川回应的声音依旧沉稳平静,“没事,摄像头好像突然坏了,继续。” “好的许总。” 那边的人听到老板没掉线,便开始cue下一个环节。 许闻川把麦关了,才扶着腿上的人坐直低声问:“放在床头的水喝了吗?” “嗯。”珂郁偲从嗓子眼挤出点声音,低头在许闻川唇上亲了一下,让他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并不干涩。 的确润着,许闻川这时才抬手贴上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头还疼吗?” 摸着不热了,不出意外今天应该不会再烧起来。 珂郁偲坐在人腿上打着哈欠又趴回去,在不走心地感受了一下后给出反馈,“有点晕好像。” 他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嗓子听着也不怎么哑了,就是懒。 “什么时候才开完啊许闻川……” 珂大少爷也算是公司内部人员了,这种会开得时间太长,他一向没什么耐性。 他也不知道许闻川是几点开始的,反正他刚坐在这没一会功夫已经觉着脑袋嗡嗡的。 “快了,”许闻川知道他对正经事不感兴趣,一边出言安抚,一边转移话题,“饿了吗?” 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但是珂患者这两天觉多,饿的时间也没什么规律。 鼻尖在人颈间蹭了下,珂郁偲顺着这问题仔细感受了一下,手摸到自己肚子上去。 挂在许闻川身上让他觉得身上好受多了,也没什么不舒服了,只是这会刚刚睡醒,其实还没什么胃口。 但这也不影响他张口胡说,“饿了,我要吃麻辣火锅。” “嗯,”许闻川知道他要过嘴瘾,也耐心地应,“不能吃。” 珂郁偲恶狠狠地一口咬在许闻川颈间。 他非常懂得照顾自己的情绪,这就自助着偷偷扯起了许闻川的衬衫下摆。 指尖摸索进去摸上了腹肌才安分一会。 漫长的会议结束,幸好珂郁偲醒得晚,坐在这里拢共听了没多长时间都险些又睡过去。 他这会直起身来,光明正大地把许闻川的衬衫扣子全都扯开,一边扯一边提要求,“我想吃冰棍。” 这要求很快被婉拒,“等好了再吃。” 珂郁偲丝毫没将这建议放在心上,依旧慢慢悠悠地扯人衣服。 直到都扯开了才倾身抱过去,和人抵着额头,光明正大地出言威胁,“你不给我买冰棍我就离家出走。” 片刻后,脸颊被人捏上。 许闻川伸手托着那张脸稍微往后放了放,让整张嘴巴出现在视野内。 手指微微使力的同时男人嗓音平缓地开口,准备裁决一下是否要受人威胁,“张开我看看。” 粗糙的指腹按在唇上,阵阵热息呼在甲面。 没过片刻,那根手指就被人一口咬在了齿间。 “吃完晚饭去给你买一根。” 珂郁偲满意了,舌尖舔过压在齿间的指腹就收了口,又趴回人身上支使着许闻川赶紧带他离开这个到处充盈着工作气息的地方。 饭后不久,许闻川便把人拿羽绒服裹好了带出门去散步消食,顺便给许夫人买根冰棍。 晚上的温度很低,偶尔有些小冷风扑到脸上来,把人吹得眯眯眼。 两人沿着长长的街道不紧不慢地溜达,珂郁偲一只手揣在自己兜里,另只手揣在许闻川衣兜,钻在许闻川的掌心里。 指节被人捏着揉搓,他偏头看着宽阔街道上来往的车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回头看向身边的人。 珂郁偲不好好走路,晃悠着往人身上撞了一下。 “诶,元旦酒会的时候,那个老……”他带着口罩,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闷,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清了清嗓子才又改口,“孙斯奕会去吗?” 四目相对,一秒两秒没得到回应,他支棱着胳膊肘碰碰人催促,“你肯定知道。” 许闻川揣在衣兜的手轻轻搓过他的指节,低声应了,“会去。” “奥——” 珂郁偲拉着长调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口气拉出去老长才停下,又问了新的问题,“那他知道我会去吗?” “嗯。”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话,沁凉的空气钻入鼻腔,有些冷,又叫人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打通了,五脏六腑都怪清凉的。 他们没往太远处走,只是从一头出去,绕个大圈再从另一边回家。 顺道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根小冰棍。 珂郁偲目光幽幽地看着许闻川手里的那根小冰棒。 都不用拆开包装看都能想象到是多么迷你。 屁大点玩意。 “许闻川你挺大个总裁,就给我买这么个小玩意儿。” 这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怨念和不满,许闻川捏捏裹在掌心里的手,安抚患者情绪,“尝一下味就行了。” 然后及时地避开了从旁侧伸过来的另一只手,低声同人道:“回家再吃。” 珂郁偲刚从兜里掏出来的手凝在冷风中,那双狭长的眸子睁得老大,“有回家那会功夫我都吃完了。” 这还得走一会儿呢。 “所以才要回家再吃。” “……” 珂郁偲是很擅长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但他不认为许闻川会对他担心冰棍到家就化了的说法买账。 索性没有挣扎,屈服于霸权。 一进家门,暖融融的空气就裹了全身。 珂郁偲脱了衣服换了鞋,就近蹲到沙发上去等着,看着人走过来就理直气壮一伸手。 许闻川没给。 而是在他身旁坐下来,一边拆冰棍的包装袋一边温声道:“过来。” 珂郁偲挑了挑眉梢,无声地扯了个笑就十分配合地跨到许闻川腿上去坐好。 第140章 你会被累死吗 和想象中差不多,包装袋里的确是一根非常瘦小的冰棒,不长的一条,刚接近到唇边就能感受到冰棒周身散发的冷气。 舌面很快被浸得冰冰凉凉,甜丝丝的,显得口腔内的温度愈发的烫,珂郁偲牙口好,觉得适应了这样的温度,就想咬一口下来。 结果下一秒就被捏住了脸,刚咬上去的牙齿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迫重新弹开。 “含一下就行了,别咬。”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时,珂郁偲愣了一下。 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他就说许闻川怎么这么有情调,一根小冰棍还非要抱着他喂着吃。 狭长的眸子闲闲眯起,珂郁偲直勾勾地盯着许闻川的眼睛,片刻后似笑非笑地问:“真的吗,老公真是这么想的?” 许闻川没对那张脸上暧昧的表情多做评价,只是捏着冰棒轻轻抵在了那瓣被冰得红艳水润的唇上。 珂郁偲慢悠悠收回视线,抬手扶上了许闻川的手腕,把冰棍含进嘴里。 然后趁人不备,嘎嘣就咬下来一块。 他毫无顾忌地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漂亮的眼睛挑衅似的微微眯起,有些愉悦。 许闻川空闲的那只手已经重新落回后腰揽着他,这时也没再抬起来,而是加了点力道。 珂郁偲被揽着猛地倾身下去,冰冰凉凉的唇很快便被温热覆盖,连带口腔里的温度都变了,叫人觉得烫。 嘴里的那口冰还没捂热乎就被人卷走了,嚼都没来得及嚼一下,只剩点甜味。 许闻川连动都没动,依旧稳稳地靠在沙发上,这时才伸手抹过那瓣逐渐回温的嘴唇,“又不听话?” 心脏怦怦乱跳,开了道缝的唇好半晌才闭上。 “真苛刻呀许总。”珂郁偲也不起身,就半趴在人胸前,拖得长长的调子里满是埋怨,“这要舔到什么时候去,吃不完多浪费。” 他还没编好后面怎样胡搅蛮缠的词,就听到许闻川给出的解决方案。 “剩下的我吃。” 珂郁偲笑了,“其实你就是自己想吃是不是?” 被牙齿咬得不规整的冰棒切面又缓缓重新抵到唇上,冰冰凉凉。 珂郁偲张嘴含了。 下一秒就嘎嘣又咬下来一口。 他也没嚼,就掀起眼皮盯着人看,看着在四目相对的片刻后许闻川伸手来勾他的下颌。 温温热热,冰冰凉凉。 一小根冰棍,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吃完。 - 珂大少爷很快就恢复了活蹦乱跳,再怎么装柔弱也掩盖不了他面色红润看上去非常健康的事实。 许闻川回到了公司去上班,又是越来越忙碌的趋势。 珂郁偲实在是没有病了,但还是缠着许闻川每天晚上哄他睡觉,非说自己发烧有后遗症没人抱着睡就成宿做噩梦,最起码得要十天半个月才有可能见好。 一个模模糊糊的梦结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中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胳膊腿伸长了什么也没够到,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脑子有点迷糊,珂郁偲反应了一会才爬起身,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屏幕在漆黑的室内亮起,发出刺目的白光,珂郁偲皱着眉眯起眼,看到屏幕上晃眼的时间。 1:52a。 他扔了手机坐在床上清醒了两分钟,这才下床趿拉上拖鞋径直出了卧室的房门。 凌晨时分,屋外也是漆黑一片,但是很快便能瞧见远远的一点光亮。 珂郁偲没有走近,在远处就停下了脚。 浓稠的黑中,只有那么一道光从书房的门缝钻出来,切开一小片黑暗。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珂郁偲在原地站了会,就转身回到卧室爬上了床。 兴许是这次他醒的时间晚,之前都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这次还没酝酿出丁点睡意,屋内便有动静响起。 又轻又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紧接着是眼镜搁置到床头柜上的声音。 被子掀开一角,带着体温的身子靠拢过来,在那条胳膊将自己揽住之前,珂郁偲先一步翻过了身,贴到人怀里去。 并先一步开了口:“老公去哪了?” 那声音很轻,但能听得出没什么困倦,显然并不是一句半梦半醒的询问。 许闻川是哄着看人睡着了才离开的。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他过了半晌才把人揽好,低声问:“怎么醒了?” 许闻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珂郁偲也没有回答许闻川的问题,他也不遮掩,直接就开口悠悠地问:“许闻川,你会被累死吗?” 有一小会空白的安静。 “不会的。” 身后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但珂郁偲对这回答并不买账。 片刻的沉默后,他低声开口:“老公,我完全是看在你许了愿的份上才没离家出走。” 这态度算不上听话,但话里又有些妥协似的。 可平平淡淡的后半句就是,“但如果你过劳死了我肯定是会带着孩子改嫁的。” 珂郁偲低着头没看人,这话说完下巴颏就被人挑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找到那双眼睛,唇上就被近在咫尺的呼吸压了。 黑暗中,这样呼吸交融的吻有些温柔。 他被亲得迷糊,险些就被拿捏了。 幸而意识早已经清醒过来,没被困倦搅懵了脑子,珂大少爷几个呼吸就找回了理智。 他看着那双专注又深邃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揭露许闻川的罪行,“我这周都被你拖累得加了好几次班。” 实际上,由于男模事件直接连上了发烧,珂郁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去玩了。 且他看得出来许闻川不打算把他放出去,也很识相地压根没提过什么出去喝酒撒欢的事情,就老老实实跟在人身边。 大少爷当然是不想加班的,但许闻川加班不能陪他玩,他与其干待着还不如跟着一起加班争取早点回家。 怨气,很大的怨气。 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沉着些笑意,许闻川揽着他低声同人商量,“给你多发一倍奖金?” 珂郁偲闭上嘴,立马跟条活鱼一样扭着身就要从他怀里挣出来。 也就是因为屋里太黑,才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凶狠。 “乖乖。”许闻川温声叫着把人按住了。 珂郁偲依旧凶狠,在人怀里待好了也不忘痛心疾首地质问:“我对你感天动地的爱只值一倍奖金?” 第141章 真的很吃这一套 许闻川搂着他给人顺气,声音缓和。 “想要什么奖励?” 大少爷对此并不买账,他早就过了那个被区区一个奖励就能打发的阶段了。 但人既然提出来了,当然不好不回应,他很冷淡地宣布:“我看你寿命也就那样,你要是真有心就抓紧给咱们孩子找个新爸爸。” 话音落下的同时,抚在后脊的大手也滑落向下。 那片掌心的温度和从皮肉传递来的疼痛让人神经跳了一跳。 珂郁偲很震惊,且不服气,“明明是你的错,你什么立场捏我屁股?”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咫尺之间带着强烈的目光落在身上,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磁性好听,带着些教导的意味,但耐心缓和。 “我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说不是什么玩笑都可以开。 身后那只手的力道隐隐增大些许,珂郁偲没管,反倒往人身上贴,直接支棱着腿翘到了许闻川腿上去,“我可不是开玩笑。” 他理直气壮地扒在道德制高点上,很嚣张,但轻言慢语的,还迎着脸凑到许闻川唇上去磨蹭,“你舍得让我守寡吗老公?我还这么年轻。” 许闻川压实了这个不老实的吻,在片刻的暧昧纠缠后才低声说:“就快到元旦了。” 珂郁偲啧了声,他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根本不吃这套。 “区区一天假期就想让我为你守节做一辈子寡夫?”身子向后退了退,他语气里带着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冷淡,“呵,资本家。” 许闻川落在身后的手没松,他退也没能退出几厘米去,还在人的包围圈内。 挺宽敞的一张床,挺大的一张被子,两个人就挤挤挨挨的在一处,黑暗中时不时响起紧贴耳畔的亲密低语。 许闻川耐心地捡着让人开心的事情说。 “元旦以后慢慢就会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珂郁偲的确是很期待过年的,尤其这是他和许闻川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新年假期的时候两人又能出去玩,他可以一天24小时的和许闻川缠在一起,天天都挂在许闻川身上。 想到这里心情稍微好了点,且许总态度还不错,珂郁偲一直以来对于许闻川用那种嗓音温声哄着他还是非常受用的。 “嗯,”所以他勉为其难地应了声,但话音一转又是,“我还是很生气。” 两人之间就那么一小点间距,是能够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 他没等人开口,就自己掀了许闻川的睡衣摸摸搜搜进去找到心口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认真感受,“我摸摸还活着吗?” 许闻川低低笑了声,趁他低着脑袋研究,亲在了他的发顶。 落在人身后的手掌一直未曾移动,这时才随着那个吻缓缓挪上来,从容地滑进了衣摆,紧贴着皮肉摩挲。 两具身体的间距也随着这动作不由自主地更加缩短一点。 空气逐渐在摩擦间升温,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 珂郁偲抬头看过去,唇瓣就倏地被含住,很快便带来细细的,湿热的吻。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睡裤已经褪了一半,那只大手搓得身上哪里都发热。 珂郁偲却忽然推开了身前的人,严词拒绝,“我不干。” 空气的温度依旧暧昧,沙哑的声音带着热息隐隐呼在唇上,“不干?” 他和人对上视线,安静了两秒才开口,语气里稍微带点语重心长,说不上是真心劝诫还是故意气人。 “许总,你到了这个年纪要多注意身体了。” 他把许闻川滑上来的睡衣下摆贴心地扯下来给人盖好,“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许总忙到这么晚还来,能吃得消吗?” 话落,空气沉寂了几秒钟。 而几秒以后,身上仅有的那一半裤子也不剩了。 事态很明朗,但珂郁偲一点都不配合,被人压在身下亲得有些气喘了也不忘大声控诉,“你趁我睡着了鬼鬼祟祟爬起来工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记仇了许闻川,不想让你摸。” 这声音不满是十足不满的,只是偏偏带着那样暧昧的喘息,声音勾勾缠缠的,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许闻川接收到他的控诉,低头在那张微微开合的唇上又亲了一下,才温声问:“不想?” 那只手还落在人身上,带着恰如其分的力道,又专会找些敏感的地方。 珂郁偲很有骨气,虽然额头抵到了人肩头,虽然被许闻川搂着,也还是坚持非常违心地应了声,“嗯……” 尾音落下片刻,滑过下颌边缘的指节便将下巴挑起,细密的吻从眼尾一路缓缓来到唇间。 许闻川没拆穿他,而是看着人缓声道:“下次不会了乖乖,别生气了好不好?” 磁性的嗓音沉沉地往耳朵眼里钻,温柔地带起一阵电流。 珂郁偲掀起眼皮看他,胸膛缓缓起伏着。 啧,真的很吃这一套。 下次再记仇。 - 自那晚过后,在珂郁偲的严密监督下,的确没再发现许总有诸如半夜起身工作的恶行了。 但临近年底,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手头上又正有较为要紧的项目正在推进。 许闻川几乎是连轴转,白天清醒的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忙,午休的时间也很少睡觉,珂郁偲也是老实了几天,只不过完全是靠着新年假期那个大饼在上班。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轻轻合上,珂郁偲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喝咖啡,先前天天摸鱼的时候总跑去练习冲咖啡,现在连拉花都已经玩腻了,上班时间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喝酒,索性就整点水喝得了。 办公桌后的男人还在专注地工作,珂郁偲朝那边看了眼,下意识蹙眉。 他昨天就觉着许闻川的状态似乎不比往常,但许闻川说没事,且处理工作时照样利索得很,珂郁偲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只觉得应当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他端着那杯水凑过去,打算把许闻川强制关机带去休息室躺一会。 陶瓷杯底磕在桌面上,珂郁偲看了眼桌面上成摞的文件,很快收回视线,伸长手臂去拉许闻川的手,“许闻川。” 皮肤刚贴到一起,他便皱了皱眉。 这温度似乎比往常要热。 许闻川还没应声,那只手已经在被握住之前先一步抬起贴到了他额头上。 第142章 别碰我 “这么烫???” 掌心热起来,那双狭长的眸子凉下来。 珂郁偲看了人一眼,眼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在面前的人开口之前便转身离开。 不过多时就重新站回人眼跟前。 许闻川捉上那只捏着体温计的手,低声安抚,“没事。” 听声音气是挺足的,但那片温度不正常的掌心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珂郁偲没跟他废话,直接用强的了。 体温计重新拿回手里的时候,插着兜靠在办公桌沿的人蓦地笑了一声。 舌尖抵在上牙磨了磨,珂郁偲捏着手里的东西转了个面向人示意,似笑非笑,语气里听不出具体是什么意味,“38度8,你别告诉我你没感觉。” 似乎是知道现在说的话并不能叫人开心,许闻川短时间没有开口。 珂郁偲低头重新看了眼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 他妈的,还挺吉利的,真是什么人发什么烧。 这个温度,除非是已经死了,否则体温这么高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已经烧起来了。 就是故意没告诉他。 珂郁偲脸色不好,但品德高尚,并不准备和有病的人吵架,只是脾气很好地捡了许闻川面前的一沓东西扔到一边去,拉上那只手,“下班。” 许闻川没有动,捏着他的手轻轻搓了搓,话里妥协着让了一步,“很快,把这点事做完就回家。” 珂郁偲被他拉着又重新站到办公椅旁。 看着许闻川把那沓东西捡了回来。 他知道许闻川但凡有精力就会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尤其是那种做到一半的,很难中途扔下不管。 那杯温水还静静敦在桌案上,水面无波无澜。 珂郁偲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尖捏着杯口轻轻转了转。 “许闻川。”他口吻平淡地叫了人一声,把手底的杯子向桌内又推了推,慢悠悠将视线重新落回人身上,“区区38度8一点也不烫是?” “还好。” 许闻川的本意是想说他现在的感受还好,可以坚持把手里的这点事做完再休息。 然而这两个字像是直接点了什么未知的引线,话落的时候那杯水就被人很暴力地捏起来敦到远处。 哗啦泼出来一小片水,幸而身处空地没溅湿什么文件。 “行,做呗,做,谁有你能做啊,天天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的,谁有你勤快啊。” 珂郁偲一边不阴不阳地说着话,一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有条不紊地点动几下就熄了屏。 他行为稍显暴力,但语气还算是心平气和的,“许总忙,钱给你转过去了,葬礼别叫我。” 跟着这句话一起甩出去的还有刚刚才给人转账的手机,哐当一声砸在桌面,可响。 珂郁偲气懵了,长腿腾腾腾走出去一段了才反应过来刚把自己的手机给摔出去了,脚下一个调转又扭回来。 他把手机重新捏回手里,再次离开之际不忘对刚刚的嘱咐多补充一句,“许氏集团统治地球的时候也别叫我,我移民。” 来去如风,连个头都没回。 许闻川后靠到办公椅上缓了缓精神,半晌才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 他简单和秘书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公司。 待到下了楼拉开车门的时候,车里的人正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他在人身旁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阖着眼的人已经先一步开口打断,“走。” 话是对司机说的,一个字都没给许总。 这辆车没有挡板,车里坐了三个人,安静得倒愣像是一个活的都没有。 只偶尔能听到些擦过玻璃的风声,和汽车的鸣笛声。 幸亏路程不远,又不是拥挤的晚高峰,很快便畅通地到了地方。 珂郁偲一路上也不和许闻川说话,手也没给牵,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许闻川刚偷了他的钱。 直到进了家门,他才拉着人进了卧室。 兴许是刚从室外回来的缘故,短暂地接触了外面的冷风让手上的皮肤有些发凉,他抬手摸摸许闻川的额头,总觉得更烫了。 凉丝丝的掌心一下就被捂热。 昂贵的领带很快就被人抽了随手扔到一边,珂郁偲捏着工整西服衬衫的纽扣一颗颗解,面上没什么表情。 许闻川垂眸看着从胸口慢慢解下去的那双纤长漂亮的手,黑沉的目光带着热度缓缓落到那张冷淡的脸上。 珂郁偲刚抠完最后一颗,指尖攥着衬衫的衣襟一抖,还没脱下去手腕就被人拽了。 带着炽热体温的胸膛和烫人的呼吸一起近了,后腰的皮肤也贴上一抹热,“生气了?” 问的屁话。 “别碰我。” 珂郁偲没什么好口气,使了点小劲挣开那只手三两下把许闻川上衣扒了,又扯了一边的睡衣套上,“你是个大煤炭成精不怕烫,我细皮嫩肉的我怕烫,别给我摸掉块皮。” 许闻川配合着他的动作,由着他骂骂咧咧地把那身衣服套到自己身上了才伸手把人勾进怀里。 “我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好,发烧不耽误什么,”他低声同人说话,语调和缓地解释,“我有分寸,不会透支自己的身体来工作。” 那声音低沉,虽然谈不上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也确实算不上虚弱。 珂郁偲靠在他热烘烘的胸前,向后倾了下身躲了脸侧来的吻,“知道你牛逼。” 而后就想伸手把人推开。 结果没能走成。 烧成38度8了劲还挺他妈大的呢。 珂郁偲磨了磨牙,下巴被人轻巧地挑了过去,绕在唇边的语调温沉,“别生气了乖乖。” 两人的额头抵到一起,太热了。 已经走到嗓子眼的冷言冷语又咽回去。 “不生气了。” 他惦记着去给有病的人整口饭吃,草草应了就打算走,可腰间那条胳膊没动,下颌被重新抬起来,让目光避无可避地接在一起。 “那让我亲一下?” 珂郁偲没动,还是搭着许闻川的肩让人亲了,才说:“去床上躺一会。” 脸颊落下一个吻,热得很,烫肉。 他看着许闻川到床上躺下了才从卧室里出去。 第143章 下药 厨房。 珂郁偲站在米箱旁看着盆里堆成一小堆的大白米粒思索。 发烧了要吃点清淡的,但是只喝这么一点粥也吃不饱。 多来一点。 哗啦啦—— 再来一点。 哗啦啦—— 再…… 珂郁偲是信心满满到厨房来的,而后便站在台边守着一小盆米深沉地思考了好半天。 他平时在厨房的角色就是根据心情随机打下手,要说做饭,他个人认为四舍五入的来讲自己属于是什么都会做。 但真要说自己一个人独立实战…… 珂郁偲掏出了手机。 没有关系,他是天赋型选手。 指尖很快便在屏幕上哒哒哒地敲出一行字:【煮粥需要多长时间】 还没有按下回车,他想了想,把后面都删掉就留了最开头的两个字:【煮粥】 刚按了回车,手指随便一扒拉,在两个字中间又加了两个字:【煮大米粥】 搜索页面上刷拉出现一大片结果,他挑了个顺眼的点进去,囫囵看了一眼。 会了。 珂郁偲一撸袖子,端着小盆到池边去淘米。 米和水和锅都顺利地架在了火上开始煮起来。 他这时才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解锁屏幕。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珂郁偲非常严谨地按照步骤办事,直到锅里的粥已经盖上盖子需要自己待一会的时候,他才拿起搁置在一边的手机,靠在台边打开了游戏。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过了不知道多久。 心里估量着应该差不多了。他把手机随手扔到不碍事的地方,捡了块布揭开盖子。 热腾腾的白雾翻滚着飘出来,带着一点米香。 珂郁偲拿了放在旁边的长柄木勺,在里面慢慢搅和。 感觉好像和图片上的不太一样。 勺子在锅底铲了铲,还行,就差那么一捏捏功夫可能就要粘锅了,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粥煮得稠点好呀,稠点饱肚子。 他觉着这一大锅白乎乎的东西好像煮得干巴没味,便拿了装盐的小罐子来。 珂大少爷非常敬业,做得非常专心,以至于腰间被那双结实的手臂揽住的时候手里捏的小勺好悬没甩飞出去。 “在干什么?” 热烫的呼吸就扑在耳朵尖,那瓣唇似乎也贴上来,挠得耳廓有些痒痒。 珂郁偲稳了稳手,把那勺盐平平安安地递到小锅上方,一边斟酌着往里撒一边心平气和地应声,“在偷偷给你下药,麻烦许总回避一下。” 许闻川坦然接受,热意的鼻息带着轻笑打在那一小片耳背。 他看着眼下那一锅越发粘稠的粥,待到珂郁偲把那个撒盐的小勺丢回去,滚烫的薄唇才贴到人颈侧。 颈间那一块肉又烫又痒,珂郁偲被裹得很牢,前面是咕嘟咕嘟的锅,后面是38度8的活火炉。 他几乎要出汗了,这时才想起来问:“跑出来干什么?” 话落,贴在颈间的薄唇缓缓上移,滚烫地落在了下颌边缘接近耳垂的位置,离耳朵很近很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吻,和尾音嘶哑的温柔嗓音。 “想你了乖乖。” 也就是这么几个字的功夫,珂郁偲突然觉得耳朵好像被许闻川的呼吸给烤烫了。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勺柄,身体绷直了才勉强压下刚刚被那声音挠出的一激灵。 心脏哐哐砸着心口处的一小块皮肤,好像是因为脑子被烤得太热不能及时思考,也好像是嗓子眼被嘭嘭的心跳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肚子里乱七八糟的字滚着,当下居然没说出话来。 长长的木勺戳在锅里,动作迟缓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戳。 耳畔似乎又落下一声轻笑,没听清,紧接着便是紧贴耳畔的亲昵低语。 “乖乖,快要煮成米饭了。” 珂郁偲一下回神了,舌尖舔过骤然干涩的唇,“少管。” 许闻川依着他不再开口,揽在人腰间的手不疾不徐地扯着衣服的下摆钻了进去,在平坦的小腹滑动着向上,带得皮肤发起热。 摸到熟悉的地方,搓捏的力气大了点,怀里的人身子一下有些软。 珂郁偲下意识扔了手里的木勺,按上胸口那只手,幸亏许闻川箍得紧,他站得很稳。 “你还吃不吃,想饿死?” 这话里明晃晃的带着点情绪。 许闻川伸手越过他的身子把炉子拧灭,低声应,“吃。” 而后才把人翻过来抵在台前,亲在他的鼻尖,温声道:“我来做。” 珂郁偲都不知道现在他和许闻川的脑袋究竟谁的更烫些,刚刚有那么一时片刻恍惚觉得自己也发烧了。 理智回笼,他被烤得都有些适应了,这时才终于又想起38度8的事,抬手贴上那片额头。 眉心蹙起来,“太烫了许闻川,快点滚回床上,我不想做寡夫。” “好。” 许闻川顺着人应了声,便松了力道退开身。 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 珂郁偲悬空挪出去几步才反应过来,“我让你回床上你拿我干什么?” 发烧的人走得很稳当,声音依旧低沉缓和,“太辛苦了,休息一会。” 四肢健全的人被患者抱进了屋,进都进来了,他把持续发热的人按在床上先做了下物理降温。 擦完以后又给人倒了温开水才没收了许闻川的手机离开。 从卧室里出来的人随手扯了下身上刚换好的居家服,领口被那么一扒拉,边缘处恰好露出半块红痕。 珂郁偲拿着许闻川的手机解了锁,指尖划在屏幕上扫量一圈,看着当下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才给秘书发过去一条消息。 脚下重新走进厨房,他捏起小锅的盖子,看着眼底下那一锅稀米饭,捡起了旁边的长柄木勺伸手戳进去。 很快便挖起来沉沉一大勺,再翻个个,勺里的粥半天才慢吞吞一坨一坨往下掉,最后勺子底还沾着不老少。 珂郁偲在原地看着锅里那一堆一堆抱团的米,琢磨琢磨,又加了点水进去。 第144章 你别不爱听 珂郁偲严格监督了身体强壮的病患吃饭吃药睡觉,即便没定闹钟,大少爷第二天早上也很早就醒了。 应该是因为发烧带来的效应,身边的人还睡着。 他小幅度地咕涌了一下从床上撑着胳膊坐起身,倾身过去摸了摸许闻川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 他收回手在床上清醒了半分钟,而后才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离开温暖的被窝,下床去了卫生间。 等到洗漱出来的时候屋里的灯已经开了,这个时间点天还未大亮,不开灯的时候即便拉开窗帘室内的光线也十分昏暗。 珂郁偲看到许闻川起身的动作,一个健步窜上床就骑到人身上把许闻川给按了。 “你再起来一下试试呢?” 他现在刚洗漱完,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都清爽凉滑,人也很有精神头。 许闻川收回腿揽住他,搓了搓那只有些发凉的手,“没事了乖乖。” 那片尚且带着低烧的掌心和刚冲过凉水的手贴在一起显得尤为滚烫,冰火两重天。 珂郁偲直接无视了患者的发言,一边把手伸进许闻川的衣服里重新摸了摸皮肉的温度,一边语气凉凉地威胁。 “在你恢复正常人类的普遍体温水平之前,如果让我发现你和你的大老婆有交集,我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他可太知道劳模是怎么工作的了,快要烧到39度的时候许闻川都不当回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要是让许总来处理,这点区区的小发热肯定就直接被抹了当不存在,坐到办公室里又是一台高速运作的办公好机器。 他严令禁止许闻川动一些工作的歪心思,把人按回去就自己去了厨房。 秉着不要浪费的大原则,把昨天剩下的粥拿了出来。 珂郁偲把那点东西又加水煮了煮,尝着没什么滋味,撒了点点盐,又丢了把鲜玉米粒进去。 这倒比昨晚吃的强了,他一边尝着一边啧啧感叹自己的天赋。 但在低低的咕嘟声里垂下头和那一锅清汤寡水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大少爷还是理智地决定中午叫阿姨来做饭,弄点清淡爽口的营养饭菜吃吃。 如果一直让他做饭,许闻川搞不好发个两天烧都要瘦。 然而许总恢复的速度比珂郁偲想象中还要快。 其实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就只剩了些低烧,体温下去之后也再没升起来,但珂郁偲怕他是回光返照,还是把人多按了两天,没让许闻川去公司。 他做了主把这大总裁给按在家了,生怕耽搁了许氏集团统治地球的进度,只得亲自上阵,这几天上进得很。 从早到晚两头跑着,一边探望自己的大煤炭精老公,一边还勤勤恳恳加着班。 终于回到家,但珂郁偲还是坐在书房里,一脸晦气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他今天刚见了个合作商,这这那那的,正烦得很,现在就是鬼来了都要被他索条命。 许闻川进门的时候老远就感受到书桌后萦绕的黑气。 桌上摆着的都是珂郁偲严令禁止他碰的违禁品,他只能站在一旁问:“还不休息?” 珂郁偲正专心地小声发表些不文明言论,冷不丁听到身边的人开口,才收了脏字怨气冲天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要不是老子爱你爱得要死,谁做这狗东西。” 他摔了那点破文件紧接着就把自己也摔到了椅背上,“真烦你们这些资本家。” 许闻川抬起手拨过他额边的发丝,倾身下去亲了亲他的头顶,低声道:“我来。” 话落,那双眸子悠悠掀起来,四只眼睛对到了一起。 男人声音和缓,十分能舒缓人的神经,“真的没事了。” 珂郁偲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指尖在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一时没有说话。 的确是没什么事了,今天也已经测过体温,许闻川不论是从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来看都比他还要健康。 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病来。 但前段时间一直连轴转,他其实也早就想找个由头让许闻川休息几天。 珂郁偲仰在椅子上盯着人琢磨了会,忽然就着被人牵住的那只手站起身。 手指轻轻挑着许闻川的下巴,他眯起眼打量,嘴里念念叨叨,“真不是回光返照……?” 许总确实好得有点快,并且一路好转,并没有反弹的迹象。 珂郁偲也知道自己按不了这位劳模多久,就只能多说两句让许总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许闻川你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到了这个年纪不能再那样工作了。” 虽说许闻川在他的调教下比之从前已经改善了很多,但这个一忙起来就沉迷的潜意识习惯还是老样子。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深邃而专注,许闻川耐心地听着他说话,没作回应,只是手掌缓缓托到人腰间。 “啧,你别不爱听,”珂郁偲对上那双带着热度的深沉眼睛,慢悠悠的语气里真带上几分正儿八经的语重心长,“就算是表面看不出来,身体机能和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肯定也没法比了。” 身子被人挤得一点点后退,他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眉毛又蹙起一点。 后腰抵到了桌沿,珂郁偲没管,又伸手托在了人下巴上,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小声念叨,“你是真好了吗?别是装着不难sh……哎!” - 自许总复工后不久,元旦酒会便如约而至。 往来的宾客很多,热闹非凡,光鲜亮丽的人群,觥筹交错,谈笑不断。 珂郁偲就站在许闻川身边,终于光明正大地当着人面喝酒。 许闻川看着那张暗含愉悦的脸,黑沉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捋了一下他颈边的发丝。 珂郁偲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剪过头发,现在长长的发尾扫在颈后一半的位置,但并不显得杂乱,额边脑后的发丝都被打理得整齐。 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剪裁得体的西装裹在身上,衬托出优越的身材比例和身形的线条轮廓。 一方面是为了给这身衣服面子,另一方面许闻川就站在身边,珂郁偲这会站得直溜溜的,像模像样。 眼睛随意扫量着,隔着扎堆的人群,视线冷不丁和人撞到一起。 那人很快抬起一个笑,向他们这边手势示意了一下,便要过来。 珂郁偲很礼貌地笑笑,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偏了点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那是谁?” 许闻川低声同他说话,三言两语简要概括了一下。 端着酒杯的指腹动了动,珂郁偲舔了下唇,还是没太想起来这人是谁。 但这并不影响他热情,“哎呦李总!好久不见。” 三个人站到一起,这就免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寒暄,讲些正经事,又不断说些客套话。 珂郁偲端着酒杯,套在指节的那枚蓝宝石戒指的色彩流淌在大厅的灯光下,就如同戒指主人唇边挂带的笑意一般绮丽迷人。 与之相似的另一枚戒指正套在身侧一身深黑挺阔西装的男人手上。 明晃晃的,叫人想看不见都难。 珂郁偲心情还不错,他刚来不久,还挺有活力和耐心同人社交。 但也没坚持太久,在这样反复几次后就有些懒怠了,那点热情消磨得很快。 刚送走一个,远处似乎又看见不认识的熟人了,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凑到许闻川耳边用气音和人说悄悄话,“不行了老公。” 这就是想扔下许闻川自己找个人少的地方躲清闲去了。 那双黑眸落在他面上时总是沉着笑,许闻川并没拘着人,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口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赶在远处的人接近之前将人放走了。 珂郁偲长腿一迈,溜得很快。 只是刚悠闲地逃走没多久,便忽地被人从身后搭上了肩膀。 第145章 我们这种成功人士 珂郁偲啧了声,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耐,心底刚想着是哪个烦人的自来熟,转过身对上那张脸的时候,活力四射的熟悉声音也同时响起。 “哥!” 刚拧在一块的眉毛缓缓松开,抬起一点。 两人也算是有一阵时间没见了,周齐似乎很开心,抬起小臂和他碰了碰杯,“好久没见了哥。” 玻璃杯壁叮当撞在一起,十分清脆,杯中的酒液晃荡了一下。 碰都碰了,珂郁偲跟他喝了一口。 杯子刚离开唇边,身前的人便已经凑近过来。 “哥,”周齐突然压低了声,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你没啥事?” 他问得莫名,但珂郁偲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光线昏暗的包厢。 四目相对,一眨不眨相对视的两双眼睛里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记忆不由自主地被拉扯回那个不眠不休的夜晚,牵扯人心跳的力道似乎还刻印在身体上。 “咳,”这不是什么仔细回忆的好场合,珂郁偲清了清嗓子率先收回视线,舔了下干涩的唇才说,“我能有什么事。” 那语气慢悠悠的,很平淡悠闲,挺有说服力的。 周齐还在盯着他看,还没来得及看到那块耳朵尖上的红就被身旁突然抛出来的相似询问引走了思绪,“你有没有事?” 珂郁偲当时自身难保,光顾着想怎么哄许闻川消气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不过后来一琢磨,周齐并没发消息向他求助救命,多半是没事。 “没有!哥我一点事都没有!” 周齐非常开朗,一提起这茬就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其实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他就被约谈了。 当时他什么都没隐瞒,根本不用人操心,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什么事都交代得清楚,甚至连自己在这里起到了什么作用都不含糊地全给人讲了。 这可能就是诚实的魅力,他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口头教育了几句。 “许总真是公私分明,秉公执法,明察秋毫,有条有理……” 他努力地在脑子里搜刮着赞美的词语,想不出什么了之后便笑着抬起头又看过去。 顿时有些扭捏似的,“嘿嘿,当然了,很有可能因为我是哥你的亲信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能逃过一劫。” 珂郁偲眼看着身边娇羞的人一脑袋扎过来,及时后退了一步,从他密密的话里提取出少量有用的信息,“他执什么法了?” 周齐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先抬头,“哥你不知道?” 在那件事发生不久后,那家酒就因为被查出各项不合规被封了。 至于攒局的那个姓卫的小子,已经很久没再出来活动过。 周齐也没打听到太详细的,只是据七拼八凑的传闻所说,卫父把儿子翻来覆去打了好几遍也没能问出来儿子是哪里把许家的大少给得罪了。 许闻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做了什么就摆在明面上,但额外的也不多说。 卫家的生意受了挫,可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严重损失,卫父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猜不透这位的心思,最后干脆把小儿子锁在家里好久没敢再放出来。 “我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他,哎呀那小子不会被打断腿了?其实我觉得……” 珂郁偲听着人凑在他身边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打听来的八卦,落在人群中的视线倏地捕捉到远处一抹悄咪咪的身影。 周齐的嘴碎比他还要更胜一筹,甚至于讲着讲着就越来越偏了,他没打断,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咂么着舌尖的味道。 过了好半晌才把手中的空酒杯塞到滔滔不绝的人手心去。 “行了我知道了,”珂郁偲伸手拍拍他的肩,带着些让人闭嘴的安抚,“你退下。” 周齐嘴巴还张着,但话音戛然而止,低头看看手里的杯子才说:“啊,我这就退下了哥?” 那张俊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原本准备和人唠一晚上的意犹未尽,珂郁偲及时收回了那只安抚的手,眉毛一蹙颇有几分正经,“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们这种成功人士来这样的场合都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也是得益于他这身行头,让人在胡说八道时都有了几分威严和信服力。 珂郁偲空下来的手一插兜,另只手把人往反方向推推,“我这有几个小目标要谈,你自己找地方玩去。” 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交替几次已经走出去一段,还在愣神中的人连句挽留都没来得及说。 珂郁偲离开了,但脚下的步子丝毫不急,视线随意扫了眼,他又随手端了杯酒,指节托着轻轻晃了两下,慢悠悠地将杯沿递到唇边。 过了片刻才在某处停下脚步不动了。 这是从洗手间返回大厅的必经之路,四周往来的人不多,有几分闲适的安静。 酒液透过杯壁和蓝宝石反射出的光撞在一起,有些晃眼,他一米八的个子站在这样略显空旷的地方,像是什么标志性建筑。 除非是瞎了,否则不可能看不见。 所以当那一抹白色从转角冒出来后,霎时便定在了原地。 目光避无可避地撞到一起。 杯中的酒液见底,珂郁偲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按在了一旁的桌上。 他依旧姿态闲散地站在那,既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也没有开口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凝在不远处的人。 第146章 你是小三啊 气氛十分微妙,四只眼睛对在一起,优优在短暂的怔愣后垂下眼,僵在墙边好半晌才挪着步子慢吞吞地蹭过来。 目光相隔的这段距离不断被缩短,他在人近处站定了,才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音,“哥……” 那道声音在空气中消散时,珂郁偲扯唇笑了笑,虽然是笑了,话里却找不到什么笑意。 “哟,你认识我呀?” 那漫不经心的调子缓缓拉长,悠悠上扬的尾音里似乎带着几分认真的询问,“认识我刚躲什么,我吃人啊?” 优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刚刚珂郁偲和周齐聊天那地方周围人还挺多的,他就猫在人群里偷瞄,可远远的,冷不丁好像和珂郁偲对上了一眼。 那一眼很快,优优下意识避开了,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珂郁偲依旧神色自若地在和周齐说话。 他不确定刚刚那一眼是不是错觉,又莫名其妙带着点心虚似的,赶紧就躲了。 因为不敢往珂郁偲在的方向去,最后索性躲去了洗手间。 没成想这么快就被活捉了。 面前的人不说话,珂郁偲也没抓着这问题非要人回答,而是偏过头向四周随便看了几眼,然后才问:“怎么,来这上自习?” 这是个惯用的理由。 很显然优优在编瞎话方面没什么天赋,压根换不出几个花样。 给他发来发去无非是老几样,要上补习班,要和同学一起自习,或者作业太多太忙连半分钟都抽不出来,诸如此类,几句车轱辘话反复用。 兴许他后来也是觉出了自己借口生硬,索性回复消息的时间线越拉越长,最后干脆就不联系了。 “我刚碰着孙总了,真巧,你看着他了吗?” 那语气慢悠悠的,意味不明,似乎有些冷淡。 优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进掌心。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西服,很衬他的样貌,那两边脸蛋都泛着红润,似乎也长了点肉,看起来气色十分不错。 只不过这会功夫,那双大眼睛周边的皮肤也逐渐被连带着泛起了和脸颊相近的颜色,瞳孔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好像快哭了,珂郁偲却忽地笑了,说不上是觉得好笑还是怎么回事。 “你这套要是搁小说里就是典型的心机小白莲。”他一边抑扬顿挫地拉着长调一边上前一步,指尖刮了下优优的下巴,“我欺负你了?” 这样拉近的一步距离似乎带给人一些勇气,按在心底的话也终于开始涌动着要冲破喉咙。 下巴还残留一抹温度,优优脚下跟着向前蹭了蹭,似乎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嗓子眼的声音好半天才开始向外挤。 “哥……我有点想你了。” 那声音很小,但是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才好不容易说出来的。 珂郁偲对上那双抬起却又很快放下的眼,看着面前有细微颤动的睫毛,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很有几分嫌弃,“啧,真没出息。”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捉了那个圆滚滚的后脑勺轻巧地把人带进怀里。 带着体温的拥抱最能安抚人心,优优踉跄了一步,在片刻的怔愣后才感知到脸颊贴上的那片面料。 高档西装的料子舒服得要命,却磨得眼睛发酸了。 那两条细瘦的胳膊紧紧圈到人腰上,勒得珂郁偲直了直身子。 肩头响起低低的吸鼻子的声音,带着笑意的眸子敛下,他拍拍手底下的后脑勺,扬声道:“别把大鼻涕蹭我身上啊,我这身衣服可贵了。” 优优闻声抬起头,鼻头干干的只是有些热,但他还是下意识搓了搓珂郁偲肩头的料子检查有没有沾湿。 珂郁偲见他真认真检查,笑了声,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 手还悬在半空,他一脸茫然地站稳身子,看着突然闪身到不远处靠在桌边抠桌布的人,反应了一下才迟缓地转过头。 视线捕捉到逐渐靠近这边的高大身影。 许闻川步伐平稳,速度看起来不急,却到得挺快。 他看到珂郁偲提步过来,便在不远处站定,两人之间仅剩一步距离的时候才又上前一步,掌心十分自然地抚上那截后腰。 黑沉沉的目光从不远处扫过,站在桌边假装自己不在的人正抬手偷偷蹭着发红的眼角。 许闻川面色平静地收回视线,偏头看向紧贴身侧的人低声问:“把人骂哭了?” 珂郁偲也正瞧着那边,闻言愣了下,掀起眼皮看他时扯唇笑了声。 那双狭长的眸子也带着笑,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有几分张扬,他就那样盯着许闻川,却并没说话。 许闻川垂在身侧的那只空闲的手在这时抬起来,搭上他的脸颊。 那只手力道不重,但珂郁偲唇间还是被捏得下意识启开了一道缝隙。 艳丽的唇瓣湿润,带着若有似无的酒香。 许闻川倾身凑过去,片刻,低沉磁性的嗓音才在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中响起,“别喝太多。” 珂郁偲没向后躲,十分坦然地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在咫尺之间直勾勾地盯着许闻川的眼睛,带着热息的话从唇间溜出。 “怎么了,老公觉得我耍酒疯了?” 从远处看来两人似乎是在低声耳语,关系亲密。 实则唇都快贴到一块去,呼吸也隐约交缠着。 许闻川看着那双笑意懒散的眸子,视线再次扫过那瓣被酒液浸染的唇。 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他最后却只是用拇指蹭了下珂郁偲下颌边缘的皮肤,低声叮嘱了句,“别乱跑,一会过来找我。” 而后便转身离开。 后腰的温度随之撤离,珂郁偲唇角弧度一收,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舌尖狠狠磨过牙齿的顶端。 啧,亲一下呀倒是。 老男人,净勾引人。 垂在身侧的拇指捻了捻食指的指腹,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这时才看到还低个头站在桌边划拉桌布的人。 珂郁偲利索地走过去,抬起手臂,两根修长的手指叠在一起,bang一下弹在人脑门上。 那个低垂的脑袋被那力道敲得向后晃了一下,优优伸手搓了搓脑门,抬眼的时候正和那直勾勾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干嘛呢,你是小三啊?” 珂郁偲眯眸看他,看着面前的人搓脑门的手慢慢停下,眼见着又要去抠桌布。 他直接抬起手一把掐了那小下巴尖把慢吞吞回避的视线找回来,话里有些听不清情绪,“自己说还是等我问。” 空气有些安静。 优优手底下没有东西抠,只能偷偷搓自己的指节,却也迟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要提问的人来打破这沉默。 “行,反正现在也是有人给你撑腰了,我说话也不好使了。” 珂郁偲却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说完也没装模作样地逗留,扭身就要走,“不说就不说。” 优优见状赶忙伸手去拉他,“哥!” 第147章 他在背后挑拨离间 他下意识有些急切,怕珂郁偲真的生气了,走了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虽然先前是已经抱了也许再也不能接触的心思,可现在真到眼下了,又不舍得撒开手。 珂郁偲脚下的步子被他拉停,身子还朝向外侧,但目光落了过来。 优优又上前一步,嘴巴张了张没想好要说些什么,脑子正乱着,思绪就倏然被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 他下意识松了手把震动的来源摸出来,两只手捏着手机,低头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却犹豫着没接,而是又抬头看看面前的人,然后又被震动声引得重新低下头。 如此反复几次,珂郁偲终于正过身子来,冲他手里的东西扬扬下巴,“接,不走。” 优优这时才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键。 他侧了侧身子,小声和那边的人说话,“喂?哥哥。” 电话那端熟悉的男声很快便顺着听筒传过来,优优垂着眼皮认真听,过半天应了一声。 “嗯,没有走……”话到半截他抬头看了眼四周,想了想自己在哪后拉长的尾音才补全,“很远。” “不用了,我……我想过一会再回去。” “好。”他又应了几声才挂断电话。 两个人的站位离得不远,即便珂郁偲听不太清电话对面说了什么,也不至于连他说的都听不清。 他不咸不淡地看着面前的人收起手机,对上那道重新回来的目光才问:“孙斯奕?” 没什么悬念。 事情已经摆到明面上来,就没必要再找些蹩脚的借口来遮掩,优优老实地点头应了声。 平日里孙斯奕有时间的时候都会带他出来透透风,不让他总闷在屋里守着那张小书桌。 这次来参加酒会,也是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优优对这样的场合很陌生,也不感兴趣,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听说珂郁偲也会来,才又改了主意。 孙斯奕怕他不自在,就没安排人一直紧紧跟着,只叫他别跑远,有什么事随时都能看到。 优优本身只是随处张望,望着望着就自己四处闲逛起来,想看看能不能碰到珂郁偲,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得有些远了。 还被人捉了个正着。 “我早先跟你说什么来着?” 珂郁偲看他那副心虚的样子,嘴里骂着他,心里骂着孙斯奕,“我前脚跟你说完,后脚你就引狼入室,还反手把我给扔出去了?” “成天到晚编点瞎话糊弄我,连个新鲜借口都他妈懒得琢磨。” 他说几个字就弹人一个脑瓜崩,一串话说下来,优优脑瓜子嘣嘣响。 话接着话的尾音落下时,脑门终于有了些休息的空隙,优优抬起手搓了搓,虽然的确心虚,也还是稍微解释了一句。 “但是……但是,他没有对我做那些事。” 他知道珂郁偲如果知道他真叫孙斯奕给包养了肯定是会生气的,但其实他也记得珂郁偲对他说过的话。 实际上,如果孙斯奕真是个非常恶劣的人,他这么胆小,应该也不敢靠近的。 这话冷不丁冒出来,珂郁偲骂人的表情暂停了一下,待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时,脱口而出,“亲都没亲过?” 他问得很直白,优优很快就摇头,“没有。” “摸也没摸?” 这下优优停了一会,搓着自己的手指头想了半天才问:“隔着被子抱我睡觉算吗?” 他和孙斯奕之间,似乎确实没有过很越界的事情,以至于优优有时对两人的关系会感到有些糊涂。 珂郁偲看着优优仔细划分摸一摸这种行为的界限的样子,深沉地眯了眯眸。 这孙子居然是搞纯爱的。 话已经说到这,优优脚下往前蹭了蹭。 “哥。”他又忍不住叫了人一声,才说,“他长得好,给我钱花,关心我,也对我好,平时只要有时间了就都会来陪着我,我……我实在是没什么不愿意的。” 他知道这不是一种健康的关系,但他没那么坚强,也有些贪心懦弱。 十八年都没得到过这样的亲密关系所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这个时候他有些没出息地不想松手。 即便未来要为此付出什么现在还未知的代价,他也愿意。 后面的话优优没说,只藏在心里,他紧张地绞着手指,不知道珂郁偲会不会生气。 “呵。” 珂郁偲偏头笑了声,没有聚焦的视线落在远处墙壁的花纹上沉思了几秒,半晌才说:“还挺他妈有道理的。” “哥。”优优看他似乎没太生气,胳膊向前伸了伸,偷偷去牵他的手腕。 一小片暖和的掌心贴上来,“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珂郁偲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他是好人他在背后挑拨离间?” 优优愣了下,被敲得微微后仰的脑袋直回来,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挑拨离间。” 他在对面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垂了眼,越说声音越小,“他没有挑拨,是我自己决定不见你的……” 优优并不那么清楚孙斯奕对他抱着的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但莫名的,他觉得就像他需要孙斯奕那样,孙斯奕好像也是需要他的。 但珂郁偲不是。 珂郁偲只是对他好。 他的存在无法带给珂郁偲任何东西,除了麻烦。 虽然客观来讲,的确是孙斯奕先和他讲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挑明了他和珂郁偲之间无法长久的关系。 但他也不是没有脑子。 他不知道珂郁偲究竟有没有因为自己和许闻川产生过矛盾,可即便珂郁偲嘴上说和他没关系他的存在没影响,那他一直那样待在珂郁偲身边又算什么呢。 阮彦彰会以某种形式抛弃他只是或早或晚,他从没抱过任何希望。 曾经他有勇气暂停那样岌岌可危的日子,抛了所有的想法离开学校,想办法继续生活下去。 但重来一次,如果再次面临相似的情境,再一次深陷那样的情绪中,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如果没有孙斯奕的出现,也许珂郁偲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目前能够生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但珂郁偲不仅是没有义务养着他,更加没有身份养着他。 自己的位置不尴不尬,如果再多接触一些,再更亲密一些,只会对珂郁偲的感情造成阻碍。 他知道珂郁偲好不容易才能和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也许总有那么一天,他就会成为珂郁偲和许闻川感情上的隔阂。 珂郁偲沉默了良久才发表自己的感想。 “我看你就是没有脑子。” 要不说那老东西心思深沉呢,挑拨离间的事光明正大地干了,人家还得谢谢他呢。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在那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忽然说:“真没良心,你小时候我老公还抱过你呢。” 第148章 裹尿不湿的形象 优优愣住了,真的愣了好半天。 半张开的唇许久才不在状态地喃喃出声,“什么呀哥……” 也算是机缘巧合,年少的许闻川曾经参加过优优的百日宴。 优优出生的时候,许闻川已经快要十五岁了。 那时阮彦彰和蒋月夫妻俩还没离婚,利益集中捆绑,阮家远比现在要风光得多。 而这场百日宴,与其说是一个喜气洋洋庆贺的场合,不如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生意场。 人们凑在一起,寒暄几句,免不了对孩子几句赞美,接着话题便不知不觉与利益挂钩。 那时候许深愿和池霁淮也才几岁大,许闻川往日里就有照顾小孩子的习惯,下意识便多看了几眼。 别的记不清,只记得那时候小小的阮优什么也不懂,只咯咯咯地笑。 蒋月瞧见这边的场景,便来与他搭话。 许家的大少爷是怎样年少沉稳,又是怎样出众的聪慧能干,并不是秘密。 她语调温和地将他夸赞一番,恰好见到优优笑得开心,便说孩子好像很喜欢你,真是有缘分。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优优抱进怀里递过去,叫许闻川也抱抱他。 许闻川没拒绝,小孩落进他怀里时很乖,也不算沉,似乎不比家里的两个弟弟幼时那样胖乎。 优优听得有些入神,他没听到什么生意不生意,只觉得这一点热闹对他而言也是有几分难得的温度的,他却不记得了。 小时候的事情本就记不大清,曾经成长中经历的事情越来越不愿意回忆,不知不觉也忘了许多。 “然后呢?”优优紧紧盯着珂郁偲,无意识地想要补全这点记忆。 珂郁偲看着他,眸子里带笑,过了片刻才在那道期待又好奇的目光中悠悠开口:“然后你就吐奶了。” “……” 他吐得也不算多,但很精准,几乎都在许闻川身上了。 许闻川倒挺冷静的,只是把蒋月吓了一跳,看到这场景赶忙道了歉将优优抱走,然后叫人带着许闻川去收拾了。 此后也没再见过。 已经过去太多年,记忆免不得模糊,且当时的优优才那么小一点,所以许闻川在十八年后再见到他的时候并没认出来,还是后来找人查了才知道他是阮优。 优优只觉得很奇妙。 这时又回想起当时在酒门口第一次见到许闻川的场景,便觉得难怪会感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说不出的面善。 他在愣神,觉得恍惚,眼睛迟迟没有聚焦,直到肩头落下一只手。 珂郁偲看着他抬起眼才语重心长道:“你哥夫对人有很严重的年龄歧视,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屁孩。” 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准确,他又贴心地举出具体的例子方便人更有代入感,“就跟裹尿不湿的那种差不多。” 优优眨了下眼,听到珂郁偲为他安排的命运,“尤其是你们这种渊源和你这样的长相,在他心里估计永远都只能是裹尿不湿的形象了。” 心底里积蓄的难过和纠结被尿不湿冲得乱七八糟的。 优优张着嘴,只发出点语气词,一时没能吐出个完整的句子。 珂郁偲看着他呆愣的表情,收了这中途插进来的故事不再过多延伸。 这时才忽地将话头扯回,又说起了两人刚刚谈论的话题,“孙斯奕比你大出去十一岁,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珂大少爷说孙总的坏话丝毫没心理负担,甚至语气里夹带冷笑。 “他现在养着你,是他老牛吃嫩草,便宜占大了,不用担心什么,现在他愿意对你好你愿意接受那就心安理得地接受。” “如果有一天他要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才说:“不用做。” 四目相对,珂郁偲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如往常那般悠闲,“听得懂吗?” 眼睛睁得很大,瞳仁里映着身前人的影子,优优没说话。 他听得懂。 其实即便孙斯奕接近他对他好是真的有所图谋,他也早就接受了做出这种选择或许会付出的未知代价。 毕竟这是社会的规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很公平。 但珂郁偲却说,他不用接受这样的代价。 嘴里讲不出一句话的时候,远处偶尔传来的宾客交谈声也消失在耳边了。 过了许久,优优才开口。 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听起来却飘忽得找不到来处,“哥你为什么……会愿意对我好呢。”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次见面,珂郁偲就救了他,让他在那一晚隐于昏暗包厢中的人生分岔路口,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睁大的眼睛被空气激得酸涩,“我要当什么样的牛做什么样的马才能也给你这么多呢?” 那说话的声音有些咬不准字音的轻重。 珂郁偲曾经说过,现在对他好,以后是要他当牛做马报答回来的。 他把这一句玩笑话问得很认真,珂郁偲笑了声,搭在他肩头的手抬起来,拍了拍那个圆滚滚的后脑勺,“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神圣。” “世界上多少人跟你一样,或者比你还不如,结果就这么巧,我就管了你这么一个,没去管另一个。” 他声音依旧很悠闲,说话的调子一如往常般懒洋洋的,让人觉得神经舒缓,嘭嘭跳的心脏也软绵绵的。 “你觉得我好得要命,但其实是你自己努力长大了,还长得挺像回事儿,没歪没咧没半道夭折,这才碰巧让我看顺眼了。” 两人相撞的目光间隔了瞳孔上一层薄薄的水珠。 “好好活着就是争气。” 珂郁偲抬起手,用指节刮走了那滴终于从眼眶溢出的剔透泪珠,声音带笑,“归功于你自己。” 第149章 老公不会还记仇呢吧 天上没有星星,深黑的夜幕撒下细小的雪花,冷风包裹着干枯的树梢。 一窗之隔,凛冽的寒意被尽数隔绝在外,明亮的书房内空气温暖舒适。 许闻川坐在书桌后看着手底下的资料。 珂郁偲仰在另一把椅子上,腿长长地支棱着踩在许闻川座椅的扶手,看着屏幕上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游戏。 玩着玩着那两只踩在扶手上的脚就换了姿势,一只只抬起来变成翘着,脚腕叠到一块时脚底也正好踹到许总的手肘。 蓦然贴到身侧的脚心有些明显的发凉,许闻川手下的动作停顿,转头看过去时顺势捏上了那只脚。 珂郁偲对这种触碰习以为常,并没对此做出反应。 他非常乖巧体贴地戴了一只耳机拿来听游戏的背景音乐和音效,以免打扰许总工作。 所以耳朵就不那么好使。 “乖乖,过来。” 以至于在许闻川重复叫了他第二遍后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嗯?等一会儿。” 他应了声,但身子一动没动,视线也仍锁定在屏幕上,。 徐煜寒的工作室最近开发了一款新游戏,珂郁偲这两天有点沉迷,甚至都不是那么粘人了。 摸在脚面的那只手掌从容地滑下来落到脚踝。 轻轻用点力,仰在椅子上的人就慢慢滑过来了。 “哎你别动,我要死了。” 珂郁偲正投入,突然就滑起来了,他手上一边在屏幕上继续点动着脚下一边往回收。 没收回来。 许闻川也并没做别的,只是拿了挂在椅背的一条薄毯把搭在膝盖上的腿脚盖起来了。 直到被薄毯裹住的时候珂郁偲才意识到脚好像有点冷,他是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等到再低头看回来的时候就ga over了。 死得很惨烈。 珂郁偲啧了声,踩上许闻川的大腿晃了晃,“许闻川你得赔我,我这局玩了好长时间,差点就破纪录了。” “好。” 小腿肚被人捏上搓了搓,他在人身边安顿下来,这下不会再有什么迁移变动,珂郁偲重新放松下来,又开了一局。 刚开头的部分没什么难度,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得很悠闲,珂郁偲还有闲情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直到游戏进行到有些难的部分时他才想起来明天的行程还没和许闻川报备。 “老公我明天不和你去公司了啊。”他就是心不在焉地随口一说,声音都没用什么劲,含含糊糊的。 许闻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却没听到后文。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问得简明扼要,“去哪?” 没人回。 “嗯?”大腿上的肉被人捏了一把,珂郁偲嘴里自动弹出回复,又没反应过来许闻川说了什么,就随便回了句,“嗯。” 肉眼可见的敷衍。 他拢共就简单交代了那么一句,手底下便重新忙活起来,眼睛专注地盯在屏幕上。 然而下一秒眼前就空了。 “哎?”捏在手里的手机蓦地被人抽走,他半点也没抓住,只能干看着屏幕从空中飞走,“又给我整死了哎!” ga over的提示音从耳机里传过来,珂郁偲刚坐起的身子重重往后一靠,对人做出及时的谴责。 “许总你下次再这么不懂事,我玩游戏的时候可不让你待在身边了。” 许闻川把已经死掉的游戏熄了屏扣在桌面,重复刚才的问题,“去哪。” 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珂郁偲仰在椅子上,没骨头一样,拿手撑着脸,悠悠道:“出去玩啊。” 毫不夸张地讲,珂郁偲这一个多月没参加任何酒局,甚至于九成九的时间都是和许闻川绑在一起。 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以前出去四处混也不过是找点乐子,现在精神和肉体都满足了,那些个千篇一律的局去不去其实没什么所谓。 沉默中,眼底逐渐浮现笑意,唇角也跟着勾起,身边的人不说话,他便看着那双眼睛笑眯眯地主动开口交代了去向,“我要是说去喝酒行不行?” 许闻川这下开口了,只是声音和表情一样平淡,“不行。” 珂郁偲挑起眉梢,眼中兴味十足。 “都这么久了,老公不会还记仇呢?” 他顺着从旁侧揽过来的那只手起身,被接过去在许闻川腿上跨着坐稳了。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了,珂郁偲主动凑上去亲在许闻川唇上,在片刻纠缠后蹭蹭许闻川的鼻尖才低声问:“一辈子都不让我去了?” 下巴被粗糙的指腹反复磨过,身前的男人沉默着,似乎真是在认真思考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珂郁偲笑了声,丝毫不在意许闻川思考的结果,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就趴到了人身上。 他没故意说些挑事的话,在许闻川颈间咬了一口便悠悠道:“不去酒,我去骚扰池霁淮,好久没见了,怕他想我。” 后背被人揽着,又裹上了毯子,很暖和。 鼻息间游窜着熟悉的味道,分外惬意,耳畔不过多时便传来男人低缓的声音,“什么时候回来。” 珂郁偲还趴在他肩头,听到这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悠闲地问:“怎么了,老公想我早点回来吗?” “嗯。” 相贴的胸膛有微微的震颤。 珂郁偲勾唇笑了,眯起的眸子十分愉悦。 他这时才直起来一点,也没完全坐直,依旧倾着身,贴在许闻川脸侧。 带着热息的唇蹭在耳侧那块皮肤上,同人悄声耳语,“五分钟之内抱我回床上睡觉,我明天就早点回来。” - 由于昨晚上床太早,免不得仅仅一次肢体交流根本打不住。 珂郁偲本来想早点起床出门,结果最后还是睡了个懒觉。 今天有些阴天,太阳不出来空气就更冷了,他在家属的反复叮嘱下把那件长至脚踝的羽绒服掏了出来,里面也老老实实穿了毛衣和贴身的保暖内搭。 珂郁偲轻车熟路地踏进池大总裁的办公室。 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他刚进门,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就抬起了头。 甚至于起身向他走过来了。 ? 今天这么热情好客? 珂郁偲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在两人距离近了以后就一把塞进人怀里去。 池霁淮脚下顿住,但还是接过了那件外套。 珂郁偲很满意,笑眯眯地看着池霁淮把他的衣服挂好,这就要开口表扬,“淮淮宝唔……” 刚还没说出几个字,嘴巴就被去而复返的人一把捂上。 池霁淮蹙眉,“安静点。” 第150章 你手有我白吗 珂郁偲努力地抠下了嘴上那只差点让人不过气的手,眼神有些骂骂咧咧但还是压低了声。 “池霁淮你最好对我温柔一点,不要等到有一天失去我了才知道珍惜。” 池霁淮充耳不闻,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珂郁偲无语地轻啧了声,凭借着自己宽广的心胸不准备和人计较。 他刚刚顺着池霁淮视线扫向的地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便这个角度看不到什么,此时也下意识地又向休息室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怎么这个时间睡觉?” 现在这个时间离午休还有点早,要说特地跑到公司才来睡回笼觉又有点晚。 池霁淮闻言也再次看向那边,放缓了声,“昨晚做噩梦没睡好。” 藤今今昨天跑去找许深愿玩,明明菜得要命,还非挑了个悬疑片看,到了晚上越想越睡不着,恨不能钻到池霁淮胸口里去也还是不敢睡觉。 想着拿手机看点开心的中和一下,结果不小心又刷到个恐怖视频。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最后还是实在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才打起瞌睡,但整个后半夜都睡得断断续续。 他今早当然起不来,精神也不好。 池霁淮怕他又做噩梦,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醒了害怕,就把人揣来公司了。 结果来到公司又睡不着,刚刚好不容易困了,才睡下一会。 珂郁偲不知道具体详情怎么样,一听说做噩梦,蓦地笑了声,凑到人身前认真询问:“你是那个噩梦吗?” 池霁淮看他一眼,“没有正经事就滚回去。” 珂郁偲闲闲地看回去,“双标狗。”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办公室内十分安静,所以也就显得门板开合的声音分外清晰而突兀。 池霁淮一抬脚,珂郁偲下意识也跟着抬脚。 只是连一步都没走出去就被按在了原地。 他愣了一下的功夫,池霁淮已经走出去一大段。 藤今今只从休息室里走出几步就被搂了,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下意识贴进人怀里,“霁淮。” 那道声音很小,有些迷糊,池霁淮的声音也跟着放得很小,“怎么醒了?才刚睡着一会。” “做了梦,然后就醒了。” “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好像是个奇怪的梦,”藤今今说到这里却不说了,而是从人怀里退出来一点,向四周张望着问,“你在忙吗?” “没有。” 池霁淮回答得快,但藤今今还是有些犹豫,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 此时的珂郁偲正定身在一个非常巧妙的位置,以藤今今的视角约莫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办公室里摆放的那个巨大盆栽的一角。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动弹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没有人,宝宝听错了。” “……” 池霁淮面色不改地将人抱起来,一边向屋里走一边温声将怀里人的注意力拉扯回来,“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藤今今一下就不记得什么有没有人的事了,思绪被扯着开始回想刚刚做的梦是什么。 结果也没想起来,“好像已经忘了……” 休息室的门板重新闭合,两人低声的交谈渐渐听不到了。 刚刚被剥夺了人类身份的珂大少爷从盆栽后面慢慢溜达出来,他也没麻烦别人招待,非常自如地自个去接了杯水喝,就窝进了办公室的沙发里。 池霁淮那个狗东西迟迟不出来。 珂郁偲阖着眼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他不知道池霁淮把藤今今哄睡着没有,反正他是快要把自己哄睡着了。 差点又睡了个回笼觉的时候,休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不过多时,面前便落下一片阴影。 珂郁偲一动都没动,不急不忙地打了个哈欠才掀起眼皮看人。 他没说话,而是朝池霁淮伸出了手。 池霁淮垂眸看着,没接。 珂郁偲啧一声,很不满那眼神,手指抖一抖催促,“谁稀罕摸你似的,你手有我白吗?有我嫩吗?有我滑溜吗?” 他忿忿叹口气,还是亲自坐起身来强行捞起了池霁淮的手,定睛打量着男人指节上套的那枚婚戒。 他现在倒是不急着什么婚不婚的,只是从酒会过后才想起来,他和许闻川连个对戒都还没有。 珂郁偲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心地捻着那枚戒指放到手心里。 这要是没拿稳给扔出去了或者不小心掉到地上踩了一脚,池霁淮还不知道要怎么阴森森地报复他,或者干脆当场把他打一顿。 池霁淮本人并不知道身边的人正在心底怎么抹黑自己的形象。 他看着珂郁偲似乎不准备有什么变态的举动,只是询问了些关于定制戒指的事情,便简单答了几句。 珂郁偲捏着那枚戒指左瞧瞧右瞧瞧,指尖从上面精巧的小设计摩挲过去,觉得好看。 “我不用太隆重的,就定个简单的小圈,但要点设计。”他捏着那枚戒指套回池霁淮指节,朝人一挑眉梢,“给打个折?” 池霁淮语气平淡地点醒他,“玖禄不是池家的产业。” “我知道呀,”珂郁偲语气悠悠,依旧笑眯眯的,“但你丈母娘不是在玖禄有股份吗?” 四目相对沉默了几秒。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该省省该花花是中华优秀传统美德。” 池霁淮在他出言威胁之前收回了眼神,为尽早将人撵出门,在办公室营造一个安静的氛围,没过片刻便掏出手机给他发过去一个地址。 “他姐姐最近在这家店里帮忙,你直接过去就行,设计的想法和想占人家便宜的事都可以直接和她商量。” 珂郁偲听到这话满意了,打不打折那是次要,主要还是找个靠谱懂行的可以商量商量。 他和藤家的兄妹算不上非常熟稔,但也都接触过,藤家的人性格都很好,光是看最小的藤今今就能知道了。 且珂大少爷对此本来就毫无心理负担,毕竟四舍五入地来讲,他和全世界都熟。 他如人所愿立马撤离,倒不是为了池霁淮的清净,主要是有言在先答应了许闻川要早点回家,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加班加点地去了。 只是没想到刚踏进店门就遇上了熟人。 “哟,大小姐在这干什么呢?” 第151章 你可别想蒙我 “我来……”虞蓝蓝对上他的目光,顿了一下又扭脸看向柜台上放置的那条宝石项链,“我来受点熏陶,学习学习珠宝鉴赏。” 她笑了笑,“珂少爷来干什么?” “来消费。”珂郁偲也笑眯眯的,目光向周边扫量了一圈,随口道,“溯锦姐姐呢?” 虞蓝蓝听到他问,下意识就回答了,“她在忙,可能要等等。” 她显然是常来,见着珂郁偲是有目标来的便和刚刚唠嗑的营业员打了个招呼,带着珂郁偲离开了,“你先跟我上去坐会儿。” 两人来到楼上的接待室,屋里很暖和,茶几上摆着一壶花茶和几块精致的小点心。 刚刚从室外的冷空气中解脱出来,珂郁偲在这样舒适的氛围中并不是多急,给许闻川发过去一条慰问消息便惬意地端起身前的茶杯。 “来买什么?” 就是随口闲聊,虞蓝蓝问了,珂郁偲也没瞒,“戒指。” 听到这个回答,虞蓝蓝倏地挑起眉,语调慢慢的,“哦——两个人的那种。” 珂郁偲也慢悠悠地笑,“嗯——两个人的那种。” 得到了非常干脆痛快的回答,她却没接着这个话头继续八卦下去。 而是缓缓靠到沙发上安静下来。 嘴上安静了,但眼睛时不时瞥过来一眼,时不时瞥过来一眼。 珂郁偲只喝了一口茶,热乎乎的,鼻间被熏得泛潮。 他感受到余光里晃动的眼珠子,终于抬起眼看向不远处似乎欲言又止的人,唇边似笑非笑。 他没开口,但虞蓝蓝对上那唇边说不清有没有勾起的弧度,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坐直身。 嘴巴开合几次才犹豫着说:“上次,就前几天,老师顺道把我捎去你家吃饭来着。” “嗯,那咋了?” 珂郁偲对此并不感到稀奇,不知道她怎么接着这话头突然说起这个。 虞蓝蓝是他妈的得意门生,不管是在学业还是生活上都忍不住照顾,来往很多。 两家人关系也挺好的,来吃个饭做个客实属常见。 但虞蓝蓝看起来却有些纠结,手指捏上垂在身前那一缕长发,轻轻搓了几下才斟酌着说:“珂董事长对我很和蔼。” “啧,”端着茶杯的手肘放下一点,珂郁偲非常中肯地批判了这种说法,“珂董事长就对我一人凶,什么时候凶过你了?” “不是。” 虞蓝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委婉了,想了想又重复一遍,“是太——和蔼了。” 这补充依旧没能清晰地表达出什么重点。 珂郁偲吹吹杯里的花茶,慢悠悠道:“虞蓝蓝,明人不说暗话。” 虞蓝蓝看着他还在那悠闲品茶的样子,也不说暗话了,“珂郁偲,你爸好像觉得你看上我了。” “咳——咳咳咳……” 珂郁偲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接过虞蓝蓝递来的纸巾,止住咳以后都被吓笑了,“别挑在人喝水的时候说呀倒是。” 幸好是只喝了一小点,不然还不得把他烫死。 虞蓝蓝见他没什么事了,赶紧倾身上前,即便屋里没第三个人,也莫名压低了点声音。 “你啥时候把许总带回家让珂董看看?别等到哪天一不小心先传出咱俩的绯闻来了。” 她紧盯着人看,话音落下时便直直地对上了那双笑得意味不明的眸子。 四只眼睛静静地对在一起,虞蓝蓝率先眨眼,并及时地补充论据,“我那天在酒会上可看见你俩戴那大宝石情侣对戒了奥。” 她一脸“你可别想蒙我”的正儿八经表情。 珂郁偲笑出声,在对面的凝视下悠悠收回了视线,又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他和虞蓝蓝很熟,但平日里见面的时候其实算不上多,尤其是和许闻川在一起了之后,这种时候就更少。 他没有刻意跟谁正式地宣布过自己和许闻川在一起的事情,但是但凡关系亲近些的、长了眼的,早都能看出来。 那天在酒会上他和许闻川是戴了成对的戒指,含义也的确很暧昧。 但面上大家都是谈的生意,谁也没谈情,他和许闻川也没在人多的地方有亲密举动。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正主的首肯,外边的人也就背地里悄摸扎堆猜测议论议论,谁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大肆宣扬。 想必这样的猜测是还没传到珂年同志的耳朵眼里,就算传进去了估计也不会信。 珂郁偲一点不急,眼角眉梢带着愉悦,还有心情和人调笑,“怎么了,跟我传绯闻这么丢人啊?” 与他截然相反,虞蓝蓝一脸正义,“我要留清白在人间。” 珂郁偲接收到她炯炯有神的坚定目光,笑着点点头。 其实这事确实不好瞎传。 如果真出现这种绯闻,一方面如果虞茗尘知道了,他不好交代。 另一方面如果许闻川知道了,他更不好交代。 再退几步来讲,这对他俩的性向也是抹黑。 “珂董事长是老糊涂了,别见怪。” 珂郁偲老神在在地后靠到沙发上,这就给人喂了一颗定心丸,“放心,这就准备让他清醒清醒了。” - 珂大少爷的执行力算得上不错。 甚至于是有备而来,早在回家的前一个多礼拜便和江水栀女士提前通了气,让她隐晦地给珂年同志打打预防针,趁早清醒清醒,别成天幻想着把人家虞蓝蓝当成儿媳妇了。 两人来的时候是江水栀开的门。 女人身上穿着一条得体又大方的长裙,上身裹着一条浅色的披肩,那张脸上满是柔和又热情的笑,满眼期待。 显然是静候已久。 江水栀是一路疾走着来开门的,半道就截了管家张叔要自己来开。 第一眼是瞧见了珂郁偲的脸,江水栀很快将视线移开,在看到旁边的人时愣了一下。 “哎,闻川来啦~” 不过片刻脸上就重新挂起笑,她向后退了几步招呼着门外的人,“快进来快进来。” 江水栀看起来挺高兴的,这算是稀客。 珂郁偲往许家跑还算常见,但许闻川往日工作总是忙,也不像珂郁偲那么好动,倒是很少串门。 几人简单问候了几句,珂郁偲把着大门没关,这时才看向一旁的张叔,低声嘱咐了句,“张叔,找几个人去一起帮司机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好的少爷。” 张叔面带笑容应了声,很快就去了,江水栀茫然地看眼门外,在心里回顾了一遍日历。 的确是不年不节的日子。 “还带礼物了?” 珂郁偲对上她困惑的目光,给了个眼神,抑扬顿挫道:“今天这不是意义不一样嘛。” “哦~”江水栀开心地接受了,“怎么这么客气的。” 但是话落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刚刚开门看到许闻川的时候思绪一下就被扯跑了,等这时候听到珂郁偲说这话才重新想起来今天是要做什么。 第152章 儿媳妇 几人一起往客厅去。 江水栀越想越觉得奇怪,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拍了下前面人的手臂,低声叫,“偲偲。” “嗯?”珂郁偲听到她压低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放缓了两步,偏过头去听人说话。 “怎么今天带闻川来做客?” 同时聚在一起,就难免会冷落了其中一方,这样安排的确不太妥当。 珂郁偲却轻轻笑了声,对上她的眼睛问:“那你还想见谁?” 这话说得奇怪,江水栀觉得自己是不会记错日子的,且两人今早还在手机上联系过。 但她声音里还是有些迟疑,拉长的尾音里带着询问,“我儿婿……” 一边说着视线忍不住往反方向又投过去一眼,始终没能见到第三个人。 “你儿婿……” 珂郁偲慢悠悠地重复着她的话,尾音拉着江水栀的视线往前面落,他朝许闻川的位置扬扬下巴,又看向江水栀,低声道:“满意吗?” 江水栀一愣,赶紧抬起手,手掌摆动着向下压了压示意人再小点声,“偲偲,这样开人家玩笑不好。” 三人到了客厅,许闻川快他们一步给两人留了点说悄悄话的时间,此时已经到了沙发旁。 “不信?”珂郁偲一挑眉梢,扭过头的时候恰好和许闻川对上视线,他扬声,“x……” 一个许连半拉都没出来就被人一把拽没了。 江水栀紧急把人拉停,说不上为什么急,反正是紧急把那话音抢过来续上了,“小川怎么还站着,快坐快坐。” 她松了掌心的手快走几步上前,拍拍许闻川的肩膀按着人坐下,又弯身把茶几上的果盘往面前摆摆。 “吃点水果,可甜了,今天刚来的。” 珂郁偲赞同地点点头,也跟着在一边准备坐下吃点水果,“看着就tia……” 刚评价了半截话音又被人拉没了,屁股也没能落座。 江水栀一把把珂郁偲给拽来身边,看到张叔回来了赶紧摆摆手示意他过来陪许闻川说说话。 这才拉着珂郁偲的胳膊笑眯眯道:“偲偲跟我再去洗点水果。” 大少爷一口新鲜水果都没吃上,这就被人噔噔噔拉走了。 直到拐了两道弯才停下。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卫生间,又笑着看向江水栀,“咱上厕所洗水果?” 江水栀没管他打岔,这时才把悄悄的声音提起来点,“真是闻川?” “诶呦,像假的吗妈妈?” 不同于江水栀的紧张困惑,珂郁偲十分悠闲地靠在墙边,还不急不忙地拉着长调,“许总能就那么没眼力见非得赶着人家见儿媳妇的时候跟着上门?” 理是这么个理。 以许闻川的性格和处事自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江水栀只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是没想到那是儿婿本婿。 脑袋里的思绪一时间有些乱,江水栀无意识蹙了蹙眉,先问:“你骊雪阿姨知不知道?” 两家人也已经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珂郁偲明白她的顾虑,很快就回答了,“知道,骊雪阿姨知道得差点比许闻川还早。” 这话里是带着信息的,说明英骊雪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让人安心,可江水栀看上去还是有些纠结。 思考的间隙,抬头看看儿子,低头看看地,抬头看看儿子,低头看看地。 “你是不是认真的?”她想了好半天才斟酌着开口,“闻川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胡闹,他看起来不像是这种……兴趣。” “哎呦我亲爱的妈,你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你儿子吗?我还能是强迫他的吗?” 珂郁偲看着亲妈纠结得生怕他偷偷迫害良家好男人的样子笑出声,抬手拍了拍江水栀的肩头,“仔细看看你儿子是多么的有魅力,把心放回肚子里。” 为避免江女士继续胡思乱想,他直接将人的思绪打破,“给我爸打好预防针了吗?” “打了。” 他猛地这样问,江水栀的思考被打断,闻言先回复了,对上那带着询问含义的视线才又补充,“我就是跟他说有点不确定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珂郁偲实则也不是多担心。 珂董事长毕竟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承受能力总该有。 母子俩很快便兵分两路,江水栀去了楼上的书房叫珂年,珂郁偲则是跑去厨房又端了点水果。 珂年下楼的时候心里头还挺忐忑的。 跟开盲盒一样,也不知道今天要开出个女儿媳还是男儿媳。 生个好儿子,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受这些惊心动魄的。 然而在见到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人时,这点忐忑一下都忘了个精光。 “哎呀闻川来啦。” 珂年都没看着珂郁偲,一看见许闻川倒像见了亲儿子那样激动,远远便打招呼。 许闻川闻声站起身,颔首同他礼貌地打了招呼,肩膀很快便被稳步赶来的人嘭嘭拍了两下 “听说这段时间你对我们家的混账儿子多有照顾,教了他不少东西,还费心带着四处跑,这小子可是上进了不少,真是辛苦你了。” 珂年非常真情实感,嘴都合不拢。 珂郁偲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也是后来巧合才知道这小子成天都在往许家的大儿子那里跑。 没去混迹酒夜场也就算了,居然是在干些正经事。 真是骇人听闻。 珂年认为许闻川这完全是做慈善的行为,还想着等哪天把珂郁偲叫回来好好聊一聊想想怎么感谢人家。 珂郁偲嘴里冒出来的那一下短促的笑声完全被盖在珂年的笑声下了,他这会正坐在沙发上一边捻着盘里大颗的车厘子往嘴里塞一边听热闹。 许闻川对他可不止是多有照顾。 那可是从精神到肉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都照顾到了。 许闻川面色如常,“应该的珂叔。” 珂年依旧情绪饱满,又拍拍人肩膀,“哎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正好今……” 似乎是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这话音顿了顿。 珂年清清嗓子朝旁边挪了两步看向珂郁偲,压低点声问:“怎么也不换个日子?” “换日子干嘛,今天多好。”珂郁偲吐了嘴里的果核,朝窗外扬扬下巴,“蓝天白云的。” 珂年想给他一脚,忍住了。 咽下这口气才转正身面朝向他,又压低了点声音,“那儿媳妇还来不来啊?” 第153章 我不是同性恋 “来呀。” 珂郁偲应得很痛快,问什么说什么。 珂年忍不住了,脚底下蹬了人一脚,“你嘴被拴上了,我问一句你说一句?” 珂郁偲腿晃悠一下,被踹笑了,“说什么呀珂董事长,您这正当壮年呢不至于眼神不好使。” 他唇边的弧度都压不下去,终于扔了手里的车厘子抬起眼,和珂年对上视线后便偏过头。 朝着不远处身形高大的男人扬扬下巴,“你儿媳妇185的大个,就戳在客厅正当间,你看不着?” 珂年愣了下。 中文,还挺深奥的。 他过了好半天也没能揣摩出别的意思来,回过神来就给了珂郁偲后脑勺一下,“混蛋玩意。” 然后才有些歉意地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人,好心安抚,“别见怪啊闻川,这小子就长了个胡说八道的嘴,成天到晚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珂郁偲没反驳,只是悠悠往嘴里塞了一口水果,念叨的声音很有几分失望,“啧,怎么当上董事长的,悟性这么差。” 珂年懒得骂他,刚想和许闻川再说话,站在面前的185大个却先一步开口了。 “珂叔,他没胡说。” 已经走到嗓子眼的话没能说出来。 这有点超纲了。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很。 肩头适时地搭上一只手,珂年扭头看向走到身边的人,目光里带着迷茫的询问。 江水栀这时早就淡定下来,已经能够十分平静温和地宽慰他,但是嘴巴张了张,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说出来一句,“是真的。” 珂年收回目光,在原地站了一会。 怎么今天大家说话,他都听不太懂呢。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抬起手按上了额头,语气平静地陈述,“头有点疼。” 江水栀看着他的样子,唇边莫名提起一点,但还是覆上那只手,语气温和地问:“怎么了?” 珂年摆摆手,“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连心,珂郁偲在这个时候已经凭借着第六感站起了身,准备从反方向绕过沙发。 他起身的时候,珂年两只手正在身上拍打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找了半天没找到,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 于是在下一秒便抄起自己的拖鞋追了上来。 珂董事长老当益壮,声音洪亮。 “你个混蛋玩意!让你别霍霍好人家的姑娘,你倒挺听话,扭头就霍霍好人家的儿子去了!” 珂郁偲没成想珂年这么快就缓过神来,也不装逼慢慢溜达了,当机立断直接从沙发上翻了过去。 利索地闪身躲到了许闻川后面。 江水栀连动都没动,她知道珂年不会真动手,也很放心许闻川在那里,场面本来就有些乱,如果她再上去掺和反倒是更热闹了。 大家这时候都站着,索性她就把路让开,自己先到沙发上好好坐下来了。 珂年站到许闻川面前,手里的拖鞋收了收,以免误伤。 但语气还是要揍人的语气。 “你别护着他,叔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谁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坏,是不是他逼迫你的?放心叔给你做主。” 他也不等许闻川回答,这就准备要做主。 珂郁偲都给气笑了,“我和许闻川在一起明明是许闻川老牛吃嫩草,到底谁是你儿子?” “你自己在外面学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把人家好好的孩子也给搞成同性恋还有理了!” 珂年看着他还在那笑,更来气,这会真想给人一鞋底子泄泄愤了。 话落时他便抬起手,脚下也准备绕过许闻川去找个攻击的好角度。 藏在后面的人却突然一扬声,“珂董事长。” 这调子起得很高,一下划破空气,珂年被唬的一愣。 也就是这么一愣的功夫,珂郁偲已经踱步到他身边,珂年没闹明白他想干什么,一时间没任何动作。 下一秒,头皮忽地一痛。 “混小子,你又干什么!” 珂郁偲把指间新鲜拔来的头发丝对折两下,悠悠回他,“我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咱俩是不是亲生父子。” 那只拖鞋立马抬高了,“我……!” 许闻川额角也跳了下,他刚刚根本没来得及拦,这时终于及时伸出手,一条胳膊把正往兜里揣头发丝的人揽着推到了后面。 另只手接过了珂年的拖鞋。 事有轻重缓急,他先弯腰把那只拖鞋放到了人面前的地板上。 “穿上珂叔,地上挺凉的,这样对身体不好。” 珂年随着他的视线下意识看过去。 鞋在脚下,不得不穿。 他缓了口气,把拖鞋穿上了,想打人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星半点。 空气安静了几秒,躁动的因子渐渐消散。 过了片刻,许闻川才再次开口。 男人的声音低沉和缓,咬字清晰,他话说得足够直白,并没弯弯绕绕。 “您怕他是犯浑,我是图新鲜,最后折腾够了一拍两散两家人的感情也闹得难看。” 珂年一愣,清了清嗓子视线扫向一旁,“那倒也不……” 尾音渐渐消散,他倒也没说出来也不什么。 “性向是天生的,如果后天由于外部因素发生了改变,也不过是因为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许闻川在这时首先回应了珂年刚刚对于珂郁偲把自己变成同性恋的指控。 “我不是同性恋,也没打算做异性恋,组建家庭原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中。” 这话放在许闻川身上并不是夸大。 如果没有珂郁偲的存在,不进行恋爱关系的确是一种选择,也会是他愿意坚持的。 “现在我有了这样的打算也不是一时兴起,从头至尾,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人能够和他的身份对等,所以这不是一次随便的尝试或备用的选择。” “我是真心喜欢他。”许闻川的声音又沉又稳,钻进耳朵里叫人觉着听得格外真切,一个字都漏不掉,每个字都有分量。 “珂叔,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会对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也负得起责。” 第154章 不许摘 珂年平静地站在那里,这时候已经一点躁动的迹象都没有了。 奈何有人不消停。 珂郁偲一直贴在许闻川身后,在最好的位置近距离接收许闻川的声音,惬意地欣赏。 许闻川的话音落下时,珂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珂郁偲就先愉悦地眯着眼歪了歪头,悄声对人说:“你老婆说没说过真心喜欢你?” 珂年眼睛一瞪,刚抬手一指,挑衅的人就缩了回去,伸手环上许闻川的腰,眼角眉梢很是愉悦。 珂年看着他脸上的笑一时没说出话来,好半晌才指了指他扒在人身上的手臂,恨铁不成钢似的,“你像什么样子!” 珂郁偲依旧笑眯眯的,“你嫉妒。” “你!” 许闻川刚刚就已经覆上环在腰间的手臂,只稍微用了点力,珂郁偲不肯撒劲。 这时候他才又拍了拍那只手,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示意,“听话。” 珂郁偲还是懒洋洋的,本来是没骨头一样粘在人身上,但听到他开口还是松开手,老实站到人身边去了。 珂年没说话。 莫名其妙的,好像哪里有点酸酸的。 没等片刻,他随便咳了声,突然转身离开,“我去看看饭做好没。” 雷声大雨点小,一场争论就这样到头。 江水栀也没拦他,这时才向不远处的人摆摆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许闻川顺着那示意到她身侧坐下,珂郁偲则是窝到了一边的单人沙发里去吃水果。 许闻川三十几岁了,但看在江水栀眼里,也一样是孩子辈。 她牵着许闻川的手叠在手心里,此时用不一样的眼光再去打量一遍,眸中笑意更浓。 唇边也挂着笑,她轻轻拍了拍那只手,嗓音清晰又温柔好听,“真的不是偲偲强迫你的?” 许闻川还没应声,珂郁偲先笑了,“妈你也被珂董事长带坏了?他是不是天天在家说我坏话?” 江水栀回头看他,笑着解释,“感情这事是你情我愿的才好。” 不然总归是个两败俱伤。 珂郁偲不置可否,在心里点评着水果确实很新鲜,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 果肉在口腔中迸出汁水,他一边吃一边听着江水栀坐在不远处和许闻川说话。 “偲偲贪玩,我倒也没想着他哪天能真给我找个儿婿。” 江水栀看着面前的人,越瞧越觉得满意,声音缓缓的,有些自言自语似的感慨,“结果居然把这么好的一个带回家了。” 珂家和许家相交也有许多个年头了,许家的大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很清楚的。 珂郁偲已经大了,喜欢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都该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愿意过多干涉,只是有时难免也会有担心。 但如果是许闻川的话,她真是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你们两个也是知根知底,江姨很放心你。” 江水栀拍拍那只手,说着说着却忽然停了下来,又转身看向不远处悠闲的人,“偲偲啊。” “嗯?” 珂郁偲闻声抬头看过去,只以为江水栀说到这里是要也嘱咐自己几句。 然后就听到亲妈说:“我们说会话,你回避一下。” “……” 悬在唇边的车厘子进了嘴,珂郁偲笑了声,端起桌上的水果悠悠起身,一边吃着一边往厨房去骚扰珂董事长了。 今天天气晴朗,叫人心情也跟着明媚。 两人从珂家离开的时候,柔软洁白的云朵正在天上极缓慢地飘动着,偷偷游走。 回家的路稍微远了些,交通也有些堵,但没人着急。 珂郁偲枕在许闻川的大腿上,忽地向上抬起了胳膊。 许闻川敛眸看到那片缓缓升到视野内的掌心,覆在人身上的手抬起来,只是刚贴上去,还没将那只手完全裹进掌心,就被人反手捏住了。 他垂眸去看腿上的人,珂郁偲却没看他,而是认真地盯着悬在半空中的两只手。 下一秒,指节一凉,视野之内,那双狭长的眸子也带起愉悦的笑意。 珂郁偲这时才对上他的视线,捏着那枚戒指转了转,悠悠道:“许总过了明路,以后就是珂家的儿媳妇了。” 看着尺寸刚刚好,他这时才满意地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了另一枚配对的戒指。 许闻川重新牵起那只手,捏着戒圈套在了那根纤长的手指上。 戒指的设计并不花哨,款式简约好看,又大方贵气。 他敛眸打量着搭在掌心的指节,轻轻摩挲着戒指圈上某一处小巧的图案。 像是一弯月牙,但形状稍微显得有些抽象,两头的尖角处也是断开的, 半晌,他低声问:“是月亮?” “不是。”珂郁偲否认了这种说法,目光也落在那处,“是两个c。” 被人牵着的手带上点力道向下坠了坠,把许闻川的视线也拉下来。 他抬起另只手,指尖点着那个小圈同人比划,语调悠扬地解释。 “外面这个大的是小偲偲,里面这个小的是小川川。” 那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躺在腿上的人似乎心情很好,许闻川对上那双眼睛,眸底带着同样的笑意,磁性的嗓音低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珂郁偲闲闲地看向他,尾音微微上挑,“我把你包在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发热,发烫,连带着眸底的温度也那样炙热。 暖暖的空气流淌,粗糙的指腹按在戒指与皮肉交接的位置搓了搓,许闻川低声道:“很好看。” 下一瞬,温热的吻落在指节,带着难以言说的亲密。 珂郁偲一直紧紧盯着那个吻,在寂静密闭的车厢内轻声说:“许闻川,不许摘。” “好,不摘。” 话落时,身子被人托着带起来,珂郁偲顺从地坐起身。 下一个吻便落到唇上。 呼吸热热的,好不容易才分开的时候,紧紧交握的手也没松开。 他这时才笑着低声问:“我妈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 但大差不差的内容,珂郁偲也能够猜得到,所以许闻川只说了一句。 “说你幸福,她觉得开心。” 尾音彻底消散时,珂郁偲笑了声,长睫敛下,将眸底的情绪轻轻遮盖。 怎么都这么肉麻。 第155章 你真是我亲爹 忙碌的日子里,春节悄悄近了。 因为除夕当天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大年二十九的时候两人便准备写春联。 书房里暖气很足,玻璃窗上贴着心灵手巧的许夫人剪的个性窗花。 老大一张,红彤彤的,喜气洋洋,年节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大的桌案上摆着长条的空白对联,红纸洒金。 珂郁偲把刚递进手心还没捂热乎的毛笔又塞回了许闻川手里,语气懒洋洋,“拉倒,我写那狗爬的字,福气都写没了。” 大少爷正年轻,记性好,每笔仇都记得清楚。 半敛的黑眸中有笑意游荡,许闻川接过那支笔,先伸手圈了他的腰身,低声道:“有福气的人写的字自带福气。” 那声音挠得耳朵有些痒痒,整片后背都被贴得发热,珂郁偲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许总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花里胡哨的了?” 可真稀奇。 许闻川轻轻吻在他薄薄的耳后皮肤,才重新捉住那只按在红纸上的手,把毛笔搁到了他手心去,“是实话,只要是你写的,就最好。” 珂郁偲很吃这套,被人哄着写了许多张。 最后挑出来写得最满意的一套,上下联是他写的,横批是许闻川写的。 正当间的那张福字,是许闻川握着他的手,带着体温,一笔一划写成的。 珂郁偲觉得好看,觉得印在纸上的每一滴墨汁都好看。 看着桌上铺满的红,才忍不住觉得,年真的到了。 他在许闻川怀里转过身,修长的手臂挂到了人脖子上去。 “老公,”距离拉近,声音便也放轻了,“我明天一天都见不到你吗?” 明天一早起来两人便要兵分两路了,漫长的一天过去,还要等过初一早上的一顿饺子。 许闻川的掌心贴上他的后腰,沿着脊柱的方向缓缓滑动,“初一就能见到了。” 那声音同样也放得低,带着安抚。 珂郁偲却更往前凑,身子紧紧贴到人身上去。 他轻轻蹭着许闻川的鼻尖,声音和动作一样慢,“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枕着老公的胳膊就睡不着觉。” 这么近的距离,说话的时候,呼吸都扑到了人唇间,又热,又往人心上黏。 抚在腰间的力道紧了些。 许闻川压着人后退一步的时候,另一只从腰侧滑落的手掌也捏上大腿,向上托举着将人带到了桌案上。 那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男人低沉带哑的声音响在一厘米之外,“那我们晚上回来好不好?” 眸中的愉悦尽数显露出来,珂郁偲圈在人脖颈的手臂缓缓收回,掌心贴上许闻川的侧颈,“真的?” “嗯。” 额头相抵,珂郁偲勾起唇,拇指向中间摸索过去,细腻的指腹贴在男人颈间的喉结轻轻地磨。 他说话时,两人的嘴唇总似有若无地触碰,“那我要在除夕结束前见到你。” “好。” 许闻川应了他的要求,才压向那瓣唇。 - 大年三十。 忙碌的白日里便已经有了热热闹闹的新年氛围。 江水栀换上了早先为新年准备的旗袍。 她在这个年纪依旧保持着跳舞的习惯和爱好,身量高挑,举手投足优雅轻盈,那件旗袍能够很好地凸显出她的气质。 “好看吗?”江水栀站在镜前,手指从颈口的盘扣磨过,面上带笑,更衬得那件衣服也鲜艳亮眼了几分。 “好看。” 珂郁偲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感情丰沛地捧场,“江女士青春貌美,跟十八岁那年一模一样。” 江水栀闻声笑着同他在镜中对上视线,“你哪见过我十八岁的时候?” “看过照片啊。”他拉着悠长的调子,抑扬顿挫地夸,“我长得这么天妒人怨就完全是归功于我妈。” 珂郁偲是看着镜子说话的,并没转头,依旧是笑眯眯地插着裤兜站在那。 “我可看见你瞪我了啊珂董事长。” 尾音落下时,他才慢慢侧头看向身边的人,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姿色,但是想赶超江水栀女士还差得远。” “哼。” 珂年哼了声,却没反驳,视线也落在镜中。 “好看?” 珂董事长显然没有和人热络交谈的打算,珂郁偲却主动凑过来。 挨着肩膀跟人窃窃私语,“好看你不说,你是哑巴?” 珂年白他一眼,“一天没大没小。” 珂郁偲一点觉悟都没有,完全无视亲爹的个人情绪,余光瞧见江水栀的动作,赶紧抬头看过去。 他一扬下巴,目光锁定江水栀摸到发丝上的手。 赞美紧随其后,“哎呦那簪子特好看,真别致啊,跟这衣服特搭。” 那只簪子是许闻川买的。 江水栀扭头看他一眼,笑容温和,也是真喜欢,“是?我也觉得好看。” 珂大少爷长着两颗超强眼珠子,随时把周遭的环境都照顾到,一边和江水栀唠着闲嗑一边还能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直到过了好半晌,身子才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靠靠,他悄声问:“你偷偷干嘛呢,藏啥好东西了?” 他早就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待观察了一会才确定确实有猫腻。 珂年语气生硬,“没有。” 珂郁偲也不跟他废话,插在裤兜的手这就伸到人跟前去,手指抖了又抖。 他就那么一直盯着人,伸个手,珂年默了片刻还是把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条手链,闪亮亮的,红得抢眼。 上头具体串的什么宝石什么钻珂郁偲不知道,他就看见那坨东西缠在一起了。 “你真是我亲爹,”他伸手接过来,举起一点向人示意,“就这,你到底怎么当上董事长的?” 这家伙拧巴得好悬没给打个蝴蝶结出来。 珂年不知道是觉得理亏还是怎么,也没骂他。 那是揣在兜里的时候被他用手指搓得。 本来昨天就想送,结果半道揣进了兜里,搓到现在。 父子俩偷偷背过身去开始梳理那条小手链。 挺贵的,两人小心翼翼,很专注。 也许是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江水栀在靠过来凑头到两人中间时也不自觉放轻了声,“在干什么?” 珂董事长吓一激灵,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 珂郁偲则是笑眯眯地举起了那条仍陷入半纠缠的手链。 “是给我的?”江水栀是从珂郁偲手里接过了手链,询问的时候却是看向了珂年。 她问了这样一句,很快就得到默认的答案。 同时手下也不疾不徐地动作着,三两下就给解开了。 珂郁偲一挑眉,嘲笑地看了珂年一眼,在江水栀把那条手链递过来的前夕却把手揣进兜里不动了。 珂年看着递到眼跟前的手腕,抬起手帮江水栀把链子戴上了。 “好看吗?”江水栀抬起小臂瞧了瞧,面上的笑容看起来是很喜欢。 手链顺利挂到了腕间,珂年垂眸仔细端详着,一时没说话,蓦地就被旁边夸张的清嗓子声音打断。 他偏头瞪了珂郁偲一眼,也清清嗓子,才说:“好看。” 手这时托上江水栀的手腕,翻转着看了看。 过了半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戴着确实好看。” 和他预想中差不多。 只不过他没预想过打结的事。 第156章 新年快乐 家里的对联这会还没有贴,就等着珂郁偲回来以后一家人可以一起写。 几人溜达着向书房去。 珂郁偲昨天被哄得有些飘飘然,自我感觉非常好,今天便放出大话,要好好露一手。 珂年冷哼一声,语气里掺杂了点带着个人情绪的刻薄,“就你写那狗爬字,春联往门上一贴,年兽来了看着都得给吓跑。” 珂大少爷心胸宽广,既没被他打击到,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 “多虑了珂董事长,”他语重心长,悠悠地和人讲,“轮不到我写的字,年兽早就打听到珂家有个凶巴巴的老头,压根不来。” 珂董事长都麻了,大过年的,也不好给他一鞋底子。 “你就气我,我早晚有一天被你气……” 话到半截,嘴里剩下的字就被从两侧伸过来的两个手势制止了。 珂年一收话头,扭过脸不再看他,先一步进了书房去。 “早晚有天被你气得长命百岁,哼。” 闹哄哄的一天,父子俩凑在一块没有不吵嘴的时候,直到了晚上才消停一会。 花园和大门口的红灯笼已经挂起来,窗花粘了,对联也贴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年夜饭正在进行中。 珂郁偲偷偷躲到了阳台上,给许闻川拨过去一个电话。 “我今天在家写对联了。”他和许闻川说起今天做的事。 “写得怎么样?” “好看,”珂郁偲仗着这会没人拆穿,光明正大地赞美自己,“写得太好了,珂董事长自惭形秽了都。” 珂大少爷这点很好,自信,总是能够非常坦荡地胡说八道。 许闻川笑了声,算是认可他的说法。 紧接着便听到电话对面的人问:“我的小愿愿呢?” 这个时间点,许深愿应该是在厨房试吃。 许闻川眸中笑意未散,回他,“刚刚去厨房了。” 珂郁偲一拍栏杆,立马站直了身子。 “他肯定偷吃!你快去查他洗没洗手。”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在月亮柔和的光里,那声音显得越发磁性好听,拨得人心脏多跳一下。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急,随口说起一些琐碎的事情,交谈的内容也没什么主题,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话说到半截时,珂郁偲笑着抬起头,便无意间和天上那一抹光撞到了一起。 他又突然说:“许闻川,今天月亮特别圆。” “在阳台?”低沉和缓的询问传过来,“冷不冷?” 珂郁偲搓了搓胳膊,顺势应声,“冷啊,你快点来和我钻被窝。” “先穿件外套。” 搓胳膊的手重新搭上栏杆,他放轻声,就像贴在许闻川的耳边那样和人说:“骗你的,我不冷,就是想和你睡一个被窝。” 夜晚的温度很低,空气泛着冰凉。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他一点也没觉得冷,心里甚至发烫。 他看着天上溜圆的月亮,直到觉得眼睛有些花才收回视线,慢慢地低声问:“你想我了吗许闻川?” “想。” 珂郁偲听着电话那端传来许闻川的声音,唇角从始至终没放下去过。 他这时候忍不住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看了眼亮起的屏幕。 “还有五个小时。” 目光远远地投出去,落在大树的枝杈上,“五个小时真久。” “嗯。” 对面的人应了声,还未来得及说些别的,远远便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偲偲~” “来了~” 阳台的门留了一道缝,珂郁偲拉开门扬声应了江水栀,才又和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先下去了。” “好。”电话那边也应了他。 唇角还勾着,珂郁偲靠在门框上,又慢悠悠说:“我要挂了。” 片刻,“嗯。” 熟悉的声音紧贴在耳边,他抬起手,看着指间那枚在月色下光泽微微闪动的戒指,轻声和人说:“你叫我一声。” 磁性的嗓音顺着电流,穿过屏幕,钻进耳膜。 “乖乖。”很温柔。 珂郁偲笑了声,把电话挂断。 香气扑鼻的佳肴摆满一桌,爆竹声声,噼里啪啦地敲响了新年的大门。 电视里的声响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高楼大厦又或者矮楼平房,星星点点的大小窗口都映出光亮,夜幕下是家家户户团圆的热闹。 直到深夜,一家家灯火逐渐熄灭,寂静无人的街道,轿车驰骋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空旷的视野内,远远的便能看到对面由小变大的一点光亮。 车子缓缓减速,隔着宽阔的马路,两辆车停在了重合的位置。 二月的天,空气温度很低,珂郁偲下车的时候,面上迎了阵冷风。 他却没什么感觉,唇边提起的弧度也丝毫觉不出冷。 大道上没有行人往来,也没有车辆驶过。 他跑向许闻川的路,畅通无阻。 许闻川上前将他接住,“冷不冷?” 那怀抱足够温暖,让心底持续发着热,但珂郁偲却说:“冷。” 而后这拥抱便更紧密些。 只是一天不见,也觉得实在太久了。 两人站在街边说着话,说起今天桌上哪道菜好吃,说起今晚的哪个节目有趣或无聊。 亲密的交谈中,烟花窜上夜空,砰然炸响。 十二点了。 接二连三,不过顷刻间,彩色的火花照亮夜空,眸底也映着灯火变幻。 四目相对时,两人之间的空隙骤然缩短,珂郁偲顺势贴上那片微凉的薄唇,在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这一小方空间低声道:“许闻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乖乖。” 温柔的声音带来温存的吻。 并不是反复纠缠,也没有多么漫长,却足够亲密。 空旷的街道,在此刻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静。 珂郁偲没说要走,而是站在街边,看头顶的烟花。 手还被人攥着,他看着天上花样繁多的烟花,突然问:“许闻川,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 “嗯。” 如愿得到想听的回答,他安静下来。 烟花放过一轮,天空有短暂的空白。 珂郁偲突然笑了一声。 许闻川偏过头,看到那双惬意半眯的眸子,搓了搓他的指节,“怎么了?” “没事,”珂郁偲偏头对上他的目光,还是笑着,语调懒洋洋的带着愉悦,“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梦。” “什么梦?” “嘭——” 烟花倏然在夜幕炸响,搅乱心跳。 “梦见你说你爱我。” 紧紧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交错的指节上戒指带来的那一丝凉也被覆盖,每一寸皮肤都是滚烫。 他谈笑般和人提起模糊的梦境,话落才收回了视线,仰头去看盛放的烟花。 天空吵闹,本该听不到其他声音。 可倏忽间,这一小方空间却万籁俱寂,他只听得到那一句紧贴耳畔的温柔低语。 “不是梦。” ——正文完—— 我又忍不住说话啦! 完结啦宝贝们! 啰嗦的毛病还是没改,又想和大家说话啦~ 大家觉得突然嘛,哈哈哈应该不算突然,该讲的事情都讲完啦,其实本来只想写个20万字的,但是因为还有些事情想要写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完结。 真的很开心能把这本书写完! 因为当初开这本文的时候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是有点经验了的,结果没想到扑得很快……也不算扑啦,毕竟就没有起来过,一直都凉凉的(哽咽) 所以在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太行了,因为没有想到这本书会这样一点长进也没有,数据很差,看的人很少,慢慢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超脆弱的(美女落泪) 那段时间真的已经开始想该怎么办,是赶紧想办法硬结尾还是怎么样。 但是一想到故事匆匆结束,我的人物再也不能有个结局了,就特别难过。我这方面素养确实不高啊,拿不起放不下,做不出成绩来也不舍得丢掉。毕竟不管好的赖的,总归是自己的。 所以那段时间都特别难过来着,一直很纠结。 但是很幸运,慢慢就有几个宝贝和我时不时地互动了,不知不觉也就坚持下来了。 每次更新了之后都很期待大家的评论,在想,大家有没有看呢,喜不喜欢呢,会觉得哪里有意思呢。 然后有的时候就会看到呼啦一下突然冒出来了好几个宝贝发段评,很多是熟面孔哈哈哈哈感觉好开心啊!看到生面孔也觉得很惊喜!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很热闹很亲切,我可能没回复但是都看到啦,看到大家陪着我更新,看到大家对剧情的一些感受,心里特别特别开心! 大家发的评论和给我送的礼物我也都看到啦,是对我很大的鼓励! 真的很感谢大家对我的陪伴。 我这两天写到大结局的时候,哇,可开心啦,看到那个“正文完”高兴得都想跳起来。 真好呀,完完整整顺利地结束了。 幸好坚持下来了。 我在写文上好像真是没点天赋可以用用,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写出来一个很好的故事,能让很多很多人都看到。 感觉我写这本书最大的出息应该就是坚持了73天日4,没有存稿,完全没有存稿,真是硬着头皮苟延残喘地写下来了,一天都不敢断更,怕断了就想偷懒了。 要说我这个水平确实连很勤奋也算不上,但是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吹嘘一下,这对我这个菜鸡来讲真是个大进步呀!夸我,求你夸我!我可真棒啊我的老天奶(嚎啕大哭) 希望下一本能再长进一丢丢( ̄??) 虽然我上本也扑街了,但好歹还是有些评论的,这本书就很少很少很少。 怎么了我的宝贝们(突然掏出小手帕)怎么都这么内向的(眼泪汪汪) 是因为我写得太干了大家觉得没意思没什么好评价的,还是因为什么呢,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呀宝贝们,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然后那个……(突然扭捏) 既然都说到这了,宝贝们可以给这本书评一下分嘛~ 当然了大家看完番外再评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大家不评也是可以的,我……我也就是随便问一问(抠手) 嘿嘿(?′?`?) 关于番外呢,其实还没有完全想好,但大概就是偲偲的可能会写一两个或者不写了,然后虽然大家没有非说要看(抠手),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优优的番外我应该会写一下。 毕竟还是希望这个故事可以完整一点嘛,我稍微理一下大纲尽量不要写太长,把事情简单地交代清楚。 会尽快更的!因为一慢下来我就偷懒不想写了……(心虚)(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德行改不了了) 看到好像大家对几对副cp都没什么感觉,没有什么讨论,但是客观地来讲,本来连看主cp的人都不多,这样倒也正常(说着说着就哭了) 但我还是想多嘴一句(我都这么凉了让我推销一下)(厚着脸皮)上一本写的是池霁淮x藤今今的,副cp是祝煦x许深愿,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看看! 最后给大家比个心,能写到大结局可真开心! 奥对,还有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我上学的宝贝,上班的宝贝,还有刚刚高考结束的宝贝,大家都要好好休息一下啊,端午真争气呀生在礼拜一!大家可都要开心啊! 祝大家都吃到好吃的粽子!(不要一口气吃太多哦) 番外一 小猫 冬天起床太难了,大清早从暖洋洋的被窝里爬出来只是为了出门去上班,简直是酷刑。 所以理所应当的,珂大少爷旷工的时候越来越多,通常都是到了下午才愿意出门。 许闻川进门的时候,那一大条热乎乎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凉。” 他身上还带着从外面裹进来的寒意,贴进怀里的人轻轻嘶了声算是对这说法表示认同,却也没撒开手,反倒紧了紧勾上他脖颈的手臂,唇也跟着贴上来。 冷热交替的纠缠让体温很快便达成一致,那只被人牵引着钻进衣摆的手掌也迅速回温。 本来只要一分钟就能进门,两个人一起站在门口,就十分钟也没能走进去。 等珂郁偲终于站直身时,男人脚上的皮鞋还没脱。 许闻川伸手拢好他的衣领,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去换鞋。 直到这时候珂郁偲才注意到先前被人放在玄关柜上的袋子。 “啥东西?” 眉梢一挑,他上前两步拎起了那个纸兜,同时听到耳边的回复,“羊奶粉,尝尝好喝吗。” 珂郁偲不爱喝奶,总嫌牛奶难喝,就闹着要喝酒。 总是叫人喝牛奶显然不行,但总是喝酒也不行,所以许闻川便想着时不时给他改善一下口味。 珂郁偲拎着东西踱步往屋里去,闻言笑了声,饶有兴致地把东西掏出来,在看清那奶粉罐子上写的字时,唇边的弧度更大了。 他扭身看着提步走过来的人,“什么意思许闻川?就因为我不喝牛奶,侮辱我?” 许闻川一时间没能领会这其中的含义,只以为珂郁偲是觉得奶粉还不如鲜奶。 面前的人早就停下了脚,不用几步的功夫便能站到一起,许闻川伸手揽上人刚想要开口,视线便和罐子上硕大的“宠物羊奶粉”几个字对了个正着。 他默了片刻。 “哟,还是进口奶源呢,”珂郁偲这时候低头仔细看了看,还笑眯眯地伸手指给他看,“老公对我真好。” 这件事,许总其实倒真算是无辜的,毕竟他原本是真打算给珂郁偲改善一下口味。 许闻川知道藤今今年纪小,池霁淮平时又养得精细,在吃喝这方面懂得比他要多不少,所以之前就问了池霁淮什么品种的奶有营养口味也比较好。 池霁淮就说最近家里在喝羊奶粉,给他送去一点看好不好喝。 珂郁偲笑了。 立马记仇。 池霁淮突然养了猫的事他是知道的。 据说是藤今今大哥的特助的表妹的邻居捡到了一只小花猫,结果没养几个月又给遗弃了。 那位表妹知道以后气得很,但家里不让养猫,她就想给小猫找个好人家,可是这样的小土猫实在很难送出去。 一番周折,最后就辗转到了藤今今手里。 那只小花猫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成天吃得好睡得好,什么小罐头小鱼干都能挑着花样的吃。 珂郁偲盯着手里头怪高端的罐子沉思良久。 然后趁着许闻川去做饭的时候偷偷拿去冲了半杯,为之后上门骂人准备充分的论据。 冒着热气的羊奶滑进口腔。 嗯? 珂郁偲突然挑起眉梢。 好像还行。 他垂眸看看,咂摸着舌尖的味道,端着杯子抵到唇边又尝了一口,一边拿起桌上的奶粉罐看了看。 小声嘀咕,“什么牌子的这是……” 还没看清是什么牌子,手里的杯子就被从身后拢过来的人拿走了。 许闻川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把杯子放远了,低沉的嗓音里有些无奈,“怎么真喝起这个来了?” 珂郁偲舔舔唇,客观地评价,“这味儿还行。” 等之后去骚扰池霁淮的时候可以酌情骂轻一点。 身后的男人还没开口应这话,他已经在人怀里转过身,突然说:“许闻川,我也想养猫。” “嗯。” 珂郁偲一挑眉,他是突然来了兴致这样说说,倒也没真想要养,没成想许闻川应得这么痛快。 还未完全闭合的唇紧接着便又张开,试探着道:“真的可以?那我们也……” “不可以。” “……” 那声音倒挺温和的,拒绝得也挺痛快的。 身子被人托起放到了岛台上,珂郁偲眯起眼审判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不想是一回事,别人不让又是另一回事。 手臂顺势挂到人脖子上去,腿也往人身上勾,珂郁偲悠悠开口,语气里有几分不满,“池霁淮都能养猫我怎么不能?” “不是他在养。” 珂郁偲更不服,“池霁淮老婆能养猫,你老婆怎么不能养?” “乖乖,你不适合养猫。” 许闻川很有耐心,但大少爷不爱听,勾着人腰身的腿蹭了蹭,身子更往前倾,“我怎么不适合?”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虽然是这样问了,但那眼神显然并不是想要听人一点点详细阐述到底是哪里不合适。 这话中夹带的热息都扑在了对方的唇上,明明是质问的话,调子里却带着些莫名的暧昧。 四目相对,许闻川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与他一同放低的声音中也有些妥协似的。 说的内容却是,“戒酒,就可以养。” “哈。” 幽默。 珂郁偲把许总提出的这样恶劣且夹带私心且不具备任何可行性的交易视为挑衅。 耍无赖几次无果后,他忽然安分下来。 也不提什么养猫或是奶粉的事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许闻川坐在书房处理些临时冒出来的工作,珂大少爷老老实实自己去了卧室洗澡。 书房内很安静,坐在桌案后的男人专注地看着手下的文件,所以在耳畔多出一点轻微的铃铛声响时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身边的人坐到了桌面,余光里多出一抹黑白的身影。 在抬起头的前夕,手指先被毛茸茸的触感覆盖。 许闻川掀眸看过去。 是一条尾巴。 长长的猫尾巴。 漆黑的眸子望过去时,便恰好对上那双狭长眸子尾部愉悦上扬的弧度。 珂郁偲悠闲地坐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看吗老公?” 他抬起脚去踩许闻川的座椅扶手,但脚腕却正好送进了人掌心里,牵连得整个身子都被人扯进了怀里。 下一瞬,磁性的嗓音带着温热的吻落在耳廓,“好看。” 揽在膝盖的大手从网袜上缓缓滑过,探入裙摆,却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被拦截。 珂郁偲抓住那只手,靠在许闻川胸前轻声道:“可是我听说,家里不能养小猫。” 四只眼睛对在一起,相撞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唇角勾着,他不过多时便准备起身离开许闻川的大腿。 腰身被按住。 那只手带上了点力道,珂郁偲一点都没费心挣扎,也不开口。 然后便听到男人低声问:“给你开一瓶红酒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人,半晌才垂了眼,指腹从许闻川的下巴滑到了颈间。 有些可怜又纠结似的说:“可是我老公让我戒酒。” 话音落下时,耳垂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耳畔落下嗓音微哑的询问:“那你乖乖听话了吗?” 珂郁偲缓缓掀起眼皮,笑得好看,“没有。” 他昨天还趁着许闻川在书房的时候偷偷喝了一杯几掺的酒,算是对许闻川不许自己养猫的小补偿,结果很快就被人尝出来,直接抓到了现行。 许总把怀里那只叛逆的猫放到了书房的沙发上,便去给人开了一瓶红酒。 递到嘴边的酒,不喝白不喝。 珂郁偲原本猜测,许闻川的意思约莫是会陪他一起喝点酒,来哄他高兴。 但他决定不吃这套,总这样反复用同一招,实在太没有诚意。 所以在唇上落下的吻刚深入到舌尖时,他就把人推开了,就那样盯着人,在等下一步的诚意。 结果许闻川也只是伸手蹭了蹭他的脸,留下一句嘱咐,“别喝太多。” 然后就回到了桌前。 珂郁偲懵着脸带着那余味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一条支着一条摊着。 他缓缓眯起眼看向坐在书桌后很快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的人,好半晌才恶狠狠地咽下一口酒。 老男人,还真看得下去。 他很坐得住,并且在心里忍痛暗下决心准备今天就要让许闻川吃不到,这样才能让许闻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结果许闻川不仅是看得下去,还能一直看下去。 看得珂郁偲都喝够了,一边在心底骂人一边翻个身骑着沙发上的抱枕不知不觉就眯着了。 那点酒精发酵着让意识在安静的氛围内逐渐消散了。 寂静不知道过去多久,好好做到一半的梦莫名被人搅醒。 珂郁偲糊涂地睁开眼,说不上是被捏醒的还是被摸醒的。 然而唇瓣刚启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被严丝合缝的堵住,红酒香醇的味道在纠缠的唇舌间蔓延。 这个吻,很深入也很漫长,长到珂郁偲彻底找到了清醒和睡前的回忆。 再开口时嗓子带着点哑,“干什么呢?” 许闻川没有戴眼镜,他能够很近地直接看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也能够很清晰地听到许闻川蹭上他的唇,用那样磁性好听的声音和缓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小猫睡了,趁虚而入。” 珂郁偲随着那声音笑了声,掀眸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那副衣着得体的样子,在细密的吻落到他颈侧的时候轻声说:“衣冠禽兽。” “乖乖不是喜欢吗?”那声音温沉。 这话不假,珂郁偲确实很喜欢看许闻川穿西装,即便天天看也没觉得腻。 每每看着那具精壮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裹在西服衬衫里,边缘勾勒出来的轮廓线条和那只青筋明晰的大手,都让人觉得太性感了。 “喜欢。”他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感受,狭长的眸子也愉悦地眯起。 那只覆着网袜黑丝的脚踩在了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上,轻轻蹭了蹭,“怎么了,老公现在想要养小猫了吗?” 身上的男人并未开口,但那道晦涩暗沉的目光落到身上,意味十分明确。 珂郁偲手指绕上那条深色的领带,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轻扯着再次缩短,口中悠悠说的却是,“但是听说猫的脾气都不好,这会正生气呢,老公还是没的吃。” 许闻川看着他,顺着慢悠悠推上胸前的那只手直起了身。 这样的角度,能够十分清晰地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那条紧紧包裹着白皙身躯的裙子已经被揉得掀起,裸露出的部分皮肤也被搓得有些泛红,那条长长的猫尾此时搭落在沙发边沿,系在颈间的铃铛在动作间总是发出脆亮的声响。 躺在沙发上的人姿态闲散,长腿曲着踩在他身上,碎发凌乱散在额边,微张的唇瓣颜色湿软艳丽泛着光泽。 眼角眉梢暧昧多情,偏偏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目光丝毫不闪躲。 许闻川垂眸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颈口将领带扯开,顺带捻开了两颗纽扣。 他没直接倾身压下去,而是捏了那条裹着网袜显出肉感的大腿,膝盖向后移了些才俯身。 珂郁偲愣了下,没什么防备,身子很快便有些细微的颤。 “许闻川。”从嗓子眼里飘出的话音也不稳。 他逐渐蔫声了,再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指尖紧紧抠在沙发上。 看着许闻川顶着那张正经又禁欲的脸给他做这事,说不上是眼前的画面冲击力更大还是带给身体的冲击力更大,他只觉得脑袋都要爽爆炸了。 色令智昏。 什么生不生气,什么猫啊狗的,顷刻间满脑子就剩下了身体本能的感受。 脑袋糊涂到,这时候许闻川要是说让他戒酒,他说不准都要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所以,一不小心看到日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铃铛响了一夜。 番外二 野餐 近日,家里再次出现了有人利用职务之便把西蓝花以扭曲的形态混在菜里骗人吃进去的现象。 此类恶性事件频频发生,许总借着厨师的身份滥用职权的行为屡见不鲜,为了阻止这种不正之风的大肆蔓延,珂郁偲斩钉截铁地和许闻川生了一天的气。 并在第二天当事人不知悔改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离家出走。 当然,造成这种后果的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许深愿把他叫出来说想要去兜风。 说春天到了,找个好地方野餐。 汽车在宽阔的大道驰骋而过,珂郁偲坐在后座,目光从窗外灰扑扑的天收回来。 落在了屏幕上刚刚弹出的雷暴预警上。 “你野餐不看天气预报?” 谁专门挑个大阴天攒个局跑出来野餐。 许深愿靠在副驾,语气慢吞吞,“不用看天气预报。” 话落,珂郁偲眼皮子一掀,便和后视镜里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对到了一起,紧接着就听到人说:“这不就是野外吗?有树也有草。” ? “吃。” ?? 珂郁偲睁大的眼顺着那话再次看向窗外。 的确是越开越偏了,的确是花草树木都有。 “你他妈就带我在绿化带旁边野餐?” 他气笑了,不过藤今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意见。 别的拿起来没那么方便,他先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彩色的果汁软糖。 还没来得及递过去,车子一个炫酷的大转弯,藤今今直接失去肉体掌控权,身子忽悠一下斜飞了出去。 珂郁偲眼疾手快把人揽住,另只手捏上了前座的靠背。 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地方野不野不知道,这车开得的确够野了。 同一时刻,坐在前面的两个人都很淡定。 更准确的来说是许深愿很淡定,祝煦则是十分开朗。 珂郁偲保留一句脏话,先低头看向怀里茫然着找回了重心的人,语重心长又慈祥地问:“你是自愿来的?” 藤今今靠在他身边坐稳了,一抬头对上那道复杂的视线,眼睛笑得微弯,看起来也挺开朗,“嗯,深愿说出来玩。” 然后他就出来了。 珂郁偲看着递到眼跟前的那包软糖,目光更复杂了。 池霁淮可真不是人啊。 指不定是用什么狗办法把人家单纯的小少爷给哄骗到手的。 车子开得很快,窗外的景象匆匆而过,珂郁偲还没从沉浸的复杂中回神,就蓦地听到许深愿说:“停在这就行,知道买什么口味的?” “知道。”祝煦应得很痛快。 珂郁偲很茫然,“干啥?” “忘了买饮料了,下车。” 珂郁偲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大型超市,深沉地叹出口气,跟着下了车。 许深愿也解开了安全带,只是还没开车门手腕就被一把拽了。 他回过头对上那双需求明确的眼睛,抿了抿唇,又转身去开车门。 “哥。” 祝煦凑过来了,拽着人没让走,低声说:“就一小下。” 第一下没跑成,后头就跑不成了。 许深愿看着那张已经凑过来的脸,浅粉色的唇贴上去很快地啄了一下,手腕这才被放开。 珂郁偲正站在车边,搭着藤今今的肩膀看着头顶阴沉的天。 他看见许深愿从车上下来,然后径直过来拉了自己的胳膊。 眉梢一挑,珂郁偲还没说话,下一秒就被人反手塞进了并未闭合的副驾车门内。 ? 不用他问,祝煦已经笑着开口:“他俩去逛超市,嫂子咱俩去买点点心,我知道有家做得特好吃。” “啥都没买野个屁餐啊!带我出来喝西北风?” 别太过分,再三强调要他来,结果不仅东西准备得七零八落,而且还把地点定在绿化带旁边开得很野的车里。 这是人干的事吗。 然而珂郁偲骂完才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嗖一下转头看向站在车边准备关门的许深愿,“为啥不是你俩去?” 两口子干嘛分头行动。 许深愿没躲避他的目光,还好心解释了句,“他最近刚拿了驾照,正有兴致,你陪他多转一圈。” ??? 许深愿心情不错。 祝煦这几天一有空闲了就拉着他满峯京的兜风,四处巩固交通知识,勤于练习,就算出门买瓶水都要开车绕个大圈子去远处的超市。 他不愿意去了,祝煦就可怜兮兮地扒在他身上,许深愿被缠得不行,只能成天陪着人环游峯京。 终于能歇会了。 珂郁偲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车门嘭一下闭合,他这就被人原地拉走了。 许深愿可孝顺,临关门前就帮他把安全带系好了。 他来不及骂身后已经远了的人,只能先专注眼下,“你他妈飞啊!减速!” “好的嫂子!” 漫长,真是极其漫长的旅程。 买几块点心,恨不能从城南开到城北去。 珂郁偲支着脑袋坐在副驾,看着司机一路上丝滑又诡异的走位,神经时紧时松,十分混乱。 他正思考人生,身旁传来司机兴奋的询问声:“怎么样嫂子,我开得是不是还挺稳的?” “嗯。”珂郁偲点点头,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像是随口一问,“车上有没有纸笔?” “那个好像没准备,咋了嫂子?” “我写份遗书。” 祝煦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着上哪里找他想要的纸笔,试着建议,“用手机备忘录写不行吗嫂子,打了草稿到时候再往纸上誊呗。” “放老子下车!” 行了,原计划离家出走,这可倒好,一不小心没准交代在外边了。 祝煦这会回过味来了,在珂郁偲跳窗逃跑之前赶紧出言安抚,“嗨呀嫂子你别怕,我学得可快了,当时考试的时候一把就过了,啥分也没扣。” 是。 考官应该是晕车了。 你说祝煦开得野吗是有点野,但你说他狂吗,倒是完全不狂,甚至于他一路上还知道找珂郁偲虚心请教,努力改进。 珂教练心力交瘁。 这一路不知道驰骋了多久,再回到几人分别的地方时,恍如隔世。 这会已经下起了小雨,站在路边的两人打着伞。 珂郁偲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站到了许深愿的伞下,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说话。 许深愿一手握着伞,另只手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把吸管轻轻戳到他唇边,语气可乖,“鲜榨果汁。” 珂郁偲人都已经在道德制高点站好了,舌尖抵在上牙磨了磨,这下愣是骂不出来。 雨水噼噼啪啪急促地打在头顶,他抬眼看着渐大的雨势,伸手接过了许深愿手里的伞,反手先把人塞进了车里。 雨越下越急,又刮起了风,珂郁偲率先提出了自己还想活,严令禁止祝煦开车在大雨里满街乱跑。 他带头盘查了在座几个人名下哪套房产离这里最近,最后指挥着人开去了自己距离这几公里之外的一套小别墅。 闪电映亮天际,带来轰隆隆的雷。 但这样的吵闹并没持续多久,几人到了地方不多会,雷声就远了,雨也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珠坠得十分紧密。 有吃有喝,这样的恶劣天气也显得有些惬意了。 珂郁偲看在那杯鲜榨果汁的确好喝的份上,没记仇。 几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借着悠闲的大雨天挑部电影来看。 藤今今率先举手,申请想要看悬疑恐怖片。 祝煦没意见,而许深愿已经习惯了他又菜又爱看的喜好,也没什么意见。 珂郁偲就坐在他身边,偏头看过去,“看了晚上又吓得不敢睡觉咋整?” 藤今今一愣,眼睛圆溜溜地睁着,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珂郁偲老神在在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我什么都知道”的高深莫测。 最后考虑到藤小少爷的小愿望,珂郁偲还是酌情挑了个带点悬疑色彩的,简单看了下评论好像不是多吓人,应该不碍着睡觉。 许深愿自知理亏,看电影的时候就坐在旁边老老实实给他剥荔枝。 诚意和态度都有,但不多。 拢共剥了没几个他就偷懒缩回了毯子里,一边扯开手里的零食袋,一边张嘴接着另一边送进嘴里的水果。 屋里没开灯,又因为阴天暴雨而光线昏暗,藤今今很开心,觉得非常有气氛。 他拿了桌上的零食稀里哗啦拆开,裹着毯子又往珂郁偲身边凑了凑,寻求一点人气和暖和。 这个口味的薯片他还没吃过,是出门的时候顺道从家带来的,藤今今捏了一片塞进嘴里尝尝,把那一大包递到身边去。 “郁偲哥。” 珂郁偲低下头,接过他手里那包薯片晃了晃,语气深沉,“这都小孩吃的玩意。” 然后捏了一片到自己嘴里。 “这啥味,我怎么没吃过。”他挑眉,举起零食的包装袋看了看,咔嚓咔嚓嚼着感叹,“还得是池总,买薯片都高咱们一等。” 许深愿闻声探头。 一包薯片被传递着从藤今今这头传到祝煦那头,再从祝煦那头传过来,没要一会就吃空了。 一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样在几人手中来回游走。 电影很长,长到珂郁偲靠在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压根没看懂,大部分的时间也只顾着吃了,这会都有些昏昏欲睡。 所以反应就不可避免的有些迟缓,他过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旁边靠在肩头的人。 只看到长长微翘的睫毛稳稳垂落,眼睛早就闭上了。 珂郁偲扯开唇角,把笑声控制得很轻,再偏头看向另一边,许深愿的眼睛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睁,看着早已经是迷迷糊糊的。 还未来得及开口,大门处蓦地传来声响。 珂郁偲抬起眼和坐在最边上清醒的人对上视线,下巴扬了扬。 祝煦接收到他的示意很快去了门口。 放进来个人。 池霁淮身上还穿着西装,显然是忙完就来了。 看到客厅内的场景,他便没有开口,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上来。 珂郁偲在凌乱的毯子间找到了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低些。 肩头的重量渐渐轻了,他偏头看到旁边俯下身的人,用气声说了句,“上楼,开着门的卧室爱睡哪间睡哪间。” “嗯。” 池霁淮低声应了,把沙发上的人裹着毯子抱了起来。 藤今今被抱起来的时候似乎醒了,周身蓦地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身体悬空时他便抬起手臂圈住了池霁淮的脖子,无意识地贴在人颈边蹭了蹭,小声念叨了句,“霁淮。” “嗯,”池霁淮温声应他,离开的步伐平稳,“睡。” 珂郁偲收回视线,又偏头看着身边窝在沙发里意识状态未知的人,手指挠挠他下巴,放轻声,“你也滚去睡。” 许深愿反应很迟缓,过好半天才含糊地挤出个字,“嗯。” 他糊涂,但有点子莫名其妙的顽强,一边歪歪扭扭地起身一边还推开俯身下来抱他的人,“我能自己走。” 祝煦顺着他应声,扶着人把鞋穿好。 结果没走出去几步,半迷糊的人就踉跄一下,幸而很快被捞住了身子。 “什么东西。” 许深愿茫然地低下脑袋去看自己绊到了什么,还没看清就先踹了一脚,嘀咕,“谁扔的。” 收回脚的同时搂在腰间的那只手也在往里收。 他察觉到祝煦要把自己抱起来的意图,一蹙眉,刚抬起头就被人精准地一口亲在了唇上。 他被那一下打乱了思绪,走到嗓子眼的话就没能及时说出来,身子也顺势被人利索地打横抱了起来。 回神之后,那双带着些困倦的眸子便凉凉看了人一眼,他没大声,准备一会回屋了再骂人。 祝煦被那一眼看得心里痒痒,趁着已经走出客厅的范围,又在他脸上亲了下。 “啪。” 许深愿脸上落下一个吻,他那俊脸上呼下一个轻轻的巴掌。 祝煦一点没生气,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再一下就又亲到许深愿唇上去。 ……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周边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的电视映出光亮,珂郁偲坐在原地醒了醒神,过片刻听到耳边突然渲染起紧张氛围的背景音乐,打起精神准备把那垃圾电影看完。 刚摸索到扔在一边的手机,大门处却再次传来声响。 动作一顿,这下一个人都没的让他支使,他自己慢悠悠掀了腿上的毯子起身往门口去。 大门开启时,原本被隔绝在外界的声响尽数冲入耳中,雨珠急促地打在地上,一颗接着一颗的噼里啪啦。 不远处是雨,近处是许闻川,就在几步之外。 那股湿润的泥土味充斥肺腑,珂郁偲被男人怀里那一抹艳色晃了眼。 他扯开唇笑,靠在门边,好像是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许总来干什么?” 许闻川上前两步在他身前站定,指背从他下颌流畅的线条缓缓滑过,低声回答他的问题,“想见你。” 那声音在雨中真好听,有些朦胧。 珂郁偲不回这话,而是伸手接过他手里那束玫瑰,递到鼻下闻了闻。 有些潮湿,也新鲜,带着清晰的花香。 他抬眸,眼尾和话的尾音都微微上扬,“什么意思,贿赂?” “嗯。” 许闻川应声向前一步,在呼吸刚凑到一起的时候,看着那瓣近在咫尺的唇向后移了几寸。 目光相接一瞬,他慢条斯理将那下颌捉回来,重新亲上去。 在雨幕中,这吻显得分外温存。 “冷。”珂郁偲随便他搂着,在两人终于分开时,贴着许闻川的唇拉着暧昧的长调说了这么一个字,继而又补充一句,“他们都上去了。” 不算暗示,是明示。 许闻川推着他的腰将人带进温暖的室内,一手关紧大门,等把沾染了雨水冷意的外套脱掉才托着人挂到身上来。 珂郁偲被重新搁到了沙发上,他在壮烈的茶几上扒出来一片空地,把那束玫瑰放下了。 许闻川随着他的动作简单收拾了下堆积在那块地方的凌乱杂物,一边问:“饿吗?” “不饿。” 他们没吃太正经的东西,但杂七杂八的塞了不少,这会胃里还没腾出来。 珂郁偲回了许闻川的话,还不忘公私分明地出言提醒,“许总,你已经被剥夺厨子身份了。” 他和许闻川亲在一块是一回事,他记仇那是另一回事。 许闻川拎起旁边的薄毯盖到他身上,闻言轻笑了声,“还在生气?” “嗯。”珂郁偲斩钉截铁。 “有多生气?” 下颌被人挑起,珂郁偲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悠悠道:“开一瓶酒都不管用那么生。” 话落,两秒的停顿,他微微挑起一点眉,斟酌着补充,“但如果你非要给我开两瓶的话……” “不行。” “……” 话都没说完就被一票否决,许总贿赂人真的很没有诚意。 珂郁偲一脸寡淡地拍开那只手,这就往旁边爬,“许总挡我看电视了。” 许闻川伸手把在沙发上爬行的人捞住,温声同人商量,“乖乖,不能喝那么多。” 珂郁偲装聋作哑,显然不满意。 他已经爬出去一点,这时候被人按在了沙发角。 无声的僵持中,眼皮子慢慢掀起,那目光从人脸上赤裸裸直勾勾地向下落,意味明确地盯了一圈。 许闻川看着那视线指引,顺着他的意思扯掉了颈间的领带。 一颗颗纽扣在指尖捻过扣眼,逐渐敞开的衣襟将内里包裹的精壮身躯一点点显露出来,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缓缓展现在眼前。 没用人邀请,珂郁偲自己摸上去了。 这时才肯在那只大手过来勾他腰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启唇回应。 算是默许了,现在用一瓶酒勉强可以消气。 暧昧的声响和电视中传来的低低背景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清晰。 珂郁偲被亲得心情好得很,终于老老实实在人身边窝一会。 许闻川搂着他,拇指在人腰间摩挲,“在看什么电影?” “不知道,反正是悬疑电影。” 许闻川颔首,“讲什么的?” “不知道,反正是死人了。” 珂郁偲感受到腰背那只手的停顿,把缩在许闻川颈间的脑袋抬了起来,即便对上那道目光,掌心也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在那片腹肌上滑来滑去。 毕竟他压根就没看懂,甚至于一度怀疑导演是不是懒得剪片子才把电影弄得这么臭长。 许闻川也看出来他对电视上播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于是看着那双懒散半敛的眼低声问:“困不困?” “有点。”珂郁偲是看得有些困了,但要说立马让他睡他也睡不着。 他咕涌着放下身子,在许闻川腿上躺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说,“把这个看完。” 正好催眠。 “好。”许闻川伸手揽着他,另只手缓缓穿过他额边散落的发丝。 雨下得很急,哗哗的声响被隔绝在外,室内寂静,播着快要结束的电影。 窗外的空气冰冷潮湿,但宽大的落地窗内,紧靠在一起的身体,心跳温暖干燥。 困倦涌上来时,珂郁偲躺在许闻川腿上,感受到覆盖在薄毯下交握的手正源源不断传过来许闻川的体温。 意识消散前夕,丝丝缕缕玫瑰花香钻入鼻腔。 带来一个好梦。 番外 孙斯奕×优优(一) 春天刚来不久,夜晚还是很冷,沁凉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缝向屋里钻,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带起一阵新鲜又清新的凉。 亮堂堂的室内,书桌前的人正咬着笔壳低头看着卷面上围满了红黑字迹的图。 牙齿下意识使力,咔的一声咬脱,笔帽蓦地从唇间弹出来。 优优无意识地想把它塞回去,下一秒嘴唇下方便滑上来一根手指,虚虚挡了他的动作。 “别往嘴里放。” 那只阻挡的手顺势下落捉住了优优按在卷面上的手,裹进掌心捏了一下。 稍微有些凉。 “写完了?”视线从桌面收回,孙斯奕把手中半杯温热的牛奶塞进他手心里,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转身离开书桌前去把屋里的窗户关紧了。 “嗯。” 优优应了声把桌上的错题本合上,用两只手捧住那杯牛奶。 热度隔着陶瓷的杯壁传递进掌心,带起一阵暖意。 他喝了一口奶,目光从卷子上那个黑色线条连成的图移到了放在书桌的小闹钟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又喝了一口,在孙斯奕回到身边时有些纠结地扬起脸看过去,“我想再做一张卷子。” “再做一张太耗费精力,已经这个时间了,今天先睡觉,明早起来再写。”孙斯奕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拾起了桌上散乱堆叠的草稿纸。 优优其实也已经有些困了,但视线停留在卷子上大片红色的字迹,脑海里还在复盘刚刚做的题。 牙齿咬了咬杯沿,他忍不住嘟囔,“可我刚刚那张错得太多了。” “这套题难度都比较大。” 的确是这样,但结果还是和预期中有太大落差,优优慢吞吞咽下杯中的牛奶,一时没有说话。 孙斯奕伸手拿过桌角那个已经很轻的包装袋,手指撑开包装袋上撕得不大的口子。 里面只剩下了两颗糖。 两颗可乐糖接连掉进掌心,又当当两下落到桌面,孙斯奕把糖果的外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声音平静,“你对这种糖的依赖性太大了。” 其实优优现在吃糖的频率已经降低了很多,但这一包糖吃得还是有些快。 “最近压力有点大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询问,优优的视线落在眼前那两颗糖上,很忙地又喝了一口奶。 但落在发旋上的目光迟迟不动,他过了半晌还是抠着杯壁小声开口:“没有。” 然而下一秒下巴就被指节抵着抬起来,目光猝然和那双眼睛撞到了一起,让人连个躲避的角度都没有。 优优感觉到抵在下巴上的指节滑开了一点,和拇指贴在一起轻轻捏了下他下巴上的软肉。 站在身前的男人表情和语气并不凶,倒挺平和闲适的,“重新说。” 优优眨了下眼,没太挣扎就老实地改了口,“有一点点。” 抵在下巴上的手又轻轻捏了一下才松开那一小块肉,优优顺势低下了头,很快就感觉到刚刚那只手覆到了后脑勺上,贴着略显毛躁的发丝揉搓。 “已经做得很好了。” 孙斯奕的声音在片刻后响起时,他下意识又抬了脑袋看过去,“真的?” 蓦然和那双大眼睛目光相对,孙斯奕低声应,“真的。” 话已经说到这里,他便顺带和优优说起最近的学习情况。 指出的问题不算多,但夸得很详细。 自从那天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约定后,孙斯奕来这里的频率的确高了不少,过夜的时候也多了许多。 所以优优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他了解得很清楚,包括给优优请的家教老师也会定期和他沟通。 优优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听他说话,短短的指甲在滑溜溜的杯壁上反复地抠,嘴巴抿在一起,但嘴角还是能看出一点翘起。 孙斯奕看着他心情好转,话说完便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子,“这周有些事要做,下周带你出门。” 时不常出门转一转,有助于缓解压力,心情能放松些,往常便是这样。 优优听到这里唇边的笑彻底扬起来,顺势抓上他的手腕,说的却是,“郁偲哥说下周要带我出去玩,行吗哥哥?” 自从那次在酒会被活捉以后,他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也不用故意躲着不见珂郁偲。 不过珂郁偲现在也很少和他见面,说是怕老来骚扰他天天劳逸结合一不小心把人带得逸得太过,所以就答应了等暑假的时候再带他出去好好玩。 孙斯奕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默了片刻。 他对于珂郁偲还在记仇的事再是心知肚明不过,也很难说这件事日后会不会成为隐患。 思索了片刻,他反手拉上优优的手把人带起来,还是低声应了这提议,“嗯,去洗漱。” 屋里的大灯关上后,两人都躺进各自的被窝。 漆黑的室内,舒适的温度,柔软的被褥,哪一点都非常适合入睡。 但卧室里的安静持续了没有多久,缩在被窝里的人便蓦地悄声开口:“哥哥。” 优优出声的时候顺势抬起了头,在黑暗中定位孙斯奕的眼睛。 他用的气音,但屋内很安静,说点什么都能听得很清楚,“我想到一个新的辅助线。” 孙斯奕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疾不徐地坐起身,低声道:“闭眼。” 优优乖乖合上眼,很快就听到啪嗒一声,等感受到从眼皮透出的光才慢慢把眼睛睁开。 他老实地坐在被窝里,看着孙斯奕从摞起的那堆本子里抽出了他刚刚做的题。 平整的卷子被垫在错题本上递过来,优优接过那只大手捏着的笔,视线重新回到那个刚刚还浮现在脑海的图像上。 台灯的光足够照亮这一片区域,自动铅的笔尖悬在图上半厘米处比量出了一条线。 脑袋缓缓歪过一点,又缓缓直回来,似乎是在整理刚刚在被窝中积攒的思绪。 孙斯奕就坐在他身边,不大的一张床两人的距离很近。 番外 孙斯奕×优优(二) “在哪里做辅助线?” 视线和人落在一处,孙斯奕靠在床头,蓦地打破这安静, 身旁的人突然出声,优优下意识捏着笔在卷子上示意给他看,一边整理着脑袋里不完整的想法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卷子上勾勾画画写出了粗糙的过程,思绪也逐渐缕清,他翻开下面垫着的错题本,很快便把刚刚想到的解法完整地记好。 最后补充好之前忽略掉的一个知识点,才终于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屋内重新恢复睡觉该有的氛围,心里惦记的事情卸下,优优把脑袋清空,老老实实顺着那条手臂被人揽过去。 两个人的睡相都好,很安分,一般也很少会乱动。 但过了良久,这份静谧再次被悄声打破,“哥哥?” 这声音比刚刚还要小许多,似乎带着点犹豫和不知道身边人是不是还清醒的试探。 “嗯,”孙斯奕很快便应了声,但紧接着便道,“这次该认真睡觉了。” 就是不许他大半夜再继续灵感大发的意思。 “嗯。” 优优先应了,嘴巴又抿起来,脑袋悄悄抬起来又低下。 似乎欲言又止。 落在后背的手慢条斯理地搓上他后颈捏了捏,带来一声询问:“怎么了?” 本来心里就是想说的,孙斯奕都开口问了,优优也没硬要藏着,这就抬头去看人。 “哥哥你明天晚上会来吃饭吗?” 因为和孙斯奕在一起的时候太多了,孙斯奕也不会对他摆出高高在上无法接近的样子,甚至于总是对他格外好也格外包容的。 以至于有时候优优便会忘记这人的身份,恍惚间还以为他只是自己的。 即便孙斯奕的确已经抽出了大部分的时间陪他,尤其周末的时间里都会尽可能的留在这边。 但肯定还是无法做到天天都在,偶尔有个连续几天见不到也不算很奇怪。 “明天有些事要做,可能会比较忙。” 在听到回答之前,优优也已经猜到了,所以他很快就乖乖应声,“好。” 孙斯奕不在的时候,都会有阿姨准时来给他做饭。 也挺好的,阿姨做饭很好吃。 优优在心里念叨着,应声过后便安静下来。 但头顶上却忽地传来男人低声的补充,“要稍微晚一点,可以等我一会吗?” 睡觉暂停,优优倏地睁开眼。 他听明白孙斯奕是什么意思,唇边不自觉地扯出笑,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很快的一眼,脑袋缩回来的时候他又重新应了声,话音里带着点掩不住的高兴。 “好。” - 轿车缓缓驶入庄园。 车门拉开,孙斯奕从后座出来,却没急着向眼前繁花锦簇的景象靠近。 已经是春天了,花园里都是名贵的树种花卉,四季都被人精心打理着。 他却只觉得这栋房子枯败得厉害,一年比一年更加面目丑陋。 幸而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也在日渐枯萎,让人心中生出不少慰藉。 孙斯奕站在原地良久才动身,提步迈进了别墅冰冷的大门。 他没径直到楼上的书房去,而是在与管家低声交谈几句过后步履从容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转过几道弯,不过多时,那道熟悉又刻薄的声音逐渐近了。 孙斯奕在不远处站定,看着站在女人身前正垂头挨骂的生面孔,似乎是新来的佣人。 脚步落定时,和那道训斥声音休息的空白重叠到一起,秦卫芳的声音止住,蓦地转过头,便对上了那张面色平静的脸。 “斯奕回来了。” 那声音很淡,话落她清了清嗓子,扭回身的时候目光带着厌烦从那佣人身上扫量一圈,声音又端起来,“行了下去。” 秦卫芳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才慢悠悠地转身看过来。 她似乎是把头发染黑了,原先掺在其中的一点白色消失不见,但眼尾的细纹遮挡不住,整个人显露出的精神状态也远没有她强端出来的贵妇模样光鲜亮丽。 “好久没见,你又老了很多。” 这是孙斯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每次见面,那张脸上的疲惫都较之上一次相见时更难掩藏,她似乎老得很快,想来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这让人感到有些欣慰。 他无视秦卫芳眼中隐隐显露出的怨毒,用着关切问候的语气道:“看见我过得好,是不是每晚都睡不着?” 很显然,他没有迂回婉转的意思,那么秦卫芳也懒得摆出慈母的作态。 周遭没有第三个人,两人脸上都没挂着得体又虚假的笑。 “孙斯奕,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秦卫芳语气里有些发恨,但也还是强自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试着把声音放得平和,似乎是想要同人好好说话。 “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这样作对,现在你爸已经彻底被那个女人迷惑了,那个小贱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那个为孙树扬生下第三个孩子的女人。 让秦卫芳感到忌惮,并时不时抓狂的女人。 “最起码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算不感恩也该知道亲疏远近?” 孙斯奕自然听得明白。 但秦卫芳已经自以为是到想要和他共同联手一致对外,并藏着些低级的私心盘算着最好能把他也一并除掉,他只觉得,怎么会这么愚蠢。 “是啊,你是看着我长大的。” 他低声应和了秦卫芳的话,才慢条斯理道:“以后的日子,我也会那样看着孙锦承。” 不知情的人,倒会以为是什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然而他们彼此二人却是最明白这样的“陪伴”是什么意思的。 秦卫芳的平静轻而易举被打破。 她似乎越来越易怒了,到了而今已经不需要费什么力,轻轻松松就能让这个人卸下伪装,彻底露出狰狞的本相。 “别给脸不要脸!” 女人带着暴怒有些尖锐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 她是随手找了手边的东西,在一秒的停滞后向孙斯奕身旁不远处砸了过去。 花瓶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彻底碎裂开来,细小的瓷片飞溅,剩下大块的瓷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在地上摇晃。 那样刺耳的声音,像是划在神经上。 叫人觉得厌烦。 但似乎是早已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孙斯奕只是垂眸看向散落在地面的狼藉,淡声道:“今天怎么这么收敛?” 视线收回,站在面前的女人因为愤怒,大睁的眼睛都带上了些扭曲的红血丝。 孙锦承,她的儿子,是她最在意的,是她最大的依仗。 “你好像很想我死。” 孙斯奕上前两步,看向秦卫芳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也不带什么温度,“但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我死不了。” 番外 孙斯奕×优优(三) 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他脑子里似乎没什么想法,直到后来终于找到清醒的意识,才有些迟钝地觉得,自己的动作似乎太慢了,也太仁慈了。 秦卫芳后退一步,眼神下意识闪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孙斯奕没有许多耐心花费在与她周旋上。 “那你应该能听得懂这一句。” 所以他说得简明扼要,没任何弯绕,争取让人无法不听得明白,“你在我身上下过的每一刀,都会分毫不差地回报到你儿子身上。” “孙斯奕!” 即便是下意识的喊叫也压制了声量,这名字被人叫得破了音。 秦卫芳在这一刻有些被愤怒迷了心智,她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捡起了摔到脚边的一块瓷片。 有一瞬间,她似乎是真想看看孙斯奕能不能死。 但下意识的行为还是被理智唤回,最起码孙树扬还在这里,她不能真的做什么,所以秦卫芳的手在抖,眼神也狠厉,却迟迟没有上手。 孙斯奕冷眼看着。 “怎么还不动?” 这询问里有几分不耐,如果是换做往常,他应该会毫无顾忌地用手握住那块瓷片,感受着锋利的边缘凌乱地深深划破掌心,看着鲜血滴落。 毕竟疼痛总是能让人格外清醒。 但这次他只是上前抓住了秦卫芳的手腕,把那块瓷片取了下来。 秦卫芳痛呼一声,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要碎了。 她愤恨地扯回自己的手臂,看着面前早已不复当年瘦弱的高大男人站在身前,拿着那块锋利的瓷片,在裸露出的小臂快速地划过一道口子。 动作干脆利落,血珠很快便沁出来,伤口并没多深,但看起来有些晃眼。 孙斯奕随手将那块带血的瓷片扔回秦卫芳脚下,看着女人被吓得后退一步,缓声道:“你不是最喜欢见到这种场景了吗,觉得满意吗?” 秦卫芳握着自己的手腕又后退了一步,她只觉得那眼神冰冷恐怖,在此刻也不得不直面孙斯奕早已经不是她能够随意拿捏的事实。 孙斯奕并没步步紧逼,也不打算将她怎么样。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手臂上溢出的血珠淡声道:“这一笔,也算在孙锦承头上。” “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秦卫芳像是突然找回了神志,她知道孙斯奕不是在单单威胁自己,也知道孙斯奕有多厌恶他们母子俩。 可她看着那双眼睛,却根本不敢想象孙斯奕会做出什么事,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骤然席上心头,“孙斯奕!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孙斯奕!” 女人有些情绪失控的怒吼被留在身后,孙斯奕简单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上的伤口遮盖住,便提步向楼上的书房走去。 自从回国以后,孙树扬便派了身边的老人一直跟着他,美其名曰是帮助他能更快地融入峯京的圈子和公司的事务。 说得直白些,不过就是监视。 孙斯奕不以为然,实则也是习惯了。 尤其这一年以来孙树扬对他的表现似乎还算满意,因此也没了那么过火的牵制。 实际上,自从第三个儿子从天而降以后,孙树扬对他的警惕就已经放松了不少。 似乎是觉得又多了一个人可以制衡他,便短暂地忘记了对他的忌惮。 父子两人没那么多寒暄可讲,工作上的事情孙斯奕事事都做得妥帖,也同孙树扬汇报得十分及时清楚,没任何隐瞒。 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最起码现在,他暂时还愿意让这个所谓的父亲过过掌控的瘾。 “嗯。”孙树扬似乎挺满意,应该是因为今天刚刚见过小儿子,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行了你下去。” 他朝孙斯奕随便摆摆手,看着人应声转身离开时却忽地又抬起手,“等会。” 孙斯奕站定,应人要求止住脚步,在孙树扬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微微侧过了身,“怎么了爸?” 身侧那条手臂整个显露出来,被衬衫包裹的小臂上洇出了一点血迹。 孙树扬皱眉捉住他那条胳膊,动作并不温柔地三两下扯起了那截衬衫的袖子,眉头皱得更紧,“是秦卫芳干的?” 那话很沉,带着威严和怒意。 像是很生气似的。 实际上,气急败坏的时候拿东西砸人的事情孙树扬也并不是没做过, 且用的是什么东西砸,完全是看手边有什么,轻的重的当然都发生过。 但他认为这是情绪使然,且作为父亲,训诫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对。 而秦卫芳则完全不一样,他可以做这些事,但秦卫芳没有那个资格。 孙斯奕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小臂上被蹭得有些模糊的血迹和伤口,语气依旧平缓,“秦姨心情不好,碰碎了瓷器,我帮忙一起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孙树扬把他的胳膊放下,一摆手,脸上有些不耐,“你不用替她遮掩,怎么不小心能划到这来?” 孙斯奕听到他这样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眸中也确实带着几分笑意。 他对于孙树扬时不时突然沉浸到父亲的角色扮演中,实在觉得很有意思。 还带着些当家作主的无端正义感。 有些滑稽。 孙树扬对上他眸中的笑,移开视线时挡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他这个大儿子很优秀,从小就是肉眼可见的能力出众。 聪明很好,但太过聪明了却不见得是好事。 不得不承认,在秦卫芳的唆使下,孙树扬的确更加偏袒孙锦承一些。 但他也只是愿意在某个限度之内愿意由着这个儿子胡闹,正经事是不给碰的,即便秦卫芳想出什么样的说辞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毕竟孙树扬不是真傻子。 要是真的指望孙锦承来操持,不知道孙家会没落得多快。 所以孙家的事情,孙斯奕接触得很多。 孙树扬知道他这个大儿子有那个能力,孙家发展得好自然是件好事,但高兴之余他也免不得对孙斯奕生出些忌惮。 他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总不能让儿子越过自己头上去。 尤其这个儿子自小就不是那么亲近自己。 不过好在孙斯奕一直以来还算规矩,很少忤逆自己,且他现在又有了聪明可爱的小儿子,即便比不上孙斯奕那样聪慧沉稳,假以时日想必也是能把人牵制住一些的。 至于孙锦承已经完全不能指望,尤其近些年来是越发不成气候,也没丝毫出息,二十几岁了还是从前那个德行,一无所成,只会惹祸添堵。 孙树扬每每知道孙锦承闯祸就对秦卫芳更加厌烦几分。 尤其秦卫芳近几年似乎老得很快,新欢旧爱高下立见,再加上小儿子正值讨喜可爱的年纪,两相对比之下孰轻孰重马上就有定论了。 想到这里,心底的厌烦又多了几分。 “行了你去。” 孙树扬眉间皱得厉害,他一扬手把人打发走,指背又打过孙斯奕手臂上的伤口,也浑然不知。 孙斯奕应了声。 转身离开。 番外 孙斯奕×优优(四) 优优下午的时候一直自己待在家里写作业。 他把孙斯奕临走之前切好的一盘水果吃了,又拿了一包坚果吃。 孙斯奕让他不要久坐,他把最后一科作业写完之后便起身在屋里走动了一圈。 屋子很小,不一会功夫就能绕好几圈,他溜达着趴到了窗边去,把窗户整个都打开,脑袋探进凉凉的空气里扫量了一圈。 来来回回,没能见到熟悉的身影。 直到觉得手指有些凉了,优优才搓搓手,把窗户关到只留下一道小缝隙。 就又坐回桌前,掏出了一本卷子。 有点难,卡在笔屁股上的笔帽又下意识塞在了牙齿间,几乎要被啃个牙印出来。 桌上散乱地摊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终于找到一点顺畅的思路时,外面却蓦地传来敲门声。 卧室的门开着,能让人听得很清楚。 优优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反应两秒过后以为是孙斯奕早早回来了,便高兴地起身去开门。 大门吱呀打开,笑容却凝在脸上。 捏在门板上的手指无措地紧了紧。 比起蒋月,更加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蒋月怀里抱着的那个大熊玩偶。 体积很大,能够占据他那张床的相当大一部分空间。 看起来柔软,也精致漂亮,扎着一条绸带。 真好看,应该不便宜。 这是优优第一时间的想法。 他退开身让蒋月进了屋。 这已经不是蒋月第一次来。 也许是因为忙碌,也许是因为每一次的相见气氛都那么尴尬,她来得并不算频繁,但两人在这段日子里也算是有了些接触。 在不久之前的又一次见面,优优实在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便又把要出门去买水果的说辞拿了出来,幸亏是成功跑掉了。 那次买了水果回来之后蒋月也没有久待。 再次见面,其实也称不上陌生人了,也许是因为多次相处过后尴尬稍有缓解,也许是因为蒋月一直在努力地迁就他拉近这段关系。 总之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 屋里很安静。 蒋月见他抿着唇不说话,在片刻后把手里的大熊递到了他怀里。 她脸上笑容温和,就是常见的母亲会对孩子露出的那种笑容,“喜欢吗?” 那些柔软的毛贴到了脸上,和预想中一样舒服,却让人觉得是不属于自己的舒服。 优优抱着那个熊,垂着眼睛,在沉默又怪异的气氛弥漫了很久后才终于小声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偷看我的日记了?” 他的人生挺平淡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日记也只是小的时候记过几次,长大之后就不再写了。 不大的一个本子里,尚且稚嫩的笔迹有些歪歪扭扭,只记录着一些微不足道却让他始终没能忘掉的零碎童年片段。 从记事起,蒋月和阮彦彰就很忙,即便是好不容易在家也是争吵。 少见两人和谐相处的时候。 就更别提抽出时间来陪陪他。 那个时候还很小的优优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所以他一直都想要一个礼物,他希望能有一个小熊陪他说说话。 四五岁大的孩子,已经很懂得看父母的脸色。 他知道愿望该在什么时候提。 有一次蒋月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甚至于那天家里没有争吵,他赶紧找机会凑上去拉了她的衣袖满怀期待又小心地说:“妈妈,我想要一个小熊可以吗?” 妈妈心情果然很好,当即就答应了。 他很开心,一直在等。 可不知不觉就等了十三年。 冷不丁面对他提出的问题,蒋月张张嘴,没能说出话。 她是无意中发现了优优的日记,目光从大片歪歪扭扭的字迹中倏然捕捉到关于“妈妈”的字眼,便就情不自禁地将小孩心底的秘密窥探了个干净。 相对无言。 优优看着怀里的东西,感受到毛绒熊贴在脸上的触感,过了好半晌终于把东西重新递了出去。 “不用了,”他话音顿了顿,把东西塞回蒋月怀里,又低声重复一遍,“已经不用了。” 蒋月看着他低垂的眼睛,接住了被人胡乱塞回来的毛绒玩偶。 生意场上谈笑风生,在此刻,一句话却那么难说。 落在人身上的视线收回,良久她才将怀里没能送出的礼物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的动作很慢,脚下也又稳又缓地上前一步,离人近了些。 “这些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话说得十分艰涩,有些断断续续,“我以为你过得还不错,我……” 这解释似乎太过于苍白,难以延续。 蒋月和阮彦彰之间几乎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感情。 没有那些虚无缥缈的美好爱情加持,甚至于彼此连好的合作伙伴都称不上。 两人都很注重事业,蒋月的事业心很强,但阮彦彰在婚后却想要打压她的利益,尤其在有了阮优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暇抵抗。 对蒋月而言,这个孩子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牵绊她脚步,害她差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害她差点失去一切的存在。 所以在离婚之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 本也就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等到撕破脸之后关系便彻底恶化。 而阮优对他们二人来说,就是这段糟糕婚姻带来的产物。 番外 孙斯奕×优优(五)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也许是因为年纪逐渐大了,也许是因为又做了母亲。 无意间在街道旁遇到阮优,掌心忽地搭上那片瘦弱的肩膀,感受到那么鲜活的存在时,浓浓的愧疚席卷而来。 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占据心头。 曾经的过往像是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那点年轻时的气盛和冷情似乎在不经意间于漫长的岁月中烟消云散了。 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让这样糟糕的过去牵扯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对不起。”积了满满一胸腔的话,却突然没处说起,她只能重复地说,“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优优低着头,眼底泛起他不想面对的酸涩。 也许是因为收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道歉,所以他看着蒋月踩在自己视野内的鞋尖,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你本来该爱我的。” 他本来没想说这样一句话的,本来一辈子也没想说的。 那道细小又平淡的声音也没掺杂什么委屈和埋怨,却更让视野模糊了。 “对不起。”眼睛有些发红,酸痛,心底蔓延着罕见的无力和无措,蒋月上前一步,拉上他的手腕,只觉得真瘦,眼睛便更加酸胀。 “那个时候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的孩子,我不应该……” 不应该把对阮彦彰的恨迁怒到优优身上的。 优优沉默着,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听到她说话的尾音哽咽着消散了,才低声问:“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曾经听阮彦彰议论过一次,那时才知道,他的妈妈早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 蒋月拉着他的手,力道不大,眼中有些温柔,“是,你有一个妹妹,年纪不大,还在上小学。” 真好。 有那么一个瞬间,优优是异常羡慕的。 羡慕,甚至是带着嫉妒,那些本不该有的情绪像是雨后的野草在心底疯长,涌得心脏有些难受。 那个孩子什么都能得到,所有他曾经望而却步的,她都可以有。 她的父母,并不互相厌弃。 也都不讨厌她。 “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不是很好吗?” 优优抬起头,隔着覆在瞳孔上的那一层薄薄水汽看进女人的眼睛,喃喃地问:“她应该很幸福。” 泪差点流下来,他把眼睛睁得很大。 想起自己的女儿,蒋月也是很幸福的,可是在这一刻,她却险些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哽住的喉咙过了好半天才能发出声音,她抚上他的脸颊,“你也是我的孩子。” 脸颊上的温度让人觉得太暖和了,也太陌生了。 “妈妈。” 优优忽然开口,试着叫出了这个陌生的称呼,他对上蒋月面上无措又似乎有几分欣喜的笑容,轻声说:“你现在也还是不爱我。” 四目相对,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 “你只是想听我说我不怪你。” “优优……” 皱起的眉头极力压制着酸涩,蒋月伸手抹过他微微泛红的眼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掌心的温度消散。 优优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只温暖又陌生的手,到沙发上把那个迟到了十几年的礼物塞回了蒋月怀里,“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不需要我。” 他垂着眼不去看蒋月的表情,指尖紧紧蜷缩进手心,声音轻飘飘地从嗓子眼飘了出来。 “我也已经不需要妈妈了。” - 天空逐渐黯淡下来。 孙斯奕回来的时候,每个房间都没有开灯,视野内什么都不清晰。 屋里的人并不像往常那样从门框边探头或是开心地跑出来和他说话。 他换了鞋脱下外套,才缓步走进卧室里,看到又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的黑影。 孙斯奕在书桌旁站定,动作从容地先抬手盖上了那双眼,另只手按开桌上的台灯。 啪嗒,这一方不大的区域被照得清晰。 桌子上散乱地扔着稿纸和没写完的卷子,笔也没盖盖,就那样随便丢着。 “哥哥,你回来了。” 椅子上的人这时才开口,那声音很低,掺着点模糊的哑。 掌心有睫毛轻轻扫过,泛着潮湿。 孙斯奕收回手,视线也从桌上收回。 “怎么哭了?”他一边随口问着,一边抬起手用指节蹭了蹭优优眼尾濡湿的皮肤,“今天的题这么难?” 也就是这样一个莫名的瞬间,心底里的委屈似乎是跟随着那盏台灯带来的光一起涌出来了。 优优撇撇嘴,抬起头去看他。 却先一步看到衬衫袖子上染红的布料。 不必掀开也能想象到那下面又会是一个带着鲜血的伤口。 “怎么又受伤了哥哥?”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了,他开口说话时不再掩饰哽在喉咙的哭腔。 直到这时他才放开蜷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腿,伸手捏着孙斯奕的手臂去解衬衫袖口的纽扣,小心地查看了那道不算深的伤口。 但那红依旧有些刺眼。 他不说话,也不藏着心里的情绪了,就着这个伤口开始哭起来。 孙斯奕由着他泪汪汪地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屋里走来走去,跟在人身后看着他找到了家里的小医药箱。 他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的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给自己擦药。 那表情看起来很委屈,难过得要命。 眼眶红彤彤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 孙斯奕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臂,用指背刮走了那点泪,“怎么抢了我的理由哭?” 那声音很低,说不上是逗弄还是温柔,“那我一会用什么理由。” 优优被那只手的动作带得抬起了头,眼泪扑簌簌坠落。 蒋月离开之后,他自己哭了很久,脸颊干了又湿,有些发涩。 柔软的纸巾很快便覆到脸上,他隔着模糊的视线盯着孙斯奕看,说话声音还有点抖,“哥哥,你疼吗?” 孙斯奕放下手里湿了大半的纸巾,应他,“不疼。” “撒谎。” 那声音比刚才还抖了些,似乎是觉得越发委屈,这就要哭得更厉害了。 孙斯奕面色不变,从容改口,“很疼,快点给我擦药。” 优优吸了吸鼻子,又捧起那条小臂垂下脑袋处理上面的伤口,一边小心地涂抹擦拭一边轻轻吹着气,等到仔仔细细包好了才终于肯放手。 番外 孙斯奕×优优(六) 孙斯奕把刚刚被人掏出的东西又整齐摆了回去,便站起身准备把医药箱放回原处。 但椅子上的人也紧跟着他站起来了。 这位置很窄,优优站在他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一块衬衫布料。 他不说话,紧紧攥着那一小片衣服。 孙斯奕敛眸看着那片低垂微颤的睫毛,放开手里的东西,把垂着脑袋的人揽进了怀里。 肩头的衣服不过多时就被洇湿了,他抱着人低声问:“今天有人来过了?” 是询问的意思,却几乎是陈述的语气。 “嗯。” 优优从堵塞的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应他,两条细瘦的胳膊紧紧圈到人身上,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彼此清晰的体温。 这样让人安心的拥抱和不疾不徐搓在后颈的那只手让心底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他从前没得到过这样的安慰,所以便忍不住开口,嘶哑的声音哽咽带泪,说不清楚有多委屈。 “哥哥,我没有家了。” 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也不明白,明明已经多久没抱过那样的希望,为什么还是觉得委屈。 那样孤独又糊涂的日子分明已经艰难地过来了,可怎么还是会想要,还是会羡慕。 怎么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撒谎了。 怎么会有人不需要妈妈呢。 如果可以,谁会不想要。 可他没有,所以也只能说不想。 蒋月对他是有愧疚的,也许想要爱护,也许想要弥补。 可是已经十八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要爱他呢。 曾经那么难过又漫长的日子里,为什么不愿意想起他一次。 很难说,究竟什么样的安慰才能弥补这样的遗憾。 孙斯奕抱着他,在这份带着低泣的安静中,只说:“我不会走。” 优优哭着,茫然地重复他的话,“你不会走。” 孙斯奕便顺着他的话再次给出肯定的答复,“嗯,我不会走。” 拥抱的力道越来越紧,在台灯映亮的这一小片区域,所有的委屈肆无忌惮地溢出眼眶。 过了良久,抽噎的声音渐渐止住了,搓在人后脑的手也缓缓停下来。 优优顺着贴上下颌边缘的手指抬起头,顶着红彤彤的眼睛,看了孙斯奕一眼,又低头去看他的小臂,鼻子一酸险些又要哭出来。 硬是忍住了,才说:“我也不会的。” 那两条细瘦的手臂抬起来,优优踮起脚环上孙斯奕的脖子,他被后腰上那只手扶着,抱得很紧很紧,才贴着孙斯奕的耳朵小声重复,“我也不会走。” “好。” 月色里,紧贴耳畔的字音让人觉得无限温柔。 - 冰凉发寒的空气就这样悄悄带着春天一起走了。 天渐渐热起来,高考的日子也如约而至。 考试当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太阳,夏日的空气有些热,但没有太阳的暴晒还是叫人觉得好受了很多。 时间还挺早,周齐眼尖地很快就在人堆里发现了一小只优优。 主要是孙斯奕挺大只的。 “小优优!” 他朝那边摆摆手,优优闻声看过来。 自从离开会所以后,他见到周齐的时候就少了,但两人在手机上也时不时会有些联系。 现在这个时候冷不防看到周齐,优优也很开心,眼睛笑得眯起来。 “哥。”其实打老远就能看到一个粉色的头凌驾于人群之上匀速游动过来,他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穿越人群,往前迎了迎。 周齐咧嘴一笑,还没说什么,被身旁落定的一抹红晃了眼。 他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就和人对了个正着。 那套量身定制的开叉旗袍衬得人前凸后翘,身高腿长。 妈的,怎么比他都高…… 这样盯着人看实在不太礼貌,他正准备收回自己的自尊心和视线,这时候才发现大美人身边站着的男人。 许闻川今天没穿西装,倒叫人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空气的温度有些高,他正握着那只纤长漂亮的手拿湿巾擦拭着降温。 周齐一皱眉,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嘴比脑子快,“许总,你这……” 他开口的语气有些不好,只是还没等话说完,那位旗袍美人已经用食指把架在鼻梁的墨镜勾下来一点,“你瞎呀,不认识老子了?” 珂郁偲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大一群人硬是凑不出个女眷,他就只能自己上了。 旗开得胜,讨个好彩头。 “霍!”周齐惊得一时连赞美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嘴巴张了好半天脚下才往边上挪了挪。 他一把拍在优优肩头,神色庄重,“这是你亲哥呀真,我可是狠了半天心都没狠下来。” 这话其实多少显得有些没诚意,所以话落他就立马拍了拍自己大腿上那条紫色球裤向人展示,“但我这个也好使,我这是紫腚能行。” 他一扭头又扯了扯旁边徐煜寒身上的同款,挑挑眉梢,“double。” 珂郁偲听到他的说辞无情嘲笑:“人家紫腚不是穿的内裤吗?” 周齐为难:“那我也不方便展示啊哥。” “……” “人家考试你穿个紫裤衩子干啥?” 周齐对上那双无语的眼睛,深沉地点了点头。 “这位美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伸出一只手掌悬在半空,“但是别急,我还有准备。” 周齐身上斜背了一个挎包,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他把背包扯到身前就开始翻找。 孙斯奕并不好奇,也没专注于这热闹,只看着身边乐呵呵的人,找许闻川拿了一张湿巾擦擦优优有些热乎乎的后颈。 那边周齐翻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手肘一怼身后的人,朝优优扬扬下巴,“哎你看看他穿袜子没有。” “穿啦。”优优应声乖乖抬起脚,徐煜寒拎起他松松的裤脚检查,看到他脚踝那层薄薄的灰色袜子。 这是周齐头一天发消息嘱咐过的。 周齐翻找之余给他竖个大拇指,“好好好。” 珂郁偲顺着他的话也看过去,虚心请教,“什么典故呀齐少?” 周齐正忙,徐煜寒一手搭在他肩头另只手也伸到他挎包里,顺带还回了珂郁偲的话,“超常发挥。” 番外 孙斯奕×优优(七) 几人堆在一起话密得很,优优正笑着,觉得后颈很凉爽,刚想回头看看,抬起头的时候却蓦地捕捉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蒋月。 她远远地站着,似乎并没有要凑近的意思,这时正低头和手边牵着的小女孩说些什么。 徐煜寒手一伸进包里就把东西掏出来了,周齐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举到优优眼跟前去。 在远处的人抬起头之前,优优匆匆收回了视线。 目光收回冷不丁对上眼皮子底下那支笔时,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这是我当年高考时候用的笔,老牛逼了,我这辈子的智慧都凝聚在这里头了,快拿着,当个平安福使。” 周齐神圣地双手托举着那支笔,看着优优也神圣地接过去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有压力,都是添个彩头,你高高兴兴去考就得了。” 优优笑眯眯地应了声,小心地拉开自己的透明笔袋把那承载了大智慧的笔装了进去。 几人凑在一起,虽是话密,其实前前后后根本没说多一会的功夫。 祝福送到了,周齐也不再过多的啰里嗦,正巧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活泼的招呼。 “优优!” 几人回头,瞧见一个看起来和优优年纪相仿的男生。 优优也看见了,开心地朝人挥挥手示意,便准备走了。 孙斯奕拍拍他的后脑勺,只说:“去,我一直在外面。” “嗯。”优优开心地应了声,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在珂郁偲身前停了停。 珂郁偲扯唇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颊肉 ,语调悠闲,“去,小聪明蛋。” 优优是跑着去的,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刚刚打招呼的男生站在原地等他,两人高兴地凑到一起往大门的方向去排队等候进场。 “你们家来了这么多人送你?”男生快速回头看了眼,恰巧对上了珂郁偲投向这边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地赶紧转回头,好奇地低声道,“那是你姐姐啊?真漂亮。” “啊……”优优挠挠脸,也回头看了眼,“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两人挨在一起交头接耳,混在人流里渐渐远了。 周齐和徐煜寒还有事,看见人顺利走了便先一步离开,许闻川和孙斯奕则在旁边说了几句公事。 大片的空地上乌泱泱都是人,有警察在维持秩序,珂郁偲在原地多站了会,看着优优在人群里变成了小小一个。 几人的目光落向远处考生陆陆续续进入的学校大门。 孙斯奕站在一旁,蓦地低声开口,缓和的语气里有几分认真,“谢谢你能来,他很高兴。” 珂郁偲目视着前方,悠悠拉长的调子毫不客气。 “轮得着你谢吗,你是哪个?” 那双狭长的眸子半敛着,向孙斯奕投过来的目光十分不善,“他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我可还记着当初有些人是怎么挑拨离间的,孙总。” 孙斯奕面色不变,唇边带出一点笑,并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 珂郁偲撇下个白眼,一扭身,踩着高跟鞋慢悠悠溜达走了。 珂大少爷为安排这点彩头也算是尽心尽力,两天来了三次,换了三身旗袍,已经是穿得得心应手。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跑着离开。 用了十几年才等来的这两天,快得像是弹指一挥间。 考完最后一场,优优从教室出来的时候直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踩不稳,手心里热得不得了,几乎出了汗。 很奇怪,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受。 似乎在过去漫长的日子里曾流过的汗淌过的泪,那些崩溃边缘的摇摇欲坠,和被追逐着催促着前进的焦躁不安,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激烈的心跳。 记忆中多少次在黑暗里抱紧自己的寂静,多少个辗转反侧难眠的夜晚,都被揉碎了,放空了。 一切像是一场大梦。 耳畔是朝气蓬勃喜悦的呼喊,来自于同他一样旺盛而鲜活的青春少年男女。 人山人海,视野几乎模糊了。 大家欢腾着从大门口跑出去时,优优脚下的步子有些凌乱,他没有跑,只是走得很快。 直到视线捕捉到孙斯奕高大的身影,对上那双专注看着他的眼睛时,脸上无意识的笑容便彻底扬起来,像是突然冲破了云层的太阳。 这距离已经不远,他是小跑着去的。 带着一股冲劲扑进人怀里,被稳稳地接住。 “哥哥。” 他的声音在人声鼎沸里算得上很小,但有些难以言喻的高兴。 “嗯,”孙斯奕扶着他站稳,指尖拨动他额前被风扰乱的刘海,“热不热?” “有一点。”优优仰着脸看他,脸上带着雀跃的笑。 “咳咳。” 耳边传来中气十足的清嗓子声。 优优睁大眼偏过头去看,一下便对上了那双狭长半眯的漂亮眼眸。 “哥!” 他很高兴,话里的欣喜压不住,唇边的笑也是,“你真好看。” “哼。” 珂郁偲凉凉地冷哼一声,还是把手里拎着的饮料递了过去,“少冰,慢点喝。” 优优立马雀跃地从孙斯奕怀里出来了。 “谢谢哥!” 拥挤的人群之外,周齐捧着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站得有点累了,他向后想靠到车身上,结果刚贴上一下就又弹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热辣辣地出来了,车子晒得有点烫屁股。 视野之内全是人,乌泱泱连片的都是头,他没冲到前线去凑热闹,直接守株待兔在孙斯奕的车旁蹲点。 热,很热。 身上搂的那条大长胳膊更是让人感到温暖如春。 “你他妈热不热呀徐大少,一会长痱子了。” 这大热天就别勾肩搭背了。 周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但意思传达到了。 他往一边躲,旁边的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也跟着他一起挪。 周齐咬了咬后槽牙,偏头看过去,给了个无声的眼神。 我请问呢? 那眼神抛了个空,因为徐煜寒的目光落在了他唇角那根彩色的小棍上。 周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脖子被人勾着一收,身子就猛地撞到人胸前,带着气流的声音往耳朵里钻,“我尝尝你那个味儿的。” 这一次终于四目相对,周齐发愣的眼睛对上那道赤裸裸的目光。 他很快回避了那个眼神,也掰开徐煜寒勾在自己颈间的手臂,压低了声,“大哥,这都是祖国的花朵,你发情也分个场合。” 徐煜寒对于被人推开倒接受得不错,只是目光依旧一瞬不瞬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周齐感觉着半拉脸有点发烫,不知道是被太阳盯的,还是被哪个发情期的动物盯的。 视线向四周粗粗扫了一圈,他认命地把嘴里含化了一圈的棒棒糖拿出来。 递过去的同时婉拒了从那边递来作为交换的棒棒糖,“我不吃你口水。” 徐煜寒倒不嫌孙斯奕的车烫屁股,很悠闲地靠在车门上把周齐递过来的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他的手很白,在太阳底下发着光,指骨修长,手背覆着青筋。 力道也不小。 周齐被从身后勾上腰间的手捞了个踉跄。 他也被迫靠到了烫人的车门上,徐煜寒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捏着一小根棒棒糖,递到了他嘴边。 带着黏性的硬实糖球抵到了唇上。 “张嘴。” 那声音很低,字音缓慢却不是商量的语气,几乎紧贴耳侧,分外清晰。 掐在腰间那只手的力道似乎牵起了什么激烈的回忆,让人在太阳底下有些头晕目眩。 周齐张嘴把那根棒棒糖含进去,不说话了。 番外 孙斯奕×优优(八) 珂郁偲现在穿高跟鞋似乎已经有些心得了。 旗袍裹着身子,高跟鞋束着脚,几人中就属他行动最受限,但偏他走得最快,哒哒哒收敛着自己的外八大步流星走在了几人最前边。 “哟,二位少爷从良了?” 珂郁偲在几步之外站定,指尖一勾墨镜,目光从两人唇间的棒棒糖棍扫过去。 周齐的屁股已经适应了车身的温度,这时才直起身来,唇角扯开笑。 “这不是谨遵哥哥你的教诲嘛,最近突然想多活几年了,正戒烟呢,嘴里不叼点儿什么浑身刺挠。” 他回了珂郁偲的调侃,这时正巧瞧见后面的人,赶紧扬声招呼,“哎小优优!” 优优被点名,牙齿撒开了饮料的吸管,小跑两步凑到了人跟前。 “恭喜啊。” 怀里塞进一大束向日葵花,像一捧太阳,瞧着就养眼。 他眼睛笑弯起来,两颗小虎牙的尖尖也露了出来,“谢谢哥。” 下一秒肩头就被一把拍上,周齐招呼,“走撒欢儿,今晚上就有局,去不去?” 话刚落,当事人还没应声,发起邀请的人后脑勺就挨了一下,“去个屁,少把人往歪路上带。” 珂郁偲脸上带着含蓄的骂骂咧咧驳了这邀约,才看向抱着花的人,直接做主把人打发走,“回去歇着,什么时候睡够了给我打电话。” 优优笑着应了声,孙斯奕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拉开了车门。 挡在车边的两个障碍物早就移开了,优优顺利坐进车里,周齐见人要走,赶忙退而求其次朝他喊了句,“也给我打!哥带你去吃点好的。” 人声鼎沸,周边的人群热闹,他们这里也热闹。 目送着两人离开了,周齐才转回身又看向站在身后的大美女,一扬下巴,弹出邀请,“哥你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我什么时候爱去那种地方?” 珂郁偲连个眼神都没给,一推墨镜就转身,凑到许闻川身侧去跟着往车边走, “老公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嗯。”许闻川揽着那截裹在旗袍里的腰身把人塞进了车内,低声嘱咐,“把高跟鞋脱下来。” 周齐:“……” 珂郁偲他们来得早,车就挨着孙斯奕的停,说走这就走了。 周齐沧桑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 他和徐煜寒来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只能把车停得远了点,这还得走上一段。 口腔里已经化了几圈的棒棒糖球被舌尖挑着从一边转到了另一边,周齐也没管旁边的人,一回身这就准备走。 当然走不成,徐少爷像是有自动吸附功能,一眨眼就贴到了身边。 吵吵嚷嚷中,那声音又贴到耳边来,“琪琪什么时候知道叫老公?” 周齐知道扒不开他,索性没挣扎,只是脚下步子快了点,“我要回宿舍,别跟着我,滚回你工作室加班。” “不去喝酒了?” “不去,我是良民。” …… 优优回到家以后就睡了。 他不觉得困,可一直挤压着自己的那股力气骤然消散,浑身都轻飘飘的,只是扑到床上去,等着孙斯奕切水果的功夫,就睡着了。 恍恍惚惚一直睡到天完全黑下来,才被人拎起来吃了饭,等到洗过澡后就又爬回了床上。 孙斯奕看眼趴在床上的人,留下了桌上那盏台灯。 “不困了?” 优优捧着手机,往墙边咕涌了几下给他腾出一大块地方来,“不困了。” 他应了声,视线依旧专注在眼下的屏幕。 班级群里面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几个玩得好的也有一个小群,界面上嘭嘭嘭不断弹着消息,从喝酒烫头聊到了出去旅游。 台灯被人扭着转向另一边,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这一片区域。 优优眼珠子向上看了看,捻着自己细软的刘海,又想起之前染的小金毛。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他的发质确实不怎么好,这时又蓦地回想起珂郁偲说等自己哪天把头发作秃了不许去找他哭的事。 优优琢磨了一下,放开那撮头发决定不参与这项活动了。 大家都挺精神的,手机上不断有消息弹出来,他看得眼花,不过多时就把手机熄了屏放到了枕头边上不再看了,“哥哥。” “嗯。”孙斯奕靠坐在床头,看着被窝里的人突然爬了起来,蹭到他身边来。 屋里开着空调,空气冰冰凉凉,皮肤清爽舒适。 他扯起被人丢在原地的被子,把凑到身旁的人裹起来,“怎么了?” 优优紧挨着他坐,半晌才说:“他真的一直都没有找过我。” 说的是阮彦彰。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那人接触过了,直到现在,即便是高考,阮彦彰也没有来烦他。 因为这样让人心情太舒畅了,以至于他差点忘记还有个阮彦彰的存在。 孙斯奕曾经只是告诉他以后不需要担心,但并没说是怎么做的。 “你威胁他了吗?” 或者打了一顿?但阮彦彰年纪不小了,应该受不住。 似乎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孙斯奕笑了声,才道:“是用了合法的方式。” 甚至于是非常舒缓的方式。 孙斯奕和阮彦彰谈成了一笔合作。 只要阮彦彰不再以任何形式插手优优的事情,就可以和孙家达成一项非常有利的合作。 对阮彦彰来说,这是一个再好做不过的选择,从对一个不听话孩子的掌控中获得满足感,与切实的巨大利益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而这会功夫,阮彦彰应该正能从这笔交易中尝到甜头。 但至于这次的合作在后续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就要听天由命了。 “我昨天……看到她了。” 优优垂着眼睛,指腹搓着搭在膝盖上的被子,慢慢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以后才抬头看向身边的人,目光似乎带着询问。 他说得模糊,信息不明确,但这句话里的“ta”指的不会是阮彦彰。 所以孙斯奕在对上他的眼睛后,低声道:“我见过蒋总一次。” 优优睁大眼睛看他,在等一个回答。 很快便听到人说:“她没接受,但也答应了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这样说来的确,自从那一次分别之后蒋月就没再出现过,直到后来,时不常他会收到几条蒋月发来的消息,甚至转账。 只不过他都没有收,也几乎不会回复。 优优收回了视线,又看向自己的膝头。 “哥哥,”过了良久他才出声,语气里有些茫然,“我应该怎么办?” 是应该打破这样平静的生活,和她说他不怪她,然后维持着那样不咸不淡的联络,接受她生疏又太迟的关心。 还是说应该彻底切断这样的联系,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再也不愿意收到她的消息。 到底应该怎么办。 后背揽上一只手臂的时候,优优顺从地就着那力道靠进了孙斯奕怀里,手指下意识紧攥着男人的睡衣。 耳朵被带着热度的指腹搓了搓,他听到头顶徐徐传来的声音,“不需要做选择。” 不需要选择。 睫毛颤了颤,优优没有抬头。 “道歉不代表必须要得到原谅。”孙斯奕垂眸看着怀里不作声的人,指背轻轻划过他的侧脸,“一两年,或者十年二十年,什么时候觉得想见了或者决定再也不见了,都可以。” 优优顺着那抚摸抬起头,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瞳孔。 “我现在不用做决定?”他低声问。 “不用,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理的事就不理。” 屋里的冷气裹得皮肤凉爽滑溜,紧贴在身上的手掌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这怀抱让人觉得安心,优优缩在他身边,有时安静一会有时又和人念叨一会,就这样一直嘀嘀咕咕和孙斯奕断断续续说了半宿的话才再次睡过去。 他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番外 孙斯奕×优优(九) 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大亮。 优优下意识咕涌了一下,用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用再早起了。 但意识却清醒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午睡多了的缘故。 他小心地从孙斯奕怀里退出来,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枕边的手机。 还不到六点钟。 “怎么醒了?” 优优正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发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把手机又丢回去,脑袋重新陷进枕头里,才小声和人说:“好像睡不着了。” 时间很早很早,是清晨,他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清醒的脑袋里也什么想法都没有。 刚刚爬起来看时间的时候他从孙斯奕怀里退出来了,优优掀起眼皮看了身前的人一眼,又快速地敛下眸,身子慢吞吞地向前蹭一下……又蹭一下…… 就偷偷伸手去掀孙斯奕的被子。 然而那只手很快就被一把握住,覆在手背的掌心很热,“怎么了?” 两人虽然一直都睡在一张床上,且孙斯奕总是爱抱着他睡觉的,但他们一直都是各盖各的被子,实际上没有过非常亲密。 两具身体之间始终隔着两套睡衣和两床薄被。 优优没说话,停顿一瞬又自顾自地闷头想往人怀里钻。 这下掀人被子的手彻底被攥住了,腕间箍得很牢,优优没来得及抬头,男人在清晨带着微哑的声音便钻进耳朵,“别动。” 他这时候几乎已经贴到孙斯奕怀里,最后一点距离被人挡了,但也已经很近,所以那声音带着热息直接扑在了耳廓。 把耳尖熏得发红。 优优的心思是很单纯的,他就是想让孙斯奕抱着他,但直到气氛变得古怪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孙斯奕为什么不许。 眼睫紧张地抖了抖,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应了声,上下身就一起咕涌着努力蹭回了墙边。 这点间距被迅速重新拉开。 孙斯奕看着把大半张脸都掩进被子里的人,嘶哑的尾音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不用退那么远。” 小卧室的床根本就没多大,孙斯奕也不是睡在最边缘,优优就算退也退不出多了不起的距离去。 紧紧埋在下半张脸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拽下来,他眨了下眼,慢腾腾抓上那只递到眼前的大手,试着开口说点什么让奇怪的气氛赶紧消散。 “哥哥,我以后应该做什么?” “嗯?”孙斯奕顺着他的话发出询问,不再提刚刚的事。 “你之前说要我走的路,已经走完了吗?那我以后该干什么?” 终于度过了这段难熬又漫长的日子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即便人们常说的所谓好的前途和未来他还是不怎么明白,但也不觉得多害怕了。 优优裹在被子里看着身前的男人,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那双眼睛澄澈又明亮,带着一点茫然和期待。 腕间贴着一双触感柔软的手,孙斯奕用指背蹭了蹭他下颌边缘的皮肉,先低声说:“嗯,做得很好。” 而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很久以后,可以先想暑假想做什么。” 这问题比刚刚在脑袋里盘旋的事情要简单许多,很快就带给人一些头绪。 “我想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但是还没有决定好要去哪。”因为想去的地方很多,大家七嘴八舌最后也没敲定个结果。 紧接着又说起大家准备烫头打耳洞但是自己发质差又怕疼的事情。 他细碎地和孙斯奕讲起自己的打算,语气里有了些开心。 孙斯奕听着他念叨,和他一起商讨还没想好的事情,直到他说:“也有人说准备去打暑假工,我……” “你不去。” 话音蓦地被打断,优优愣了下,直接问:“为什么不去?” 孙斯奕的声音和刚才没什么分别,还是很平静,“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没有不够花……” 孙斯奕大多数时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且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是及时置办的,基本上不需要他花钱。 但孙斯奕还是每个月都会给他额外打一笔钱,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够花。 “那就不去。” 提议被人慢条斯理地否定,优优乖乖应了声,像是在想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孙斯奕这样一提,他才恍惚又想起两人的关系。 是包养关系。 是一种,可以随时宣布开始,也可以随时宣布结束的不见光的关系。 时间长了,习惯了这种陪伴,不知不觉就有些糊涂了。 实则他也一直都没能为这段关系找到一个明确的定位。 不是家人,不是朋友,更谈不上恋人,却也不是包养的定义中所阐述的金钱和肉体的关系。 好像什么都不是,飘飘忽忽的,也莫名其妙的。 刚刚还有些开心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了,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 孙斯奕看着他,搭在他侧脸的手向下,扯开了面前人裹紧的被子。 优优被掀得没个防备,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他。 “过来。” 他顺着那道低低的声音看向面前向自己敞开口的被子,在片刻后顺着揽到身上的力道贴进了孙斯奕怀里。 他被人紧紧地抱着,这时头顶才传来声音,“未来几十年的时间你会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工作,但这个夏天只有一次,对你来说意义不一样。” 身体离得很近,格外暖和,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他觉得那道清晰传到耳畔的声音比往常温柔,像是哄着人似的。 “去玩,或者做些其他想做的事。” 优优偷偷伸手摸着孙斯奕胸口砰砰的跳动,心底升起的细微焦躁得到安抚,他乖乖应了,“好。” 听得出这语气中的情绪有所缓解,孙斯奕捋着他脑后的发丝,这时才问:“早上想吃什么?” 优优的思绪老老实实跟着他的话音跑。 脑袋里不断有饭冒出来。 番外 孙斯奕×优优(九) 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大亮。 优优下意识咕涌了一下,用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用再早起了。 但意识却清醒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午睡多了的缘故。 他小心地从孙斯奕怀里退出来,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枕边的手机。 还不到六点钟。 “怎么醒了?” 优优正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发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把手机又丢回去,脑袋重新陷进枕头里,才小声和人说:“好像睡不着了。” 时间很早很早,是清晨,他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清醒的脑袋里也什么想法都没有。 刚刚爬起来看时间的时候他从孙斯奕怀里退出来了,优优掀起眼皮看了身前的人一眼,又快速地敛下眸,身子慢吞吞地向前蹭一下……又蹭一下…… 就偷偷伸手去掀孙斯奕的被子。 然而那只手很快就被一把握住,覆在手背的掌心很热,“怎么了?” 两人虽然一直都睡在一张床上,且孙斯奕总是爱抱着他睡觉的,但他们一直都是各盖各的被子,实际上没有过非常亲密。 两具身体之间始终隔着两套睡衣和两床薄被。 优优没说话,停顿一瞬又自顾自地闷头想往人怀里钻。 这下掀人被子的手彻底被攥住了,腕间箍得很牢,优优没来得及抬头,男人在清晨带着微哑的声音便钻进耳朵,“别动。” 他这时候几乎已经贴到孙斯奕怀里,最后一点距离被人挡了,但也已经很近,所以那声音带着热息直接扑在了耳廓。 把耳尖熏得发红。 优优的心思是很单纯的,他就是想让孙斯奕抱着他,但直到气氛变得古怪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孙斯奕为什么不许。 眼睫紧张地抖了抖,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应了声,上下身就一起咕涌着努力蹭回了墙边。 这点间距被迅速重新拉开。 孙斯奕看着把大半张脸都掩进被子里的人,嘶哑的尾音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不用退那么远。” 小卧室的床根本就没多大,孙斯奕也不是睡在最边缘,优优就算退也退不出多了不起的距离去。 紧紧埋在下半张脸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拽下来,他眨了下眼,慢腾腾抓上那只递到眼前的大手,试着开口说点什么让奇怪的气氛赶紧消散。 “哥哥,我以后应该做什么?” “嗯?”孙斯奕顺着他的话发出询问,不再提刚刚的事。 “你之前说要我走的路,已经走完了吗?那我以后该干什么?” 终于度过了这段难熬又漫长的日子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即便人们常说的所谓好的前途和未来他还是不怎么明白,但也不觉得多害怕了。 优优裹在被子里看着身前的男人,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那双眼睛澄澈又明亮,带着一点茫然和期待。 腕间贴着一双触感柔软的手,孙斯奕用指背蹭了蹭他下颌边缘的皮肉,先低声说:“嗯,做得很好。” 而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很久以后,可以先想暑假想做什么。” 这问题比刚刚在脑袋里盘旋的事情要简单许多,很快就带给人一些头绪。 “我想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但是还没有决定好要去哪。”因为想去的地方很多,大家七嘴八舌最后也没敲定个结果。 紧接着又说起大家准备烫头打耳洞但是自己发质差又怕疼的事情。 他细碎地和孙斯奕讲起自己的打算,语气里有了些开心。 孙斯奕听着他念叨,和他一起商讨还没想好的事情,直到他说:“也有人说准备去打暑假工,我……” “你不去。” 话音蓦地被打断,优优愣了下,直接问:“为什么不去?” 孙斯奕的声音和刚才没什么分别,还是很平静,“我给你的钱不够花吗?” “没有不够花……” 孙斯奕大多数时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且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是及时置办的,基本上不需要他花钱。 但孙斯奕还是每个月都会给他额外打一笔钱,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够花。 “那就不去。” 提议被人慢条斯理地否定,优优乖乖应了声,像是在想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孙斯奕这样一提,他才恍惚又想起两人的关系。 是包养关系。 是一种,可以随时宣布开始,也可以随时宣布结束的不见光的关系。 时间长了,习惯了这种陪伴,不知不觉就有些糊涂了。 实则他也一直都没能为这段关系找到一个明确的定位。 不是家人,不是朋友,更谈不上恋人,却也不是包养的定义中所阐述的金钱和肉体的关系。 好像什么都不是,飘飘忽忽的,也莫名其妙的。 刚刚还有些开心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了,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 孙斯奕看着他,搭在他侧脸的手向下,扯开了面前人裹紧的被子。 优优被掀得没个防备,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他。 “过来。” 他顺着那道低低的声音看向面前向自己敞开口的被子,在片刻后顺着揽到身上的力道贴进了孙斯奕怀里。 他被人紧紧地抱着,这时头顶才传来声音,“未来几十年的时间你会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工作,但这个夏天只有一次,对你来说意义不一样。” 身体离得很近,格外暖和,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他觉得那道清晰传到耳畔的声音比往常温柔,像是哄着人似的。 “去玩,或者做些其他想做的事。” 优优偷偷伸手摸着孙斯奕胸口砰砰的跳动,心底升起的细微焦躁得到安抚,他乖乖应了,“好。” 听得出这语气中的情绪有所缓解,孙斯奕捋着他脑后的发丝,这时才问:“早上想吃什么?” 优优的思绪老老实实跟着他的话音跑。 脑袋里不断有饭冒出来。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 “油条,豆腐脑,煎饼,茶叶蛋,烤面包,里脊饼,三明治……” 他埋着头在人胸口慢慢地念叨着点菜,琢磨着想吃些什么。 说着说着就蓦地想起,“冰箱里还有手抓饼呢。” “嗯。” “还有鸡排培根香肠……” 他又努力清点起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觉得还有很多,就抬起头征求了孙斯奕的意见,“那我们先吃手抓饼哥哥。” “好,今天吃甜酱还是咸酱?” “吃甜的。”他一笑,那两颗小虎牙的尖尖又露了出来。 想吃点甜的,这一刻的舒服让人觉得吃再甜也不觉得腻。 两个人显然是都已经异常清醒了,但也没谁有要离开床的意思。 优优偷偷伸长了腿舒展一下,又重新缩回来,碰到了孙斯奕的膝盖。 他低着头,脑袋里还在想着吃什么的话题,过了好半晌又说:“哥哥,我想吃冰激凌,蛋筒的那种。” “好。”孙斯奕应了声,忽然问,“想吃几个?” 优优听到他这样问立马抬起了头,望着人的眼睛里有些期待,“我可以吃几个?” “一个。” ? 脸上的笑容茫然地退去,优优反应了一会才慢慢地眨了下眼,语气比表情还茫然,“那怎么还问我……” 孙斯奕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指节刮过那片柔软的脸蛋。 他过半晌才低笑了声,眸光依旧紧紧落在那张脸上,缓慢的声音里带了些哑,“真可爱。” 脸上被人蹭过的地方逐渐升腾起薄薄的红晕,睫毛忽闪着敛下,优优低下头,又扯着被沿缩回了他怀里。 - 旅游的地点终于敲定下来,来回拉扯几番,因为实在割舍不下,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前后去两个地方。 优优这一出门就是五天,他没有出过远门,对什么都感到很新鲜,几个关系要好的同龄人凑在一起,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的。 但他每天还是会记得给孙斯奕发些消息,说起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东西,或者遇到什么有趣奇怪的事。 到了每晚睡前也要问问孙斯奕今天忙不忙做了什么,然后说了晚安再睡觉。 只是与原先的计划稍微有些出入,这趟旅行到了最后几人是提前一天回到峯京的。 早在出门以前孙斯奕便嘱咐了优优回来的时候会去接他,但因为是临时决定提前回来的,所以优优不确定孙斯奕有没有要紧的事情。 他没有带繁重的行李,且大家也商讨了要不要在车站一起打车回去,优优索性最后就没有告诉孙斯奕提前回来的事情,准备自己回家,这样就不用人特地多跑一趟。 一路上都十分顺利,这几天持续亢奋的精神也在回程的车上终于平静下来,离家越来越近,这时候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累,只想赶快回到床上去躺一躺。 一行人一共打了两辆车,优优和其中一个人同乘一辆,一起坐在后座。 旅途给人带来些困倦,车内的气氛十分安静。 红灯亮起,一辆辆轿车缓缓停下,排起了长队。 优优没有睡,只是靠在窗边,目光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的建筑物。 远远的,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店撞入视野,他多看了两眼,因为那块招牌十分醒目,很有设计感。 那家店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隔着明净透亮的玻璃便能叫人感受到其中雅致的氛围。 因为困倦而半阖的眼皮重新掀起,优优定睛看着,突然坐直了身。 绿灯亮了,他感受到车子动起来,先扭过脸和司机说在不远处把自己放下。 身边迷迷瞪瞪的人闻言看过来,“还没到呢优优。” 优优没有邀请过同学去自己家做客,但大家大概上都住在哪一片区域彼此还是知道的。 从这里下车,可是要走好远。 优优朝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在这把我放下,一会把车钱发给你。” 他和朋友打了招呼便提前下了车,自己拉着小行李箱走过路口重新回到了出租车刚刚离开的地方。 很快便又能看到那面宽大的玻璃窗,他没靠得太近,就站在远处看着。 优优的两只眼睛视力都极其好,刚刚在车上只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半边侧脸是孙斯奕。 落地窗内男人就坐在桌后,对面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远远的便能看到她一头卷发散落肩头,身上的连衣裙和颈间的珠宝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举手投足优雅又漂亮。 其实这不算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毕竟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任何出格的举动都没有。 甚至于孙斯奕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也不带笑。 可这却并不能带给他什么安慰。 因为孙斯奕在对着外人笑的时候通常都是应酬的笑,多数时间里他不会那样温和地笑。 反倒是这种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是更加偏向放松一些的状态。 优优抿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等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太阳底下,已经被晒得有些冒汗,短裤下的那两条细长小腿被晒得发热。 他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找到了不远处的树荫,捏着手机犹豫半晌,屏幕的亮光在沉默中熄灭的前夕,指尖终于点了上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今天忙吗?】 他发过去一条消息,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桌子对面的女人起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洗手间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 孙斯奕则是低下头,似乎在看他的消息。 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 【不忙,玩得开心吗?】 优优低头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指尖蜷了蜷,又删掉了。 反复几次,最后只打出一个:【嗯】 已经简明扼要说不忙了,再怎么继续往下问都显得有些刻意。 何况他似乎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立场过多干涉孙斯奕的私事。 【今天去哪玩了】 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优优垂眸看着,没有动。 过了片刻,消息又被顶上去一条。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优优没有回复,直接把手机熄了屏,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有些迟缓,他是走回去的。 直到拉着行李箱走了很远很远,觉得脚底有些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看看周边的环境,约莫只剩下一公里左右就能到了,他也没再打车,在群里和大家报了平安,又给刚刚一起拼车的朋友发了车费,干脆就那样走回去了。 行李箱的小轮子咯噔咯噔的跟着受了不少罪。 本来就积累了几天的疲惫,这下雪上加霜,那点原本出门游玩和即将见到孙斯奕所带来的雀跃心情也消散了个差不多。 优优回到家以后本想直接就扑到床上去,可一路风尘仆仆的,他还是强撑着困倦去洗了澡换上睡衣才钻进被窝。 一下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时愣了几秒,迟钝的脑袋思考良久才找回睡前的记忆。 还是觉得很累,那点疲惫似乎并没被冲淡。 优优在被子里缩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去摸索桌上的台灯。 灯光倏地打到眼前,他被那光亮刺得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才重新直起身。 门锁忽然发出响动的时候,床上的人吓了一跳,刚探向地面的一只脚就那样凝在了半空。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 “油条,豆腐脑,煎饼,茶叶蛋,烤面包,里脊饼,三明治……” 他埋着头在人胸口慢慢地念叨着点菜,琢磨着想吃些什么。 说着说着就蓦地想起,“冰箱里还有手抓饼呢。” “嗯。” “还有鸡排培根香肠……” 他又努力清点起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觉得还有很多,就抬起头征求了孙斯奕的意见,“那我们先吃手抓饼哥哥。” “好,今天吃甜酱还是咸酱?” “吃甜的。”他一笑,那两颗小虎牙的尖尖又露了出来。 想吃点甜的,这一刻的舒服让人觉得吃再甜也不觉得腻。 两个人显然是都已经异常清醒了,但也没谁有要离开床的意思。 优优偷偷伸长了腿舒展一下,又重新缩回来,碰到了孙斯奕的膝盖。 他低着头,脑袋里还在想着吃什么的话题,过了好半晌又说:“哥哥,我想吃冰激凌,蛋筒的那种。” “好。”孙斯奕应了声,忽然问,“想吃几个?” 优优听到他这样问立马抬起了头,望着人的眼睛里有些期待,“我可以吃几个?” “一个。” ? 脸上的笑容茫然地退去,优优反应了一会才慢慢地眨了下眼,语气比表情还茫然,“那怎么还问我……” 孙斯奕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指节刮过那片柔软的脸蛋。 他过半晌才低笑了声,眸光依旧紧紧落在那张脸上,缓慢的声音里带了些哑,“真可爱。” 脸上被人蹭过的地方逐渐升腾起薄薄的红晕,睫毛忽闪着敛下,优优低下头,又扯着被沿缩回了他怀里。 - 旅游的地点终于敲定下来,来回拉扯几番,因为实在割舍不下,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前后去两个地方。 优优这一出门就是五天,他没有出过远门,对什么都感到很新鲜,几个关系要好的同龄人凑在一起,从早到晚都热热闹闹的。 但他每天还是会记得给孙斯奕发些消息,说起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东西,或者遇到什么有趣奇怪的事。 到了每晚睡前也要问问孙斯奕今天忙不忙做了什么,然后说了晚安再睡觉。 只是与原先的计划稍微有些出入,这趟旅行到了最后几人是提前一天回到峯京的。 早在出门以前孙斯奕便嘱咐了优优回来的时候会去接他,但因为是临时决定提前回来的,所以优优不确定孙斯奕有没有要紧的事情。 他没有带繁重的行李,且大家也商讨了要不要在车站一起打车回去,优优索性最后就没有告诉孙斯奕提前回来的事情,准备自己回家,这样就不用人特地多跑一趟。 一路上都十分顺利,这几天持续亢奋的精神也在回程的车上终于平静下来,离家越来越近,这时候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累,只想赶快回到床上去躺一躺。 一行人一共打了两辆车,优优和其中一个人同乘一辆,一起坐在后座。 旅途给人带来些困倦,车内的气氛十分安静。 红灯亮起,一辆辆轿车缓缓停下,排起了长队。 优优没有睡,只是靠在窗边,目光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的建筑物。 远远的,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店撞入视野,他多看了两眼,因为那块招牌十分醒目,很有设计感。 那家店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隔着明净透亮的玻璃便能叫人感受到其中雅致的氛围。 因为困倦而半阖的眼皮重新掀起,优优定睛看着,突然坐直了身。 绿灯亮了,他感受到车子动起来,先扭过脸和司机说在不远处把自己放下。 身边迷迷瞪瞪的人闻言看过来,“还没到呢优优。” 优优没有邀请过同学去自己家做客,但大家大概上都住在哪一片区域彼此还是知道的。 从这里下车,可是要走好远。 优优朝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在这把我放下,一会把车钱发给你。” 他和朋友打了招呼便提前下了车,自己拉着小行李箱走过路口重新回到了出租车刚刚离开的地方。 很快便又能看到那面宽大的玻璃窗,他没靠得太近,就站在远处看着。 优优的两只眼睛视力都极其好,刚刚在车上只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半边侧脸是孙斯奕。 落地窗内男人就坐在桌后,对面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远远的便能看到她一头卷发散落肩头,身上的连衣裙和颈间的珠宝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举手投足优雅又漂亮。 其实这不算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毕竟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任何出格的举动都没有。 甚至于孙斯奕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也不带笑。 可这却并不能带给他什么安慰。 因为孙斯奕在对着外人笑的时候通常都是应酬的笑,多数时间里他不会那样温和地笑。 反倒是这种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是更加偏向放松一些的状态。 优优抿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等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太阳底下,已经被晒得有些冒汗,短裤下的那两条细长小腿被晒得发热。 他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找到了不远处的树荫,捏着手机犹豫半晌,屏幕的亮光在沉默中熄灭的前夕,指尖终于点了上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今天忙吗?】 他发过去一条消息,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桌子对面的女人起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洗手间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 孙斯奕则是低下头,似乎在看他的消息。 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 【不忙,玩得开心吗?】 优优低头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指尖蜷了蜷,又删掉了。 反复几次,最后只打出一个:【嗯】 已经简明扼要说不忙了,再怎么继续往下问都显得有些刻意。 何况他似乎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立场过多干涉孙斯奕的私事。 【今天去哪玩了】 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优优垂眸看着,没有动。 过了片刻,消息又被顶上去一条。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优优没有回复,直接把手机熄了屏,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有些迟缓,他是走回去的。 直到拉着行李箱走了很远很远,觉得脚底有些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看看周边的环境,约莫只剩下一公里左右就能到了,他也没再打车,在群里和大家报了平安,又给刚刚一起拼车的朋友发了车费,干脆就那样走回去了。 行李箱的小轮子咯噔咯噔的跟着受了不少罪。 本来就积累了几天的疲惫,这下雪上加霜,那点原本出门游玩和即将见到孙斯奕所带来的雀跃心情也消散了个差不多。 优优回到家以后本想直接就扑到床上去,可一路风尘仆仆的,他还是强撑着困倦去洗了澡换上睡衣才钻进被窝。 一下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时愣了几秒,迟钝的脑袋思考良久才找回睡前的记忆。 还是觉得很累,那点疲惫似乎并没被冲淡。 优优在被子里缩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去摸索桌上的台灯。 灯光倏地打到眼前,他被那光亮刺得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才重新直起身。 门锁忽然发出响动的时候,床上的人吓了一跳,刚探向地面的一只脚就那样凝在了半空。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一) 优优没想到他不在家的时候孙斯奕也会回到这边来。 他本来是想起身去倒杯水喝,这下便有些进退两难,动作僵在那里半晌,听着外面大门闭合的声音,最后还是一屁股坐了回去。 脚步声渐近。 “怎么提前回来了?” 优优没有去看孙斯奕是什么表情,在人凑近过来的时候就垂着眼睛又钻回了被子里。 这次出去旅行大家都很兴奋,精力也旺盛,因为要接连去两个地方生怕赶不及,便把行程排得紧了些。 结果居然很顺利地把原先计划好要去的地方都玩了一遍,甚至还能有点富余出的时间。 几个人后知后觉感觉出累来了,也不打算再奔波,预备就地休息休息在附近随便转转,然后出去吃顿好的就回家了。 结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不知道是累到了还是着凉了,身体不太舒服,也没有精力再游玩,大家其实也都累了,最后就一致决定早一点回家休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还可以再约。 缘由是这样的,包括为什么自己回来没有提前告诉孙斯奕,都不难解释,但优优只是说:“嗯。” 孙斯奕脚下步子顿了顿,才又提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站定。 他垂眸看着坐在床上的人,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些沐浴乳的香气,优优身上也已经换了睡衣,看样子是洗了澡,那脑袋顶上柔软干爽的头发被睡得有些凌乱起翘。 那双大眼睛不看人,长长的睫毛敛着,唇也微微抿在一起。 “吃饭了吗?” 那声音缓和,优优头却垂得更低了些,“没有。” 他老实回答了,但说完就动作缓慢地转过身缩进了被子里,朝向墙的方向躺。 孙斯奕眸光落在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问:“想吃什么?” “我不吃。” 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听起来怪怪的,莫名显得别扭。 手指蜷了蜷,优优又攥着被沿往上提了提,把嘴巴遮住了,重新小声说:“我不饿。” 屋子里安静下来,不再有人说话。 面向墙的视角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听到身后有不大的动作声,床边的人似乎在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抓着被子的手攥得很紧。 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大,很快,身侧便有人躺下来,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 那只带着热度的大手贴上了扁扁的小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 他的睡衣下摆在动作时翻起了一些,所以那只手掌不可避免地贴到了一点裸露的皮肤。 优优缩了下身子,很快便向墙边贴过去,试图躲开孙斯奕的手。 可床就这么大,他只躲了一下就被人捞回来了。 后背紧贴胸膛,那只手揽在他胸前,整个人都笼在了男人的气息中。 “为什么不高兴?” 耳畔的呼吸带起一阵细密的电流,同胸前的掌心带来的热度一起,让紧紧与人相贴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几分。 这样的距离让人没法逃避,优优小声回答:“没有不高兴。” “几点到的?” “不记得了。” 他回得倒是很痛快,身后的人沉默下来,一时间耳边只剩下男人带着温度的呼吸。 心跳声吵闹,就覆在那只大手之下,优优有些受不住这样奇怪又别扭的氛围,又想要躲了。 可没有任何征兆的,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了询问声:“喜欢喝咖啡吗?我知道一家咖啡厅,他们做的点心也……” “我不喜欢喝咖啡!” 几乎是无意识地做出反应,没等人问完,这回答便脱口而出,优优语气有些激动,似乎还掺了点莫名的委屈。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喝咖啡了。 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和情绪的驱使让他转过了一点身,孙斯奕便顺着他的动作把人压在了身下。 在对上那双眼睛以后,优优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孙斯奕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什么,自己又稀里糊涂地回答了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覆在身上的人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但他没应声,微张的唇抿了起来。 现在这样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被那双眼睛盯着,身体里有奇怪的情绪在乱窜,在好半天的沉默后,依旧没有回答。 而是忽然仰着脸凑到孙斯奕脸侧啄了一下。 唇瓣有些迟缓地收回来。 那一下很短暂,但位置已经离唇角很近,且柔软的唇切切实实是贴上去了,热热的,在这点本就狭窄的空间中让人根本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那双幽深的眼睛,直接回避了孙斯奕的目光。 沉默中,身上覆盖的阴影却离开了,搭在身侧的手无措地攥紧了床单,好半晌,才听到坐在床上的人说:“起来。” 优优坐起身,没有直视靠坐在墙边的人,但安静很快又被打破。 “干什么呢?” 这声音里实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仔细辨别似乎掺杂一丝复杂的无奈,但听在此刻的优优耳朵里便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不能亲你吗?”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抬起眼时眸中似乎隐隐泛起雾气,话里有点掩不住的委屈。 遮遮掩掩的心情蓦地被开了个小口,后面的话就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勇气说出来了。 “包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声音稍微放大了些,手指却紧紧捏着被单。 孙斯奕看着坐在原地不动的人,对上那双眼睛,淡声道:“过来。” 两人间隔的算不上远,优优回避了他的视线,但还是从被子里出来坐到了孙斯奕腿边。 刚刚坐定,下巴便被人挑起,“按照包养的意思,你该往哪坐?” 指尖紧张地蜷到了一起,眸中水汽未散,过了好半晌他才动作迟缓地起身,被那只大手扶在腰间,坐到了孙斯奕腿上。 他没有思考,尽管一时说不清心底的委屈怎么回事也还是照做了,但直到在人身上坐稳了才觉出这姿势的别扭和不对劲。 优优当即又想要撤下来,但孙斯奕有一条腿微微曲着把他卡在了中间,细瘦的腰也被那只大手按着。 他不能动,也不动了,只能垂着眼不看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僵硬,耳尖发烫。 温热的掌心贴上颈间,下颌被拇指抵着微微抬起,目光无处躲避。 “想知道的事如果不问,怎么得到答复?” 他无措地看进孙斯奕的眼睛,手指无意识捏着男人胸口的衣服,听到人说:“如果你问了我却不说,是我的错,但如果不开口问,那是谁的错?” 那道声音很平静,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显得有几分缓和,这时听起来觉得似乎也不冷淡。 优优安静了一会,情绪似乎稳定不少,便依言乖乖开口:“你今天……和谁一起喝咖啡啊,哥哥。” 他慢慢的语气里又有几分老实了,说话还知道带上称呼。 孙斯奕没让他忐忑,回答得十分通俗易懂,“我爸的小老婆。” “啊?” 嘴巴茫然地张着,吃进去好多空调带来的凉凉空气。 优优一时没说话,因为和想象中的情境南辕北辙,叫人有些糊涂。 现在再回想当时,他其实有些说不上那个女人是多大年纪,也许是真的年轻也许是保养得体,总之她看上去比孙斯奕也大不了多少。 “因为这个,连晚饭都不吃了?” 耳畔忽地传来询问,将思绪打散,按在腰间的那只大手抚向半边小腹,拇指轻轻摩挲着。 优优被唤回神,脸颊似乎有些隐隐发热。 “不是……”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一) 优优没想到他不在家的时候孙斯奕也会回到这边来。 他本来是想起身去倒杯水喝,这下便有些进退两难,动作僵在那里半晌,听着外面大门闭合的声音,最后还是一屁股坐了回去。 脚步声渐近。 “怎么提前回来了?” 优优没有去看孙斯奕是什么表情,在人凑近过来的时候就垂着眼睛又钻回了被子里。 这次出去旅行大家都很兴奋,精力也旺盛,因为要接连去两个地方生怕赶不及,便把行程排得紧了些。 结果居然很顺利地把原先计划好要去的地方都玩了一遍,甚至还能有点富余出的时间。 几个人后知后觉感觉出累来了,也不打算再奔波,预备就地休息休息在附近随便转转,然后出去吃顿好的就回家了。 结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不知道是累到了还是着凉了,身体不太舒服,也没有精力再游玩,大家其实也都累了,最后就一致决定早一点回家休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还可以再约。 缘由是这样的,包括为什么自己回来没有提前告诉孙斯奕,都不难解释,但优优只是说:“嗯。” 孙斯奕脚下步子顿了顿,才又提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站定。 他垂眸看着坐在床上的人,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些沐浴乳的香气,优优身上也已经换了睡衣,看样子是洗了澡,那脑袋顶上柔软干爽的头发被睡得有些凌乱起翘。 那双大眼睛不看人,长长的睫毛敛着,唇也微微抿在一起。 “吃饭了吗?” 那声音缓和,优优头却垂得更低了些,“没有。” 他老实回答了,但说完就动作缓慢地转过身缩进了被子里,朝向墙的方向躺。 孙斯奕眸光落在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问:“想吃什么?” “我不吃。” 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听起来怪怪的,莫名显得别扭。 手指蜷了蜷,优优又攥着被沿往上提了提,把嘴巴遮住了,重新小声说:“我不饿。” 屋子里安静下来,不再有人说话。 面向墙的视角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听到身后有不大的动作声,床边的人似乎在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抓着被子的手攥得很紧。 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大,很快,身侧便有人躺下来,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 那只带着热度的大手贴上了扁扁的小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 他的睡衣下摆在动作时翻起了一些,所以那只手掌不可避免地贴到了一点裸露的皮肤。 优优缩了下身子,很快便向墙边贴过去,试图躲开孙斯奕的手。 可床就这么大,他只躲了一下就被人捞回来了。 后背紧贴胸膛,那只手揽在他胸前,整个人都笼在了男人的气息中。 “为什么不高兴?” 耳畔的呼吸带起一阵细密的电流,同胸前的掌心带来的热度一起,让紧紧与人相贴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几分。 这样的距离让人没法逃避,优优小声回答:“没有不高兴。” “几点到的?” “不记得了。” 他回得倒是很痛快,身后的人沉默下来,一时间耳边只剩下男人带着温度的呼吸。 心跳声吵闹,就覆在那只大手之下,优优有些受不住这样奇怪又别扭的氛围,又想要躲了。 可没有任何征兆的,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了询问声:“喜欢喝咖啡吗?我知道一家咖啡厅,他们做的点心也……” “我不喜欢喝咖啡!” 几乎是无意识地做出反应,没等人问完,这回答便脱口而出,优优语气有些激动,似乎还掺了点莫名的委屈。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喝咖啡了。 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和情绪的驱使让他转过了一点身,孙斯奕便顺着他的动作把人压在了身下。 在对上那双眼睛以后,优优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孙斯奕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什么,自己又稀里糊涂地回答了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覆在身上的人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但他没应声,微张的唇抿了起来。 现在这样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被那双眼睛盯着,身体里有奇怪的情绪在乱窜,在好半天的沉默后,依旧没有回答。 而是忽然仰着脸凑到孙斯奕脸侧啄了一下。 唇瓣有些迟缓地收回来。 那一下很短暂,但位置已经离唇角很近,且柔软的唇切切实实是贴上去了,热热的,在这点本就狭窄的空间中让人根本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那双幽深的眼睛,直接回避了孙斯奕的目光。 沉默中,身上覆盖的阴影却离开了,搭在身侧的手无措地攥紧了床单,好半晌,才听到坐在床上的人说:“起来。” 优优坐起身,没有直视靠坐在墙边的人,但安静很快又被打破。 “干什么呢?” 这声音里实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仔细辨别似乎掺杂一丝复杂的无奈,但听在此刻的优优耳朵里便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不能亲你吗?”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抬起眼时眸中似乎隐隐泛起雾气,话里有点掩不住的委屈。 遮遮掩掩的心情蓦地被开了个小口,后面的话就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勇气说出来了。 “包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声音稍微放大了些,手指却紧紧捏着被单。 孙斯奕看着坐在原地不动的人,对上那双眼睛,淡声道:“过来。” 两人间隔的算不上远,优优回避了他的视线,但还是从被子里出来坐到了孙斯奕腿边。 刚刚坐定,下巴便被人挑起,“按照包养的意思,你该往哪坐?” 指尖紧张地蜷到了一起,眸中水汽未散,过了好半晌他才动作迟缓地起身,被那只大手扶在腰间,坐到了孙斯奕腿上。 他没有思考,尽管一时说不清心底的委屈怎么回事也还是照做了,但直到在人身上坐稳了才觉出这姿势的别扭和不对劲。 优优当即又想要撤下来,但孙斯奕有一条腿微微曲着把他卡在了中间,细瘦的腰也被那只大手按着。 他不能动,也不动了,只能垂着眼不看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僵硬,耳尖发烫。 温热的掌心贴上颈间,下颌被拇指抵着微微抬起,目光无处躲避。 “想知道的事如果不问,怎么得到答复?” 他无措地看进孙斯奕的眼睛,手指无意识捏着男人胸口的衣服,听到人说:“如果你问了我却不说,是我的错,但如果不开口问,那是谁的错?” 那道声音很平静,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显得有几分缓和,这时听起来觉得似乎也不冷淡。 优优安静了一会,情绪似乎稳定不少,便依言乖乖开口:“你今天……和谁一起喝咖啡啊,哥哥。” 他慢慢的语气里又有几分老实了,说话还知道带上称呼。 孙斯奕没让他忐忑,回答得十分通俗易懂,“我爸的小老婆。” “啊?” 嘴巴茫然地张着,吃进去好多空调带来的凉凉空气。 优优一时没说话,因为和想象中的情境南辕北辙,叫人有些糊涂。 现在再回想当时,他其实有些说不上那个女人是多大年纪,也许是真的年轻也许是保养得体,总之她看上去比孙斯奕也大不了多少。 “因为这个,连晚饭都不吃了?” 耳畔忽地传来询问,将思绪打散,按在腰间的那只大手抚向半边小腹,拇指轻轻摩挲着。 优优被唤回神,脸颊似乎有些隐隐发热。 “不是……”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二) 严格来讲的确不是,毕竟他是一觉睡到了现在所以才没有吃饭。 他嗫嚅着小声反驳了,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还不高兴吗?” 腰身被人揽着不得不挺直了,很近地几乎快贴到男人胸前。 呼吸似乎都到了唇间。 他垂着眼,手掌轻轻掐在孙斯奕肩头,在这样暧昧的距离犹豫着问:“哥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第一次这样问,对面却反问回来,“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包养关系。 这是最清晰,也是他唯一能想得出来的。 实际上,即便只能维持这样的一段关系,如果孙斯奕想对他做什么他也愿意,但他还是想知道,“你以后还会包养别人吗?” 他说话不看人,身前的人也迟迟不回答。 唇抿在一起,安静的空气中,心脏怦怦直跳,贴在身后的掌心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源源不断传来热意。 “哥哥你喜欢我吗?” 想了很久问出这个问题时,优优抬起了眼,直直地看进孙斯奕的眼睛。 与想象中不同,这次他没得到迟疑又或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喜欢。”孙斯奕低声道。 有些意外,但那声音也让心里瞬间安定下来了,正面的反馈似乎给人带来些勇气。 静谧的小房间里,他生疏地在这样亲密的姿势下伸手圈上了孙斯奕的脖子,试着提出自己想要的,“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包养别人?” “为什么?”孙斯奕揽着他,语速不快,也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怀里的人很瘦,虽然个子不高,可掂量着顶多也就一百斤,压在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坐在腿上的人个头不大,这时候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因为我很喜欢你,我想你只陪着我……” 那双眸子清亮水润,带着难掩的期待,说话时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孙斯奕看着他,在那尾音消散时慢条斯理道:“这种情况,一般好像不叫包养。” 彼此陪伴,彼此喜欢,并对彼此的感情忠诚。 绝大多数人管这叫谈恋爱。 优优从前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孙斯奕那样盯着他说话,他当下便觉出这距离有些太近了,且他坐的位置实在太敏感,听说是一回事,自己经历是另一回事,截然不同。 他本就有些坐不住,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孙斯奕是没答应,这便想要下来。 但下一秒大腿就被人按住了,没能逃脱。 “不想我和别人在一起,应该怎么办?” 优优被那只手按得和人贴得更紧了,下意识怔怔地跟着重复,“应、应该怎么办?” 孙斯奕不回答他,而是继续低声引导着怀里人的思绪,缓缓道:“你想要的那种情况,应该叫什么?” 他想要的那种……孙斯奕只喜欢他,一直陪着他的情况,应该叫什么。 优优对上那视线,张张嘴,半晌才慢慢说:“应该叫……谈恋爱。” 搂着人脖颈的手无意识紧了紧,他紧跟着自己的话轻声问:“可以吗哥哥?” “可以。” 心跳得很快。 得到回答的同时,托在腰间的手倏地加了力道,他毫无防备地贴到人身上,差点撞上孙斯奕的唇。 那瓣唇开合间低声道:“下次再看见了,就进去找我。” “我不敢。” “不敢什么?” 孙斯奕看着那双躲避自己的眼睛,听着人小声嘀咕,“万一你是在包养别人怎么办……” 哪不敢,看着胆子大得很。 近来长了点点肉的脸颊被人捏到掌心,优优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男人眉眼间并不掩饰的侵略意味,半晌才嗫嚅道:“哥哥,你是不是……想睡我?” 他就坐在人身上,温度和各方面的感受都很清晰。 孙斯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得越发厉害。 “等等!” 唇瓣贴在一起的一瞬间,优优毫无预兆地弹开了身。 这突如其来的一制止,让箍在身上的力道倏然松了些。 倒真让人顺利地爬走了。 孙斯奕看他似乎不是要躲,而是在找东西的样子,便没去扯手边那截细瘦的脚腕。 优优则是把枕头都翻了个遍,然后才忽地找回记忆看向了书桌。 他急匆匆地站起身,两步就从床上跨到了椅子上,摸到桌上的手机背对着孙斯奕蹲了下来。 “嘟——嘟——” 他拨出去一通电话,睁大眼睛静静等着。 没有人接。 优优捧着屏幕看了看,持之以恒地又打了两通出去,才终于被人接通。 电话那边的人气息似乎有些不稳,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开口,语气听着隐隐有些核善,“阮优优你最好有事。” 优优听到这语气,后知后觉地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时间,现在的确已经算不上早了,但这个时间点珂郁偲不可能已经睡了。 他没有再磨蹭着思考这个问题,赶在挨骂之前就紧忙斟酌着开了口。 “哥我想问一下……就是,我现在可以和别人睡觉了吗?” 孙斯奕:? 珂郁偲:? 珂郁偲消化得显然比孙斯奕要快,他搭着许闻川的肩膀很快就坐直了身,清了清嗓子才说:“和谁,孙斯奕?” 优优从嗓子眼挤出点微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补充就听到对面干脆果断的,“不许。” 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虽然很遗憾,但他吃了一会空气,还是思量着退而求其次,“那,那亲一下可以吗?” 那双狭长的眸子尾部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显然是心情很好,珂郁偲腰身配合人挺直的同时还不忘愉快地道:“不可以。” 优优想着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打算和珂郁偲好好解释一下孙斯奕是个好人,但还没来得及,下一秒耳边的手机就被抽走。 他手心落了空,愣愣地抬头看着孙斯奕拿着手机站到了不远处。 “珂总。”这话里很难辨别是什么样的情绪。 “哟,孙总啊。”珂郁偲热情地打了招呼,下一秒就道别,“回见。” 他这忙着呢,谁有心情和孙斯奕说话。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里又语调平静地传来一声,“许夫人。” 珂郁偲挑挑眉梢,没挂。 优优老实巴交地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孙斯奕和珂郁偲打电话。 那两人聊了好长时间,久到优优有些走神,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事后两人有没有额外的见面他也不清楚。 总之他那天又饿又困,反正亲是没有亲成的。 -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全国各地的高考成绩都陆续出来了。 优优的成绩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有孙斯奕盯着陪着,精神和身体状态有所保障,基本都很稳定。 因此成绩出来时比他想得还要好些,优优这次考试算是超常发挥,比自己预估的要多出二十几分,不出意外,这样的成绩在峯京已经能够挑选个非常好的学校。 分数出来以后,珂郁偲和周齐就合伙把人给抓走了。 原本,优优觉得孙斯奕近段时间似乎心情没有那么好,便想着自己还是不走了,但孙斯奕这几天正好要解决孙家的残局,也要处理一下孙董事长退休养老的问题,还是哄着人放心离开了。 优优不在的时候,孙斯奕还是照常住在这边的房子,自从陪读生活开始以后,如非必要的情况,他都很少回到自己名下的房产或是在其他地方留宿。 天朗气清,实在是个非常好的日子,很适合探亲。 大道上车辆往来如织,孙斯奕靠在后座,面色平淡地看向窗外。 阳光铺展的街道上,远远的,视野内闯入一抹身影。 女人穿着一身素净雅致的连衣裙,长发整齐地束在一起,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举止让人觉得舒服。 她顶着热辣的太阳站在街边,似乎是在打车。 那抹人影渐渐近了,又在轿车的窗口中匆匆闪过,孙斯奕收回了投递出去的视线。 直到车子行驶出一段距离,过了路口,他才蓦地低声道:“掉头。”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二) 严格来讲的确不是,毕竟他是一觉睡到了现在所以才没有吃饭。 他嗫嚅着小声反驳了,但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还不高兴吗?” 腰身被人揽着不得不挺直了,很近地几乎快贴到男人胸前。 呼吸似乎都到了唇间。 他垂着眼,手掌轻轻掐在孙斯奕肩头,在这样暧昧的距离犹豫着问:“哥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第一次这样问,对面却反问回来,“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包养关系。 这是最清晰,也是他唯一能想得出来的。 实际上,即便只能维持这样的一段关系,如果孙斯奕想对他做什么他也愿意,但他还是想知道,“你以后还会包养别人吗?” 他说话不看人,身前的人也迟迟不回答。 唇抿在一起,安静的空气中,心脏怦怦直跳,贴在身后的掌心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源源不断传来热意。 “哥哥你喜欢我吗?” 想了很久问出这个问题时,优优抬起了眼,直直地看进孙斯奕的眼睛。 与想象中不同,这次他没得到迟疑又或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喜欢。”孙斯奕低声道。 有些意外,但那声音也让心里瞬间安定下来了,正面的反馈似乎给人带来些勇气。 静谧的小房间里,他生疏地在这样亲密的姿势下伸手圈上了孙斯奕的脖子,试着提出自己想要的,“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包养别人?” “为什么?”孙斯奕揽着他,语速不快,也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怀里的人很瘦,虽然个子不高,可掂量着顶多也就一百斤,压在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 坐在腿上的人个头不大,这时候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因为我很喜欢你,我想你只陪着我……” 那双眸子清亮水润,带着难掩的期待,说话时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孙斯奕看着他,在那尾音消散时慢条斯理道:“这种情况,一般好像不叫包养。” 彼此陪伴,彼此喜欢,并对彼此的感情忠诚。 绝大多数人管这叫谈恋爱。 优优从前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孙斯奕那样盯着他说话,他当下便觉出这距离有些太近了,且他坐的位置实在太敏感,听说是一回事,自己经历是另一回事,截然不同。 他本就有些坐不住,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孙斯奕是没答应,这便想要下来。 但下一秒大腿就被人按住了,没能逃脱。 “不想我和别人在一起,应该怎么办?” 优优被那只手按得和人贴得更紧了,下意识怔怔地跟着重复,“应、应该怎么办?” 孙斯奕不回答他,而是继续低声引导着怀里人的思绪,缓缓道:“你想要的那种情况,应该叫什么?” 他想要的那种……孙斯奕只喜欢他,一直陪着他的情况,应该叫什么。 优优对上那视线,张张嘴,半晌才慢慢说:“应该叫……谈恋爱。” 搂着人脖颈的手无意识紧了紧,他紧跟着自己的话轻声问:“可以吗哥哥?” “可以。” 心跳得很快。 得到回答的同时,托在腰间的手倏地加了力道,他毫无防备地贴到人身上,差点撞上孙斯奕的唇。 那瓣唇开合间低声道:“下次再看见了,就进去找我。” “我不敢。” “不敢什么?” 孙斯奕看着那双躲避自己的眼睛,听着人小声嘀咕,“万一你是在包养别人怎么办……” 哪不敢,看着胆子大得很。 近来长了点点肉的脸颊被人捏到掌心,优优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男人眉眼间并不掩饰的侵略意味,半晌才嗫嚅道:“哥哥,你是不是……想睡我?” 他就坐在人身上,温度和各方面的感受都很清晰。 孙斯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得越发厉害。 “等等!” 唇瓣贴在一起的一瞬间,优优毫无预兆地弹开了身。 这突如其来的一制止,让箍在身上的力道倏然松了些。 倒真让人顺利地爬走了。 孙斯奕看他似乎不是要躲,而是在找东西的样子,便没去扯手边那截细瘦的脚腕。 优优则是把枕头都翻了个遍,然后才忽地找回记忆看向了书桌。 他急匆匆地站起身,两步就从床上跨到了椅子上,摸到桌上的手机背对着孙斯奕蹲了下来。 “嘟——嘟——” 他拨出去一通电话,睁大眼睛静静等着。 没有人接。 优优捧着屏幕看了看,持之以恒地又打了两通出去,才终于被人接通。 电话那边的人气息似乎有些不稳,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开口,语气听着隐隐有些核善,“阮优优你最好有事。” 优优听到这语气,后知后觉地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时间,现在的确已经算不上早了,但这个时间点珂郁偲不可能已经睡了。 他没有再磨蹭着思考这个问题,赶在挨骂之前就紧忙斟酌着开了口。 “哥我想问一下……就是,我现在可以和别人睡觉了吗?” 孙斯奕:? 珂郁偲:? 珂郁偲消化得显然比孙斯奕要快,他搭着许闻川的肩膀很快就坐直了身,清了清嗓子才说:“和谁,孙斯奕?” 优优从嗓子眼挤出点微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补充就听到对面干脆果断的,“不许。” 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虽然很遗憾,但他吃了一会空气,还是思量着退而求其次,“那,那亲一下可以吗?” 那双狭长的眸子尾部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显然是心情很好,珂郁偲腰身配合人挺直的同时还不忘愉快地道:“不可以。” 优优想着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打算和珂郁偲好好解释一下孙斯奕是个好人,但还没来得及,下一秒耳边的手机就被抽走。 他手心落了空,愣愣地抬头看着孙斯奕拿着手机站到了不远处。 “珂总。”这话里很难辨别是什么样的情绪。 “哟,孙总啊。”珂郁偲热情地打了招呼,下一秒就道别,“回见。” 他这忙着呢,谁有心情和孙斯奕说话。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里又语调平静地传来一声,“许夫人。” 珂郁偲挑挑眉梢,没挂。 优优老实巴交地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孙斯奕和珂郁偲打电话。 那两人聊了好长时间,久到优优有些走神,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事后两人有没有额外的见面他也不清楚。 总之他那天又饿又困,反正亲是没有亲成的。 -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全国各地的高考成绩都陆续出来了。 优优的成绩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有孙斯奕盯着陪着,精神和身体状态有所保障,基本都很稳定。 因此成绩出来时比他想得还要好些,优优这次考试算是超常发挥,比自己预估的要多出二十几分,不出意外,这样的成绩在峯京已经能够挑选个非常好的学校。 分数出来以后,珂郁偲和周齐就合伙把人给抓走了。 原本,优优觉得孙斯奕近段时间似乎心情没有那么好,便想着自己还是不走了,但孙斯奕这几天正好要解决孙家的残局,也要处理一下孙董事长退休养老的问题,还是哄着人放心离开了。 优优不在的时候,孙斯奕还是照常住在这边的房子,自从陪读生活开始以后,如非必要的情况,他都很少回到自己名下的房产或是在其他地方留宿。 天朗气清,实在是个非常好的日子,很适合探亲。 大道上车辆往来如织,孙斯奕靠在后座,面色平淡地看向窗外。 阳光铺展的街道上,远远的,视野内闯入一抹身影。 女人穿着一身素净雅致的连衣裙,长发整齐地束在一起,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举止让人觉得舒服。 她顶着热辣的太阳站在街边,似乎是在打车。 那抹人影渐渐近了,又在轿车的窗口中匆匆闪过,孙斯奕收回了投递出去的视线。 直到车子行驶出一段距离,过了路口,他才蓦地低声道:“掉头。”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三) 车内开着冷气,将夏季的热意尽数隔绝在外。 也将街道上的热闹声响隔绝了大半。 车厢其实还算宽敞,两人坐在后面并不拥挤,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没有人说话,却也没人看向窗外。 沉默持续了良久,刚刚上车的女人首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语调温和,缓慢,并没直言关切,眼睛似乎是想看看身边的人,话落却又没有动。 孙斯奕也没转头,姿势未变,语气也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嗯,恢复得很好。” 他回答了这样一句,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沈英蕴还是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但视线很快便收回,没过多停留。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孙斯奕,更没想过孙斯奕会主动提出要载她一程。 两人几乎没有过几次面对面交流的经历,这样平静的寒暄难免生疏。 “才回来吗?” 才回到峯京吗。 寂静的空气再次被划破,曾经的记忆涌上脑海。 沈英蕴过了半晌才开口:“嗯刚回来没多久,有点事耽搁了,后来……” 似乎是话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得啰嗦了,她很快将话结了尾,“后来去其他的城市待过一段时间。” 又恢复安静。 居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段路程不算多长,但道路上有些堵车,沈英蕴说把她放在路边就可以。 确实离得已经不远了,沈英蕴说要去的商场就在前面,透过车窗已经能看到。 但在这里下车,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孙斯奕蓦地开口:“再往前一段,很快。” 沈英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语气也温柔,“不用,停在这就可以了,谢谢。” 她一边和孙斯奕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搭上车门,话到最后两个字音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空气也奇怪的有些凝滞。 她下了车,孙斯奕过半晌也低声应了,“嗯。” 车门关上,密闭的空间恢复安静,车里的人却没有动,也没开口。 他觉得沈英蕴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她从前从来都不会对他笑。 二十多年过去,再回想起初见时的那天,仍是记忆犹新,每一个细节都让人难以忘记。 孙斯奕在三四岁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沈英蕴的存在。 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也许是一点好奇,也许是一点渴望,也许是一点想要逃离的心情。 他找到了沈英蕴,跑到了她的面前。 但最终只得来一句,“我很讨厌你。” 尚且年幼的孩子嘴唇无措地抿成一条直线,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那道声音明明那么温柔,可说的却是讨厌他。 但她为什么哭呢。 那时候孙斯奕还不懂。 后来…… 后来,秦卫芳成了孙太太,成了他的继母。 他们又有了第二次见面,因为沈英蕴来到了孙家,她去见了孙树扬,孙斯奕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总之不会多么愉快。 那时他以为沈英蕴不会想见到自己,可紧接着,沈英蕴就找到了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温情,却看着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在那一刻孙斯奕觉得,如果他说要,沈英蕴大概真会把他带走。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从孙树扬手里抢走一个孙家的孩子呢。 孙斯奕退开几步,离她远了些,说:“我不要。” 她便再也没找过他。 后面孙树扬知道了这件事感到很满意,便和尚且年幼的孙斯奕说,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女人来往,这才是你的家。 于是,他就这样在那个家里长大了。 不知不觉陷入回忆,孙斯奕回过神的时候司机似乎已经询问了他不止一遍。 “孙总?” “嗯。”孙斯奕应了声,却说,“去商场。” 这家商场坐落的位置不算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往来的行人也很多,十分热闹。 没什么方向和目标,孙斯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这本不是今天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做工精良的皮鞋在片刻后转过一点角度,他打算离开,目光却忽地扫到一抹刚刚才见过的身影。 沈英蕴正朝一个方向走去,孙斯奕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视线很快捕捉到一个女生。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许连二十岁都没有,瞧见沈英蕴了很开心,连忙小跑几步过去,亲昵地挽上了她的手臂。 也许是她曾经的某个学生,沈英蕴是个好老师。 果然,那么温柔的人,脸上明明是应该带着那样的笑容才对。 孙斯奕看着沈英蕴脸上的笑,脚下远远跟着两人向前走了些。 视线缓缓落到女生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上。 这么热的时节,商场里还是有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山楂串外层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红得晃人眼。 孙斯奕不是那么爱吃糖葫芦,细想起来,好像也就只吃过一次。 在小学的时候,吃了那一根来路不明的糖葫芦。 从小到大,他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 他做事向来不拖沓,一般都会按时到校门口等着家里的车来。 但有一次来接他的车晚了些,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等了很久。 车没等到,忽然等来一个小孩。 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好端端的,把一串递给他,说要请他吃。 那小孩和他同班的,有点笨,根本不用他费多大事就把原委都抖落出来了。 说有一个人很奇怪,买了糖葫芦要请他们两个吃,又偏偏不自己送,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快走了,请他帮个忙。 “她说不要说是她给的,就说是我请你吃的。” 那不也还是说出来了。 真的挺笨的。 小孩一边举着糖葫芦给他,一边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个不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她花钱买了请我们吃,但我是从卖糖葫芦的爷爷手里拿过来的,我认识那个爷爷,不是陌生人。” 他絮絮叨叨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和孙斯奕说着话,吃得满嘴糖渍。 直到举着糖葫芦的那只手都有些累了,他见身前的人一直不说话,便打算收回来,还热心地说:“孙斯奕你不爱吃这个,我帮你吃掉好了。” 孙斯奕不像同龄的其他小孩那样馋嘴贪吃。 也的确,他并不爱吃这些东西。 但那一天,寒冷的冬天里,他看着那根糖葫芦很久,在对面的人即将收回手时突然说:“我想吃。” - 庄园别墅,宽敞明亮的书房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奢华大气,光鲜亮丽。 “哗——” 刺耳的撞击声骤然划破空气,图样精巧典雅的瓷瓶被人重重摔到地上,碎片哗啦啦散落各处。 “混账!” 站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着,还在捡着手边的东西向站在屋中的人扔过去,“你这个不孝子!” 他一直骂着,扔着手边的东西泄愤。 宽大的桌案很快就被清扫一空,没什么东西好扔了。 与孙树扬相比,孙斯奕的情绪则显得稳定多了。 他扫了眼砸到脚边的东西,高大挺拔的身子依旧稳稳立在原处,掀眸看向人的目光平静,甚至于语气中有一丝温和,“爸,操劳这么多年,您也该歇一歇了。” 孙树扬似是扔东西扔累了,这会已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心中火苗蹿腾,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大儿子,冷笑一声,“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孙家都是你的了?” “你别忘了,我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他喊得中气十足,但说这话几乎是在强撑,毕竟孙斯奕的手段的确足够成熟,当他有所察觉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除孙斯奕之外,他的二儿子孙锦承只能帮助他进一步缩减资产,而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两岁,能学会数数都已经是了不起的聪明。 日日忌惮的事情到如今成了真,越是看着眼前成熟稳重能力出众的大儿子,越是让他觉得怒火攻心。 孙树扬气得捡了刚才掉落在脚边的一样东西又用力扔了出去,几乎要喊哑了声,“滚!滚出去!” 孙董事长臂力挺强的,那东西嘭一下就砸到了门口不远处,又硬生生滑出去撞到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刚推开一些的门板赶紧啪嗒又合上,等了两秒确认安全以后才重新打开。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三) 车内开着冷气,将夏季的热意尽数隔绝在外。 也将街道上的热闹声响隔绝了大半。 车厢其实还算宽敞,两人坐在后面并不拥挤,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没有人说话,却也没人看向窗外。 沉默持续了良久,刚刚上车的女人首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语调温和,缓慢,并没直言关切,眼睛似乎是想看看身边的人,话落却又没有动。 孙斯奕也没转头,姿势未变,语气也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嗯,恢复得很好。” 他回答了这样一句,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沈英蕴还是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但视线很快便收回,没过多停留。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孙斯奕,更没想过孙斯奕会主动提出要载她一程。 两人几乎没有过几次面对面交流的经历,这样平静的寒暄难免生疏。 “才回来吗?” 才回到峯京吗。 寂静的空气再次被划破,曾经的记忆涌上脑海。 沈英蕴过了半晌才开口:“嗯刚回来没多久,有点事耽搁了,后来……” 似乎是话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得啰嗦了,她很快将话结了尾,“后来去其他的城市待过一段时间。” 又恢复安静。 居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段路程不算多长,但道路上有些堵车,沈英蕴说把她放在路边就可以。 确实离得已经不远了,沈英蕴说要去的商场就在前面,透过车窗已经能看到。 但在这里下车,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孙斯奕蓦地开口:“再往前一段,很快。” 沈英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语气也温柔,“不用,停在这就可以了,谢谢。” 她一边和孙斯奕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搭上车门,话到最后两个字音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空气也奇怪的有些凝滞。 她下了车,孙斯奕过半晌也低声应了,“嗯。” 车门关上,密闭的空间恢复安静,车里的人却没有动,也没开口。 他觉得沈英蕴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她从前从来都不会对他笑。 二十多年过去,再回想起初见时的那天,仍是记忆犹新,每一个细节都让人难以忘记。 孙斯奕在三四岁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沈英蕴的存在。 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也许是一点好奇,也许是一点渴望,也许是一点想要逃离的心情。 他找到了沈英蕴,跑到了她的面前。 但最终只得来一句,“我很讨厌你。” 尚且年幼的孩子嘴唇无措地抿成一条直线,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那道声音明明那么温柔,可说的却是讨厌他。 但她为什么哭呢。 那时候孙斯奕还不懂。 后来…… 后来,秦卫芳成了孙太太,成了他的继母。 他们又有了第二次见面,因为沈英蕴来到了孙家,她去见了孙树扬,孙斯奕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总之不会多么愉快。 那时他以为沈英蕴不会想见到自己,可紧接着,沈英蕴就找到了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温情,却看着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在那一刻孙斯奕觉得,如果他说要,沈英蕴大概真会把他带走。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从孙树扬手里抢走一个孙家的孩子呢。 孙斯奕退开几步,离她远了些,说:“我不要。” 她便再也没找过他。 后面孙树扬知道了这件事感到很满意,便和尚且年幼的孙斯奕说,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女人来往,这才是你的家。 于是,他就这样在那个家里长大了。 不知不觉陷入回忆,孙斯奕回过神的时候司机似乎已经询问了他不止一遍。 “孙总?” “嗯。”孙斯奕应了声,却说,“去商场。” 这家商场坐落的位置不算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往来的行人也很多,十分热闹。 没什么方向和目标,孙斯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这本不是今天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做工精良的皮鞋在片刻后转过一点角度,他打算离开,目光却忽地扫到一抹刚刚才见过的身影。 沈英蕴正朝一个方向走去,孙斯奕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视线很快捕捉到一个女生。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许连二十岁都没有,瞧见沈英蕴了很开心,连忙小跑几步过去,亲昵地挽上了她的手臂。 也许是她曾经的某个学生,沈英蕴是个好老师。 果然,那么温柔的人,脸上明明是应该带着那样的笑容才对。 孙斯奕看着沈英蕴脸上的笑,脚下远远跟着两人向前走了些。 视线缓缓落到女生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上。 这么热的时节,商场里还是有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山楂串外层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红得晃人眼。 孙斯奕不是那么爱吃糖葫芦,细想起来,好像也就只吃过一次。 在小学的时候,吃了那一根来路不明的糖葫芦。 从小到大,他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 他做事向来不拖沓,一般都会按时到校门口等着家里的车来。 但有一次来接他的车晚了些,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等了很久。 车没等到,忽然等来一个小孩。 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好端端的,把一串递给他,说要请他吃。 那小孩和他同班的,有点笨,根本不用他费多大事就把原委都抖落出来了。 说有一个人很奇怪,买了糖葫芦要请他们两个吃,又偏偏不自己送,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快走了,请他帮个忙。 “她说不要说是她给的,就说是我请你吃的。” 那不也还是说出来了。 真的挺笨的。 小孩一边举着糖葫芦给他,一边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个不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她花钱买了请我们吃,但我是从卖糖葫芦的爷爷手里拿过来的,我认识那个爷爷,不是陌生人。” 他絮絮叨叨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和孙斯奕说着话,吃得满嘴糖渍。 直到举着糖葫芦的那只手都有些累了,他见身前的人一直不说话,便打算收回来,还热心地说:“孙斯奕你不爱吃这个,我帮你吃掉好了。” 孙斯奕不像同龄的其他小孩那样馋嘴贪吃。 也的确,他并不爱吃这些东西。 但那一天,寒冷的冬天里,他看着那根糖葫芦很久,在对面的人即将收回手时突然说:“我想吃。” - 庄园别墅,宽敞明亮的书房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奢华大气,光鲜亮丽。 “哗——” 刺耳的撞击声骤然划破空气,图样精巧典雅的瓷瓶被人重重摔到地上,碎片哗啦啦散落各处。 “混账!” 站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着,还在捡着手边的东西向站在屋中的人扔过去,“你这个不孝子!” 他一直骂着,扔着手边的东西泄愤。 宽大的桌案很快就被清扫一空,没什么东西好扔了。 与孙树扬相比,孙斯奕的情绪则显得稳定多了。 他扫了眼砸到脚边的东西,高大挺拔的身子依旧稳稳立在原处,掀眸看向人的目光平静,甚至于语气中有一丝温和,“爸,操劳这么多年,您也该歇一歇了。” 孙树扬似是扔东西扔累了,这会已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心中火苗蹿腾,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大儿子,冷笑一声,“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孙家都是你的了?” “你别忘了,我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他喊得中气十足,但说这话几乎是在强撑,毕竟孙斯奕的手段的确足够成熟,当他有所察觉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除孙斯奕之外,他的二儿子孙锦承只能帮助他进一步缩减资产,而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两岁,能学会数数都已经是了不起的聪明。 日日忌惮的事情到如今成了真,越是看着眼前成熟稳重能力出众的大儿子,越是让他觉得怒火攻心。 孙树扬气得捡了刚才掉落在脚边的一样东西又用力扔了出去,几乎要喊哑了声,“滚!滚出去!” 孙董事长臂力挺强的,那东西嘭一下就砸到了门口不远处,又硬生生滑出去撞到了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刚推开一些的门板赶紧啪嗒又合上,等了两秒确认安全以后才重新打开。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四) 涂思走进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东西,心有余悸地用脚踢到一边去。 再看眼书房内的一片狼藉,轻啧了一声,小声念叨,“老东西又乱砸乱扔,幸亏老娘反应快。” 她拨了下散落肩头的卷发,踩着地上的空白处走了进去。 孙树扬没听到她嘀咕了什么,这时看到涂思来了,立马大声道:“墨墨呢,把墨墨带来!” 他没追究涂思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满心想着还能怎么打压孙斯奕的气焰。 墨墨是他的小儿子,既然涂思来了这里,那墨墨应该也在。 的确,涂思是带着孩子来的。 但她没应这话,而是不急不忙地踱步过来,眼神四处扫量着,弯身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拾起来了。 她贴心地把那份文件搁回了桌上,一抬眼对上孙树扬因怒气大睁的眼睛,皱了皱眉。 做这种表情实在是有损颜值。 孙树扬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保养得还算不错,现在这样就有点丑恶嘴脸的意思了。 涂思不看了,低头把文件推到了孙树扬面前去,一边好心劝慰,“你可省省,赶紧把这签了,到时候还能走得体面点儿。” “你说什么?” “我给你找根笔?”帮人帮到底,好歹也算夫妻一场,涂思好心地蹲到地上给他捡了根笔。 再站起身的时候,正遇上孙树扬骂着朝她扇过来一巴掌。 不能说毫无准备,但也确实准备得不够充分。 涂思躲开了,但踉跄着好悬没摔一跟头。 她险险避过这不要脸的突袭,脚下稳住时立马就远离了孙树扬,快步站到孙斯奕身边去。 那头丝滑的卷发一飞,涂思脸上带了几分严肃,跟孙斯奕说话时摆出了些谈判的架势。 “我同意你每个月削减我一千块钱生活费。” 她抬起手臂往书桌的方向一指,“给他安排一个爱扇人大嘴巴子的保姆。” 一千块,九牛一毛。 倒是一点亏都不想吃。 孙斯奕没说话,但孙树扬已经明白过来这两人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协定,这会快要气疯了,“你指望他!” “我不指望他,”涂思扭头看他,“我不指望他难道指望你这个阴晴不定自以为是的暴力老东西?” 孙树扬气得指着人的手都在抖,连涂思骂他都顾不上回嘴了,“你就没想过墨墨以后怎么办?这个混账会给他留活路吗!” 涂思看着他,面上没什么波动。 谁赌人心啊。 大家都是照着合同办事。 就算赌人心,孙树扬也是这里头最信不过最不能下注的一个。 指望着靠男人的喜欢过日子也太虚无缥缈了。 更何况孙斯奕才多大,而孙树扬脾气这么暴躁又还能活多少年。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的,生不出什么天才儿子来,压根也没那个精力去张罗什么小妈大战长子争夺家产的事。 有钱花有消停日子过不好吗,折腾什么呀。 涂思嫌他吵,反正也应人要求露了面,她很快就从书房离开了。 孙树扬被气得脑袋嗡嗡响,本来就已经肝火很旺了,涂思来了一趟之后他觉得头都发昏,直接减寿十年。 他靠在椅背上缓着气,抬起手指了指孙斯奕,声音发沉发抖,“我把你养到这么大,这就是你的回报?” “所以我会给你养老。”孙斯奕平心静气地回应了他的话,看着孙树扬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可以在我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安心生活到老,到死,会有人照顾你。” 话落,他伸手按着那份被人整理好摊开在桌面的文件,再次推至孙树扬面前。 孙树扬看着他,“做梦。” 孙斯奕不意外他的态度,也并不介意他的不配合,把文件放好了便从容地收回了手。 “你可以选择不签,我只问一件事。” 四目相对,他口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沉缓又清晰,“秦卫芳,是什么时候当上孙太太的。”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秦卫芳进门的时候孙斯奕已经五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这样耐人寻味的问题,对父子俩来说其实并不难解读。 没用片刻时间,孙树扬嗤笑一声,“我没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是她自己命薄,没这个福分当得起孙太太。” 回想起过去,男人脸上淡薄得没什么表情。 孙斯奕看着他,眸中没有情绪,也不带温度。 孙树扬所说的没有做对不起的事,应该是特指在当时还没有和秦卫芳搅和到一起。 只不过变心变得也足够快。 所以如果他的母亲在当时没有难产而亡,他们现在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一定不会的。 不过是痛苦的方式大有不同罢了。 正如同现在,那个所谓的父亲就坐在宽大空荡的桌案后,还在对他说:“她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倒是有脸怪到我头上来。” 已经到了这时候,孙树扬还是希望他能多一点痛苦。 但他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 孙斯奕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只淡声道:“那就好。” 孙树扬听见他这么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里甚至有几分理所应当的轻蔑,“呵,就算我和秦卫芳早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 他孙树扬家产丰厚,孙家这么多年的底蕴,就算他当年的确喜欢过孙斯奕的母亲,也许也曾付出过大几分真心,但那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即便他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即便已经到了现如今的情境,孙斯奕一个做儿子的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偿命吗? 当然不会了,孙斯奕慢声解答他的疑惑,“如果是那样,我会实现涂思的愿望。” 孙树扬愣了,似乎是当下没反应过来。 而后好半晌,气得身子又抖起来,“混账!” “你这个不孝子!” 他站起身,拿着那份文件,狠狠朝人砸过去,“养不熟的东西!” 尖锐的棱角划过脖颈,皮肉的疼痛实在微不足道,与过往相比不算什么。 孙斯奕抬眸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在男人的谩骂声中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他和孙树扬,这一生已经见得够多了。 - 孙斯奕下楼之后,便看到了沙发上露出的一个小脑袋。 隔着一段距离,那脑瓜看起来就一丁点。 面面相觑,他没打算多逗留,视线收回刚要提步离开,涂思却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她朝那个小脑袋招招手,“墨墨,快过来~” 那小孩就开心地跑过来了,跑的速度有些快,差点栽一跤。 涂思蹲下身扶住他,搂着他的小肩膀,指指站在原地身形高大的男人,“看到没有,这个就是你亲哥,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又小声补充,“你的玩具和漂亮衣服都是他给你买的。” 孙斯奕垂眸看着两人,话是对涂思说的,“不要给我找麻烦。” 他声音平淡,并不严厉冷硬,只是客观地陈述了自己的需求。 涂思站起身,点点头,说的却是,“我这边还有点事,麻烦你照看一下墨墨。” 孙斯奕看了看被放到自己跟前的小孩,又看向站在身前的女人,“我给的保姆费似乎不少。” “理是这么个理。” 涂思呼噜了一下墨墨的脑袋顶,和他说:“咱们两个实在没必要建立感情,但他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 “凡事要从娃娃抓起,趁他小教他好,别等长大了你俩关系不好,到时候我很难办。” 涂思并不希望儿子在哪一天忽然觉醒了从孙树扬那里传承来的家族大战的血脉,她唯恐自己安逸的养老生活会被毫无防备地打破。 孙斯奕沉默的间隙,她蹲下身,认真盯着儿子的眼珠子问:“墨墨,你会听哥哥话嘛?” 儿子积极响应,“墨墨会听鸽鸽话!” 涂思很满意,贴在他耳边悄声说:“快去牵哥哥的手,哥哥就喜欢你啦。” 墨墨点点头,凑到孙斯奕身边,小手攥住他的手指。 “鸽鸽。” 他仰起脸去看身前高大的男人,但他现在还太小了,仰着仰着整个脖子都折过去,险些倒着栽个跟头。 孙斯奕垂眸看他缓缓倒下的趋势,一把把手上的小东西提溜直了。 好好好,兄友弟恭。 趁着两人对视的时候,涂思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 孙斯奕再抬头,只看到一抹衣角,转瞬即逝。 他重新垂下眸,看着眼前咧个嘴笑的小孩,低声问:“你妈妈去做什么了?” 墨墨看他和自己说话,很高兴,大声回:“去做敷敷脸变漂亮啦!” “……”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四) 涂思走进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东西,心有余悸地用脚踢到一边去。 再看眼书房内的一片狼藉,轻啧了一声,小声念叨,“老东西又乱砸乱扔,幸亏老娘反应快。” 她拨了下散落肩头的卷发,踩着地上的空白处走了进去。 孙树扬没听到她嘀咕了什么,这时看到涂思来了,立马大声道:“墨墨呢,把墨墨带来!” 他没追究涂思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满心想着还能怎么打压孙斯奕的气焰。 墨墨是他的小儿子,既然涂思来了这里,那墨墨应该也在。 的确,涂思是带着孩子来的。 但她没应这话,而是不急不忙地踱步过来,眼神四处扫量着,弯身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拾起来了。 她贴心地把那份文件搁回了桌上,一抬眼对上孙树扬因怒气大睁的眼睛,皱了皱眉。 做这种表情实在是有损颜值。 孙树扬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保养得还算不错,现在这样就有点丑恶嘴脸的意思了。 涂思不看了,低头把文件推到了孙树扬面前去,一边好心劝慰,“你可省省,赶紧把这签了,到时候还能走得体面点儿。” “你说什么?” “我给你找根笔?”帮人帮到底,好歹也算夫妻一场,涂思好心地蹲到地上给他捡了根笔。 再站起身的时候,正遇上孙树扬骂着朝她扇过来一巴掌。 不能说毫无准备,但也确实准备得不够充分。 涂思躲开了,但踉跄着好悬没摔一跟头。 她险险避过这不要脸的突袭,脚下稳住时立马就远离了孙树扬,快步站到孙斯奕身边去。 那头丝滑的卷发一飞,涂思脸上带了几分严肃,跟孙斯奕说话时摆出了些谈判的架势。 “我同意你每个月削减我一千块钱生活费。” 她抬起手臂往书桌的方向一指,“给他安排一个爱扇人大嘴巴子的保姆。” 一千块,九牛一毛。 倒是一点亏都不想吃。 孙斯奕没说话,但孙树扬已经明白过来这两人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协定,这会快要气疯了,“你指望他!” “我不指望他,”涂思扭头看他,“我不指望他难道指望你这个阴晴不定自以为是的暴力老东西?” 孙树扬气得指着人的手都在抖,连涂思骂他都顾不上回嘴了,“你就没想过墨墨以后怎么办?这个混账会给他留活路吗!” 涂思看着他,面上没什么波动。 谁赌人心啊。 大家都是照着合同办事。 就算赌人心,孙树扬也是这里头最信不过最不能下注的一个。 指望着靠男人的喜欢过日子也太虚无缥缈了。 更何况孙斯奕才多大,而孙树扬脾气这么暴躁又还能活多少年。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的,生不出什么天才儿子来,压根也没那个精力去张罗什么小妈大战长子争夺家产的事。 有钱花有消停日子过不好吗,折腾什么呀。 涂思嫌他吵,反正也应人要求露了面,她很快就从书房离开了。 孙树扬被气得脑袋嗡嗡响,本来就已经肝火很旺了,涂思来了一趟之后他觉得头都发昏,直接减寿十年。 他靠在椅背上缓着气,抬起手指了指孙斯奕,声音发沉发抖,“我把你养到这么大,这就是你的回报?” “所以我会给你养老。”孙斯奕平心静气地回应了他的话,看着孙树扬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可以在我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安心生活到老,到死,会有人照顾你。” 话落,他伸手按着那份被人整理好摊开在桌面的文件,再次推至孙树扬面前。 孙树扬看着他,“做梦。” 孙斯奕不意外他的态度,也并不介意他的不配合,把文件放好了便从容地收回了手。 “你可以选择不签,我只问一件事。” 四目相对,他口中吐露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沉缓又清晰,“秦卫芳,是什么时候当上孙太太的。”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秦卫芳进门的时候孙斯奕已经五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这样耐人寻味的问题,对父子俩来说其实并不难解读。 没用片刻时间,孙树扬嗤笑一声,“我没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是她自己命薄,没这个福分当得起孙太太。” 回想起过去,男人脸上淡薄得没什么表情。 孙斯奕看着他,眸中没有情绪,也不带温度。 孙树扬所说的没有做对不起的事,应该是特指在当时还没有和秦卫芳搅和到一起。 只不过变心变得也足够快。 所以如果他的母亲在当时没有难产而亡,他们现在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一定不会的。 不过是痛苦的方式大有不同罢了。 正如同现在,那个所谓的父亲就坐在宽大空荡的桌案后,还在对他说:“她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倒是有脸怪到我头上来。” 已经到了这时候,孙树扬还是希望他能多一点痛苦。 但他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 孙斯奕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只淡声道:“那就好。” 孙树扬听见他这么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里甚至有几分理所应当的轻蔑,“呵,就算我和秦卫芳早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 他孙树扬家产丰厚,孙家这么多年的底蕴,就算他当年的确喜欢过孙斯奕的母亲,也许也曾付出过大几分真心,但那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即便他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即便已经到了现如今的情境,孙斯奕一个做儿子的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偿命吗? 当然不会了,孙斯奕慢声解答他的疑惑,“如果是那样,我会实现涂思的愿望。” 孙树扬愣了,似乎是当下没反应过来。 而后好半晌,气得身子又抖起来,“混账!” “你这个不孝子!” 他站起身,拿着那份文件,狠狠朝人砸过去,“养不熟的东西!” 尖锐的棱角划过脖颈,皮肉的疼痛实在微不足道,与过往相比不算什么。 孙斯奕抬眸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在男人的谩骂声中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他和孙树扬,这一生已经见得够多了。 - 孙斯奕下楼之后,便看到了沙发上露出的一个小脑袋。 隔着一段距离,那脑瓜看起来就一丁点。 面面相觑,他没打算多逗留,视线收回刚要提步离开,涂思却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她朝那个小脑袋招招手,“墨墨,快过来~” 那小孩就开心地跑过来了,跑的速度有些快,差点栽一跤。 涂思蹲下身扶住他,搂着他的小肩膀,指指站在原地身形高大的男人,“看到没有,这个就是你亲哥,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又小声补充,“你的玩具和漂亮衣服都是他给你买的。” 孙斯奕垂眸看着两人,话是对涂思说的,“不要给我找麻烦。” 他声音平淡,并不严厉冷硬,只是客观地陈述了自己的需求。 涂思站起身,点点头,说的却是,“我这边还有点事,麻烦你照看一下墨墨。” 孙斯奕看了看被放到自己跟前的小孩,又看向站在身前的女人,“我给的保姆费似乎不少。” “理是这么个理。” 涂思呼噜了一下墨墨的脑袋顶,和他说:“咱们两个实在没必要建立感情,但他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 “凡事要从娃娃抓起,趁他小教他好,别等长大了你俩关系不好,到时候我很难办。” 涂思并不希望儿子在哪一天忽然觉醒了从孙树扬那里传承来的家族大战的血脉,她唯恐自己安逸的养老生活会被毫无防备地打破。 孙斯奕沉默的间隙,她蹲下身,认真盯着儿子的眼珠子问:“墨墨,你会听哥哥话嘛?” 儿子积极响应,“墨墨会听鸽鸽话!” 涂思很满意,贴在他耳边悄声说:“快去牵哥哥的手,哥哥就喜欢你啦。” 墨墨点点头,凑到孙斯奕身边,小手攥住他的手指。 “鸽鸽。” 他仰起脸去看身前高大的男人,但他现在还太小了,仰着仰着整个脖子都折过去,险些倒着栽个跟头。 孙斯奕垂眸看他缓缓倒下的趋势,一把把手上的小东西提溜直了。 好好好,兄友弟恭。 趁着两人对视的时候,涂思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 孙斯奕再抬头,只看到一抹衣角,转瞬即逝。 他重新垂下眸,看着眼前咧个嘴笑的小孩,低声问:“你妈妈去做什么了?” 墨墨看他和自己说话,很高兴,大声回:“去做敷敷脸变漂亮啦!” “……”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五) 临近傍晚,橙黄的光晕在天际,楼栋间划出的一方小天空上有些稀松的云。 男人静默地立在窗边,宽大的掌心缠着缭绕的烟。 他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还没换下,衬衫的袖口松松挽起,露出了下面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优优进门的时候粗粗打量着屋里没人,再提步去仔细寻找才发现阳台的那抹身影。 他站在门外看了会,犹豫着打开门,低声叫里面的人,“哥哥。” “出去。” 孙斯奕闻声回头看他,收回视线的同时抬手掐灭了指间燃着火星的烟,“别憋着气。” 尚未消散的烟草味顺着空气迎面袭来,优优屏着呼吸本是想先退出去,但撤后的脚挪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盯着男人的脖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就直接走进了阳台。 是一道长长的划痕,没见血,但有些红肿。 “我才出去两天,就又受伤了……” 柔软的指腹按上划痕周边的皮肤,那瓣晕着薄红的唇微微抿起。 孙斯奕垂眸看向那张瞬间苦兮兮的小脸,刚刚没碰过香烟的手抬起来,按在了他扭在一起的眉心中央。 “没事,不严重。” 的确不严重,和过往深深浅浅带着刺目血珠的伤口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优优看着那道红痕,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说:“哥哥,你现在有一部分也是我的了。” 他不看身前那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那一块皮肤,语气里有些难过。 从两人相识开始,孙斯奕身上便总会出现一些伤口,没严重到什么程度,但每一道伤口割在肉上不会不疼。 可偏偏孙斯奕并不在意也并不回避这种疼痛。 毕竟以孙斯奕现在的能力,如果是真的想要刻意躲避,真的不希望任何一点皮肉受损,那么想要像现在这样屡屡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带着热意的指肚从颈侧轻轻划过,孙斯奕捉住那只手,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语调里带着安抚,“以后不会了。” 那声音很低,但言语同眼神一样认真,也温柔,优优终于抬起眼看他。 “以后再也不要了。” 已经疼了那么多年,在无能为力又或是日渐麻木的过往中无法不接受这种疼痛。 可是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要了。 “好。” 孙斯奕应了声,宽大的掌心裹着那只手轻轻揉搓两下,牵着人离开了阳台。 阳台的窗户都大开着,但身上难免还是沾染了味道,他去换了身衣服才回到卧室。 颈侧被文件夹划过的那一下不厉害,就算扔在那不管很快也会好了,但优优还是坚持要涂一点药膏,说会好得快很多。 他一边小心地抹着那块有些红肿的地方,一边听孙斯奕说起这两天做了什么。 小腿被人捏着搭到腿上,涂好药后优优便顺从地靠在人身边,听到涂思的事情后低声问:“哥哥,她是好人吗?” 孙斯奕嗓音平静,“不算是。” 优优一愣,眼睛一眨不眨,“那你怎么还……” “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坏人,大多数只是立场不同。” 如果要严格地下定义,好人通常都经不起考察推敲,坏人也通常恶得不够彻底。 涂思谈不上是一个好人,但起码可以肯定,她是一个识趣的人。 “只要我们之间能建立稳定的利益捆绑,并且谁都不去打破这种稳定,就足够了。” 孙斯奕说着话的时候怀里揽着的人一直都没有吭声,话到末尾那双眼睛也不眨。 他对上那道直勾勾的视线,半晌问:“怎么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的应声,优优嗓子眼里是发出点声音但眼神还是直勾勾的。 直到腰间被人捏了一把,身子冷不丁抖了下,他才回过神来。 眨了下眼睛,视线还是停留在孙斯奕的脸上,“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他起初是认真在听孙斯奕说话,只是听着听着注意力就集中到那张一开一合的唇上,然后一路攀爬向上…… 孙斯奕看着他愣愣回神的样子扯唇笑了笑,任由那只手伸到自己眼跟前。 柔软的指尖轻轻划过面上的每一处轮廓,带起一点痒意,耳畔传来认真的询问:“哥哥,你长得像谁?” 优优这么问了,手指一顿,又突然向后退退身子。 他细细打量着孙斯奕的五官,困惑地皱了皱眉。 这么一看,倒觉得有点像…… 孙斯奕没有直接应声,抚在他腿上的那只手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手机。 他的手机里只有那么一张照片,还是当年辗转了许多途径得来的。 优优的视线也跟随他的动作落向手机的屏幕,扫到一角裙摆时他开口问:“是你妈妈嘛?”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手机的界面也落到了眼前,在看清照片上的人后他瞳孔却忽地颤了颤。 眉头犹豫着蹙起,他认真看着那张照片,微张的唇好半晌才喃喃道:“沈老师?”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两个女生亲昵地靠在一起,脸上扬着明媚的笑。 那两张面孔有六分相像,看穿着打扮和样貌似乎年岁有些差距,但也都是青春的年纪。 其中年纪较轻的那一个,就是沈英蕴。 优优迟疑了一瞬便是因为照片上的沈英蕴眉眼间还带着青涩,看上去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也有可能。 而他所熟悉的沈英蕴已经到了中年,温柔,优雅,总是带着能安抚他的笑容。 在十几岁的年纪,带给了他短短生命中最大的安慰。 优优知道自己是不被喜欢的,也一向是不被关注的。 从生下来,他的父母都讨厌他,到了后来,他们都想忘记他的存在。 所以在蒋月和阮彦彰离婚以后,优优就被扔给了奶奶。 奶奶也不喜欢他。 觉得他瘦小,长得不讨喜,也不爱说话,并不招人喜欢。 但幸好她没有把他扔出去,虽然奶奶对他也称不上好,但好歹会管他,就此也算是有了安稳的生活。 只是生活得难免有些拮据,因为阮彦彰想不起他来,没有富余的生活费,奶奶就更不喜欢他。 但幸好他很聪明,在学校学得不错,成绩很好,每次得了什么奖取了什么好成绩回来,奶奶和人闲聊时会觉得面上有光,就还愿意供着他一直读书,甚至会给他一点额外的零花钱。 他就可以拿着奶奶心情好时给的那一张薄薄的钱去给自己买几颗可乐糖。 那时候吃的可乐糖似乎没有现在做得精致,也没有现在的口味好。 但他记得那时候的可乐糖特别好吃,也格外甜。 后来奶奶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一小笔钱和那套老房子。 这点东西阮彦彰根本看不上眼,所以没有人和他抢,他过上了非常稳定安静的生活。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老师,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爱笑的老师。 第一与她单独说话时,她坐在工位抬头看他,问:“你叫阮优对?” “我记得,是特别好的那个优对不对?” 他记得那笑容很温柔很温柔。 沈英蕴是第一个喜欢他、看到他、夸奖他,甚至在意他的人。 那也许是他曾经有过的最温暖的日子。 只是后来沈英蕴也突然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人再夸奖他了。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五) 临近傍晚,橙黄的光晕在天际,楼栋间划出的一方小天空上有些稀松的云。 男人静默地立在窗边,宽大的掌心缠着缭绕的烟。 他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还没换下,衬衫的袖口松松挽起,露出了下面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优优进门的时候粗粗打量着屋里没人,再提步去仔细寻找才发现阳台的那抹身影。 他站在门外看了会,犹豫着打开门,低声叫里面的人,“哥哥。” “出去。” 孙斯奕闻声回头看他,收回视线的同时抬手掐灭了指间燃着火星的烟,“别憋着气。” 尚未消散的烟草味顺着空气迎面袭来,优优屏着呼吸本是想先退出去,但撤后的脚挪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盯着男人的脖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就直接走进了阳台。 是一道长长的划痕,没见血,但有些红肿。 “我才出去两天,就又受伤了……” 柔软的指腹按上划痕周边的皮肤,那瓣晕着薄红的唇微微抿起。 孙斯奕垂眸看向那张瞬间苦兮兮的小脸,刚刚没碰过香烟的手抬起来,按在了他扭在一起的眉心中央。 “没事,不严重。” 的确不严重,和过往深深浅浅带着刺目血珠的伤口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优优看着那道红痕,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说:“哥哥,你现在有一部分也是我的了。” 他不看身前那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那一块皮肤,语气里有些难过。 从两人相识开始,孙斯奕身上便总会出现一些伤口,没严重到什么程度,但每一道伤口割在肉上不会不疼。 可偏偏孙斯奕并不在意也并不回避这种疼痛。 毕竟以孙斯奕现在的能力,如果是真的想要刻意躲避,真的不希望任何一点皮肉受损,那么想要像现在这样屡屡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带着热意的指肚从颈侧轻轻划过,孙斯奕捉住那只手,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语调里带着安抚,“以后不会了。” 那声音很低,但言语同眼神一样认真,也温柔,优优终于抬起眼看他。 “以后再也不要了。” 已经疼了那么多年,在无能为力又或是日渐麻木的过往中无法不接受这种疼痛。 可是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要了。 “好。” 孙斯奕应了声,宽大的掌心裹着那只手轻轻揉搓两下,牵着人离开了阳台。 阳台的窗户都大开着,但身上难免还是沾染了味道,他去换了身衣服才回到卧室。 颈侧被文件夹划过的那一下不厉害,就算扔在那不管很快也会好了,但优优还是坚持要涂一点药膏,说会好得快很多。 他一边小心地抹着那块有些红肿的地方,一边听孙斯奕说起这两天做了什么。 小腿被人捏着搭到腿上,涂好药后优优便顺从地靠在人身边,听到涂思的事情后低声问:“哥哥,她是好人吗?” 孙斯奕嗓音平静,“不算是。” 优优一愣,眼睛一眨不眨,“那你怎么还……” “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坏人,大多数只是立场不同。” 如果要严格地下定义,好人通常都经不起考察推敲,坏人也通常恶得不够彻底。 涂思谈不上是一个好人,但起码可以肯定,她是一个识趣的人。 “只要我们之间能建立稳定的利益捆绑,并且谁都不去打破这种稳定,就足够了。” 孙斯奕说着话的时候怀里揽着的人一直都没有吭声,话到末尾那双眼睛也不眨。 他对上那道直勾勾的视线,半晌问:“怎么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的应声,优优嗓子眼里是发出点声音但眼神还是直勾勾的。 直到腰间被人捏了一把,身子冷不丁抖了下,他才回过神来。 眨了下眼睛,视线还是停留在孙斯奕的脸上,“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他起初是认真在听孙斯奕说话,只是听着听着注意力就集中到那张一开一合的唇上,然后一路攀爬向上…… 孙斯奕看着他愣愣回神的样子扯唇笑了笑,任由那只手伸到自己眼跟前。 柔软的指尖轻轻划过面上的每一处轮廓,带起一点痒意,耳畔传来认真的询问:“哥哥,你长得像谁?” 优优这么问了,手指一顿,又突然向后退退身子。 他细细打量着孙斯奕的五官,困惑地皱了皱眉。 这么一看,倒觉得有点像…… 孙斯奕没有直接应声,抚在他腿上的那只手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手机。 他的手机里只有那么一张照片,还是当年辗转了许多途径得来的。 优优的视线也跟随他的动作落向手机的屏幕,扫到一角裙摆时他开口问:“是你妈妈嘛?”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手机的界面也落到了眼前,在看清照片上的人后他瞳孔却忽地颤了颤。 眉头犹豫着蹙起,他认真看着那张照片,微张的唇好半晌才喃喃道:“沈老师?”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两个女生亲昵地靠在一起,脸上扬着明媚的笑。 那两张面孔有六分相像,看穿着打扮和样貌似乎年岁有些差距,但也都是青春的年纪。 其中年纪较轻的那一个,就是沈英蕴。 优优迟疑了一瞬便是因为照片上的沈英蕴眉眼间还带着青涩,看上去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也有可能。 而他所熟悉的沈英蕴已经到了中年,温柔,优雅,总是带着能安抚他的笑容。 在十几岁的年纪,带给了他短短生命中最大的安慰。 优优知道自己是不被喜欢的,也一向是不被关注的。 从生下来,他的父母都讨厌他,到了后来,他们都想忘记他的存在。 所以在蒋月和阮彦彰离婚以后,优优就被扔给了奶奶。 奶奶也不喜欢他。 觉得他瘦小,长得不讨喜,也不爱说话,并不招人喜欢。 但幸好她没有把他扔出去,虽然奶奶对他也称不上好,但好歹会管他,就此也算是有了安稳的生活。 只是生活得难免有些拮据,因为阮彦彰想不起他来,没有富余的生活费,奶奶就更不喜欢他。 但幸好他很聪明,在学校学得不错,成绩很好,每次得了什么奖取了什么好成绩回来,奶奶和人闲聊时会觉得面上有光,就还愿意供着他一直读书,甚至会给他一点额外的零花钱。 他就可以拿着奶奶心情好时给的那一张薄薄的钱去给自己买几颗可乐糖。 那时候吃的可乐糖似乎没有现在做得精致,也没有现在的口味好。 但他记得那时候的可乐糖特别好吃,也格外甜。 后来奶奶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一小笔钱和那套老房子。 这点东西阮彦彰根本看不上眼,所以没有人和他抢,他过上了非常稳定安静的生活。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老师,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爱笑的老师。 第一与她单独说话时,她坐在工位抬头看他,问:“你叫阮优对?” “我记得,是特别好的那个优对不对?” 他记得那笑容很温柔很温柔。 沈英蕴是第一个喜欢他、看到他、夸奖他,甚至在意他的人。 那也许是他曾经有过的最温暖的日子。 只是后来沈英蕴也突然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人再夸奖他了。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六) 过往的记忆倏然涌上心头,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孔,优优发了好久的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孙斯奕的衣服。 与人对望的眼眸中盛满了无措。 孙斯奕也对于这样的巧合感到意外。 他当然知道沈英蕴是老师,只是他不知道沈英蕴后来是去了优优所在的学校。 这时似乎便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碰到她。 视线又落回手机上的照片。 “她是我小姨。” 他低声同怀里的人解释,拇指在手机的边框轻轻划过,“这个时候,应该是还在上高中。” 十六七岁的年纪。 而等到沈英蕴上大学的时候,孙斯奕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以为自己找到幸福,不顾家人的反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嫁给了孙树扬,为此和家里闹得断绝了关系。 结果最后因为生下他,难产而死。 而他的父亲,没过几年就有了新的家庭。 沈英蕴讨厌他,似乎也无可厚非。 孙斯奕看着照片上笑意鲜活的两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却忽地听到怀里的人问:“哥哥,沈老师的孩子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大?” 孙斯奕偏头对上他的视线,“什么孩子?” 优优愣了下,他也不知道孙斯奕在这些年里是否同沈英蕴有过联系。 所以他有些迟疑地说:“沈老师以前和我说过,她也有一个孩子,比我大很多。” 沈英蕴不会是和孙斯奕的妈妈同时生的孩子,但如果比自己大很多,那也许是和孙斯奕年纪相仿,约莫要稍微小上几岁。 孙斯奕听到这话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视线又缓缓落到了那张与母亲有六七分相像的脸上,错综交织的情绪沉入眸底。 沈英蕴,哪有孩子。 - 防盗门缓缓打开,沈英蕴看到站在门外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愣住了。 她在收到孙斯奕的消息时是很意外的,此时看到他身边站着的人却感到更加意外。 “优优?” 大门整个拉开,便能清清楚楚看到门外的两个人。 她话音里有些迟疑,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优优从来的路上就一直紧张着,手心几乎出了汗,但依旧掩不住心底的雀跃。 这时见到沈英蕴,似乎还是当时的样子,眉眼举止都是那么熟悉,藏在唇间的那两颗小虎牙的尖尖就有些藏不住了。 但因为紧张,他一时定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动作好。 “沈老师。”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那两颗小虎牙,沈英蕴脸上也扬起了笑,忙朝他伸出手,语调有些凌乱,“快进来,让我看看。” 只是一年多没见,倒是觉得长大了很多。 看着还是瘦的,但肉眼可见是长些肉了,脸上的气色也好。 “好像胖了点。” 沈英蕴搓搓他脸颊上的肉,又捏捏胳膊,捋捋头发丝。 在一个瞬间想说的话太多,最后都胡乱地堵在了胸口,竟是谁都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她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孙斯奕,“你们怎么……” 一时间很难解读出其中的因果关系,看着优优张张嘴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她也并没抓着这一点非要当下得到个解释,而是先带着两人进了屋里去。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沈英蕴去倒了水拿了点水果来。 “你现在,好不好?” 想说的很多,但最后还是用了这样一句开头,问了最想问的。 “老师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好。”优优看着她,很认真地重复着。 他感受到那只手熟悉的温度,在那道久违的温柔目光下,觉得胸口闷闷的,幸福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当年沈英蕴夸奖他时心脏所带来的感受一样。 沈英蕴拨了拨优优的刘海,看着那张脸上的笑,心里也觉着应该是好的,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放下。 当年出国以后她换了号码,等到忙乱地安顿下来,生活终于有条不紊地进行以后,就已经和优优失去了联系。 但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优优的状态还算稳定,所以沈英蕴一直以为,优优这时候应该是早就顺利上了大学的。 他那么聪明也勤奋,这样在努力好好生活的孩子,她在心底一直盼望着他已经过上了好的生活。 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听说优优根本没能上完学,她也联系了几个那时候同班的学生,只是似乎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沈英蕴听优优讲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眼底有些发热。 他讲得很简单,可一个个简单的句子里不知道囊括了多少心酸的日子。 她轻轻捏着搭在掌心的手,觉得还是很瘦,但好歹长点肉了,摸着这手指节终于是软的。 这手上的皮肤也细嫩,肤色健康,捏着不再那么硌手了,除了指甲侧边因为写字留下的那一块茧子。 这一年,想必过得很不容易。 同人说话的时候,她没忽视余光里的那一抹身影,孙斯奕说的话很少,只是一直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的交谈。 沈英蕴的确很喜欢优优,从见到的第一面起便是,一直以来也忍不住对他多些照顾。 而实际上,当年在得知了优优的大概境况后,她看着这个瘦弱又无人照管的孩子时,心里面是五味杂陈的。 这么多年,有过数不清的时刻,她会忍不住地去想,孙斯奕究竟是怎样长大的。 她曾偷偷关注过,但说到底孙斯奕一直都在孙家,她还是无法知道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孙斯奕从小上学就有司机接送,所以她有机会的时候都会去校门口附近,找个隐蔽的位置,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 看到校门口的小孩规规矩矩地站着,很快被接走,消失在视野里。 看着那个小孩一点点越长越高了,只是面上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他很少笑,也从不像其他被接走的小孩那样蹦蹦跳跳。 直到孙斯奕上了高中以后,沈英蕴也想办法入职到那间学校,孙树扬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孙斯奕的成绩,知道孙斯奕在校内校外获得的荣誉,知道他成长得很优秀,只不过两人在学校里很少打照面。 日子平淡,可好景不长。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六) 过往的记忆倏然涌上心头,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孔,优优发了好久的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孙斯奕的衣服。 与人对望的眼眸中盛满了无措。 孙斯奕也对于这样的巧合感到意外。 他当然知道沈英蕴是老师,只是他不知道沈英蕴后来是去了优优所在的学校。 这时似乎便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碰到她。 视线又落回手机上的照片。 “她是我小姨。” 他低声同怀里的人解释,拇指在手机的边框轻轻划过,“这个时候,应该是还在上高中。” 十六七岁的年纪。 而等到沈英蕴上大学的时候,孙斯奕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以为自己找到幸福,不顾家人的反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嫁给了孙树扬,为此和家里闹得断绝了关系。 结果最后因为生下他,难产而死。 而他的父亲,没过几年就有了新的家庭。 沈英蕴讨厌他,似乎也无可厚非。 孙斯奕看着照片上笑意鲜活的两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却忽地听到怀里的人问:“哥哥,沈老师的孩子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大?” 孙斯奕偏头对上他的视线,“什么孩子?” 优优愣了下,他也不知道孙斯奕在这些年里是否同沈英蕴有过联系。 所以他有些迟疑地说:“沈老师以前和我说过,她也有一个孩子,比我大很多。” 沈英蕴不会是和孙斯奕的妈妈同时生的孩子,但如果比自己大很多,那也许是和孙斯奕年纪相仿,约莫要稍微小上几岁。 孙斯奕听到这话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视线又缓缓落到了那张与母亲有六七分相像的脸上,错综交织的情绪沉入眸底。 沈英蕴,哪有孩子。 - 防盗门缓缓打开,沈英蕴看到站在门外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愣住了。 她在收到孙斯奕的消息时是很意外的,此时看到他身边站着的人却感到更加意外。 “优优?” 大门整个拉开,便能清清楚楚看到门外的两个人。 她话音里有些迟疑,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优优从来的路上就一直紧张着,手心几乎出了汗,但依旧掩不住心底的雀跃。 这时见到沈英蕴,似乎还是当时的样子,眉眼举止都是那么熟悉,藏在唇间的那两颗小虎牙的尖尖就有些藏不住了。 但因为紧张,他一时定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动作好。 “沈老师。”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那两颗小虎牙,沈英蕴脸上也扬起了笑,忙朝他伸出手,语调有些凌乱,“快进来,让我看看。” 只是一年多没见,倒是觉得长大了很多。 看着还是瘦的,但肉眼可见是长些肉了,脸上的气色也好。 “好像胖了点。” 沈英蕴搓搓他脸颊上的肉,又捏捏胳膊,捋捋头发丝。 在一个瞬间想说的话太多,最后都胡乱地堵在了胸口,竟是谁都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她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孙斯奕,“你们怎么……” 一时间很难解读出其中的因果关系,看着优优张张嘴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她也并没抓着这一点非要当下得到个解释,而是先带着两人进了屋里去。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沈英蕴去倒了水拿了点水果来。 “你现在,好不好?” 想说的很多,但最后还是用了这样一句开头,问了最想问的。 “老师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好。”优优看着她,很认真地重复着。 他感受到那只手熟悉的温度,在那道久违的温柔目光下,觉得胸口闷闷的,幸福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当年沈英蕴夸奖他时心脏所带来的感受一样。 沈英蕴拨了拨优优的刘海,看着那张脸上的笑,心里也觉着应该是好的,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放下。 当年出国以后她换了号码,等到忙乱地安顿下来,生活终于有条不紊地进行以后,就已经和优优失去了联系。 但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优优的状态还算稳定,所以沈英蕴一直以为,优优这时候应该是早就顺利上了大学的。 他那么聪明也勤奋,这样在努力好好生活的孩子,她在心底一直盼望着他已经过上了好的生活。 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听说优优根本没能上完学,她也联系了几个那时候同班的学生,只是似乎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沈英蕴听优优讲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眼底有些发热。 他讲得很简单,可一个个简单的句子里不知道囊括了多少心酸的日子。 她轻轻捏着搭在掌心的手,觉得还是很瘦,但好歹长点肉了,摸着这手指节终于是软的。 这手上的皮肤也细嫩,肤色健康,捏着不再那么硌手了,除了指甲侧边因为写字留下的那一块茧子。 这一年,想必过得很不容易。 同人说话的时候,她没忽视余光里的那一抹身影,孙斯奕说的话很少,只是一直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的交谈。 沈英蕴的确很喜欢优优,从见到的第一面起便是,一直以来也忍不住对他多些照顾。 而实际上,当年在得知了优优的大概境况后,她看着这个瘦弱又无人照管的孩子时,心里面是五味杂陈的。 这么多年,有过数不清的时刻,她会忍不住地去想,孙斯奕究竟是怎样长大的。 她曾偷偷关注过,但说到底孙斯奕一直都在孙家,她还是无法知道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孙斯奕从小上学就有司机接送,所以她有机会的时候都会去校门口附近,找个隐蔽的位置,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 看到校门口的小孩规规矩矩地站着,很快被接走,消失在视野里。 看着那个小孩一点点越长越高了,只是面上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他很少笑,也从不像其他被接走的小孩那样蹦蹦跳跳。 直到孙斯奕上了高中以后,沈英蕴也想办法入职到那间学校,孙树扬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孙斯奕的成绩,知道孙斯奕在校内校外获得的荣誉,知道他成长得很优秀,只不过两人在学校里很少打照面。 日子平淡,可好景不长。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七) 沈英蕴在学校里无意陷入了是非官司,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难办,她的家境不错,但也实在没有滔天的权利,对方不讲道理又太有背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吃了这个大亏。 但后来,在事情即将迎来一个结果的时候,一切却淡淡平息下来了,没任何征兆,也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 沈英蕴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有些恍惚,头脑发昏,心底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这段日子让人觉得心力交瘁,她混混沌沌的,在街边走着忽然崴了脚。 再低头去看,正对上断裂的鞋跟。 她在街边的长椅坐下来,无言地看着面前的道路,身侧却忽地多了一抹身影。 长椅还空着一半,很快就落下一个书包。 孙斯奕在她面前蹲下身,看了眼她脚下断裂的鞋跟,半晌拿上那只鞋才站起身。 只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沈英蕴张了张嘴,在这片刻时间里堵塞的嗓子竟没说出话。 孙斯奕回来得很快,步子很稳,但看着少年人额前被风卷得凌乱的发丝也可以猜想到,他路上应该是跑着去的。 两个人沉默着,他们在学校里几乎没有说过话,甚至不用说在学校,就是在孙斯奕十几年的人生中,他们都没做过愉快的寒暄。 在此刻孙斯奕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是把手中的鞋盒放到了长椅上。 盒盖被掀开,里面是一双颜色漂亮的平底鞋,看起来和她今天的裙子很搭。 沈英蕴的目光落在那双鞋上,恍惚间突然开口道:“你做了什么?” 她不认识什么权贵,更没什么多了不起的背景。 而要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她曾知道的真正掌握些人脉有着难以撼动背景的人,倒也有,也就那么唯一一个。 孙树扬。 那只拿起鞋子的手顿了顿,孙斯奕淡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既没有回避,也没有直言,“我有我的办法。” 他才是个多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办法。 沈英蕴看着他弯身把那双鞋放到了自己脚边,压着眼眶酸楚的情绪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她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讨厌他。 那个四五岁的孩子当时只有一点点高,那双无措的眼睛和沉默着绷直的嘴角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又有许多次在梦中重现。 孙斯奕直起了身,拿过自己扔在长椅上的书包,在转身离开之前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当年你问我,要不要跟你走。” 那个时候少年的背影还有些单薄,正是抽条的年纪,沈英蕴觉得他有些瘦。 她看着面前的人转身准备离开,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站起身。 脚下迈出去一步,匆匆拍上人脊背的手力道有些大,沈英蕴眼睁睁看着他身形无意识地颤了颤。 孙斯奕没回头,她也没再挽留第二次,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抖。 只是没成想那短短的一次寒暄带来的是一场告别,后来她才得知孙斯奕出了国。 这一去,就是十年。 沈英蕴留两人在家吃了饭,临走的时候,优优换好鞋再抬头看过去,就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出神。 他稍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沈英蕴,又站直身子看了看孙斯奕,在与人目光相对时突然凑上前一点。 伸手碰了碰孙斯奕的手臂,悄声和人说:“哥哥,我先下去等你。” “嗯。”孙斯奕默了片刻,抬手蹭了下他的脸颊。 而沈英蕴此时则是看着门口的那道背影有些出神。 孙斯奕的身量已经十分高大,宽阔的背能够将优优的身子整个遮挡住,再不似当年那样单薄了。 神思恍惚,直到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忽然对上孙斯奕的视线后她才意识到他没有走。 孙斯奕没有走,因为脑海里总是在无意识地反复回荡着优优说的那句话。 ——“沈老师以前和我说,她也有一个孩子,比我大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又能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但莫名的,他就是想问一问。 “你现在,还是讨厌我吗?” 孙斯奕觉得沈英蕴有些变了,再次相见,他不太懂沈英蕴在面对他时脸上带起的笑是什么意思。 沈英蕴回神,在那话音落下时,身子僵了僵。 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孩子是怎样一点点长高长大,是怎样的不爱笑,在当年跑到她面前得到了那样的答案后带着期待的眼睛是怎样无措地黯淡下来。 心中发苦,她有时也觉得茫然又矛盾。 良久,在那道索求答案的目光注视下,她缓声道:“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孙斯奕敛了眸。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感到愧疚。” 沈英蕴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他得到了答案,却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只是在离开之前再次低声道:“不要感到愧疚。” 与他想的相差无几。 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总会对曾经的过往萌生遗憾,对记忆里的人产生歉疚。 她讨厌他,他并非不能理解,但一份将两个人都痛苦捆绑住的愧疚,最好也不要有。 孙斯奕没再逗留,他转过身,手掌握着门把手压下的时候,听到沈英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 打开的门锁凝滞在那里,与把手紧贴的掌心几乎要生了汗,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在即将转身看过去的前一瞬,听到了女人压不住颤抖与酸涩的后半句话。 “我怎么会不爱你。”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七) 沈英蕴在学校里无意陷入了是非官司,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难办,她的家境不错,但也实在没有滔天的权利,对方不讲道理又太有背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吃了这个大亏。 但后来,在事情即将迎来一个结果的时候,一切却淡淡平息下来了,没任何征兆,也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 沈英蕴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有些恍惚,头脑发昏,心底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这段日子让人觉得心力交瘁,她混混沌沌的,在街边走着忽然崴了脚。 再低头去看,正对上断裂的鞋跟。 她在街边的长椅坐下来,无言地看着面前的道路,身侧却忽地多了一抹身影。 长椅还空着一半,很快就落下一个书包。 孙斯奕在她面前蹲下身,看了眼她脚下断裂的鞋跟,半晌拿上那只鞋才站起身。 只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沈英蕴张了张嘴,在这片刻时间里堵塞的嗓子竟没说出话。 孙斯奕回来得很快,步子很稳,但看着少年人额前被风卷得凌乱的发丝也可以猜想到,他路上应该是跑着去的。 两个人沉默着,他们在学校里几乎没有说过话,甚至不用说在学校,就是在孙斯奕十几年的人生中,他们都没做过愉快的寒暄。 在此刻孙斯奕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是把手中的鞋盒放到了长椅上。 盒盖被掀开,里面是一双颜色漂亮的平底鞋,看起来和她今天的裙子很搭。 沈英蕴的目光落在那双鞋上,恍惚间突然开口道:“你做了什么?” 她不认识什么权贵,更没什么多了不起的背景。 而要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她曾知道的真正掌握些人脉有着难以撼动背景的人,倒也有,也就那么唯一一个。 孙树扬。 那只拿起鞋子的手顿了顿,孙斯奕淡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既没有回避,也没有直言,“我有我的办法。” 他才是个多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办法。 沈英蕴看着他弯身把那双鞋放到了自己脚边,压着眼眶酸楚的情绪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她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讨厌他。 那个四五岁的孩子当时只有一点点高,那双无措的眼睛和沉默着绷直的嘴角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又有许多次在梦中重现。 孙斯奕直起了身,拿过自己扔在长椅上的书包,在转身离开之前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当年你问我,要不要跟你走。” 那个时候少年的背影还有些单薄,正是抽条的年纪,沈英蕴觉得他有些瘦。 她看着面前的人转身准备离开,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站起身。 脚下迈出去一步,匆匆拍上人脊背的手力道有些大,沈英蕴眼睁睁看着他身形无意识地颤了颤。 孙斯奕没回头,她也没再挽留第二次,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抖。 只是没成想那短短的一次寒暄带来的是一场告别,后来她才得知孙斯奕出了国。 这一去,就是十年。 沈英蕴留两人在家吃了饭,临走的时候,优优换好鞋再抬头看过去,就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出神。 他稍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沈英蕴,又站直身子看了看孙斯奕,在与人目光相对时突然凑上前一点。 伸手碰了碰孙斯奕的手臂,悄声和人说:“哥哥,我先下去等你。” “嗯。”孙斯奕默了片刻,抬手蹭了下他的脸颊。 而沈英蕴此时则是看着门口的那道背影有些出神。 孙斯奕的身量已经十分高大,宽阔的背能够将优优的身子整个遮挡住,再不似当年那样单薄了。 神思恍惚,直到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忽然对上孙斯奕的视线后她才意识到他没有走。 孙斯奕没有走,因为脑海里总是在无意识地反复回荡着优优说的那句话。 ——“沈老师以前和我说,她也有一个孩子,比我大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又能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但莫名的,他就是想问一问。 “你现在,还是讨厌我吗?” 孙斯奕觉得沈英蕴有些变了,再次相见,他不太懂沈英蕴在面对他时脸上带起的笑是什么意思。 沈英蕴回神,在那话音落下时,身子僵了僵。 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孩子是怎样一点点长高长大,是怎样的不爱笑,在当年跑到她面前得到了那样的答案后带着期待的眼睛是怎样无措地黯淡下来。 心中发苦,她有时也觉得茫然又矛盾。 良久,在那道索求答案的目光注视下,她缓声道:“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孙斯奕敛了眸。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感到愧疚。” 沈英蕴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他得到了答案,却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只是在离开之前再次低声道:“不要感到愧疚。” 与他想的相差无几。 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总会对曾经的过往萌生遗憾,对记忆里的人产生歉疚。 她讨厌他,他并非不能理解,但一份将两个人都痛苦捆绑住的愧疚,最好也不要有。 孙斯奕没再逗留,他转过身,手掌握着门把手压下的时候,听到沈英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 打开的门锁凝滞在那里,与把手紧贴的掌心几乎要生了汗,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在即将转身看过去的前一瞬,听到了女人压不住颤抖与酸涩的后半句话。 “我怎么会不爱你。”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八)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都很沉默。 优优靠在孙斯奕身边,也乖乖的没有打破这安静。 直到到了楼道口,身旁的人却忽地停下脚。 优优偏过头去看,脸颊被指背蹭过,“先上去。” 他抿唇看了人半晌,点点头自己先上楼回了家。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从窗口便能看到外面的路灯。 也能远远看到身处路灯照亮范围边缘处的人,缭绕的烟让那面孔更加模糊。 优优趴在小卧室的窗边看着,但孙斯奕过了很久都没有上来。 他还是忍不住去拿了手机,又回到窗边去找那抹被树叶遮挡的身影。 电话接通得很快,他看到楼下的人步入了他的视野范围当中,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两人隔着一段昏暗的距离遥遥对望,耳畔带着电流的声音被香烟灌得有些发哑。 优优蹙了蹙眉,看着他低声道:“哥哥,你还不上来吗……” 隔着这样的距离似乎也能想象到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孙斯奕掐灭了手中的烟,应声:“这就回来。” 优优在窗口看着那身影渐渐没入楼栋,孙斯奕进门的时候,他站在小卧室的门口,并没靠近过去。 直到走进家门的人到近前了,那股香烟带来的呛人味道也跟着近了,他才在孙斯奕的注视下后退了几步说:“哥哥,你又抽了很多烟。” “嗯。”孙斯奕应了声,却不像往常那样离他远些,看见他躲,反倒步履平缓地又向人近了几步。 这下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优优伸手在他胸前稍微挡了一下,低声同人道:“哥哥,你别……” 他想说你别再靠近了,结果话还没说完那只挡在身前的胳膊就被攥住了。 一拉扯,就撞进了人怀里,剩下的话都被吃掉了。 薄薄的身子被死死抵在小卧室的门框上动不了,那样侵略性十足的吻让身子倏地软下来,要不是被人按着,肯定就站不住。 他没见过这阵仗,因为说话而微张的唇被人趁虚而入之后,脑子就糊涂了。 那个吻十分漫长,潮湿,浓烈的烟草味道搅乱呼吸,侵入肺腑。 直到难以呼吸的小声呜咽从唇间溢出,身前的男人才退开身。 孙斯奕看着怀里人脸颊滚落的泪珠,用指背轻轻抹去。 与那个激烈的吻不同,那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很温柔,“怎么了,吓到了?” 优优得了喘息的空当,眼睛还是雾蒙蒙的,但朝人摇了摇头。 孙斯奕垂眸看着他,揉了揉掌心那截腕子,即便有些无奈,也还是开口和人说:“我和珂郁偲谈过了,他同意。” 优优还是摇头,这时候终于有些缓过气来了,“不是。” “那是怎么了?” 孙斯奕看着面前那片有些发红的眼眶,低声问着,过了好半晌怀里的人才再次出声,话音里有些掩不住的委屈,“我吸了……吸了好多二手烟……” 泪又滚下来一颗。 孙斯奕默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留下安抚还是赶紧离开。 托在人腰间的手上下轻抚着,“抱歉,以后不会了。” 濡湿的睫毛掀起来,优优看着他,“哥哥以后不会抽烟了吗?” 他和那双深黑的眸子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对望着,下巴上的一小点软肉在沉默中被人捏了捏,他小声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很难受。” 孙斯奕看着怀里的人一边小声念着一边又低下了头,指腹轻轻抵着下颌让人不得不抬眼看过来。 拇指在那瓣红润的唇上摩挲过去,他低声应,“好,以后不抽了。” 优优刚刚满脑子都是二手烟的事情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孙斯奕道了歉,这会安静下来,唇上被人不轻不重地磨着,他回想起刚刚那个吻,脸上顿时烧得有些烫。 腰身被人放开了,发烫的脸被抚过,“去洗澡。” 优优小声应了,从男人的包围圈中退了出来。 他去洗澡的时候,始作俑者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了,然后便去了阳台,散散二手烟的味道。 家里的味道很快便恢复如常,空气中隐隐飘散着沐浴乳清新的香气。 两人都收拾妥当吹干了头发便回到床上,这一次优优主动蜷进了孙斯奕怀里。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胸膛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暖,干燥柔软的睡衣布料和掩在胸口处嘭嘭的心跳声都让人觉得安心。 “哥哥,”优优缩在被子里,小声叫了身前的人,“你和沈老师……今天说什么了,你难过了吗?” 他觉得沈英蕴看孙斯奕的眼神分明是很在意的。 “不是难过。”孙斯奕自己也无法清楚地解析出这种感受。 优优听着头顶时不时传来的话音,猜测着问:“那沈老师当初突然离开学校……” 心中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验证,“因为我出了点事,所以她去了国外。” 优优抬起脑袋,“什么事?” 男人一时沉默着没回答,优优便睁大眼睛一直盯着人看。 盯了好半晌才听到答复。 “车祸。” “车祸?” 优优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带起一阵小风,两人身上的被子也被迫掀飞了。 他怔怔地对上孙斯奕的眼睛,视线下意识在男人身上游走,从裸露出的小臂一路向下…… 最终落到了那双长腿上。 说起来孙斯奕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脱过衣服,难不成…… 他坐在床上出神地猜测着,孙斯奕看到那双迟疑又震惊又难过掺杂了数都数不清情绪的眼睛,淡声打破他的幻想,“不是假肢。” 优优呆呆地看过去,看着孙斯奕在自己身侧坐起身。 “要我脱下来给你看看吗?” “不、不用了。” 优优是下意识的拒绝,但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 感觉是人肉的触感。 孙斯奕还是掀起裤腿给他看了看。 是真腿,但皮肉上难免留下些疤痕。 柔软的指肚摸上去,滑过皮肤上攀爬着的一些不平整的疤,优优垂下脑袋,又去扯他的另一条裤腿。 孙斯奕看着身边的人发蔫的样子,把裤脚放下,在对上那双蒙了雾气的眼睛时把人揽回了怀里。 优优靠在他胸前,过了好半晌才出声,“是不是很疼啊哥哥……” 他想象不到有多疼。 孙斯奕沉默着,回想起当时的那一瞬间,身体遭受巨大冲击,鲜血止不住的时候,似乎是不疼的,也没有什么意识。 到了后来,终于找到清醒的意识,在漫长的恢复过程中又怎么会不疼。 只是有些麻木了。 斟酌着,他最后就说:“是有点疼。” 他没想过秦卫芳是这么迫切地想要他死,也没想过沈英蕴居然会知道自己在国外的消息。 那场车祸很严重,但他没死,只是那近半年的恢复期也并不轻松。 在那期间,一直有人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每天的饮食口味就变了。 做得很精细,很有营养,看起来是做过研究的。 但如果身边的人这么容易被买通,且他对此一无所觉,那他是长不到这么大的。 吃起来和往常完全不同的饭菜味道怎么会没感觉呢。 身体的恢复情况就这样被一天天按时传出去,每次因为疼痛胃口不好的时候,送来的饭菜总是绞尽脑汁的变着花样。 在回国之前,他留下一张字条,放到了每天准时送来的饭盒内。 说自己要离开了,以后不用再来。 在那样混沌的二十多年里,孙斯奕以为,这个有些残忍狰狞的世界上,没有人在意他疼,也没有人会爱他。 他也曾很多次想,沈英蕴的那些行为是因为什么。 那根糖葫芦是为什么,那道总在校门远处躲躲闪闪的身影是为什么。 后来长大了,他才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应该是愧疚。 沈英蕴本质就是个很温柔的人,也许是因为觉得亏欠,觉得他无辜。 也许那一次只是碰巧路过,也许在国外时,她也是觉得自己可怜。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多要,只怕如果伸出手,说不定连边缘都再也摸不到。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 孙斯奕垂眸看着怀里熟睡过去的人,目光久久落在他安静乖巧的眉眼。 世界上的偶然真的很奇妙。 不知不觉间,那样擦肩而过的爱最终竟然还是延续到了一个人身上。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八)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都很沉默。 优优靠在孙斯奕身边,也乖乖的没有打破这安静。 直到到了楼道口,身旁的人却忽地停下脚。 优优偏过头去看,脸颊被指背蹭过,“先上去。” 他抿唇看了人半晌,点点头自己先上楼回了家。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从窗口便能看到外面的路灯。 也能远远看到身处路灯照亮范围边缘处的人,缭绕的烟让那面孔更加模糊。 优优趴在小卧室的窗边看着,但孙斯奕过了很久都没有上来。 他还是忍不住去拿了手机,又回到窗边去找那抹被树叶遮挡的身影。 电话接通得很快,他看到楼下的人步入了他的视野范围当中,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两人隔着一段昏暗的距离遥遥对望,耳畔带着电流的声音被香烟灌得有些发哑。 优优蹙了蹙眉,看着他低声道:“哥哥,你还不上来吗……” 隔着这样的距离似乎也能想象到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孙斯奕掐灭了手中的烟,应声:“这就回来。” 优优在窗口看着那身影渐渐没入楼栋,孙斯奕进门的时候,他站在小卧室的门口,并没靠近过去。 直到走进家门的人到近前了,那股香烟带来的呛人味道也跟着近了,他才在孙斯奕的注视下后退了几步说:“哥哥,你又抽了很多烟。” “嗯。”孙斯奕应了声,却不像往常那样离他远些,看见他躲,反倒步履平缓地又向人近了几步。 这下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优优伸手在他胸前稍微挡了一下,低声同人道:“哥哥,你别……” 他想说你别再靠近了,结果话还没说完那只挡在身前的胳膊就被攥住了。 一拉扯,就撞进了人怀里,剩下的话都被吃掉了。 薄薄的身子被死死抵在小卧室的门框上动不了,那样侵略性十足的吻让身子倏地软下来,要不是被人按着,肯定就站不住。 他没见过这阵仗,因为说话而微张的唇被人趁虚而入之后,脑子就糊涂了。 那个吻十分漫长,潮湿,浓烈的烟草味道搅乱呼吸,侵入肺腑。 直到难以呼吸的小声呜咽从唇间溢出,身前的男人才退开身。 孙斯奕看着怀里人脸颊滚落的泪珠,用指背轻轻抹去。 与那个激烈的吻不同,那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很温柔,“怎么了,吓到了?” 优优得了喘息的空当,眼睛还是雾蒙蒙的,但朝人摇了摇头。 孙斯奕垂眸看着他,揉了揉掌心那截腕子,即便有些无奈,也还是开口和人说:“我和珂郁偲谈过了,他同意。” 优优还是摇头,这时候终于有些缓过气来了,“不是。” “那是怎么了?” 孙斯奕看着面前那片有些发红的眼眶,低声问着,过了好半晌怀里的人才再次出声,话音里有些掩不住的委屈,“我吸了……吸了好多二手烟……” 泪又滚下来一颗。 孙斯奕默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留下安抚还是赶紧离开。 托在人腰间的手上下轻抚着,“抱歉,以后不会了。” 濡湿的睫毛掀起来,优优看着他,“哥哥以后不会抽烟了吗?” 他和那双深黑的眸子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对望着,下巴上的一小点软肉在沉默中被人捏了捏,他小声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很难受。” 孙斯奕看着怀里的人一边小声念着一边又低下了头,指腹轻轻抵着下颌让人不得不抬眼看过来。 拇指在那瓣红润的唇上摩挲过去,他低声应,“好,以后不抽了。” 优优刚刚满脑子都是二手烟的事情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孙斯奕道了歉,这会安静下来,唇上被人不轻不重地磨着,他回想起刚刚那个吻,脸上顿时烧得有些烫。 腰身被人放开了,发烫的脸被抚过,“去洗澡。” 优优小声应了,从男人的包围圈中退了出来。 他去洗澡的时候,始作俑者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了,然后便去了阳台,散散二手烟的味道。 家里的味道很快便恢复如常,空气中隐隐飘散着沐浴乳清新的香气。 两人都收拾妥当吹干了头发便回到床上,这一次优优主动蜷进了孙斯奕怀里。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胸膛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暖,干燥柔软的睡衣布料和掩在胸口处嘭嘭的心跳声都让人觉得安心。 “哥哥,”优优缩在被子里,小声叫了身前的人,“你和沈老师……今天说什么了,你难过了吗?” 他觉得沈英蕴看孙斯奕的眼神分明是很在意的。 “不是难过。”孙斯奕自己也无法清楚地解析出这种感受。 优优听着头顶时不时传来的话音,猜测着问:“那沈老师当初突然离开学校……” 心中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验证,“因为我出了点事,所以她去了国外。” 优优抬起脑袋,“什么事?” 男人一时沉默着没回答,优优便睁大眼睛一直盯着人看。 盯了好半晌才听到答复。 “车祸。” “车祸?” 优优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带起一阵小风,两人身上的被子也被迫掀飞了。 他怔怔地对上孙斯奕的眼睛,视线下意识在男人身上游走,从裸露出的小臂一路向下…… 最终落到了那双长腿上。 说起来孙斯奕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脱过衣服,难不成…… 他坐在床上出神地猜测着,孙斯奕看到那双迟疑又震惊又难过掺杂了数都数不清情绪的眼睛,淡声打破他的幻想,“不是假肢。” 优优呆呆地看过去,看着孙斯奕在自己身侧坐起身。 “要我脱下来给你看看吗?” “不、不用了。” 优优是下意识的拒绝,但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 感觉是人肉的触感。 孙斯奕还是掀起裤腿给他看了看。 是真腿,但皮肉上难免留下些疤痕。 柔软的指肚摸上去,滑过皮肤上攀爬着的一些不平整的疤,优优垂下脑袋,又去扯他的另一条裤腿。 孙斯奕看着身边的人发蔫的样子,把裤脚放下,在对上那双蒙了雾气的眼睛时把人揽回了怀里。 优优靠在他胸前,过了好半晌才出声,“是不是很疼啊哥哥……” 他想象不到有多疼。 孙斯奕沉默着,回想起当时的那一瞬间,身体遭受巨大冲击,鲜血止不住的时候,似乎是不疼的,也没有什么意识。 到了后来,终于找到清醒的意识,在漫长的恢复过程中又怎么会不疼。 只是有些麻木了。 斟酌着,他最后就说:“是有点疼。” 他没想过秦卫芳是这么迫切地想要他死,也没想过沈英蕴居然会知道自己在国外的消息。 那场车祸很严重,但他没死,只是那近半年的恢复期也并不轻松。 在那期间,一直有人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每天的饮食口味就变了。 做得很精细,很有营养,看起来是做过研究的。 但如果身边的人这么容易被买通,且他对此一无所觉,那他是长不到这么大的。 吃起来和往常完全不同的饭菜味道怎么会没感觉呢。 身体的恢复情况就这样被一天天按时传出去,每次因为疼痛胃口不好的时候,送来的饭菜总是绞尽脑汁的变着花样。 在回国之前,他留下一张字条,放到了每天准时送来的饭盒内。 说自己要离开了,以后不用再来。 在那样混沌的二十多年里,孙斯奕以为,这个有些残忍狰狞的世界上,没有人在意他疼,也没有人会爱他。 他也曾很多次想,沈英蕴的那些行为是因为什么。 那根糖葫芦是为什么,那道总在校门远处躲躲闪闪的身影是为什么。 后来长大了,他才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应该是愧疚。 沈英蕴本质就是个很温柔的人,也许是因为觉得亏欠,觉得他无辜。 也许那一次只是碰巧路过,也许在国外时,她也是觉得自己可怜。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多要,只怕如果伸出手,说不定连边缘都再也摸不到。 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 孙斯奕垂眸看着怀里熟睡过去的人,目光久久落在他安静乖巧的眉眼。 世界上的偶然真的很奇妙。 不知不觉间,那样擦肩而过的爱最终竟然还是延续到了一个人身上。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九) 孙斯奕花了很长的时间搜集秦卫芳蓄意谋杀的证据,为了这件事,他不得不常常回到孙家和那个女人接触,顺便也同孙树扬交代近期在公司的事务,当初因为这事孙树扬还有些满意他的自觉。 后来,秦卫芳离开了孙家出去避风头,孙树扬自顾不暇早已没心力注意她的去向,而孙斯奕也没有追究。 只是没用多长时间的光景,孙锦承就因为赌博被抓走拘留了。 “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儿子没关系。” 看着面前久违的面孔,孙斯奕没作声,目光平淡。 这件事的确和孙锦承关系不大,但想要他死,孙锦承也的确有一份功劳在里面。 不过,他现在本来就不打算让孙锦承去坐牢。 秦卫芳看着那双幽深淡漠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在抖。 她咬着牙,眼眸发红,看着面前早已由不得她任意磋磨的继子,想着今非昔比的现况,狼狈地跪了下来。 “孙斯奕,我去自首,或者你报警抓我,都可以,你放过锦承。” 她抓着孙斯奕的裤脚,死死攥紧最后一丝希望,“求你,求你放过他。” 熨烫平整的西裤被人抓得发皱,孙斯奕淡淡看了一眼,低声应,“好。” 他说:“需要我为你找个好的律师吗?“ 说了几句话的时间里,秦卫芳额上已经生了冷汗,她听到孙斯奕的回复后紧绷的身子骤然卸了力,瘫坐到地上。 因为看不懂那双眼睛,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你什么意思?” “一辈子这么长,干嘛去死。” 孙斯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平淡,“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秦卫芳有些不懂,她知道孙斯奕不会希望自己有个好下场,但孙锦承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她的确无法拒绝这句话。 “你知道孙锦承借了多少高利贷吗?” 思绪被唤回,那声音听在秦卫芳的耳朵里如同恶魔低语,“利滚利滚利……他最近过得好像有些辛苦。” 秦卫芳瞬间明白过来孙斯奕想要她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无论如何她也放弃不了孙锦承。 “孙斯奕,他再怎么样也是孙家的孩子,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如果你见死不救那些人早晚也会找到你头上来!” 话到最后似乎是想象到了孙锦承被保释出来以后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说着说着情绪已然有些失控,几乎破了声。 “钱不是问题。” 孙斯奕说了让她安心的话,紧接着便道:“只是公司最近的资金周转有些问题,我手上也没有钱,恐怕他还要吃些苦头。” 秦卫芳看着那双眼睛,看着孙斯奕深不见底的黝黑瞳仁和眼中的淡漠。 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散了,她瘫坐在地上,平缓的语调里,每个字都带着怨毒,“孙斯奕,你不得好死。” 孙斯奕垂眸看着地上那张在过去的许多年中都无法摆脱的脸,嗓音平淡,“是吗。” 从前秦卫芳轻而易举便能带给他的伤害,如今已经不管用了。 他从容地蹲下身,幽深的眸子找到秦卫芳的视线,“那你就尽管睁开眼看看,会是谁死得更加不体面。” - 天空阴沉沉的,脸颊砸落一滴雨珠。 同一时间,通体漆黑的轿车也在面前停下。 孙斯奕最近很忙,优优怕他担心自己在屋里憋坏了,这几天总是自觉主动地跑出去玩,等到孙斯奕忙完的时候都会顺路接他回家。 今天很幸运,他顺利坐进车里过了一会,雨滴才慢吞吞地开始密集起来。 “哥哥,你吃饭了吗?” 时间已经不早了,孙斯奕忙起来的时候总会忘记吃饭。 “嗯。”他听到旁边的人应了声,这会也已经挪着屁股坐到了人身边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目光忽地落到孙斯奕的衣袖上,动作便凝滞了。 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时仔细去看才觉得哪里奇怪。 那块布料摸起来有些发硬,他捉了孙斯奕的手臂捧起来递到鼻尖,果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眉头瞬间蹙到一起,顾不上说什么,他赶忙去掀孙斯奕的袖子,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不是我的血。” 优优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半晌还是低头把掀了一半的袖子撩开看了看。 的确没有伤口。 “奥……”他低低应了声,把孙斯奕的袖子重新整理好。 然后便老实地坐在那里看着孙斯奕掏出一包湿巾把他刚刚摸过干涸血迹的手指擦干净,却也没再多问什么。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 深夜,绵长的雨声里,屋中的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熟睡过去做一个完整的梦。 抚在后背的掌心小幅度地上下摩挲时,优优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又往孙斯奕怀里蜷了蜷。 两个人都没有睡。 不过片刻,头顶便传来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觉得我是坏人吗?” 优优知道孙斯奕这几天大概见了什么人,他回想起那道干涸的血迹,窝在男人怀里良久才低声问:“是一直欺负你的人吗?” “反击为什么要被叫作坏人呢。”那声音像嘟囔。 孙斯奕半晌才笑了声,“谁能欺负我。” 事实上也是这样,通向结局的路有许多条,如果他一点也不想,那就自然会有损耗更小的方式。 只不过他愿意花点时间陪他们玩那些幼稚冗长的把戏,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本。 优优靠在他怀里,听着耳畔的心跳,小声说:“可是你也有小时候。” 长大的路太长了。 孙斯奕垂眸,便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抬起的眼睛,他抬起手用指背轻轻蹭过那半边侧脸,良久才开口,尾音带着低低的哑,“小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优优摇头。 “没有。” 没有人欺负他,他只是被忽视,被忘记。 他捉住那只宽大的手掌,轻声说:“我现在也长大了。” “嗯。” 黑暗中,他喃喃地重复,“终于长大了……” “长大以后开心点了吗。” 优优垂下眸,安静了一会。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这条路走得最坎坷最艰辛的时候,他遇到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孙斯奕曾经说,以后会好的。 他现在也觉得以后说不定会很好很好,度过了那么漫长而沉寂的日子,他终于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嗯。”优优过了好半晌才应声,小声说,“哥哥,有了你以后,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贴在脸颊的那只手在摩挲间滑到了下巴,优优顺着这动作抬起脸,在黑暗中和人目光相接。 片刻后,他主动凑上去在男人唇角啄了一下。 然而呼吸绕到一起后便没再分开,越缠越深。 唇瓣终于被放开时,唇间有些微弱的喘息声,优优紧紧攥着孙斯奕胸口的衣服,无意识地叫,“哥哥……” 尾音下落时就听到男人在咫尺之间哑声问:“知道叫人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是……”优优迟疑着回答他,“是客气。” 毫无隔阂紧贴上后腰皮肤的手让身子抖了抖,那只手很热,磨在皮肤上便更热了,他颤声补充,“以前在会所的时候就是要求那么叫的。” “嗯,”孙斯奕并不为难他,只是顺着这话问,“现在呢?” “现在……”优优有些支吾,指尖紧张地抠着孙斯奕的衣服。 腰板被身后那只手推着挺得很直,几乎和人紧贴在一起。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身体有些绷紧。 孙斯奕抬手在他后背安抚地上下揉搓着,嗓音低缓,“知道这是在床上该叫的吗?” 孙斯奕总会毫无征兆地说出这种话,优优耳朵又烫又红,敛下的眸子过了好半晌才抬起来。 他凑到男人同样发热的唇上亲了亲,小声道:“知道了哥哥。” 在黑暗中,也无法忽视那双眼睛带来的目光。 暧昧的对视中,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他任由那只大手探进自己的睡衣里,轻阖的睫毛止不住抖动。 无言的亲密中,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可那吻却忽地停了,滚烫的掌心也隔着衣服揽住他。 番外 孙斯奕×优优(十九) 孙斯奕花了很长的时间搜集秦卫芳蓄意谋杀的证据,为了这件事,他不得不常常回到孙家和那个女人接触,顺便也同孙树扬交代近期在公司的事务,当初因为这事孙树扬还有些满意他的自觉。 后来,秦卫芳离开了孙家出去避风头,孙树扬自顾不暇早已没心力注意她的去向,而孙斯奕也没有追究。 只是没用多长时间的光景,孙锦承就因为赌博被抓走拘留了。 “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儿子没关系。” 看着面前久违的面孔,孙斯奕没作声,目光平淡。 这件事的确和孙锦承关系不大,但想要他死,孙锦承也的确有一份功劳在里面。 不过,他现在本来就不打算让孙锦承去坐牢。 秦卫芳看着那双幽深淡漠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在抖。 她咬着牙,眼眸发红,看着面前早已由不得她任意磋磨的继子,想着今非昔比的现况,狼狈地跪了下来。 “孙斯奕,我去自首,或者你报警抓我,都可以,你放过锦承。” 她抓着孙斯奕的裤脚,死死攥紧最后一丝希望,“求你,求你放过他。” 熨烫平整的西裤被人抓得发皱,孙斯奕淡淡看了一眼,低声应,“好。” 他说:“需要我为你找个好的律师吗?“ 说了几句话的时间里,秦卫芳额上已经生了冷汗,她听到孙斯奕的回复后紧绷的身子骤然卸了力,瘫坐到地上。 因为看不懂那双眼睛,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你什么意思?” “一辈子这么长,干嘛去死。” 孙斯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平淡,“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秦卫芳有些不懂,她知道孙斯奕不会希望自己有个好下场,但孙锦承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她的确无法拒绝这句话。 “你知道孙锦承借了多少高利贷吗?” 思绪被唤回,那声音听在秦卫芳的耳朵里如同恶魔低语,“利滚利滚利……他最近过得好像有些辛苦。” 秦卫芳瞬间明白过来孙斯奕想要她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无论如何她也放弃不了孙锦承。 “孙斯奕,他再怎么样也是孙家的孩子,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如果你见死不救那些人早晚也会找到你头上来!” 话到最后似乎是想象到了孙锦承被保释出来以后会过着怎样的日子,她说着说着情绪已然有些失控,几乎破了声。 “钱不是问题。” 孙斯奕说了让她安心的话,紧接着便道:“只是公司最近的资金周转有些问题,我手上也没有钱,恐怕他还要吃些苦头。” 秦卫芳看着那双眼睛,看着孙斯奕深不见底的黝黑瞳仁和眼中的淡漠。 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散了,她瘫坐在地上,平缓的语调里,每个字都带着怨毒,“孙斯奕,你不得好死。” 孙斯奕垂眸看着地上那张在过去的许多年中都无法摆脱的脸,嗓音平淡,“是吗。” 从前秦卫芳轻而易举便能带给他的伤害,如今已经不管用了。 他从容地蹲下身,幽深的眸子找到秦卫芳的视线,“那你就尽管睁开眼看看,会是谁死得更加不体面。” - 天空阴沉沉的,脸颊砸落一滴雨珠。 同一时间,通体漆黑的轿车也在面前停下。 孙斯奕最近很忙,优优怕他担心自己在屋里憋坏了,这几天总是自觉主动地跑出去玩,等到孙斯奕忙完的时候都会顺路接他回家。 今天很幸运,他顺利坐进车里过了一会,雨滴才慢吞吞地开始密集起来。 “哥哥,你吃饭了吗?” 时间已经不早了,孙斯奕忙起来的时候总会忘记吃饭。 “嗯。”他听到旁边的人应了声,这会也已经挪着屁股坐到了人身边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目光忽地落到孙斯奕的衣袖上,动作便凝滞了。 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时仔细去看才觉得哪里奇怪。 那块布料摸起来有些发硬,他捉了孙斯奕的手臂捧起来递到鼻尖,果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眉头瞬间蹙到一起,顾不上说什么,他赶忙去掀孙斯奕的袖子,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不是我的血。” 优优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半晌还是低头把掀了一半的袖子撩开看了看。 的确没有伤口。 “奥……”他低低应了声,把孙斯奕的袖子重新整理好。 然后便老实地坐在那里看着孙斯奕掏出一包湿巾把他刚刚摸过干涸血迹的手指擦干净,却也没再多问什么。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 深夜,绵长的雨声里,屋中的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熟睡过去做一个完整的梦。 抚在后背的掌心小幅度地上下摩挲时,优优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又往孙斯奕怀里蜷了蜷。 两个人都没有睡。 不过片刻,头顶便传来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觉得我是坏人吗?” 优优知道孙斯奕这几天大概见了什么人,他回想起那道干涸的血迹,窝在男人怀里良久才低声问:“是一直欺负你的人吗?” “反击为什么要被叫作坏人呢。”那声音像嘟囔。 孙斯奕半晌才笑了声,“谁能欺负我。” 事实上也是这样,通向结局的路有许多条,如果他一点也不想,那就自然会有损耗更小的方式。 只不过他愿意花点时间陪他们玩那些幼稚冗长的把戏,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本。 优优靠在他怀里,听着耳畔的心跳,小声说:“可是你也有小时候。” 长大的路太长了。 孙斯奕垂眸,便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抬起的眼睛,他抬起手用指背轻轻蹭过那半边侧脸,良久才开口,尾音带着低低的哑,“小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优优摇头。 “没有。” 没有人欺负他,他只是被忽视,被忘记。 他捉住那只宽大的手掌,轻声说:“我现在也长大了。” “嗯。” 黑暗中,他喃喃地重复,“终于长大了……” “长大以后开心点了吗。” 优优垂下眸,安静了一会。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这条路走得最坎坷最艰辛的时候,他遇到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孙斯奕曾经说,以后会好的。 他现在也觉得以后说不定会很好很好,度过了那么漫长而沉寂的日子,他终于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嗯。”优优过了好半晌才应声,小声说,“哥哥,有了你以后,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贴在脸颊的那只手在摩挲间滑到了下巴,优优顺着这动作抬起脸,在黑暗中和人目光相接。 片刻后,他主动凑上去在男人唇角啄了一下。 然而呼吸绕到一起后便没再分开,越缠越深。 唇瓣终于被放开时,唇间有些微弱的喘息声,优优紧紧攥着孙斯奕胸口的衣服,无意识地叫,“哥哥……” 尾音下落时就听到男人在咫尺之间哑声问:“知道叫人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是……”优优迟疑着回答他,“是客气。” 毫无隔阂紧贴上后腰皮肤的手让身子抖了抖,那只手很热,磨在皮肤上便更热了,他颤声补充,“以前在会所的时候就是要求那么叫的。” “嗯,”孙斯奕并不为难他,只是顺着这话问,“现在呢?” “现在……”优优有些支吾,指尖紧张地抠着孙斯奕的衣服。 腰板被身后那只手推着挺得很直,几乎和人紧贴在一起。 这样亲密的距离让身体有些绷紧。 孙斯奕抬手在他后背安抚地上下揉搓着,嗓音低缓,“知道这是在床上该叫的吗?” 孙斯奕总会毫无征兆地说出这种话,优优耳朵又烫又红,敛下的眸子过了好半晌才抬起来。 他凑到男人同样发热的唇上亲了亲,小声道:“知道了哥哥。” 在黑暗中,也无法忽视那双眼睛带来的目光。 暧昧的对视中,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他任由那只大手探进自己的睡衣里,轻阖的睫毛止不住抖动。 无言的亲密中,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可那吻却忽地停了,滚烫的掌心也隔着衣服揽住他。 番外 孙斯奕×优优(二十) 唇微张着,优优茫然地眨眨眼。 他和人四目相对,过了片刻,男人带着热息的嘶哑声音才轻轻落在耳垂,“我出去一趟。” “啊?”他唇间挤出一点微弱又茫然的声音,那双水润的眸子里似乎盛着几分委屈和无措。 孙斯奕亲亲他的眼皮,又凑到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才提起些音量问:“行不行?” 优优明白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脸上红晕更盛,但他听着耳边时不时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半晌还是说:“已经很晚了,外面在下雨。” 抚在人背脊的手始终顺着,怀里的人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孙斯奕听着那犹豫的声音,半晌低声道:“好,那就等到下次晴天的时候。” 头顶落下一个吻,优优知道孙斯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在被人抱好以后才嗫嚅着小声说:“不用……那个,也可以。” 头顶传来缓和的声音,“不行,那样会很疼。” 空气又安静下来。 优优蜷在他怀里,过了良久才开口,声音细若蚊蝇。 “那哥哥你……早点回来。” 身上的热度让脑袋糊里糊涂的,优优觉得孙斯奕回来得真的很快,快到他坐在床上脸上的发热还没消散干净,门锁就重新发出了响动。 他看到孙斯奕手里提着的东西时主动伸手去接,下意识以为袋里的瓶子是给他缓解紧张用的饮料。 还没想好三更半夜要不要喝饮料,就倏地愣住了。 优优其实没见过这些东西,但字还是认得的。 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无措地把烫手的东西丢开,瓶子咕噜噜滚走撞上床头。 砰的一声。 孙斯奕把东西捡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小书桌上,弯身把在床上缩成一坨的人抱了起来。 宽大的掌心顺着怀里人的脊背,“后悔了?” 那声音低沉温柔,优优挂在人身上跟着重新坐了下来。 “没有。”他应得很快,脑袋埋在孙斯奕颈间,鼻腔中钻进一股潮湿的雨水味道。 身后那只手依旧带着让人神经舒缓的力道,“害怕吗?” 优优安静了好半晌才摇摇头。 他把藏起的脑袋拿出来,垂着眼睛,睫毛颤颤地和人说:“哥哥,我喜欢你。” 屋中开着冷气,滚烫的掌心和细密的吻在滑溜溜的肌肤上游走,带给人安抚的同时也带起阵阵颤栗和炽热的温度。 “哥哥……” 这尾音里有些抖,压不住的紧张。 孙斯奕揽着人,亲在他热乎乎的眼尾,“有点疼?” “嗯……”优优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音,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人,有些可怜。 但他始终都伸手圈着孙斯奕的脖颈,听着耳畔温柔的声音试着放松下来。 “做得很好。”鼻尖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孙斯奕在他脸侧细密轻缓地吻着,引导着怀里人的呼吸节奏,“放松。” 贴近的心跳让两个人无比契合。 脸颊烧得滚烫,身体在不断的安抚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夜色寂寥,只剩下诉说温柔爱意的吻。 优优第二天睡得比往常要沉许多。 他早上醒得晚,中午却窝在人怀里又睡了午觉,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坐在床上,接过对面递过来的一杯温水,等到喝完了,又老老实实让人拿温热的湿毛巾擦了一遍脸。 结果下一步,上衣就被脱下来了,白皙的身子倏然暴露在空气中。 优优愣了两秒,有些迟缓地向后退了退,刚刚被温水润泽的嗓子不那么哑了,“哥哥……” 他不是不愿意,但这时候身上还有些发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他裹着被子蠕动着后退的时候,孙斯奕拿了早先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扭头看见床上的人有些受惊的眼睛,倾身过去揽着人在他颊边吻了吻。 才低声道:“换衣服出趟门。” “奥……”优优这会精神了点,脸上有些发红。 一边配合着孙斯奕的动作一边问:“出门干什么?” “取快递。” 脑子糊里糊涂的,他也忘记自己最近有没有买过东西。 所以就直接问:“我买了什么?” 孙斯奕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扯唇笑了笑,低声回,“录取通知书。” 优优愣了一下,前前后后一共也就几秒的功夫,他一下就精神了。 “真的?” 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明媚,这种好心情一直高涨地维持了路上一个来回,两个小虎牙的尖尖险些被风干。 优优回来以后就趴到了卧室的书桌上,动作小心地拆着那份厚厚的快递。 纸袋被整齐地撕开,他一样样看着里面杂七杂八的小册子,直到看到清晰印着自己大名的通知书,才觉得格外有真实感。 他抬头去看孙斯奕,“哥哥,我考上大学了。” 后脑柔软的发丝被人搓了搓,“真厉害。” 优优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冷不丁窜起了身。 “我要给郁偲哥看看!” 他觉得自己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但是等噔噔噔跑到了客厅才想起来手机就在桌上,这就又要跑回来,结果腿一软险些行个大礼,幸好被身后跟来的人及时捞住。 孙斯奕把亢奋的人抱回了屋里,优优拿到手机,蹲在椅子上开始发消息。 “给沈老师也看看。” “给周齐哥也发一个。” 他小声地念叨着,指尖在屏幕上啪嗒啪嗒点,脸颊忽地被温热的指节蹭了蹭,“什么时候轮到我?” 这慢条斯理的声音落下时,优优手下的动作停了停,他转过头,正对上孙斯奕幽深的眸子。 嘴唇抿了抿,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跨到了床上,紧贴着孙斯奕坐下来,把小腿搭到了他的大腿上,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乖乖叫,“哥哥。” 然后又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人面前,指给他看,嗓音里还是掩不住的雀跃,“你看,这上面写的我的名字。” 刚刚发出去的消息很快便得到回复,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优优接过孙斯奕递来的手机,翻看着界面上的消息,唇角的笑始终没掉下来。 在一众密集的消息中,他点进了和沈英蕴的对话框。 对面发来的消息并不繁杂,但他看着屏幕上方方正正的字,似乎能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就在耳畔,就如同以往他最怀念的那段日子一般。 【咱们优优,一直都是特别好的那个优】 唇抿了起来,眼底升起热意的时候耳畔却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不是特别好。” 优优愣愣地抬起头,对上孙斯奕的眼睛。 他被人抱得很紧,落在唇上的吻很温柔。 “我们优优,是最好的那个优。” 【全文完】 ~~~~~~~~~分割线~~~~~~~~~ 这本书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宝贝们~ 本来最后几章想咵嚓一下早早发出来的,结果这两天总是反复高烧,我一直在虚弱地睡觉(垂死病中惊坐起)霸总文里的柔弱小白花就应该我来当啊!(缓缓倒下)(原来不玩手机的秘诀是这么的简单啊!) 正好遇到了这个时间段,不知道有多少宝贝是刚刚高考结束的。 如果要送上祝福,我当然希望宝贝们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在不久的将来也都能顺利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金榜题名,榜单只有那么长,高考真的很重要,但远远代表不了一生,不是只有榜单上的人才有人生,也不是必须拿出顶尖出色的成绩才叫成功。 在完成了高考这件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很棒啦,这十几年很长,我的宝贝们都很辛苦,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算是一个好结果。 因为你十八岁,人生很长,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可能,即将步入人生新的阶段,希望我的宝贝们都可以找到有趣的事~ 当然不管大家正处在人生的哪一个阶段,开心都是最重要的! 我们有缘再见~爱你们!笔芯? 番外 孙斯奕×优优(二十) 唇微张着,优优茫然地眨眨眼。 他和人四目相对,过了片刻,男人带着热息的嘶哑声音才轻轻落在耳垂,“我出去一趟。” “啊?”他唇间挤出一点微弱又茫然的声音,那双水润的眸子里似乎盛着几分委屈和无措。 孙斯奕亲亲他的眼皮,又凑到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才提起些音量问:“行不行?” 优优明白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脸上红晕更盛,但他听着耳边时不时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半晌还是说:“已经很晚了,外面在下雨。” 抚在人背脊的手始终顺着,怀里的人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孙斯奕听着那犹豫的声音,半晌低声道:“好,那就等到下次晴天的时候。” 头顶落下一个吻,优优知道孙斯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在被人抱好以后才嗫嚅着小声说:“不用……那个,也可以。” 头顶传来缓和的声音,“不行,那样会很疼。” 空气又安静下来。 优优蜷在他怀里,过了良久才开口,声音细若蚊蝇。 “那哥哥你……早点回来。” 身上的热度让脑袋糊里糊涂的,优优觉得孙斯奕回来得真的很快,快到他坐在床上脸上的发热还没消散干净,门锁就重新发出了响动。 他看到孙斯奕手里提着的东西时主动伸手去接,下意识以为袋里的瓶子是给他缓解紧张用的饮料。 还没想好三更半夜要不要喝饮料,就倏地愣住了。 优优其实没见过这些东西,但字还是认得的。 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无措地把烫手的东西丢开,瓶子咕噜噜滚走撞上床头。 砰的一声。 孙斯奕把东西捡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小书桌上,弯身把在床上缩成一坨的人抱了起来。 宽大的掌心顺着怀里人的脊背,“后悔了?” 那声音低沉温柔,优优挂在人身上跟着重新坐了下来。 “没有。”他应得很快,脑袋埋在孙斯奕颈间,鼻腔中钻进一股潮湿的雨水味道。 身后那只手依旧带着让人神经舒缓的力道,“害怕吗?” 优优安静了好半晌才摇摇头。 他把藏起的脑袋拿出来,垂着眼睛,睫毛颤颤地和人说:“哥哥,我喜欢你。” 屋中开着冷气,滚烫的掌心和细密的吻在滑溜溜的肌肤上游走,带给人安抚的同时也带起阵阵颤栗和炽热的温度。 “哥哥……” 这尾音里有些抖,压不住的紧张。 孙斯奕揽着人,亲在他热乎乎的眼尾,“有点疼?” “嗯……”优优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音,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人,有些可怜。 但他始终都伸手圈着孙斯奕的脖颈,听着耳畔温柔的声音试着放松下来。 “做得很好。”鼻尖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孙斯奕在他脸侧细密轻缓地吻着,引导着怀里人的呼吸节奏,“放松。” 贴近的心跳让两个人无比契合。 脸颊烧得滚烫,身体在不断的安抚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夜色寂寥,只剩下诉说温柔爱意的吻。 优优第二天睡得比往常要沉许多。 他早上醒得晚,中午却窝在人怀里又睡了午觉,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坐在床上,接过对面递过来的一杯温水,等到喝完了,又老老实实让人拿温热的湿毛巾擦了一遍脸。 结果下一步,上衣就被脱下来了,白皙的身子倏然暴露在空气中。 优优愣了两秒,有些迟缓地向后退了退,刚刚被温水润泽的嗓子不那么哑了,“哥哥……” 他不是不愿意,但这时候身上还有些发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他裹着被子蠕动着后退的时候,孙斯奕拿了早先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扭头看见床上的人有些受惊的眼睛,倾身过去揽着人在他颊边吻了吻。 才低声道:“换衣服出趟门。” “奥……”优优这会精神了点,脸上有些发红。 一边配合着孙斯奕的动作一边问:“出门干什么?” “取快递。” 脑子糊里糊涂的,他也忘记自己最近有没有买过东西。 所以就直接问:“我买了什么?” 孙斯奕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扯唇笑了笑,低声回,“录取通知书。” 优优愣了一下,前前后后一共也就几秒的功夫,他一下就精神了。 “真的?” 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明媚,这种好心情一直高涨地维持了路上一个来回,两个小虎牙的尖尖险些被风干。 优优回来以后就趴到了卧室的书桌上,动作小心地拆着那份厚厚的快递。 纸袋被整齐地撕开,他一样样看着里面杂七杂八的小册子,直到看到清晰印着自己大名的通知书,才觉得格外有真实感。 他抬头去看孙斯奕,“哥哥,我考上大学了。” 后脑柔软的发丝被人搓了搓,“真厉害。” 优优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冷不丁窜起了身。 “我要给郁偲哥看看!” 他觉得自己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但是等噔噔噔跑到了客厅才想起来手机就在桌上,这就又要跑回来,结果腿一软险些行个大礼,幸好被身后跟来的人及时捞住。 孙斯奕把亢奋的人抱回了屋里,优优拿到手机,蹲在椅子上开始发消息。 “给沈老师也看看。” “给周齐哥也发一个。” 他小声地念叨着,指尖在屏幕上啪嗒啪嗒点,脸颊忽地被温热的指节蹭了蹭,“什么时候轮到我?” 这慢条斯理的声音落下时,优优手下的动作停了停,他转过头,正对上孙斯奕幽深的眸子。 嘴唇抿了抿,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跨到了床上,紧贴着孙斯奕坐下来,把小腿搭到了他的大腿上,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乖乖叫,“哥哥。” 然后又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人面前,指给他看,嗓音里还是掩不住的雀跃,“你看,这上面写的我的名字。” 刚刚发出去的消息很快便得到回复,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优优接过孙斯奕递来的手机,翻看着界面上的消息,唇角的笑始终没掉下来。 在一众密集的消息中,他点进了和沈英蕴的对话框。 对面发来的消息并不繁杂,但他看着屏幕上方方正正的字,似乎能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就在耳畔,就如同以往他最怀念的那段日子一般。 【咱们优优,一直都是特别好的那个优】 唇抿了起来,眼底升起热意的时候耳畔却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不是特别好。” 优优愣愣地抬起头,对上孙斯奕的眼睛。 他被人抱得很紧,落在唇上的吻很温柔。 “我们优优,是最好的那个优。” 【全文完】 ~~~~~~~~~分割线~~~~~~~~~ 这本书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宝贝们~ 本来最后几章想咵嚓一下早早发出来的,结果这两天总是反复高烧,我一直在虚弱地睡觉(垂死病中惊坐起)霸总文里的柔弱小白花就应该我来当啊!(缓缓倒下)(原来不玩手机的秘诀是这么的简单啊!) 正好遇到了这个时间段,不知道有多少宝贝是刚刚高考结束的。 如果要送上祝福,我当然希望宝贝们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在不久的将来也都能顺利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金榜题名,榜单只有那么长,高考真的很重要,但远远代表不了一生,不是只有榜单上的人才有人生,也不是必须拿出顶尖出色的成绩才叫成功。 在完成了高考这件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很棒啦,这十几年很长,我的宝贝们都很辛苦,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算是一个好结果。 因为你十八岁,人生很长,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可能,即将步入人生新的阶段,希望我的宝贝们都可以找到有趣的事~ 当然不管大家正处在人生的哪一个阶段,开心都是最重要的! 我们有缘再见~爱你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