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假千金重生后开启了抄家模式》 第1章 重生,谁说我圆房了? 穆歆然猛地睁开眼睛来。 胸腔急速起伏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意识回神的时候,她觉得很不对劲。 自己不是被那恶毒女人沉了塘了? 旁边的一个丫环惊喜地喊道,“五小姐,你醒了?!” 穆歆然一怔,目光转向这个小丫环。 随即她的眼尾余光扫到窗口,似有一个人影离开了。 轮椅转来吱吱嘎嘎的声音,以及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小圆脸。 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重生了。 隐约听到外面那个男人的清冷的声音传来,“她要去哪都由她,不必拦着。” 穆歆然猛地想起来,他是那个几年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修泽。 这时圆脸丫环已经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五小姐,您受惊了,喝点水。” 穆歆然挣扎起身半靠着把温水一饮而尽,目之所及,是大红的锦被和大红的幔帐。 她垂眸,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居然重生到了大婚第二日。 这一世,穆家、赵家,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 随后她抬眸,朝右看去,果然看到梁上挂着的大红色腰带。 原来自己上辈子,真是被蠢死的。 那丫环见她视线所至,急忙说道,“五小姐,奴婢这就赶快收起来!” 她冷笑,没有说话。 脖子间那明显的痛感仿佛在告诉她,她就是蠢死的。 她闭上眼,仿佛呼吸间还夹杂着喉间的刺痛,越刺痛,就变得越清醒。 是的,这是她的新房,昨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今日一早,刚醒来的她就气急败坏悬梁自尽了。 那是因为,她今晨一醒,这个丫环碧琳告诉她,这是裴府不是侯府,而昨晚的新郎,不是她原定的新郎。 也就只有何晴晴身边的丫环婆子会喊她五小姐,以区别于她们对何晴晴的称呼。 在碧琳的言语刺激下,羞恼与愤怒齐齐上涌,她就悬梁了。 用的还是大婚吉服上的红腰带,多么讽刺! 与上一辈子不同的是,这一世她悬梁后,不知怎的居然真死了? 然后把上一世同样窒息溺亡的她的魂魄带回来了? 明明上一世她刚挂上脖子,那裴修泽就让婆子把她抱下来了。 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那圆脸丫环又跪到床边,低眉垂目,泪流满面,“五小姐,奴婢都收好了。都是奴婢该死,说了不该说的话。五小姐您就责罚奴婢,千万别再寻死了。” 穆歆然笑笑,低声嘶哑地问,“哦?碧琳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碧琳脸色一僵,随即给了自己一巴掌,“五小姐,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说您没了贞洁难以面对世子。既然如今木以成舟,要不……您就忘了世子……虽然裴姑爷不良于行,但裴家到底也是一品大将军府,您就……” 看看,看看,一会儿说她失了贞洁配不上赵家世子,一会儿又强调裴姑爷不良于行。 穆歆然似笑非笑,“谁说我失了贞洁了?你进来的时候,看见落红喜帕了?” 碧琳脸色难看地摇头。 穆歆然又笑了,“碧琳,你是表妹的人,怎的不是劝我以死明志就是劝我留在裴家?难道你真想成全表妹?你也不想想,表妹替我嫁给世子,世子眼看着惊才绝艳的妻子突然换成了个生父不详的野种,他的气能顺?表妹真能代替我成为世子夫人吗?侯府能容得下一个生父不详之人成为未来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夫人作为她的婆婆,不会将她往死里磋磨好叫世子换个更有家世的世子夫人?” 碧琳的脸色随着她的字字珠玑变得越来越苍白。 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了,挺起腰杆,“五小姐,昨儿的事儿奴婢都听顾妈妈说了,应是那轿夫抬错了门儿,这才阴差阳错的。既是意外,侯夫人又怎会怪罪小姐?想必世子爷也不会怪罪小姐的。” 穆歆然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昨晚两边暗中换了轿子,但明面上丫环婆子和嫁妆可没进错府,这碧琳和顾妈妈就是何晴晴的丫环和乳母。 自己的心腹丫环婆子还在定远侯府。 想必此时她们也发现了新娘子错了,正在想法子出府来寻自己。 同样的碧琳也很快就要回何晴晴身边。 她想起了悬梁之前就是这个碧琳在自己耳边哭着说什么一女不侍二夫,如今夫人失了名节,不如以死明志,穆家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云云。 想到这里,她抚了抚脖子上那勒得发疼的地方,突然莞尔一笑,“碧琳,昨晚你在哪里?” 碧琳一噎,她明知新娘换了人,为了不露馅儿,自然是和顾妈妈躲起来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和顾妈妈在外间照看着您……不,五小姐的嫁妆……” 穆歆然点头,起身开始换衣裳,“是啊,你们都不在新房这里。裴三公子既是不良于行,想必也做不了什么。再者,你也压根儿没看见我的落红喜帕。这就说明,我还是完璧之身。” 上一世的她,就是如此的自信,这才死乞白赖地回侯府要求继续履行婚约。 只是这丫头不说,她差点忘了嫁妆的事! 碧琳脸色一变,“不可能!” 她明明在合卺酒里下了药,也提前点了香。 穆歆然一边换衣裳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你们都不在此处,怎知不可能?” 碧琳脸色极为难看,“五小姐要做什么?” 穆歆然伸了伸懒腰,又走了几步,“你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肯定是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既然都寻死过一回了,想必穆府的名声也保住了。世子哥哥对我情根深种,他定会理解昨晚的阴差阳错,他会接纳我的!” 碧琳脸色彻底一变,“五小姐你莫要痴心妄想了!” 穆歆然给自己梳了个利落的妇人发,簪上发簪,合上盖子的时候嫌弃了一句,“表妹的嫁妆真真是寒酸,不知道的人看了定会以为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外室女呢!” 碧琳心头更堵了,她家小姐何晴晴才是穆丞相府的真千金!要不是丞相夫人算计着把五小姐嫁到裴家来,怎会给小姐陪嫁如此寒酸的嫁妆?! 第2章 侯府,继续履行婚约? 穆歆然起身朝外走。 既然穆府把她弃之如敝履,那她也不用客气! 抬到侯府的嫁妆,才是属于她的嫁妆! 上一世,她一直到死,才看清了这个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妹的真面目。 原本她一直以为,大婚时的阴差阳错真的是喜婆和轿夫仓促之下抬错了人。 加之昨晚那虎狼之药加上迷香,自己身上真的一无所感,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没有与那裴三圆房。 自己才会在次日厚着脸皮上门继续履行婚约,后来又不得不自贬为平妻,以为原本很是欣赏她的赵缙会依旧疼爱她宠爱她。 结果……结果是五年的独守空房,自己为赵家劳心劳力的付出,最后还要落得一个被山匪劫持、被污陷沉塘的下场。 如今想想…… 穆家一直明摆着是要同时攀上定远侯府和裴将军府的亲事。 原本何晴晴和裴三公子的亲事也是穆丞相筹谋了许久的。 谁料在成亲前三个月,裴三公子突然自边疆归来断了腿,被太医诊断为终生无法行走。 所以,这才有了换新娘这一出。 可是……这是为什么?! 自己是丞相府嫡女,还是唯一的嫡长女,何晴晴不过是祖母膝下一个养女的女儿!且生父不详! 要不是祖母心善,何晴晴还不知道该姓什么! 究竟是谁提出换亲的? 自己的母亲?为什么? 侯府又是为什么会同意?! 她自以为与赵缙心意相通,就算是侯爷和侯夫人答应了,赵缙也不会答应才是! 难不成,何晴晴早就与他暗通款曲? 亦或是赵缙早就变了心?才说服了侯夫人答应的? 穆歆然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用手轻抚了一下腹部,嘴角微微弯了弯。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着这个孩子,不管他们为什么要换亲,再也不回侯府那个狼窝! …… 她没注意到,屋顶上一个身影轻轻掠走。 那身影进入了前院书房,单膝跪地,“主子,夫人走了。” 随后把穆歆然与碧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裴修济脸色丝毫不变,点点头,“已知,你去。” 他微微摇头,唇角讥诮。 果然同上一世一样,这个女人一醒来就闹自缢,醒来后固执地认为自己昨晚没与他圆房,急急回侯府了。 明明是是那窝囊废的定远侯世子正经订亲的未婚妻,却没发现那婚束早就被穆赵两家动了手脚,还要巴巴地上赶着自贬为平妻。甚至在侯府被抄家被贬为庶民之后,还傻傻地拿自己的嫁妆补贴侯府,过得连个姨娘都不如。 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上一世,自己好心给她留的暗卫,她到死都没有召唤一声,真是活该被陷害沉塘。 这一世重来,她既做了同样的选择。也罢,之后她和侯府的事,自己莫再理会。 自己重活这一回,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事要提前安排了。 无奈自己重生醒来时,就已经是新婚第二日的凌晨。 所以昨日大婚之事无法更改,实在是遗憾。 …… 那边,穆歆然一路通行无阻地走出了裴府的大门口,随后走到大街的对面,来到了定远侯府的门前。 这座府邸是她前未婚夫赵缙的府邸。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双拳紧握。 她径直走向门口,守门的侍卫试图拦住她:“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进定远侯府!” 穆歆然冷冷地看着他们,声音中透露出威严:“怎么?赵家人明目张胆偷换了新娘,如今便翻脸不认识本姑娘了么?” 侍卫们一惊,定睛一看,果然是以前常常上门给世子爷送东西的前未来世子夫人。 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 昨儿不是穆家小姐进门了吗? 怎的又从对面过来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权衡是否该让她进入。 穆歆然不耐烦地冷哼:“怎么?不敢让我去见赵家人吗?还是你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做的好事?” 侍卫们被她凌厉的眼神和语气所震慑,不敢再多言,只得让她进去。 穆歆然便抬脚进了门。 碧琳和顾婆子也躬身跟了进去。 二人方才一路上嘀嘀咕咕,现下是一脑门儿冷汗。 穆歆然一路走进赵家的花厅,赵家的家主赵侯爷和侯爷夫人正坐在主位上,旁边还坐了赵府二房和三房的长辈。赵缙和何晴晴正跪在地上,给侯爷和侯爷夫人敬茶。 她扫视一眼赵家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心中怒意滔天。 见到她进来,赵缙眉头一皱:“你……” 穆歆然深深看着他,突然就眼圈一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她哽咽着说道:“缙哥哥,我是来与你继续履行婚约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赵侯爷和侯爷夫人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不快。二房和三房的长辈们则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缙则一脸错愕地看着穆歆然,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歆然,我都知晓了,昨日实在是阴差阳错。但本世子与晴晴已生米煮成熟饭,想必你与那裴三公子也已经圆房了,依本世子看,不如便将错就错?” 何晴晴明显脸色一松。 穆歆然却继续哽咽道:“缙哥哥,那裴三公子不良于行,我们没有圆房。我和缙哥哥两情相悦,缙哥哥就这般轻易放弃了我们的婚姻吗?” 说着,她从手腕间翻出一枚精巧的玉雕,用红绳系在腕间。 “缙哥哥你看,这是你亲手雕了送我的鱼儿,我一直都好好戴在身上……” 赵缙脸色一变。 何晴晴也是脸色一变。 她昨晚自是见过了赵缙手腕上同样系着的红绳,那精致玉雕,却只是一片水花。 她还奇怪,怎会有人戴这样的水纹? 原来和鱼儿是一对儿。 鱼和水是什么样的寓意,她岂会不懂? 赵缙心中一阵悸动。他当然记得,自母亲想给他塞通房之时起,他虽屡次拒绝,但时常有反应的时候,都想着未婚妻歆然妹妹这张绝美的脸。 这玉雕也是他心底隐秘的念头,旁人无从得知。 第3章 既然换了亲,嫁妆就要调换回来 只当是寻常手链送给歆然妹妹,就连她本人都不知晓还有一个水纹玉雕,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 穆歆然却接着说道:“昨日既是阴差阳错,如今就应该将它纠正过来。且我并没有圆房,我依旧是清白之身,侯爷和夫人若是不信,可叫稳婆来给我验身。” 说着,她朝赵侯爷和侯爷夫人盈盈一福身,泪流满面地请求道:“望侯爷和侯爷夫人能够原谅昨日轿夫和喜婆的过错,千万不要责罚他们。我这就回房换身衣服来给您二老敬茶。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孝敬长辈,关爱丈夫,延续赵家的香火。” 候在门外的碧琳和顾妈妈听了都震惊了,这五小姐还真是敢说! 这是把责任全都推给轿夫和喜婆? 还有,她敢叫稳婆来验身?! 难不成昨晚她和裴三公子真没圆房? 她们怎么就不信呢?! 这时赵家二房的赵二夫人开口了,“哎哟,大嫂,方才我们还在问新娘子怎的不是歆丫头,你偏说是她们姐妹商量好了换亲的。怎么听歆丫头的意思,却是昨日轿夫和喜婆抬错了花轿?” 穆歆然正要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侯夫人,又看看何晴晴,“侯夫人是何意?表妹,我们何时商量好了的?这怎么可能?!换亲这么大的事,岂容我们擅作主张?!” 穆歆然这几年与侯府走动较频繁,赵家几房夫人都亲昵地喊她歆丫头。 侯夫人脸色铁青。 何晴晴这时反应了过来,哭着爬过来道,“表姐,昨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阴差阳错拜错了堂。可是我已经与世子圆房,我已没了清白之身,那裴府我是回不去了啊。还求表姐可怜可怜我,我自小就没有爹爹疼爱,又有心疾身子骨不好,如果此刻你再让我回裴府,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着就要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赵缙与她本就跪在地上敬茶,正好高度适宜地挡住了她,喝道,“晴晴!你既已是本世子的人,本世子就不可能让你回什么裴府!” 穆歆然只好抹了一把眼泪,满是委屈道,“缙哥哥,既然表妹已经失了清白,那也只能留在侯府了。” 何晴晴埋在赵缙怀里,呜呜哭着的脸上嘴角一勾。 “但是,我和缙哥哥早就定亲,婚束上世子夫人也是我的名字,看来只好委屈表妹做您的妾室了。”穆歆然继续说道。 什么? 何晴晴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上装柔弱,从地上爬起来,“表姐,婚束我们一早就送到官府备案了,世子夫人是我的名字!” 穆歆然抬眸看向赵缙,“缙哥哥,这是真的?” 赵缙也站了起来,面上是无奈且遗憾,“歆然妹妹,就算是本世子对不住你了。今早发现新娘子抬错了后,本世子也着实无法。晴晴已是本世子的人,总不能叫她真的回裴府?只好改了婚束去官府备案了。” 依着大周律例,婚束要在大婚后送到官府备案。 如此迫不及待,要说赵穆两家不是早有预谋的都没人信! 穆歆然心内冷笑,面上却神色哀凄,“缙哥哥,我们两情相悦啊!我和表妹也没有丝毫长相相似之处,你昨日洞房时,难道就没看清她是谁?就算没看清她的脸,她比我胖那么多,你就没有摸出差别来?” “扑哧!”赵二夫人看戏不嫌事大,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侯夫人厉声喝道,“歆丫头,你也是个大家闺秀,岂能如此口无遮拦?!事已至此,只怕这赵府的门你是进不了了。” 穆歆然似是十分心痛又十分委屈地看着赵缙,“缙哥哥,平妻,那平妻呢?我们两情相悦,我自愿为你的平妻,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好不好?” 赵缙心头一震。 虽然这穆歆然不是丞相府的真千金,但是二人确实自小两情相悦,他多少次夜里用五指姑娘伺候的时候想的都是她,而且她确实长得比何晴晴美,身段比何晴晴好。 他动摇了。 侯夫人也动摇了。 虽说她当初答应新娘子换成何晴晴是因为丞相夫人承诺过他们会对亲生女儿比养女好,但歆丫头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才情才艺,都比那何晴晴要好得多。 再说这新丫头虽说不是丞相府的血脉,但到底有十多年的养女情分在,如果能让缙儿坐享齐人之福,那丞相府的助力,岂不是更加笃定了? 这么想着,她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这时何晴晴一看急了,“缙哥哥不可啊,哪怕表姐没有与那裴三公子圆房,但毕竟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就算要进侯府当平妻,也得请裴三公子先出个休书才行啊。” 就算那裴三愿意出休书,可侯府要是接纳一个被夫家休了的女子进府做平妻,名声有损不说,这叫以后穆歆然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 况且平妻说到底也是个妾,还不是得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 这么想着她就通体舒畅。 穆歆然于是玄然欲泣说道,“那裴三公子本就不良于行,若是休了我,只怕再难说亲。他只怕是不愿意的……缙哥哥,你当真连平妻名分都不愿意给我吗?” 赵缙便面露难色,裴三公子虽然形同废人,但是裴府到底是掌管边疆二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府,婚姻大事关乎裴府名声,可轻易得罪不得。 穆歆然如今哪里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只恨自己上一世没能看清侯府这一干人的真实嘴脸。 她于是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缙哥哥我们缘尽于此,这个鱼儿还是还给你!” 她摘下腕间的红绳,带着那个精巧的玉雕扔向了赵缙。 赵缙一把接住,欲言又止,似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挽留。 穆歆然也不再试探,站直了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与表妹既然换了亲事,无法更改,便只能如此了。但是嫁妆却是可以调换回来的。” 何晴晴顿时脸色一变,不可能!母亲明明说过她才是丞相府的真千金,这些嫁妆,虽然名义上是给穆歆然的,但实际上却是给她的。 第4章 血玉的内里乾坤 更何况她怎会不知昨日送到裴府的嫁妆少的可怜?自己怎么可能拿进了侯府的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去换回进了裴府的三十六抬嫁妆? 她尖叫道,“不可能,那是母……是丞相府给我的嫁妆!”。 穆歆然微微抬眸,看她一眼,“难不成,母亲早就知道要嫁进侯府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这些嫁妆是给你的?” 何晴晴立刻抿住了嘴,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再说,你不过是祖母认的干孙女,我堂堂相府嫡女的嫁妆,又岂是你能攀比的?难不成丞相夫人给你置办的嫁妆,会越过我这个嫡女去?你配得起相府这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吗?” 何晴晴气得脸色铁青。 夫人也是面色不善,但是前面她们都已经说了,那是阴差阳错,是喜婆和轿夫抬错了花轿。 总不能说,嫁妆也睁着眼睛抬错了? 果然下一刻穆歆然又凉凉的说道,“更何况,嫁妆单子早在一个月前就过了侯夫人的眼,难不成侯夫人在一个月前,就能认为这些嫁妆是给何晴晴的?”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威胁。 侯夫人立刻反驳,“与缙儿定亲的是你,那嫁妆单子自然是你的。” 要是让外人知道定远侯府与丞相府密谋换亲,侯府就名声扫地了。 穆歆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侯夫人都承认了这嫁妆是我的,那还请侯府立刻将我的嫁妆搬到对面的裴府,有劳。裴府那边给表妹的嫁妆,我也会让人一起搬过来的。” 何晴晴气得真是浑身颤抖,可又只能死死忍着。 穆歆然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我的陪嫁丫鬟和婆子呢?” 侯夫人泄了气般,随意地抬了抬手,“都在西侧院。” 反正嫁妆要搬走了,两人的丫鬟婆子也要换回来。 穆歆然于是满意地朝着西侧院走去。 这边的赵缙和何晴晴便继续接下来的敬茶程序。 穆歆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西侧院,守在门外的婆子见是正主儿来了,也不废话,直接将门打开。 里面有两个人影立刻冲了出来,一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思巧,一个是自己的乳母,周妈妈。 二人看到穆歆然又惊又喜,“小姐小姐!你终于来了!” 昨日二人发现新娘子被交换后,立马就要冲到对面的裴府去找小姐,可惜被侯府的婆子关押了起来,一个晚上都没能出来。 穆歆然抬了抬手,“我都知道了。周妈妈你身上可有嫁妆单子?” 周妈妈点头,“自是有的。” “还劳烦周妈妈核一下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我们要把我们的嫁妆搬回去。” 周妈妈大惊失色,“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穆歆然淡淡地说道,“这侯府联合丞相府,换了新娘,就连婚束也换了名字,我也强留不得,只好把嫁妆带回去了。” 周妈妈立刻眼里蓄上了泪水,“我的小姐……” 思巧震惊之余,终于反应过来小姐的意思,也立刻哭哭啼啼起来。 穆歆然没有理会二人,径直走了进去。 她走到西面库房,推开门进去。 前世她的嫁妆,就藏在这个库房里。 她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盒子里面翻出了一块血玉。 前一世她到死才知道,原来这块血玉是自小在她襁褓里的。 想必是丞相夫妇把她抱来的时候,发现了这块血玉,但却从来没有提起,也不知怎的就塞进了她的嫁妆里头。 她心头稍定,有了这块血玉,就有了寻找亲生父亲的线索。 她让周妈妈留下来核对嫁妆单子,自己带着思巧回了裴府。 按说大婚次日要给父母敬茶,可是裴府二房并没有裴二老爷,只有一个终日在佛堂里不问世事的裴二夫人。 而这裴三公子却不是裴二夫人的亲生儿子。 裴二老爷早逝,膝下无子。是裴府为了给二房继承香火,从裴家亲族过继过来的。 据说裴三公子过继过来的时候已经七岁,家中父母身亡,性格难熟,过继过来之后与裴二夫人母子情分也较为生疏。 再加上裴府对二房的轻视,裴三公子无人多加照拂,只能自幼勤学苦练。 到了十二岁那一年,突然自请去边疆投奔大伯,倒是屡建奇功。只可惜一年前重伤回到京城,双腿已废。 穆歆然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裴府后院,寻了个下人问裴三公子在何处。 那个下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裴三公子出门去了。 穆歆然只好让思巧随时关注着,若是三公子回来,便同她一道去给母亲敬茶。 她回了屋,打开手心里的那块血玉,仔细端详着。 血玉什么纹路都没有,也没有雕刻,只是圆滚滚一块椭圆形扁扁的造型,一侧顶端有一个圆环的凹槽,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心中有些失望,如此一块圆润润的血玉,却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时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喉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全部染在了血玉上。 她还来不及诧异,就见那血玉似是微光一闪,然后自己眼前的景色完全换了新。 这是一个开阔的空间,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她震惊万分,惊慌地想着,刚才不是还在卧房吗? 念头一动,眼前又变成了自己卧房的样子。 她惊魂未定,难不成那是血玉的内里乾坤? 她抽出帕子,按压了嘴角的鲜血,又把血玉外头的鲜血擦干,想起上一世自己也莫名其妙吐过几次血,但是看了大夫实在是找不出原因。后来几个月后又莫名其妙好了,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也就不管它了。 她开始研究起血玉来,几番测试,她惊奇地发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可以自由在血玉空间和现实之间来回腾挪,还可以把东西藏进这血玉空间里。 那山泉水,极为甘美也不知饮用了有何好处。 也许是刚才莫名其妙吐了一口血的缘故,她只觉得有些困倦,便合衣躺在床上渐渐睡着了。 。。。。。。 第5章 嫁妆全都不见了 那边裴修济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听说穆歆然回来了,心下诧异,还特意到了后院。 思巧却福身禀道,“三公子,小姐方才睡着了,她等了您一个上午,说是想要给老夫人敬茶。” 裴修济点点头,又摇摇头,“敬茶就不必了,母亲不喜人打扰,随她去。” “是。” 他又吩咐二房的下人,无事也不必去打扰穆歆然。 他还是没想通,为何这一世,她居然改了主意,回了裴府? 没有死缠烂打留在赵家? 没有自贬为平妻,也要和她的前未婚夫在一处? 或许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过几日就走了。 他想起今日让人去打听,得知太子已经去了苏南,此次太子苏南之行有危险,他明日便要动身了,也无暇理会穆歆然这边。 …… 等到穆歆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思巧进来送饭,周妈妈也回来了,说是和侯夫人一同核好了嫁妆单子,但时辰太晚,明日才送过来。 穆歆然点点头,吩咐二人去歇下,这才思绪活泛起来。 思考了一阵,又测试了一阵,发现自己可以利用空间移动现实的位置而不叫人看见,心下大喜。 直接一路腾挪着到了对面的定远侯府放着自己嫁妆的那间库房,然后一一将自己的嫁妆收入空间中。 她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这个血玉有这样的功能。 …… 次日,侯府里。 侯夫人正在何晴晴的伺候下用着早膳。 想到一会儿要将那么多嫁妆还给穆歆然,就呕得吃不下饭。 可是碍于丈夫和儿子都在场,也不好跟何晴晴提嫁妆的事,只好把气撒在汤上。 “哎哟,这么烫,你这是要谋害婆母?!”她喝的一口汤直接就吐在了何晴晴手背上。 何晴晴手背一痛,赶紧扑通跪地,抖着身子埋下头说,“对……对不住婆母……是我的不对……” 侯夫人眼神一扫,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赵缙扶起了何晴晴,“母亲,她是第一次伺候婆母,何况她自小就有心疾,经不得吓,您就多担待些。” 侯夫人哼了哼,“坐下来一起吃!一会儿还要将嫁妆换回来!” 说得是咬牙切齿。 何晴晴抹了一把眼泪,乖巧地说,“婆母,后日回门,我会将此事同父亲母亲禀明的。” 意思就是让丞相府补一份嫁妆过来。 侯夫人这才满意了。 这时一个婆子惊慌地跑过来,“不好了,侯爷!夫人!西侧院库房里世子夫人的嫁妆全都不见了!” 侯夫人一惊,“什么叫都不见了?” 何晴晴立刻吓得捂住了心口。 几人去了那库房一看,全都瞠目结舌。 原本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库房,如今整一个空空如也。 昨日侯夫人明明看见的一百二十抬嫁妆,好些都是值钱的古玩字画、精致摆件、上等衣料,还有整整一箱三千两压箱底的嫁妆银,还特意叫心腹婆子和那周妈妈一起核的,怎的一个晚上就消失不见了?! 赵侯爷大怒,“哪里来的贼子?!把府卫喊来,昨晚的值守府卫都死哪儿去了?!” 府卫自是齐齐喊冤,说昨晚府里一切正常,一点动静都没有。 结果是一番详查,在一个窗户的夹缝里,府卫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五鬼搬运不义之财”八个大字。 立刻去请了京兆府尹叶明安过来,叶明安也不敢含糊,立刻让师爷登记立案,表明会追查,如有线索立刻告知侯府。 赵侯爷气得个半死,这么一副认真又敷衍的神情是要对付谁?! 等官差们走后,穆歆然又带着婆子上门了,语气是幸灾乐祸,“哎哟,听说侯府昨晚遭贼了?我那嫁妆可还好?我这一上午等啊等,就是不见你们把嫁妆搬来,这是不想还了?” 侯府一干人竟不知如何作答。 正巧是要归还的嫁妆丢了,这说出去,谁不怀疑是侯府动的手脚? 穆歆然挥挥手,有几个下人把裴府的嫁妆搬了过来,“我说话算话,表妹, 你的嫁妆先还你,你们拿出单子来对一对。我的嫁妆呢?你们什么时候还?” 百姓们见有热闹看,纷纷围了过来。 有人满脸疑惑地质问:“怎么回事?嫁妆竟然还要还回去?” 周妈妈立刻愤慨地大声解释道:“那日大婚之乱,喜婆和轿夫竟然抬错了新娘,真正是荒唐至极!我们家小姐次日发现这个错误,简直是五雷轰顶,一度要寻短见,幸好被忠诚的碧琳丫头救了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了,认了裴家这门亲事。可是嫁妆怎么能不换回来呢?” 何晴晴闻言,眼神如刀般凌厉地瞪向碧琳。 碧琳被她的眼神吓得立刻躲到了顾妈妈的身后。 这时又有人质疑道:“这么说,如今侯府的世子夫人不是穆丞相府的嫡小姐?” 周妈妈肯定地点头:“没错,换成了表小姐。大婚的次日侯府一大早就把婚束送到官府备案了。” 又有人插嘴道:“那表小姐不就是寄住在穆府的穆老太太的干女儿的女儿吗?我听说她和穆家可没有血缘关系?” 这话一出,场面更是一片哗然。 有人质疑道:“这事真是奇怪,裴府二房错娶了才情兼备的相府嫡女,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从丞相府的嫡女变成了养女的女儿,这赵家竟然全无异议?甚至还一早就把婚束备案了?” 穆歆然是一脸委屈模样,拉了拉周妈妈的衣袖,说道,“周妈妈别再说了,好在我与世子虽定亲多年,年节时也送些荷包帕子,却好在我的针线活儿实在拿不出手,都是表妹替我做了送给世子的。如此一来,倒是注定似的,也不用将这些东西还回来了。” 周妈妈冷哼了哼,“我的小姐哟,也就是您纯善,想不到旁的去!” “还有旁的什么?我咋没听懂?”吃瓜群众又议论开了。 “你是不是人傻?那表小姐上赶着替穆家嫡女送绣品给未婚夫,安的什么心你还不知道?” 第6章 前世的大姑子,这一世成大嫂 “听说表小姐本是明年的婚期,偏要改成和穆家小姐同一日出嫁,这可不就出事了?” “说什么巧合、阴差阳错、抬错了府,你们信吗?” 侯夫人脸色铁青,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些议论,立刻命令婆子将穆歆然请进门。看着那三十六抬寒酸的嫁妆全都被抬进府后,她让人重重地关上了门,仿佛要将所有的质疑和议论都关在门外。 然而,百姓们心中的矛盾与疑惑,却仍旧在议论中荡气回肠,久久无法平息。 穆歆然直视着那空荡荡的库房,眼中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你们竟告诉我,我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在这短短一夜之间全数消失了?”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愤怒。 周妈妈和思巧二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都说“你们这是在骗鬼”。 侯夫人满脸愧色,“我们也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穆歆然的愤怒溢于言表,“如果你们不想归还我的嫁妆,大可以直说,何必编造这种荒谬的借口来搪塞我?!” 何晴晴眼圈泛红,声音哽咽,“表姐,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府卫巡夜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许真的是那五鬼搬运之术,否则这么多大箱子一夜间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穆歆然内心只觉暗爽,面上却愤怒道:“即使嫁妆是在你们侯府丢失的,那也无妨!反正嫁妆单子都在,侯夫人,我希望你能尽快置办补齐还给我。如果有些孤本珍品买不到,折成现银也可以!大周律法明文规定,女子的嫁妆是私人财物,你们堂堂侯府总不会不认账不还?!” 侯夫人面色铁青。 这么多嫁妆,要让侯府还? 那不比剜她一大块肉还痛? 穆歆然一眼就看穿侯夫人的心思,继续怒道,“如此大案,想必京兆府也是备了案的。丢的是我的嫁妆,大周律法规定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我的嫁妆是在侯府丢失的,不如,我也上京兆府衙门备个案,侯府需不需要还,请京兆尹大人评判。” 赵缙急忙上前解释,“歆然妹妹,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筹备。” 穆歆然冷哼一声,“那么请问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赵缙试探性地问。 “十天,不能再多了!”穆歆然断然拒绝。 侯夫人没想到儿子这般爽快就答应了还嫁妆,根本来不及阻止。 铁青着脸离开后,穆歆然回想起侯夫人和何晴晴脸上肉痛的神情,她心里乐开了花。 穆歆然刚要踏入裴府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急匆匆走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竟然是一位穿着鲜亮的美少妇,她的身后簇拥着一群丫环婆子,看上去气势非凡。 那美少妇一见到穆歆然,便热络地打起招呼来:“歆然啊,你进府都已经两日了,我实在是疏忽了。虽然二婶不问俗事,但我一直忙着为你们大婚收到的贺仪登记造册,实在脱不开身去看望你。刚才听到一些风声,说是你的嫁妆出了问题,我这不就赶紧过来看看。” 穆歆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回想起来,这位美少妇就是裴府的大少夫人,巧了,竟然还是赵缙的嫡亲大姐,何晴晴的大姑子,名叫赵绾。 前世的大姑子,这一世的大嫂。 在前世,穆歆然在侯府受尽磋磨,其中少不了这个大姑子的挑唆。 昨天她没给婆母敬茶,自然也没有机会一一见裴府的女眷。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家大姐,哦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大嫂。是啊,侯府说我那一百二十抬嫁妆竟然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赵绾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下意识地就要为自己娘家辩解:“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我就不知道了。”穆歆然不等她说完,就冷笑打断道,“反正侯府已经答应在十日内凑齐嫁妆还给我。大嫂,你这样急着出来是不是也怕担责任啊?毕竟这嫁妆是在你娘家丢的。若是找不回来,或者是补不全,那可就难看了,你说是?!” 赵绾被穆歆然一番话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赵绾被穆歆然的话逼得无处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歆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我们侯府会贪图你的嫁妆不成?” 穆歆然冷哼一声,不答反问道:“那大嫂觉得,一夜之间我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全都消失,这可能吗?昨日周妈妈还清点了嫁妆,一样不少。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就算搬走也要有个动静?就这一晚的时间,谁能在府卫巡逻的眼皮底下把东西搬走而无人得知?” 说不是监守自盗都没人相信。 赵绾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件事她也觉得蹊跷,明明只有一个晚上,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就不翼而飞?这事要真是传了出去,侯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歆然,我看这其中定有误会。这样,我先回娘家问问情况,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你放心,无论是谁做了手脚,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穆歆然听了这话,面色稍缓,但语气依然强硬:“那好,我就等大嫂的好消息。我只希望,侯府能尽快将我的嫁妆如数归还。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要知道,那何晴晴的嫁妆我方才可是让人一样不少地搬回了侯府。” 说完,穆歆然脸色一换,也热情地挽上她的胳膊,“咳,说来我也该见见府里的长辈了,婆母不出佛堂,不如就请大嫂尽快为我引见引见其他的长辈?” 赵绾却是心中冷笑,“换亲这么大事儿,穆府也还没给我们一个交代?要见家中长辈可以,等你们回门后得了穆府的准话,再来认亲不迟。” 第7章 把你的嫁妆补齐 穆歆然点头,“大嫂言之有理,明日便是回门之日,父亲母亲自是要给个准话的。” 赵绾面带讥诮,“今儿一早,小厮可是来报了,三公子一早就去苏南办差了。明日回门,只怕你要孤身一人了。” 穆歆然一惊,随即掩嘴一笑,“也好,夫君腿脚不便,去了反而难免叫母亲看着伤心,不在京中更好呢。” 穆歆然转身进了裴府,留下赵绾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 赵绾往相反方向转进了侯府,“晴晴,你说,穆歆然的嫁妆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赵绾的质问像一把锐利的刀,直指何晴晴,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怀疑。 何晴晴被她问得一愣,随即脸色苍白,急忙摇头辩解:“大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表姐的嫁妆丢失,我也很痛心。” 侯夫人也赶紧替何晴晴辩解:“绾儿,你别冲动,这事儿晴晴根本不可能做。五鬼搬运之事我们也觉得离奇,正在查证。好歹晴晴是你刚进门的弟妹,你怎能随便就怀疑她呢?” 怀疑她不等于怀疑赵缙? 赵绾却一脸冷笑,显然并不接受这种解释,“那你们怎么解释,歆然的嫁妆为何会在我们侯府丢失?你们给我个准话,你们换亲是不是早有预谋?而你们其实并不想把嫁妆换回来?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侯夫人被赵绾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赵绾又转向何晴晴,眼神锐利如刀,“晴晴,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别怪我们侯府不客气。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不念姑嫂之情!” 何晴晴被赵绾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咬着牙没有落下来。她抬头看向赵绾,声音颤抖却坚定:“大嫂,我没有做过。表姐的嫁妆丢失一事,真的与我无关。” 想了想,侯夫人把赵绾拉到一旁,低声说了换亲的真相。 赵绾捂住了嘴。 随后,侯夫人和赵绾相视一眼,心中有个想法不谋而合。 “绾儿,既然嫁妆一事与晴晴无关,那我们就想想补救的法子。”侯夫人开口打破沉默,转向何晴晴,“明日是你们回门之日,你能否向穆家说明情况,看看能否让穆家再补贴一些嫁妆过来?毕竟,丞相夫人送到侯府的嫁妆,是按嫡女的规制。可你们相府又不愿把你才是穆家嫡女的真相透露出去。明面上歆然才是相府的嫡女,她要回嫁妆我们也确实难以拒绝。但既然你才是真正的嫡女,相府是不是也该把你的嫁妆补齐了?” 赵绾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母亲说得没错,晴晴,你就明日回门一趟,向你爹娘说明情况。丞相夫人要是真心疼你,肯定会理解你的难处的。你的嫁妆补齐了后,正好赔给穆歆然。” 何晴晴听后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回门去求爹娘补齐嫁妆,再赔给穆歆然?” 那她日后岂不是一无所有? 侯夫人叹了口气,“晴晴,我们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法子。既然当初是你们相府提出换亲,又不愿意公布你的嫡女身份,我们侯府的名声已经因你而折损了。你表姐的嫁妆丢失,你总不能让我们侯府来赔?为了你母亲的脸面,为了相府和侯府的名声,你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何晴晴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婆家和娘家竟然都会把压力转到她的身上。她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委屈、无奈交织在一起。 但最终,她还是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好,我明日一早就回门。” 十分憋屈又无奈。 …… 那边,穆歆然回到院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裴三一早离开,却无人告知她? 她想了想,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院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冷清的气氛。 想必是婆母不争不抢,一心只呆在佛堂里,导致了二房不受大将军府的待见。 方才她指使下人搬运嫁妆时已经有感觉,那些个小厮下人并不情愿。 她招来二房的管事婆子一问,才知道,二房原来在府中的待遇并不好,公中统一配给的下人也时常阳奉阴违不太听话,这些下人如今基本上只做些外围的洒扫活计,其他更细致的工作则不会主动承担。 原本婆母裴二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裴三公子也是在军中有了官职后,除了将每月的俸?交到公中以外,还额外会送些贴补到二房,护卫和主子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安插了自己人,裴二夫人的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穆歆然初来乍到,一时无人向她示好也是常理。 看来,要想在这里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了。 说完管事婆子很是愧疚,“老奴一时疏忽,这就给您指派贴身丫环。” 说完喊来二房的一众下人,一一见过穆歆然,又问有哪个丫环是她看得上的? 穆歆然摇头,“我身边有乳母和思巧就够了,既然夫君都安排好了,那定是稳妥的。你们都照旧,日后如有特别需要再说。” 众人退下后,一名黑衣女子却突然走了出来,向穆歆然行礼:“见过少夫人,主子今日一早走的时候,叮嘱我贴身保护您,属下名叫五月,是您的暗卫。” 穆歆然点了点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五月身材高挑,眼神坚毅,看起来非常能干。 “五月,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信任,共同面对未来的生活。”穆歆然语气温和地说。 互相信任的前提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禀告。 当然她也知道,想必这就是裴三放在她身边的眼线了。 五月恭敬地回答:“是,少夫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您,不辜负您的信任。” 虽说裴二夫人足不出佛堂,裴修济也说过她不必过去敬茶,但她还是带着思巧和周妈妈去了佛堂外面,磕了三个头,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愿婆母平安喜乐。” …… 第8章 三日回门 次日是三日回门的日子,穆歆然一人乘马车回了穆府。刚到门口,就见赵缙正扶着何晴晴下了马车。 何晴晴的脸上满是娇羞,赵缙则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态。 看到这一幕,穆歆然又一次唾弃自己。 明明上一世时常见到他们这样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为何自己就是宁愿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赵缙还会顾念着他们之前的情份? 何晴晴一见到穆歆然立刻依偎在赵缙身旁,脸颊娇羞,“表姐,若早知你是一人回府,我们便去接上你一起回来了。毕竟我们就在对门,很是顺路呢。” 穆歆然冷冷一甩衣袖进了穆府,懒得看她那副炫耀模样,“不必。” 这副神态在赵缙眼里看来,就是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 他心下再次浮起一股愧疚,这个女人果然对他情根深种,只可惜了她不是相府的嫡亲血脉,自己只好辜负她了。 三人一前一后进入穆府,管家立刻殷勤地上前引路。 穆歆然身为丞相府的嫡女,自有一种气度,一路行来,下人都朝穆家小姐恭敬行礼,但对于何晴晴,那就敷衍多了。 穆歆然是相府唯一的嫡女,虽然行五,但下人都称呼她为“小姐”。 而赵缙和何晴晴则跟在她身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何晴晴的母亲是穆府收养的女儿何琼,来到穆家时不久就身怀有孕,称自己是个寡妇。 后来何晴晴出生,得穆府老夫人怜悯,又认作了干孙女。 何琼母女这才有了安生日子。 到了分岔路,穆歆然扭头微微一哂,“表妹,正院儿是我的父亲母亲的居所。你的母亲可不住在这儿,你不会是才出嫁三日,便忘了姑姑住在哪里?” 何晴晴眼圈微红,哽咽着说道,“舅舅、舅母自小视我如己出,又是丞相府主人,我们夫妇回门,岂有不拜见的道理?” 管家赶紧也说道,“回小姐的话,夫人也吩咐了,表小姐和六姑爷回来的话,一齐到正堂拜见。老夫人与何夫人也在呢。” 这夫人也是奇怪,自小就偏疼这个生父不详的表小姐,大婚还要和相府嫡女抢在同一天。 这不,就出岔子了? 按理说自家嫡女被抬错了府门,相府之人无论如何都要去侯府讨个说法。 谁曾想丞相夫人一句话也没说,还让人叮嘱他把表小姐和表姑爷一同带到正堂拜见。 这就是认同这荒唐的换亲了? 这表小姐哪怕是再得丞相夫人的偏爱,这换亲大事竟就这般草草略过,他这下人也着实是无法理解。 “原来母亲也在,那是极好的。”何晴晴赶紧随话上,惊喜道,“且祖母待我和母亲恩重如山,我们自然也要去给她老人家磕头的。” 穆歆然点头,“礼当如此。” 他们若不去,哪儿能好好唱一出戏呢? 穆家的正堂花厅里,穆老夫人端坐主位,丞相夫妇和何琼分坐两侧,看着三人进来。 穆府人口简单,穆老夫人仅得穆羡一子,所以后来才又会认了何琼一个干女儿。 穆夫人王氏倒是个能生的,前头连生了四个儿子,分别名穆伯谨、穆仲言、穆叔慎、穆季行。 大儿子已投军边疆,只有三个儿子在京都城,此刻应当是去了书院,并不在家中。 三人分别给长辈敬了茶,这才在一旁坐下说话。 只是穆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头已经很是糊涂,只是连声说,“好,好。” 王氏脸色有些不好,“歆儿,你三日回门,裴家姑爷为何没跟你回来?” 穆歆然面色诧异,“母亲,难道您不应该先问问,为何我嫁的人是裴三郎?您直接唤他姑爷,这是认了他是您的女婿了?难不成您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那日大婚,并不是意外?” 王氏脸色一变,“你说的什么混话?!你们被抬错了府门,那喜娘和轿夫都已经被处置了!我们都已知晓了。你现下又来提此事做什么?!” 穆歆然听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继续说道:“母亲,你以为处置了几个喜娘和轿夫,就能掩盖住这桩换亲之事吗?我穆歆然虽为女子,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得住的。况且,这桩婚事本就是我与赵家世子早有婚约,却被某些人为了私利而强行换亲。母亲,您难道就不觉得其中有猫腻吗?” 王氏被穆歆然一番话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何琼见状,忙打圆场道:“歆儿,你只怕是误会了。我们前两日听闻此事,也是吓了一跳,只是后来听说你们都接受了新夫婿,这才没有闹到赵家和裴家去……晴晴的庚贴还是侯夫人在你们大婚次日的一早就派人来取了,那婚束也换成了晴晴的名字。若是早知道你并不同意,我……我也是不会轻易把晴晴的庚贴拿给侯府的……” 穆歆然转头看向何琼,眼神冰冷,“何姑姑,你当真不知此事?” 何琼连忙摇头,很是真诚地说道,“当真不知。若是此事是人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与裴三公子有婚约的是晴晴,晴晴与你又是同日出生自小如亲姐妹一般长大,我怎么可能让晴晴去抢走你的夫婿呢?” 这时赵缙忍不住开口了,“歆然,此事我们那日不是已经说定了,又何必旧事重提?” 穆歆然只是紧盯着何琼,见她面色一片坦然,或许是当真不知道此事的。 但是看着父亲和母亲那不太好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只怕是他们做下的。 她于是正色道,“父亲,母亲,裴府可还等着我们的说法呢。若是你们也认同两家亲事就这么定了,那么还请母亲将我的庚贴送到裴府去。” 王氏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 “不过……”穆歆然笑笑,“既然我嫁到了裴家,当日送到侯府的我的嫁妆与当日送到裴府的表妹的嫁妆理当要换回来。同样的,那之前裴府给何姑姑送的聘礼和侯府给母亲送的聘礼,是不是也要换回来?” 第9章 要转铺子就像是在剜她的心 据她所知,那裴三虽然腿脚不便,但却出手大方,一个月前下的聘礼,足足是侯府给的三倍之多。 而且定远侯府看着表面光鲜,实则内里早就捉襟见肘。 王氏刚松快下的脸色立刻又绷起来,“不可能!” 穆歆然似笑非笑,“怎的不可能?我们两家都换亲了,嫁妆能换,聘礼换不得?难不成母亲你不舍得?” 这时穆丞相开口了,“歆然,今日是你们回门之日,不谈这些俗务。” “怎么能不谈呢?回门是新嫁女回门,新嫁不过几日,怎的连 嫁妆和聘礼都不能谈了?” 何琼连忙说道,“按说是该换,该换。歆姐儿别急,我这就让嬷嬷整理好聘礼单子,与你母亲手里的聘礼换回来。” 王氏却强硬地说道,“既是聘礼,便是要纳入公中,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了,何妹妹,你是婆母的干女儿,这么多年住在穆府分毫不出,女儿出嫁时我穆府还出了不少嫁妆。这聘礼你还敢当是你私人财物攥在手里?” 何琼立刻羞得面上通红,实则聘礼早就搬进公中库房了,她也只是留着聘礼单子做个念想。 赵缙见真假两个岳母发生争执,也知道自己不适合杵在这里了,赶紧起身,看着穆丞相。 穆丞相也最不耐烦这种家长里短,立刻会意起身招呼着赵缙出去了。 王氏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也扶着糊涂的老夫人出去了。 何琼于是赶紧认错,“是我的不是,那聘礼早就交到公中了。我不过是留着聘礼单子做个念想罢了。歆姐儿,大嫂说得对,只怕这聘礼也没有交换的必要,你说对吗?” 穆歆然想了想,算了,既然都混在一起,就是把裴家那丰厚的聘礼交到何琼手里,她也是会交到公中的,实在没必要。 于是点头,“也罢。不过……” 她又说道,“想必母亲也听说了,我的嫁妆在侯府一夜间消失不见,侯府答应十日内给我补上。 虽然那些财物地契都没了,但该是我的铺子庄子,就还是我的。这些铺子庄子想必母亲还没有过到我的名下,我想劳烦母亲下午得空与我去一趟官府,补办这些铺子庄子的地契,直接更名给我。” 王氏气了个倒仰,这些铺子和庄子原本她就是想李代桃僵给何晴晴的。 而且原本两人也商定好了,让碧琳想法子在大婚第二日挑唆穆歆然自尽以保全名节,又或是说服她厚着脸皮回侯府当妾室。 总之何晴晴世子夫人的身份不能动,这样嫁妆无论怎样都能留在晴晴手里。 谁想到穆歆然自缢是自缢了,却没死透,活了过来。 侯府也是回了,甚至连平妻都提出来了,可却没坚持到底,又改主意回裴府了。 明面上穆歆然还是相府嫡女,换回嫁妆名正言顺。 本想着若实在无法,便将她其实不是相府嫡女的身份告诉她,好叫她放弃那一百二十抬嫁妆,接受裴府的嫁妆便罢。 可谁知这一百二十抬嫁妆又丢失了,再说她不是嫡女,难不成要再把那抬进裴府的三十六抬嫁妆重新抬给穆歆然? 合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什么都落不着? 可不这么做,穆歆然又要逼着她把那些田庄铺子过到她名下。 那真真像是在剜她的心呐。 原本她早就想把这些田庄铺子过到晴晴名下,可换亲时间仓促,只想着尘埃落定后再过名,没想到…… 她真是一时两难啊。 穆歆然看着何晴晴一脸肉痛的表情,心里暗爽,故意又起身坐到王氏身旁撒娇,“哎哟母亲,今日我回门都回来了。下午就去一趟官府嘛。我这如今没嫁妆银子,又没几个田庄铺子捏在手里,心里实在是慌得紧。我还不如表妹,表妹好歹还有三十六抬嫁妆在手里呢!” 想了想,她又说道,“我和表妹换了亲,在外人看来,侯府应是吃了亏,但却很快认下新人。若是嫁妆不换回来,外头还不知有什么样的猜测呢!”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王氏咬咬牙,只得点头道,“成。今日你们回门,一会儿好好吃顿午饭。虽说姑爷没回来,你也先去你那院子里歇歇。” “是,母亲。” 这时何琼有些担忧地问道,“裴家姑爷为何没来?可是对这换亲之事不满?” 王氏脸色一僵,何琼这么一问,倒是显得 她不够关心亲生女儿似的。 穆歆然笑笑,“姑姑莫担心,裴三郎只是急着去苏南办差,昨儿便走了,不是心生不满。” 何琼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站起来朝何晴晴伸出手来,“晴晴,我们也回院子去歇息歇息。” 何晴晴却是欲言又止,明显有话想对王氏说。 王氏也连连点头,“是啊晴晴,你自小有心疾,还是不要多思多虑,回去歇着。” 何晴晴只好点点头,搀扶着何琼就出去了,走得那叫一步三回头。 穆歆然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假装羡慕地说,“姑姑和表妹感情真好,真不愧是自小相依为命的母女啊。” 王氏不满地说,“死丫头,你又想说什么?” 穆歆然满脸无辜,“母亲,你不觉得,表妹比我幸福多了?她自小得祖母和姑姑疼爱,还有父亲、母亲和四个哥哥的疼爱,只要学好琴棋书画就行了,什么也不用做。哪像我,府里一日三餐还时常要我去盯着……” 王氏更加不满了,“你哪样学得比她少了?你自小贪玩,母亲不想过于拘着你,这才随了你的意,由着你想学便学不想学便罢。况且母亲早知道你日后是要嫁进侯府的,自小将你当未来当家主母培养,这才叫你替母亲分忧,盯着厨房一日三餐的。真是好没良心!” 穆歆然点了点头,“嗯嗯,知道母亲用心良苦,女儿为母亲分忧也是应当应分的。那今日午饭,厨房那边可还要女儿再去盯着?” 说完她俏皮一笑。 王氏佯装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如今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哪里还敢使唤你?” “那我就回院子里歇着啦!”穆歆然脚步轻快地走了。 第10章 王氏全身的血液全部逆流了 一路走一路回忆自己在府里的童年。 父亲穆羡是两年前才擢升丞相的。 他是三十二岁中的状元郎,后来一路从翰林做到侍郎做到尚书,最后到丞相。 早先穆府并没有很多下人,她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她很小就要帮助王氏烧火煮饭,有时还要浆洗衣裳,自小没少挨王氏的打骂。 后来家里好过了,请了夫子来教琴棋书画,说是两姐妹同时学,但她时常被王氏使唤着做这做那,她根本就没学全。 要不是她天资聪颖,又背地里肯下苦功,后来渐渐才名在外,定远侯世子能看上她? 如今回想以前种种,自小王氏就教导他们五兄妹,说晴晴妹妹有心疾,身体不好,都要对她好些。 如今又换了亲,舍不得给她的嫁妆。 她心里已经略有猜测,莫不是何晴晴其实才是王氏的女儿? 可王氏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何琼换呢? 难不成就因为何晴晴有心疾,而她是个健康的? 她和何晴晴同日出生,又都在穆家后院,要动手脚的话实在太容易了。 她摸了摸袖子里揣着的那块血玉,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何姑姑。 趁着歇晌觉的间隙,她又利用空间去了一趟王氏的两个大库房,把两大库房都装进了自己的空间。 定远侯府肯定不甘心赔付她的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定会让何晴晴来问娘家要。 侯府想拿穆府的东西来赔给自己,真是一毛不拔。 她就是要让侯府大出血一次,让侯夫人痛彻心扉。 更何况,不久之后,侯府会被抄家,一文钱不剩,到时依旧少不得让何晴晴回娘家来打秋风。 穆府的东西与其拿去补贴了侯府,不如先交由她来保管。 上一世的自己,就是那么的蠢! 还巴巴地用自己的嫁妆拿去养侯府一大家子,最后落得了个什么好?! 唔……如果他们注定要被抄家的话,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先抄一次? 准备走的时候,穆歆然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库房的地板似是空的。 她踏了两下,确定下面有地窖。 费力打开那地板,果然发现一个楼梯。 下去一看,居然是成箱成箱的金条。 她大吃一惊,没想到相府还藏着这么多金条,不可能是穆羡收受贿赂得来的?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照旧把它们全收回囊中。 回去的时候,她似是听到一个花园转角处传来了哭泣声。 她悄悄看去,却是那个碧琳丫环。 想了想,她回屋让思巧去和碧琳套话。 等思巧回来,她才知道,这几日碧琳的日子并不好过。 何晴晴把气都撒在了碧琳的身上,动辄打骂,而且都是暗伤。 穆歆然让思巧给了她一张银票,说是感谢那日的救命之恩。 到了下午,她和王氏去了官府,把嫁妆单子上那几间田庄铺子的地契全 都补办了,也过了名。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裴府。 王氏满心疲惫回到相府,想着晴晴方才悄悄找到她同她说了侯夫人的意思。 她真是呕得不行。 再要凑齐一百二十抬嫁妆也不是不行,可是只要想到这些嫁妆又要落入穆歆然这贱丫头的手里,她就非常不甘。 可是为了亲生女儿在侯府的日子能过得好,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去开库房凑嫁妆。 谁知,一打开库房门。 她全身的血液全部逆流了。 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 那边穆歆然回到裴府,躲进屋里,就进了血玉空间。 好家伙,那金条足有三十箱,每根金条只有打着“一百两”的烙印,其他什么印记都没有。 一箱目测有上百根,三十箱就是至少…… 她算了好一会儿,才算出三十万两的数额。 再加上穆家库房其他的东西。 还有赵裴两家之前送来的聘礼,全都在。 想想这些年,穆家大部分家财听说都是靠着她的福气赚的,她拿走这些就毫无愧疚。 小时候穆家人也过过苦日子,据说是她出生后家里本来揭不开锅的,突然父兄上山就能逮到山鸡兔子吃上肉了。她满月的那一天,父亲考中举人的喜报传来。三年后,父亲高中状元,把一家五口加上祖母和何琼母女接到了京城。 开始住的是一个破落小院,她五岁跟着姑姑去河边浆洗衣裳的时候,下水贪玩摸到了一个大河蚌,打开,里面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浑圆金珠。 这颗金珠被王氏拿去整整卖了两千两,此后穆府就这么发家了。 开始有下人有大房子住有女夫子来教导府里两个女娃琴棋书画。 可是王氏总是找借口使唤她,或是故意把她叫到主院心疼她辛苦了让她吃点心云云。 对她的课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何晴晴的课业就非常严格。 小时她还以为是母亲偏疼她,重活一世她才知道什么叫捧杀。 想起小时候,她越发觉得何晴晴是王氏亲生女儿的可能性很大。 否则一开始不会什么脏活累活儿都甩给她和何琼。 王氏总是以何晴晴自小体弱有心疾为由,从不让她干活,还让自己的四个儿子多疼疼这个表妹。 后来两人长到十二三岁,她跟着王氏学管账,何晴晴也跟着学管账。 期间她接手过几个铺子,全都 赚得盆满钵满。 下午过户的那几家铺子庄子,就是这几家很能赚钱的。 也不知何晴晴接手亏得一塌糊涂的那几间铺子,是不是在被抬到裴府的嫁妆里头了? 好事从来没落下何晴晴,就连她的亲事也是千挑万选。 只怕是王氏也没想到, 好容易挑中的未来摄政王,居然瘫了。 眼睛看到裴家送来的聘礼,她好奇上前打开,又惊呆了。 居然是好几大箱子珠宝首饰,而且是好的坏的全堆在一处。 就感觉像是……土匪窝里缴来的…… 她不由得抿嘴一笑,说不定还真是他带兵剿匪搜罗来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旁边有个茅草屋。 眼下这么多东西估计是放不下的,她放弃了把这些东西存进室内的想法,推开了其中一间的门。 茅草屋有三间,一间里面放着的全是医书药典。 一间四面全是架子,中间一个大炉子,有点像药房。 第三间里则是全空的。 她想了想,拿起了一本药典,一打开,她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她感觉略有口渴,想到说不定日后要常进这空间,便到外头接了点水放在炉子上烧了,又在架子上找出一套茶具来,煮沸清洗一番,才坐下慢慢喝起来。 又看了不知多久,感觉肚子饿了,只好带着药典出了空间。 嗯,下回记得带些点心进来吃。 下一刻,思巧来敲门,“小姐,晚膳在屋里用吗?” 第11章 再见血玉,何琼分明认得它 她一看天色,居然已经天黑了。 她赶紧应了一声。 思巧提了食盒进来摆饭。 穆歆然在旁边净了手坐下来,看见面前的饭菜,脑子里自然地想起,鸭肉、丝瓜、黑木耳、青鱼等几种食材的药效。 她惊了一惊,翻开旁边的药典,发现记忆一分不差。 自己什么时候能过目不忘的? 实在是太神奇了。 于是这一晚,她把整本药典都看了一遍,又去空间里看了另一本诊脉术,这才实在 熬不住睡了。 次日一早,周妈妈一脸急色进来禀报,“小姐,相府来人了,说是夫人昨夜晕倒了,想请小姐回去侍疾呢。” 穆歆然心头一乐,“母亲病了,做女儿的是应当去侍疾,待我用了早膳就出门。” 她正愁没有借口回去看戏呢,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 到了相府,穆丞相上朝去了,三个兄长去书院了。 她直奔王氏的院子,在院外就听到王氏的嚎哭,“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啊……这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啊……晴晴啊……舅母对不住你……” 何晴晴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舅母,呜呜,那贼人与偷走表姐嫁妆的贼人定是同一伙,京兆府也不知能不能把东西寻回来。是晴晴的命不好……” 穆歆然冷笑,大步迈了进去,“母亲,我都 听说 了,库房空了,那铺子庄子不是还有吗?你要给何晴晴补齐嫁妆,折了现银额度给她,横竖她拿到了嫁妆也是要赔给我的。那都 是家里的田产铺子,我不嫌弃。” 王氏抄起手边一个杯子就扔过来,“你这个天杀的扫把星,自己把嫁妆弄丢了,也好意思叫晴晴赔?你是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穆歆然朝旁边一躲,“母亲,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嫁妆可不是我自己弄丢了,是侯府弄丢了的。也不是我叫何晴晴赔给我的,是侯府让何晴晴赔的。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呢?” “你……你……”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穆歆然的手都在哆嗦,“你这个不孝女,你是想气死我吗?你嫁妆丢了,不想着怎么去找回来,反而在这里算计你表妹的嫁妆,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穆歆然一脸无辜,“母亲,我可没有算计何晴晴的嫁妆,我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而已。侯府丢了我的嫁妆,那就得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何晴晴的嫁妆,是侯府让她赔给我的,我可没有插手。” “你……”王氏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何晴晴在一旁也是泣不成声,“表姐,我真的没有拿你的嫁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穆歆然瞥了她一眼,“不是你,那也和侯府有关。你真要是这般委屈,为何不去同侯府说情?反倒到穆家来讨要嫁妆? 你不过是穆家养着的干女儿生的表小姐,本就一表三千里,再是个干的,不知隔上几万里了。穆家给你出了三十六抬嫁妆还不够,你还要穆家补到一百二十抬?你哪里来的脸面和底气?” “表姐,我们自小情同姐妹……你……你太过分了。”何晴晴哭得更加伤心了。 王氏也怒道,“逆女!晴晴自小在穆家长大,我本就将她看作是穆家的女儿!” “我过分?”穆歆然冷哼一声,“比起你们暗地里换亲还不够,还想昧下我的嫁妆,我这算过分吗?” 何晴晴顿时一噎,不敢再争辩,生怕穆歆然对换亲之事深究下去。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王氏头疼得厉害,挥手让两人都下去,“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 “哦,不是您让人去喊我们过来伺疾的吗?”穆歆然问。 王氏差点又砸了一个杯子过来,“逆女,你这是来侍疾?你是要来气死我的?!” 穆歆然耸耸肩,“那成,有表妹给您侍疾,女儿去看看何姑姑。” 她转身要走,忽又转回来,“哦对了,听说侯府昨晚遭了贼?” 王氏显然是又被插了一刀,捂住心口,不想再说话,示意何晴晴扶着她去歇着了。 穆歆然心里痛快,转身就去了何琼的院子。 亮出手心里的那块血玉,何琼大为吃惊,“这……歆然,你怎会有这个……” 穆歆然盯着何琼的眼睛,“你认得它?” 何琼眼里满是激动,忽然又上前立马合上了穆歆然的手,“你,你快把它藏起来,可别叫旁人看见了。” “这是什么?”穆歆然固执地问。 何琼又掏出手帕把她拳头包住,这才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歆然,你告诉姑姑,这血玉是哪里来的?” 穆歆然淡淡说道,“是在侯府的我的嫁妆里找出来的,那日我去侯府要回嫁妆,让周妈妈清点的时候,我见这个血玉很好看就先拿了出来,这才没叫贼人给盗走。” 何琼疑惑问道,“既如此,那应是大嫂给你的嫁妆,你……又怎会来问我?” 穆歆然没有回答,反问道,“可是姑姑您分明认得它,它不是母亲的东西,它是您的对吗?” 何琼面露迟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穆歆然说道,“姑姑就没想过,原本表妹的婚期在下个月,为何突然提前?又为何偏要与我同一日成亲?成亲当日为何又偏抬错了府?抬错了府后为何侯府迫不及待就来问姑姑要了表妹的庚贴改了婚束送去官府?我去要回嫁妆时为何恰巧就能发生嫁妆丢失之事?”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何琼发懵,她扶了扶额,“歆然,你是想说……” 穆歆然又道,“姑姑可还记得这十多年您在穆家的生活?我幼时和您是如何要承担家中大部分的活计,表妹是如何得到母亲的偏爱?表妹自小有心疾,听闻这先天的心疾又很可能是由父母遗传而得,姑父可有心疾之症? 这血玉当日您是放哪儿了才丢失?若不是母亲十几年前故意换女,前几日故意换亲,又怎会把这血玉塞进嫁妆里欲送给表妹?” 这血玉看着不大,但成色极好,想来应当价值不菲。 第12章 大房眼下正热闹着呢 何琼面色愈发震惊,她闭眼想了又想,再睁眼时已经是眼圈通红。 仔细再看穆歆然,觉得她真的有三分肖似那人的长相。 但其实更多是肖似那人的母亲,自己的婆母。 而恰巧穆家老夫人当年就是因为有几分肖似婆母,才得婆母看中买来当作贴身婢女。 所以旁人都以为穆歆然长得像穆老夫人。 穆歆然的眼里也隐隐含着泪光。 何琼猛地抓紧了她的手,哽咽着问,“歆然,难道,你才是……” 穆歆然用手止住了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方才那些只是我的猜测,可父亲也没有心疾。表妹的心疾之症,实在不知从何而来。 王氏既然与侯府合谋换亲,侯府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可他们宁愿赔付我的那么多嫁妆,也不愿透露表妹的真实身世,想必还打着什么主意。 姑姑,此事不可声张,明面儿上我们日后还是姑侄。这府里您留意着,若是有什么发现,让小翠儿来告诉思巧一声便好。” 何琼点了点头,把她的手包得更紧了,“这块血玉,你一定记得,千万不要叫旁人看见了。” 穆歆然狐疑,“这血玉上什么记号也没有……” 何琼全身似都在发抖,“反正你记住,把它藏好,永不见天日才好。” 当年,她生女儿的时候,几乎命悬一线,以为自己活不了了,这才让产婆把这血玉放在女儿襁褓之中,后来就不见了,她还以为是产婆把血玉私吞了,狠狠地把产婆给发卖了。 没想到,竟然是被王氏给调包换走了。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答应了。 “姑姑,这些猜测我知你一时无法理解,也明白你定有你的苦衷。若是有一日你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一定不要瞒着我。” 这时她的指尖摸到何琼的腕处,猛地记起自己昨儿看的诊脉术,嘿嘿笑道,声音也大了些,“姑姑,昨儿我在裴府瞧见一本医书,学了诊脉,不如我给您诊诊。” 何琼用另一只手按了按眼角,才笑骂道,“你这小妮子,才不过看几页书,就敢给人号脉?” 那只被诊的手腕却是一动不敢动。 穆歆然屏气凝神,赫然发现自己居然立刻就断出姑姑这是浮脉,又问了一些病症,“姑姑近日可是有睡不安稳,多梦自汗之症?” 何琼诧异道,“你还居然真学了?” 穆歆然得意地卖弄道,“看来再过几日便可开方子呢。” “治病救人人命关天。你呀,切不可如此儿戏!” 二人笑闹一阵,穆歆然才告辞离开。 她自小因与姑姑时常被王氏使唤着干活,感情与姑姑极为亲厚,一番试探下来,得知姑姑果然没参与换亲之事,心下稍暖。 上一世也是,她在赵家生不如死的时候,丞相夫妇和四个兄长不仅不闻不问,还在她写信求助时冷漠拒绝落井下石,只有姑姑想法子给她送了些温暖衣物被褥、金银细软。 可惜的是,自己被沉塘的前几个月,听闻姑姑突然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她想回去吊唁一番,赵家竟然拒绝了。 但想到方才她给何琼把的脉相,心底微沉。 前世姑姑突然去世,难不成就是此时已经中的慢性毒药引起的? 想了想,她脚步一拐,去了祖母的院子。 …… 一个时辰后,她回到了穆府,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进了空间。 然后在那一堆医书里寻找有关祖母和姑姑所中之毒的有关文字。 祖母是今年过了年后得了痴症的,身子骨倒是利索,神智却一日比一日呆滞,今日一见,已经有些识人不清。 她给祖母把了脉,又问了问安嬷嬷祖母的日常饮食和起居习惯,心中一一记了下来。 她一边在纸上把符合祖母和姑姑病症的情况记录下来,一边查找符合这些记录特征的和毒物有关的信息。 发现还是有许多医理和词汇不太明白,无奈只好又拿起基础的医书开始看起来,慢慢触类旁通。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赶紧从空间里出来,去开了门。 是周妈妈,她捧着一张大红庚贴,底下是三张婚束,“小姐,昨儿穆府让人送来的庚贴,这是新的婚束老奴也叫帐房先生改好了,您按个手印儿。” 穆歆然眉梢一挑,“庚贴怎的没送去大房?” 按说赵绾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将军府有关婚姻大事,都会交到她手上。 何况昨日自己才在赵绾面前放了狠话,她怎会放弃这么好嘲讽她的机会? 周妈妈闻言强压了怒火,“大少夫人说了,毕竟小姐原与赵家订了亲,她是赵家人理应避嫌才是,叫我们自行改了婚束送到官府备案便是。” 穆歆然点头,拿起婚束仔细看了看,摇头,“三公子不在,还是等他回来再重新写名字。” 周妈妈不解其意。 穆歆然补了一句,“你找的此人写字太难看。” 周妈妈:…… 得,她本想着省事儿,叫小姐姑爷按个手印儿了事儿,却不料小姐嫌弃那帐房先生的字迹难看。 她把东西收起来,“那成,回头我便再去取三张空白婚束来。” 穆歆然抬脚便往正院走。 “走,正好我去拜会一下这位好大嫂” 周妈妈跟了上去,欲言又止。 穆歆然笑问,“你又听闻什么好事儿了?” 周妈妈眼睛一亮,神情生动起来,声音却是压得极低,“听闻昨儿夜里,裴家大房闹将起来,说是大少爷吃醉了酒,带了个戏子回来。大少奶奶以为是个野妓子,直接叫人把她打死了。方才戏班的班主找上门来,眼下正热闹着呢。” 穆歆然一乐,怪不得没空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呢。 二人才到垂花门,就有婆子拦住她,“三少夫人请见谅,大少夫人吩咐了,这会儿府里不太安生,还请不要随意走动的 好。” 穆歆然点点头,心下明白,赵绾是个好面子的人,岂能叫旁人轻易看了笑话去? 便道,“大嫂没事?我就是来看看,大嫂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那婆子摇头,“三少夫人还是请回。” 穆歆然悻悻地转身离开,这时有个丫环奔出来,“快去请大夫!大少夫人晕倒了!” 第13章 整整省下了九百五十两呢 穆歆然眼前一亮,立刻朝里走,“我就是大夫,我会医术,让我去看看大嫂!” 那婆子还要拦。 穆歆然瞪了她一眼,“没听见她说大嫂晕倒了吗?人一旦晕倒可大可小,说不定抢救机会只有这么一会儿功夫。” 说完又转向那丫环,“我先去给大嫂看看,你们该请大夫还是请大夫,别误了最佳抢救时机!” 丫环点点头,朝着那婆子就叮嘱几句,引着穆歆然就往里快走。 到了正院花厅,果然见几个瘦弱男子讪讪地站在门外。 里面一众丫环婆子围着一人,正是赵绾闭目靠在椅子上。 她进去给赵绾把了把脉,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们真是胡闹!大嫂这是有了身子!谁还敢给她气受?” 旁边的丫环婆子既惊且喜,赵绾过门都四年了,一直未有身孕,又一直不让大少爷纳妾,昨晚才闹出那样的荒唐事。 外头的人听到声音,其中一个立刻开口了,“大少夫人有喜了是喜事儿,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动了胎气?不如便按小的说的办,办好了咱也好离开不是?” 穆歆然疑惑地问,“他怎么说的?你们还不快按他说的办?!” 旁边一个大丫环回道,“回三少夫人,那人就是来讹钱的,开口便要一千两银子。就那么个戏子,便是死了,哪里能值上一千两?” 穆歆然便高声问道,“这位大哥打个商量,九百五十两成不?” 那人见有台阶下,立刻答应,“咱江湖儿女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九百五十两就九百五十两!” 穆歆然对大丫环道,“既如此,还不快去拿了银两?大嫂如今是双身子,得好好歇着不得动怒才是。你,去拿笔墨来,我来开个安胎的方子给大嫂。你快去取银子将人打发了,快去呀!” 几个丫环婆子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穆歆然气结,“大伯母可在?” 一个婆子答道,“老夫人带着将军夫人和二少夫人上 香去了。” “得,既然都不在,府里还有谁能作主?” 丫环婆子们摇头,“大少爷还醉着没醒呢……没……没了。” “那就听我的,大嫂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大丫环又迟疑道,“可是……大少夫人她方才是不肯拿钱了事的。” “哦,不肯拿钱了事?那这人命关天的,只能报官了?”穆歆然点点头,朝外头大声嚷道,“都听见了?你们该报官报官!” 外头那人也是个头很铁的,拨腿就走,“得嘞,就等你们一句准话!” 才几息功夫,三个人就走了个没影儿。 那大丫环气得跺脚,“谁叫他们去报官了?” 穆歆然训斥,“叫你拿钱你说人家讹诈。我好心跟他谈好了价格你又不肯拿给他!他不走还等着吃午饭呢?” 大丫环气得吐血,从一千两谈到九百五十两也叫好心谈好价格? 大少夫人就是因为这戏班的狮子大开口才不肯给的啊。 “可也不能去报官啊!” “报官怎么了?人命关天的,人家就算是个戏子,那也是个自由身,不报官等着人在外头扣我们将军府一个草菅人命的帽子?” 报官了就不是草菅人命了?被官府认定草菅人命更是要命啊! 大丫环气得浑身发抖。 有个小丫环已经拿来了笔墨,穆歆然刷刷写了方子。 这时外头的婆子又带了个大夫过来,“快给大少夫人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把了脉后正要说话,穆歆然抢先说了,“大夫,大嫂她可是有了身孕?是动了胎气才晕的?” 大夫犹豫了,是喜脉吗?他好像没把出来啊? 穆歆然肯定地点点头,“是?我刚给开了安胎的方子,您老给瞧瞧可得用?” 说着把方子递 过去。 大夫看着穆歆然笃定的神情,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不由得再诊了诊脉,也没有说话。 随后接过方子看起来。 穆歆然又道,“大嫂这才有了二十多天,寻常大夫是难以诊出的喜脉,大夫您可是太厉害了。月份太小,我这药量都没敢多用。” 大夫被这么一捧,更加不敢否定是喜脉,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医术不精? 他是个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怎么可能行医不精? 于是捋须点头,“这位夫人医术精湛,方子也开得极好,依老夫看,如此便妥了。” 穆歆然便喜滋滋地把方子递给大丫环,“去抓药。” 说罢她又指挥着其余人把赵绾搬回卧房里躺下。 大丫环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大夫,又看了看穆歆然,无法只得跺 跺脚叮嘱几句让人去抓药了。 等那抓药的小丫环回来,说是同药店的掌柜的确认过,这就是一般的份量较轻的安胎药,这才煎好了送进去。 穆歆然巴不得留在这里看戏,便一直陪在床边,看着赵绾被灌下药后慢慢醒来。 便立刻上前笑道,“大嫂醒了?真是恭喜大嫂,贺喜大嫂!” 赵绾有些恼火地看了一眼大丫环,“喜从何来?” 大丫环抢答道,“大少夫人,大夫来诊过,说您这是有喜了。” 赵绾果然大喜,和丫环再三确认,“当真?” “是呢,大夫说了,您这身子才怀上不到一个月,寻常大夫是很难把出来的,叫我们小心着呢。您方才就是动了胎气才晕倒的,这安胎药的份量也是极轻的。可着实是有效呢,您一喝下去就醒了。” 赵绾喜滋滋地摸着肚子。 穆歆然又道,“此为一喜,还有第二喜呢。” “什么?”赵绾和大丫环不约而同看向她。 她便嘿嘿笑道,“我方才原本想说拿钱息事宁人,和那班主谈低了价格,可是大嫂身边的忠耿丫头说您是不愿拿钱了事儿的,我便打发他走了。我这可整整为大嫂省下了九百五十两银子呢!” 第14章 我吃亏就等于裴府吃亏 赵绾倒是意外了,“如此,我要谢过三弟妹了?” “不必言谢,”穆歆然继续说道,“等到京兆府来人问话的时候,我也可在一旁作证的。” 赵绾懵了,“什么?!京兆府?” 穆歆然无辜点头,“是啊,他们得不到钱财,我便让他们该报官报官。” 赵绾瞬间变脸,“你……你竟敢……?” 穆歆然困惑问道,“府里闹出了人命,这位丫环说大嫂不肯拿钱了事儿,那可不就只能报官了吗?” 赵绾气得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那大丫环扑通一下跪下,“大少夫人,是奴婢该死,不是奴婢不舍得那九百五十两……实在是那人走得太快……奴婢没让人拦住……” 赵绾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没法怪她。 先前那班主开口就要一千两,她自然不给。 这九百五十两和一千两有什么区别?大丫环不过是按着她的意思办罢了。 她用力咽下一口气,冷冷看着穆歆然,“三弟妹这是管闲事儿管到我院子里来了?可真是好本事啊!” 她明明让人封锁了正 院,这穆歆然必是闯进来的。 穆歆然赶紧说道,“冤枉啊大嫂!我是听闻大嫂晕倒了,恰好我懂些岐黄之术,这才紧赶慢赶着过来给大嫂看看,就怕晚了大嫂回天乏术啊!” 赵绾简直要气得鼻子冒烟了,她就是晕了一晕,怎么就回天乏术了? 咒她吗?! 她朝门外一指,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三弟妹还是先回!” 穆歆然点头,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大嫂你可要保重身子啊,您如今是双身子,不仅要照顾将军府,还要挂念着对面 的侯府。可别累坏了啊!” 走到门口甩下最后一句话,“若是京兆府来人……” “滚!你给我滚!”赵绾已经控制不住地叫嚷了起来。 穆歆然的声音消失,随后是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 赵绾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 大丫环扶住了她。 赵绾咬牙挤出一句话,“别让她再进芷兰院!” “是。” “再去请几个老大夫来!” “是。” 赵绾眼神阴沉,她不信这个穆歆然。 自家弟弟与她订亲算早的,她与穆歆然也算熟识,知道穆歆然是个性子直爽刚烈不屈的,而且对自家弟弟情根深重。怎会这般轻易就认下了换亲之事? 在裴府不哭不闹,反还上赶着换庚贴写婚束,还说要与将军府认亲? 想起上一回在赵府,她索要嫁妆时的狠决,再加上方才这么一出,她已经可以肯定,这穆歆然只怕是在心里记恨着他们赵家呢! 所以她不信穆歆然说的。 要再找几个大夫来瞧瞧。 果不其然,又找了三个大夫来瞧,都说没有诊出喜脉,或许是月份太浅了。 但她心底还是存了一丝丝希望的。 成婚四年没有怀上子嗣,这一直是她心底里的痛。 …… 穆歆然心情大好地回了屋。 上一世,她的孩子不知不觉被他们灌了落胎药,就是赵绾出了七分力。 因为赵绾一直没怀上孩子,所以对孕早期的症状十分敏感。 她不过在赵绾面前干呕了两次,就叫她看出端倪来。 赵绾便让何晴晴给她用了落胎药。 她懵然不知,喝了那加了药的汤后腹痛落红,痛得迷迷瞪瞪也不知那婆子在自己身下捣鼓什么,还真以为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后来过了很久,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何晴晴和赵绾的对话,才知道是她们算计了自己的孩子,也知道洞房花烛夜是何晴晴让人在合卺酒里下了药,点了媚香。 也就是那时,她才明白,自己大婚那一日,的确与那裴修济圆过房了。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为何赵缙答应她以平妻入府,却一直没有碰她。 算算时间,那时腹中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那时,侯府应当已经被抄家贬为庶民,家财全部被抄没。 刚开始赵缙虽答应她以平妻入府,但何晴晴却哭闹着至少要等大婚三个月之后才能纳新人入府。 于是她在穆家住下了。 不过一个月,侯府便接到抄家贬斥的圣旨。 自己因为与何晴晴被抬错了府,还没来得及再入侯府。她的那一百二十抬嫁妆以还没来得及换回来为由,保了下来。 自然裴府的三十六抬嫁妆是早还给了侯府,一并被抄没了。 她那时一心扑在赵缙身上,不顾侯府没落,一心追随,把自己的嫁妆庄子送给侯府做了落脚地,又毫无保留地把嫁妆搬进庄子誓与侯府共进退。 这才换了赵缙同意她提前以平妻身份入府。 可是入府的当日,她以为会迎来她和心上人的洞房花烛夜,是何晴晴以不舒服为由霸占了赵缙一整夜。 此后赵缙再也不碰她。 她回屋枯坐好一会儿,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事,再一次泪流满面。 随后她一把擦干眼泪,钻进空间里,开始研究起制药来。 一直研究了七日,才有了些眉目。 第八日是她和侯府约定的移交嫁妆的日子。 她一早便带着周妈妈和思巧在侯府门前等着。 有了上一回被百姓围观的先例,侯夫人没敢把人拦在门外,将她们迎了进去。 何晴晴一脸的萎靡颓败。 如此丢脸的时刻,赵缙和赵侯爷自是不在的。 侯爷另有几个妾室和庶子庶女自然也不敢出来瞧热闹。 倒是赵二夫人和赵三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上侯夫人还得让二房三房知道侯府如今的困难,便也默许她们在一旁。 侯夫人上前就握住穆歆然的手,卖惨道,“歆然,那可恨 的贼人将你的嫁妆偷走,我们侯府七拼八凑,这才凑齐了一百二十抬。都在这里了,你们点点。” 穆歆然挣开她的手,示意周妈妈上前,“东西自然是要清点的,但还是先对一下单子,若实在是价值相差甚远的,我们也不能将就不是?到底我如今是裴府的媳妇儿,我吃亏就等于裴府吃亏了。我这裴府刚娶的新妇,怎么能做出让婆家吃亏的事来?” 侯夫人脸色一僵。 第15章 折现银背后的猫腻 何晴晴都快哭出来了。 穆歆然扫视一周,就知道何晴晴为何做出这样的表情。 这些嫁妆怕都是何晴晴凑来的。 不止有她原来的那三十六抬嫁妆,还有好些是相府的物件儿,剩下的有些寻常的东西倒是簇新,有些老物件儿则看着就像是从当铺里买来的。 她心里一阵反胃,看来这侯府当真是一毛不拔,全让何晴晴去王氏那里薅羊毛啊! 周妈妈当即就掏出原来的嫁妆单子,和思巧开始一样一样核下来。 穆歆然便站在旁边和何晴晴唠嗑,“表妹呀,看样子你的嫁妆都在这里了?这都赔给了我,你以后没有嫁妆傍身可如何是好呀?” 何晴晴恨不能把她的嘴缝上,勉强扯出一抹笑,“表姐,眼下先赔付你的嫁妆更要紧。” 穆歆然点头,“表妹可真是识大体呢,侯夫人也是大方,儿媳一丁点儿嫁妆都没有,日后,您的孙子孙女的聘礼嫁妆,可都只能指着侯府公中了啊!” 说完她看着赵二和赵三夫人。 果然两位,不,包括 侯夫人三位夫人,脸色都很难看。 赵三夫人当即就开口了,“大嫂,这府里是你当家,您可要一碗水端平啊。公中的聘礼和嫁妆都有定数的,你可不能因为世子的孩子娘没有嫁妆就偏颇。” 赵二夫人也道,“公中的账目就那么点儿,你心里还没数吗?依我看哪,还是早些抱孙子孙女,早点让他们娶妻嫁人才是。” 赵缙是长房长子,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都还没成亲。 侯夫人尴尬笑道,“自然是公中出的份例一视同仁。” 赵二夫人问,“世子爷的亲事也成了,我家老二定了亲,婚期可以定在年底?老三的亲事也可以相看起来了?” “我家老四也还没有着落呢!”赵三夫人立刻跟上。 老五是大房的庶子,今年才八岁。 另外三个女儿都是庶女。 穆歆然见赵家三个夫人讨论得热闹,便走到箱子旁边去翻看起来。 在何晴晴不舍且嫉恨的目光中,拿起其中一个青花瓷瓶,咣当一声,就掉在地上。 何晴晴惊呼一声,“表姐!” 穆歆然淡淡说道,“这一看就是赝品,还想拿来抵我嫁妆上的真正的汝窖青花瓷瓶?周妈妈,这个记上。” 何晴晴眼圈都红了,“你凭什么说它是赝品?” 穆歆然又从箱子里挑出几个瓷碗瓷盘,全扔在地上,“我自小学着如何管家,这瓷器是真是假,岂能逃过我的法眼?” 又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挑出一堆做工拙劣的金钗头面儿,“这等假货也拿来充作嫁妆?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你敢送我还不敢收呢!” 拿起一卷画轴展开,倒是又放回去了,“嗯,果然是爹爹书房里的寒山图真迹,勉强可抵我的那一幅春郊图。” 何晴晴气得呕血。 她自小也是学琴棋书画的,哪里会不知道这寒山图真迹可是前朝画师的遗作,价值可比春郊图贵上十倍不止。 如此种种,被穆歆然挑了一遍,竟有一半是赝品劣货。 这样倒加快了核对的速度,周妈妈最后算下来数目递 给了穆歆然。 穆歆然道,“侯夫人,这些赝品劣货我们肯定是不能收的,折成现银的话是六万两,您看是现银支付还是再寻摸些好物件儿来?不过……我们说好是今日移交,这日头也不早了……要是箱子抬出去的数目不够,又或是我们可以代劳把这些赝品劣货扔出去叫人看见……” 侯夫人打断她的威胁,恨恨道,“我们折现银!” “哦,那就好办了。空出的这六十抬箱子,一箱装一千两正好。银票也行的,免得我裴府的下人搬闪了腰。” 侯夫人又是一口老血闷在喉头。 因着要赔嫁妆之事,侯府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原以为何晴晴能赔上所有嫁妆,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水分在。 如今只能先把穆歆然打发走,再想法子叫何晴晴把银子从相府薅回来。 于是忍痛叫人去抬银子。 赵二夫人和赵三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侯府不是说连年亏空没什么家底了吗?这一抬,还能抬出六万两的现银? 在穆歆然带着下人走后,侯夫人赶紧低声解释道,“这是侯爷周转的,一个月内要补上的。” 赵二夫人和赵三夫人立刻就听明白了,大惊失色,把侯夫人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疯了?侯爷那是要运到北境的军饷?你竟敢挪用军饷?” 侯夫人低声道,“无妨,我就是要穆歆然拿到银子也不敢花。放心,这六万两我会叫何晴晴回娘家补回来。只要补回来拉到北境,谁还管那银锭子底下有没有印记?” 赵二夫人和赵三夫人总觉得要出事,心里惴惴。 …… 穆歆然高调地把嫁妆搬到了对面裴府,把库房装了个满满当当。 周妈妈很是忐忑,“小姐,那侯府一下子如此爽快给了现银,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穆歆然冷笑,“周妈妈莫怕,那些现银,全都放进最里面。你且把门锁好了,再加两把锁头。” “是。” 她当然知道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侯府不就是因为这一批军饷被抄家的吗? 一开始说侯爷负责押运的军饷还没出邻州地界就被山匪抢劫,山匪发现只有上面一层是银锭子,底下全是砖头。 原本以为山匪只能和血往肚子里咽下暗亏,却没想到,居然报官了。 赵家差点被判满门抄斩,最后赵侯爷在最紧要的关头才把银子交了出来,写了血书上呈天听。 老皇帝心一软,这才判了抄没家产、贬为庶民、永不重用。 呵呵。 这一世,侯夫人就直接拿这军饷银转移给她,这是想在最后关头来个栽赃? 她记得,这一批军饷,可不止六万两呢。 她也不相信,赵侯爷替换掉的军饷只有区区六万两。 当晚,她借着空间腾挪,又去了一趟侯府。 这一回,去的是侯府正院的库房。 可惜的是,没找到那剩余的军饷。 第16章 终于见到裴府大房 她毫不客气地把库房的东西收进空间,想了想,干脆弄出很大的声响,又 躲进空间里。 果然外头的人被惊醒,进来看了之后大叫不好了。 瞬间 整个正院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京兆尹自然又是被折腾了过来,依旧还是那句话,会大力追查,有结果及时告知。 待一切平静下来后,已经凌晨天渐亮了。 侯夫人越想越心惊,干脆起身,去了另一处藏得极为隐秘的地窖。 一直在空间里盯着她的穆歆然也跟在后面。 在地窖里发现了满满几十个箱子。 侯夫人一见东西还在,放心了些,又出了密室。 却不知她一走,这几十个箱子又不见了。 …… 穆歆然折腾了一夜,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睡到中午才醒,一醒来就听思巧幸灾乐祸地说,“那侯府又遭了贼,听闻那侯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整个侯府的家底都被掏空了。” 穆歆然心里嘿嘿笑,可不得哭得死去活来吗? 她把那军饷全都装进了空间里。 这一世,赵侯爷会被满门抄斩吗? 要真是满门抄斩,会不会不好玩儿了? …… …… 侯府。 侯夫人正在朝何晴晴疯狂施压,“如今侯府一夜间一贫如洗了,大房也就只能指望你了。你想法子回娘家一趟,我们侯府可是为了你才变成了如今这样的!” 她还暂时没有发现军饷银子也失踪了,还是她自己引贼入室的,只关心库房里的东西。 何晴晴是满心满眼的绝望。 她的嫁妆没了,娘家之前也被盗一空了啊。 如今侯府也被盗得什么也不剩,婆婆还要逼着她回娘家打秋风!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她为什么会过这样的日子? 她鼓起勇气哭道,“婆母,我娘家也被偷了啊,什么都没有了。母亲为了赔表姐的嫁妆,已经把铺子里能用的银钱都拿出来了。还卖了几个庄子,相府真的也没钱了。” 侯夫人啪地给了她一巴掌,“原本我们要娶的是穆歆然,是你母亲说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们才同意了你们换亲。要不是有换亲这一出,穆歆然的嫁妆会要侯府赔吗?侯府会遭贼吗?” 何晴晴只觉耳边嗡嗡地响,她下意识辩解道,“婆母,侯府遭贼与我无关啊……” “怎么与你无关?我都打听过了,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要不是你,侯府怎会接二连三遭贼?!” “不,不可能……”何晴晴无力地辩解,“母亲说穆歆然才是扫把星……” “呵,”侯夫人冷笑道,“歆然与我侯府定亲三年,侯府从来没有过什么不顺心,反而好几次化险为夷。如果她是扫把星,那她嫁进裴府,怎么不见裴府遭贼?你们穆家,也是因为歆然嫁出去了,才倒霉遭贼的。依我看,歆然是真正的福星!” 何晴晴的心被扎了一刀又一刀,挣扎着还要说什么。 侯夫人厉声打断她,“行了!叫你回娘家就回去!今晚整个侯府还等着米下锅呢!” 何晴晴只好一抹眼泪,拖着疲惫的身子朝门外走去。 她愤恨地想,堂堂一个侯府,居然是这般的一家子小人! 婆母盯着她薅生母田庄铺子的羊毛,怎的婆母自己手上的田庄铺子的出息不拿出来应急? 还说她是扫把星。 依她看,这侯府才是个霉窝。 遭了一次贼不够,还要遭第二次! 自己也是倒了大霉了,以为不嫁那个残废,换个健康英俊的世子,能获得好生活。 没想到才嫁过来几天就这般鸡飞狗跳的。 这些天,世子糟心事太多,要么就不碰她,要么就往死里折磨她。 …… 苏南。 裴修泽正打开五月用信鸽送来的信件,知道了裴府和侯府里发生的事,眼里满是深思。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穆歆然没有痴缠赵世子,也没有回娘家住着。 反倒强势地搬回了她的嫁妆? 这还上赶着和大嫂赵绾对上了? 据他所知,上一世赵绾,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 那么这一世,她的孩子是哪儿来的? 想到大房闹出的人命官司没有捂住,反而在穆歆然手里吃了暗亏,那几张向来高高在上的嘴脸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憋屈? 他突然有点想尽快处理好苏南的事,回府去看看大房吃瘪的样子。 …… 裴府。 穆歆然终于见到了裴府大房的几个主子。 从周妈妈打听的消息来看,裴府是武将世家。 老将军早年战死,老夫人膝下子息单薄,仅有二子一女,女儿还在幼时于边关失踪。 老大裴峰带着幼弟在战场上拼杀,才一路高升成了手握北境二十万大军的大将军。 可惜老二裴岭在大婚第二年为大哥挡箭而死,留下年轻的妻子闵氏从此一蹶不振。 裴峰膝下有三子一女,如今他带着小儿子裴修平在北境戍边。 大夫人杨氏和长子裴修平、次子裴修治留在京都城。 女儿是陶姨娘所出的庶女,和闵氏如隐形人一般在侯府没有存在感。 裴修泽过继到二夫人膝下时已七岁,行三。 长子裴修平娶妻赵氏,刚来时便精明强干,杨氏干脆把中馈给了她掌管,自己乐得清闲。 次子裴修治娶妻刘氏,娘家是个六品主簿,明面儿上倒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 刘氏去年才嫁过来,也是没怀上,心里有些着急,昨儿便央了母亲杨氏一起去上香。 杨氏去禀了老夫人,二人一时兴起决定去兴福寺。 本也是要带着赵绾一起去的,可谁知一早赵绾让人来传话说大爷头天晚上吃醉了酒离不得人,她不去了。 所以杨氏在寺庙里也为赵绾求了一张符。 等到三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就听闻京兆府来人了,惊得老夫人连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老夫人和大将军夫人出面,京兆府也要给三分面子,到底把那戏子的性命用一千两银子打发了。 杨氏回院就把宿醉刚醒的大儿子痛骂了一通,又训斥了赵绾几句,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没见过刚过门的侄媳妇。 主要是二房的闵氏不问世事,新娘大婚时换了人,新郎倌儿在大婚的第二日又不见了人影,情况很是复杂,大房一时也没拿出个章程。 第17章 认亲礼你还想挑什么刺 问了赵绾才知道穆家已认下了这阴差阳错的姑爷,送了穆歆然的庚贴过来,那就是承认这门婚事了。 于是略做准备,和老夫人商议一番,又过了两日把一家老小的见面礼准备稳妥,才让人去请了穆歆然过来。 穆歆然得了婆子过来邀请她前去认亲的消息,想了想,还是到佛堂前诚恳再三地磕了头,说了杨氏的邀请,又说了裴三郎离府时的叮嘱,以及穆家送来庚贴等几件事。 终于将闵氏请了出来。 初见闵氏,穆歆然是略吃了一惊的。 原本刚过三十岁的闵氏,竟是看起来都快奔五十了,皮肤干瘪无光泽,人也瘦得厉害,佝偻着身子。 她恭敬地扶着闵氏往大房方向而去,一路上略问些母亲身体情况如何等,没有得到回应,只得讪讪闭了嘴。 她知道,闵氏能出面这就已经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到了大房花厅,杨氏见到闵氏也是吃了一惊。 连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扶着闵氏在老将军边上坐下。 “哎哟弟妹,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怕扰了你的清修没敢让人去喊你,却忘了这本就是你的儿媳要认亲……”杨氏一阵认错。 闵氏只淡淡点点头,“无妨。” 说罢朝老夫人的方向福了福身,问了一声母亲安好。 裴老夫人只哼了哼,没有说话。 穆歆然暗自记下,这裴老夫人想来是不待见二儿媳的。 杨氏回到座位上坐下,朝着赵绾使个眼色。 赵绾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给穆歆然一一介绍府里的几人。 除了裴修齐和裴修治外,其余都是女眷。 穆歆然笑吟吟喊了人,接了长辈们的见面礼,给老夫人送了一个镶紫晶宝石的抹额,又给杨氏和闵氏各送了一套寝衣袜子。 之后才是与平辈们互相交换见面礼,她给裴家兄弟一人一柄坠着小香包的折扇,给二位嫂嫂一人一个香包,赵氏和刘氏则是回赠了一个珠花和一对耳坠子。 裴家兄弟见过弟妹后就离席了。 待穆歆然见过诸人后坐下,裴老夫人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下马威,“穆氏,你既嫁入裴家,便要守裴家的规矩。如前两日那般随意插手大房的事,日后还是不要轻易做了。” 穆歆然低眉垂目,“是,孙媳谨记祖母的教诲。不过那日,确是事出 有因,孙媳也是不得不帮忙的。” 杨氏脸色阴沉,“长辈训话你听着便是,何须辩解?” 穆歆然面带诧异地看向赵绾,“大嫂,难道那日不是情况紧急,差点危及大嫂腹中的孩儿,我才不得不出手的吗?方才我送您的荷包里头就放了些养胎安神的药草,您可将它挂在床头呢。” 赵绾脸色一变,穆歆然说她怀孕了,她一直是不信的,所以也没告诉杨氏。 但心里还怀着某种希望,也一直没断然否认。 二儿媳刘氏也是脸色一变,接着是一喜,“大嫂,您竟是有了?怎的竟没告诉母亲一声?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赵绾尴尬一笑,“祖母、母亲,只是三弟妹说我有喜了,可我寻了几个老大夫看了都说还没把出喜脉,是以我也不敢告诉您二位。” 穆歆然掩嘴笑道,“大嫂过谦了, 我也说了,那是您腹中孩儿月份太浅,脉象不易摸到。要不是我有师父独门的把脉方法,我也摸不出来呢。您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保准喜脉如珠如滑。” 赵绾虽不喜她自作主张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但到底关乎自己的子嗣,也是高兴的,“若真如你所言,那自是要好好感谢三弟妹呢。” 裴老夫人强按着心底的喜悦,竟也顾不上方才还在训斥穆歆然了,“绾绾,这些时日你便少操劳些,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长孙媳妇娶回家四年了,都一无所出,她也等得心焦啊。 刘氏也道,“是啊,孩子要紧。府里有什么我和三弟妹能帮得上忙的,大嫂还真别客气呢。” 话里透着一股酸味儿。 赵绾只连声说好,又是感谢一番。 刘氏想到是穆歆然给赵绾把出的喜脉,不由得心生不满,看了看手里的香包,嫌弃道,“三弟妹给大嫂的香包是养胎安神的,却不知给我的是何物?” 穆歆然笑笑,“自是养血调经的,二嫂不是盼着有孩子吗?” 刘氏挑刺道,“你原是要嫁进侯府的,却阴差阳错进了我们裴家,这见面礼,你应当大婚之前就备好了?给我和大嫂的香包可以调整,给祖母和母亲的见面礼,这几日现做怕是来不及?莫不是原是要准备给侯府的?也不知道三弟妹做的尺寸合不合适呢?” 说罢还娇笑了两声。 果然裴老夫人和杨氏脸色有些不太好。 “当然不是原先那几套。”穆歆然坦然答道,“寝衣袜子确不是我做的,说来惭愧,我的绣功不成器候,只能去一品阁成衣铺子里买了现成的。尺寸也是周妈妈问了府里的绣娘才去买的。若是祖母和母亲穿过后尺寸不对, 明日我便让那铺子掌柜的过来给二位重新量。” 裴老夫人和杨氏对视一眼,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窃喜。 晚辈的认亲见面礼不是亲手做的,按说是不合礼数。可人家又是从一品阁里订的成衣,却又显得诚意十足。 一品阁啊,那可是随便一双袜子都要十几两银子的,一件寝衣那就是上百两。 又是问了绣娘照着她们的尺寸买的,她们自也挑不出什么来。 刘氏也一时讪讪。 赵绾却是话锋一转,“早就听闻相府嫡小姐制香有道,却不知这衣裳上可是熏了香?” 这绝对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穆歆然又歉然道,“今日初次见面,不知祖母和母亲需要什么类型的香,不敢随便熏制呢。若是祖母和母亲有需要,待孙媳好好了解之后才能有针对性的制香。” 裴老夫人果然来了兴致,问起了养神安眠之事来。 穆歆然原就对制香一道颇有心得,再加上空间里的医术研习,说起这些来是侃侃而谈。 又坐了一会儿才扶着闵氏回到二房。 第18章 处理?那个可是你弟弟的儿子 上一世,赵绾时常会回赵家抱怨,什么婆母杨氏把着库房不肯放啦,什么弟妹刘氏仗着怀上长孙总想压她一头啦。 她大概是知道赵绾和杨氏、刘氏的关系的。 呵呵,这一世,赵绾多了一个她这样的三弟妹,不知道日子又会过成什么样? 就是不知道,裴老夫人和闵氏的心结在哪儿?是不是有机会替她们解开心结? 那一边,赵绾回到屋里,就把穆歆然给的那个荷包扔给了大丫环沐娥,“拿去外头医馆悄悄问一问,这里头都装了什么?” 沐娥点头好奇问道,“小姐,那三少夫人有一手调香的手艺曾经名扬京城,应当不会在这上头动手脚才是。否则不是自毁名声吗?” 赵绾哼了哼,“我不信她会有这般好心,当真给我养胎安神的香包?我若没有怀上倒也罢了,若真要怀上,那必得小心万分才是。” “小姐您思虑周详。”沐娥这才拿着香包出去了。 片刻后又转回来,“小姐,三少夫人让人送来了糕点,说是给府里每个主子都送了一份。” 赵绾打开,看着那精致的糕点,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沐娥惊呼一声,“小姐!” 赵绾微微一笑,“怕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给府里人送糕点,难不成还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 芷兰院里,思巧也在问,“小姐,大少夫人本就看您不顺眼,您送去的糕点她会吃吗?” 穆歆然笑笑,“日后送的我不敢说,但今日送的,她肯定会吃。” “这是为何?” “今日我认亲时给她们都送了香包,她就算起疑,也会对这香包起疑。但这糕点是我第一次给府上所有的主子都送了一份,就算要下毒,也不会第一次就下。若她吃了有事,旁人都无事,她想构陷我也不成。所以她只能吃了没事,既然吃了没事,她为何不吃?” 思巧被绕晕了。 穆歆然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偏偏就在这第一次送的糕点里下了点东西。 专门下给赵绾的。 若是她不吃也无妨,半夜的时候再去一趟就成了。 过了几日,她特意挑了一个用午膳的时间去了大房,果然见到赵绾扶着桌边干呕。 杨氏是又惊又喜,这是坐实了有孕啊。 刘氏在一旁一脸的嫉妒。 她虽然才嫁过来一年,但那时听闻前面大嫂三年了都没怀上,满腔壮志想抢先怀上将军府的嫡长孙。 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 穆歆然把手里一篮子杨梅送上来,“大伯母,这是我新得的新鲜杨梅,特意给你们送来一篮子。” 见到赵绾出现孕早期症状,她就放心了。 杨氏脸色淡淡的,“你有心了。” 穆歆然便关心地问,“大嫂,您这是孕吐啊。可得好好尝尝这杨梅,这可是我娘家让人送来的。都说酸儿辣女,若是您喜欢吃酸的,那您肚子里怀的必是个少爷!” 赵绾心念一动,果然拈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 瞬间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立刻平静熨贴了。 她喜气洋洋地看向杨氏。 杨氏也很是高兴,“既然你如今什么也吃不下,这杨梅倒还能压得住,那就都给你。刘氏,你不会在乎这几颗杨梅?” 刘氏僵着脸摇头,“不就几颗杨梅吗?” 谁还没吃过似的? 不,今年刚出的杨梅,看着都快赶上半颗鸡蛋了,她今年还真没尝过呢。 再说了,那么大一篮,她本该能分三成的,什么几颗杨梅? 她握着汤匙的手都微微颤抖。 穆歆然也高兴道,“看样子,大嫂肚子里必是个儿子!都说儿子肖母呢,大嫂这般漂亮,不知道小侄儿生出来是不是长得像您呢。” 赵绾被夸得面色微红。 穆歆然微笑离去,走过沐娥身边的时候,给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赵绾勉强吃了点午膳,歇过午觉后,迫不及待地让人装了小半篮的杨梅提到对面的侯府去了。 她知道侯府遭贼后有些艰难,时常给些银两接济。 这杨梅说是穆家送来的,也不知送到侯府的会不会给何晴晴私藏了。 她拿杨梅去孝敬母亲,不是单单为了得侯夫人一顿夸赞,当然还要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让母亲去请个老大夫来给她把脉。 孕吐都有了,喜脉应当能摸出来了? 果然老大夫来了一摸脉,就给二位贺喜。 侯夫人也很是高兴,女儿这心病终于可以了结了。 赵绾长长舒一口气,终于是怀上了。 随后她环顾四周,示意母亲把人遣出去后,认真地说道,“母亲,今儿我来还有第三件事。” 她把穆歆然塞给沐娥的那张字条递给了侯夫人。 “杨柳胡同三号?”侯夫人惊疑地问,“这是什么?” 赵绾没好气地说,“您没看见上头写了世子二字吗?将军府又没有世子,只能是您儿子啊!您快让人去看看,弟弟是不是在那里藏了什么猫腻?” 侯夫人脸色一沉,一边悄悄喊来两个婆子去察看,一边把赵缙的贴身小厮喊来。 几番威逼利诱,那小厮终于扛不住招了。 “什么?!外室?!还生了个儿子?!”侯夫人惊得连连发懵。 赵绾打发走小厮,扶住侯夫人,“母亲,想必是那穆歆然到底与弟弟定过亲,心里还念着几分情,所以没把这事闹到晴晴那里去。趁 着晴晴还不知此事,赶紧把人处理了。” 侯夫人喉头发紧,“处……处理?那个可是你弟弟的儿子!” 赵绾撇撇嘴,“不过是个庶子而已,还是个庶长子。母亲您若不想因为这个‘长’字闹到日后家宅不宁,您就赶紧拿主意!” 侯夫人心里百般纠结。 赵绾又道,“如今侯府是这般光景,弟弟还要养着那个外室?母亲您就不想去看看那外室家里都有什么侯府里搬过去的好物件儿?” 这句话狠狠让侯夫人心动了。 最近侯府的日子真是艰难,光靠赵侯爷的那点俸?根本就不够,铺子里的出息都被她预支了,下个月就是八月十五,各府往来的节礼都还没着落呢。 何晴晴是个不中用的,穆家已经给不了什么补贴了。 若是儿子之前给那外室搬去不少好东西,就算搬回来典当了也是名正言顺,正好解侯府燃眉之急。 第19章 看着这吵吵嚷嚷就很舒心 这么想着,她当机立断,“现在就去!” 赵绾也想跟过去看热闹,侯夫人把她朝对门的方向转,“你快回府去歇着,这好容易有了,可不能有闪失!” 赵绾有些遗憾,“这事儿可不能叫何晴晴知道了!” \"知道了!\"侯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了几个人出门,根本没注意到何晴晴压根儿就不在府里。 何晴晴去哪儿了? 当然是去杨柳胡同三号了。 中午的时候穆歆然让周妈妈出府找了个乞丐,把同样的消息递给了何晴晴。 何晴晴哪里能忍?当即就带了自己的两个陪嫁婆子和贴身婢女碧琳去了杨柳胡同三号。 此刻,她正站在杨柳胡同三号的院子里,指挥着婆子和婢女把外屋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指着屋里躲着不敢出来的母子大声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娼妇,贱人,见不得光的东西,居然给人当外室,还生下个贱种。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肖想侯府……” 屋里的母子俩抱头痛哭,却不敢出声。 女子名叫婉心,她被赵缙养在这里几年,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第一次被何晴晴找上门来辱骂,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何晴晴身边的婆子和婢女都是会看眼色的,见自家主子今日是真的动了怒,下手也十分的利索。 不管什么东西,外屋的东西逮着就砸。 何晴晴骂了一会儿,里屋关得紧紧的母子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怒气更盛,指挥着人开始砸门窗。 “娼妇生的贱种,别以为缩着不出来就完事了,本夫人今日就砸了这狗窝,看你们母子往哪里躲。” 何晴晴越想越气,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赵绾看着风光霁月,却没想居然在外头养外室,那小孩方才她打了个照面,得有两三岁了! 只要一想到她还没怀上,就有了个三岁的庶长子,她的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你们在干什么?”有些怒急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何晴晴听着声音愣了一下,随即狠狠地道了一句,“来的正好。” 那声音是婆母的声音。 她倒要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怎么有脸出来见人? 何晴晴气势汹汹地转身,却在对上外面进来的那一行人时愣了一下,脚下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来的人不仅有侯夫人,居然还有赵缙。 这是什么意思? 婆母带着赵缙来接外室和外室子? 她立刻泪眼婆娑,“婆母,您看看,世子他……” 侯夫人扫视一圈,看到许多熟悉的东西,都是自己以前库房里的。 什么名贵字画、双面绣屏风、红珊瑚摆件,可惜都被砸烂了。 一想起这些名贵东西的价值,侯夫人简直心在滴血。 她怒斥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晴晴大声哭起来,“呜呜,婆母,我和世子大婚还不到一个月啊!世子藏了这么个外室在外头。我们侯府如今吃穿都有些艰难,您瞧瞧这一屋子的好东西,过得可比我们侯府里好上百倍啊!昨儿世子还拿了我的首饰说是要典当宴请同僚,哪知这是全进了这贱人的肚子里啊!婆母,您要为我作主啊!” 侯夫人“啪”的一声打在何晴晴脸上,“你个眼皮子浅的,快给我住口!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这些东西都是侯府的东西,你把这些东西都砸了,找谁赔去?你赔吗?” 实则外头早就围了一群吃瓜群众,门关上挡住了视线,但全都竖起了耳朵听。 侯府? 哪个侯府? 哦,最近大婚不到一个月,又日子艰难的。 可不是那个刚换了亲,马上就遭了两次贼的定远侯府么? 何晴晴被侯夫人打懵了,震惊了。 世子在外头养了外室,她这个原配嫡妻来教训不要脸的外室,婆母竟然打她? 她砸了世子送给外室的东西,婆母竟然还要她赔?! 赵缙被这两蠢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抬脚进了屋子。 婉心见到她的依靠回来了,立刻扑了上来,“呜呜,世子爷,奴家好怕……” 旁边一个小团子也扑了上来,糯糯地喊道,“爹爹!爹爹!” 赵缙把小团子抱起来,又把婉心搂进怀里,沉声道,“别怕,叫她们发现也好,今日起你们不必再住在这里了,跟本世子回侯府。” 婉心又惊又喜,“是真的吗?世子爷!” 赵缙点头,揽着她就走到外面。 他在工部当值,下午小厮跑来急急告诉他侯夫人发现外室的事儿了,他担心出事,便告了假赶来了杨柳胡同。 正好碰上母亲。 以及院子里正在骂街的何晴晴。 三人一出现在院子里,何晴晴只觉得眼睛被狠狠刺痛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 一颗心也被狠狠刺痛了。 她扑了上去,大哭道,“世子,你说过会对我好的!你说的对我好,就是大婚还没几日就要带个外室和外室子回家?!” 侯夫人示意婆子上前去拉开,“你堂堂一个世子夫人,如此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何晴晴不依不饶往婉心的方向抓去,“你这个贱人!” 赵缙旋身避开她的手,眉宇间现出一抹厌恶,“若不是你过来闹事,本世子会把她们母子带回家?” 何晴晴气得要吐血,“你……你竟然三年前就养了个外室!难怪母亲一提起要换亲,你答应得爽快!我还以为你虽与表姐定亲,实则喜欢的是我。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心!你的心都在这个贱女人身上!你的妻子是表姐还是我,根本就没有区别对不对?!” 侯夫人忍不上上前又是“啪”的一嘴巴子抽在她的脸上,“你还有没有一个当妻子的自觉了?夫君岂是你能这般辱骂的?还不赶紧滚回侯府去?!” 她还要看看内室里是不是还留点好东西呢! 可不能叫这何晴晴再砸了。 何晴晴恨得牙痒痒,瞪着赵缙搂着女人儿子出门的背影恨不能把他们瞪出个窟窿来。 斜对面的一处茶室二楼临窗处,穆歆然看着这院子里的吵吵嚷嚷就很舒心。 第20章 真是白得一个便宜儿子 上一世,她用自己的嫁妆供养着整个侯府,眼睁睁看着何晴晴三年两宝。后来在一个下雪的冬日,管家婆子抬了一对冻得昏迷不醒的母子进来,说是饿晕在庄子外头。 她让人用热水慢慢给他们擦拭身体,喂热水,慢慢将人唤醒,又好吃好衣招待他们。 那年轻女子说他们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实在没有活路了,想留在庄子上 为奴为婢。 侯夫人却大发慈悲,说是看这五六岁的孩子极有眼缘,想让她认了当干儿子。 她那时是有多傻啊。 想着世子从不碰她,她若是膝下有个养子也好。 于是便答应了。 那时何晴晴在她面前疯狂地嘲讽,生不了世子的血缘,就养个庶子想让世子多看她两眼?做什么美梦呢?! 她那时以为何晴晴说的“庶子”,是嘲讽她这个平妻养的儿子也是个庶子。 却没想到,还真是个庶子。 只不过是个外室生的庶子。 这一世,她提前把外室和外室子捅到何晴晴面前,她会怎样? 何晴晴捂着肿胀的脸出门,低着头不叫人瞧见她那肿胀的眼睛。 穆歆然嘴角一勾,这侯府又要热闹了。 只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有什么法子能混进侯府看戏呢? 那赵缙扶着婉心上马车,自己一撩袍也要上去,不经意抬头,就看到对面茶室窗前穆歆然的目光。 他立刻有些狼狈地躲开了。 一是因为与穆歆然定亲三年,他的外室子已经三岁,说到底,他是对不起她的。 二是因为换亲,自己相当于又对不起她。 三是穆歆然说要当他的平妻,他没能答应,算是辜负了她第三次。 此时穆歆然得了消息特意等在这里,一定是对他伤心失望透了? 他怀揣着愧疚和另一种隐秘的欢喜上了马车,完全忘记了后面跟出来的何晴晴,说了一声“走”。 何晴晴捂着脸低着头,正要踩上马凳,却踩了个空。 她愕然抬头,就见马车夫一甩鞭子,然后眼睁睁看着马车跑了。 她傻眼了。 碧琳和顾妈妈跟在后面也傻眼了。 世子爷竟然带着外室抛下了发妻?! 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 何晴晴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抬头不让泪水掉下来,结果就看到对面楼上茶室的穆歆然。 穆歆然朝她招了招手,笑得舒心。 何晴晴立时一眨眼,泪水滑落,视线清晰起来,突然愤恨地一巴掌打在碧琳脸上。 “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是表姐让你递消息进来的?!” 碧琳捂着脸委屈地看着顾妈妈,“奴婢不知道啊……是顾妈妈接了消息进来……” 顾妈妈赶紧上前扶着何晴晴,低声说道,“小姐,是一个小乞儿送来的消息,是不是五小姐,我们也不知道的。” 何晴晴当即就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朝茶室走去。 围观百姓见戏还未散场,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何晴晴走上二楼到穆歆然跟前,愤怒地问,“是不是你让人送了消息给我的?” 穆歆然大方承认,“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何晴晴怒道,“你就不觉得屈辱吗?世子与你定亲三年,可那外室子看着也有两三岁了!他这是给你戴的绿帽!” 穆歆然抿了一口茶才说道,“哦,原本应当是的。可是这顶绿帽不是你抢去戴了吗?谁叫他的世子夫人现在是你呢?” “哈哈哈哈——”围观百姓大笑。 “要说这换亲换个身子康健的倒也不错,可谁能想到世子早就养了个外室,还有了个三岁的庶长子!” “世子夫人这顶绿帽抢得好啊!” 何晴晴突然就泪水涟涟,“表姐,都说了大婚那日实在是阴差阳错,我没有的抢你的,你何苦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穆歆然却站起身来,“你抢没抢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该戴在我头上的绿帽现在戴在你的头上。啧啧,那庶长子已经三岁了呢。你不用忍受生子之痛便有人能喊你母亲,你不该开心么?” 说罢她吩咐思巧付帐,提裙下楼。 百姓已经笑翻了,“哈哈哈哈,真是白得一个便宜儿子!” “谁说不是呢,抢或没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世子夫人有了一个三岁的庶长子啊!” 何晴晴眼睁睁看着穆歆然下楼的背影,气得咬碎了银牙。 穆歆然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问,“表妹,方才世子的马车已经走了,你可要搭我的马车一同回府?毕竟我们顺路嘛。” 又再一次提醒她被世子抛下的事实。 何晴晴又被扎一刀,更是气死了,抬手又给了碧琳一巴掌,“还不去给本夫人租一辆马车来!” 碧琳捂着脸,红着眼跑下楼去了。 穆歆然笑着上了马车回去了。 那边,侯夫人指挥着几个下人从内室里搬出了几样东西,直接抬去了当铺。 过一个时辰回到侯府,侯夫人又去了何晴晴的院子,不顾她正伤心欲绝痛哭不已,强硬地要求她拿出两个铺子来赔偿那院子里被打砸的损失。 打击接踵而至,何晴晴气得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侯夫人只好悻悻离开,去见她的宝贝孙子了。 这是侯府第一个下一代,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三岁的娃娃正是最好 玩的时候,她可不得稀罕稀罕? 去了赵缙给那外室新置的葳蕤轩,才一脚踏进,侯夫人就觉得一口老血哽上喉头。 她就晚回来了一个时辰,却不想自己主院的许多摆件都被搬到这里来了,还有一些是媳妇院子里的,更有一些字画是儿子书房里的。 要见到长孙的期待瞬间就消失了,她用力按压着心口才能吐出一句话,“缙儿,你这是做什么?怎的四处搬来了这许多东西?” 赵缙赶紧上前来扶着母亲,“母亲,婉心这儿什么都没有,库房里也没什么东西了,儿子只好从您和晴晴的院子里各挪了一些物件儿来摆着,否则这院子岂不是太寒酸了么?” 侯夫人气个半死,打了儿子一拳,“你……你个混帐!往日里拿侯府的东西贴补外室也就罢了,如今把人接回了侯府,还要拿母亲的东西去贴补这个……” 贱人二字还没出口,那女子已经抱了三岁小儿款款走来,拜倒在侯夫人面前。 第21章 扮成老妇大夫去看热闹 孩子被放在地上,居然规规矩矩跪在侯夫人面前,“拜见祖母。” “拜见侯夫人。”婉心也规规矩矩地说道。 侯夫人满腔的怒火瞬间被那孩子脆生生的声音给抚平了,尤其是那一声“祖母”喊得她顿时就妥帖起来。 她一把抱起孩子。 赵缙笑道,“母亲,孩子小名叫渊儿,大名还没取呢。” 侯夫人立刻笑成一朵花儿,“我抱去给你爹取个大名!” 说罢朝院外走去,满眼不舍地扫了一眼四周的摆设,银牙咬得死紧。 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日后还怕没机会磋磨她? 那边何晴晴醒来后,得知赵缙把那外室安顿在离他的书房最近的葳蕤轩,还把自己屋里的几个名贵摆件搬了过去,气得险些又晕死过去。 她把气全都撒在了碧琳身上,咣地砸碎了桌上的杯盏,“你,给本小姐跪在瓷片上!跪不满一个时辰不要起身!” 碧琳吓得脸色煞白。 这些时日何晴晴时常打骂她,她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这么跪上一个时辰,她的膝盖铁定废了,日后还能走路吗? 她哭着求小姐饶过她。 何晴晴冷笑,“饶过你?可谁又饶过我?婆母逼得我身无分文,夫君逼我接纳一个养了四年的外室和外室子!谁又能饶过我?!哈哈哈——” 她状似疯魔般把碧琳推倒,按在那一堆碎瓷 片上。 碧琳痛得惨叫连连。 顾妈妈实在不落忍,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好退出去,转身去外头寻大夫了。 碧琳这丫头也是可怜,一直是小姐的出气筒。 最近碧琳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 今儿这一出,要是没有大夫医治,只怕这丫头的一双腿是真的要废了。 她们这些当下人奴才的,若是不能走了,那就只能等死了。 …… 对面,裴大将军府。 思巧让人递话进来,说是一直守在侯府角门的小乞儿递了消息进来,说是那顾妈妈出门去找大夫了。 穆歆然眼前一亮,她正愁没法上门儿看热闹呢! 这不,机会来了? 一盏茶功夫后,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妇人从将军府的角门走出,正是乔装打扮的穆歆然。 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箱子的小丫头,却是一直隐在暗处的五月。 不远处,顾妈妈正领着一个老大夫前来。 穆歆然朝五月一使眼色。 五月手指微动。 那老大夫突然就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穆歆然快走两步上前,压低了声线,关切地问,“老人家您没事儿?” 五月先跑上前作势要扶起老大夫,一只手却暗暗在他的膝上用力一点。 那老大夫却唉哟一声,“不成不成,我这一跌,怕是走不了了。” 老大夫身后的小药童也紧张地过来扶人,“张大夫,您这是?” 老大夫哼哼两声,“老骨头一摔,真是不中用了!” 顾妈妈焦急道,“张大夫,怎的如此不凑巧?” 穆歆然适时上前,“原来老人家也是大夫,老妇也略懂医术,可否让老妇为您瞧瞧?” 老大夫自己用手摸了摸腿骨,感觉无碍,可就是站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只好点点头,“有劳了。” 穆歆然顺势在他腿骨上按了几下,才道,“腿骨无碍,只怕是伤到了筋脉,您最好别走路了,回去歇息几日便能好。” 那老大夫只好无奈地对顾妈妈说道,“这侯府只怕老朽是去不了了。” 顾妈妈便看向穆歆然,“这位夫人也是大夫?能否劳烦您跟我走一趟?就这几步路了……” 穆歆然诧异道,“我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敢问侯府何人生病?得的什么病?” 顾妈妈道,“大夫请见谅,是一个丫环腿脚受了外伤,若是不及时医治只怕是走不了了。还请大夫帮忙走一趟瞧瞧。” 穆歆然便点点头,“成,外伤我还是可以的。” 顾妈妈大喜,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是侯府的婆子,您唤我顾妈妈便是。敢问大夫贵姓?” 她刚才眼尖,已经看到这妇人和那陌生的丫头是从对面 将军府的角门出来的。 说明这大夫刚刚去给裴府中人看过诊,也不知是给谁看诊的,说不定还能打听一二。 “免贵姓贾。”穆歆然交代药童去雇个轿子抬老大夫回去后,便带着五月跟着顾妈妈朝侯府走去。 那老大夫暗叹自己今日时运不济,等了片刻待药童喊了轿夫过来时,起身后发现自己的腿脚下躺着一锭银子,忽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边顾妈妈领着人进了角门后,果然压低了声音打探道,“贾大夫,您方才可是去了将军府看诊?” 穆歆然点头,嗯了一声,却没多说。 顾妈妈又满意了几分,要是口风不紧的大夫,她倒要小心了。 她状似闲聊,“贾大夫除了擅外伤之外,可还有其他擅长?” 这回穆歆然笑了,“自然,我是妇人,千金科也是略为擅长的。我们女子时常有许多毛病不便与外人道,我也是借着这个优势,看了许多与女子有关的病症,算是攒了不少经验。” 顾妈妈心中略有数了,只怕是将军府女眷请她去看诊的,就不知是谁了。 说话间到了,她和碧琳住的院子,果然见到被扶回来躺着的碧琳已经晕过去。 两个膝盖上是 血肉模糊。 穆歆然示意五月上前,两人一起剪开裤腿又清理了伤口,从血肉里捡出好几块碎瓷片。 顾妈妈是又递毛巾又换热水的,看着盘子上那从伤口里挖出来的几个碎瓷片,心里是又害怕又寒凉。 穆歆然随口说道,“瓷片若再深些便要伤了筋膜,若是不好好用药,只怕会影响走路。” 第22章 说不定她得的是什么疑难杂症呢 顾妈妈急了,“那可不成,她若是走路跛了,日后还如何说亲?” 穆歆然只道,“那便至少要歇上一个月,让这伤口好好养着。还有,她身上这么多伤……只怕也要用药。三日须得换一次。三日后顾妈妈可以让人去上西街的仁济药材铺去取药。共有三种,一种是可用在见血肉的伤口上的伤药,一种是用在淤痕上的伤药,切不可见血肉,还有一种是内服药。我都会让人准备好放在药铺里的。这是内服药的方子,你们先去抓三帖来。” 顾妈妈接过药方,满脸都是难色。 依着小姐的脾气,让碧琳休息上一个月,可能吗? 穆歆然起身便要走了,见顾妈妈脸色,便劝道,“侯府名声在外,想必不会荷待下人,区区一个丫环罢了,向主家求求情歇上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她这膝盖伤不是小事,切记一定不能再起身走路了。” 顾妈妈心里更苦了,却也不便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只好起身相送,又问了诊金。 穆歆然象征性地收了二十文,顾妈妈大喜,立刻拿了诊金给五月收着。 穆歆然目不斜视地跟着出去了。 顾妈妈突地想起小姐被婆母打的那两巴掌打肿了的脸,又问她要了些消肿的药膏。 穆歆然早有准备,示意五月从药箱里翻出来给顾妈妈。 顾妈妈千恩万谢地送了人出去后,便讨好地拿着药膏去给自家小姐上药了。 何晴晴忍着痛让顾妈妈上药,又听顾妈妈说碧琳的膝盖有伤,只怕走不得,不由得心下愧疚,一时气顺了些,便道,“那便让她多歇几日。” 顾妈妈赶紧应好,哪里还敢说什么歇一个月的话,能争取几日是几日。 只是葳蕤轩那边…… 她也不敢再提。 倒是何晴晴自己提起了,“让人去葳蕤轩那边盯着,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 顾妈妈心里又苦了,眼下手里没银钱可使,这院子里的下人又都是侯府的人,她如何使唤得动? 又忐忑地问何晴晴要些银两。 何晴晴气得当下 就“病”了,也没去给婆母站规矩。 两日后,她脸上消肿了,心情也好些,直夸顾妈妈这药膏效果好,可不知怎的,开始觉得牙疼。 起初以为自己是气上火了,歇两日便好。 可过了日,那牙疼愈发严重了,只好让顾妈妈禀了侯夫人,说要请大夫来看。 侯夫人如今手里就那么几个钱,哪舍得请大夫?只道让何晴晴自己想法子。 顾妈妈无法,想起那日贾大夫看诊极为便宜,于是便到仁济药铺去请那贾大夫。 这仁济药铺原是王氏临时置办来本要给何晴晴的陪嫁铺子,穆家人知道的本就不多,顾妈妈不知道也正常。 穆歆然也是强行过了户后才发现自己名下居然有个药铺,很快就把掌柜的换成自己人,那日乔装成贾大夫后又交待了药铺里的药童掌柜一番。 到了这一日,掌柜果然送了消息来说是顾妈妈又来请贾大夫了。 她连忙再次乔装一番,到了侯府的角门处。 顾妈妈已经交待过守门的婆子,贾大夫来了立刻带到世子夫人的院子里。 穆歆然一见何晴晴那肿得高高的右脸颊,心里暗笑。 那日她来的时候就 算准了顾妈妈会替何晴晴要一盒消肿的药膏,便在药膏里动了点手脚。 这几日她在空间钻研医术,又有精进,正缺病号练手呢,顾妈妈便又来请人了。 她坐下给何晴晴把了脉,面上诧异道,“世子夫人这才大婚没几日,日子应当舒心顺意才是,怎的竟然已有郁结之气?这郁结可要不得,轻则肝火上涌便令夫人如今牙疼不已,重则有可能气淤下移,阻塞宫脉,影响子嗣啊。” 这么一说,何晴晴便紧张起来,“大夫,可有良方?” 穆歆然笑道,“方子有是有,我这便写下,但只能治标不治本。这郁结于胸多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才是,夫人还要放下心结。” 何晴晴原本充满希冀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那婉心和外室子就是最大的心结,已经存在,且将一直存在,她如何能真正放下心结? 顾妈妈也劝道,“夫人,您还是先放宽心养好身子,待有了子嗣后再图其他不迟啊。” 何晴晴只好生生将心中郁气咽下,勉强笑道,“谢贾大夫提点,还请贾大夫开方子。” 穆歆然笑着开始提笔写方子。 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这般被她们膈应,自己那时咽下多少苦,如今就要何晴晴同样咽下多少苦。 那婉心岂是个省油的灯? 看样子何晴晴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刚放下笔,就听到外头有争吵之声传来。 顾 妈妈出去了,片刻后一脸难色地回来禀道,“夫人,那婉姨娘也实在欺人太甚,说是听闻我们院子里请了大夫,想请过去一齐看看。” 何晴晴脸色一沉,“她敢!” 顾妈妈脸色也很是为难,“说……说是,侯夫人那边也同意了。” 这是侯府连请大夫的银子都不想出了啊,想叫何晴晴顺便一起付了! 何晴晴气得全身发抖。 穆歆然起身安慰道,“世子夫人莫要动怒,你眼下切忌动怒。既来了,老妇顺便去看看便是。说不定……她得的是什么疑难杂症呢?” 最后一句话叫何晴晴和顾妈妈都眼前一亮,突然也觉得不那么生气了,便安慰了何晴晴几句后,亲自带着穆歆然去了葳蕤轩。 婉心这几日在侯府有世子护着,又有儿子做护身符,得了侯爷和侯夫人的青眼,正室又不敢过来闹事,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她其实根本没有不舒服,只是听闻正室请了大夫,故意要去膈应对方一下,同时试探一下侯夫人的态度。 侯府遭贼的事她也知道了,侯府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她也知道了。 所以基本能确定,便是为了省这几两诊金,侯夫人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听小丫头说顾妈妈带着贾大夫来了。 她示意让二人进来,笑意吟吟把手腕伸出来。 第23章 侯府的热闹,这不才刚开始么? 顾妈妈冷 哼一声,这姨娘是故意让她瞧着呢。 婉心很自信,她本来就没毛病,这能看出什么来? 不料穆歆然把了一会儿脉后,皱起了眉头,“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婉心一惊,这一胎怀得毫无察觉,随即是大喜,“当真?!” 穆歆然点头,但却神情没有放松,“只是似有些不同寻常,许是月份太小,姨娘还是要注意些。” 婉心一怔,连声说好,看向顾妈妈的眼神又是得意又是张扬。 穆歆然又道,“孩子月份太小,这药不宜多喝,今日我便不开方子了,还请姨娘多保重身子。是药三分毒,姨娘没有什么不适的话,最好不要喝药。待再过两个月看看。” “好的好的。”婉心忙让丫环拿了诊金,她原本是想叫正室一块儿付了诊金,但不料是这般的喜事,她就当为孩子积德。 顾妈妈送穆歆然出府的时候,心情很是沉重,也没顾得上多问。 何晴晴才得了一个三岁的庶子,眼下又要多一个么? 穆歆然却是嘴角一直噙着笑。 上一世这婉心到庄子里留下的时候,大夫就诊出她早年伤了身子已经无法再有孕。 原来是这一次怀上之后出了事才导致伤了根本么? 何晴晴得知才迎入府的外室又有孕了,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她低声对顾妈妈说道,“世子夫人若是得知此事想必会大动肝火,顾妈妈可得好生劝着些。” 顾妈妈赶紧应好,又问,“不知贾大夫日常在何处歇脚?若是药铺寻不到贾大夫我也好上门去请……” 穆歆然想了想才说道,“我近日会在裴大将军府住上一阵。想必你也知道了,裴大少夫人有喜了,我是给她调理身子的。但此事不宜声张,顾妈妈若是寻我,去西北角门处找一位姓孙的婆子同她说一声。” 顾妈妈连连点头,想到裴大少夫人赵绾的确有喜了,又是世子的姐姐,对自家小姐不太待见,此事的确不能叫旁人知晓,便也央求贾大夫莫要将世子夫人之事告知赵绾。 穆歆然点头回去了,立刻钻进空间研究针灸之术。 果然到了晚上天刚擦黑,角门的婆子就来报说对面侯府世子夫人有请。 她又乔装打扮一番去了侯府。 顾妈妈急急道,“我家夫人听说姨娘又有了身孕,又急又怒,晕过去了,还请贾大夫救命啊!” 穆歆然拿出一盒银针,直接在何晴晴身上施针。 心里暗道,何晴晴,你能做本夫人的第一个实验者,是你的荣幸才是啊。 依着穆歆然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居然一针也没扎错,何晴晴顺利醒了过来。 一醒就双目通红地怒斥,“你在做什么?!” 顾妈妈赶紧上前来安抚,“小姐,这是贾大夫啊,您方才晕了过去,是贾大夫给您施针,您才醒了的。” 何晴晴怔愣片刻,然后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穆歆然起身到一旁冷眼看着。 顾妈妈连番安抚。 “呜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外室又怀上了?为什么世子都不来看我一眼?为什么……呜呜呜……” 顾妈妈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我的小姐,你别哭,别气坏了身子……” 这时又闯进来几个婆子,看到旁边的梳妆台就抬走,又看到桌上一套白玉茶壶杯盏,也让人抱走。 顾妈妈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 那婆子斜着眼道,“婉姨娘那边缺个梳妆台,世子爷让我们过来搬呢。哦对了,世子爷还说了,这套白玉茶壶杯盏他也要用呢,就先放在那边用,日后再还回来就是了。” 何晴晴“啊”地大叫一声,目眦欲裂,也顾不上身上还插着针,直接起身几步走到那婆子面前,叭地一声拍掉了那套杯盏。 茶壶瞬间摔成几片,杯子也碎了三个,还留了一个完好地滚到了何晴晴脚边。 她干脆抓起来朝着婆子砸去,怒喝道,“滚!都给我滚!” 那婆子见东西砸了,只能哼了哼,带人出去了。 “不许走!把梳妆台搬回来!”何晴晴大叫道,可外头的人拦也拦不住,还是叫人搬走了。 “啊哇哇……”何晴晴痛哭不已。 顾妈妈重新扶了她躺下,一边安抚一边给她擦涕泪。 穆歆然赶紧上前把她额上扎的针取了下来,一边也安慰道,“世子夫人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动怒才好。想来世子也是顾念婉姨娘有了身子才这般偏宠她。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突然顿住没往下说。 何晴晴也突然止住了哭,“你说什么?” 穆歆然立刻有些慌乱,“没,没什么。” 顾妈妈听出了意思,“老姐姐,你行行好,念在我们相交一场的份儿上,你若是知道什么你就说。” 穆歆然躇踌半晌才叹一口气说道,“我给婉姨娘把脉的时候就知道,她那胎象不太稳,恐是保不住的。” 何晴晴猛地睁大了眼睛,眼里迸出喜悦来,“哈哈哈,好!好!那个贱人,就要叫她生不出孩子来!哈哈哈!” 穆歆然却又满脸悲悯地说道,“世子夫人,到底是一条人命……虽说婉姨娘的胎象不太好,方才那搬走的檀木梳妆台,也是不好的。檀木的气味有活血散淤的功效,时间若是长了,恐怕也是有害。” 何晴晴突然就眼睛一亮,“哈哈哈,她这是自寻死路!梳妆台她要就拿去,本世子夫人才不稀罕!” 顾妈妈讪讪地看向穆歆然,找补道,“贾大夫医者仁心,老婆子记下了。” 穆歆然这才点点头,叮嘱顾妈妈熬了药给何晴晴喝下,然后放松心情好好睡一觉,这才回去了。 顾妈妈自是千恩万谢,暗道这个贾大夫真是个好大夫,竟用这般的谎言宽慰自家主子。 穆歆然满意地点头走了。 侯府的热闹,这不才刚开始么? 算 算时间,再有几天,也该到了赵侯爷被抓入狱了? 赵侯爷怕被重判,赶紧交出所有军饷。 然后就是侯府被抄家,被贬为庶民。 唔,这一世赵侯爷交不出军饷,应该没有机会减轻刑罚了?若是侯府一下子被满门抄斩,又或是流放三千里,自己这些好戏,不是没法看了吗? 她又开始纠结了。 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提着小药箱的五月,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困惑。 …… 第24章 没有婆母的团圆宴算什么团圆宴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八月了。 穆歆然是有些高兴的,不仅因为她马上可以过一个全新的团圆节,也因为……赵侯爷的忌日是八月十五。 她记得上一世,赵侯爷在八月初的某一天运送军饷出城。 才出了城,军饷就遭山匪抢劫,紧接着箱子底下是石头之事东窗事发,赵侯爷被捕入狱。 赵侯爷为保赵家全府性命,被捕十天后交出了他手里所有的军饷,血书恳请皇上用侯府世代功勋、他手里的半片虎符和他的性命,换取其余赵家人平安。 他就是在八月十五这个团圆夜畏罪自尽的。 然而也有世人传言赵侯爷不是畏罪自尽,而是被灭口的。 至于是谁,成了悬案。 老皇帝果然也顾念赵侯爷的功勋和他的惨死,留下了赵家其余人的性命,只判了抄没家产、贬为庶人。 此后若干年,每年的八月十五,变成了赵家无法团圆的伤痛节。 然而,这一世,在穆歆然兴奋的等待中,赵侯爷出城是出城了,可却没有出事。 奇了怪了,上一世那群山匪,这一世不干人事了? 发生了什么?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哪怕穆歆然再失望,裴家也是要吃团圆宴的。 一早穆歆然就接到了老夫人的邀请,说是晚上到慈安堂用膳赏月。 她到点后欣然前往,到了慈安堂就见赵绾喜气洋洋地端坐桌旁,杨氏和另一个女子在一旁嘘寒问暖,旁边还站了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杨氏见她来了,给她介绍这是大房的陶姨娘和庶出女儿裴芙儿。 刘氏也在一旁陪着笑容时不时搭一两句话,脸色明显是既酸又涩。 穆歆然与裴老夫人行了礼问了安,就被安置在刘氏的旁边坐下。 她心下奇怪,看这位子,好像少一个? 等到裴修齐和裴修治来了后,老夫人招呼大家坐下,便让人开了席。 穆歆然顿时困惑地问道,“祖母,人还未到齐?” 裴老夫人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刘氏赶紧一拉她的衣袖,“三弟妹,可别再提了。” 穆歆然站起身一甩衣袖,“既是裴家的团圆赏月宴,怎可缺了我婆母?我婆母不是裴家人?” 杨氏打圆场,“侄媳妇,你初来乍到的,不知道惯例。你婆母她向来不参加我们的团圆宴。你若想陪陪她,用过膳后自去陪她便是。” “祖母,这于理不合。若往年都是大房陪您团圆赏月,那也便罢了。今年若是加上我这个二房的孙媳妇儿,那二房的儿媳妇您怎能忘了?” 穆歆然此言一出,裴老夫人顿时怒从心起,“她那个扫把星配当我的儿媳妇吗?要不是她,我裴家怎会十几年都无法团圆?!” 穆歆然一怔,裴老夫人竟然说闵氏是扫把星? 刘氏又拉了拉她的衣袖,“三弟妹快坐下,先用了膳再说。” 穆歆然却是不肯,“祖母,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婆母是裴家人,这裴家的团圆宴少不得她。大哥,二哥,你们都是读书人,你们说说,这团圆家宴少了一个长辈,还算什么团圆家宴?” 裴修齐向祖母点头,“祖母,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如就……” 裴老夫人怒拍桌子,“你们都忘了,那个扫把星害死我的儿子!我可不会忘!我这慈安堂再也不许她踏入!不许就是不许!” 穆歆然约莫是明白了,裴老夫人一直把公爹的死怪罪在婆母身上,这些年一直怨恨她。 怪不得闵氏在府中处境艰难,也怪不得上回在正院认亲时,裴老夫人一个正眼都没看闵氏。 穆歆然只好行了个礼,\"若是婆母不在,孙媳也不好在这里,孙媳这就告辞了。\" 说罢离席行了个福礼便要走。 裴老夫人指着她气个半死,“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好,这裴府家宴本也没你二房什么事,日后你都别来了!” 穆歆然转回身来盯着裴老夫人,“祖母,我虽不知公爹的死和婆母有什么关系。但公爹走后,婆母的苦您都看不见吗?她一人独居佛堂,日日诵经,一日三餐吃得不如个下人,三年才能换一次新衣。她便是再有过错,这些年赎罪也该够了。裴家不该如此苛待她。” 杨氏一惊,“歆然,你可莫要胡说!裴家何时苛待过她了?” 穆歆然冷哼一声,“难道没有吗?大哥二哥院子里的花销我不知多少,大嫂二嫂的月例我也不知有多少。 但我和婆母的月例都只有一两银子,三餐不见荤腥,四季没有衣裳,更别提什么时新花草、金银首饰了,眼下天气还属凉爽,我还不知冬日用的是什么炭,盖的多厚的被子呢?” 裴修齐和裴修治纷纷诧异。 这一两银子能干什么? 赵绾脸色很不好看,这府里的中馈是她管着的。 杨氏也是不满地看向赵绾,“怎么回事?” 赵绾委屈道,“母亲,二房自有小金库,我也是见着二房自己买了奴仆,开了小厨房,这才缩减二房的用度的。二婶婶平日不出门,衣裳和首饰也没什么用处不是?” 穆歆然都气笑了,指着她头上的金簪说道,“那金簪戴在你头上也没什么用处?怎的不见你不戴了? 还有你屋里的书画摆件儿,哪一个有实际用处?你能不用吗? 再者说,二房有小金库?我夫君的饷银没有上交公中? 凭什么我们自己二房补贴自己,就要被你克扣用度?我们二房为什么贴补自己你心里没数吗?若是用度足够,我们还需要拿自己的体己来贴补?” 赵绾委屈地转向裴老夫人和杨氏,“祖母、母亲,三弟的饷银一年也就八百两,哪里够花用的? 再说,这次给三弟置办大婚,公中用去了五千多两银子,公中实在是不够宽裕,我这才想着各处都减些用度的。” 穆歆然冷笑道,“各处是几处?不会就只有二房一处减了用度? 我夫君一年八百两饷银不够花用?难不成裴府仅靠我夫君的饷银养活的? 大哥二哥还在书院读书,想必是没有饷银的?大房只有大伯和四弟在军中任职才有饷银的? 敢问大伯和四弟一年饷银几何?能养得大房七八口人这般滋润,我夫君一年八百两饷银还养不起婆母一人么? 还有,大婚时二房花了公中五千两银子,却不知收了贺仪几何啊?我听闻聘礼都是我夫君自己出的,根本没从公中要呢?” 第25章 今儿我们先贺中秋 她没嫁过来之前,二房不就只有婆母一人要养? 赵绾一时哑口无言。 京中人冲着公爹是一品大将军,三弟身上还挂着三品骠骑将军的职,给的贺仪何止五千两? 不过人情往来都在公中,日后也是有来有往。 裴修齐的脸色尤其难看。 裴老夫人哼了哼,“不要扯远了,三孙媳妇,你不想吃这团圆宴你就走。” 穆歆然这才福了福身,“没有婆母的团圆宴,叫什么团圆宴?不吃也罢!实在说要团圆,我自是去与婆母团圆更在理。” 说罢她稳步朝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裴修齐坚定的声音,“三弟妹,二房的用度,我们会补上的。” 赵绾立刻便抚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杨氏一边紧张地问她怎么了,一边又让人去喊 大夫。 穆歆然把一室混乱抛在身后,冷笑着回了二房。 赵绾的肚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血玉空间出品的假孕药,想必效果非同凡响。 只有裴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阴鸷。 …… 穆歆然回到自家院子,让小厨房重新置办席面,她自己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端到闵氏的屋外茶室,摆了满满一桌,这才让婆子去佛堂请闵氏出来用膳。 闵氏在佛堂里已经听贴身嬷嬷说了慈安堂那边发生的事,怔愣了半晌,居然流下两行老泪来。 她在裴府只度过了短短一年多的幸福时光,此后的灰败日子,常常叫她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 没想到,这个养子的媳妇才来几天,就为她和老夫人、大房杠上了。 又听到婆子来请她去用膳,还是三少夫人亲自下厨准备的大餐,她死水一般寂静的心,好似投进了一块石子。 她出了佛堂,看到那满满一桌菜色时,是真的吃了一惊的。 穆歆然扶她坐下,欢快地给她夹菜,一边介绍道,“这是芙蓉醉鸡,您长年茹素,还是多少要吃些肉类比较好,有助于营养均衡。鸡肉香嫩不油腻,最好克化。这是白水鱼……这是八宝鸭,都煮得酥烂软糯了……” 闵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媳妇,见她夹的菜都堆出了尖儿来,按住她的手道,“别忙和了,你也坐下吃。” 穆歆然见闵氏开口了,高兴地坐下来,举起杯子,“母亲,我们以茶代酒,共贺团圆!” 闵氏缓缓举起装了热茶的杯子,手略有颤抖。 穆歆然又吐了吐舌头,“不对,等夫君回来了,才是我们的团圆日。今儿我们先贺中秋!” 闵氏抿了一口。 穆歆然便拿起筷子,殷切地看着她。 闵氏一愣。 穆歆然笑意吟吟,“母亲,您先请。” 闵氏这才反应过来,拿起了筷子,慢慢吃起来。 她心里是五味杂陈,多少年了,没有人陪着她吃饭,没人陪她过中秋,更没人陪她团圆。 穆歆然一边吃一边说些趣事,闵氏偶尔嗯一声,两人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间或穆歆然也会劝劝婆母要多出来走走,否则身体各部会渐渐生病。 闵氏听了若有所思。 饭后二人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竟也走了半个时辰。 回到闵氏房里,穆歆然还替她把了脉,说好明儿给她送安神香,这才服侍闵氏歇下。 穆歆然回到了自己房中。 想了想那迟迟没有传回有关赵侯爷的消息,她一咬牙,用左手换了个字体写了一封信,叮嘱思巧到外头找个小乞儿,投入京兆府衙门里。 山匪不干人事儿, 她来干! …… 隔日清早,几百公里以外的苏南,裴修泽再次拿到了属下递过来的消息。 看到上面写着关于昨晚中秋夜宴穆歆然在裴府里闹出的事,他的心里莫名划过一道暖流。 特别是看到闵氏晚膳后在穆歆然陪同下散步消食赏月足有半个时辰,他的眸色深了深。 这个穆歆然,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有些搞不懂了。 前几次接到五月的飞鸽传书,说的都是她特意去了杨柳胡同外看赵家世子接回外室,她去了侯府替世子夫人的丫环治脚伤,她又去了侯府给世子夫人治病……等等。 她还是如上一世如那般,那么在意侯府。 他之前想着无论发生了什么都随她去,不再管了。 所以这一世,他没有如上一世一般,在赵侯爷刚出京时就动手。 可是…… 信件的最后,写了一句话。 她写了投书?投到了京兆府? 投告的内容是赵侯爷贪墨军饷? 他突然就眼睛一亮,立刻唤来了贴身护卫南岳。 “爷!” “赵侯爷走到哪了?” “算算日子,应当快要到沙州了。” “让人加快脚程,赶在牛头山附近动手。” “爷?” 裴修泽淡淡看了南岳一眼,“有问题?” “当然没有,属下这就去传信。” 裴修泽点点头,又说:“太子那边的事,再有三日可以收网了。” 南岳又是一惊,“不是说,再等上十天半个月……” 裴修泽这时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语气却依旧是淡淡的,“早些收网,早些回京。” “是!”南岳不敢再问,抬脚出了房门。 片刻后,又进来一个人,“爷,您又发作了?” “君皓,无妨,不过是例行发作罢了。”裴修泽抹了抹唇边的血迹,看着池君的皓说道。 池君皓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以往是每七日的晚上才发作,这两次已经提前到了下午……” 裴修泽咽下药丸,闭目缓了 两口气,“你师父还没有消息吗?” 池君皓摇头,“暂无。” 这时南岳又来了,面有难色,“君皓,太子那边……” 看了看裴修泽,才继续说道,“太子带回来一个重伤的女子,想请你过去医治。” 池君皓来了兴趣,“哟, 这个去年成亲死活不肯和太子妃圆房的太子殿下,这是突然开窍了?难不成这女子生的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说起容貌,南岳更是一言难尽,“她……她是一个女奴。” 池君皓惊得立刻站起,抬步就走,“走走走,赶紧观摩观摩去!” 南岳:…… …… 第26章 贪墨军饷,那可是重罪啊! 八月二十,穆歆然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消息。 果然赵侯爷在途经沙州牛头山时,被山匪劫了。 然后山匪发现军饷箱子底下全是石头。 其实原本赵侯爷也在途中安排了这么一出,想让军饷丢失得名正言顺。 谁知这批山匪,却不是他安排的山匪。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憨憨,发现底下不是银子而是石头后没有忍下暗亏,反而是报到了官府。 有见过山匪报官的吗? 就……离了个大谱。 那报官 的山匪还义正言辞,说什么看到上面一层银子才知是军饷,本想还回去,还说什么心疼边疆几十万保家卫国的兄弟,不忍他们被狗官害了忍饥挨饿战场上丢了性命云云。 没想到居然被人偷梁换柱,这不是拿边疆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吗? 赵侯爷简直气了个仰倒。 你们是山匪吗? 你们是一群傻逼? 知道什么叫敬业吗? 是山匪就要拿出山匪的气度来! 什么暗亏也得往肚子里咽。 报什么官? 不怕死吗? 赵侯爷立刻被沙州大营的镇威将军控制起来,押回京都城。 消息比他更快传回京都城,整个京都城都沸腾了。 赵家立刻就陷入混乱中。 但赵家人自是不信的,总是觉得肯定是有人陷害侯爷,只要查明真相,就一定能还赵家一个清白。 混乱中侯夫人想起了那藏在地窖中的饷银,立刻跑去一看,傻眼了。 几十箱军饷,愣是一根毛也没留下。 她惊恐地绝望地晕倒在地窖里。 到了夜里才被冻醒,她拖着虚弱的 身子回到屋里,失声就痛哭起来。 赵缙被惊动了,赶紧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何晴晴也被惊动了,过来给婆母侍疾。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侯夫人是因为侯爷被抓才哭的,纷纷安慰母亲这事一定是个误会,或侯爷定是被人陷害云云。 等侯夫人遮遮掩掩的把事情说了,两人都震惊又绝望。 何晴晴突然疯也似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真是换了个好夫婿啊!哈哈哈……夫君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外室子。婆母成日里逼我回娘家打秋风。如今公公也要完了,你们居然真的敢贪墨军饷……哈哈哈……侯府完了……我真是换了个好夫婿,好夫婿啊!” 侯夫人又气又 怒,赶紧让婆子把人捂住嘴叉出去。 赵缙六神无主,抓着母亲的胳膊一直在逼问,“父亲当真私藏了军银?军银没了?怎么没的?” 侯夫人又哭哭啼啼起来,“不知道啊,就跟前两次五鬼运财一样的啊,悄无声息就消失了啊……” “我不信!母亲,你带我去看看!”赵缙拉着母亲要去现场看。 侯夫人无法,只好带着他到地窖去。 那边何晴晴被婆子叉出了主院,神情癫狂,看了看方向,就朝葳蕤轩的方向走去,到了屋外破口大骂道,“婉心你这个贱人,就算怀了世子的种又怎么样?你根本生不出来!就算现在能保住又 能怎样,侯府就要完了!到最后我们全都要被砍头!你怀了孩子也没个好下场。哈哈哈哈——” 婉心和身边的丫环婆子听得心惊肉跳。 她吩咐丫环,“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是说侯爷是被陷害的吗? 难道不是被陷害?而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贪墨军饷,那可是重罪啊! 重则满门抄斩,轻则流放千里。 想到这个后果,又一声一声听着外头正室什么“砍头”“没好下场”之类的嚷嚷声,她的心越来越慌,肚子果然开始绞痛起来。 儿子扑到她怀里也吓得哭起来。 她更慌了,捂着肚子大喊,“来人啊……” 丫环婆子慌乱了起来。 混乱中,何晴晴也跑了进来,看见这个抢了她夫君的贱人抱着肚子,直接上前一脚就踹了过去。 “啊——”婉心凄厉一喊。 …… 穆歆然是在半夜的时候以贾大夫的身份被侯府的人请到侯府给婉心诊治的。 赵缙在母亲的讲述和空空如也的现场中确定了真相。 他整个人都麻了。 哪里还顾得上婉心和何晴晴的撕逼? 婉心的婆子去找侯夫人作主,侯夫人也病歪歪地哼哼,根本无法理会。 婆子手里没有银钱,只好去找顾妈妈帮忙。 顾妈妈就给她推荐了对面将军府里暂住的贾大夫。 于是穆歆然来了,大约听了婉心被何晴晴踢了一脚的事。 她把了脉后开了安胎的方子,却道不敢保证一定能保住婉心肚子里的孩子,只说要宽心养胎,实在不成,莫要耽误再请其他大夫看看。 准备要走的时候,问了一声婆子,“听闻侯府出了点事,虽不知真假。但想来侯府的几个主子怕是不好过?要不要我一起去诊个脉?诊金随意即可,若实在是没有,也无妨。” 那婆子很是感激,先去问了顾妈妈。 顾妈妈倒是求之不得,带了贾大夫去看何晴晴。 下午何晴晴那疯魔的样子真是吓坏了她。 果然贾大夫看了后说,世子夫人怕是大受刺激了,有些疯症的样子,最好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调养心情。 顾妈妈立刻就给贾大夫竖了个大拇指,拿了方子后谢了又谢。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明日要说服小姐回相府住几日。 侯府如今出了大事,若是回了相府,能请相爷出面让侯府写下和离书,那就再好不过了。 随后穆歆然又被带到主院给急火上攻的侯夫人诊治,看到了双目腥红神情绝望的赵缙。 心下又快意了几分。 侯府的好日子,虽然晚了几日,但终究是来了。 上一世,侯夫人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即便成了庶民,也还在她面前摆足了婆母的款儿,搓磨她快意得很。 如今的侯夫人,面色憔悴披头散发如丧家之犬,几乎绝望到了极点。 赵缙呆呆看着一个妇人来给母亲把脉,突然就暴怒起来,疯狂地砸着屋子里的东西。 下人都吓坏了,躲得远远的。 只有穆歆然端坐床边,一边把脉,一边淡淡看着那个无能狂怒的男人。 真是不明白,上一世的自己,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一个无能的人? 最后赵缙的贴身小厮进来,一掌劈晕了他,才将他扶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 第27章 那肯定是一场恶梦 穆歆然上前给他施针,又吩咐小厮拿笔墨来,要开个降火消气的方子。 她很真心实意对服侍侯夫人的钱妈妈和赵缙的小厮说道,“侯夫人和世子眼下是怒极攻心,你们一定要多劝着些,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们当然都要好好的才行,好好的受尽世间苦楚,才能消了她的心头大恨。 穆歆然走后约莫半个时辰,赵缙在小厮灌下的苦药中醒了过来。 又有婆子来报,说婉姨娘被世子夫人踢了一脚,腹中孩儿差点没保住。 他顿时清醒了过来,又把方才的事回想了一遍,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起身就把小厮推开,朝何晴晴院子里走去。 进了屋,何晴晴早已熟睡。 此刻已经到了凌晨,晨曦的微光略略从窗棱间透进来,梆子敲打四更天的声音隐隐传来。 赵缙伸出五指,精准地在夜色中轻轻捏住了何晴晴的咽喉。 杀意从他眼里弥漫而出。 这时,何晴晴睁开了眼睛。 赵缙的手还没开始用力。 何晴晴先是吓得一个哆嗦,然后扒住赵缙的手臂呜呜哭了起来,“夫君,我好害怕,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婆母说公爹贪墨的军饷都不见了。呜呜呜,这怎么可能呢?舅舅,不,我的丞相父亲那么信任公爹,公爹怎么可能真的贪墨军饷?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赵缙愣住。 何晴晴又继续哭道,“缙哥哥你说公爹是被人陷害的,明日我就去找父亲查明真相,还公爹一个公道!” 赵缙彻底冷静了下来,将手掌转了个方向,改成抚摸她的脸庞,声音变得温柔,“晴晴,梦都是反的,我父亲执掌北境半片虎符二十余年,怎么可能贪墨军饷害了我赵家军?父亲必是被人陷害的。你莫怕,我今晚在这里陪你,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去相府。” “好。”何晴晴抱住赵缙大哭了起来。 赵缙搂住她,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父亲是被冤枉的,父亲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 次日,穆歆然收拾了一番去了相府。 她猜想,何晴晴肯定会回来。 果然,在她给祖母把了脉,凝神想出一副方子之后,便听周妈妈说表小姐也回到相府了。 显然王氏早已经知道了侯府出的事,搂着何晴晴痛哭不已。 “舅母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夫君才领回来一个外室和三岁的外室子,公公就被抓入狱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穆歆然和何琼到了正院门口,就听到何晴晴这般哭诉。 二人对视一眼,抬步进了门。 何琼猛然就扑了上去,“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的就这般时运不济?” 何晴晴一愣。 王氏也是愣住。 穆歆然上前笑道,“见过母亲。要不是姑姑来了,我还以为表妹与母亲才是亲母女呢。” 王氏立刻将怀里的何晴晴推向何琼,“晴晴在婆家受苦了,我也是想不到侯府竟出了这般的大事,这才心急如焚安慰她两句的。” 何晴晴扑在何琼怀里,“母亲,侯府要出大事了,呜呜呜……” 王氏叹一口气,“依我看,晴晴不如和离归家……” 何琼立刻脸色一变,“晴晴这出嫁才一个月,就要和离……” 王氏道,“眼下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和离,难道等着我们晴晴被侯府连累吗?” 穆歆然眯了眯眼,是啊,前世何晴晴怎么没在侯府出事的时候与赵缙和离? 反要跟着他贬为庶民一起吃苦? 却见何晴晴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不舍,支支吾吾道,“我……我……缙哥哥他……” 她早就倾慕赵缙许久。 与裴家订亲,她是十分不愿意的,奈何赵缙早与穆歆然有了婚约。 谁知道老天爷这般眷顾她,叫裴三断了腿,舅母又突然告诉她其实她才是舅母的亲生女儿,还要替她和穆歆然换新郎。 纵然赵缙早有了外室,还有个三岁的外室子,她怨恨的只是那个贱人。 王氏是恨铁不成钢,“你还喊什么缙哥哥,他大婚没几日就把那外室和外室子接回府,根本就没把你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你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穆歆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何晴晴是恋爱脑。 上一世没有外室提前入府的事发生,二人才将大婚自是浓情蜜意。 何晴晴一时不舍也是有的,后来等下了圣旨已经为时已晚,之后自己又用嫁妆维持了赵家优渥的生活,她和赵缙又能继续浓情蜜意,所以才一步一步算计谋夺了自己的嫁妆,最后陷害自己将自己沉塘。 这一世,哪怕有了婉心和外室子的事被提前揭发,她还是依然不舍得离开赵缙。 呵呵。 何琼看了一眼穆歆然,也劝道,“赵侯爷贪墨军饷,侯府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斩首,哪一样是你能受得住的?你难道想跟着没命?” 到底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赴死。 穆歆然垂下眼眸。 何晴晴却道,“世子都说侯爷是被冤枉的,我相信只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能还侯府一个清白的。” 她虽然嘴上说得坚定,但心里仍在打鼓。 昨天晚上的记忆她有点模糊了,好像有听到婆母说军饷银子原是藏在密室里的,但突然 就没了。 可好像又听夫君说是她做了恶梦,公爹是被陷害的,不可能贪墨军饷。 在那噩梦里,她似乎还一脚踹在了婉心那贱人的肚子上,听她那惨叫声,听得痛快极了,也不知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被踹掉? 不过……那贱人是世子的心头肉,如果她真的踢了那贱人,世子昨晚怎么可能温柔地陪她护她叫她不要害怕? 嗯,那肯定是一场噩梦。 她要相信夫君。 王氏正要怒其不争,就听外头传来一句,“是啊,我侯府是被冤枉的, 还是晴晴明白事理。” 进来的是赵缙,显然好好倒饬了一番,一扫昨日颓废之色,显得风清气朗。 他进来就朝何琼和王氏下拜,“见过岳母,见过丞相夫人。” 他今早醒得晚了些,就听说何晴晴独自先回了娘家,吓得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梳洗一新,就赶过来了。 第28章 我不希望何晴晴和离回家 如今能拉侯府一把的,就只有穆丞相了。 这节骨眼儿上,一定要把何晴晴哄住了。 还好,他在外头听了一会儿,何晴晴没有乱说话,想来她是相信自己昨晚说的话的。 王氏端起了架子,“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缙躬身解释,信誓旦旦,“定是父亲军中有人陷害他,父亲一向清正,爱兵如子,怎么可能贪墨边疆将士的救命银子?更何况,北境一半都是我赵家军,父亲平日常常拿自己的俸?银子去接济受伤的兵属,绝无可能贪墨军饷。小婿此次前来,就是想劳烦丞相大人关照一二,早日替父亲查出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 何晴晴从何琼身边挣出,到王氏身旁亲密地抱住她的手臂,“舅母,舅舅下值回来后请您跟他说一说嘛。我相信公爹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遭小人陷害的。” 王氏见二人如此信誓旦旦,不由得也信了,点头道,“亲家公出了这么大的事,丞相理应出一份力的。” 穆歆然适时疑惑道,“母亲,赵侯爷可不是你的亲家公,你的亲家公是裴家已死多年的裴二老爷。” 王氏脸色略有些尴尬。 何琼看了穆歆然一眼,心中越发肯定了之前穆歆然的猜测。 然而她还是打了圆场道,“大嫂对晴晴夫家之事如此上心,妹妹在这里谢过了。” 王氏忙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晴晴在我心里,就如亲生女儿一般的。” 赵缙躬身一行礼,“多谢舅母相助,多谢母亲记挂。” 穆歆然突然幽幽地开口了,“我记得……那日侯府赔付我的嫁妆的时候,抬了六万现银的……” 赵缙猛地愣住。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头有一种恐慌慢慢升起。 母亲不会蠢到,拿军饷银子赔给穆歆然? 军饷银锭子底下可是有专用印记的啊。 另三人却是没想到这一层,因为她们都坚信赵侯爷根本就没有真的私藏军饷。 王氏反而希冀地看着穆歆然,“歆然,你的意思是,要拿出这六万两现银来替赵侯爷打点?” 毕竟相府和侯府都被那大盗光顾过,如今手上最财大气粗的就只有穆歆然了。 穆歆然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说罢就朝外走去。 王氏却脑洞大开,希冀地看着赵缙,“世子,歆然手上有现银,需要打点的话,也就只有她能帮衬你了。” 何琼看着王氏,只一阵无语。 有这样坑自家女儿的母亲? 然而王氏的脑洞却给了赵缙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果然,歆然妹妹还是记着他的,不论她提到这六万两银子是提醒他还是想帮衬他,都是在为他着想! 何琼陪着又说了几句话,让何晴晴和赵缙回院子去歇息,自己则去了穆歆然的房里。 “歆然,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你是我的女儿的可能性越大。”何琼满是歉意地看着穆歆然说道,“但是,晴晴毕竟也是我养大的,若侯府真的有难,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连累丢了性命,所以才劝上两句的,歆然,我……” 穆歆然冷声道,“你回想这十几年,就知道自小我在王氏手底下受了多少苦。自然你也一样,我是不怪你的。说到底我是受了穆家恩长大,但我也回报了他们。” 何琼点头表示同意,歆然年幼时捡回那颗大珠子,成了穆家发家之始。 后置办的田庄铺子收成都很好,大笔银钱也给了穆羡官场上很大助力。 到了歆然长大些,学会了制香,渐渐名扬京都城。 王氏结交多少勋贵妇人都是拿着歆然制的香去送人情。 自然穆家上下也都在用着她制的各种香,出门有熏衣香,睡觉有安眠香,读书有静心香…… 甚至穆家三个儿郎在书院里也时常附庸风雅,随身佩饰和折扇都坠有雅香,引得同窗们羡慕不已,争相求取。 更别提这么多年来,歆然开的香料铺子给相府赚了多少银钱。 穆歆然见她表示赞同,继续说道,“之后我会收回我对相府中人的所有好,我知你感恩相府,你能不能做到我并不强求。只是有一点。” 她垂下眼眸,“以前晴晴同我有分歧和争执时,你们不管不顾都惯常站在她那边。日后我对你只有一种要求,就是不论对错,你只能站我。” 何琼自然知道穆歆然说的收回她对穆家人的所有好是什么意思,但后面一半的话,她有些不解了。 “歆然,你的意思是,以前你和晴晴有争执,都是她的错?” 穆歆然冷笑,“你可以随便举个例子。” 何琼想了想,“去年过年时,你们的金镶玉手镯,有一个摔在地上摔断了,季行这孩子说亲眼看见是你去抢她的手镯,才摔了,仲言只得让你的手镯赔给她……我没有亲见,难道……?” 穆歆然笑意更冷,“那手镯是祖母给我们一人一只,一模一样的。她却偏要觉得祖母给我的更好,摘下来非要跟我换。我不肯,她就故意把手镯掉在地上摔断了。 四哥来了听了她一番哭诉后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了她的话,非说我的手镯好好戴在手上却还要去抢表妹的,这才摔了。 二哥来了后,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强行让我把手镯赔给她。” 何琼心底翻江倒海。 “不过姑姑你应当也习惯了,从小到大这些事发生的还算少么?”穆歆然呵呵一笑,“只盼日后,他们不会后悔才好。” 何琼听了后心底更酸,若是从小到大二人的争执,最后都是晴晴的错的话,那实在是……她教女无方啊。 而自己的亲女儿,受了多少委屈? “那么,姑姑,你能告诉我,你当年为何会来穆家了吗?” 何琼闭目片刻,才坚定地摇头,“不,歆然,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就当……就当母亲失职无能,没能护好你……” 说罢眼泪簌簌而下。 穆歆然耸耸肩,“也成,等时机到了,姑姑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何琼心下一颤,穆歆然的意思她懂,眼下她们还不能相认。 “只不过有一点,姑姑得要记住了。”穆歆然又说:“眼下这情形,我不希望何晴晴和离回家。” 何琼一愣,随后咬咬牙,“好!” 第29章 她的娘家是不是还能像上一世给她撑腰 赵缙和何晴晴二人留在相府用了午膳。 在此间隙,赵缙寻了个空档,找到了穆歆然,深情款款地盯着她说,“歆然,多谢你提醒我那批银子。我……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先,先借我几万两用来打点……” 穆歆然都气笑了,“赵世子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脸,现在还居然管我借银子?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订亲三年,借给过你多少银子?你可曾还过一两?” 赵缙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这三年,他的确时常问她借银子。 可一开始,还不是她上赶着送这送那,但都是她认为好吃的糕点。 后来有一次他正在酒楼宴请同僚,发现银袋不知被哪个宵小摸去了。 同在酒楼用餐的穆歆然碰见,二话不说塞给了他二百两银子。 他开始不知她为何如此阔绰,后来才晓得,她八岁就开始制香,十岁开了自己的香料铺子,私房钱多得令人咂舌。 十二岁开始拿相府的五个铺子练手,每一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母亲也是看中她这一点,才下决心与她订亲。 后来祖母去世,他守孝三年,一直到去年穆歆然及笄,他明里暗里不知问她拿过多少钱。 每一次都美其名曰“借”。 每一次她都笑意吟吟说“不必挂心,不必还”之类的话。 可此刻被她当面点出,他只余尴尬。 赵缙自与穆歆然订亲后是一直被她追着捧着,就是借钱时也是趾高气扬的,何时被她这样奚落过? 有些恼怒,便道,“既如此,你明知我侯府手头拮据,好端端提那六万两,不是想为我出钱打点,还想做什么?” 穆歆然笑了,“赵世子想来是被吓傻了?这六万两是侯府当初赔付给我的,它长什么样儿你以为我没看过吗?” 赵缙眉心一跳,“不就是银锭子,长得不都一样吗?” “银锭子表面上看是一样,底下的印记可不一样。那可是军银印记。” 赵缙脑子里轰的一声,声音颤抖了,“你说什么……那不可能!” 他方才心里的恐慌变成了事实。 穆歆然勾唇,“你说,侯夫人咋想的啊?侯府贪墨军饷,恨不能把证据送到我手里?” 赵缙心里越来越慌,“不,歆然,不可能的,我不信!” 穆歆然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当日侯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 银钱来,可又被我逼着要还,便想着用那贪墨下来的军饷来还。 合着侯夫人莫不是想着,这有特殊印记的银子到了我手里,不花一些功夫把那印记加热消熔,还花不出去,想折腾我一番? 还是说,故意在我这儿藏一些军银,在必要的时候,拉丞相府下水,和你们沆瀣一气? 毕竟,当日谁也没开箱验过,谁能证明,这批军饷,是你们侯府赔付给我的那一批银子?” 赵缙沉默了,他知道,当初母亲的想法,必然二者兼有。 穆歆然继续叹道,“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若是我把这批银两交到京兆府去……” 赵缙立刻打断,笃定道,“歆然妹妹你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还真是感谢赵世子如此相信我的为人呢。我是可以不拿出来,可难保哪一日,有个宵小把这银钱盗了出去……再一路追查出是从我手里丢失的,那可怪不得我说实话了。”穆歆然似笑非笑。 赵缙噎住。 大周朝有律令,每一批官铸军银的印记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家父亲押送的这一批军银,还没送达军中,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市面上。 一旦出现,那就是丢失的那一批无疑。 到时顺藤摸瓜,查到穆歆然头上,再查到侯府…… 哪怕相府被拉下水,可他侯府也逃不掉。 他不由得暗恼母亲真是蠢笨,竟拿军银来赔付给穆歆然,这是什么脑子? 他急道,“这批银子是万万不能动的,我……能不能把它换回来?” 穆歆然倒也不犹豫,“成啊,你用什么东西来换?银票?” 赵缙却很是为难,“侯府如今是真的一贫如洗了……” “哦,没有银票,那田庄铺子也行,能凑出折现六万两的田庄铺子来?” “这……”赵缙无法作主啊,只得道,“我回去和母亲商量一下……” “是呢,”穆歆然眼前一亮,“侯夫人的娘家是承恩伯家,侯府有难,承恩伯也不能坐视不管对不对?” 上一世,侯夫人哪怕成了庶民还能那般居高临下地搓磨她,除了一个婆母的身份,不还有娘家承恩伯的关系在? 且看看这一世,如果发现赵家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赵缙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的娘家是不是还能像上一世给她撑腰? 赵缙回去和侯夫人商量,侯夫人听了他的请求后,脸上露出难色,“这六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们侯府如今确实拿不出来。不过,歆然提到的承恩伯家,倒是个办法。我这就回娘家求助,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于是,侯夫人第二日便回了娘家求助。 然而,承恩伯家听了她的请求后,却委婉拒绝道:“侯府如今的情况我们也清楚,六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们伯府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侯夫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娘家竟然会拒绝相助。她心中一阵悲凉,忍不住落下泪来,“伯府不肯相助,难道要我看着侯府陷入绝境吗?我可是您的亲女儿啊!” 承恩伯夫人见了她的泪水,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软,否则将来他们伯府也要受到牵连。 于是,她硬下心肠,道:“侯府如今的困境我们也爱莫能助,但你可以想别的办法筹措银子。至于亲情……” 她叹了口气,“侯府和伯府向来交往不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以后也难以走动了。蕴芝,你好自为之。”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指望娘家相助,侯府如今是真的走到了绝路。 最后她的母亲还是拿了五百两银票给她,对于她要凑的六万两,那简直是杯水车薪了。 第3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侯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缙。 赵缙听了也是面色惨白,这军银若是不换回来,那就是后患无穷。 他忍不住怨怪母亲,“母亲,您怎会如此愚蠢,将这军银给了她?” 侯夫人一听就炸了,一巴掌就扇到儿子脸上,“我愚蠢?要不是那日穆歆然这死丫头咄咄逼人,我又怎会铤而走险? 要不是你那正妻拿不出足够的嫁妆来赔付,由得我们侯府来赔偿吗?那日若不隧了她的愿,闹到外头去,丢的还不是我们侯府的脸? 说到底,要不是你那好岳母来一出真假千金换亲的事,穆歆然那嫁妆能丢?我们侯府能接连遭贼?” 侯夫人越说越气,来回走动,“当日我的确是存了拉相府下水的心思,也想叫穆歆然不能随意花用这笔银子。现下有个法子,我们让人投书去京兆府,就说穆丞相才是贪墨军饷的幕后主使,军饷银子眼下就在相府嫡女的嫁妆里存着呢!” 赵缙捂着脸,无奈地看向这个自以为是的母亲,“母亲,万万不可啊!眼下父亲被拘,能使得上劲儿的只有岳父大人了。你去投告他,岂不是断了我们的后路!?” 侯夫人恨恨说道,“那就与穆丞相会面,告知他穆歆然的嫁妆里有军银,以此来要挟他救出你父亲!” 赵缙又闭了闭眼,“他知道了又如何?那军银印记加热就可消熔,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再说,军银是穆歆然收的,若是穆相一口咬定他毫不知情,我们又能奈他何?平白得罪他!” 侯夫人郁闷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一定要换回来吗?我们手头上如何还能凑出那么多银子?!” “若她要上交京兆府,这军银就是我们贪墨军饷的证据。若将此事告知穆相,他应当知晓其中的厉害,或可很快让证据消失。这反而对我们是有利的。两害相权,我们还是选择后者。”赵缙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招了。 这样不与穆相撕破脸,再将他的亲生女儿何晴晴哄好了, 穆相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他对侯夫人说道,“母亲,此事,须得由你出面 了。” 侯夫人愕然,“为何是我?” “因为,”赵缙沉声道,“是你那日急着赔付穆歆然的嫁妆,不小心将军银给了她。” 侯夫人只觉五雷轰顶,“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这是要我担下所有罪责?!” 赵缙冷冷道,“不是你,还能有谁?除了父亲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侯府藏有军银!” 侯夫人踉跄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是,当日作主把军银赔付给穆歆然的也是她。 既知道侯府藏有军银,又能作主抬出去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若实在要有,那只能是赵缙了。 儿子可以把母亲推出去挡灾,可她作母亲的,不可能把儿子推出去。 她只好咬牙认了,“好,穆相那边,我去赔罪!” 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想借机将相府拉下水,却不想反被自己将了自己一军,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真是呕得不行。 赵缙上前给侯夫人顺气,“母亲莫气,明日,我和你一起上门,负荆请罪。” …… 次日下午,穆歆然就接到了父亲穆丞相的口信,说是让她回府一趟。 她细想了想,约莫是知道,定是赵缙去求助穆羡了。 想来,为了把 责任推脱干净,赵缙一定是让侯夫人去请罪的。 算他识相,没有直接用这军银来要挟穆相。 穆羡能从一个小小翰林编修一路升到丞相,心性胆识都非常人,岂会被侯夫人几句话拿捏? 他此番让人来唤她,想必是一为求证,二为毁证。 她于是先是去了库房,将那六万两军银收进空间,又另外取了普通官银印记的六万两银子放在原箱子里。 这些年她为穆家赚了不少银子,当初都在相府库房里收着,再加上侯府库房里搜罗来的现银,足有十几万两。 她在空间里算了算,侯府贪墨的几十箱军银有五十几万,再加上这六万两,估摸着总共是六十万两。 还有那相府地窖里的三十万金条,也不知从哪儿来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捅破一个惊天大案。 嘿嘿,慢慢看好戏。 她这么想着,突然胸口一痛,几乎又有腥甜之味要涌出来。 她忙从旁边壶里倒了温水喝下,立刻觉得胸口之处的腥甜之味消失。 此处已是她每日都要进来学习的地方,水也是常温着的。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在这空间里学习几乎废寝忘食,每夜也不过睡上三个多时辰,身子却几乎没有丝毫疲乏之态。 难不成,这空间还有治病之效? 又或是,这水有治病之效? 她想了想,拿起架子上的瓷瓶,装了些水揣在衣袖里,随后出了空间。 到了相府,果然周管家将她直接带到穆相书房里,她见到了这个自己喊了十几年的爹。 穆羡是个中年美大叔,脸颊削瘦,眼神锐利,刻意蓄起的长须更加显得他文人书生意气风发。 四十五岁就当上丞相,绝对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他方才一下朝回到府里,赵缙和定远侯府侯夫人就上门来拜见。 一见面,侯夫人就行礼赔罪。 再一听,她竟把那带有军银印记的银子,足足六万两,在赔付歆然嫁妆的当日给了她。 他惊得险些没站起来,这十余年的沉稳历练叫他喜怒不形于色,只对赵缙说,此事要与歆然核实。 再一细想,心下冷笑,这侯府不仅当真贪墨了军饷,还想拉相府下水。 于是便让人唤了歆然过来。 “女儿见过父亲。”穆歆然向穆羡行礼,抬眼发现侯夫人和赵缙竟还站在一旁,便转了身微微福身,“不想侯夫人和赵世子也在,歆然此番有礼了。” 赵缙心里苦啊,他哪里知道穆羡竟这般不给他脸,当着他的面就喊来穆歆然核实。 这明摆着就是不相信他的话。 侯夫人今日是来认错的,倒也不敢拿乔,忙说道,“歆丫头有礼了,快起。” 穆羡挥手道,“都坐下。” 之前穆羡就让他们坐,侯夫人想着今日是来认错的,一直也不敢坐。 如今一个晚辈 来了,自然不能下自己的面子,只好在旁边的官帽椅上坐了下来。 第31章 原以为换了个好亲,没想到是天降灾祸 赵缙也落座后,穆歆然才款款坐下,“不知父亲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穆羡道:“几人都在,我就直说了。侯夫人说赔付你嫁妆的当日,误把六万两军银当成普通银子给了你,可有此事?” 穆歆然震惊地站起来,“什么?不可能!那嫁妆我抬进裴府后,不仅让周妈妈核过一遍,我还亲自看了一眼那银子,不是什么军银,就是普通官银。” 穆羡心下是松了一口气。 他淡笑着对赵缙母子俩道,“侯夫人,赵世子,此事怕是个误会,你们也不要太忧心了。” 赵缙怒瞪着穆歆然,“歆然,你胡说什么?昨日你还说要我们用田庄铺子折现出六万两来,才肯将那批军银换给我们。” 穆歆然笑笑,“若真有这六万两军银,你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该换回去。若是你们压根儿就不肯拿出钱来,我又怎会有那么多军银?” 赵缙听懂了,她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他拿出那么多钱来换军银。 否则到了她那儿,就是没有! 穆羡赞赏地看了穆歆然一眼,就是要打死不能承认,否则岂不是把他这个丞相架在火上烤? 他不满地看向赵缙,“赵世子,歆然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本相也无能为力了。上回你信誓旦旦说赵侯爷是被冤枉的,今日又来说你侯府藏的军银不见了,本相也是糊涂得很。待赵侯爷押送回京,自有皇上裁决,到时再看侯爷是什么意思。” 赵缙心里又发苦,前几日回相府来同穆相说自家父亲是被陷害的,那是希望穆相能出手相助。 今日就说出侯府仅藏了十万军银,一部分赔付给穆歆然,剩下四万两也不见了,被那五鬼大盗偷走了。 实在是自己打脸。 眼下穆歆然又反口说根本没有什么军银,这一出又一出的出尔反尔,实在叫穆相也难以相信。 穆相这一番话让他心底生出恐慌,也顾不上穆歆然还在一旁了,他看着穆羡,一脸的苦涩,“穆相,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晴晴嫁入侯府才一月有余,前几日知侯府陷入如此困境,她忧心如焚,寝食难安。穆相,我请求您看在侯府与相府的交情上,出手相助。” 穆羡看着赵缙,心中暗叹。他何尝不知道赵缙的苦衷,但此事已牵涉到朝廷的权力和争斗,不是他能插手的。 他淡淡一笑,语气却坚定,“赵世子,侯府与相府的交情,本相自然铭记在心。但此事已牵涉到军饷失窃,非同小可。皇上对此事十分看重,本相也难以插手。” 他巧妙地用了“失窃”替换了“贪墨”,希望赵缙能听懂其中意思。 赵缙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悲凉。他如何不知此事非同小可,但侯府陷入此等困境,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望着穆羡,眼中满是恳求之色,“穆相,您是朝中重臣,德高望重。您若能出手相助,侯府上下必定感激不尽。晴晴今日虽没前来,但她的忧心您是知道的。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日夜难安?” 穆歆然哧了一声,“世子对表妹还真是情真意切呢,就是不知,那外室和外室子世子养在外头三四年了,怎的才大婚还没几日就抬进了府?” 赵缙脸色涨红。 侯夫人斥道,“男子三妻四妾自古有之,缙儿是侯府唯一嫡子,他也不过是心急于传宗接代。本也是想着之前与穆家订亲,不能驳了你穆家的脸面,这才养在了外头……” 穆歆然转向穆相呵呵笑道,“爹爹,你果真好大的脸面啊。” 与穆家订亲之前就养了外室,不叫穆家知晓,这叫给穆家脸了? 大婚没几日就迎了外室和外室子入府,这叫给穆家脸了? 穆羡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拿定了主意 ,“赵世子,侯夫人,你们请回。军饷失窃,已引起皇上震怒。本相虽有心相助,但力所不及。此事还需皇上亲自裁决。待皇上召见侯爷后,再作打算。” 侯府贪墨军饷只怕已是板上钉钉了,是轻拿轻放,还是重惩重罚,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赵缙和侯夫人一脸灰败地告辞回去了。 穆羡便问,“歆然,当初阴差阳错换了亲,我以为是委屈了你,不料你却因祸得福,为父颇为欣慰啊。” 说到底何晴晴明义上只是他义妹的女儿,侯府出了这般天大的事,若一定要攀扯到他头上,那也是很容易撇清干系的。 穆歆然讥讽道,“父亲的意思是,当初换亲您当真一无所知?” 穆羡一噎,半晌才眼神闪烁道,“都说了,此事已揭过,你也已为裴家妇,又何必再追究谁对谁错,谁又知不知晓?” 穆歆然不再说什么,直言道:“父亲,那侯府当真把军银给了我,我不想交出来,是不想便宜了他们。我必是要让他们倾家荡产来把军银换回去的。若他们当真要拿此事来要挟父亲,亦或是栽赃父亲,父亲倒也不必客气,只道此事与你无关即可。” 她盯着穆羡,一字一句道,“如若必要,父亲与女儿断绝父女关系亦无妨。毕竟,是我与侯府定亲三年,往来甚密,这交情岂能言浅?” 穆羡心头巨震,是既欣慰又震惊。 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他点点头,“歆然,你说什么胡话?父亲怎么可能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定能保你无虞。” 看着他真诚的表情,穆歆然有些狐疑了。 穆羡明显就知道了何晴晴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不是应当如王氏一般,对她不假辞色? 难道他真的念着他们十几年的父女之情? 穆歆然点头,又佯装担忧问道,“表妹那边,当真不再劝她和离归家?侯府此番怕是难以善了。” 穆羡更是欣慰了,“你们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歆然,你是好姐姐,你的担忧是对的。为父会再劝劝你姑姑,让她去说服晴晴和离归家,莫叫她被侯府连累了才是。” 原以为何晴晴换了个好亲,没想到是天降灾祸。 穆歆然随即告辞离开了。 她仔细回想上一世,她向穆家求助时,初始父亲还能给一些助力,后来就不理不睬了。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否则,若是单靠王氏的枕边风,穆羡不可能一开始还支援她。 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叫穆羡改变了态度呢? 第32章 赵绾是怎么敢报官的? 她走后,穆羡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没动。 他想起几个月前,那裴三断腿回京的消息传开后,王氏就整日以泪洗面。 他不明所以,后来何晴晴的婚期要提前,王氏才对他和盘托出。 说什么何晴晴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穆歆然是何琼的女儿。 当初她生了女儿后,女儿一身青紫,府医诊断后说她有心疾,估计活不长久。 王氏怕她夭折,便狠心将她与何琼当日一起出生的女儿对换了。 如今眼看亲生女儿要嫁给一个残废,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才想出换亲的招数。 穆羡一开始不肯,后来怕露馅儿,这才点头答应了。 如今侯府大祸临头,王氏肯定同意让亲生女儿归家。 想必何琼也会同意的。 想起何琼那双在他面前曾露出恐惧如受惊兔子一般眼神的眼睛,他面露不忍。 上一回赵缙言辞凿凿说赵侯爷是被陷害的,他才没有提和离之事。 眼下看来,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这么想着,他起身去了后院。 正遇上何琼从主院出来,立定等她走近,才轻声唤道,“二妹。” 何琼一惊,看清暮色中的黑影才定了定神,“大哥,听闻您方才见了侯夫人和赵世子?” 穆羡点头,“是,我正要寻你,你还是让晴晴和离归家,侯府只怕这回要大祸临头了。” 何琼又是一惊,“大哥的意思是,赵侯府当真贪墨了军饷?他不是被陷害被冤枉的?” 穆羡微微点头,看着她这张保养得宜、清雅依旧的脸,心里涌起无限怜惜。 他还记得这位义妹刚到穆家没两日,他与同窗吃多了酒,回到后院迷糊中乱了性,恍惚中觉得那女子就是身段面容姣好的何琼。 后来何琼告诉母亲说她怀了遗腹子,他是欢喜的。 何琼是母亲认的干女儿,就是他的义妹。无论如何,他的功名不能因为与义妹有染而受损。 何琼来的时候就是以寡妇的身份自居的,也从没想过要再嫁。后来发现自己怀了遗腹子,他自然以为这孩子是他的。 所以在他眼中看来,穆歆然和何晴晴,不管她们的生母是哪个,父亲都是他。 两个都是他的女儿。 王氏要让穆歆然和何晴晴换亲,受益的都是他的女儿,他当然做做面子上的功夫也就同意了。 但如今,何晴晴的夫家面临大祸,他自是要多劝着些。 那边何琼见穆羡微微点头,心下一凉,又庆幸当初嫁过去的不是穆歆然,便点头应道,“明日我叫人带信给她,多劝着她一些。” …… 那边穆歆然从相府出来,又去了自家药材铺增补了几种这些时日从空间药炉里炼制出来的药丸,这才回到将军府。 刚进府,就看到赵绾从对面 的侯府被扶着回来,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她上前礼数周全,“见过大嫂,大嫂可是从娘家回来?” 赵绾抬起红肿的眼睛怒瞪向她,“你非要逼得我赵家到如此境地?” 身后的婆子已经迅速关上了大门。 穆歆然笑了,“大嫂何出此言?我们如今可都是裴家人。” 她压低了声音,“若那东西不叫赵家换回去,那连累的可不是裴家?” 赵绾惊得朝后退了一步。 穆歆然笑道,“大嫂真没想明白?我突然被换了亲,那东西又突然成了我的嫁妆搬进了裴家?若是被上头查出点什么来,你叫旁人如何猜测侯府?如何猜测裴家?又叫大哥如何猜测大嫂你?” 赵绾方才被母亲喊进侯府,一开口就是六万两,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就和母亲一齐痛骂穆歆然心狠,又为侯府面临的困境和父亲被捕之事伤心痛哭了一场,压根儿就没想到穆歆然说的这一层。 此时被点醒,她是又心急又无奈,“我会叫世子赶紧凑银子的!” 扔下这一句话,她狠狠剜了穆歆然一眼,就扶着丫环急匆匆走了。 穆歆然勾唇一笑。 前一世这几个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叫她害怕不敢多言的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起,周妈妈就打听来,大少夫人那边从私库里理了许多首饰和摆件拿到当铺去当了。 赵绾确实当了许多自己的体己物件儿,加上自己的存银,总共才凑了一万多两送到了侯府。 侯府早年给她置办的田庄铺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万万是不能动的。 她昨日就劝过母亲,若是侯府度不过此次难关,阖家钱财田庄铺子全都要被抄没,不如先卖了,或是折现银还可数目更多些,与那心狠的穆歆然把那证据先换回来再说。 此刻的赵绾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踱步,只要想想自己送出去的那一万多两银子全是拿私库的东西换了,就心痛得不行。 越想越心痛,再想想这些银子都会通过侯府转交到穆歆然手里,就更加气儿不顺。 琢磨着琢磨着,她突然有了个法子。 赶紧喊来心腹的婆子,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那边穆歆然听了周妈妈打听来的消息,心情畅快,正在空间里抓紧时间学习那些药典,想起上回喝的山泉水,便从外头又拿了一壶水进去,用两种水分别炼药,准备对比一下药效,便一时忘了时辰。 突然思巧火急火燎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听到赶紧出了空间,打开了房门。 思巧一脸急色,“小姐不好了,方才老夫人说屋里丢了名贵摆件,叫人报了官。京兆府来了人围了将军府,要搜屋子。正在一间一间搜呢。” 穆歆然脸色一沉,略一思索,就知道必是赵绾出的主意。 呵呵。 可是,若在她这里搜出了军银,裴家上下都得受牵连。 赵绾是怎么敢报官 的? 她倒要知道,赵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了想,她问:“可有听说丢了何物?” “说是太后娘娘之前赏赐下来的一个一尺来高的红珊瑚摆件儿,价值连城不说,还是皇家御赐之物,那可丢不得。所以才报了官。” 穆歆然点点头,对思巧说道,“你就让他们搜便是了。不过,他们搜的时候可要盯紧了,切不可叫他们借机塞点什么东西进来。” 第33章 赵绾栽赃反被擒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嘈杂一片,周妈妈和其他几个下人婆子根本拦不住这如狼似虎的几个衙役。 “将军府失窃了,你们要搜可以,但若是有磕着碰着的,莫怪我要请父亲来给我作主了。”穆歆然先声夺人。 衙役们面面相觑,知道这位是丞相嫡女,面上倒也客气了许多。 进了库房,见到琳琅满目的陪嫁物品,衙役们又是震惊又是羡慕。 但到底怵于穆歆然方才的那句话,没敢乱动手,只开箱看了看。 一圈看下来,没找到那红珊瑚摆件,便讪讪退了出去。 穆歆然送了几人到门口,又叮嘱道,“我的婆母一心在佛堂礼佛,你们要搜的话,还请放轻声音,免得扰了她老人家清修。” 为首的捕头倒是高看她一眼。 又听穆歆然说道,“前几日听说大少夫人的私库运送了许多珍贵东西出去典当,想必是大嫂近来手头紧张,也不知那红珊瑚摆件儿还在不在裴府呢。” 那捕头脸色一肃,拱手道,“多谢三少夫人提点。” 穆歆然笑着点点头,“配合府衙办案,是我们应当应份的。” 说罢目送他们渐行渐远,隐约还能听到那捕头对其他衙役说“记得,大少夫人的院子可得搜仔细些!” 思巧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三言两语就让捕头把怀疑的对象转到了赵绾身上。 穆歆然微笑着回房。 厉害吗? 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她闪身进了空间,然后利用空间迅速腾挪到了赵绾的私库库房里面。 想了想,她把空间中原来自己在侯府失窃的嫁妆中的一个箱子放进了库房,那箱子里恰巧就有一个红珊瑚摆件。 等她回到自己房中约莫半个时辰后,大房那边已经炸了锅了。 周妈妈喜气洋洋地敲门进来,“小姐小姐!大少姐姐的私库里搜出了一个红珊瑚摆件!眼下他们正在问话呢。” 穆歆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看看去。” 周妈妈与穆歆然便来到了大房的院子。 此刻赵绾的私库前,杨氏正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而赵绾则是一脸懵地进行辩解。 “我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私库里。”赵绾苦着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红珊瑚摆件。” 差役问道,“你说你不知情,难道这东西还能自己飞到你的私库里不成?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会有人偷偷藏进你的库房?” 赵绾心里苦啊。 她撺掇祖母谎称东西丢失报官,实则并没有丢失。 报官的目的是想叫差役从穆歆然的库房里搜出那军银,当然她也留了后手,必不叫穆歆然连累到裴家。 可她哪里知道,军银没搜到,反而在自己库房里搜出了红珊瑚摆件。 她很想说这一定不是裴老夫人丢的那个红珊瑚摆件,可是她的库房账册上根本没有同样东西的记录,她也无法解释这东西的来源啊。 更何况,她也没见过裴老夫人珍藏的红珊瑚摆件,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这时裴老夫人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红珊瑚摆件,摇头道,“这位差役大哥,这摆件不是老身丢失的那一件。” 赵绾一听,松了一口气。 祖母都说了不是了,那这摆件不管从哪儿来,都不能称之为赃物,自己身上的罪名也就不能坐实了。 这时“哎呀”一声,穆歆然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抚在了那摆件上头。 赵绾的眉头突突跳动着,她直觉穆歆然来了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刻,穆歆然喜极而泣地对差役说道,“差役大哥,多谢你替我找回了我的嫁妆之一!” “什么?”赵绾更懵了。 一干差役也懵了。 穆歆然朝周妈妈看去,周妈妈会意上前仔细一看,也欣喜道,“小姐,这不就是我们之前错送到侯府里的嫁妆中的玉树屏开红珊瑚摆件?可算是找到它了!” 裴老夫人顿时脸色一沉。 差役狐疑地问,“你是说,侯府当日报的案件,说是一夜之间丢失了一百二十抬嫁妆,这是其中的一个物件儿?!” 周妈妈十分肯定地点头,“自然,这物件儿在相府我们小姐的闺房里摆了一年,我们岂能不认得?它的底座上还刻有我们小姐及笄当日的日期,不信请差爷瞧瞧。不过,可得小心了!” 说完她报了一个日期。 差役上前仔细扶着看了一眼,果然日期一字不差。 穆歆然看着赵绾是泫然欲泣的表情,“当日侯府说什么我的嫁妆是五鬼搬运走的,没想到,竟是内贼,还藏到了侯府外嫁女的库房里!差役大哥,此案还请仔细查清楚了!” 差役严肃地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库房,“三少夫人不妨进去再看看,可还有其他物件儿是你的嫁妆?” 穆歆然点头,“周妈妈有劳了。” 周妈妈也不客气,进了库房片刻后大叫起来,“就是这个箱子!” 随即两个差役进去搬了一个箱子出来。 周妈妈厉声道,“这个箱子就是穆府的嫁妆箱子,里头的几样东西也是,我可立刻让人去拿了嫁妆单子来核一核。” 赵绾是又惊又惧,她压根儿不知道这个箱子是怎么进到自己库房里来的,但是当务之急,一定要把自己撇清了,否则这冤屈是怎么也洗刷不了的。 她咬了咬牙立刻说道:“冤枉啊。我当真不知此事。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母亲让人搬了一个箱子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想必就是这个箱子无疑了。祖母,母亲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此事与我无关!” 那差役当机立断,“此案京兆府已经立案,既然找到了一部分证物,我们得带回衙门去。大少夫人、三少夫人还请进府衙一趟,我会禀明叶大人,先录些供词。” 穆歆然点头,“这是自然。” 赵绾尖叫道,“不成!我还怀有身子呢,怎能进府衙?!” 她求助地看向杨氏和裴老夫人。 杨氏不知裴老夫人和赵绾先前的布置,有些迷茫。 第34章 赵绾全身的火气堵在心口 裴老夫人求情道,“这位大人,我这孙媳妇最是乖巧,必不可能做出偷盗或私藏赃物之事,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差役说道:“此事须得叶大人定夺。” 穆歆然适时也求情道:“大人,我先跟你们走一趟,我也相信大嫂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会同叶大人说的,府衙有一条是‘责保参对’(就是现代的取保候审),若是大嫂真的有嫌疑,我可替她暂时作保,我虽是苦主,但也是大嫂的家人,不知是否符合律法要求?” 差役拱手,眼神有了一些变化,“三少夫人对大周律令竟然如此熟悉,只不过,能替嫌犯责保参对之人,必须是至亲,只怕三少夫人还办不了。” 他对杨氏说道,“大将军夫人,证物和大少夫人我们就先带走了,要替大少夫人办理责保参对,还请大公子到京兆府衙一趟才行。” 杨氏是一脸懵,只好应是。 穆歆然便扶着赵绾,“大嫂,只得累您和我一同走一趟了。” 赵绾气得全身发抖,但面对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赃物,以及无人可撼动的大周律令,只好跟着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穆歆然记录了供词后出来等在府衙外头。 大公子裴修齐一脸铁青进了府衙,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他带着赵绾依然是一脸铁青地出来了。 穆歆然下了马车迎了上去,“大哥,大嫂,你们不必担心。苦主是我,若是当真此事大嫂完全不知情,我会替大嫂求情的。” 赵绾恨极了她,怒道,“歆然,是你动的手脚?你把自己的嫁妆藏了起来,现在又放进我的库房里构陷我和侯府?” 穆歆然委屈 地看向裴修齐,“大哥,大嫂是不是糊涂了?我怎么可能把放在侯府库房里的一百二十抬嫁妆藏起来?还能悄无声息地放进大嫂的库房中?你们可回去问问府里的下人,我今日在京兆府衙役来之前根本没出过二房的院子。” 赵绾还要说什么,裴修齐怒道,“绾绾,你不要再说了!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赵绾一口血哽在喉头,只觉得火气直往天灵盖上冲,腹中突然又传来一阵绞痛,立刻脸色一白,捂住了肚子,“爷,我们的孩子……” 穆歆然立刻扶住了她,转头朝车旁的思巧吩咐,“快拿温水来。” “是。”思巧从马车上温着的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 过来,“大少夫人请。” 赵绾抗拒道,“我不喝你的水!” 裴修齐差点一巴掌扇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喝!” 说罢他接过杯子递 到赵绾嘴边。 赵绾不得已,只好喝了一口。 片刻后,果然觉得好多了,这才恨恨地瞪了穆歆然一眼,扶着裴修齐上了马车。 穆歆然若有所思,这空间里的泉水,看来真的有好功效。 这时马车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随后是赵绾的尖叫,“你——” 复又嘎然而止,改成了“还不快走!” 车夫全身一颤,扬起了马鞭,驱赶马车迅速远去了。 穆歆然看着赵绾夫妇二人马车远去的背影,扶着思巧走向自己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她突然问,“思巧,你小日子可来了?” 思巧羞赧道,“小姐!” “我记得你每次小日子来的时候,都会腹痛。这水是我加了对身子有助益的药粉的,你从今日起每日都喝上三杯,说不定有助于你改善腹痛之症。” 思巧毫不怀疑就喝了一杯,“多谢小姐!” 前头那一辆马车上,赵绾正捂着脸颊,怒瞪着裴修齐。 “你——你竟敢打我?” 裴修齐冷漠说道:“我堂堂大将军府大公子的夫人,居然能做出偷窃这等宵小之事,丢人都丢到京兆府来了,若日后三弟妹不撤了案子,你叫我如何参加科举?!” 赵绾全身的火气顿时堵在心口,半点也发作不出来。 她偷窃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不只是裴修齐无法参加科举,她自己在京城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她恨恨说道,“一定都是那个穆歆然搞的鬼!” 裴修齐冷哧,“你当我不知道?她的嫁妆放在侯府,一夜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这种事,只有内贼才能做到。 还有,你那私库,平日里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连加了三道锁来防贼。你说是穆歆然悄悄把一个大箱子塞进去,你来告诉我,怎么塞?” 赵绾瞪着眼前的裴修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京兆府早就前前后后查过她的库房,根本就没有人为破坏的任何痕迹。 马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赵绾愤怒地喘着粗气。 裴修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厌恶。 他本以为赵绾虽然骄纵了些,但至少还有些分寸,但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不知羞耻。 他半晌叹了一口气,“今日虽是将你保了出来,但三弟妹那边一日不撤案,侯府就一日逃不过。眼下又将你牵扯进去,人赃并获,你要想脱身并不容易。” 他深深看着赵绾,“你之前在差役面前说的话是对的,岳母让人送来的东西,你并不知情。” 赵绾浑身一震,夫君的意思是,将责任彻底推给母亲? “还有,”裴修齐冷沉着眉眼,“侯府贪墨军饷案虽未开审,但明显已自顾不暇,你若是要做好我裴家妇,趁早和侯府划清界线的好。” 赵绾更震惊了,“你——你是想要我和娘家断亲?!” “这不可能!”赵绾恨恨地瞪了裴修齐一眼,然后猛地转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车夫听到声音,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赵绾也不等裴修齐有所反应,便快速地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裴修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赵绾,原以为是侯府出生的嫡女,应当眼光长远,事事以大局为重。 上次无端打死一个戏子,差点在府衙落了案底;这一次又闹出偷窃案来,主动权又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真真是叫人失望! 还有,姻亲侯府居然陷入那样的大案之中。 怕是只有赵绾一厢情愿相信赵侯爷是被人冤枉的了。 不成,他也要有个应对的法子。 莫叫裴府被赵家连累了才是。 第35章 一起坐看娘家的热闹可还行? 马车重新启程,向着大将军府的方向驶去。而赵绾则独自一人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脸上的痛不停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愤恨地想着裴修齐,心中充满了怨念。她不明白为什么裴修齐要如此对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娘家近日会如此倒霉陷入巨大的困境。 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如果父亲不是被冤枉的…… 她全身打了个寒颤。 …… 赵绾这边的消息被当成八卦很快传遍了京都城。 不出意外也传回了侯府,侯夫人听说女儿被人陷害后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本就气得肝疼,当场又吐血昏迷了。 主院的婆子赶紧又去将军府角门请贾大夫。 穆歆然高兴地再次乔装成老妇人,带着五月去了侯府。 婆子在前头引路,穆歆然便探听侯夫人昏迷的原因。 婆子只叹了叹气,知道贾大夫和将军府的关系,没敢多说大小姐的事,只提了提这几日赵家的族人上门来闹,侯夫人疲于应对。 穆歆然立刻心情愉悦。 赵家族人有多难缠,她上一世早就领教过了。 上一世,在赵侯爷被捕入狱的当天,赵家族人就急吼吼来到侯府递了断亲书。 可后来赵家人在她的庄子里又开始养尊处优的时候,赵家族人又附上来吸血。 这一世,赵侯爷远在千里之外被捕,押解回京还需要半个月,各路消息真真假假,赵家族人想必也是来探听消息,待确定后,断亲也快了? 还有赵家二房、三房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知他们内里闹了多少次? 再回想裴府发生的事,对于侯夫人昏倒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七八九分,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五月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得有些吃惊。 进了侯府,穆歆然明显察觉东西似乎又少了不少。 就连下人仆从,看起来都少了好多。 嘿嘿,看来是都拿去典当发卖凑银子了啊。 进了侯夫人的屋子,就见何晴晴在一旁侍疾。 侯夫人紧闭双目躺在床上。 穆歆然掏出银针来给侯夫人施针。 不料才再下了两针,侯夫人就全身一震,翻身呕了出来。 穆歆然立刻避开,指挥着何晴晴将侯夫人侧身翻 过来。 何晴晴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喊人过来,可惜府里下人都被发卖得差不多了,侯夫人身边就留了一个钱妈妈。 她不得不上前搭把手,一边不满地问,“怎的婆母会呕吐?” 穆歆然又看了看扎针的位置,内疚地说,“对不住,是老妇手抖,扎错针了。” 钱妈妈:…… 五月:…… “哈?”何晴晴不敢置信,“你这个庸医!” 穆歆然欠了欠身,“老妇医术不精,要不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你!” 门边的婆子赶紧上前低声对何晴晴耳语两句,“世子夫人,我们还欠着这位贾大夫二两银子的诊金。眼下就只有她能赊诊金了,还请世子夫人海涵哪。” 何晴晴生生咽下一口闷气,“上回,你们也是请这个庸医来替我扎针的?” 那婆子赶紧摆手,“那想来是顾妈妈请的,贾大夫还是顾妈妈介绍给老奴的呢。” 何晴晴气鼓鼓地瞪着贾大夫,不再多言,看着床边的呕吐物,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又离远了三分,让婆子和钱妈妈上前去清理。 不料歪打正着,侯夫人吐出了秽物,居然醒了过来。 穆歆然功成身退,“侯夫人既然醒了,那老妇便告辞了,老妇还是那句话,还请侯夫人不要大动干戈的好,您本就肝气郁结,若引得肝气四窜,难保您会病得更重。” 侯夫人虚弱地摆摆手,“有劳大夫了。” 穆歆然便告辞离去。 眼下汤药估摸着也没钱去抓了,她还省了开方子的事。 还没走到院门,她便听到侯夫人的痛斥声和何晴晴的哭泣声。 穆歆然出了侯府低声问五月,“方才侯夫人说什么了?你可听见了?” 她知道五月武功高强,听力想必也惊人。 五月诚实答道,“夫人,侯夫人对世子夫人说,侯府如今面临生死大劫,让她务必回相府要三间铺子来替侯府度过难关。世子夫人则表示相府那边已经捉襟见肘了,她办不到。侯夫人下了死令,说她若是做不到,便请世子出具休书。” 穆歆然闻言无声地笑了,脚步 又轻快 了几分。 五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夫人,您……很高兴?” 穆歆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 高兴了。他们恶有恶报,我怎能不高兴?” 五月沉默了。 夫人这些时日的做法,难不成都是在报复侯府? 她之前的想法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穆歆然突然又问,“五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夫人您请说。” “赵绾,大嫂今日撺掇着老夫人报官,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若真是在我的库房里搜出什么来,定会连累整个裴家。但老夫人居然不在意这个,想来她们是有什么后招在手,我想请你去查一查,她们 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五月点头,“属下本是暗卫,探查此事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查明后便会禀报夫人。” …… 次日,侯府门前人声鼎沸。 周妈妈来报后,穆歆然兴致勃勃让思巧准备桌椅瓜子,直接坐在了裴府门前嗑瓜子看热闹。 得到消息忧心忡忡要赶往赵家的赵绾走到门口看见这一幕,气得肝疼,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歆然笑意吟吟地朝她挥挥手,“大嫂,这侯府可真热闹啊,来来来,这是观赏的最佳位置,大嫂不妨坐下一起看。” 一起坐看娘家的热闹可还行? 裴家大门前有高高五级台阶,又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自然把对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赵绾捂着腹部,只觉得肝疼变成了腹疼。 后面一个小丫头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大公子请您回去呢。” 赵绾脸色一变,想起昨晚夫君的最后通牒,要么莫管娘家之事,要么拿了休书回娘家。 她借坡就驴,扶着小丫环就转身回去了。 只想想母亲和弟弟要面临族人的刁难,她就心痛难当。 身后响起了穆歆然嗑瓜子的声音,她心里恨意更盛。 第36章 赵缙真遇上贵人了? 对面,赵家族人有过两次关起门来都徒劳无功的教训,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肯进府门,只站在门口大声嚷嚷。 什么赵明(即赵侯爷)枉为赵家子孙,私自变卖祖产祭田啦;什么赵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胆敢贪墨军饷,枉顾边疆将士的性命啦;什么侯府忘恩负义,不顾族人死活啦。 总之他们的诉求就两个:一是退还变卖祖产祭田得的钱财,二是赵家族人将赵明一家除族断亲。 赵家族人的事还没解决,赵家二房三房也跳出来闹,闹着自然是要与大房分家。 对面,思巧在一旁听了半晌,困惑地看向周妈妈,“周妈妈,合着这最后,是赵家族人想把侯府大房,也就是赵侯爷赵世子一家,分家除族呗?” 穆歆然扑哧一口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随后给思巧点了个大拇指,“思巧,你总结得很到位。” 那边侯夫人终于也听不下去了,打开府门,派了钱妈妈出来与赵家族人对骂。 什么赵家族人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些年靠着侯府荫庇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临了眼看侯府面临大难了就来落井下石;什么赵家祖产祭田本就是靠着侯府才置办下的,如今侯府有难变卖了有何错处;什么赵家二房三房根本就是侯府的蛀虫寄物,向来对侯府没什么助益还敢提分家,脸面呢? 等等。 两边口水战愈演愈烈,围观吃瓜群众不时爆发出热烈掌声。 周妈妈也看得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小姐,当初您大婚时莫名其妙被抬错府,这眼下看来,是因祸得福啊!” 对面站在最后外围的一些百姓也看了过来,纷纷朝这边竖起了大拇指,“是啊,早年就耳闻相府嫡女福运傍身,眼下看来,果然如此啊!” “不是传闻相府表小姐故意换亲,换了个健康的侯府世子吗?这是什么挑人的眼光啊!” “可不是吗?这就叫恶有恶报喽。” 穆歆然笑咪咪地朝他们远远拱手以示感谢。 殊不知,侯府门内的侯夫人和何晴晴听了肚子都快气炸了。 侯夫人很想晕死过去,可也不知怎的,今儿就是晕不了。 正准备装晕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大喝声,“围起来,皇上有令,侯府今日起,一律只进不出!” “不好!是五城兵马司!” 侯夫人一听,一口气没上来,终于如愿以偿晕了过去! 何晴晴吓得赶紧扶住婆母,“母亲!” 这是什么情况? 有府卫来报,原来是五城兵马司奉旨围了侯府,只进不出! 这日常食材用度怎么办?府里夜香垃圾怎么办?! 她一听也很想晕啊,可婆母还在她的手上,她怎么办? 她如今深深后悔了,后悔没有听王氏和何琼的话,早些和离归家。 对面 的穆歆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原来是赵侯爷已经被押解进京,关进了刑部大牢。 皇上得了消息后立刻下旨,先围了定远侯府,等候下一步的旨意。 想来,离抄家也就那么几天了。 眼看着吃瓜群众散尽,赵家二房三房吓得屁滚尿流被驱赶回府,赵氏族人散去大半,剩下几个不甘心的还在外头叫嚷。 她起身拍拍双手,心情大好地让思巧和周妈妈把桌椅瓜子都收回院子里去。 如果不出所料,贾大夫又要出场了。 而此刻的赵缙,却心情郁闷地在听风楼喝闷酒。 昔日的同窗好友个个避如蛇蝎,完全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的。 昨日穆歆然派人给他送了一张纸头,上面是明晃晃的军银印记盖出的戳,晃得他眼疼。 六万两,除了大姐给的和变卖祖产凑来的,还有三万两没有着落。 父亲今日被押进京,他一早就得了消息。 可他依旧毫无办法,只好在这里喝闷酒。 对面 的琴声停了下来,片刻后一个女子上前给给他斟酒,“爷,你可是饿了?要奴家张罗些吃食给你?” 他醉意朦胧,“清妍,多谢……” 清妍笑笑,“爷说谢可不是见外了?只是,奴家见爷如此,奴家心疼呢。” 赵缙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你若是心疼爷,就多给爷上一壶好酒来!” 清妍握住他的手,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爷,奴家方才过来的时候,在隔壁看见了贵人。” 赵缙顿时酒醒一半,“什么贵人?” “爷若是相信奴家,就跟奴家过来看一看。能不能帮上爷的忙,奴家可就不知道了。” 赵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清妍去了。 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说不定运气好,真遇上贵人了? 事实证明,赵缙果然运气还不错。 他看见了另一间屋里的是二皇子,还有一个华贵妇人。 华贵妇人是谁他顾不上,他看见二皇子,简直如遇救星,直接推开清妍就跪伏了上去,“定远侯府赵缙,拜见二皇子。” 听风楼是听曲喝茶的地方,妇人自然也可以来。 他并没有多在意。 二皇子皱了皱眉,看向清妍,“你们听风楼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能叫旁人不管不顾闯进来?” 清妍立刻跪了下来,全身都在打颤,泪水涟涟,“奴家知错了,客官请恕罪。奴家只是带着这位客人路过……” 二皇子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朝她勾勾手,也带了三分醉意,“来,陪本公子喝一杯,本公子便饶过你,如何?” 这种事在听风楼实在太正常了。 清妍只好看了赵缙一眼,款款挪步到二皇子身边。 虽然二皇子在外头从不自曝身份只称本公子,但她又岂会不知? 听风楼里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琴师,自然也有愿意卖艺又卖身的琴师。 清妍就是后者。 二皇子一看就是熟手,直接把清妍一把拉进怀里,开始饮起酒来。 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扔给赵缙。 赵缙跪在地上,尴尬无比。 突然旁边的妇人开口了,“原来是你。” 赵缙一愣,抬目看了一眼,又直接跪下,“小人眼拙,贵人恕罪。” 华贵妇人缓缓说道,“起来坐下说话。” “是。” 赵缙诚惶诚恐地跪行到了妇人下首的蒲团上坐下。 第37章 把大房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二皇子哈哈笑了,“姑母,难得能有入您眼的,就让这什么赵缙伺候您,侄儿总算是功成身退了,侄儿这就告辞啦!” 说罢他搂起清妍直接就往外走去。 陪姑母枯坐了大半天,他方才忍不住起了点酒意孟浪了,还担心惹了姑母不快,没想到,这个赵缙自己闯进来入了姑母的眼了。 那边赵缙却是闻言全身血液都僵住了。 这位竟然是二皇子的姑母,那个惠安长公主?! 传闻中男色女色皆好,荒唐无比的惠安长公主? 怪不得,她竟会出现在这听风楼…… 惠安长公主开口了,“赵公子,可还记得去年的花灯节上,你从马下救了一个女娃?” 赵缙回过神来,想了想,去年元宵,自己偷偷摸摸带着婉心和渊儿去逛花灯节,确实从一匹疾驰的马下救了一个女娃。 自己不敢多出风头,救了女娃后放下她就赶紧走了。 不曾想这一幕被长公主看见了。 他点头,战战竞竞地说,“是,小人当日不忍见那孩子受伤,是以出手相助。” 他也不敢抬头。 偏偏惠安长公主命令道,“抬起头来。” 赵缙赶紧又伏下身子,“小人不敢。” “怎么,你在害怕本宫?”惠安长公主声音沉了沉。 赵缙心里发苦,只好缓缓抬头,看到了长公主这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 他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只见长公主朝他伸出手来。 “来本宫这儿坐。” 赵缙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长公主笑道,“赵世子这般冲到二皇子面前,难道不是为了解侯府目前的困境?” 赵缙蓦地抬头,紧盯着她的眼睛。 长公主给了他一个“本宫能帮你”的眼神。 他颤抖地跪行到了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的手抚上他的脸庞。 他只觉得屈辱又恶心,不由得别开了脸。 长公主也不恼,只笑吟吟地示意旁边伺候的人倒酒。 那人甚是机灵,在赵缙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按了一下把手。 赵缙可以躲开长公主的碰触,可酒却不能不喝。 于是片刻后,才喝了两杯的他,只觉得全身躁热不安。 长公主见火候到了,微微一笑,挥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下去了。 她再次伸出了手。 这回,赵缙没有躲开。 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觉得很舒服。 他似乎还保持着一丝清明,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想到侯府如今的困境,又觉得贵人的触碰十分舒适,他一咬牙,靠了上去…… …… 穆歆然以贾大夫身份在侯府一直待了大半天。 原因是侯夫人晕厥过去了,才救醒她,何晴晴又晕过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婆子来报,说婉姨娘受了惊吓见了红。 她只好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架势,去了葳蕤轩。 等忙完病号去主院告辞时,便见到赵家二房和三房的人气势汹汹拿着分家文书过来了。 侯夫人和何晴晴都倒下了,只有顾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艰难地拦着。 “姓廖的,你和赵明犯下这等滔天的罪,还敢拦着不让我们分家?我告诉你,你们要贪墨要私藏都是你们的事儿,别想拉我们另外两家下水。这分家文书你赶紧给我签了,这侯府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赶紧的,没见五城兵马司都把侯府围起来了吗?你们还说什么赵明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可都是被你们害惨了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早点承认你们贪墨了军饷,我们也好早点分家,会拖到如今这个局面吗?” “那守卫都说了,赵家人只进不出, 我们这会儿来分家,也不知能不能出去。” “赶紧的赶紧的,耽误了我们出府,我们要你们抵命!”赵家二爷赵镜和三爷赵高,以及赵二夫人李氏、赵三夫人张氏,纷纷叫嚣着。 几个少年缩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侯夫人在钱妈妈的搀扶下虚弱地走了出来,“几位,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拿出银钱来助我们一同度过难关,这份家我是不会同意的。” 李氏啐了一口,“我呸!你张口就要六万两,公中银子都被你们祸祸了,还好意思找我们来凑钱?!” 侯夫人阴狠地盯着他们,“呵呵,不拿银钱来,我们就一同死。我家侯爷出事了,你们二房三房也跑不了!” 张氏直接就扑上来开撕,“我打死你这个贱货!你们凭什么拉着我们一块儿死!” 钱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拼命拦住。 侯夫人呵呵笑道,“这就是你们不肯出钱的下场!今日五城兵马司已经被围府了,没听他们说,赵家人一律只进不出么?你们就算现在分了家,也出不去!官府没备案,这分家也是白分!” 李氏也忍不住尖叫着冲上去,“要死也是你先死,去死!去死!” 赵镜和赵高脸色难看至极,却没有阻拦自家婆娘。 他们身后的婆子丫环也冲上来,双方一下就混战在一处。 很快,李氏几人冲破防线,把大房的人全都狠狠揍了一顿。 等到穆歆然能进屋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都愤怒地走了,剩下大房几个女眷鼻青脸肿地躺在那里哀哀叫着。 就连那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孔姨娘和庶女裴芙儿也被打了。 她们是因为被 侯夫人拿捏过来侍疾的,却遭了这池鱼之殃。 伤势最严重的属侯夫人,其次是何晴晴。 穆歆然完全震惊了。 上一世她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出,但她知道的是,赵家被贬为庶民后,二房和三房的人还是像吸血水蛭一样牢牢依附在大房身上。 她的嫁妆,养了大房还要养二房三房,却同样没得个好。 顾妈妈和钱妈妈求着穆歆然再给大房的人看看。 穆歆然很是为难,因为侯府已经欠了她不少诊金了,眼下这般严重的外伤,需要上好的外伤药。 何晴晴痛得要死,没办法只好拿了自己两根簪子拿给碧琳出去买药。 碧琳之前跪伤了膝盖,一直在下人房里养伤,今日倒是逃过一劫。 能出去见人的,也就只有她了。 她只好一瘸一拐地拿着方子出门去抓药了。 穆歆然特意叮嘱她去上西街的仁济药材铺抓药,能便宜不少。 第38章 赵缙你快给我一份和离书 等半个时辰后碧琳抓了药回来,拿了需要煎煮的去煎煮后,穆歆然把外用伤药分别拿给顾妈妈和钱妈妈,指导她们如何上药。 这些药都是她提前做好放在仁济药铺里售卖的。 其中有一瓶外伤药是她用外头普通的水制成的外伤药,她特意留给了何晴晴。 就是想看看,空间里的泉水是不是有奇效。 果然又过半个时辰后,碧琳端过煎好的药过来分给众人时,她察看了一下几人的伤势,发现何晴晴的伤势最没有变化。 其余几人在用泉水制成的药 后,多多少少都有好转。 果然那空间里的泉水,是有奇效的。 这点小动作无伤大雅,叫何晴晴吃些苦头也好。 何晴晴自然是不知道这伤药的差别的,只哀哀地呼痛,目带乞求看着贾大夫。 穆歆然只安抚道,“世子夫人莫急,待药煎好了服下睡一觉就会好很多了。” 何晴晴点点头,随后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婉姨娘那边,不知贾大夫近来可曾去看过?” 穆歆然颔首,“自然是有的,上回她受了您一脚后,胎象就一直不太稳当。方才我见她去歇在了世子的书房里,说有世子的味道在,她能睡得好些,倒是因此躲过了方才的……” 她没往下说。 何晴晴怔住。 婉心那个贱人受了她一脚? 她那天踹了那贱人,不是做梦? 那个贱人还住在了世子的书房里? 不不不,这个不是重点了,重点是,那天晚上,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就都是真的? 她踹了婉心一脚是真的,那侯夫人说……说,家里藏的军银都不见了,也是真的? 所以,今儿五城兵马司来围了侯府,那就是认定了赵侯爷当真贪墨军饷了?! 贪墨军饷,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原来赵缙一直在骗她! 她脑子嗡嗡的。 穆歆然看着她的脸色从困惑到愤怒,又到惊恐,心里的小人儿又要跳起舞来。 但很快她就担忧地问,“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怎么了?” 何晴晴猛地被她喊醒,神色惊恐地看着她,“不不,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我那天不是在做梦吗?” 顾妈妈听到她的尖叫跑了进来,抱住她不停安抚。 何晴晴喃喃着重复道,“不,不可能是真的,我那天就是在做梦,我梦见我踢了婉姨娘一脚,我还梦见侯夫人说家里藏的银子不见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 顾妈妈吓了一跳,赶紧为难地看向穆歆然。 穆歆然点头,善解人意地说,“顾妈妈,没其他人要看诊的话,我就告辞了。” 顾妈妈立刻抱歉地说,“老奴让碧琳送送您,多谢贾大夫了。” 她喊来碧琳送客。 穆歆然跟在碧琳身后,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皱眉道,“碧琳,我上回不是说,你至少要卧床休息一两个月吗?这如今还不到一个月,你的膝盖……” 碧琳苦笑道,“多谢贾大夫关怀,奴婢岂有那般的好命?主子有事,奴婢自是要起身伺候的。” 穆歆然点头,“我在将军府也给下人治过膝盖伤,你的药若是用完了,不妨去找思巧姑娘问问,兴许她有多余的呢。” 碧琳想起那日自己被小姐打了之后,碰到思巧过来给她塞了点银子说是让她请大夫,心下微暖。 现在侯府一日三餐都艰难,别说下人的月例银子了,看病抓药,更是要自己掏药。 这时,门口一片嘈杂声。 穆歆然垂手避让一旁。 是两个下人扶着赵缙回来了。 显然是喝多了,口里还在嚷嚷着醉话,“我没醉……你放开本世子……”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屋里的何晴晴冲了进来,抓住他的衣领就尖声叫道,“赵缙,你快给我写一份和离书!不,休书也行!我要回相府!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赵缙眯眼看清了是何晴晴,然后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他的手也生疼,终于清醒了几分。 他冷着脸看向何晴晴,“你费尽心机才嫁给我,现在又吵着要和离,你当我赵缙是什么?” 何晴晴愣住。 赵缙缓缓走近两步,醉眼迷离,却透着一股子的狠厉,“想当初你借着替你表姐给本世子送这送那,真以为本世子看不出那是你的绣活儿吗? 本想着你是相府的真千金,于我侯府多有助力,没想到,侯府如今不过才遇上一点点难题,你就闹着要和离? 上回你差点把婉心肚子里的孩子踢没了,本世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一次次挑战本世子的底线!” 说完,抬手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打在同一边脸颊上,这一巴掌可比方才那一巴掌力度大多了。 何晴晴被打的偏过头,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 那边碧琳吓得瑟瑟发抖,拉了拉穆歆然的衣袖示意她快走。 穆歆然正看得津津有味,哪里肯走,低声对她说道,“别急,万一一会儿世子或世子夫人又要找大夫呢?” 碧琳只好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别给脸不要脸!你记住,你现在是本世子的世子夫人,就算本世子不要你,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要是再敢惹本世子不痛快,小心我要你的命!” 何晴晴却泪水扑簌簌掉下来,“你一直在骗我!那一天晚上的事果然是真的,不是一场梦。你哄我骗我都是想把我甚至相府绑你侯府这条船上!你不肯跟我和离也不肯给我休书,你这是要害死我!” 赵缙冷笑,“你身后若不是有相府,你以为当初我会同意换亲?就凭你这样的身材相貌,你做梦?!” 何晴晴气疯了,扑上去就要打他,“你!你不得好死!” 赵缙一脚就将她踢开。 何晴晴被踢中下腹,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恨得咬牙切齿。 赵缙被两个下人扶着往屋里走去。 何晴晴捂着肚子,突然觉得腹中剧痛,痛哭起来。 她挣扎着站起来,朝着赵缙的背影扑上去梨花带雨,“夫君!求你,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给我一份休……我不想死啊……” 赵缙转过身来,冷笑道,“休书?哈哈,不可能的!惠安长公主不许我休了你!” 第39章 而且嫖资才三百两 何晴晴哭声顿住,“什么意思?” 这关惠安长公主什么事? 穆歆然也是眼皮一跳。 果然,惠安长公主这一世,又来了吗? 呵呵,这可是比上一世足足早了半年呢。 赵缙推开下人,踉跄着走到何晴晴面前,捏起她的脸颊,“啧啧,你若是不在府里,惠安长公主要找人出气的话,该找谁呢?总不可能是婉心?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何晴晴前一句话还没听明白,听到后一句,简直气炸了,“哈哈哈!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保不住!你不信去问问贾大夫!你别妄想她能生下这个孩子!哈哈哈!” 赵缙突然 又朝她狠狠踢了一脚,“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一脚,是替婉心还给你的!你若是再敢诅咒她,本世子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痛苦的滋味!” “哼!”他一甩衣袖,回了屋里。 何晴晴再次倒在地上,这回是真的痛得站不起来了。 “救命……”她捂着肚子虚弱地喊。 顾妈妈急急跑过来,抬目 四望,看到穆歆然还站在门口,大喜道,“贾大夫,贾大夫,快来救命啊!” 穆歆然朝她微微颔首,快速走了过来。 何晴晴的下身流出了一大滩血。 穆歆把了脉后,极其遗憾地说道,“世子夫人,这怕是小产了。孩子月份太小,之前我也还没把出来。” 何晴晴呆住了,随后放声痛哭。 顾妈妈也呆住了,她痛心地将何晴晴扶起来,“碧琳你这个死丫头,还不过来帮忙!” 碧琳跑过来,吃力地扶着何晴晴,回了里屋。 穆歆然怀着愉悦的心情,给何晴晴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又叮嘱了好好将养之类的话,才欣然走了。 原来何晴晴前些日子,一直没想到要和离归家,居然是赵缙一直给她洗脑,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她也一直认为侯府是被冤枉的,总有一天能洗脱冤屈真相大白。 而上一世一直到赵家人被 贬为庶民后,何晴晴也不肯和离归家,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没的,她也不知道。 没想到,这一世,赵家人还没被贬呢,何晴晴就死活要和离,甚至不惜被 休,如今却连孩子 也没了…… 而且,惠安长公主居然提前出现了…… 赵缙如此自信,难不成,他以为,在军饷贪墨案中,长公主会保他? 还是说,其实在上一世赵家人被贬之前,老皇帝之所以会重拿轻放,也是有长公主作保的因素? 呵呵呵……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由于侯府被围,除了日常采买和抓药、倒夜香和倒垃圾的下人出入都要搜身以外,所有人都不能出府。 于是她只好恳求守门的士兵让五月递了口信回将军府,说她要在侯府住上几日。 接到口信的思巧当即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与周妈妈按小姐之前的叮嘱,向闵氏和大房那边告辞,说是要回相府小住几日,陪祖母过一个重阳节。 赵绾忧心着娘家的事,又几次被夫君逼着给二房补上用度,正焦头烂额,听到穆歆然这个搅家精能不在裴府一段日子,自然高兴不已。 闵氏向来是不管事儿的,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思巧和周妈妈就陪着一个心腹婆子扮成的小姐坐上马车去往京郊一处小姐的陪嫁庄子去了。 依着小姐先前的吩咐,她们要去把庄子里的人和事都先准备起来…… …… 次日,赵缙终于从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立刻想起了昨日的事。 那一幕幕屈辱的画面,简直叫他恨不能从脑子里把那一段记忆挖掉。 长公主那肥厚的红唇,脸上一笑就要掉的脂粉,还有比他母亲还要年长的岁数,以及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 呕…… 他不由得干呕了起来。 简直不敢想。 要不是昨晚借着酒意,他怎么能下得去腿? 不对,那酒也不烈,自己怎的才喝两杯,就醉得失了理智? 不过…… 他又想起怀里的东西,连忙掏了出来。 那是临走前长公主哈哈笑着塞进他怀里的一叠银票。 他数了数,足有三百两。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说该哭,侯府正在愁银子,长公主给他送银子,难道不该笑? 可说该笑,他堂堂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侯府世子,居然要以色侍人,服侍那样一个老女人…… 而且嫖资,才三百两…… 这不是羞辱吗?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成,好容易搭上一个皇亲国戚,哪怕自己再屈辱,也要想法子救出父亲,拯救侯府。 这时贴身小厮进来禀报,说长公主派人来了。 他迅速抖擞精神,大步朝外院走去。 五城兵马司虽说围了侯府,长公主派的人还是能大摇大摆地进来,送了一大堆东西,以及,一个装满了银票的匣子。 他昨晚趁机同长公主说了,他还缺三万两银子。 那人面白无须,显是宫中伺候贵人的太监,见赵缙接下了这个匣子,凑近了他耳边低声笑道,“世子爷,长公主说了,这是大半年的……赏银。日后,长公主要见世子爷的时候,就是咱家来接。咱家姓吴,人称吴总管。” 赵缙面皮立刻抖了抖。 太监说得好听是赏银,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就是长公主给的嫖资。 昨天她还特意说到,不许他休妻和离,她就是要一想到,如今与她翻云覆雨的是旁人的夫君,才觉得刺激。 真不知她是什么心态…… 眼尾扫到二叔和三叔正朝这边赶过来,他立刻把那些恶心的念头丢开,挺直了腰背,把匣子递给小厮,朝着太监深深一鞠,声音放大了些,“承蒙长公主殿下看得起在下的丹青,还请公公替在下带一句话,在下一定会尽心竭力为长公主画好画像的。” 瞟一眼旁边的人,吴总管也很是上道,配合地接话道:“世子爷的丹青深得长公主喜爱,还请世子爷先处理好家事,明日便去替长公主画丹青。” “是。” 赵缙目送吴总管出门,这才往回走。 第40章 两个孕妇同时小产 赵二爷和赵三爷围上来,搓着手问,“缙儿,你是怎的攀上长公主的关系的?你父亲的案子,可是有眉目了?” 赵缙仰起头不看他们,鼻孔里哼了哼,“二叔,三叔,昨儿的事我已经知晓了。眼下我们都无法出府到官衙去按手印,不若等到侯府危机解除,五城兵马司撤了之后,我们再去办理分家!” 赵镜陪笑道,“好侄儿,若是侯府危机解除了,我们还分什么家……” 赵高也诚恳地说道:“是啊,缙儿,昨天的事,只是妇人间的吵嘴。我们大男人可不兴记仇啊。长公主那边,还得求她多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好叫你父亲早点回府不是?” 赵缙哼了哼,背着手回了自己院子。 顾妈妈一见他就上前来哭道,“世子爷,求您去看看世子夫人。她昨晚小产了,一直哭个不停呢。再这么哭下去,只怕眼睛都要哭瞎了。” 赵缙又冷哼一声,“我又不是大夫!我去了能顶什么用?” 复又怔愣了一下,“她小产了?” 顾妈妈赶紧点头,这也是她要告诉赵缙的主要目的,自家小姐为了他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要被他两脚踢到小产……实在是太可怜了。 赵缙心里闪过一丝可惜,抬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顾妈妈诧异地问,“世子爷,世子夫人在这边……” 赵缙冷冷看她一眼,“婉姨娘差点被她踢得小产了,我先去看看她。” 顾妈妈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却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穆歆然从一旁走到顾妈妈 身边,叹道,“寻常世家府里,主母若是病了,姨娘都要在一旁侍疾的。婉姨娘虽然是怀了孩子,但这几日瞧着倒是胎象稳了。说不定,她能在世子耳边吹吹风呢?” 明显是一副替何晴晴着想的模样。 顾妈妈却是眼睛一亮。 对啊,小姐现在心气儿不顺,姑爷也不肯和离,若是趁着姑爷不在的时候,让婉姨娘过来伺候…… 一来,小姐搓磨了姨娘一顿,心里痛快。 二来,婉姨娘肯定心气儿高,说不定知道了小姐一心想和离归家,还能帮上一把呢? 三来,要让世子看到主母和姨娘不对付,说不定一气之下就写和离书给小姐了呢? 虽说何晴晴说过休书也行,但在她看来,小姐当然是和离归家比较好了,也不影响再嫁。 就是……小姐这才小产的身子…… 那边赵缙去看了婉心后,又去了母亲的屋里,拿到了近来筹措到的所有银子。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把穆歆然手里的证据销毁。 可如今,侯府被封,那批军银可要怎么办? 明日他倒是可以借着长公主来人接他的名义把这六万两带出去交给穆歆然,可她那边带有军印的军银怎么办?总不可能再运回府里了。 他想了许久,突然有了主意。 他想到了赵绾。 穆歆然从五月手里收到消息,说是赵缙已经筹措好六万两银子,准备与她交换。 她也很干脆,把库房钥匙交给五月。 五月武功高强,能在大白天避开看门的守卫出府。 于是,赵缙在次日被吴总管的马车接 出府去,强忍着恶心和屈辱伺候完长公主后,悄悄去了将军府。 在赵绾的院子里,他如愿以偿换回了那带有特殊印记的六万两军银。 穆歆然没有出面,但赵缙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这个巨大隐患终于解除了。 他一再叮嘱姐姐,一定要尽快找人来把那军银印记消融。 赵绾对于这段时间自家父亲母亲所做所为已经无力吐槽了,只点头应答,又问侯府眼下处境如何,有无可能度过难关? 赵缙自信满满地说,他已经有了贵人做靠山,很快就能接父亲出狱,解除侯府的危机。 赵绾问他是哪个贵人。 赵缙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赵绾也懒得再管,挥挥手让弟弟回去了。 她近来“孕吐”十分厉害,几乎什么也吃不下,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了。 赵缙志得意满地回了侯府,便听婉心身边的丫环哭着来报说姨娘正在世子夫人身前受搓磨。 他大怒,直接就去了何晴晴的屋里。 一脚踢开何晴晴的房门,就见婉心正捧着一碗汤药。 他上前就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汤药。 婉心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立刻就扑进赵缙怀里嘤嘤哭起来。 何晴晴冷眼瞧着,“世子如此这般心疼婉姨娘,不如给我一纸休书,好将她扶正了?” 赵缙想到下午长公主阴森森地说,“改日我要去府上拜会一下世子夫人”,他全身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你趁早歇了这心思!”他一把拉起婉心,“我们走!日后她若再唤你,你也不必过来。” 婉心快要哭出来了,她是不想来啊,可世子夫人到底是正室,她身边的小丫环怎么敌得过顾妈妈带来的婆子? 世子在的时候能护着她,可不在的时候呢? 何晴晴虚弱地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小产了,这男人连一个眼神都 没有给过她,她心如死灰。 想要拿到休书回相府的决心更大了。 她发狠地盯着赵缙搂着婉心的腰正朝门口走去的背影。 突然,她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从床上迅速起身,迅速朝婉心的腰部撞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婉心的肚子狠狠撞在门框上。 赵缙都懵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晴晴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行凶。 他回 身又给了何晴晴一脚。 顾妈妈在一旁看得肝肠寸断,立刻抱住 了自家小姐扶上了床。 何晴晴一抹唇边的血迹,疯狂地大叫,“好啊,你不肯和离,也不给我休书,那我们就一起死!她不过是一个姨娘,我就是杀了她也不为过!” 赵缙急急抱着婉心往葳蕤轩走,也顾不上何晴晴,只大骂道,“你这个毒妇!疯子!” 说罢叫人去喊大夫! 穆歆然到的时候,婉心身下已经濡湿一大滩血迹。 她把了脉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赵缙不敢置信地问,“贾大夫,婉儿她……她怎么样?” 穆歆然摇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这个孩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保不住的,世子还是莫怪世子夫人……” 第41章 这批军银又出现了? 婉心撕心裂肺地哭,“世子,求您替奴婢作主啊!世子夫人上回那一脚,就害得奴婢见了红。她今日还要如此搓磨奴婢,就是打定主意要谋害了我们的孩儿啊!” 赵缙额上青筋暴起。 穆歆然却劝道,“姨娘莫要伤心,还须好生将养才是,免得坏了身子。世子夫人她……前两日不是也才没了孩子?依老妇看,你们都要放宽心将身子养好,若是没养好落下病根,那可是会影响日后的子嗣的。” 婉心一愣,随即伏在赵缙怀里哀哀地哭着,手上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 赵缙挥了挥手,让穆歆然退下。 穆歆然转过身的时候,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上一世,何晴晴和婉心是联合起来打压她这个平妻,多少肮脏手段都用过。 甚至赵绾看出她有身子了,竟叫何晴晴不知不觉给她喝下了烈性堕胎药。 这一世,就让何晴晴和婉心先狗咬狗。 而且,她们此时都没了孩子,一个是被赵缙亲自踢掉的,一个是被正室动手推掉的。 后面还有一个惠安长公主要来凑热闹呢。 就是不知道……惠安长公主,会何时到来呢? …… 次日,皇上来了旨意,五城兵马司来了一群衙役,把侯府搜索了一遍。 侯府顿时兵荒马乱,穆歆然却很高兴。 在无人的角落,她隐进了空间,然后避开诸人利用空间腾挪去了侯夫人原来藏银子的那个地窖,把空间里的几十箱军银又全都放了进去。 穆歆然为了避嫌,故意没出房门。 结果一直等到这群差役呼啦啦走了,也没个消息传来。 她这才意识到,这群差役怕是来走个过场的。 随意打听了一下,果然如此。 原以为可以坐等吃瓜呢,没想到,这群衙役只是来走马观花的,搜索的仔细程度还不如上回京兆府衙役到裴家替老夫人搜索丢失的物件儿。 她郁闷了。 而且,很快下人们都在传一个好消息。 说是由于方才没查个人赃并获,三司会审很快就会结案,最快日后赵侯爷便会被释放归家。 一下子,整个侯府的人走路都似乎轻快了许多。 也有人猜测,定是世子遇上了贵人,贵人出手相助,这才解除了侯府的危机。 至于这个贵人是谁,不用多想,那就是隔一日便来府门口接世子的长公主。 至于惠安长公主接走世子是不是真的画丹青,懂的都懂。 这侯府上下,现在也就只有之前被二房和三房痛打一顿的大房几个女眷躲在屋里养伤,才不知道这件事。 下人们也很有眼色的,不敢到几个主子庶女庶子面前说这些话。 侯夫人之前受了伤一直躲在屋里养伤,眼见刚逃过一劫,又听了钱妈妈传来下人在传的话,一时欣喜若狂。 可这其中又是个什么缘故? 她一再追问,钱妈妈才吞吞吐吐地 把长公主的事说了。 一听说自家儿子屡次被惠安长公主接走,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顿时气得差点又吐出一口老血。 急急忙忙把赵缙喊来,结果下人来回话说赵缙又被长公主接走了。 她一想到自家朗月风清的儿子,居然要去伺候那个比自己还年长几岁的老女人,就捶胸顿足抹起了眼泪。 好容易等到儿子回来了,急得把他痛揍了几下。 赵缙跳开,“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我把你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你不说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却居然去伺候一个老女人?!你对得起我吗?!你简直不知廉耻!” 赵缙懵了,随即苦笑道,“母亲,若不是长公主出手,这一回只怕父亲没了不说,我们侯府也可能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这么伏低做小地受尽委屈,还不是为了侯府?!” 侯夫人又骂又哭,“哪个要你为侯府伏低做小了?!没见那差役们都没搜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她越说越气,直接把赵缙往她房里密室里走,“你看看,你看看,他们根本就搜不到证……” 还没说完,她已经愣在了当场。 赵缙循着母亲诧异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但见原本空荡荡的密室内,又被一个个箱子给填满了。 赵缙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急跑过去,怒喝道,“母亲!它们是怎么回来的?!” 侯夫人也吓傻了。 “不,不是,上回不是都没了吗?!你也亲眼看见过的啊!” 之前赵缙还庆幸当初那五鬼大盗把军银全都盗走了,所以根本不怕五城兵马司的差役进来搜。 没想到…… 这批军银又出现了? 他也顾不上那箱子里贴的封条,直接撕掉打开了箱子,果然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是五十两一锭的军银,底下的军印正是今年独一无二款。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侯夫人却惊恐地说,“快,快,快把它们都销毁了,不能让它们在这府里!” 赵缙慢慢冷静下来,把母亲往外拉,“这个密室,立刻把它封死了!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侯夫人六神无主地拉着儿子的衣袖,“不,不成,缙儿,长公主那边,你可得服侍 好了,可千万别有怠慢!” 赵缙:…… …… 当天夜里,穆歆然又用左手换了笔迹,写了第二封投书,让五月投进了大理寺的官衙里。 当然,由于五城兵马司没能从侯府里搜出罪证来,上头又发话了,围住侯府的差役们当天就撤了。 穆歆然也因此回到了裴府。 她还特意先去了京郊庄子和思巧、周妈妈会合后,才风尘仆仆回到裴府。 五月恢复了暗卫身份,隐去了身形,继续向主子飞鸽传书汇报穆歆然这几日在侯府的战绩。 回到裴府,穆歆然自然先去慈安堂拜见裴老夫人。 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庄子上秋收出产的大枣。 捧到了裴老夫人跟前,裴老夫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表示知道了。 杨氏和两个儿媳赵绾及刘氏也在。 赵绾扶着肚子出来了,“哎哟,三弟妹当初的嫁妆可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的,怎的回娘家过了个重阳节,给祖母就这几颗大枣?” 第42章 你莫要血口喷人! 穆歆然却毫不在意,“这大枣今年新收成的,味道正是鲜甜,又有补血安神美容养颜的功效,最是适合祖母了。若是祖母嫌弃,那我就留着自己吃啦。” 说着拿起一个“咔嚓”一口咬进嘴里,吃得香甜。 她来的时候已经让思巧把大枣洗干净了。 裴老夫人气得不轻。 赵绾继续挑拨,“重阳敬老节你在相府也不知孝敬了穆老夫人什么东西?不会也只有这几颗大枣?”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的祖母可是我亲祖母,我自然是日日亲手做了糕点补汤,夜夜给她点上安神香,自然,这大枣也少不了她老人家的。” 杨氏听不下去了,“行了,泽哥儿媳妇,你孝顺你的亲祖母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可母亲也是你的祖母,泽哥儿不在,你不应该替他孝敬孝敬吗?” 穆歆然再次诧异道,“我的亲祖母是我的亲祖母,夫君的祖母是他的亲祖母吗?再说了,我这眼下不正孝敬着呢吗?是你们提起我的亲祖母的,我这才说道两句。” 裴老夫人显然气得不轻,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 她的确不是裴修泽的亲祖母。 杨氏摆起了长辈的款儿,“混说什么!泽哥儿既是过继到二房了,那自然就是裴老夫人的亲孙子!” 穆歆然脸上的神色更加诧异了,“祖母连亲儿媳都不待见,怎么可能把一个继子看成了亲孙子?” 自从知道裴老夫人把闵氏当成扫把星,她对裴老夫人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 裴老夫人恼怒地一拍扶手,“混账东西!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穆歆然从善如流,转向了赵绾,“哦,那我对大嫂说。大嫂,之前大哥说会补上我们二房的用度,请问你补上了吗?” 赵绾不甘地点头,“自然是补上了的,这个月你和婆母的月例银子共三十两,日常用度和重阳节礼都送到二房了。” 穆歆然笑咪咪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这不对,我在回来的路上闲来无事,算了一笔帐。 早些年的也不说的,就拿最近三年来说,每个月婆母月例十五两、日常吃喝用度二十两,统共是四百二十两;再加上四季衣裳香料、脂粉首饰、园子花草、时节年礼、铺盖被子,还有每日进补的参汤燕窝,参照大房的是一年一千三四百两。 这么一算总共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两,三年下来也得五千四百六十两。 敢问大嫂,都补上了吗?” 裴家光靠奉?当然是不够的,但堂堂大将军府自然有些铺子田庄出息,只是不知裴家的家产,有多少是裴三置下的。而且她已隐隐猜到,裴三手上自己的产业,恐怕只多不少。 赵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她下意识又抚了一下小腹,突然皱了皱眉,“三弟妹,说起银钱的事,眼下倒是有个棘手的事儿,还想着请二弟妹、三弟妹帮衬帮衬呢。” 刘氏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穆歆然直觉没什么好事。 赵绾继续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祖母的六十大寿了,我如今这身子,怕是操持不了。母亲,祖母,儿媳是想着,三弟妹好歹是相府嫡女,又是才名响彻京城,不如,这一回的寿宴,就让三弟妹来操持,二弟妹从旁协助,您二位觉得意下如何?” 杨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自然是点头,“绾绾你好生将养着,祖母的寿宴不用你多操心,依我看你的主意甚好。母亲,您觉得呢?” 裴老夫人显然脸色是很满意的,正要点头说话,穆歆然抢道,“大嫂,我是新妇这才新进门,而且上头还有二嫂在呢,我来操持未免有些不妥当。依我看,还是二嫂操持,我从旁协助才是。” 刘氏脸色一变,立刻拒绝道,“祖母,您的六十大寿是大喜事。孙媳才疏学浅,又从未学过掌家之事。孙媳万万不敢托大,万一在全京都城勋贵面前丢了您的脸面可就不好了。” 她看向穆歆然,说道:“依我之见,大嫂所言极是,三弟妹出身相府,自小必是学了如何管家,操办寿宴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穆歆然笑笑,“既然话都说到此处了,我想先问问,大嫂准备公中出多少银子操办祖母的六十大寿?又准备男宾女宾各请几桌?” 赵绾自信地说道,“准备宴请的宾客,依着我们时常节礼往来的亲朋好友,约莫有三十桌。三十桌的话,五千两应当足矣。” 穆歆然又笑,“听闻两个月前我和夫君大婚,裴府才摆了二十桌,就花用了五千两银子,如今三十桌宾客,也才五千两? 何况,祖母六十大寿是大事,不可能只宴请一番就散了?不得请个京都城有名的戏班子唱上一天热闹热闹?还有,贺仪的回礼也不是个小数目。 合着大嫂是打着如意算盘,想叫我填补上不够的窟窿?” 赵绾被如此直白地说破心事,面色涨红,有些无力地辩解,“不……不是的……” “如果不是,交给我来操办也行,公中至少出一万两银子,可否?” 赵绾顿时站了起来,失声道,“一万两?!公中如今哪儿有那么多银子!” 穆歆然耸耸肩,“五千两也有五千两的办法,只是酒水菜色都要降等,戏班子约莫也请不起了,回礼就按京中规矩的三成回,倒也能办个象样的。只是不知,祖母答应吗?” 裴老夫人明显脸色也不太好,“行了,你们莫要争吵了,难不成老身想办个整寿,还要自己出体己银子不成?绾绾,你再盘算盘算。” 寿宴办得寒酸,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吗? 赵绾急得满心上火,这之前不是和祖母都商量好了的吗? 好叫穆歆然接过手去,那不够的窟窿就叫她拿嫁妆银子补上。 她一定会想法子将侯府赔付她的那六万两慢慢吐出来的。 怎么现下穆歆然三言两语就叫祖母改了主意? 她觉得腹部收缩了一下,下意识抚了一下已经显怀的肚子。 穆歆然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哟,大嫂,这不过才几日未见,你的肚子,怎么突然变这么大了?” 赵绾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大夫说了,兴许我怀的是双胎呢。” “哦?双胎啊?我听闻,要怀双生子的话,父母一方也大约上头或旁枝有过双生子,才会传承呢。”她若有所思,“可算来算去,裴家和赵家之前,没听说过有双生子的先例啊?” 赵绾怒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第43章 原来他有过这么悲惨的童年 她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想想就明白了。 “我说什么了哪里就够得上血口喷人?”穆歆然懒洋洋地站起来,还抱走了那一盘大枣,“算了,既然祖母不爱吃这大枣,我便拿回去孝敬母亲了。大嫂你这肚子,可得小心养着呢。 就是二房的用度,我且等着,大嫂何时派人送来,提前告知我一声便是。若是要先紧着祖母的寿宴用,那也可以的,明年再补也来得及。” 赵绾气得胸口起伏,看着穆歆然走了。 谁知穆歆然走到门口,也不知是怎的,突然胃里一阵翻滚,扶着门框干呕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复又高兴起来。 算了算,两个多月了,小家伙应该来了。 然而这一幕落到赵绾眼里,她心头一跳。 难不成,这死丫头大婚那日,与裴三当真洞房过了? 这是也怀上了? 可是想想先前大夫说她怀上的日子,可比穆歆然没早多少,自己这肚子…… 又想想自己娘家最近闹出的这么多事,最初的起因就是这个死丫头上赵家去要嫁妆才闹出来的,眼下又要她这边给二房补上五千多两用度,她怎么肯? 再说,那六万两军银虽然弟弟拿银票从那死丫头手里换了来,可这件事那死丫头是知情的。 只有死人才可能永远闭上嘴巴…… 眼下裴修泽不在府里…… 若是穆歆然死了,她的嫁妆就会全留在府里。二房的东西,到时还不是她想拿就拿? 光光那盒银票就六万两! 她眼里划过一抹阴狠的光。 穆歆然回了院子,把大枣捧去了闵氏面前。 闵氏欣然收下,又说道:“前几日,大房已经把我们二房的用度都补上了,你再看看有什么缺的,有的话尽管来告诉我。这些年泽儿虽然长年不在家,但时常给我送些体己回来。你既嫁进来了,日后便让泽儿把体己送到你那里,不要再给我这个老婆子了。” 穆歆然感动不已,“婆母,夫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些事等他回来了作主。” 闵氏摇头,“我这个老婆子用不了什么,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你是个好孩子,泽儿日后会看见你的好的。” 穆歆然扶着她又到园子里散了散步,悄悄告诉她,“母亲,您日后得时常出来走动走动,疏散疏散筋骨,把身子养好了,日后可要抱孙子孙女呢。” 端的是满脸喜色。 闵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眉梢间也露出喜色,“歆然,你是说……?” 穆歆然微微抚了抚肚子,肯定道,“嗯,大婚那日我与夫君已经圆房,今儿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替自己把了脉,应当是有了。” 闵氏大喜,“当真吗?太好了,泽儿回来了,定是高兴的。” 穆歆然趁机问起,“母亲,听闻夫君他过继给您的时候,已经七岁了?他是裴家哪一个旁支?” 闵氏想了想才叹道,“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的,母亲出身显贵,父亲却是裴家早年三房,如今你们该叫三太爷的庶长子裴良,也是那一年的探花郎。后来他的父亲母亲双双逝去,他无人收留,三太爷一枝分家了后又是个立不起来的。那一年过年,三太婆带了他到将军府来拜年,他自己求到我面前,我又无依无靠,自然答应了下来。” 穆歆然吃了一惊,八卦心更起了,“居然是夫君自己求的?那夫君的外祖是哪家?为何不肯收留他?” 闵氏又叹了一口气,“他的外祖,是如今的安国公府。” “什么?!”穆歆然大吃一惊。 “安国公府傅家,嫡长女进宫成了皇后,自然也想将嫡次女嫁个好人家。 可谁知,她看上了那一年新中的探花郎裴良,我们裴家那时还没建这一品大将军府,你的大伯当年也才是个三品中郎将。裴家在京中丝毫不起眼,而那三太爷一枝,更只是个扎根在庆州老家的泥腿子。 好容易供出一个探花郎,自然举家十几口都上京来投奔。裴良才中的探花郎,也不过进翰林当个七品小修撰,哪里供得起这么一大家子? 是以傅家死活不肯答应嫡次女的这桩婚事,何况,据说当时因为傅皇后的缘故,至少有三家勋贵世家都去提亲。有耀眼的珠玉在眼前,傅家哪里能看得上裴良这个蒙尘的金石? 后来傅氏自己进宫求了姐姐一道赐婚圣旨,才将婚事定下。但也因此与父亲决裂。二人大婚两年后,裴良求了个外放,到了任上,裴三太爷一家就又回了老家。第六年准备回京述职调动时,路上遇了山匪,所有财物被抢光不说,人也被杀了。幸得有个婆子拼着命抱着泽哥儿躲起来,这才捡回泽哥儿一条命。 可惜啊,国公府自傅氏出嫁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甚至老国公爷去逝后傅氏也没有回来祭拜,老国公夫人也因此气病了,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不知是国公府没有通知到傅氏,还是傅氏自己不肯回来,总之傅氏的大哥袭了爵后就命人斩断了一切与傅氏的瓜葛。 那婆子求到国公府后被拒绝进到府里,进宫更加无门,只好抱着泽哥儿回了老家去寻三太爷一枝。他们那一支没了裴良送回的银钱,日子更是艰难,差点要饿死人了,实在是养不起多一个孩子。所以就在那一年提起了过继之事。” 穆歆然心头巨震,她完全不知道原来这个未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有过这么悲惨的童年。 闵氏接着道,“他到了我们家后,非常刻苦读书习武,实则我也没有多出力,都是他自己拼命挣来的。后来十二岁就独自去了北境上战场,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只字未提,但我相信,他必是刀里来血里去的,身上受了不少伤,才一路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三品骠骑将军。” 她拍拍穆歆然的手,“当初他和穆府何晴晴的亲事,是裴老夫人应下的。可谁知却是你嫁了过来,我原以为你心里会有疙瘩,这些时日,你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第44章 闵氏中毒,分家! 穆歆然推心置腹地说,“母亲,我那时突然被换亲,是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我与夫君已经圆过房,自然慢慢就想通了。何况我去侯府要回嫁妆之事,叫我看清了侯府的真面目。如今又有了小家伙,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他,好好待夫君的。” 闵氏宽慰地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的。” 穆歆然用力点头,“我们一定会的。对了母亲,夫君在府里的时候,大房那边,可有苛待他?” 闵氏又叹了一口气,“大房那边,苛待的岂止是他?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他。” 她的眼圈微红,想起这么多年,自己在夫君战死的时候,就如一个垂暮的老人一般失去了所有希望。 是裴修泽的到来,她那几年才有了精神头。 只是大房那边时常克扣她的用度,连带着泽哥儿的用度也一齐克扣了。 所以后来泽哥儿才要年少赴疆场,挣了军饷挣军衔,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穆歆然笑笑,“母亲莫怕,如今有我在,我必不能叫二房吃了亏去!” 这时,天色将晚,思巧提了食盒进来,“老夫人,夫人,大房那边让人送来晚膳了,您二位是一齐用,还是分开来用?” 身后还跟着一位婆子,也提着一个食盒。 穆歆然笑道,“自然是和母亲一起用了!” 思巧和那婆子都笑着把饭菜摆进了外室的圆桌上。 穆歆然扶着闵氏进屋,看着桌上明显好了不少的菜色,微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闵氏端起汤碗,又看了看穆歆然的,笑道:“大厨房那边想必不知你有孕了,你的枸杞老鸭汤过于寒凉,不如和我的换一换?” 穆歆然看了看闵氏手里的山药鸡汤,点点头,“好呀,母亲想得周到。再过几日,我的胎坐稳了,再叫大厨房那边知晓。” 二人用过晚膳,穆歆然才回了房。 谁知到了半夜,闵氏身边的婆子焦急地来喊她,说是闵氏不太好了。 穆歆然吓了一跳,赶紧披衣去看,便见闵氏蜷缩着身子捂着腹部,呼吸困难,身上汗如雨下。 她立刻上前把脉,立刻怒从心起。 红花! 大量的红花! 闵氏是中了红花之毒。 想到之前二人换了的汤碗,以及她在慈安堂那一次干呕,她就明白了,这是赵绾也知道她也有孕了,故意给她下的红花。 看这剂量,只怕不只是想要她小产,而是要她的命啊! 她立刻提笔写了方子让婆子去抓药,自己坐在一旁给闵氏擦汗。 折腾了小半夜,闵氏的病情才缓下来。 这时天都亮了,穆歆然也没回屋休息,直接气势汹汹带着周妈妈和几个婆子冲到赵绾的院子里。 “都给我砸!”她一声令下,周妈妈和几个婆子立刻抄起旁边的家什开始打砸起来。 还没有起身的赵绾震惊地扶着丫环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同样睡眼惺忪的裴修齐。 赵绾大喝一声,“穆歆然!你这是要做什么?!” 穆歆然顺手把手边的一个花盆台子重重摔下,才看着夫妇二人说道,“赵绾,我敬你是裴家长房长媳,喊你一声大嫂,却不料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害我的孩儿还不止,还想要我的命!” 赵绾看她这一副生龙活虎模样,根本就不像是灌了红花小产大出血的模样,只哼了哼,“你说什么鬼话,我可一句话也没听懂!” 穆歆然冷笑了一声,“只是你却没想到,昨晚母亲和我换了汤羹喝,她中了你下的毒,我却毫发无伤!” 赵绾大惊。 旁边的裴修齐也听懂了,连忙追问,“三弟妹,二婶如今可好些了?请了大夫没有?” 穆歆然心气儿顺了些,“好多了,方才躺下歇息,已无甚性命之忧。” 裴修齐便朝赵绾怒喝一声,“赵氏,到底怎么回事?!” 赵绾一脸的委屈,“夫君,她说我下毒就是我下毒?证据呢?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也怀有身孕了,如何能给她下毒?!” 穆歆然紧盯着裴修齐,“府里中馈是她掌着的,红花是哪里来的,谁下在昨晚给我送的汤药里,下了多少剂量,大公子只要有心去查,必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裴修齐一脸歉意朝她拱手,“既如此,还望三弟妹能给我点时间查清真相。” 穆歆然摆摆手,“你需要多少时间来查,怎么查,能不能查到真相,都不关我的事。我今日前来,自然不能以牙还牙给大房的人下同样的毒药好叫大房的长辈受一遍母亲同样的苦楚。 只是两个要求,一是将这三年克扣二房的银子五千多两,加上昨晚母亲中毒所需的诊金药费笼共六千两银子赔付给我们二房;二是大房与二房分家!这大将军府,我们可不敢再住下去了!” 真相查得如何,她才不费心,直奔结果就是了。 上回赵绾意欲借裴老夫人丢失摆件一事查出她私藏军银的时候,她让五月去查赵绾和裴老夫人的后手。五月终于查出了结果,说是裴老夫人早就写好的分家文书,就等衙役在她的院子里查出什么来好断亲。 既然如此,她不如先下手。 裴修齐听了脸色大变,“三弟妹,分家事大,可不能轻易下决断啊。” 穆歆然冷笑,“府里中馈掌在大房手里,今儿她赵绾可以在我们的汤里下毒,明儿就能在饭里下毒,后日或往二房搬一盆有毒的花草。 我们一日不分家,就要提心吊胆过一日。昨日有母亲替我受了罪,明日后日呢?总不可能次次有人替我受过?万一哪次躲不过,我腹中的孩子难道不是一条命?!” 裴修齐的脸色越来越沉。 赵绾争辩道,“三弟妹你可不能胡说!府中无人知晓你怀有身孕,又怎会去害你?眼看祖母六十大寿在即,我们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传出去外头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我们呢。” “何需外人来编排我们?我们是一家人?亏你也说得出口?这么多年来,你们是如何对待二房的?克扣用度不说,逢年过节也没个团圆,既如此,为何一定要耗在一起?分开不好吗?你们自在了,我们也自在了。” 第45章 是不是你藏了娘家贪墨的军银? 裴修齐摇头,“三弟妹别说混话了,祖母不会答应的,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穆歆然却是不信,“祖母十余年来不曾见过母亲一面,想来日后也不想再见,所以祖母应当会答应分家的。至于大将军,只是我们的大伯,却替我们作不了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作侄儿的要分家,还要他一个大伯同意吗?” 裴修齐赶忙道,“就算父亲说的不作数,但至少要问一声三弟?二房到底作主的是三弟。三弟还在军中任职,想必他也不会同意的。” “不,我同意!”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穆歆然惊喜地转身,果然看见一个轮椅被侍卫南岳推着进来。 裴修泽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对裴修齐说:“大哥,我才进府,就听闻母亲刚刚死里逃过一劫。我是万万想不到,我不过是废了双腿,府里就如此容不下我二房!” 穆歆然心里微暖,上前微微福身,“夫君。” 裴修泽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她。 裴修齐急道,“三弟,我们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此事定有误会!” 裴修泽清冷地问,“大哥的意思是,我的妻子诬陷了大嫂?” “这……”裴修齐噎住。 裴修泽闭了闭眼,“走,去祖母跟前说一声,今日我们便上府衙按手印,过两日我们便可搬出去。” 裴修齐试图挽留,“三弟,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裴修泽朝身后的南岳点头,南岳便推着他往慈安堂过去了。 裴修齐只好狠狠瞪了一眼赵绾,也跟着过去了。 穆歆然长长舒出一口气,回了院子,先同闵氏说了一声自己鲁莽的决定以及夫君的撑腰。 本以为闵氏会反对,并责怪她一时冲动。 没想到,闵氏颤抖地握着她的手,“谢谢你,歆然,你替我做了我早就想做但一直没敢做的事。” 穆歆然:…… 行,这倒是误打误撞了。 也是,闵氏如隐形人一般住在裴府里,银钱用度上的克扣都是小事,只是这种不被人尊重,一直被无视的感觉,实在憋屈得很。 她立刻行动起来,招呼二房自家采买的下人开始收拾行囊。 她想着,反正赵家一时半会儿不会住到自己那个枣庄去,不如分了家后先在枣庄安顿下来。 等明日她再找人牙来问问,可有合适的宅子买一间来,拾掇拾掇过几日再搬过去。 快的话能在新宅子里过新年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把这些话同闵氏唠嗑,听得闵氏热泪盈眶。 裴修泽那边也没让她失望,就像她说的,裴老夫人根本就没反对他们分家,只是杨氏象征性地劝了两句,还叫裴修泽写信问问大伯。 裴修泽根本就不是同她们商量的,得了她们无法反对的意思后,便写了分家文书,叫裴老夫人和杨氏按了手印后,带着裴修齐和裴修治一起去了府衙。 裴修治还一脸懵,知道事情原委后跳着脚不敢置信,但也不能再反对,配合着去了府衙按手印备了案。 等裴修泽回了二房院子,见东西已经大包小包打包好。 穆歆然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却见他摇头,“不必去京郊。” 裴修泽进了书房,拿了一个匣子出来,“这是我名下的私产,有几个宅子应该是可以住人的,你选一个,让人先去收拾收拾,过两日再搬过去也不迟。” 穆歆然打开匣子震惊在当场,满满一叠纸。 上面一半是金票和银票,下面一半的一半是地契,另一半是卖身契。 粗略看了一下地契,好家伙!铺面足有十二间,宅子有三座,而且位置都还很靠内城。 她瞬间激动了,正要脸带希冀地问他是不是都给她作主了,却见他漠然着脸有些疲惫回了书房。 穆歆然冷静了些,嗯,到底是未来杀伐果断铁血无情的摄政王,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 她按捺下心头的小激动,回到房里,仔细看了看那三座宅子,然后挑了一个最大的,也是离内城最近的一座宅子,又拿出一千两,交给周妈妈,让她找人立刻去这座宅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整修一下。 周妈妈眼见着姑爷把这么多家当都交给自家小姐,也很是欢喜,忙不迭地去操办了。 …… 然而在次日,突然又来了一队人马把裴府围了起来。 来的人是三司会审派出的联合搜查小队。 这一回可不再是走马观花了,顺利从赵绾的库房里搜出了那六万两军银。 银子底下的印记丝毫不差。 赵绾被当场戴上枷锁,整个人已经摊软在地上,脸色惨白。 裴修齐万万没想到,自己上回已经正式警告过妻子,要么与赵家断了往来,要么给她一纸休书的情况下,妻子居然还敢胆大包天到将军银藏在家里! 赵绾更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过了这风头再找人将军银印记熔销掉,却在这短短几日就被查了出来。 她被押走的时候,眼尾扫到门边站着的穆歆然,不由得朝她的方向大喊,“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去告发的?!是你!就是你对不对?!” 穆歆然耸耸肩,“大嫂,是不是你藏了娘家贪墨的军银?是你,就是你对不对?” 围观百姓听了哈哈大笑。 杨氏吓得六神无主,看着自家两个儿子不知该怎么办。 只有裴老夫人,冷眼看着穆歆然的方向。 …… 因为赵侯爷贪墨军饷搜出了物证,定远侯府赵家,再一次被围了起来,连带着裴府,也是只进不出。 侯夫人抓着儿子直呼“完了完了,该怎么办”之类。 赵缙也急了,因为这一回来围封侯府的,不是上一回五城兵马司的人。 他也出不去了,就连长公主的车驾来都没能把他接出去。 赵家二房和三房的也慌了,再次来要求分家按手印,可按了后也出不去,没用。 随后,又来了一波人,直接就拿了刑部的查封令,一边把赵家人全都拿下大狱,一边再次把侯府查了个底儿掉。 随后就在正院的一间密室里,挖出了那另外剩下的五十四万两军银。 第46章 穆仲言的心思 据说投告的密信中夹了一张图纸,正是指向这藏了军银的密室。 加上从赵绾那里搜出的六万两,整整六十万两,和军银丢失的数量对上了。 赵家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看着摆满整个外院的箱子,赵缙面如死灰。 那个密室他明明都用泥灰封上了,为了不叫外人知晓,特意自己亲自动手刷的,还摆了一排博古架。 到底是谁知道这个密室的所在,还能画出图纸来? 院子里女眷的哭声响彻天地。 为了抄家,衙役还从二房和三房的院子里挖出了不少好东西,有一些是二夫人万氏和三夫人张氏的嫁妆,但大部分都是早些年从大房薅走的好物件儿,还有许多金银细软。 侯夫人一看就炸毛了,指着万氏和张氏痛骂,“好啊,叫你们拿钱出来共渡难关,个个把钱看得跟命一样。现下好了?我们都活不了,这些钱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被抄没!” 万氏扑上来就挠,“还不是你们大房作的孽!老天爷啊,为什么要我们来一起承担?” 张氏也扑上来抓,“反正都活不了了,我先打死你!” 婉心搂着儿子在一旁低声啜泣,她原以为回到侯府,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是来陪葬的? 何晴晴更是慌了,总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更是后悔前两日解封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想到要以小产的理由回娘家养身子。 赵缙根本就不肯给她休书。 衙役们见场面有点失控,怒喝一声,“都住手!都给老子住手!” 侯夫人这才从万氏和张氏的爪子下逃脱出来。 一行人被戴上枷锁,开始往外驱赶。 外头早就聚集了一群吃瓜群众在看热闹,见侯府的人被拎出来,开始纷纷唾骂,什么“为自己私欲不顾边疆将士死活”啦,什么“贪得无厌死不足惜”啦,什么“活该是满门抄斩的命!”等等。 赵缙也早就腿软脚软,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对面高高台阶上嗑瓜子的穆歆然,心里悔恨交加。 如果……如果他没有鬼迷心窍答应换亲,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穆歆然早就听到动静,搬张高高的太师椅到门前坐下看热闹,瓜子嗑得那叫一个嘎嘎响。 不枉她画废了十几张纸,才勉强画出那密室的位置,果然一搜就搜出来了。 就是这一回不会玩大了?他们要是被满门抄斩的话,那就不好玩了。 不过…… 她看到街角那吴总管摇头回到马车上的身影,又放心了些。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到侯府门边。 她眯了眯眼,哦豁,居然是自婚后就没再见过的二哥穆仲言。 她掐指一算,今儿不是书院休沐的日子啊。 果然,二哥心里装着的是何晴晴,这是怕何晴晴不知道? 在他心里,何晴晴是没有血缘的表妹,当然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要紧,二哥对她生出情愫,着实是正常的。 可是为了她,一直拖着不肯成亲,置他那出身高门的未婚妻不顾,却是有点不正常的。 穆仲言明年就要下场,准备考完三个月就完婚,他一心要中举,到时也可双喜临门。 但他实则已经二十有三,四年前就订了亲,本是约定订亲次年就下场,等考中进士便成亲。 结果三年前他考前摔伤了手,下不了场,于是便约定再过三年考中再议。 如今看来,她怀疑穆仲言是故意摔伤了手的。 女方是云国公府三房的孙女云娆,倒也是知情达礼,看到穆仲言如此自信,也愿意等他三年。 他非要坚持中了进士后再成亲,王氏也拗不过他。 此时穆歆然看见这个二哥,只觉得无语。 上一世的她不知道二哥为什么拖着不肯成亲,后来临死前才知道,他这个好二哥,都是为了何晴晴。 呵呵。 果然,被押出门的何晴晴看到门边的二哥,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二哥二哥,二哥救我!我不想死啊!” 穆仲言心如刀绞,伸出尔康手,“表妹!” 衙役立刻就把刀拉开半截,挡在二人面前。 穆歆然果断叫思巧过去传一句话。 思巧小跑着过去,略一福身,“二公子,小姐让我给您传一句话,您今日出书院,向夫子请假了吗?” 穆仲言自然是认得思巧的,闻言一怔,看向对面的裴府,看见了坐在门前笑眯眯嗑瓜子的穆歆然。 他是要下场科考的,要是同贪墨军饷案沾上边,轻则夫子的举荐没了,重则取消功名无法下场。 这如何能行?他自小的志向就是如父亲一样中个探花郎。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何晴晴已经被押得走远了,但那一步三回头的眼神,看得真叫人心碎。 他压着心头的焦急和担忧不再看何晴晴,反走到穆歆然跟前。 穆歆然动都没动,只在嗑瓜子的间隙挥手笑眯眯同他招了招,“二哥。” 穆仲言心头火起,“不过才出嫁几天,规矩都忘了吗?相府就是这般教你同二哥行礼的?” 穆歆然挺了挺胸,“哦,我的夫君是三品骠骑将军,敢问二哥是几品啊?” 穆仲言一噎,随后他又看着何晴晴远去的背影说道,“你就这么看着表妹被抓走?” 穆歆然啐了一口瓜子皮儿。 穆仲言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妹妹啐的这一口,好像不止是瓜子皮儿。 穆歆然问,“不这么看着,难不成要追上去看?” 说罢她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眼下人有点多……我怕一会儿有人砸些烂菜叶子啊鸡蛋啊什么,这对如今的赵家人可是金贵食材,我就不必了。” 穆仲言:…… 他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怕被传出去,便一甩袖子,“回相府去,我们商议一下。” 穆歆然干脆地回答,“没空。” 穆仲言又怒了,“你有空在这里嗑瓜子,没空回相府?” “嗯啊,”穆歆然又干脆地嗑了一个瓜子,“看戏当然有空啊。” 重活一世,乐事最大。 让自己心情舒爽的,就不可能没空的。 穆仲言怒气冲冲地走了。 第47章 剥夺爵位,贬为庶人 思巧来问,“小姐,二公子走了。” “嗯。” “小姐,你说赵家人会不会被满门抄斩?” “希望不会。” “啊,为什么啊?”思巧不懂就问,屋檐下藏着的五月也竖起了耳朵。 穆歆然与思巧闲聊,“赵侯爷掌军多年,他手上能不没有底牌?若是先来个认罪自裁,再交出手中兵权,说不定还有黑名单什么的,再捏个什么把柄……旁边有长公主吹吹风,赵家人可能就死不了了呢。” 上一世,她就是这么给赵缙出的主意的,没想到,赵缙真的进牢去把自家父亲说服死了。 当然赵缙觉得是值得的。 思巧:…… 说得这么轻巧的吗? 五月立即就飞身掠走。 很快裴修泽那边就得到消息,不由得眯了眯眼。 难不成,上一世赵明用这一招换得赵家全府人的性命,是穆歆然出的主意? 这女人,是有些小聪明的。 既然她希望赵家人不死…… 那就,派人去提点提点! 那边赵家人被押入刑部大牢,终于见到了多日不见蓬头垢面的赵侯爷赵明。 侯夫人廖蕴芝隔着过道痛哭忏悔。 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对着赵明先是破口大骂,骂到累了又绝望地哀哀哭起来。 赵明面如死灰,沉默不语。 果然次日就有消息传出,据说老皇帝盛怒,又是长公主在老皇帝面前不知说了什么,才暂时打消了他想要判满门抄斩的决定。 赵家人在大牢里人心惶惶地过了几日。 到了第五日清晨,赵明被发现用裤带吊死在牢房里,旁边放着用里衣写的半片血书。 赵家人尤其是赵缙,一早醒来就看到爹爹在牢房里头晃荡的身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即是廖蕴芝惊恐的痛哭声。 何晴晴拖着残破的身子躺在角落里,早就没了指望,哪里会去管这些? 看守的衙役也吓坏了,赶紧报了主审官,把那血书呈了上去。 众人也不知那血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只又过了三日,上头有了最终的判决下来,赵家人抄没所有家产,剥夺爵位,贬为庶人,永不重用。 赵家人劫后余生,接到圣旨后是又哭又笑又惆怅。 …… 穆歆然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在新宅子里安顿下来。 新宅子日常养护得很好,周妈妈带人过来不过打扫清理一番,又添置了些东西,就开始陆续从裴府往外搬了。 赵家的判决下来了,裴家还没判定,还是被围着府。 由于二房与大房分家文书是在围府前一日办的,裴三那骠骑将军的职衔也还在,衙役们倒也没为难,让二房搬出了府。 这几日,穆歆然一直忙着整理打包,就没见到过裴修泽。 听思巧说他一直在外院书房处理事务,或是去东宫与太子商议事情。 她已经从闵氏口里得知,当今皇后是他的姨母,东宫太子是皇后的嫡子,自然是他的表弟。 搬到新宅院后,她照例给他置了外院书房,又想着他一直睡外书院也不是很舒服,还贴心地给他在内院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卧房。 也就是说,她和裴修泽一人一间卧房。 但是,为了不叫他误会她刻意要跟他分开睡,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和他正面谈一谈的。 于是,搬家后的第一顿团圆饭,她让人准备得特别充分。 在等待裴三回府的功夫里,她收到赵家人判决下来的消息。 看看天色还早,便立刻让思巧拿了京郊那块枣庄的地址,一起去了相府。 丞相夫人王氏显然也得了消息,正焦急得坐立不安。 穆歆然还见到了自婚后就没再见过的另外两个哥哥。 大哥穆伯谨在军中,一直就很少归京。 二哥穆仲言、三哥穆叔慎和四哥穆季行都在书院读书,每月有休沐,但她也很少回相府,仅有几次回去都没碰上。 她一见三人都在,很是诧异,不用算都知道日子,“还不到二十五,怎的三位哥哥就休沐了?” 她的话一出口,穆仲言就开火了:“你总算知道回来了!表妹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出力打点一下?” 穆歆然愕然,“二哥,你没见那赵世子的姐姐帮了赵家,如今也被拿进大牢里了吗?贪墨军饷那可是杀头的罪,二哥想我怎么出力?” 穆仲言一噎,随后又道,“我又没叫你帮他私藏军银,不过叫你拿出点银子来打点打点,如今家里手头最宽裕的,可不就只有你了?” 穆歆然笑笑,“我是宽裕,可那是我的嫁妆,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我凭什么为了帮个忘恩负义还临时换亲的前未婚夫影响我的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 “你帮的不是前未婚夫,”穆仲言气结,“那是你表妹!” “哦,也是个忘恩负义临时抢走我未婚夫的好表妹?”穆歆然似笑非笑。 穆仲言语塞。 三哥穆叔慎开口了,“妹妹,晴晴是我们的表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现在出了事,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我是你们的亲妹妹,我当日被抢走夫婿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婚当日你们都在相府?哦不,就算是第二日才发现新娘错换了,也没见你们巴巴的从书院赶回来替我要个说法呢?” “可换亲你不是因祸得福了吗?要不是换亲,昨日被抓进大牢里的就是你了。” “哦,我向来有福运傍身,那是我的幸运。我幸运地躲过了侯府的灾祸,就能掩盖何晴晴抢我夫婿的恶行吗?” 四哥穆季行忍不住说:“妹妹,你口口声声说被抢走了夫婿,你如今是对裴家妹夫有所不满吗?” “那倒没有。”穆歆然脸上是真诚的笑意,“她抢走我夫婿是缺德,我得个好夫婿是福运。就好比恶人有恶报,好人有好报一样,不能混为一谈的。” 王氏怒斥,“行了!都别吵了!” 她心烦得很。 她之前大半个月来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劝何晴晴和离归家。 何晴晴一开始是不舍得,后来是走不了。 第48章 送出枣庄 侯府解封那两日,她本想派人去接何晴晴回相府,可何琼作为她的生母却高兴地说侯府的危机已除,不必多此一举。 没想到,峰转路回,又回到了死路上。 她赶紧把三个儿子从书院叫了回来,可是她手上已经没什么银钱,找弟弟王祁借了点,又通过王祁的关系去打听疏通,甚至穆相她都求了,却都没什么成效。 干着急了近十天,好在最后得了消息赵家人保全了性命。 如今他们正在商量,如何帮何晴晴拿到赵缙给的和离书或是休书。 只要赵家同意,她还是能将女儿接回相府来养着。 但明面上何晴晴还不是她的女儿,劝说女儿和离接女儿回府这事儿还是得何琼出面。 正在这时,穆歆然回来了。 王氏急需转移注意力,好叫四兄妹不再纠结换亲之事,就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来,开口训斥道,“死丫头,这个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我房里用的香都没了,你三个哥哥扇坠上的香包也该换了,洗衣房里的熏香也快用完了,这些你都带来了吗?” 寻常她若是缺了香,直接上歆然那间香料铺子去拿就行了,没想到,这个月去拿的管事回来报说,香料铺子不肯叫他们白拿了,一定要拿,也得付现银,连赊帐都不肯。 她知道穆歆然必是记恨着换亲一事,也没敢明目张胆闹上裴府去找她。 如今她回来了,可不得好好说说? 穆歆然笑笑,略福身行了礼,“母亲安好,如今我已是裴家人,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母亲若是要用香,直接上我那铺子买便是了。我已交待了掌柜的给我们相府的价格少算一成呢。” 王氏气得抓起手里的茶盏就砸向她,“你就是这般孝敬娘家人的?” “哦,娘家人都不顾我的死活替我换亲,我给您一成的优惠难道不算我的孝敬?” 王氏大怒,“你这个逆女,总说换亲换亲的说得好像我们对不起你似的。换亲后你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晴晴又是过的什么日子?!” 穆歆然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运气一直比她好呢?” 王氏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怎的话题又转过来了? 穆家三兄弟这两个月也因为没了专用的香,又照顾不了同窗,已经被同窗嘲笑过好几次,眼下也很是不高兴。 穆仲言:“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我们用你制的香都用习惯了。” 穆歆然:“日后不用我的香,慢慢也习惯了就好。” 穆叔慎:“妹妹,以前都有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穆歆然:“以前我们是兄妹,现在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穆季行:“妹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近来衣裳都不香了,同窗都在嘲笑我呢。” 穆歆然:“嘲笑你又不是嘲笑我,想用香去我那香料铺子买啊。” 王氏气得又是一拍桌子,“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舍得孝敬娘家!” 穆歆然叹道,“说来说去,您不是也舍不得花钱吗?” “你这逆女!早知道就不该把那香料铺子给你做嫁妆!”王氏气道。 “这香料铺子本就是我的?母亲不给我,还想给谁呢?您也不想想,那香料铺子自我十二岁开起来,为家里贴补了多少?”穆歆然是一两拨千斤。 穆家三兄弟这才记起,这个妹妹,自小给家里带来了多少财福。 穆歆然叹一口气,上前给王氏顺气,“算了母亲,三位哥哥,我今日也不是回来给你们添堵的。” 王氏:…… 穆家三兄弟:…… 你这不叫添堵叫什么?! “我已经知道赵家人死里逃生贬为庶民了。就是不知道表妹她有何打算?我回来就是想问问姑姑呢?”她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琼。 王氏恨恨道,“赵缙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死活不肯给晴晴和离书!你姑姑正准备再去劝劝呢。” 何琼点头道,“正是,明日赵家人出狱,我去门口候着,再去劝劝。就怕赵缙还是不肯和离,晴晴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穆家三兄弟争着说道:“我也去,我们也去!” “我们去给晴晴撑腰!” “好叫他们赵家人知道,晴晴还是有娘家人在的!” 穆歆然冷眼看着这三个哥哥,想想他们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也懒得计较了,“若是能顺利和离归家也是好事。” 她又叹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若是实在无法,晴晴也只能待在赵家了。如今赵家是最艰难的时候,我想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妹受苦。这个枣庄是我在京郊的庄子,里头屋舍还颇多,赵家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希望赵家人能看在这个枣庄的面子上对晴晴好一点。” 王氏大喜,一把将纸条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了何琼,“女儿,我就知道你和表妹自小感情深厚,不会看着她受苦的。” 何琼看了一眼穆歆然,眼神颇为复杂。 穆家三兄弟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复杂了。 穆歆然朝何琼眨了眨眼睛,又十分心痛地说,“若是赵缙实在不肯和离,也不肯出休书,姑姑就告诉他,我们愿意拿这枣庄的地契换一纸和离书,问他愿不愿意?还有,到底之前我与赵缙有过三年婚约,为避免嫌言碎语,对外就说我把这庄子送给表妹了,是表妹作主接了赵家人过去住的。” 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何晴晴着想,王氏听着颇为动容,“你这丫头……” 穆歆然看了她一眼,“我能帮的就是这些了。母亲,姑姑,我去看看祖母。” 哼,不待见她的时候就是死丫头,感动的时候也不过是“你这丫头”。 谁稀罕! 至于那三位哥哥,她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她带着周妈妈走了。 穆家三兄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王氏看着周妈妈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欲言又止。 她问何琼,“那死丫头回回来时给的香料,就只有母亲屋子里用的?” 何琼叹息一声,“应当是,前两回她带回来的,也就只有母亲屋里的。” 第49章 你能顾全裴家的颜面,我心甚慰 “这死丫头!这般记仇!”王氏恨恨道。 何琼捏紧了手上的纸条,“大嫂可别怪歆然了,要不是她,只怕晴晴要跟着赵家人露宿街头了。他们明日才住过去,我马上到这庄子上看看,只怕米面油盐衣裳被褥得置办些。” 她又苦笑道,“大嫂,我这些年只靠着相府有一口饭吃,我欠你们的实在是太多了,也根本没什么体己银子。这米面被褥,还得劳烦大嫂张罗张罗。” 王氏心里苦啊,可想想这也是给女儿撑腰挣面子,一边让人去唤管事的来,一边唠叨道,“明儿最好的结果还是把和离书要回来,让晴晴回府来养着。她那刚小产的身子,也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何琼点头,“那我也回屋收拾一些东西。” 她走了后,穆家三兄弟齐齐朝王氏伸出手来,“母亲,给点银子,我要去香料铺子上买香料。” 王氏气得一人给了一巴掌。 另一边,穆歆然给祖母诊了脉,又调整了一下药方,让思巧跑去药材铺子抓回来交给嬷嬷煎下,感觉祖母的神智似乎好了些。 做完这些何琼进来了。 穆歆然让何琼伸出手腕,“我已经基本能确定,您身上中的慢性毒,和祖母身上的一样,想来是祖母年纪大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基础疾病,导致她这两年提前进入痴傻状态。我已开了解毒方子,剂量是正常的两倍。等婆子煎好后端过来,你和祖母一人喝一半,正好也可以掩人耳目。” 何琼难掩震惊,“你的意思是,时间长了,我会和母亲一样变得痴痴傻傻?” 穆歆然点头。 上一世,祖母没过几个月就病逝了。 何琼也在两年后病逝,说不定就是痴傻后出了什么意外,相府要捂死这件事,只能对外宣称病逝。 何琼坐到床边握住祖母的手,泪水掉了下来,“都是我连累了母亲。” 穆歆然站起身来,“这药我会叫铺子备好的,每三日您让人去取就行了。我走了。” 何琼连忙过来陪着她往门外走,擦了擦眼泪,问道,“歆然,你让赵家人住进枣庄,可是有何打算?” 听着方才穆歆然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让赵家人住进枣庄?甚至不惜拿地契换一纸和离书? 穆歆然冷冷笑道,“姑姑,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一家人连带着何晴晴都住进枣庄,您可明白?” 何琼叹一口气,“我明白了。” 她当年受母亲大恩有了庇护所,女儿用她的福运为相府谋得了财富和仕途,就是有天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 可王氏对她和母亲下毒,又把她的女儿换走受磋磨,还要算计她的婚事她的嫁妆,若是当真撕破脸,她和王氏就是仇人。 仇人的女儿,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女儿,但本质上也是她的仇人。 她更不能阻止亲生女儿报复仇人的女儿,相反还要尽可能帮上一帮。 …… 穆歆然回到裴府,正是暮色降临的时候。 裴修泽先她一步回到后院,刚洗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发现这间卧室里放置的东西全是他的,丝毫没有女主人的东西。 他神色阴沉了下来。 他已经知道穆歆然身怀有孕的事了。 但是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他一时却没有答案。 大婚当日,他恰逢蛊毒发作,那洞房时喝的合卺酒里加的料及喜烛燃的媚香同时发生了作用,以至于他神智昏沉不知自己到底与穆氏合房了没有。 后来从五月的飞鸽传书,说穆氏也说辞反复,一会儿说自己没与裴三圆房,一会儿又说圆房了。 回京前几日收到的飞鸽传书甚至说穆氏有孕了。 他是一头雾水,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穆氏急着要分家搬出来。 而眼下搬了新宅,却是一人一间卧房。 二人分房而睡,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穆氏应该确实是有孕了。 就算洞房那日自己的确与穆氏有了肌肤之亲,自己中了蛊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举就让她怀上孩子? 所以这孩子大概率不是自己的。 裴修泽越想神色越是阴冷。 若不是看着她多次维护母亲的份上,谁敢在他头上戴绿帽子? 这时门口南岳的声音传来,“见过少夫人。” 外头的穆歆然一顿,纠正道,“日后,你们便唤我夫人。眼下我们已经搬了出来,新的裴府里只有老夫人和夫人,以及三爷。” 分了家后辈份涨了一辈,甚好。 “是。” 裴修泽眼神微冷,双手在床上一撑,就移到了门口的轮椅上。 穆歆然走到门口微微福身,“三爷。” 裴修泽点头,淡淡道,“何事?” 穆歆然面色有些微红,小声道,“三爷可否进屋再谈?我有些事要同您说。” 裴修泽摇开了轮椅,朝南岳点了点头。 南岳赶紧拱手退了出去。 穆歆然抬步进了屋,把门关上,才坐到桌子旁边,给裴修泽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才红着脸小声说道,“三爷,这两个月您不在,将军府发生了不少事,还请您莫怪我自作主张的好。” “我都知道了,不怪你,你做得很好。” “嗯,我……”她的手放在腹部上,脸色更红了,眼睛只敢盯着桌上的茶壶,“我有了身子……怕是会影响三爷睡眠,这才置了两间卧房,也请您不要见怪……” “好。”裴修泽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穆歆然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就和他的语气一样,没什么表示。 她心里略为失望,行,未来冷酷无情的摄政王,就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叫他欣喜雀跃一番? 这不符他的人设。 更何况,当初与他订亲的,不是自己,是何晴晴。 只怕他对何晴晴本是有意的? 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裴修泽开口了,“换亲之事,我没有意见。我都不记得相府表小姐长什么样了。你能顾全裴家的颜面,我心甚慰。” 当初与相府订亲是老夫人的意思,他也不过是回京述职时匆匆看过一眼,没有反对就订下了。 第50章 你想好了?不后悔? 确实不记得原未婚妻长什么样了。 说她顾全裴家颜面,一是确实感激她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在大婚次日就死活要再进侯府的门,丢尽裴家二房的颜面;二是警告她若真有什么奸夫可不要再闹出什么丑事来。 穆歆然很是高兴地点头,“好,我们的婚束还没写,不如眼下就写了送进官府备案?” 裴修泽紧盯着她,“你想好了?不后悔?” 上一世,她走得是那般决绝。 这一世不仅留在了裴府,还要和他写下婚束? 穆歆然却是一怔,没来由感觉到一股威压,随即点头,“那是自然的呀,我们的宝宝都来了,我后悔什么?!” 裴修泽抿了抿唇,“那便拿进来。” “好。” 穆歆然很高兴地叫周妈妈把准备好的空白婚束拿进来,她自己先落下了名字和手印,才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才回府时见到母亲那久违的舒心的笑容,再也不是之前见到的心如死灰的暮色。 想必母亲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在明年的年初因郁结在胸而病逝。 犹豫片刻,他心头叹息一声,也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印,让人送去了官府备案。 希望这一世,他的选择,是对的。 到底二人是正式拜过天地的,还舒解了母亲的心结,叫她能欢颜开怀,或许能度过明年年初的大劫。 他即便是心中存疑,也不该在名份上亏待她。 至于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日后有了另外的答案,再来处置不迟。 随后二人正式到闵氏面前去敬了茶,完成了大婚次日应该完成的仪式。 闵氏笑意吟吟地看着二人,却很快又手忙脚乱起来,“你们这突如其来的,我红封也没来得及准备。” 她把手上的一只翠玉镯子褪下来塞给了穆歆然,“这个先拿着。” 穆歆然连忙推辞,“母亲说的哪里的话,红封您上回已经给过啦。” 闵氏笑了,“好孩子,你连分家这样难的事都办成了,就当是母亲谢你的一点心意。” “母亲!您不怪我自作主张就顶好的了。”穆歆然笑嘻嘻地扶着闵氏出去用膳,“走走走,我们开饭去!这是我们的乔迁团圆宴,日后啊,这裴府里我们自己当家作主!” 端的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闵氏也很是开怀。 裴修泽的眉眼柔和了些。 …… 次日,穆歆然特意起了个大早,坐了马车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口,远远地瞧着。 不一会儿,何琼也来了。 当然王氏和穆家三兄弟也来了。 赵家人被衙役带出来的时候,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前路茫然的无措。 何琼上前的时候,何晴晴惊喜地抱住了母亲。 可惜何琼与赵缙费了半天口舌,赵缙就是一副不肯和离也不肯写休书的架势。 气得一直躲在马车上的王氏跳出来骂了赵缙半日,赵缙还是不松口。 穆家三兄弟也站了出来,确实一副娘家人替何晴晴撑腰的架势。 同时王氏又把赵家人全都骂了一遍。 但赵家二房三房的也不是吃素的,凶狠地围了上来。 赵家是武将出身,赵缙和下边两个弟弟都有拳脚功夫在身,挡在穆家三兄弟面前,虽然衣衫褴褛但明显就比穆家三兄弟孔武有力。 女眷就不必说了,大大小小足足十几个,把王氏围了个半圈。 如今她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先打一顿再说。 吓得王氏连忙躲进马车,祭出了大招,说是歆然惦记着与赵家多年的情份,特意留了一个庄子给他们安顿。 赵家人这才消停,复又高兴起来。 抄没家产,这是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赵家人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几乎都认为只有回族里看族人的脸色才能有口饭吃、有地方栖身。 赵缙还庆幸当初没有和族人断亲,且靠着长公主给的嫖资还了族人田产祭田,总不至于会饿死。 如果赵家族人执意要与他们断亲,他们只有乞讨街头的份儿。 没想到峰回路转,不用看族人脸色还能有庄子住? 有庄子住,那就意味着吃住不用愁了,还能有下人伺候! 赵家人高兴地又围着赵缙和何晴晴捧着敬着,好话不要钱地往外迸。 只有神情憔悴的侯夫人,哦不,现在只是白身庶民的廖蕴芝,愤恨地瞪着何琼和何晴晴,还有马车里的王氏。 要不是王氏好端端的要换亲,侯府怎么会丢失了嫁妆又要赔付?若不是赔付嫁妆不够,她怎么会暴露了军银的存在?要不是穆歆然那贱人的告发,侯府怎么会东窗事发? 她的女儿赵绾也还在大牢里呢! 还怀着孩子! 还有她的夫君,上头以畏罪自杀为名,将他的尸首丢去了乱葬岗! 想到这里,她扑上去拽住儿子的衣袖,“缙儿,你父亲的尸首还在乱葬岗!你快让人去收尸!” 赵缙吓得一抖衣袖,“母亲,父亲是畏罪自杀的,我们敢去收尸,岂不是抗旨?!” 廖蕴芝大骂道,“你这个逆子,你连你爹的尸首都不顾了!你这是大不孝!” 赵二夫人万氏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我们好容易活命下来了,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难道你一定要把赵家全家人性命都祸祸了才高兴?!” 她早就想打廖蕴芝了,这么多年一直被大嫂压在底下,上回群殴她确实也出了一口气。这一巴掌是为这几日担惊受怕打的。 廖蕴芝气急败坏要打回去,三房的张氏也要扑上来。 赵缙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立刻安静如鸡。 “这是刑部大牢门口!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走!立刻到枣庄去!”赵缙大吼道,面对这一群愚蠢的家人他总有很强的无力感。 廖蕴芝无力地大哭起来,他的夫君,注定要曝尸乱葬岗吗? 在一旁的街角看了一场热闹,穆歆然心情颇好地让车夫回新裴府去。 赵缙走在队伍的最后,扭头看见那个带有“裴”字标记的马车远去,心头微动。 王氏说那枣庄是相府留给何晴晴的庄子,但他与穆歆然定亲三年,年年都会收到来自枣庄的大枣,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枣庄原就是穆歆然的嫁妆? 第51章 一家人当然是要整整齐齐的 一定是歆然妹妹还念着他,念着赵家人,把自己的嫁妆庄子都借给他们赵家人暂住,自己当初实在是不该换亲。 想想歆然妹妹那收入丰厚的香料铺子,还有那闪瞎人眼的一百二十抬嫁妆,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何晴晴嫁进来,不仅没捞着任何相府带来的好,反而霉运连连。 真是说她扫把星都不为过。 别以为他不知道王氏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日后何晴晴是相府嫡女的身份曝出来,再嫁一个好人家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和离归家重新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想得美。 还有,她害婉心丢了腹中孩儿还不够,还害她日后不能再有身孕了,这笔账,他也还没算呢。 走了一会儿,万氏和张氏就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表示走不动了。 为了不再丢人现眼,赵缙无法,只得上前在王氏和何琼面前以女婿身份低声哀求。 王氏只得郁闷地扔出一串钱给他租两辆马车,这才把赵家人顺利运到了枣庄。 庄头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儿,见三辆马车上下来了不少人,直接把一串钥匙交到了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手上,“这位想来是赵大少爷?俺们主子吩咐了,你们来了后,这庄子上的所有都先归你们了,俺们就都先走了。等日后你们若是不住了,主子再派人来接手。” 赵缙一懵,“什么意思?你们要走了?” 那老头儿一脸的理所当然,“自然了,你和俺们主子非亲非故的,又是同俺们一样的一介庶民,俺们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让你们伺候俺们?” 廖氏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什么我们伺候你们?!你们应该留下来伺候我们!” 老头儿一脸鄙夷,“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侯夫人呢?若不是主子心善安顿你们住下,你们只怕是要上街要饭了呢!还想叫俺们伺候你?” 赵家众人只觉得心梗,不由得都看向何琼。 王氏气儿不顺,留在马车上根本就没下来。 何琼只好问,“敢问老人家和庄上的住在何处?若是他们在庄子上找不到的物件儿要去问谁?” 老头儿倒是爽快地朝着东面一排矮屋一指,“俺们都住在那边儿,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上那儿去问问。” 目送老头儿走了后,何琼把碧琳和顾妈妈推到何晴晴面前,“她们的身契我买回来了,还是跟着照顾你,先把大家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碧琳和顾妈妈看着一群虎视眈眈的赵家人,还有心狠手毒的何晴晴,只觉得心都凉了大半截。 侯府查封了后,所有下人全都发卖到人牙子那里去了。 只有她和顾妈妈被相府买了回去。 看着眼前破败的庄门和那泥泞的道路,何晴晴似乎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她紧紧地抓住何琼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又说了一遍方才在马车上哀求了好几次的请求,声音中充满了恳求和绝望,“母亲,我求你了,我就算不和离没有休书也成,我日后再也不嫁人,我只想和你们回相府。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求你们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好吗?” 王氏在马车里听着女儿的话,心中如同刀割。 何琼却是面有难色地看向了赵缙,“女儿,母亲何尝不想接你回去?可是……”。 赵缙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紧紧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冷冷地看着何晴晴,开口道:“你是我赵家妇,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是我赵家的人,你的去留只能由我决定!” 明明是一身狼狈的破衣烂裳,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霸气。 何琼和何晴晴都被他的话震住了。 何琼为难地说道,“晴晴,母亲知道你的难处,可出嫁从夫。母亲也实在是难为啊。” 歆然说了,何晴晴要和赵家人在一起。 何晴晴心灰意冷地放开了母亲的手,看向马车,她知道王氏和穆家三兄弟都躲在里面。 “舅母,舅母,三位哥哥,你们都不管我了吗?” 王氏哽咽道,“晴晴,你母亲说得对,出嫁从夫……” 穆仲言唰地掀开了车帘,冲下来就朝赵缙打去。 赵缙的身手,岂会被他那一介书生的拳脚沾到? 不过微微一侧身,反手一掌,再一勾腿,穆仲言就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何琼扶起他上了马车,悲伤地说道,“晴晴,你保重,过几日娘再来看你。” 说罢让车夫走了。 何晴晴绝望地瘫软,还是顾妈妈和碧琳捞住了她。 她只好扶着二人慢慢一步一步朝庄子里走去。 …… 那一边,穆歆然一大早出来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大戏,心情极好,让车夫去往香料铺子的方向走。 不经意间,她从晃动的车帘子缝隙里瞥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果然是时常派到侯府来接赵缙的那辆马车。 她知道惠安长公主贪恋赵缙那副皮囊,定会过来让人把他接走。 可她又怎么可能让赵缙一个人去享福呢? 所以,她当机立断,把枣庄暂时贡献了出来。 一家人,当然是要整整齐齐的。 而惠安长公主日后对赵缙越好,对比之下,就越会成为赵家人心头的一根刺。 这根刺可以将赵缙的尊严刺得体无完肤,也会最终成长为赵家人刺向赵缙心口的利刃。 …… 果然,另一处华丽的宫殿里的惠安长公主得了消息说赵家人都被接走了,听说是接到京郊一处庄子里安顿下来,眉头皱了皱。 吴总管又道,“老奴粗粗看了一眼赵公子,想来是受了牢狱之苦,身上也……不如待过几日,等他收拾齐整了再召他前来?老奴可以先去那庄子上看看,也好叫赵公子知道您对他的恩典。” 惠安长公主点头道:“如此甚好,就劳烦吴总管走一趟了。告诉赵缙,只要他安分守己,我惠安长公主保他一世荣华。” 话语之间,难掩其高傲与霸气。 第52章 你想和离,想要休书?不可能! 吴总管鞠躬应诺,决定即刻前往京郊庄子,探望赵缙并传达长公主的旨意。 而惠安长公主低垂了眼眸,她明白,朝廷之事,恩怨之间,无非是权力的游戏。只要赵缙识时务,她这个长公主自有办法保他平安。 吴总管带着一队人马,很快就一路打听到了京郊的枣庄。 枣庄门前,王氏的马车正要离去,却见一辆华丽的车马擦肩而过,连忙让车夫停了下来。 赵家人正互相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庄子内走去,听到声音,也转过身来。 一个少年嘻笑着打了个口哨,朝着赵缙的背影喊道,“大哥,你的姘头,哦不,你的贵人派人来了!” 赵缙全身脊背一僵。 那几天在牢房里,二房三房的人把大房从头骂到尾,好在还有一丝理智在,怕看守牢房的小老儿把什么风言风语传进长公主耳里引来杀身之祸,一句也不敢提长公主。 此刻在所有赵家人面前,长公主大剌剌派人过来,那就是当众揭开此事了。 他脸色不太好,但依旧转身走到吴总管的马车面前恭敬拱手拜下,“见过吴总管,在下方从牢狱出来,只怕无颜面见长公主,不如再过几日。” 吴总管居高临下地掀开一条缝,“你们且都听着,赵家能保命性命,都仰赖长公主殿下在圣上面前说情。日后你们都要安分守己,莫负长公主的恩典才是。” 赵缙率先跪下叩首,“多谢长公主殿下。” 廖氏和二房三房的几人也纷纷跪下叩首。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何晴晴转身,顾妈妈告知她来人是长公主的人后,她突然从最后冲了上来,指着吴总管就破口大骂,“什么长公主的恩典?不就是贪图赵缙的美色吗?怕赵家人都满门抄斩了她就再也没了这个新男宠吗?” 全场俱静。 吴总管面色铁青,还没来得及问这女子是谁,又听那女子指着赵缙破口大骂:“赵缙,你堂堂三尺男儿竟然以色侍人,还是服侍的一个比你娘亲还大岁数的老女人,你要点脸行吗?你要点骨气行吗?你们赵家都是一群什么人啊?都是一群软骨头!呸!” 何晴晴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吴总管和赵家人。 马车里的何琼紧紧捂着嘴巴。 王氏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换回来的女婿,居然以色侍长公主?! “赵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给我一纸休书,放我一条生路!”何晴晴骂得声色俱厉,但目的还是明确的,她要离开。 赵缙冷冷地笑起来。 吴总管终于知道,这个女子居然是赵缙的发妻,相府的表小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作为长公主的人,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和赵缙之间的关系的,但是被一个女子当众骂出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缙没有理会何晴晴,再次对吴总管拱手下拜,“吴总管,殿下的大恩,缙铭记于心。还请吴总管放心,等过几日安顿好了之后,还劳烦吴总管跑一趟。” 这就是答应了。 也是,由不得他不答应。 吴总管狠狠地甩下车帘子,阴柔地命令了一声“走”。 赵缙目送吴总管远去,转身就狠狠给了何晴晴一耳光,“何晴晴,你想和离,想要休书?不可能!” 何晴晴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赵缙,你这个肮脏货!臭男人!你不得好死!” 赵缙大步往庄子里走去,路过先前那少年,连同旁边的三弟,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还得是大哥!” 赵缙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其他的念头。 王氏心如刀绞,想下车安慰何晴晴,谁知何琼一抹脸上的泪水,坚强地说,“大嫂,我们走!晴晴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车夫闻言开始行进。 王氏大怒,“你怎么这般狠心?!” 何琼平静地说,“若不是她这般不管不顾撕破赵缙的遮羞布,好生哄着他,说不定哪一日赵缙心软,就答应放她归家了。你看她自己作死,所有的苦也只能她自己受了。” 王氏哑口无言。 何琼又看向穆家三兄弟,坚定地说,“你们还是早些回书院,莫叫赵家人的脏水泼到了你们身上。仲言明年就要下场了,眼下正是关键时期。”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氏立刻蔫了。 穆仲言也只好垂眸敛去满眼的心疼。 没想到,晴晴的夫婿,竟是这样不堪之人。 他必要高中,才能给晴晴更好的未来。 何琼又安慰道,“无妨,有碧琳和顾妈妈在,她们会照顾好晴晴的,再说,庄子还要靠我们补给,想来他们也不敢对晴晴怎么样。庄子里还是晴晴作主的。” 王氏只得叮嘱车夫先将穆家三兄弟送回书院。 然而他们都太乐观了。 事实上,进了庄子后,赵缙把最大的一间屋子留给自己和婉心住,渊儿和母亲分别住在隔壁,何晴晴被他安排在西侧面一间小屋里,旁边住着孔姨娘和庶妹赵倩。 赵家二房赵镜有一妻三妾,一个儿子和两个庶女,两个无所出的妾室已经拿了退妾书归家,就剩六口人;三房赵高有一妻两妾,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另有两个庶女,倒是都在,共八口人。 赵缙只觉得头疼。 万氏和张氏的娘家都不在京都城,到底还是放不下孩子,也没提和离。 洋洋洒洒一个大院子里挤了二十多口人,偏还没有几个下人,只有碧琳和顾妈妈。 何晴晴明摆着是不管事了,母亲也病着,他只好让二婶万氏先管着。 万氏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知道如今寄人篱下,东西什么都缺,人手更缺。于是她开始给各人分派活计,又悄悄把东西往自家房里藏。 赵家人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受得了缺衣少食又要自己动手的日子?于是赵家开始进入鸡飞狗跳日常模式。 头一日大家分配不均吵吵嚷嚷后总算按万氏的安排做了一顿勉强能下口的晚饭,到底还是吃饱了的,回屋睡了一觉。 第53章 未来太后这金大腿无论如何也要抱上的 等到第二日负责厨房的张氏发现水缸里快没水的时候,所有人四处寻找只找到一个被填平了的井,去问了庄子旁边住着的老庄头只说那井早就枯了。 万氏无法,只好给赵家男丁安排挑水的苦逼任务。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过几日,所有人全身都痒痒乱抓乱挠惊觉身上全是跳蚤,一边暗骂下人肮脏一边洗衣晒被。 还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些都被庄子边上住着的老庄头的闺女刘霞报给了穆歆然。 穆歆然只能遗憾自己如今已经显怀,再也不能假扮成贾大夫去那庄子上看热闹了。 和赵侯爷贪墨军饷案重拿轻放一同震惊京都城的,也就是裴家三爷从大将军府里分出来的事了。 整整小半个月,京都城各家勋贵都上门来送乔迁贺礼。 穆歆然是颇为吃惊的,甚至在膳后喝茶时开玩笑似地对裴修泽说道,“你这不是双腿受伤回京休养的阵势,是高中状元前程似锦的阵势啊?” 那时的裴修泽淡淡地说,“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上罢了。” “哦。”穆歆然顿时想八卦一番,“太子是三爷的表弟?那太子妃是我们的表弟媳?我需要和她走动走动?” 太子妃的她是认识的,但年岁差得有些大,却是不太熟悉。 去年三皇子娶了安国公府的嫡小姐后便被立为太子,原来的三皇子府改成太子府,倒也没搬进皇宫去居住。 裴修泽摇头,“不必。”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为何?按说您和太子亲近……” 裴修泽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就明白了,他和太子亲近,可太子和太子妃不亲近,所以叫她不必与太子妃走动? 而且…… 她又想到一层,太子妃出自安国公府,裴修泽与安国公府不对付。 行。 思绪又转回来,如今才将十月,天气马上就要转冷。 上一世的自己,有丰厚嫁妆傍身,尚且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如今的何晴晴,不名一文,所能倚仗的不过是相府那若即若离的关怀和资助,还不知要明里暗里受多少欺负。 她腹中的孩儿已经快四个月,确实已经显怀了。 闵氏自搬了新宅后,佛堂是没有了,更不会日日躲在房里不出来,而是一日三餐都要招呼儿子媳妇一块儿用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裴三有时午膳和晚膳不在家用,但早膳是一定和婆媳俩个一起用的,所以三人时常见面交流。 这一日,穆歆然早膳准备了枸杞花胶鸡丝粥,正一边盛给婆母,一边碎碎念,“母亲,这粥是清淡,可也不能多吃,再搭配两个水晶虾饺最合适不过了。” 旁边的桂嬷嬷连忙把粥接过来放到闵氏面前,“可不是么?昨儿老夫人就贪多吃撑了,午膳都用不了什么,难受的还是自己。” 闵氏笑笑,“成,都听你们的。” “实在也得多谢夫人为老夫人调制的安神香,老夫人近来睡眠是安稳多了。” 桂嬷嬷脸上笑成一朵花,“老夫人如今的气色呀,可比在将军府里是好多了。等再过几个月小公子出生,老夫人可要把身子骨养得硬朗些,否则怕是抱不动小公子呢!” 闵氏见儿子也坐在桌旁了,拿起勺子,“行了行了,你也不必服侍了,还不快去用早膳?” 桂嬷嬷笑着退下。 裴修泽仔细看了看母亲的气色,果然很好,心里也满是欣喜。 重生之前,这几年他偶尔回京一次见母亲,她都是暮气沉沉。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长此以往她的身子还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去年他答应裴老夫人订下的亲事,也是想着若有个儿媳能常傍母亲左右,想必也有益于母亲身体健康。 而上一世,他的婚事告吹以后,裴家二房出了大丑,母亲更加郁结于胸了无生趣,在今年的十月开始缠绵病榻,终于在明年年初的时候病逝。 上一世的他,怨过穆歆然,但更怨的,是大房的那些人,是裴老夫人。 如今已进入十月,母亲应当康健,想来定能过明年年初的那个坎了。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听穆歆然开口道:“婆母,夫君,我已然坐稳了胎,今日想出去各家铺子里看看呢。夫君上回给我的那么多间铺子,我一个也还没去看过。” 闵氏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只叮嘱她不要累着自己。 裴修泽想了想道,“你若是方便走动的话,皇后姨母那边一直惦念着我们,不若今日你随我一同进宫谢恩?” 穆歆然忙不迭地点头。 皇后是未来摄政王的姨母,也就是她的姨母。 未来的太后,这金大腿她无论如何也要抱上的。 上回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太子妃可以不走动,可未来太后可以多走动啊! 待二人上了进宫的马车,穆歆然有些紧张。 她还是第一回和裴修泽同乘马车。 她一直有心想问问裴修泽的双腿是怎么回事,又怕他多想。 裴修泽看出她欲言又止,主动询问,“有何心事?” 穆歆然脑子一转,问出口的却是,“裴家那个赵绾,一直关在大牢里吗?” 她发现裴修泽的眼神立刻冷了冷,赶紧抚了抚肚子,“我这不是想着,她也有身孕了,大约比我早一个月,眼下肚子应该很大了。若是一直关在大牢里,怕是要受罪。” 裴修泽摇了摇头,声音微冷,“赵家的案子轻判下来之后,赵绾作为从犯,也不可能重判,只罚了两万两金替,便放她回将军府了。” 金替就是罚金。 穆歆然扼腕,都怪自己最近忙于安置新家,忘让人去打听赵绾的鸡飞狗跳了。 她回到将军府后,必定很精彩。 她嘿嘿笑着,讨好地问了一声,“大嫂她回了将军府后,大哥没说什么吗?大伯母呢?” 罚了两万两,哪怕全从赵绾的嫁妆里出,那也会影响到大房日后子嗣的财产? 何况,赵绾上回替赵缙凑银子,已经典当了不少东西了,这一回的两万两…… 第54章 你想看看将军府的大戏吗 果然听到裴修泽说道,“她的嫁妆已经花得差不多,哪还能有两万两?大哥那房只能拿出六千两,随后从祖母那里挖出了一万多两才凑齐了交给官府。” 若是不将赵绾替出来,将军府还要持续丢脸。 更何况,赵绾如今怀着裴家的子孙,若是置之不理,传出去名声不好。 穆歆然眼神晶晶亮,“那裴老夫人再见这个孙媳,岂不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裴修泽看她一副吃瓜的神情,皱了皱眉,“你很高兴?” 穆歆然点头,“当然高兴啦。我这几个月看着赵家人的大戏,心情可舒畅了。赵绾虽然嫁进裴家,但说到底她也是赵家人嘛!” 裴修泽:…… 他觉得之前自己以为她对赵家人还念着旧情的猜测是偏离正轨的,于是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所以,你之前扮成老妇人去侯府看诊,都是为了看大戏?” 穆歆然毫不意外他知道此事,神采更加飞扬起来,恨不能一拍大腿,“哎哟喂,那一个月委实是太精彩了。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两败或是三败四败俱伤,啧啧,真是解气。” 裴修泽嘴角抽抽。 “要不是咱们这宝宝显怀了,我不好再假扮老妇人,我还想去庄子上看看呢,看她们怎么互相踩踏争来抢去!”穆歆然握紧了拳头。 裴修泽眼神变得深沉,“所以,外头传言你还念着旧情将枣庄送给赵家人居住,都是假的?” 穆歆然震惊,“什么?!还有这种传言?!我不是让姑姑一再强调这是相府送给何晴晴的庄子吗?!” 裴修泽没有说话。 近来外头的确有这股风言风语。 本来赵家人的案子起起伏伏就叫人关注,最后皇上重拿轻放,倒是叫许多人有了猜测,其一是长公主使了力,其二就是相府嫡女原来赵家订亲的未婚妻顾念旧情,说不得穆相和裴家都出了力。 证据之一就是赵家人眼下居住着的庄子,据说是相府嫡女的嫁妆。 穆歆然气死了,急忙解释,“夫君,我绝不是对赵家人还念着旧情,我把枣庄给他们住,一来是防着长公主给他提供助力,二来也是想叫赵家人好好吃点苦头,之前我还让思巧和周妈妈提前去枣庄,把庄里那口井填了,还把原来盘的炕都给拆了!就是不叫他们过舒服日子的!不信你问问思巧和周妈妈!” 裴修泽:…… 穆歆然恨不能指天立誓,“真的,我就是想把他们关在庄子上吃吃苦头,绝不是念着什么旧情!还有,我悄悄告诉你,侯府藏军银的密室是我画的草图,赵绾库房里藏军银的事,也是我投告的。我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帮他们?” 她立刻就决定了,叫那刘霞的小姑娘日日都给她报一些赵家的鸡飞狗跳,她要和夫君一同分享快乐。 (裴修泽:我真的会谢。我一个堂堂摄政王你叫我听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裴修泽懂了,穆歆然这是在报复赵家呢。 他点点头,“嗯,我信你。”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又犹豫了一下,“其实……当初我提出分家,也是怕赵绾的事连累到我们……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全。” 裴修泽沉默片刻,突然问,“你想看看将军府的大戏吗?” 穆歆然一愣,随即眼眸放光,用力点头,“想!” 夫君这是,同她一样,想叫裴家大房也吃点苦头? 想想也是,夫君幼时在裴家吃了不少苦头,又对婆母过于苛刻。 裴修泽又问,“将军府既没有贪墨军饷,也没有私藏军银,你有什么好法子?” 穆歆然心头一惊,果然这么狠的吗?一上来就要出大招置大房于死地? 裴修泽似是看透她心里所想,“算了,不必强求,顺其自然。” 穆歆然犹豫一瞬,决定和盘托出,“夫君,有一件事……我想提前告诉你。” “说。” “赵绾她怀的……不是孩子!” 裴修泽显然是震惊了,“不是孩子是什么?” 穆歆然点头,“她一直朝我使绊子,又差点陷害我偷盗祖母的名贵摆件,更是对婆母一丝尊重也无,我就……在她的糕点里下了一点药,叫她假孕。” 裴修泽内心震动,“所以,她肚子里没有孩子?” “是,”穆歆然的手指不安地搅动,“她不仅肚子里没有孩子,胎象更是奇怪。大夫把脉会觉得怀胎四五月,可看着已经六七月大,也有的大夫会说或许是双生子。我具体也不知道,或许不用等到怀胎十月就会有临盆迹象,生出来的,也许是一个肉球,也许什么也没有。” 裴修泽沉默片刻,突然笑起来,“好!你果然是个好的!” 穆歆然更加忐忑了,“夫君,我只是禀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她……我不是……” 裴修泽温和地看着她,“莫怕,我不是讽刺你,我是真心夸赞你。原本我今日带你进宫,怕的就是日后你会卷入纷争无力自保,如今看来,我倒是不必担心了。” 穆歆然心头一松,然后又是一紧,“不,不行啊,夫君,我没有武功,万一有遇上刺杀什么……” 裴修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外头的南岳莫名其妙地震惊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爷竟然笑了! 他要告诉池君皓那家伙去! 里头的穆歆然看着放声大笑的裴修泽,也震惊了。 这个裴修泽,原先日日在一块儿近距离用膳她就发现了,长得五官俊美妖孽不似凡人,如今这么一笑,更是如谪仙下凡。 还真别说,她这么一个不贪美色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 进了凤安宫,穆歆然恭敬拜下,“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裴修泽却稳坐轮椅,只口头参拜。 皇后傅锦面带笑意地说,“快起,你就是歆然丫头,快上来给本宫瞧瞧。” 说着让她身边的女官捧上一个匣子,装了一根赤金镶红宝的金凤衔珠步摇。 穆歆然叩头谢过娘娘给的见面礼,这才提裙走近了些。 第55章 亡国之奴实则姓明 裴修泽借机告退,“姨母,晚些时候我来接她,你莫给她喝太多茶水,免得回家的路上还要憋着。”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裴修泽,在家里头是高冷之花,怎的在皇后姨母面前说话这般孟浪? 傅锦笑啐他一口,“行了行了,你有事去忙!我留她在宫里用午膳,你若是得空就早些过来。” “是。” 傅锦便让穆歆然再上前些,好生打量了一番,才舒出一口气,“原他那个祖母给他订的那个亲,本宫是一百个不同意。可惜本宫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也不好再插手。却不想,竟换来你这么个可人儿!这可是这小子天大的造化了!” 穆歆然一见就很喜欢这个皇后的脾气,有一说一,忙狗腿地说道,“一直听说夫君与皇后、太子感情深厚,今日一见,您果然是待他亲厚。我也很替夫君高兴呢。” 傅锦叹道,“他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又自小失怙,本宫自是要多看顾些。只是当年……也就是这些年,我们才走动多了些。” 穆歆然知道她肯定想起了娘家安国公府的阻拦,忙岔开话题道,“皇后娘娘,歆然初次进宫,也不知您的喜好,便擅作主张带了些香来,可熏衣暖屋,希望您会喜欢。” “早就听闻相府嫡女制香有道,想必是好东西,快拿上来本宫瞧瞧。” 二人聊得欢快,傅锦还特意让内务总管去她的香料铺子订些香料,随后又问了她的身子,让宫女赏了一些滋补药材。 只是说到子嗣,傅锦面有愁容,直言太子叫她不省心,都成亲一年了也没个好消息传来云云。 穆歆然只好讪讪地宽慰了几句,丝毫不敢提有关病情的事。 她学了医书后才知道,天下不孕的,不止是妇人,也有可能是男人。 万一是太子不孕……那自己不是平白得罪了太子妃? 等到裴修泽来了,三人其乐融融地用了午膳后,二人才告辞出宫。 穆歆然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在马车上就昏昏欲睡,如今有了身子更加容易入睡,渐渐地就靠在裴修泽身上睡着了。 裴修泽原也是闭目养神,忽然感觉肩膀一侧传来的温热感,侧目看去,是她熟睡的娇颜。 以及微微的鼾声。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是盛妆打扮的,他已经有过一次惊艳。 此刻仔细打量起她的睡颜,不由得再次惊艳。 成亲以来,他都没能好好看过她,此刻看起来,她的五官精致小巧,肌肤白皙透红,朱唇娇艳欲滴,着实是人间绝色。 他想不明白,侯府为什么放着如此聪慧美丽的嫡女不娶,却要答应换成那个身材肥胖长相普通的表小姐? 看着怀里的娇颜,他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朝着她的脸颊伸去。 可目光触及她的肚子,他又迅速收回了手。 待马车行到裴府门前,他不忍心喊醒她,只得任她靠着。 半晌,是南岳忍不住了,低声在外头说道,“爷,那人……又逃走了……殿下下令,全城搜捕。” 裴修泽忍不住扶额。 不料就这个动作,惊醒了穆歆然。 她揉着眼睛,“呀,到了吗?夫君怎么不叫醒我?” 裴修泽恢复了他一惯的清冷,“无妨,你既醒了先回去,我还有事。” “好。”穆歆然掀了车帘子下车,回自己后院去又歇了个小觉,这才起身,叫人套了马车,说是要去铺子里一下。 她今儿给皇后闻了几种香,皇后都很喜欢,要直接让宫里采买的上她这香料铺子里来买。 她得把这事儿同掌柜的交待一下,再整理一下适合宫里娘娘们用的几种香。 等她忙完从铺子里出来,也快天黑了,打道回府。 谁知,在经过一个胡同口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辆眼熟的马车。 正是上午她和裴修泽同乘的那一辆。 她想裴修泽应当就在附近,当即就让车夫靠近,又让思巧去询问一声三爷是否回府用晚膳。 她还美滋滋地想,若是夫君也正好回府就好了,她又能同夫君同乘一车。 思巧下车去问那车夫,车夫只回说不知三爷在何处,无法询问。 穆歆然心道说不定夫君正与人谈事,她让思巧去找人就为了问一声要不要回家吃晚饭,也着实不妥,于是便离开了。 带着些微的遗憾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准备打开门出去开饭。 这时突然屋里传来一股血腥味儿。 她蓦地转身,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歪在她的椅子上,乱发下透出的脸色有些苍白。 手臂处的红衣明显深了一块,想必是血迹浸透了衣裳。 穆歆然一边后退一边手背在背后按在门把上,警惕地问,“你是谁?!” 那女子虚弱地说,“姐姐,别怕,你取些灵泉水来,我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穆歆然打开门喊人的念头刹时止住,面色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需要你那空间里的灵泉水……”女子声音虽弱,但咬字清晰,“你那空间,我能进去,但我取不了灵泉水……” 穆歆然震惊在当场,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那颗血玉。 这女子能进到她的血玉空间? 女子又说道,“姐姐,我不是坏人,我也不会害你……请你相信我……” 她吃力地拨开脸上的乱发,“你看,我这张脸,也逃不走……求姐姐,救我……” 穆歆然更是愣怔住,女子脸颊两侧,刻了两个字:“亡奴”。 这是五年前被灭国的东苍国的国民印记,意为“亡国之奴”。 穆歆然离开门边,走近了两步,“你是如何进到我空间的?又是如何知道那是灵泉水?” 女子苦笑道,“姐姐,你确定要在我快失血过多的时候向我提问吗?” 穆歆然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东苍国的女奴出现在大周朝的不算少,但大多出现在低贱的勾栏,极少会在大家府?真正当个奴才。 女子见她犹豫,又说,“姐姐,实则我姓明,并不是东苍国人……” 姓明? 穆歆然蓦地想起上一世,有一个后宅的惊天大案被揭发。 主角就是明家嫡长女被其庶妹暗害发卖到东苍国,然后被刺了字后回到京都城。 第56章 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惊悚故事 那庶女目的是抢走嫡长姐的未婚夫。 谁料明家嫡长女后来搭上了太子,还为太子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就是裴修泽后来抱回来的外室子,未来的天子。 这么一想,她不再犹豫,立刻从空间里取了一杯灵泉水来,喂了她喝下,又剪开她的衣袖,用灵泉水给她清洗伤口。 约小半个时辰后,女子的精神焕然一新,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了。 她大力抓住穆歆然的手说道,“多谢姐姐救我!不管姐姐信不信,我叫明倚陌,是镇南将军明城的嫡长女。” 穆歆然面上一副震惊的神色,“明将军的嫡长女,又怎会被刺字?!” 明倚陌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杯里还剩的灵泉水,“姐姐,此事说来话长,我会慢慢同你说清楚的。眼下,我需要灵泉水来制作除疤膏,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就在穆歆然的眼前消失了。 穆歆然大惊,也闪身进了空间,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明倚陌。 带着满腔的困惑,她出了空间,去用膳了。 一直到晚间快歇息的时候,她也没见明倚陌回来。 她实在是好奇死了,为什么这个女子说能进她的空间?可自己又为什么在空间里找不到她? 她们二人如果可以共享空间,那她为何又取不了灵泉水? 她又担心明倚陌饿着,让思巧取了些点心放在桌上备着。 到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发现点心果然不见了。 早膳时间,裴修泽照例出现。 穆歆然照例与闵氏聊着家常,一句话也没提起昨天的事。 然而在穆歆然用过早膳回房的时候,不料裴修泽却跟了进来。 他淡淡地开口了,“有一事我须得叫你知晓。” “什么?” “昨日你经过的那个胡同里,有一间我名下的院子,之前有人住在里头,未来也将有人住在里头。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进到你耳里,你莫要放在心上。” 穆歆然来了兴趣,“哎,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裴修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难不成……三爷您在外头养了外室?!”穆歆然瞪大了眼睛。 裴修泽摇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穆歆然惊了,转念一想,“难不成是太子的?!” 裴修泽又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反应倒是快!” “还真是太子的?!”她兴奋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快说说说说,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怎么又有了外室?!他既喜欢,为何不纳为侧妃?反要养在外室?” 裴修泽却是一言不发,转着轮椅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很是顺利,穆歆然贴心地把主院的几个屋子门槛都拆成活件,白日里的时候全取走,以便轮椅自由出入,到了晚间再装起来。 他皱了皱眉,鼻尖还萦绕着她屋里那抹淡淡的血腥味。 …… 穆歆然目送裴三出门后,轻轻将门关上,一转身,就吓了一跳。 明倚陌出现在桌旁,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快快,快拿点早餐来,我要饿死了。” 身上换了一套奇怪的衣裳,头发也只是简单扎成马尾辫。 穆歆然好笑道,“明姑娘,你何不同我一道出去用膳?膳房里早膳多一些。” 明倚陌摆摆手,“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是我挣扎着以为的艰难的早起,你却在外头,我也不敢随便出来啊。可现在虽是出来了,却不敢随便出去了。” 穆歆然奇怪道:“为何?” 明倚陌指指门外,“方才那俊俏阎王是你家夫君?” “俊……俊俏阎王?”穆歆然都结巴了,没想到明倚陌竟如此称呼裴三。 明倚陌扶着心口,“天哪,我这几日苦巴巴的是为了逃开谁的追捕?没想到却自投罗网投到他家里来了!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你要是把我交出去,我就一辈子赖在你身边,藏在你的空间里,叫你找不到我!其他人更找不到我!” 穆歆然:……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能自由出入我空间?为何我进了空间却看不见你?为何你要逃避夫君的追捕?为何你唤他什么俊……俏阎王?” 再次重复这四个字的时候,穆歆然只觉得耳根都要红起来了。 虽说她也知道自家夫君很俊,可从来没敢明目张胆夸他俊俏啊,何况还加了个“阎王”的后缀。 明倚陌先拍了拍胸口以示压惊,才怕怕地说,“你先别提那阎王,赶紧给我弄些吃的来,我边吃边同你说!我保证,这绝对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惊悚故事!” 穆歆然被她那夸张的用词逗乐了,于是开门唤思巧多送些吃的进来。 片刻后,思巧端着托盘进来,奇怪地问道,“夫人您不是才用过早膳?这就又饿了?” 明倚陌在思巧进来前已经自动消失。 “可不是?或许是因为现在双身子。”穆歆然抚着肚子,想了想又道,“思巧,你想法子去裴家大房打听一下近况,再去枣庄同刘霞传个话……” 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声,思巧也没有多问,答应后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明倚陌立刻出现在桌边,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穆歆然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一边介绍了自己。 \"穆姐姐,我叫明倚陌,你喊我陌陌就行。\"明倚陌塞了两个包子,又喝了半碗粥,这才顺了顺气,“你倒是个心大的,知道我是你夫君的追捕对象,居然还敢如此放心地和我待在一块儿?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挟持你叫你夫君放我走吗?” 穆歆然摇头,“你若是对我那空间有需求,怎么会对我不利?”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然后抢夺你的空间?” 穆歆然神情突然就一窒,好像……还真有可能…… “哈哈哈……”明倚陌大笑两声,“我逗你的!你那空间我只能进去,却什么也摸不到,想来我也没法抢夺你的空间。好了,你且坐下,慢慢听我跟你讲我的故事!” 穆歆然于是在离她最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明倚陌又吃了一个糕点,把剩下半碗粥喝光,这才兴奋地说,“哎玛,我终于找到个人可以吐槽了……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可憋屈死我了!” 穆歆然:…… 第57章 三米之内,足够安全 明倚陌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个时辰。 原来,明倚陌确实是镇南将军明城的嫡长女,被后母和继妹联合骗到个寺庙的后山买通山匪劫人,被卖成了女奴。 这女奴不是普通女奴,而是东苍国的亡国之奴。 那山匪显然是老手了,抓到她直接就在她的脸上刻字。 而重点来了。 这个明倚陌非原来的明倚陌,却是据说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士,穿来的时候,就是正在往脸上刻字的时候。 “我猜,原主应该是活活被痛死的。”她轻抚了抚脸上的伤疤,“我接收了她的记忆,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但是很惨的是,之后她还被人伪造了奴籍,准备送到东苍国,结果在苏南被路过的太子给救了。 听到这个穆歆然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难不成她就是太子安置在静安胡同的那个外室? 果然明倚陌继续说道,“原以为救命恩人是个不图回报的,可谁知他那天中了阴招,直接把我给……” 她又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也亏得他不嫌弃,能下得去口!其实,他一定要救命之恩让我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用这种被迫的模式。更可恶的是,以身相许后他还不让我走了。一路从苏南把我带到京都城……”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穆歆然,“我几次没走成,这都多亏了你家好阎王,不管我怎么逃,他都能找得到我。还真不愧是太子的好走狗。” “是好兄弟。”穆歆然纠正道,“那这一回,你是怎么逃到我屋里来的?” “那还不是你那空间的功劳?”明倚陌又兴奋起来,“你知道吗?我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医学博士,我也有一个空间。” 她伸出左手晃了晃,指着小指上一个圆环,“这个就是我的空间,我在里面有个实验室,可以制药做手术。但是到了这里后,我就怎么也进不去了。” “昨日,我好容易从那静安胡同里逃出来躲在你家俊俏阎王的马车下面,哼,果然是灯下黑。他一直没找到我。 可我寻思着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啊,不由得开始想念我的空间。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我进空间了! 但那空间不只是我的实验室,室外出现了另一个空房间和一些山水,还有好多箱子,有几个打开了,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穆歆然听得心头直跳,那是她藏在空间里的财富! 就听明倚陌用一种极其遗憾的表情说道,“只是可惜啊,就像我无法触碰到那灵泉水一样,那么多金银珠宝,我也摸不到,更别提拿出来了!” 她突然注意到穆歆然的神情,立刻不好意思地说道,“想来那些东西肯定是你的东西,我不是想拿啊,我就是……好奇!” 穆歆然摆摆手,“那这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能进去能看见却摸不到?” 明倚陌反问道,“那你能看见我的实验室吗?” 穆歆然摇头,“除了那三间茅草屋以外,我没看到其他什么室内空间。” 她还把茅草屋里的东西描述了一下。 \"我当时就在想,或许是有一个人跟我一样拥有空间,而且很巧的是,这个人的空间和我的空间有一部分居然相通了。\"明倚陌沉吟道,“看来,我们能共同想通的那个部分,就是那一间我没见过的空的茅草屋和室外山水。我想,我们这两个空间,可能是存在于平行空间,正好出于某种机缘,打通了其间一个共同的通道。但互相不可见,或者有的可见却无法触碰。”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山泉水有治病奇效的?”穆歆然好奇死了,什么平行空间,她没听懂。 “小说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明倚陌理所当然地说,“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剧情需要。” 穆歆然扑哧笑了出来。 明倚陌把手上戒指摘下来,目光期待地看着她,“能让我看看你的空间媒介吗?” 穆歆然犹豫了。 明倚陌解释道,“我穿过来可能和这戒指有关,我想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穿回去?” 穆歆然还是没动。 明倚陌把戒指收了回去,“也是,我们这只能算正儿八经第一次见面聊天,怎么可能就能推心置腹了?” 穆歆然自然是不肯冒险的,万一这个明姑娘真的穿回去了,自家夫君和太子那边,岂不是坏了事?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得继续好奇发问,“那明姑娘你有没有试过,你离我多远的时候无法进入空间?” 明倚陌立刻便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内测试起来。 测试下来,二人只要相隔一丈远开外,就进不去了。 穆歆然表示了解,又问,“明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太子在找你?” 明倚陌叹了一口气,“穆姐姐喊我陌陌,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小名也叫陌陌。眼下只有你这边是最安全的,外头的天罗地网……我实在是逃不掉啊……” 有这神奇的平行空间在,她只要呆在穆歆然三米之内,她就足够安全。 随时都可以进空间,谁也找不到她。 穆歆然为难道,“我总有要出门的时候,你说外头不能待,可是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空间里虽安全,但你也不能不吃不喝啊。” 明倚陌秒懂,嘿嘿笑道,“放心,我在你屋里的时候,保证不探听你的隐私。” 穆歆然被她这么一提醒,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了,“那也不成,你呆在空间里,就相当于我身边多了一双眼睛,岂不是什么都被你看光了?” 明倚陌着有现代人强烈的隐私保护意识,当然能理解穆歆然的想法,只好叹道,“行,看来,我是真没法子了……” “你和太子的关系先不论,你就不想回到明府报仇吗?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比如说,你回到明府恢复身份后,让太子纳你为侧妃?也好叫你名正言顺住进太子府?” 穆歆然很诚恳地提出了个建议,这样总比住在外头当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室强。 明倚陌摸了摸下巴,脑海里却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嗯,或许也是一条路。 第58章 动不动就哭唧唧,像个嘤嘤怪 穆歆然此时发现她脸上的疤痕似是淡了点,便问道,“你脸上涂的是自己做的祛疤膏吗?效果是立竿见影啊。” 明倚陌点头,“用了灵泉水,自然好得更快些。” “我曾听闻,东苍国黔面用的刺青是带毒的,不仅会让脸上的刻字深入肌理而不消融,还会天长日久地腐蚀肌肤,叫这刻字永不消失。”穆歆然叹道。 “谁说不是呢?好在被卖到苏南的一路上伤口都一直在流血,那些想对我不轨的人知道我的血带毒,这才没敢碰我。”明倚陌咬牙切齿又带了一丝庆幸,“我能用祛疤膏让疤痕变得浅淡,但这伤口里的毒,却比较棘手。我方才在实验室里化验过了,我回头找几种药草来提取解药!” “可太子不是……?”穆歆然愕然。 明倚陌更是咬牙切齿了,“我原也以为我身上带毒会影响他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身上带毒。我们误打误撞以毒攻毒!” 最后四个字是一字一顿说的。 穆歆然没忍住,哈哈笑起来,“你们……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明倚陌突然觉得,现在她有实验室在手,可以研制解毒药,那她就可以与那男人谈条件啊! 方才那个念头便显得更加可行起来。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穆姐姐,多谢你收留我这一天一夜,我已经有了法子了,我这就走了!等我有空再来找你八卦哦!”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 穆歆然忙道,“我送送你。” 穆歆然打开卧房门,才发现裴修泽就坐在院子里。 她的瞳孔缩了缩。 明倚陌也惊呼一声,躲在了穆歆然的身后,但很快她又站了出来,“嗨,俊俏阎王,我们又见面了!” 裴修泽眉眼微沉,全身散发出一种“老子布下天罗地网你还敢逃”的怒意与威压。 他之前只是觉得歆然的屋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便留意了一下。 不料很快就听到隔壁卧房里有交谈声,他便等在门外了,而且破天荒动用了内力倾听里面的交谈声。 一番倾听下来,他也是震惊,什么穿越什么平行空间什么灵泉水? 好在这个明倚陌没有什么危险性,否则他早就出手了。 算她识相,没有赖在穆歆然的空间里。 南岳在一旁看到穆歆然背后的明倚陌,也是吓了一跳。 昨儿翻遍了整个京都城都没有找到她,怎……怎么躲在自家主子院子里? 她是怎么进来的? 穆歆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裴修泽身上的杀伐气场,突然明白明倚陌说的“俊俏阎王”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是个俊俏贵公子,但身上又是阴狠的杀伐之气,实在矛盾又可怕。 明倚陌乖乖地上前,“裴指挥使,我跟你走。但我和穆姐姐是朋友了,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她玩吗?” 裴修泽捏了捏眉心,“把你和太子的关系先解决好。” 这一路过来,他为太子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 本来一个月可以解决的事,硬生生因为这个女人几次逃跑,拖成了三个月! “好,我这回,一定能解决!”明倚陌兴奋地说着,显然是成竹在胸。 南岳推着裴修泽领着明倚陌往外走。 穆歆然喊来周妈妈,困惑地问,“裴三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指挥使的头衔?” 周妈妈也困惑地说,“老奴没有告诉过您吗?之前围了赵家却什么也没查出的那一拨五城兵马司差役被下狱了,连带着指挥使也被撤职了,咱三爷回来就顶上了。” “哦,他们俩这机会也抓得太准了?”穆歆然感慨,裴三和太子刚从苏南回来,就碰上老皇帝追究前事,他们就顺便摘了个果实? 周妈妈高兴地说,“三爷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应当能长住京都城了?” 她原来还担心姑爷若是治好腿伤了,或许要回北境战场?那自家小姐和姑爷岂不是要分离两地了? 穆歆然:…… 上一世,好像没听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易主,这一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另一边,明倚陌被送到静安胡同的院子里后,果然见到了胡子拉茬神情憔悴的某个狗男人。 太子楚骁脸色阴沉。 他的贴身侍卫一见明倚陌回来,高兴地上前道,“明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殿下为了找您,一宿没睡呢!” 明倚陌摆摆手,“我回来了,我有话同殿下说。” “好好,只要您不想着离开,什么都好说!”侍卫狗腿地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太子面前,才贴心地带上门走了。 开玩笑,每回这个明姑娘一跑,他就要忍受主子冻死人的眼神。 他都快冻僵了好不好? 门一关,楚骁阴沉冷俊的脸色刹时消失,秒变舔狗,上前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委屈地说道,“陌陌,你为什么总要想着逃跑?找不到你我……呜呜呜……嘤嘤嘤……” 明倚陌:…… 她立刻掐了一把他的腰,喝道,“停!不许哭了!” 楚骁果然停了下来,还不忘抽泣一声。 明倚陌放开他,无语地看着他微红的眼圈。 她就知道。 这就是她想逃离的原因,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动不动就哭唧唧,像个嘤嘤怪。 楚骁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陌陌……” 明倚陌扶额,深吸一口气,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也坐下。 她直视着楚骁,问道:“我想先知道,在殿下的心中,我是什么?是一个可以随便轻视玩乐的卑贱奴隶,还是一只被养来随时取乐的笼中丝雀?” 楚骁瘪了瘪嘴,然后回答说:“你当然是我的女人,是与我一起拜过天地的女人。” 去年,他迎娶太子妃傅晗的时候,傅晗让人绑了一个女子冒充她与他拜堂。 他揭开盖头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傅晗。 他当时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也终于明白,傅晗心里的人果然还是自己的二皇兄楚荀。 所以成亲一年多来,他从来不碰傅晗。 但明倚陌这个无辜被绑来的女人他也没留下,而是放她离开了。 四个月前,他去苏南,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女人,不曾想她居然被人陷害成亡国之奴,想也没想就救下了她。 第59章 吃瓜三人组 而这个女人一改去年惊恐无助唯唯诺诺的模样,反是自信张扬一心想走,这倒引起了他的注意,没轻易放她走。 之后在调查盐铁案的时候,不小心被当地官员下了媚药,他只好情急之下与这个女人圆了房。 心里想的是,他与这个拜过天地的女人补上洞房,没毛病。 谁知,贴身侍卫吓坏了,因为那个女人脸上的伤口带毒。 后来裴修泽来了,他身边那个小神医池君皓来看诊过后又发现,实则他的体内早就不知在何时中了慢性毒药,两人居然算是以毒攻毒,反而相安无事。 食髓知味,他更加不可能放手了。 也更是因为如此,明倚陌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解毒工具人,几次三番寻找机会逃走。 可惜都被逮了回来。 “去年的那件事,我早不记得了!”明倚陌说道。 其实与他拜天地的时候,她还没穿过来,真的与她无关。 而且她记忆中原主那一次被莫名绑去拜堂,又莫名被赶出太子府,实在是憋屈。 楚骁更委屈了,“那你想成为孤的什么人嘛?我之前说纳你为侧妃,你又不肯……” 不说太子正妃已经被傅晗占据,便是没有,也不可能。 他的太子妃,未来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能是一个亡国之奴? 明倚陌来自二十一世纪,怎么可能愿意作人小妾? 当然眼下的情况,她好像是三儿,她也不愿啊。 所以她才要跑。 她沉默了一瞬,“我们来谈一个交易。眼下你不想放我离开,无非是你身中慢性之毒,只能与我……那个啥。如果我能替你解毒,你就放我走,可行?” “不可能。无论你能不能解毒,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孤。”楚骁委屈的神情变得有些冷。 说了半天,她还是要走! 明倚陌:…… 卒! 她贴近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疑惑地眨眨眼,“爷,我不过一介女奴,你不肯放我走,总不是因为喜欢我?” 楚骁又委屈上了,“你一日是孤的女人,那就一辈子只能是孤的女人。” “得。”明倚陌放弃,“要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也行。但是我要回明府报仇,殿下能助我吗?” “这有何难?”楚骁很执着,“但是,你若回了明府,又如何做孤的女人?” 明倚陌想了想,“地下情怎么样?” 楚骁脑补了一下,立刻变得眼神晶亮。 …… 裴府,穆歆然一直到服侍闵氏睡下的时候,也没等到裴修泽回来。 到了次日早膳时间,她才见到裴修泽,不由得低声问道,“明姑娘她……没事?” 裴修泽淡淡看她,“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能有什么事?” 穆歆然:…… 他们是夫妻吗?不是救命恩人和被强迫者的关系吗? “那……我能去那静安胡同找她吗?”她试探性地问。 裴修泽点头,“你想去便去。”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这大概意味着,昨天,裴三并没有听到她和明姑娘在房里说的话? 若是听到了,知道明姑娘能藏进她的空间里,怎么会允许自己去找她呢? 裴修泽开始低头用早膳,用过之后问,“母亲,眼下天气渐渐转冷,我们在京郊有一处温泉庄子,您想去住几个月吗?” 闵氏一愣。 这个儿子这么有钱了吗?居然买了个温泉庄子? 穆歆然却是眼前一亮,“夫君,在什么位置?” 裴修泽面无表情,“就在你那枣庄的隔壁。” 穆歆然立刻举手赞成,“要去要去!母亲,我们去!京都城这边到腊月再回来应酬送年节礼。” 裴修泽更加面无表情,“应酬不必,送年节礼写个单子回来就好了,过年也可以在温泉庄子上过年。” 穆歆然:…… 闵氏笑骂,“你个惫懒的,真以为能在庄子上过年了?到时候只怕应酬最多的,来回跑最多的就是你了。再说了,歆然还有娘家要走动,你以为可以都如你一般独来独往啊?依我看,想住先去住几日,说不得京中还有事呢。” 穆歆然笑意吟吟地看着裴修泽。 一定是夫君听了她想去枣庄看热闹,又苦于没有身份,便在隔壁买了个庄子,居然还是温泉庄子! 嘿嘿,又可以现场看大戏了!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裴修泽依旧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庄子买了有几年了,只是一次也没去过。我这几日都要忙,恐回不来了,你们正好去庄子上住几日。” “哦。”穆歆然微微有些失望,但一想到可以近距离看戏,又高兴起来。 说走就走,穆歆然立刻安排人手准备起来。 很快,次日上午她带着闵氏就去了温泉庄子。 在温泉庄子里安顿下来的时候,就听到思巧喘着气儿跑来说,“夫人,刘霞那边跑来报了个口信儿,说是看到长公主的车驾到枣庄接赵公子了。” 穆歆然立刻站了起来,“快快快,快去看看。” 周妈妈拦住了她,“夫人,成日里乍乍呼呼的,也不想想您现在是几个月的身子了?” 穆歆然一只手从肚子往下捋,“很平啊,才四个多月而已。” 咦?若还是扮成贾大夫,会不会露馅儿? 周妈妈都气笑了,“才四个月?您揣着球还敢跑啊?” 穆歆然眼睛一转,“好妈妈,我不跑,我慢慢走行吗?” 说着她走起了轻盈的猫步。 周妈妈:…… 她一指思巧的脑门儿,“你可一定扶好了夫人,不要只顾着看热闹就……唉,算了,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穆歆然:…… 思巧:…… 吃瓜三人组挎着一个装满瓜子的小篮出门了。 两个庄子虽说是隔壁,但庄子里地广人稀,远眺还是有些距离的,正应了那句话,望山跑死马。 于是三人坐上马车去了枣庄。 枣庄门口无人值守,马车就一直驶到了那一排屋舍的门前。 旁边还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穆歆然一看就知道,是惠安长公主来接人的马车。 听到外头的动静,屋里走出了几个女人。 是万氏和张氏,以及二房和三房的一个嫡女和四个庶女,穆歆然都认得。 第60章 这么变态的吗? 嫡女是三房的,也是赵家唯一在家的嫡女,名唤赵绮,今年十四岁。 原本万氏打算替她相看夫家的,刚有了意向,就出了这等事。 如今是想也别想了。 上一世,这个赵绮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使唤着其他庶姐庶妹替她干活,连她这个大房的平妻也没有放过,更是三天两头以即将要说亲为由,从她的嫁妆里不知拿走了多少首饰。 明明都落魄成庶民,却总还把自己打扮成像在侯府那般。 后来,亲事还是她回相府求了母亲,给她说了一个新进的举人,好歹也是官太太了。 表面上总是“大嫂”“大嫂”亲热地喊着,背地里却是贱人贱人地骂着,更是在她最后被污陷沉塘的时候,特意巴巴地从夫家跑回来指证她。 呵呵,如今看她,身上粗布,发上连根银饰也没有,神情憔悴中依然还带着一股飞扬跋扈,看来是没少使唤庶妹们。 另外四个庶女,每房分别两个,年龄在八至十五岁之间。 穆歆然也懒得去想她们的名字和排行了。 这几个庶女上一世倒是没什么存在感,就连大房的那个赵倩也一样,只不过她们都活成了赵绮的阴影,赵绮背地里做的许多事,从她库房里偷偷拿走首饰,赵绮不亲自出手,都让庶姐庶妹们出手。 再看万氏和张氏,也明显老了很多,粗布麻衣形容憔悴。 女孩们的手关节全都红肿着,身上衣衫短了一大截,都在瑟瑟发抖着。只有赵绮裹着厚实一点的衣裳,倒是昂首挺胸的。 万氏和张氏脸上是幸灾乐祸、得意又嘲讽的神情,显然刚刚和廖氏有过一场骂架,并且大获全胜。 女孩们则是有些羞躁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嫡母跟她们说了什么。 万氏一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穆歆然,惊喜交加,迎了上来,“哎哟,歆丫头,你来了?是不是给你表妹送东西来了?” 一看这老练程度,就知道相府时常让人给何晴晴送东西,可能当即就被万氏薅走不少。 穆歆然也不否认,笑意吟吟地说道,“是啊,也不知现在庄子里可有什么缺的?我先记下,回头让人送来?” 万氏立刻点头,开始报数,“现在庄子里什么都缺,前日送来的一石米,已经快吃完了。盐和油也快没了,肉更是存不住,今晚上就短缺了……” 噼里啪啦报了一堆,才停下,张氏也报了一堆衣裳被褥短缺。 他们最喜欢看到相府的人来了,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她们也借机索要更多的东西。 穆歆然笑眯眯地一一应下,才问,“母亲让我来看看表妹,我能见见她吗?” 万氏朝中间两间大屋子一点下巴,“在!就在那儿呢,不过……” 她脸上现出诡异又兴奋的笑容,“只怕……她现下没空见你呢。” 随后,张氏也扬声道,“哎呀,她的夫君要去侍寝了,她怎么还有心情出来见娘家人呢?” 就见旁边一个屋子冲出来一个人,披头散发的,脸上浮肿一片,指着万氏就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娼货,你们现在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敢嘲笑我们?!要不是缙哥儿得了贵人青眼,你们如今都死绝了!还有胆儿站在这里乱嚼舌根?!” 正是先前的侯夫人廖氏。 穆歆然好好打量了她一番,但见她更加形容憔悴双目通红,原本乌黑的青丝已经成了花白头发,脸上满是皱纹黑斑,看着可比大婚那时的鲜亮高贵老了二十岁不止。 她心头冷哼,这老虔婆,上一世到自己死都还在搓磨自己,冬天让自己洗冷水衣裳,夏天让自己整夜给她打扇子,吃鱼要剔骨头、喝汤要吹凉,如此种种,一直养尊处优。 如今看她身上的粗布衣裳,脏污得不成样子,没人给她洗了? 甚至,那指着万氏的手指,指甲曲着,黑乎乎一片。 迎着风似乎还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她差点干呕起来。 万氏正要扯开嗓子对骂回去,那正屋里的吴总管踱步过来,干咳了两声,身后跟着衣着鲜亮的赵缙。 几人顿时如鹌鹑一般低下了头。 吴总管见到穆歆然过来行礼,“原来是裴夫人,老奴这厢有礼了。” 穆歆然微笑,“吴总管快请起,我们近日恰巧到隔壁庄子住上几日。便过来看看表妹和……表妹夫。” 最后三个字,她的目光落在了赵缙身上。 赵缙显然觉得没脸见她,低头掩面,迅速上了马车。 吴总管没马上跟过去,只诧异道,“原来隔壁庄子也是裴夫人的?” 穆歆然点头,“夫君前些日子让人买下的,里头有个温泉,母亲身子骨怕寒,便到这温泉庄子里住上几日。” 吴总管眼珠一转,“居然有温泉?那敢情是好事。” 穆歆然微微一笑,“也只是碰巧罢了。说起来长公主殿下与我的夫君还沾着亲,倒是有劳吴总管替我向殿下问个安了。” 说完她一副不敢多打听的模样,转身要走。 吴总管暗自夸赞了一句懂事,又想着那裴三爷是太子的表哥,的确与长公主还沾着亲的,赶紧快走两步低声问,“既然裴三爷与殿下有故,不知过些日子,长公主殿下可否借温泉庄子住上几日?” 穆歆然悚然瞪大了眼睛。 吴总管又压低了声音,“裴夫人且放心,眼下天气渐冷,老奴只是想着叫殿下更尽兴一点……老奴必定保证庄子原样奉还。” 穆歆然震惊脸。 这么变态的吗? 果然有什么样变态的主子,就有什么样更变态的奴才。 吴总管丝毫不以为耻,依旧笑道,“裴夫人可考虑考虑,老奴静候佳音。” 说罢他就走了。 穆歆然全身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个人影扑到她脚边,“五小姐!五小姐救救奴婢啊!” 她一惊,定睛一看,居然是碧琳。 碧琳脸色浮肿,头发也梳得歪歪扭扭,手上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是青紫伤痕,“五小姐,奴婢就快要被打死了,还求五小姐将奴婢带回相府!” 她还低头拨开了耳后的头发,脖颈处,全是红红紫紫的一片。 这时何晴晴从里屋狂奔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打衣棍,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碧琳你给我站住!” 穆歆然站住了,熟练地从思巧手里抓出一把瓜子。 第61章 碧琳求助:谁叫你说这些了 顾妈妈从后面抱住了何晴晴,心疼地哭道,“小姐,小姐你醒醒啊……你不要再打她了……” 穆歆然:…… 何晴晴这是疯了? 廖氏上前一巴掌抽在何晴晴脸上,“贱人!扫把星!谁叫你出来的?你要发疯回屋里发去!” 何晴晴挣脱开顾妈妈的怀抱,疯一样把洗衣棍朝廖氏打去,“你们都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廖氏边挡边躲,“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婆母,你不要命了!疯子!你真是疯子!” “哈哈哈哈……你的儿子都成了面首!男宠!小倌!你怎么还有脸自称是我的婆母?!我没有这样的夫君!你们快休了我啊!” “休了你回相府过好日子?你想得美!”廖氏破口大骂,“你生是我赵家的人,死是我赵家的鬼!” 万氏几个在一旁抄手看得津津有味儿。 穆歆然也把瓜子嗑得津津有味。 碧琳哭着朝穆歆然磕头,“五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只要能离开这里,奴婢什么都愿意。” 也许是这句话引起了何晴晴的注意,她又转过来,朝碧琳打来,“你休想!你生是我何晴晴的人,死是我何晴晴的鬼!” 碧琳踉跄着爬起来又朝门口奔去。 穆歆然眨了眨眼,把瓜子往思巧手里的篮子一塞,拍了拍手,示意思巧和周妈妈,“走了。” 她这一出声,倒又将何晴晴唤住。 何晴晴止住脚步,脸色阴沉地转过脸来,拿着洗衣棍指着穆歆然,“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 说着也要冲上来。 顾妈妈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抱住她,还把那洗衣棍给扔了,“不可啊小姐!她是你的表姐,相府的嫡女,裴家的三少夫人!” 无论哪一个身份拿出来,何晴晴都是以下犯上。 何晴晴腥红着双眼,“贱人!贱人!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破夫君我不要了,还给你!还给你啊!” 穆歆然笑眯眯地走过来,与她脸对脸。 一边是鼻青脸肿披头散发,一边是明眸皓齿妆发端正,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笑问,“娶妻不贤毁三代、选夫不好毁一生,夫君怎么能说还就还呢?这还得夸你们当初选得好啊,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中胆大包天贪墨军饷的,全家还都尝了一遍牢饭,普通人家可没这待遇呢。” 何晴晴气得发狠,“你这该死的贱人!是你,是你告发了侯府,侯府才能有今天!” 穆歆然抿了抿鬓边的发丝,“是我指使赵明贪墨军饷的吗?是我指使廖氏把军银当成现银赔付给我的吗?是我让你们密谋换亲的吗?若不是你们做了初一,我做十五也没用啊?你们既然做了自然就要承担后果。不过……” 她脸上露出极为嘲讽的笑来,“你们这不也没事吗?有句话叫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哦。你那好夫君,可不是就有贵人相助吗?” 何晴晴目眦欲裂,“你!我才是相府嫡女!你才是那个舅舅强迫了母亲生下的奸生子!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顾妈妈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实在没手捂住她的嘴,只好把她往后拖。 何晴晴的声音越来越远,“穆歆然你这个奸生子……你会没有好下场的……” 穆歆然神情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人,“你们都听到了?她居然敢如此辱骂本夫人,看来是相府的米粮把你们喂得太饱了……” 万氏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殷切地说道,“歆丫头,那何氏早就疯疯癫癫,我们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见她转身要走,忙跟在后头,“二婶送送你,你别忘了叫下人把东西送过来哦。” 穆歆然不置可否,冷哼一声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的时候,方才被追得到处躲的碧琳又狂奔过来追着马车连哭连跑。 见她如此执着,穆歆然只好示意车夫停下,让思巧将她拉上车来。 进了车厢,碧琳跪伏在地上疯狂磕头失声痛哭,“谢谢五小姐!谢谢五小姐!” 穆歆然叹一口气,“我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你的身契,说到底在相府呀。” 碧琳哭了一阵才止住,“五小姐,当初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鬼迷了心窍听了表小姐的话,挑唆您自尽以保全相府名声。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本夫人不收无用之人,那你说说,你能替本夫人做什么?” 碧琳又叩了一个响头才说道,“奴婢,奴婢能服侍小姐,洗衣做饭,什么都能做。” 穆歆然冷冷道,“本夫人缺洗衣做饭的服侍丫头吗?” 碧琳一窒。 思巧在一旁焦急地提示,“碧琳,你先说说,最近庄子上的情况。” 碧琳泪流满面道,“自从住进庄子后,里头没有下人,一开始,个个都是主子,他们把所有事情都扔给我和顾妈妈,可是,我们只有四只手,哪里忙得过来?最后顾妈妈也恼了,除了小姐、表小姐的事情以外,其他事一概不沾手。其他人见了也实在没法,各房都开始使唤姨娘庶女包揽了各房的事务。表小姐天天对我不是打就是骂……” 思巧一巴掌拍在膝盖上,更焦急了,“谁叫你说这些了?” 碧琳诧异地抬眸看了穆歆然一眼,突然福至心灵,说道,“表小姐已经彻底被世子,哦不,大爷厌弃。表小姐也是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若是被廖氏听到,婆媳两就会打上一架。大爷如今从不进表小姐的屋子,都歇在婉姨娘那里。婉姨娘是偏帮廖氏的,经常会趁火打劫,在她们婆媳俩打架的时候上去打几巴掌,似是要报她小产的仇。” “相府的人时常去送东西吗?” 碧琳点头,“是,相府夫人每隔三日就会派人送吃的来,三位少爷也时常过来。他们的东西有时是直接送到表小姐屋里的,但很快就会被二夫人三夫人她们抢走了……” 穆歆然心头冷笑,“姑姑可有让人送东西过来?” “没有,一次也没有。” 第62章 祖母想来就来,用得着打招呼吗 穆歆然点点头,“那你能为本夫人做什么事,现在明白了吗?” 碧琳一愣,思索片刻,身子又颤抖起来,最后一咬牙,“小姐,只要小姐能保住奴婢的命,少叫奴婢挨打,奴婢愿回到庄子上为小姐探听任何消息!” 穆歆然满意地笑了,沉吟片刻,“你且起身,回去后我会先让人替你治伤,你休养上几日。另外,我会让护卫教你几手简单的招式,这样你再挨打时,可以适当逃避阻挡一二,保证你不会再受这样的重伤。” 碧琳喜极而泣,又是泪流满面。 回到温泉庄子已是快到午时,穆歆然从空间里拿出了用灵泉水制的外伤药,让周妈妈安排下人给她上药。 又提笔给何琼写了一封信,提醒她去王氏耳边吹吹风,三位哥哥也时常送东西过来,叫王氏不要再送东西了。 何晴晴还能发疯,廖氏还能骂人,都是吃太饱的缘故。 随后自己陪着闵氏用了午膳。 然而闵氏突然说道,“那温泉池子我去看过了,好虽好,但总有一股奇怪的味儿,你到底是双身子,不宜下水?” 穆歆然这才想起来,孕妇不能泡温泉? “母亲放心,我一会儿回屋查查医书,若是不能泡温泉的,我便不下水。” 闵氏见她如此乖巧,亦放下了心。 歇了午晌起来的时候,她进了空间,在医书里一阵翻看,果然找到了有关孕妇能不能泡温泉的说法。 说是温泉水里含有一些不明物质,闻之微酸微咸,于孕妇不利。 她正遗憾着,听见周妈妈突然来报,“夫人,外头来了几辆马车,说是裴老夫人来了。” “什么?!”穆歆然诧异道。 “大房除了在书院的两位少爷,其他女眷都来了,说是要在温泉庄子里住上几日。” 穆歆然更是诧异了,穿戴整齐走了出去。 那头一群人已经拥着裴老夫人进来了。 赵绾扶着肚子看到穆歆然就咋咋呼呼,“三弟妹!这庄子往年都是供祖母避寒用的,怎的你们倒先住进来了?” 穆歆然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裴三告诉她这庄子是自家的,那就一定是自家的。 想来应当是之前二房只有闵氏,也从来不出门,大房知道这温泉庄子后,就擅自用了。 她便迎上去,“给祖母、大伯母请安,大嫂安好。” 裴老夫人哼了一声,脚步却未停。 穆歆然便一边跟上一边问,“大嫂,真是凑巧了,我们也刚到。怎的祖母来了也不先打声招呼?” 赵绾阴阳怪气,“哎哟,我说三弟妹,你们二房虽说是分出去了,可也不能对祖母不孝啊。这明明是之前你们二房孝敬给祖母的庄子,祖母想来就来,用得着跟你打招呼吗?” 穆歆然微笑,“哎,原来是夫君孝敬给祖母的庄子?或许是夫君忘记了?昨日他提议让我陪母亲过来的时候,没提起这事儿呢。不如等会儿夫君回来了,同他证实一下?” 裴老夫人已经熟门熟路走到了正院门前停下,闻言扭头怒喝,“放肆!你们二房未免也太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来人!” 她一指闵氏那间正屋,“把里头的东西全都清出来!什么阿猫阿狗也敢霸占老身的屋子?!” 闵氏听到声响从里头出来,正要给裴老夫人请安,听到她骂自己是阿猫阿狗,愣在了当场。 穆歆然上前扶住了闵氏,却站在门前堵住了路,依旧笑眯眯,“祖母,您且消消气儿。您既然来了,我们也没有将您赶出去的道理,旁边还有几间屋舍空着,您在那边安置也是好的。” 裴老夫人脸色一下就转阴。 扶着她的杨氏连忙说道,“泽哥儿媳妇,你这是说笑了。这是祖母的庄子,她每回来,都是住正屋的,哪儿有叫老祖宗去住偏房的道理?” 她说完还转向闵氏,“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母亲来了,合该将这正屋让给母亲才是。” 闵氏有些慌了神,正要答应,“大……大嫂……” 穆歆然拍拍婆母的手背,仍旧搀扶着她,强硬地说道,“祖母、大伯母,或许是夫君的确忘记跟我们说了这庄子不在他的名下,这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或许是你们记错了呢?” 赵绾立刻就反驳道,“不可能,我们年年都来,岂能有错?!” “大嫂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年年来,就能证明这庄子是你们的?”穆歆然笑笑,“我们还时常上那天香楼用饭呢,也没人敢说天香楼就是自己的啊?这是想明抢!” “你!”赵绾气结。 裴老夫人却是瞪着穆歆然道,怒道,“老身岂会抢一个小辈的东西?” 穆歆然一脸无辜,“孙媳可没这么说,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裴老夫人终于把目光投向闵氏,“闵氏,你们二房,就是这样的礼数?!” 闵氏更加慌乱了,“母……母亲,不是的……” 裴老夫人朝着后面的下人厉喝一声,“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收拾收拾?!” 几个心腹婆子就要上前。 穆歆然腿一迈,有一股大马金刀的架势,“我看你们谁敢闯?!” 周妈妈和思巧也站到她旁边。 穆歆然朝着屋顶喊了一声,“五月,去通知三爷赶快回来!” 随后她笑看赵绾,“大嫂,我记得,您还欠着我们六千两银子呢,什么时候还啊?” 赵绾只觉一股怒意朝天灵盖直冲,“穆歆然,我们现在说的是庄子的事,你提什么六千两?!祖母已经来了,你就让她站在寒风里苦等?你,你简直大不孝!” 穆歆然一边吩咐思巧去喊婆子,一边继续笑意吟吟道,“大嫂,我有一日突然 想起,您不止欠了我们六千两。那时我们分家搬走得急,那公中的财物、田庄铺子,我们二房还没分呢。” 赵绾一听更是大怒,“公中的东西,岂是你们二房能觊觎的?” “哦,改日我得好好问问夫君,这些年大将军府公中的东西,他可有出钱出力?” 赵绾心里发慌,还要说什么,这时思巧喊的婆子到了。 第63章 孙儿孝敬的,要什么地契 穆歆然一指东面的厢房,对婆子说道,“你带老夫人先去歇歇脚,烧点热水泡壶好茶,可别怠慢了祖母。” “是。”那婆子朝那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老夫人岿然不动,眼睛斜睨着物歆然,“如果老身说非要这间屋子呢?” 穆歆然想了想,“那……要不,您和母亲睡一块?” “荒唐!”裴老夫人大怒,“你一个小辈,只有服侍长辈的份儿,何时由得你安排了?!” “哦,若是大房的事,我自然不稀得去安排。但这庄子是夫君的,我怎么就安排不得了?”穆歆然觉得,裴修泽根本就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大庄子地契交到祖母手里。 “你!冥顽不灵!”裴老夫人厌恶地看了一眼婆媳俩,“来人,将她们给轰出去!再派人把守庄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穆歆然大喝一声,“且慢!祖母,你口口声声说这庄子是您的,敢问您手上可有地契?” 裴老夫人更是厌恶了,“孙儿孝敬给老身的庄子,要什么地契?” “哦,没有地契,您空口白牙说是他孝敬您的,就是给您了?那我还说大将军府,是大伯父赠送予我的呢!” “放肆!大将军府乃圣上赐的居所,岂能赠给旁人?!”裴老夫人气得不轻。 “哎,没有契书,我也无法相信这庄子是您的啊?”穆歆然耸耸肩。 杨氏笑道,“便是你们拿出了契书,契书上是裴三的名字,那又能如何?难不成子孙孝敬给裴老夫人的东西,都要一一过契不成?” 穆歆然一时无语。 “这契书上不是我的名字。”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南岳推着轮椅,用了轻功,很快落在众人面前。 穆歆然一喜。 赵绾也是一喜,“三弟回来得正好,你说不是你的名字,那就是祖母的名字了?穆氏,你还有何话好说?!” 穆歆然一窒。 不是夫君的名字? 裴修泽看着眼前这一群女眷,眼里渐渐浮现出一种厌恶。 原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就是这般被她们欺负的吗? 媳妇虽是个强势的,但也有讲不出道理的时候,总有可能护不住母亲。 裴老夫人趾高气扬,“裴三,这庄子不是那一年你说的,此处有温泉,提议老身过来住住?” 裴修泽点头,“那是四年前,祖父还在的时候,他的老寒腿发作了,我便提议他和您到这温泉庄子上住住。” 裴老夫人得意地看着穆歆然,“听到了?这是他孝敬给老身的!” 穆歆然面上是一片愕然,“夫君,我怎么听糊涂了?您不过让祖父祖母过来住住,这就成了把庄子孝敬她了?一片孝心哪,就这么被狗吃进肚子里了?!” “哈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从外头传来。 外头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两个人正相携着走近。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南岳向来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裴老夫人几人全都一惊,呼啦啦跪了一地,“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楚骁声音平淡,“都平身。” 就这功夫,那蒙面女子已经高兴地走到穆歆然身旁,亲热地挽着她。 众人起身,裴老夫人正要询问,就听太子殿下对身旁的女子说道,“孤不过一时兴起,让你来孤这温泉庄子养几日,却不料今日竟如此热闹。修泽,你不解释解释?” 裴修泽歉意道,“殿下,您来了正好,祖母以为这是她的庄子,哦不,是我的庄子。前几年我不过借了您的庄子,想叫祖父过来治治他的老寒腿,祖母就以为我将这庄子孝敬给她老人家了。实在是对不住。” 裴老夫人一听脸色一变。 杨氏和赵绾也是同样。 穆歆然笑眯眯地扶了扶闵氏,挺了挺胸,“哎,这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庄子啊……” 裴老夫人显然是不信的,看了赵绾一眼。 赵绾立刻说道,“太子殿下请恕罪。这么多年我们每年都过来避寒,着实是不曾想到,这竟然是您的庄子。” 裴修泽温声道,“大嫂不信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怪我没跟祖母说清楚。” 楚骁也好脾气地说道,“陌陌,地契孤已告知你在哪,孤不便进去,你进去拿。” 那个被称为陌陌的女子,自然是明倚陌。 她挽着穆歆然的手臂亲热地说,“穆姐姐,这主屋既是长辈住着,你陪我进去一下。” 穆歆然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进去了。 才进里屋,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明倚陌立刻便消失了。 穆歆然知道她进了空间,但也不知她做什么,只好原地等着。 片刻后,明倚陌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张纸。 穆歆然惊奇地看着,然后和她并肩走了出去。 明倚陌拿着手上的纸张,向裴老夫人面前一展示,上面的人名,果然写着楚骁两个字。 裴老夫人立刻黑了脸。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不可能造个假的地契出来。 赵绾也不信,正要接过来好好瞧瞧,却被明倚陌收回去折叠好放进衣袖,笑眯眯地对楚骁说道,“殿下,说好了啊,过两日等我回京都城就过户给我哦。” 楚骁宠溺地一笑,“好。” 穆歆然问明倚陌,“陌陌,你要住几日吗?不好意思,我们之前也不知是你的庄子,倒是先来鸠占雀巢了。我这就和母亲把屋子腾给你。” 明倚陌摇头,“无妨,我不过一个人,随意住上两日,你们就别动了。我随意找间屋子便是。” 说罢她指向东面的屋子,“就那好了,我过两日便要回京都城的。” “好。那,祖母她们……”她小心地问,“可否让她们也住上几日?” 明倚陌轻描淡写道,“看在穆姐姐的面子上,她们既然来都来了,便也住下。” 裴老夫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蒙面女子,跟着太子殿下的,莫不是近来京中流传的太子殿下身边的外室? 区区一个外室,竟也敢来作主她的住处?! 还是看在那死丫头的面子上?! 第64章 怀胎五个月,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祖母,你们既来远道而来了,也不好叫你们立时就回去。”穆歆然这时才转向裴老夫人,“只是对不住了祖母,那东面的厢房您怕是也住不了了,只好委屈你们住西面的厢房了。” 西厢是最阴冷的,裴老夫人面皮都快抽断了。 穆歆然却不看她,只问裴修泽,“夫君,你看这般安排可好?” “甚好。”裴修泽点头。 楚骁见事情安排妥当,便道,“那孤这便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 “恭送太子殿下。” 裴修泽也说了一句,“我也走了。” 于是匆匆跟走了。 赵绾见裴老夫人无话可说,只好让婆子把东西往东厢房里搬。 穆歆然看着她那大得出奇的肚子,说了一句,“大嫂这肚子,看着像快要临盆了似的。听闻泡温泉对孩子不利,您可要当心呢。” 赵绾得意地挺了挺肚子,“你知道什么,我才怀胎五个月,之所以这么大,有大夫说怕是怀了三胎呢。” “哦,怀三胎这么得意的吗?”明倚陌凑过来问道,“这医术欠发达的古代,你就不考虑生的时候很艰难?万一一尸四命……” 赵绾“啊”地一声尖叫打断了明倚陌的话,她最是听不得这话了。 指着明倚陌的鼻子,“你是哪里来的贱人?居然敢诅咒本夫人?” 明倚陌摸摸面纱下的鼻子,“我好心提醒一下啊,我会剖宫产手术哦,如果你生不出来的话,可以找我的。” 赵绾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扶着肚子走了。 穆歆然:…… 穆歆然扶着闵氏进屋歇下,又叮嘱厨房的多加几道菜,这才拉着明倚陌高兴地去了东厢房。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你那地契是怎么回事?” 明倚陌一把将面纱扯掉,才从衣袖中掏出两张纸来。 “你看。” 穆歆然接过来,上面一张手感正常,打开,却是另一处的宅子,上面写了明倚陌的名字。 另一张要打开时,她顿时感觉手感十分硬挺,打开一看,是这庄子的地契。 再仔细一看,这上头,除了地址和人名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甚至连手印的位置、官府的落章日期,全都一模一样。 明倚陌方才是捏着右下角的,盖住了日期。 “这是……?”穆歆然一脸迷茫。 明倚陌得意地解释,“你不知道?我那实验室里有一台彩色复印机,可以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契书,我先用两张纸条覆盖了原来的地址和人名,再复制一下,就出来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纸张太硬了,不太像你们这儿用的宣纸,所以我揉了揉,也没敢叫她们摸到。” 穆歆然的手指覆盖在契书的红色印章上面,非常光滑,直感叹太神奇了。 “你们怎么会过来的?” “对了!”明倚陌把那假的契书丢进空间,真契书藏在衣袖里,才正色说道,“之前你家俊俏阎王正在和太子谈事情,恰巧在这附近。你的暗卫过来报说了这庄子上的事,我想起你有了身孕不能泡温泉,可又不好对你家阎王说,便央求了太子说也想过来住几日。” 穆歆然点头,感激道,“中午婆母已经提醒过我,我也翻看了医书,已经心中有数。” “那就好。”明倚陌继续道,“在过来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手中有今日才办的契书,这才给你家阎王出主意,说这庄子是太子的。嘿嘿,我这主意还不错?我看那老虔婆脸都黑了。” “扑哧!”穆歆然笑出了声,“你还真没说错,她就是个老虔婆。” 不过,说起孕妇不能泡温泉,她抓起明倚陌的手给她把了一下脉,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说道,“你也怀上了,才一个月,不可以泡温泉。” 明倚陌:…… “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 穆歆然摇头,“还是慎重些。” 外头思巧来报,说晚膳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走,吃饭去!” “所以,你这是,和太子达成了协议?不再想着逃跑了?”穆歆然一边走一边问。 明倚陌叹了一口气,“穆姐姐,他说一日为他的女人,就终生是他的女人,我能怎么办?” 穆歆然哈哈笑起来,从陌陌嫌弃的语气里,她听出了心动。 “不过,他答应让我回明府。再过半个月,是我那好祖母寿宴,我就能借机回明府。”她看向穆歆然,“对了穆姐姐,你们应当有接到明府的帖子?” 穆歆然还真是没印象,“也许还没送到?” 正好思巧在前面,她就问了一句。 思巧想了想,“夫人,一般寿宴帖子是提前十日送来的,应该还没送到。” 明倚陌眼睛亮亮,“穆姐姐,你一定要来参加寿宴哦,且看我怎么打回去!” 穆歆然点头,“好。” 最终明倚陌并没有去睡那东厢房,而是和穆歆然腻在了一起。 自然是方便她随时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进空间去捣鼓她的药膏和解药。 闵氏也很是喜欢这个健谈又开朗的姑娘,只是忧心她脸上的刻字,听说她正在自制祛疤膏和解毒药后,才稍稍放了点心。 不料第二日下午,东厢房那边却热闹了起来。 穆歆然正陪着闵氏在周边散步,周妈妈跑来说,“不好了,大房的大少夫人肚子疼死了,要找大夫。杨夫人听说您会医术,想请您过去先看看呢。” 穆歆然心下一跳,莫不是被她说中了? 赵绾这是要生了? 怀胎五个月,不知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那假孕药效果不太行啊,不知道是自己炼制的方法哪里出了差错? 赵绾身边的丫环沐娥也跑了过来,满头的大汗,“三少夫人,求您去看看,大夫还不知何时能到呢!” 穆歆然于是抬步去了东厢房,一把脉,脸色犹豫地说,“你们还是找几个稳婆,她这样子,好像是要生了。” 杨氏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大夫不是说她才怀上五个月?” “我也很诧异,但脉象就是显示她要生了。”穆歆然摇头,“也许是我医术浅簿,看得不准呢。要不你们还是等大夫来了看了再说?” 杨氏一跺脚,到外头去问大夫怎么还不来? 第65章 原来是葡萄胎的放大版 等待的功夫,穆歆然问,赵绾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这般疼痛? 杨氏满脸的焦急,“我也劝过她了,都说了孕妇不宜泡温泉。可她就是不听,说她实在冷得很,想泡得暖和一点,想必宝宝也会觉得舒服的。” 她拉着穆歆然的手看向她的肚子问,“好孩子,你也有四个月了?” 其实她没说的是,这才是正常的胎象。 其实昨天明倚陌说的那话也不知是不是有心,反正她听了就心惊肉跳的。 如果真的是多胎,生产的时候,得多危险啊。 但如果不是多胎,那月份就不对啊。 所以她好言相劝,谁知赵绾却不肯听。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是的,算算时间大嫂应该比我大上一个月,怀胎五月是对的。” 杨氏这么一听,心情更沉重了。 如果真的是五个月,那应该是多胎。才五个月就生出来,那也活不了啊。 “不过,也许我们都看走眼了呢?说不定大嫂的胎象就是显象得晚些,或许我们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三四个月了呢?”穆歆然安慰道。 里面赵绾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还不忘痛骂穆歆然,“穆氏你这个贱人,不要再妖言惑众!” “我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大夫被气喘吁吁地带了进来,进屋摸了一会儿脉,脸色也不太好就出来了,“夫人,这位少夫人是要生产了,你们找我来有什么用?现在有用的是稳婆!” 杨氏大惊,“果真如此?” 大夫点头,“快准备些热水包布,还有切点参片给她含着,否则怕是一会儿力气就没了。” 赵绾又尖叫起来,“不,不可能!我才怀胎五个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你这个庸医!你们都是庸医!” 大夫摇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老夫言尽于此了。” 说罢要走。 杨氏却拉着他,“大夫,我那儿媳有些神智不清了。您还请留步,万一产妇有点什么,还得求您保命呢。” 说罢塞了一张银票到他手里,“还请大夫坐坐歇一口气,稳婆我也已让人去请了。” 那大夫这才气顺了些,到旁边坐着等了。 又过片刻,果然来了稳婆。 还不止一个,足有三个。 每个进去看了后都说,是要生了。 杨氏这才彻底相信,让人赶紧把烧好的热水端上来,准备干净包被衣帕。 赵绾还在痛骂庸医,叫稳婆滚。 但又过半刻钟,她感觉身下一阵滚烫。 稳婆一摸,“羊水破了!少夫人你别叫了,省点力气生孩子!” “咣当”一声,赵绾如同当头棒喝。 羊水破了? 孩子保不住了? 才五个月,哪怕是三胎,就算生出来,也活不了啊! 她深深后悔没有听婆母的劝,不要下水泡温泉。 她心里涌出恐惧感来,再也不敢骂庸医了,“参片,我要参片!” 因为她突然想起穆歆然旁边那个女子说的话。 如果注定保不住孩子,也一定要保住自己。 穆歆然见大夫来了后就回了自己屋里,把明倚陌唤出来唠嗑,“陌陌,你昨儿说她如果生不出来可以找你,你是有什么其他法子?” 明倚陌身上穿着奇怪的白大褂,手里还拿着一根玻璃管子,一脸懵地问,“你匆忙喊我出来,就是这事儿?” 问完她突然一脸兴奋,“那恶女人是不是要生了?” 穆歆然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明倚陌摩拳擦掌,更兴奋了,“真的生不出来?” 穆歆然还是点头。 “嘿嘿,我会剖宫产,保证她能生出来!”明倚陌兴奋地说,“剖宫产我是专业的,你等我一会儿,我准备一下手术器材!” 穆歆然连忙拉住她,“别,听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她怀的不是孩子,就是剖出来也没用。” “什么?!”明倚陌震惊了。 穆歆然低声说道,“她是中了一种假孕药,才五个月,就临盆了。” 明倚陌更震惊了,“什么?还有这种药?” 穆歆然把那空间里的药典和炼丹炉的事说了一遍。 明倚陌来了兴趣,“哎呀,我就说我看着穆姐姐就跟亲人似的,原来这注定我们要来个中西合璧啊!” “何意?” “你擅中医,我研究的是西医,我们加起来,可不就是中西合璧?嘿嘿嘿。” 二人开始热烈探讨起来。 穆歆然听她说了剖宫产手术和一些常见外科手术的奥妙,直叹神奇。 明倚陌听她说了药典的玄妙,也感叹中医博大精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如其来的一句尖叫声打破了二人的交流。 穆歆然打开房门,扭头一看发现明倚陌又不见了,猜测她可能是回空间换衣服去了。 周妈妈惊魂未定,“小姐,那……那个大少夫人,生了个怪胎。稳婆都吓跑了。” 穆歆然一怔,“怪胎?” 周妈妈点头,“杨老夫人吓晕过去了,老祖宗那边,还没人敢去告诉她呢。” 很快明倚陌从里屋奔了出来,一脸兴奋状,“什么怪胎?走,带我去看看!” 穆歆然:…… 周妈妈被明倚陌拉着往外跑。 穆歆然只好也跟了出去。 但西厢房那边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三人刚踏进院子的时候,又一个稳婆一脸惨白地跑了出来,“天啊,又生了一个肉球!你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哦!” 沐娥追在后面,“稳婆,稳婆,你们别走啊!” “啊……”里面的赵绾一声接一声地凄厉哀嚎着,然后又是一声尖锐的“啊——”。 然后,没声音了。 沐娥跺跺脚,焦急地奔回去,“大少夫人!” 明倚陌很勇地跟了进去。 穆歆然没敢动。 上一世,赵绾怂恿着何晴晴杀害了自己的孩子,而且之前,她还想在汤里放入大量红花害自己和孩子命! 这一世,自己不过是叫她尝尝同样的苦头。 但是,这情形她有点悚然。 过不一会儿,明倚陌出来了,嘿嘿笑道,“嗐,原来是葡萄胎的放大版,没什么的。” “葡萄胎是什么?” 明倚陌又给她普及了一下有关葡萄胎的知识。 穆歆然不禁感慨,“你们那个时代的知识,可真是既丰富又神奇。” 第66章 和离,将赵绾送到赵家 东厢房这边乱成一团,终于是惊动了裴老夫人。 “什么?!”她一脸不可置信,震惊过后心里却盘算着,这几日在这庄子上的下人都有哪些,如果全都灭口了,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可是再想想二房的也在,总不能连闵氏和穆歆然都一起灭口了? 还有那个太子带来的女人? 但是长房长媳生了几个怪胎的事,绝不能传扬出去。 裴老夫人脸色阴沉,盘算了一下,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当天夜里,一个黑影先是飘进了西厢房,发现里头悄然无人后,又无声飞到正屋。 但很快,屋顶上也同样飞出一个黑影,二人缠斗在一起,越飘越远。 不一会儿正院又悄悄跳进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桶东西,无声开始往窗下洒。 藏在暗处的五月毫不客气地把人一掌劈晕,然后连人带那桶桐油一起扔进了西厢房里。 受了惊吓的裴老夫人见事迹败露,不敢再下狠手,连夜带着杨氏和刘氏坐上马车走了。 之后又让人连夜去书院把老大叫了回来。 这一切,另一间屋里一直尽心照顾着赵绾的沐娥毫不知情。 而当天夜里赵绾迷糊醒来后,知道自己生了从大到小一串葡萄以后,当即又吓晕了过去。 由于大夫早就吓跑了,也没人给她医治,她一直到次日上午才醒过来。 沐娥也是,她惊吓受累了一整天,在小姐睡着的时候,她也沉沉睡着了,直到天刚亮裴修齐到了这庄子上才被喊醒,赶紧出门去烧水。 赵绾一睁眼就看到自家夫君裴修齐正立在门边,眼神讳莫如深。 她的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夫君……我……我们的孩儿……” 裴修齐冷冷地扔过来一张纸,“为全你的颜面,这和离书你签了。” 赵绾几乎又要晕厥过去,昨晚她才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夫君立刻就要与她和离? 她痛哭道,“裴修齐!我嫁你四年,上敬长辈,下贤弟妹,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你怎能如此待我?!” “你那般苛待二房婶婶,是怎么好意思说上敬长辈的?若是二房将你苛待婶婶之事说出去,我裴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你殚精竭虑?你是为你娘家殚精竭虑?都不惜替你娘家私藏军银了,若不是这一次皇上重拿轻放,你以为你能逃得过牢狱之灾?!我们裴府能不受你牵连?! 你四年无所出,没想到这一怀上,居然生出的是…… 也罢,我也不多说。你实在不堪为我裴府长房宗妇!我没休了你,已经是看在你我四年夫妻的情份上了。你如今也不必折腾,直接搬到隔壁枣庄同赵家人一起居住!” 说罢他拂袖而去。 这一番话说得赵绾怒极攻心,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正屋这边,穆歆然、闵氏和明倚陌正在用膳,她们对昨晚之事同样一无所知,五月自然也没说出来。 但由于前一日东厢房的血腥事件,闵氏觉得再住下去与大房那边的人碰面总是尴尬,便提议今日回去得了。 明倚陌连连点头,“穆姐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去!” 她现在有身孕了,正好可以名正言顺拒绝再去当那个狗男人的解药。 再说,她要离穆姐姐三丈以内,才能研制她的解药。 穆歆然便点头开始安排。 可这时一个人影冲进来就哭着跪下,原来是赵绾身边的沐娥,哭道,“三少夫人!不好了,大少夫人又晕过去了,而且……她还大出血了!” 穆歆然困惑道,“昨晚不是好好的消停了吗?怎么大出血了?” 沐娥哭道,“是老夫人让大少爷连夜赶来,给了大少夫人一张和离书,还让奴婢把大少夫人送回隔壁的赵家。” 明倚陌说出了穆歆然的心声:“哦嚯。” 穆歆然面上是震惊脸,“大哥他也太急了些……产妇接连大受打击,是有可能大出血的。那你们快去请大夫呀!” “老夫人和夫人昨晚连夜就走了,大少爷方才也走了,现在就剩奴婢一个了!”她哭得更凶了,“三少夫人求您救救大少夫人!” 闵氏一脸的不忍,“歆然,你去看看,这缺医少药的,只怕是……” 穆歆然起身,拉起明倚陌就往那边走。 沐娥连声感谢。 到了东厢房,穆歆然闻到一股桐油的味道,也没多想。 进了屋从空间里拿出了止血药丸,又借倒水的功夫往水里掺了一些灵泉水,让沐娥扶着赵绾把药灌下。 赵绾要回赵家了啊,后面的一连串大戏还没上演,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明倚陌查看了赵绾的身下,叹道,“他们可真是够狠心的,把一个产妇扔在这儿,不是存心叫她等死吗?” 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清理了胎盘。 沐娥看着几乎又快要晕死过去,可怜她一个小小奴婢,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她要承受这么多? 昨天一个接一个葡萄被生出来,稳婆接连被吓跑不说,清理掩埋工作全是她一个人在忙活。 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吓晕好几次了,怎么现在又出来一个怪胎? 明倚陌看着这小丫环几乎快晕过去的神情,好心解释道,“放心,这个不是怪胎,就是胎盘,也是中医里说的紫河车。这是每个产妇都会有的,她之所以大出血,一是精神上受了大刺激,二是这胎盘没有及时被清理出来。” 沐娥这才稳了稳心神,又替赵绾清理起来。 很快她发现,赵绾的血止住了,不由得对二人感激不已。 穆歆然便“好心”让车夫套上马车,将赵绾和沐娥一起送到了赵家。 沐娥原就是赵家买来的奴婢,跟着赵绾回去伺候她也没什么。 可到了那枣庄,沐娥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如今已进入十一月,枣庄里树木凋零,杂草丛生也就罢了,那庄子里唯一一条道路,两边居然堆满了垃圾…… 赵家人图方便,什么脏的臭的也懒得走远点扔,直接就扔在了道路两边。 以至于一进庄子,就像是进了垃圾场…… 她简直难以想象,这要是到了夏天…… 第67章 原来你才是宅斗高手 到了那一排屋舍门前,她更是被吓傻了。 因为何晴晴拿着个打衣棒正在追着廖氏打,廖氏被追得嗷嗷叫,一边痛骂疯子、不孝之类,一边躲到一旁的晾衣竿上。 砰的一声,那几件被冻成冰条挂竹竿上的衣服终于被扯住摔下。 旁边的万氏几个正在拍手看热闹。 这是曾经侯府的当家主母啊! 那个是曾经的世子夫人啊! 天啊,这赵家被贬为庶民后,日子就过成了这样? 沐娥震惊地下了马车,同廖氏行礼,廖氏却一边躲着何晴晴的追杀,一边指着万氏说道,“有什么事同她说!” 沐娥只好把赵绾的事说了一遍。 万氏一听就尖叫起来,“什么?!她被休回了娘家?!不成不成!我们如今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怎么还能收留她?!” 廖氏一听,自家女儿出了事,这还得了? 她急急一边挨着揍一边把何晴晴往屋子里拉,砰地一声关上门,这才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我的绾绾怎么了?” 沐娥哭着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廖氏一听也是大哭,“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万氏和张氏这时已经达成了协议,一起上前来果断拒绝,“不成,我们眼下自己过冬已经很难了,被褥和衣裳都不够了。她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儿,凭什么来和我们抢?!” 廖氏大怒,“你们现在吃的喝的住的都是我儿媳贴补的,我女儿要回来,哪容得你们说不?” 她对沐娥说,“快快将大小姐扶下来。” 沐娥喜极而泣,连忙打开车帘子,对里面的穆歆然和明倚陌说道,“三少夫人、明小姐,有劳您二位了。” 廖氏一愣,很快就看到两人扶着虚弱不已的赵绾下了马车,也顾不上说什么,直接冲上前去抱住赵绾,“女儿啊!你怎么就……” 张氏和万氏这时挡在了廖氏面前,恶狠狠说道,“你要收留你女儿也行,以后她的口粮和布料被褥都从你这里扣!” 廖氏忍下一口气,想着先把女儿安顿下来要紧,再找儿子商议一下,把管家权收回来。 到时看她怎么给这两人颜色看。 然而穆歆然轻飘飘一句话,“二位夫人莫急,赵大小姐是和离归家,又不是犯了大错被休弃,她的嫁妆,你们还是可以找裴家大房要回来的。” 万氏和张氏听了,眼睛一亮。 那相府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三天都没人送菜肉来了。 她们总觉得寄人篱下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断粮,他们就得饿肚子,最好还是能手里有些银钱才好。 这赵绾回来,若是能把她的嫁妆要回来…… 万氏和张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贪婪。 万氏秒变笑脸,“哎哟,歆丫头说得对,大小姐和离归家,那些嫁妆,我们当然要去拿回来!” 穆歆然冷冷看了她一眼,纠正道,“万氏,你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与我定亲的侯府二夫人了,日后还请唤我裴夫人。” 万氏一愣,立刻又陪笑道,“是是。” 明倚陌戴了面纱,低声好奇问,“穆姐姐,原来你之前是与这个赵家定过亲啊?” 穆歆然笑了,“是啊,他们有眼无珠,在大婚当日把我和何晴晴换了亲,要我说,我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 已经走到门边的廖氏闻言身形一顿,立刻就想到何晴晴那个扫把星,看儿子回来不叫儿子把她揍一顿! 万氏和张氏脸上也是讪讪的。 但她们都知道,如今整个赵家都离不得何晴晴,谁也不敢提休了她的事。 明倚陌瞪大眼睛,然后才大声说道,“赵家人果然是有眼无珠啊!穆姐姐,依我看,这赵家人顶上是乌云盖顶,霉运缠身呢,这地儿我们还是少来为妙。” 旁边一个女子冲上来不服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凭什么说我们霉运缠身?” 来人是赵绮。 她马上过了年就十五及笄了,正要想办法叫母亲给她相看,最怕人说赵家霉运缠身,影响她说亲,所以忍不住就跳出来了。 穆歆然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是本夫人的朋友,岂容你谩骂?!” 赵绮震惊,“你敢打我?” 明倚陌从另一边也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穆姐姐,旁人骂了我,我自己打回去就是了。” 赵绮捂着两边脸颊,“你……你们!” 明倚陌冷笑,“我说错了吗?你们放着穆姐姐这么好的儿媳不要,偏要换个扫把星进门,是不是倒霉到现在了?我说你们霉运缠身说错了吗?再敢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舌头!” 赵绮身为三房嫡女,一直都张扬惯了,就算这次全家被贬为庶民,母亲也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她要干的活,更是使唤庶姐庶妹干完了,何时被这般不客气地连扇两个耳光? 她张牙舞爪朝二人扑过去,却被明倚陌一个大长腿踢到地上。 她委屈地朝母亲张氏看过去。 张氏其实一直想同穆歆然搞好关系,想叫她替自家女儿相看个好夫君,也不敢和她呛声,只得安抚女儿道,“歆……裴夫人是将军夫人,她教训你是应该的,你日后莫要再如此口没遮拦了。” 赵绮爬起来恨恨地跺跺脚,跑回屋去了。 刚才被廖氏锁起来的那间屋里,传出了何晴晴疯狂的大笑声,“哈哈哈哈——霉运缠身——哈哈哈哈——都是报应——” 穆歆然和明倚陌相携而去,在马车上,穆歆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赵缙的事说了一遍。 明倚陌震惊不已,“什么?他真的自甘下贱成了长公主的面首?!” 随后又困惑道,“不可能?我瞧着那一屋子女人面黄肌瘦穿着破烂,他若是真成了长公主的裙下之臣,长公主必会赏他丰厚的嫖资,赵家人怎么会这般穷酸?” 穆歆然:…… 你的关注重点是不是偏离了? “哦,听说是之前长公主就先给了大半年的嫖……哦不,赏银。但那时他都凑来赔给我了……” “哈哈哈哈——”明倚陌大乐,“一般小白脸儿傍上有权有势的老富婆,都是为了少奋斗三十年,他倒好,套现用来还债了~也就是说,那富婆以后都是白嫖嘛?” 穆歆然:…… 我听不懂,我不要听懂! “穆姐姐,可真有你的!原来你才是宅斗高手啊!你说说,我要回了明府,该怎么对付我那好继母和继妹?” 穆歆然:??? …… 第68章 要回嫁妆反被卖? 二人回到温泉庄子,却见裴修泽已经到了。 看见穆歆然好端端地从马车上下来,他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昨晚裴老夫人竟敢派暗卫来暗害他的母亲和妻子,要不是他前天过来的时候多留了一个暗卫在这里,只怕是五月就成功被调虎离山,之后的事难以想象…… 是裴家大房杨氏的主意,还是裴老夫人的主意? 不管是谁,还真是心狠手辣。 不知道上一世,母亲的死,是不是和她们有关? 就在方才等待的功夫,他已经想了无数种捏死这两人的方法,可都被他否定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在军中的这几年,之所以能事事争先快速积累军功,都是因为有大伯的帮衬。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大伯,一边是大伯的亲娘和妻子,委实有点难以抉择了。 穆歆然看到他时颇为惊讶,再一联想昨晚裴老夫人几人连夜丢下赵绾回京,有了猜测,“是不是昨晚出了什么事了?” 裴修泽也不避着明倚陌,淡声道,“五月,你来说。” 一个人影轻飘飘落在地上,半跪着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穆歆然震惊了,“为了不让家丑外扬,她们居然想把我们和赵绾一起烧死?” 怪不得她在赵绾门外闻到桐油的味道,还暗自奇怪,以为是用来掩盖血腥气的。 裴修泽看了一眼明倚陌,“明姑娘,裴府看来也不是万全之地,你若担心安危问题,还请太子再派些人守护你才好。” 明倚陌:……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嫌弃,这是暗搓搓叫她离开? 她偏不。 她遂笑眯眯地问,“哎呀裴姐夫你还不知道他吗?我听说太子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是你给他的?他那么穷,哪儿有暗卫呀?还不得都靠你了?” 穆歆然愕然,不由得看向南岳。 南岳朝她一拱手,“回夫人,明姑娘所言非虚。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南风是在下的兄弟。” 穆歆然:…… 明倚陌理所当然地挽起穆歆然的朝里走,“哎呀好了,裴姐夫你住海边的吗?管那么宽?我只要和穆姐姐在一起就是安全的,不要总是提醒我太子很穷这件事!” 裴修泽:…… 算了,看在她改口喊自己“裴姐夫”的份上,不追究她对太子大不敬了。 穆歆然边走边悄声问,“太子真的很穷吗?” “是啊,我可愁死了……”明倚陌也低声道,“要不然我为何三番两次要逃出来?就是因为被困着既不能出来挣钱成首富,也不能躺平成不愁吃穿的首富咸鱼,这实在与我的终极梦想相违背啊……” 裴修泽:…… 穆歆然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耳朵也越伸越长,就听那个小女人说,“你那个祛疤膏的效果很好啊,如果能量产的话,可以卖不少钱,我名下有个脂粉铺子……” 明倚陌:“自古男人负责挣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我才不帮他赚银子养女人呢!我要是能自由出来行走,自己赚钱成首富难道不香吗?或者自己偷偷赚着金山银山也行,总有一天要惊艳所有人……为什么总要想着替男人赚钱?” 穆歆然:“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裴修泽:…… 不是,这两个女人,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追杀有人灭口的事吗? …… 枣庄那边,穆歆然二人走后不久,赵缙带着两个弟弟赵纲和赵缪出门了。 万氏和张氏也十分积极地跟了上去,连带着二叔三叔也一起去了。 他们都是很久没见过银两了,想着若能要回嫁妆,第一时间薅上一把。 赵镜早就手痒痒了,说不定这么长时间没进赌场,能赢个盆满钵满。 赵高是觉得眼下日子实在糟心,要是手上能有点银钱,一定要到花满楼去松快松快。 赵缙是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想法的,以为他们也是去替自己大姐撑腰,心怀感激。 如今他们没有马车,只能一步一步走进京都城去。 一路上万氏和张氏都在骂骂咧咧,意思是赵家这么多口人要养已经很难了,如今又多了赵绾主仆二人,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赵缙忍着气,心里对二房和三房的蛀虫真是烦透了。 一直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裴大将军府门前。 门房一听是来要嫁妆的,立刻就禀报了重掌中馈的杨氏。 杨氏冷冷一笑,直接甩出了一张借据到赵缙面前,“你的好妹妹,原本为了填补你赵家的窟窿就已经把嫁妆典当得差不多了,她又因替你们私藏银子被罚了两万金替。她的嫁妆全花了还不够,反叫我裴家补了一万四千两。这是她写的借据,我正要找人上赵家去问问,何时能还这一万四千两?” 万氏和张氏一听吓了一跳。 赵缙也是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那时姐姐给他凑了一万多两,只是没想到…… 但是万氏和张氏不愧是原大宅子里出来的夫人,一通口舌下来,虽然没能要到银钱首饰,但却把赵绾的衣裳全都要了回来。 杨氏自然不会巴着儿媳的衣裳不放,不屑地让人把衣裳全都扔出来。 万氏和张氏高兴地抱着衣裳先回了枣庄。 赵镜几人无功而返,想了想不甘心,又跑到赵家族人聚居的城南去找了几个族老,美其名曰借钱。 谁知那些族人一听他们是来借钱的,二话不说用扫帚把他们打了出来,还扔出了一张断亲书。 赵缙黑着脸带着他们又往回走。 赵镜和赵高见想象中的银钱又没了,心急如焚。 看着身旁还分别走着自家的儿子,二人对视一眼,落后几步嘀嘀咕咕达成一致后,突然上前一人同赵缙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人用力举起一块石头把他砸晕。 赵纲和赵缪两个少年同时吓傻了,但见自家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打算,惊得怔住。 但慑于父亲的威压,他们也不敢反对,只好跟着捆绑好赵缙并抬着进了一旁不远处的西市。 不得不说,赵缙虽然这些时日因伙食不好瘦了些,但那一副皮相还是很惹眼的,在赵镜和赵高急于出手的心态下,居然卖了六十两的高价。 二人各分了三十两,又各给了自家儿子二两,然后分道扬鏣。 …… 第69章 每天八点档,非追不可 另一边,穆歆然还不知道赵缙没要回赵绾的嫁妆不说,反被卖了。 一行人回到裴府,她先把碧琳安排妥当,让五月指点了碧琳几招,三日后,又让碧琳带着十两银子回了枣庄。 刘霞只是住在庄外,有时能远远看到赵家人的动向,但却远远不如深入赵家的碧琳好用。 穆歆然把这根钉子埋进赵家之后,刘霞送来的消息明显就多多了。 当然绝大多都是碧琳通过刘霞递来的消息,几乎每天都有。 碧琳是王氏挑选好自小陪着何晴晴长大的,自然也会识文断字,写起信来更是一把好手。 碧琳送来的第一封信就是,赵缙已经三天没回枣庄了,说是那天他们去要嫁妆往回走的时候,长公主府的车驾路过,把赵缙给带走了。 而且赵镜和赵高也是晚了一天回来了,身上都是伤,从万氏和张氏的骂声里可以知道,他们一个去了赌馆一个去了青楼,都是最后钱花光了被打出来的。 至于钱是哪里来的,碧琳也没打听出来。 后来的信里说她一开始很害怕再挨打,但与何晴晴几次交锋后,她发现五月教给她的招数很好使,三两下就制服了何晴晴,不再挨打。 万氏逼着她回相府去问,为何这几日都没人送米面肉菜了? 庄子上马上就要断粮了。 她早就得了穆歆然的交待,只说相府年底事忙,许是忘了,再等几日就好。 而且天气渐冷,赵家人谁也不想上山砍柴,又没钱买炭,成日冻得跟狗一样。 就连水也没人去挑了,万氏和张氏就逼着几个庶女姨娘去挑水捡柴火。 到了第五天,赵缙终于回来了,满身是伤,什么也没说,只是阴沉地盯着二房和三房。 又过两天,赵镜夜里起夜的时候,摔进了粪坑里,直接被淹死了。 第十天,赵高满身酒气被发现冻死在门外面的路上。 第十二日,长公主住到了温泉庄子上,让吴管家去接了赵缙过去。 过一会儿,还把何晴晴也接了过去。碧琳作为她的贴身婢女,自然也跟去了。 结果就是长公主原本是想羞辱何晴晴的,可是何晴晴已经麻木,什么招都不接。 长公主大怒,让人将她打一顿扔出去了。 可是温泉池子里传来尖叫,不一会儿,赵缙也被扔了出来。 碧琳还不知道是为什么,扶着何晴晴回去的时候,没过多久,就见吴总管派了马车过去,强行把赵纲和赵缪两个少年郎给带走了。 万氏和张氏跟在马车后面,殷殷叮嘱着自家儿子好好伺候长公主。 碧琳只觉无语,也不敢多问。 可是两个少年郎在马车上疯狂大骂。 碧琳这才知道,原来赵缙十几日前失踪,是被二叔三叔卖进了青倌馆里头,而且他们用着肯定的语气骂赵缙不是人,胆敢谋害二叔三叔,如今又害他们。 万氏和张氏听得心惊肉跳,不知是真是假。 但显然这个操作给她们带来了新思路,第二日,二人就果断把自己房里的庶女姨娘全都发卖了。 开玩笑,夫君都不在了,自己还缺吃少喝的,谁还耐烦养着姨娘庶女? 就剩何晴晴面对婉姨娘和那外室子毫无办法。 明倚陌看到这一封封信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疯狂吐槽,快意得很,“你说说,何晴晴费尽心机同你换了亲,到底得了什么好?不仅没享到夫家的荣华富贵,要受夫君的外室之辱,还要被夫君的姘头毒打!” “那个赵缙,八成是在清倌馆里接客的时候染上什么病了?要不然长公主是怎么发现的?哎哟,他还把自己两个弟弟给献上去了,这是生怕富婆抛弃了他啊?哈哈哈——” “要不怎么说古代人命贱呢?姨娘和庶女是能随意发卖的?” “赵家人果然够狠啊,难怪敢贪墨军饷呢……” “哈哈哈哈,真是堪比古装大剧啊!精彩!我怎么就那么解气呢?” 穆歆然:…… 我需要静静。 我就想安安静静看个戏成吗? …… 十一月十六,明府老夫人寿宴的前一日。 明倚陌一边试着太子给她送来的参加寿宴的衣裳,一边追着问,“穆姐姐,碧琳那边的消息送来了吗?” 穆歆然一指她的脑门儿,“你呀,明儿就回明府了,怎的成日里就想着看热闹?” “那还不是赵家人的热闹好看?碧琳的信都被她写成连续剧了,能不好看吗?唉,这袖子是不是太长了?果然不是照着我的尺寸做的!哼!”她抚着衣袖上栩栩如生的百雀图,面上虽是嫌弃,但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穆歆然翻了翻白眼,“你行了啊,每天都要朝我撒一百遍狗粮。那日明明是太子殿下派了宫里的嬷嬷来给你量的尺寸,怎么就不是了?这袖子就是要长些,才能遮住半张手掌,尺寸正正好。” 这半个月两人厮混在一起,她也学了好多明倚陌口里的新词汇。 明倚陌的心里甜丝丝的,“穆姐姐,你说,明日,他会用什么法子将我送回明府?” 这古代女子失踪可不是小事。 失踪=失节。 她不仅要回到明府,还要名正言顺回到明府,不叫人诟病半句。 他如何能做到? 穆歆然丝毫不以为然,“他是皇亲国戚,随便找个人来带你进去,谁敢多问?” 明倚陌:这么简单的吗? 穆歆然拍拍她的肩膀,“可以了,这衣裳很是合身,你且换下来,我让人给熏上香,你喜欢的秋木茉莉我已经制出来了。一会儿我让思巧给你装一盒回去,明日起你就要住在明府了,可别忘了想我哟。” 明倚陌突然抱住她,“穆姐姐,你是我穿过来后待我第二好的人!谢谢你!” 穆歆然哼哼,“又来了又来了!又来撒狗粮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句话其实在内涵待你最好的是太子殿下!” 明倚陌哈哈大笑起来,“知我者,穆姐姐也!” 她把衣服换下交给穆歆然,后者正要出去,思巧来敲门了,递进了一封信。 明倚陌立刻抢过来,“哈哈,我就知道,碧琳的每天八点档,我非追不可!” “什么叫八点档?”穆歆然不懂就问。 第70章 大公主到! 明倚陌一边拆信一边说,“就是每天晚上八点的连续剧啊。来来来,看看碧琳给我们放了几个瓜。” 瓜有两个:一是赵家人断粮了,准确来说,是没有卖人的大房断粮了,几人都饿得奄奄一息。赵绾这半个月算是小月子,一天没吃过好东西,今天终于饿到爆发,把赵缙和婉心的住处砸了一遍,还搜出半包糖,说是婉心留给渊哥儿的零嘴儿,抢了吃了。于是赵绾和婉心两人打了一架。 二是万氏和张氏又把各屋全都搜了一遍,把碧琳上回带回去的十两银子给搜走了。随后,万氏和张氏也干了一架,廖氏听出了端倪,也跑过来干架,最后那十两银子被赵缙抢走了。 明倚陌笑得前俯后仰,“哎,谁也想不到,原来都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夫人世子,有一天居然会为了这点银子大打出手。” “嗯,只要继续给赵家人停了供给,他们还会做出更多令你意想不到的事。” “穆姐姐,你是怎么让相府给他停了供给的?不是说王氏才是何晴晴的亲生母亲?她怎么舍得自己女儿挨饿?” 穆歆然耸耸肩,“我不过是写信给姑姑,让她把每次送到枣庄的吃食,全都送给了刘庄头他们。对于王氏来说,相府的供应都是正常送出去的。” “哈哈哈——妙计啊妙计!” “既然赵家断粮了,是该通知书院那边一声了。” 二人又说笑了一阵,穆歆然才出门去安排熏衣和明日赴宴的事了。 明倚陌的眼神黯淡下来,穆姐姐这么好,为什么那个俊俏阎王一点都不珍惜她? 她在裴府住上半个月了,除了早膳时间偶尔见到俊俏阎王,其余时间都不见人影。 而且,他们二人是分房睡的,夫妻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穆姐姐说这是因为他们二人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他公务繁忙,没有交流很正常。 加上她又一次就有孕了,二人本也不能睡在一块儿。 甚至穆姐姐说还想问问他需不需要通房来着,毕竟她有身子了不能伺候夫君。 明倚陌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这个想法,说什么一夫一妻本就难得,何必非要往自己夫君身边塞女人?再说姐夫自己都瘫着,那第三条腿好不好用还不知道呢。 而且,知道她怀了身子后,太子还知道三天两头给她送燕窝补品,可俊俏阎王不仅什么都没表示,几乎都没过问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情况! 想到这个,她就心头火起。 那一日用早膳前,她在院子里偶遇俊俏阎王,他居然问她,他那双断腿有没有希望再断重接? 她本就不待见这个俊俏阎王,知道了他待穆姐姐的态度后,更是不屑。 压根儿就没想给他医治。 再断重接? 有时或许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可她就是不想帮! 另一边,穆歆然让下人把衣裳拿去熏香后,也是神情黯然。 她其实是有点羡慕明倚陌的,虽说太子殿下先前是强迫了陌陌,身边还有太子正妃,她连个明面上的名份都没有。 但她能感觉出来,太子殿下待陌陌至少有七分真心。 可是自己和裴修泽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二人之间,总觉得隔了一条冰河,怎么都无法打破。 是他天性冷漠,还是自己做得不够? 她甚至有一天私下问了婆母关于在孕期给夫君安排通房一事,婆母说要问问夫君的意思。 然后第二天,裴修泽是一脸黑色,甚至早膳都没用,直接出门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或者因为陌陌在府里住着,她又没机会同裴修泽单独相处,二人没机会交流罢了。 而且,关于他断腿的事,陌陌也同她说了。 她也很是心累。 明明婆母都知道她也懂医术,如果夫君想治好他的双腿,为什么不来问问自己? 算了,重活一世,她也对男人本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只想着护好眼下自己想护住的人。 不过,陌陌住的这半个月,她着实也开心了许多,还同她切磋交流了许多医学知识,感觉自己医术突飞猛进呀。 嗯,可以研究一下陌陌说的那普通病症的中成药怎么炼制。 …… 次日,明倚陌一早就被太子派来的车驾接走,走之前,给闵氏送了一瓶她在实验室里研制的淡蓝色香水,用琉璃瓶装着,既香又美,可把闵氏高兴坏了。 穆歆然到明府的时候,特意跟接待的管事打听了一下,“明府大小姐与我有恩,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她可出来待客了?” 管事的一脸苦涩,声音却还放大了些,“裴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半年前与夫人出门上香时失踪了,至今未回呢。” 穆歆然神色微冷,声音也放大了些,“陌陌与继母出门上个香就失踪了?难不成是继母做了什么?” 管事的吓了一跳,“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外头人喊,“大公主到!” 管事的更吓了一跳,他们没请大公主啊? 里头立时迎出三个人,有些慌张又有些兴奋。 穆歆然便停下了脚步,侧身看过去。 中间一看就知道是明老夫人,旁边盛妆的中年女人,估摸着就是陌陌的嫡母萧氏了,旁边一个娇俏女孩,应该是陌陌的那个继妹明含烟。 那时她们在闲聊时说到明含烟,陌陌就说,这一听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的名字。 不多时,一个身着明丽宫装的女子,在另一个女子的搀扶下,跨进了门槛。 明老夫人带着媳妇孙女不敢正眼看,直接跪倒,“臣妇恭迎大公主,大公主亲临是明府的荣幸。” 的确是荣幸,明城将军不过是三品镇南将军,和裴修泽是同一个级别。 武将宴请同级前后的武将家眷,才是正常的往来。 大公主平日也少与武将家眷有来往,今日前来,是有些奇怪。 是以旁边有好几个贵妇人也在窃窃私语。 穆歆然一看大公主身边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便笑了。 果然大公主让他们平身后,几人一齐往里走,走到花厅后坐下。 第71章 阴差阳错,不会有什么变故? 明含烟这时才看到大公主身边的女子,瞪大了眼睛,“你……?” 那女子正是明倚陌,此时她脸上戴着面纱,没有看明含烟,只是恭敬朝明老夫人和萧氏福身,“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萧氏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脸色一变,但反应倒也是很快,“你……你是陌陌?” 明老夫人脸色也是一变,“陌陌?” 明倚陌点头,“是我。” 明含烟大声道,“长姐,你不是失踪半年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公主脸色一沉,“你是明二小姐?怎么说话的?长姐的名声你不顾了?什么失踪半年?!” 萧氏急急替女儿解释,“长公主恕罪,陌陌她确实半年前与我们一同上出门香后失踪,我们找了她许久都不曾找到。” 大公主哼了哼,“她去寺庙上香,你们怎么不看紧一点?那日要不是本宫也在那寺庙后山,发现从山上摔下来昏迷的她,或许她的小命就交待在那儿了!” “啊,原来是摔下山被大公主捡到了?”有贵妇人小声议论。 明倚陌点头,“祖母,都要感谢那日大公主将我捡回去医治。也不知是不是摔到了脑袋,一时竟完全记不起自己是谁家的女儿了,只好住在大公主府里。前几日不小心又碰到脑袋,巧了,这便想起来了。大公主让人去问,得知今日是祖母的寿宴,便想着给您一个惊喜呢。” 大公主颔首以示她说的是真的。 有大公主作保,谁敢质疑? 萧氏只好表示感谢,“如此臣妇多谢大公主这半年来的照拂了。” 大公主神色冷淡,“不必言谢。倒是你们,女儿丢了居然悄无声息,难道不曾派人到处寻找?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在本宫府里住上半年之久。” 萧氏神色讪讪,“这也是……怕坏了陌陌的名声。” 穆歆然抬步上前,“若真是怕坏了陌陌名声而不敢大肆宣扬寻人之事的话,为何方才我一进来要找陌陌,你们管事便说她早失踪了,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 萧氏急忙辩解,“定是那个管事的口无遮拦!待明日我好好罚他!” 明倚陌高兴地过来把穆歆然迎上了座,眨了眨眼,“穆姐姐,好久不见!” “陌陌,方才听说你失踪了,可真是吓死我了!”穆歆然与她一同演戏。 明倚陌给她介绍,“大公主,这位是我旧交好友,穆歆然。相府的唯一嫡女呢。” 穆歆然扫视一圈,看来是武将文臣果然没什么交情,并没有宴请相府夫人和以前她常见的与王氏交好的那几位夫人。 萧氏却是知道的,“原来是裴夫人。” 穆歆然点头向明倚陌解释,“是啊陌陌,如今我嫁进裴府,夫君是裴三裴修泽。” 明倚陌假装毫不知情,诧异道,“可是我记得你的定亲对象是……” 穆歆然拍拍她的手,“此事日后再谈。今日是你祖母的寿宴,我们先向她老人家贺寿?” “说得极是,明老夫人,我们祝您……” 一时间整个花厅热闹起来。 同为武将的裴家大房自然也来人了,裴老夫人、杨氏来了,见到穆歆然都只是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 穆歆然给三人见了礼后便状似无意地问,“听说赵家姐姐被休回赵家,连小月子都没坐好,落下了一身病根,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明倚陌适时补刀,“穆姐姐,你说的赵家姐姐莫不是以前赵侯府的那个赵家长女?她如何被休回赵家了?还小产了连小月子都没坐?这与裴大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吗?” 杨氏的心如被扎了两刀,尴尬笑道,“我那个大儿媳不是被休回娘家的,是和离。她前几日不小心小产后,闹着要与我儿和离,我儿也是着实无奈才答应的。” 呵呵,这话说得漂亮,但你看在场之人会信吗? 赵家被贬为庶民,眼下是什么光景? 赵绾就是再挂念娘家,也不可能在刚一小产后就要与夫君和离回娘家与娘家人同甘共苦。 还闹着要和离呢? 大公主长叹一声,“天下女子,皆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说来这赵氏也是心善,一心记挂着娘家,这归家之后,想必赵家人待她极好?” 有人发出灵魂拷问。 可惜的是,在场无人得知。 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穆歆然,“裴夫人,听闻赵家人住的还是你们相府的庄子?” 穆歆然点头,“只不过,赵家人如何过的,我还真是一无所知。庄子那边,我的母亲一直在照应着,想必应当无碍。” “说起来,丞相夫人待她那个外甥女还真是不错。嫁进赵家的是相府的表小姐?丞相夫人还真是心善,连表小姐的夫家都能当成亲家来对待。”有人感慨。 穆歆然依然是一脸感激,“就是苦了表妹了,她对赵世子一往情深,宁愿与他同甘共苦,也不愿和离回到相府来呢。” “什么?她对那赵缙一往情深?难不成你们当初换亲之事,并不是轿夫抬错了轿的阴差阳错?”又有人发问。 穆歆然摇头,“我也不知,但事已至此,追究无益,就当它是。” 一阵唏嘘声。 大公主当即开口了,“裴夫人,你嫁与表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必有憾。” 穆歆然一怔。 突然想起,这大公主与太子是同胞姐弟,自然也是裴修泽的表姐了。 她立刻展颜一笑,抚了抚肚子,“是啊,我与夫君虽说是阴差阳错,但真是缘份很深呢。” 明倚陌这时故意问萧氏,“母亲,穆姐姐和她表妹都能在大婚之日抬错了府,我与桓哥哥的亲事,不会因为我的失踪而有什么变故?” 萧氏脸色一变。 旁边一个夫人提醒道,“明大小姐你还不知道?上个月,明府才和安国公府定下婚期就在明年的三月呢。可我也是才知晓你之前并不在明府,那与温八公子合的八字,却不知是谁的呢?” 明含烟脸色一变,没料到话题会转到这上头来。 萧氏却是比较镇定,看着明倚陌说道,“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你的了。” “哦,可我已失踪半年了啊。这事儿外人不知,难道桓哥哥不知?”明倚陌似笑非笑。 第72章 别急啊,我还没开始表演呢 这时明含烟慌了,“你现在什么身份?如何还配得上桓哥哥?!” 明倚陌抬目看向她,笑问,“我不过失了记忆在大公主府上住了半年,我不知道我换了个身份?” 明含烟直接上前一把就扯掉她的面纱,以为能看到她脸上的“亡奴”二字。 结果发现她的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顿时更慌了。 “怎么?”明倚陌假装不解地看着明含烟。 明含烟语无伦次,“你……你……你不是我的长姐!” “哦,我当然不是你的长姐,你原是个庶女,是因为母亲由妾室扶正了你才成为嫡女的嘛。从这一点来说,我确实不是你的亲长姐。” 此言一出,萧氏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最恨旁人提起她是妾室扶正的事。 明倚陌看着萧氏温柔地问,“母亲,明温两家都已经过了请期,那想必纳征也过了。可否请母亲拿出聘礼单子瞧一瞧,上头落下新娘的名字是谁?” 萧氏脸色又是一变。 长公主安慰道,“算了陌陌,就算不是你也不要紧。待本宫日后替你物色一个更好的男儿!那安国公府不过四房庶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明倚陌又盯着明含烟噼哩叭啦一通输出,“你想要我的未婚夫婿你就直说啊,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想要呢?你想要我一定给让给你的,小时候我什么东西没让给你?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引我去那后山还买通了山匪来害我?” 明倚陌大骇,“没……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明倚陌朝大公主一福身,“还请大公主为臣女作主。” 大公主脸色一沉,朝外吩咐了一声,“进来。” 萧氏根本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倒是明老夫人问了一句,“大公主可是还带了人来?” 大公主冷笑,“陌陌在我府上住了半年,她当日若是遭人陷害,本宫岂有不为她作主的道理?!来此之前,本宫已经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就在此时,大公主府上的侍卫押着几个人进了屋。那几人一身粗布衣裳,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他们进来后,看见上座的长公主,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浑身颤抖。 大公主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说说,是哪里来的山匪?” 那几人连忙磕头,“小的们知错了,求各位贵人饶命!” “本宫能把你们拿到此处,必是查到了真相。”大公主又问,“半年前,你们可曾受人指使,去兴云寺的后山害了明大小姐?”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中一个指着萧氏和明开口道,“是……是她们,她们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去后山害人的。她们说,只要我们等在后山,她们会把人引到后山,但是那人是谁,小的们也不知道啊!而且事成之后,她们还会再给我们一大笔银子。” 这话一出,满屋的人都震惊了。明含烟脸色惨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萧氏也是惊愕不已,“你们!你们胡说!” 她跪下朝大公主磕头,“大公主明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这几人一眼便能认出臣妇来,这其中定有猫腻啊。臣妇和女儿根本没做过害人之事!” 明倚陌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二妹你方才揭我的面纱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脸上会有什么东西?!” 明含烟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明倚陌看向山匪,“你们当日对还我做了什么?还不快说?!” 山匪也是惊了,他们肯定不敢说和南丹国那边有勾连,但这个大小姐是不是也太勇了啊?这种事说出来,她不要名声的吗? 有夫人小声嘀咕,“做了什么就不要说了……女子名节要紧……” 明倚陌冷笑,“你们不敢说,我来说。” 大公主按住她,目光狠厉地盯着山匪头子,“忘了你们昨晚受的酷刑?还不快说!?” 那山匪头子无法,只好招供,“我……我们把她的脸划花……” 这时明含烟冲上来,“可是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我就说你不可能是我的长姐!如果你真是她,你的脸上怎么可能没有亡奴刻字?!” 全场俱惊。 明倚陌似笑非笑,“还说不是你们指使的?方才那山匪只是说把我的脸划花,可没说是刻亡奴二字。如果不是你们指使的,你是如何知晓的?” 明含烟噎住,随后又强言狡辩道,“可是你脸上也没有划痕!” “别急啊,我还没开始表演呢!”她诡异一笑,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倒了些茶水在上面,然后在自己两边脸颊擦了擦。 两个“亡奴”青墨刻字赫然显现。 全场哗然。 她盯着萧氏和明含烟,“你们恶毒至此,不仅买通山匪绑架我,还在我的脸上刻上亡奴印记,想将我卖到南丹国成奴隶!幸得长公主遇见救下了我,否则……” 众夫人激烈又愤慨地讨论起来,“把原配的女儿发卖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卖到南丹国那等毒地去当奴隶,这是根本是想要她的命啊!” “直接要了她的命也就罢了,还能给个痛快。可是活生生在脸上刻字,还是那等贱奴的字,还要受剧毒之苦……天啊……这叫她怎么活啊?” “我就说了大户人家哪有把妾室扶正的?这就是最毒妇人心啊……” 萧氏听得脸色青白交加。 “那日本宫发现她的时候,她脸上的伤痕还在流着鲜血!一看就是刚受的的刑!”大公主眼神凌厉地扫过萧氏和明含烟,“你们还有何话可说?人证在此,你们还想抵赖?!” 萧氏嘴唇颤抖着,一时间无法反驳。而明含烟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和绝望,她知道,自己完了。 明倚陌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原主是个命苦的,摊上了这样的继母和继妹。 大公主又看向明老夫人,“老夫人,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女儿和好儿媳?她们为了争夺婚事,竟然不惜雇凶杀人!这样的人,也配得上安国公府的门楣?” 明老夫人脸色铁青,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73章 小辈们不懂事说的是我? 安国公府是皇后的母族,显赫一时。 也只有作为皇后亲生女儿的大公主,才能一会儿对明倚陌说安国公府不是好去处,转头又质疑明含烟如何配得上安国公府。 作为三品武将的明家,自然不可能攀上安国公府的嫡支。 明含烟抢走的夫婿是安国公府四房庶子的嫡子,傅家行八,名叫傅榆的。 但傅家自视甚高,并没有派人前来贺寿,只派了管事的将贺礼送到。 所以大公主这话一出,一时无人敢应答。 她扫了一眼跪着的山匪,“行了,你们既已交代,那便都送到京兆府去。” 说着便有两个侍卫上前把那山匪押下去了。 萧氏和明含烟吓得瑟瑟发抖。 明老夫人赶紧求情,“大公主,烟儿还小,哪儿能作主自己的婚事?想必此事定是她的母亲主使!萧氏!你可知罪?!” 她对着萧氏一顿厉喝。 萧氏扑通一下跪下,“母亲,儿媳是一时糊涂!求母亲饶命,求大公主饶命!” 明老夫人又道,“大公主,烟儿婚期在即,也不好闹出大笑话来。这到底还是我们明府的家事,不如就让老身来处理此事如何?” 大公主看向明倚陌,明摆着是给她撑腰的,“先不说明二小姐婚期不婚期的,这亲事成不成,还得问陌陌呢。” 明倚陌赶紧摆手,“罢了,大公主,这亲事既已换,我也不稀罕!再者说,” 她抚了抚脸上的刻字,“我如今这副鬼样子,只怕是日后只能在明府当个米虫了。” 若不是有外头那只舔狗的存在,她只要干翻明府老中青三代,她就妥妥实现人生梦想了啊! 何苦还要嫁人伺候公婆自找罪受? 大公主也只得作罢,“此事便由你,若有需要,本宫再插手不迟。” 明老夫人看出大公主的意思,便转向明倚陌问,“陌陌,今日到底是祖母的寿宴,明府不能见血,能否将此事交由祖母来处置?” 明倚陌灿然一笑,“全凭祖母作主。” 她要学穆姐姐慢刀子钝肉,才能有每日八点档看。 原本还想回府一包砒霜药死那母女俩,现在想想,实在太low了。 明老夫人便道,“萧氏,自今日起你便在佛堂思过,无事不得出佛堂。至于中馈,便暂由老身……” 她故意停顿沉吟一下,原想做一番犹豫姿态就此收回掌中,不料明倚陌开口道,“祖母,孙女此番回来是想好好在您膝下尽孝的,怎敢叫您再劳累半分?孙女这半年在公主府也学了不少掌家之事,不知这明府中馈能否交由孙女试试?” 明老夫人怔愣,就听她继续说道,“还有,我母亲的嫁妆这些年一直都在继母手里掌着,二妹即将出嫁,明府也没有其他主子了。不如就一并交还给我打理如何?” 萧氏大骇,“这如何使得?” 明倚陌看向她,“这如何使不得?我母亲的嫁妆,本就是我的。这些年交由你打理,那是父亲信任你。父亲远在边关,若是他知道你暗害了我就是为了谋夺我娘的嫁妆、谋夺我的亲事,他会如何处置?” 萧氏立刻就又蔫了下去,心里暗恨。 穆歆然见冷场了,出声相劝,“陌陌,你才回府,不必急于一时。明老夫人,您与我祖母一般大的年纪,陌陌心疼您的心情我是十分能理解的。正如她所说,明家二小姐出嫁在即,除了陌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你们到底是一家人,中馈嫁妆什么的,关起门来商议就好,您说对吗?” 明老夫人眼神看过来,十分不悦。 这裴夫人看着两边相劝,实则都是在敲打她。 意思是她若是不答应,陌陌就不可能关起门来商议,进一步影响含烟的亲事和嫁妆? 为了含烟,她忍了。 她只好点头答应,“萧氏,你都听到了?还不去整理账册,然后去佛堂思过?!” 萧氏含泪磕头,才回了后院。 在场众夫人窃窃私语起来,一部分是感慨后娘狠毒,嫡女真难啊;另一部分则是同情嫡女被毁了容,怪不得要掌中馈拿回母亲的嫁妆,这也是为了下半辈子啊。 明含烟气得咬牙切齿。 中馈交到明倚陌手里,她的嫁妆还能有指望吗? 明倚陌听着众人的交谈,淡淡一笑,说了声失礼后就转到后院去了。 让众人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明老夫人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这时裴老夫人笑着上前打圆场,“哎哟老姐姐,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小辈们不懂事,还是得做长辈的看顾着些才是。” 她这话是给明老夫人作面子的,顺便想把明倚陌和穆歆然踩上一脚,可是她却忘了,大公主还在呢? 大公主脸色一沉,“裴老夫人是说,本宫今日不懂事了?” 裴老夫人赶紧躬身认错,“老身不是这个意思,作祖母的自然都希望晚辈乖巧懂事,断然不能在这等重要场合坏了家族名声。大公主是皇室宗亲,想来必是心怀大局,不会丢了皇家颜面的。” 大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穆歆然笑笑上前,“祖母说的晚辈,莫不是指我?” 裴老夫人脸色一冷,没有说话,眼神却看向了杨氏。 杨氏笑笑,“歆然,说来也是遗憾,我们虽是至亲,可见面却只能在眼下的场合,实在是你们二房分府别过搬得太远了些。” 意思是二房分府后就没有时常去给老祖宗请安了呗? 穆歆然亲热地唤道,“大伯母,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我们才在温泉庄子里见过呢?祖母一到冬日就记得孙儿给的孝敬,再来说我们做晚辈的不懂事,我们可是冤枉死了!” 一提起温泉庄子,裴老夫人和杨氏就心头堵得慌,再不敢多说。 旁人不知道她们打的哑谜,以为是裴三的庄子孝敬给了祖母,一时都夸赞裴三孝顺。 可裴老夫人敢解释吗? 她敢保证,这个头很铁的从来不会顾及她的面子,只要她敢说那庄子是太子的,那死丫头就敢说出赵绾生了一串葡萄的事! 第74章 寿宴结束分家产去 杨氏也不敢提温泉庄子,却找到了另一个痛脚,自为得意,向着裴老夫人一脸痛心地说,“今儿来参加明老夫人的寿宴,我便想起,过了正月便是母亲的寿辰了。想来下个月将军应是会回来过年的,好容易能一家团圆的,却不料二房又分出去了,这可真是遗憾哪。” 明老夫人拱火,拍了拍裴老夫人的手,“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就盼着个子孙绕膝儿女团圆?这眼看着好容易就能团圆了,你们二房却分出去了……”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我们二房只是分府另过,又不是搬到外地去了?祖母寿宴我们自然是会上门贺寿的呀,过年的时候自然也会回去吃团圆宴,祖母、大伯母你们遗憾什么?还有明家祖母,你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宽?” 明老夫人:??? 她怎么没听懂? 穆歆然又继续道,“哎哟,我突然想起。我们当日分家的时候,因为大嫂的事被围了府,我们搬家怕差役们误会,便只搬走了我们二房的东西。如今想来,公中的东西我们都还没分呢?大伯母,如今大嫂归家了,不如我们找个时间把公中的帐对一对?我们二房一没犯错二来又是苦主,总不能叫我们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这个词儿还是陌陌告诉她的。 杨氏气了个仰倒,“公中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穆歆然看向大公主,“大公主,我记得大周律法规定分家时,长子可得家业七成,替父母养老送终,其余次子及庶子分余下三成。按这么算,裴府只有两子,我二房无论如何也能得三成家业,对吗?” 大公主点头,“你记得没错。” 穆歆然看向杨氏,“大伯母,就算公中没有银子,可田庄铺子甚至大将军府的宅子,不是家产?” 杨氏气得脸色铁青。 主意都敢打到大将军府的宅子上了?! 那可是皇上御赐的! 有夫人道,“说得也是,是该三七分。还有方才裴小夫人你说你们还是苦主,这是什么意思?” 杨氏便哑火了。 裴老夫人说,“那都是大孙媳妇作的孽,不提也罢。” 这时明倚陌终于又出来了,没有戴面纱,脸上却又恢复了一片瓷白。 有夫人惊呼,“明大小姐,你的脸,怎么又好了?” 方才明明那般明显两个青墨刻字,如今却毫无痕迹了。 明倚陌微微一笑,“这是我自制的遮瑕膏,一用,什么雀斑痘印全都消失啦。” 随后她又拿出了她准备给明老夫人的寿礼,“祖母,这是我在大公主府里学会制的润肤膏,有滋润美颜之功效,孙女儿才回府,也不知该送些什么,就拿它借花献佛啦。” 明老夫人接过,笑眯眯道,“你有心了。” 众夫人已经炸开了,“天啊!靠近了仔细看,真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这什么遮瑕膏这般有效?” “明大小姐,我愿出重金,能不能割爱一盒?” “我也是,我也是!” “明大小姐,我的脸上……” 明倚陌笑笑,“诸位夫人小姐别急,过了年,我和穆姐姐,哦,还有大公主一起合开的胭脂铺就能开张,到时诸位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铺子里挑就行了。” 顿时又是一片议论声。 大公主显然是有些错愕的,但很快便也点点头认下了。 穆歆然看看明倚陌,也是有些惊讶。 用过午膳,大公主便离府而去,众人散的散、歇的歇,看戏的自去看戏不提。 明倚陌却是拉着穆歆然回了她的院子里说悄悄话。 穆歆然便问:“开铺子的事,你怎么改主意了?不是说不想替男人挣钱吗?” 明倚陌哼哼,“谁说我要替男人挣钱了?我不过是想着,女人就要干事业!穿都穿过来了,总不能因为男人穷,自己也跟着躺平跟着穷?万一……” 她低声说,“万一我跑路成功了,那不得也要有些钱傍身?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穆歆然愕然,“你还想着跑路?你不是已经……” 她看向对方平坦的肚子。 明倚陌大大翻了个白眼,“能跑的话为什么不跑?我可以带球跑啊。那个狗男人逼着我当小三,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小三!” 她没骨头似地靠在穆歆然身上,“哎呀,要是我能赖在你身边一辈子就好了……我可以一直躲在空间里,保管那狗男人找不到我!” 还有那个俊俏阎王,要是没有他也好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穆姐姐,过几日,待那萧氏把帐簿拿来,还得劳烦姐姐您替我掌掌眼!还有母亲嫁妆里的那些田庄铺子,只怕掌柜的会作妖,穆姐姐你替我去收拾收拾他们!” 穆歆然:…… …… 穆歆然回到裴府后便与闵氏商议大将军府分家产一事,闵氏热泪盈眶,“歆然,倒也不必将大房逼急了,虽说大周律法有规矩,但大房那边,我实在是不想与她们再打交道了。” 穆歆然只道,“公中的祖产银子那是我们应得的,何必要便宜了大房?至于祖母手中有什么,我们不争就是了。” 闵氏想想这些年的苦日子,也知道公中许多财物是这些年裴修泽添置的,若是真不要,也有点不甘,便道,“我让桂嬷嬷和你一块儿去,她是府里的老人了,约莫知道一点情况。” “这敢情好!” 裴修泽回来便听闻了此事,面色沉静,“是该好好算一算,分一分。” 穆歆然见夫君赞同自己的话,很是高兴,第二日点了十余个府卫下人和婆子丫环浩浩荡荡准备去裴大将军府。 临出门的时候,发现裴修泽已经在马车上等她。 她着实是吃了一惊的,但又能与夫君共乘一车,她也很高兴。 裴修泽见她过来了,俯身伸出一只手,眉目温润。 昨日太子到他面前显摆,说是他的陌陌终于答应他,虽然二人现在不能见光,但日后只要他努力,必能厮守。 还说他的陌陌有了身子,这半个月来,他感觉自己突然有了当爹的责任,行事要更加小心。 尤其不能叫太子妃发现了。 第75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裴修泽于是联想到明倚陌住在裴府的这半个月,太子虽然穷,但仍不忘送些补品来,连明倚陌参加祖母寿宴的衣裳都给准备了。 再对比自己,他觉得心中有愧。 何况他也知道,穆歆然要去大房争那三成的家产,那都是为了他,为了母亲的颜面。 穆歆然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愣了片刻,才轻轻把手放进他的手掌里。 眼下已入冬,她的手脚冬日常冰,一进入他的掌心,她就觉得火热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手心的温度灼到了她,她立刻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微微借力,她上了马车,坐到了他身边。 他这么一出突如其来的示好,她倒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了。 脑子里一顿搜肠刮肚,立刻想到她与陌陌商议之事,连忙问,“夫君,您给我的那十二间铺子,还有三间空的,我想过了年后,开成脂粉铺子,您看可好?” 裴修泽一愣,“三间都开成脂粉铺子?” “嗯,陌陌说,要开成一个连锁店,意思就是同一个店名不同的分店。一个店名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叫品牌效应。”穆歆然不由得露出小女儿姿态,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意思是,你和明姑娘一起开铺子?”他善于抓重点。 穆歆然点头,“昨日你没见到,她手上那遮瑕膏,当场就订出去了三十份!还有她那祛疤膏,我瞧着也是效果很好的。想来其他的护肤膏,还有她说的什么彩妆产品,想必都很不错!还有,大公主也入股呢!有大公主在,必无人敢来打我们铺子的主意。” 裴修泽抿了抿唇,“是我给你的家用不够?” 明倚陌要挣钱他能理解,毕竟太子那么穷。 可是他的妻子……不仅嫁妆多,他给的也不算少? 穆歆然挺了挺胸,“陌陌说了,女人也顶半边天的,谁会嫌钱多呢?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只有认真搞事业的女人,才是最美最飒的。” 裴修泽:…… 这个明倚陌有毒? 突然穆歆然顿住了,然后立刻惊喜地把裴修泽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肚子上。 裴修泽吓了一跳,随即感受到手掌下那明显的蠕动。 穆歆然眼眶温润,“夫君,孩子他在踢你呢。” 裴修泽情绪复杂。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一个还在腹中的小生命。 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突然胸口一甜,偏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穆歆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一边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一边大喊“南岳!”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她紧张地问。 南岳也探进头来,“主子!” 裴修泽按了按嘴角,“无事。” 说完他把帕子折好放进衣袖里。 穆歆然想说,那是她的帕子。 “夫君,你受伤了?” 裴修泽摇头,“不是,我不过是中了蛊毒。” “什么?!”穆歆然震惊。 他的声音沉静,“此毒的症状是每七日会吐一次血。你与我行过房,只怕蛊虫对你也会有影响,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穆歆然想起大婚后自己有吐过两次血,但后面就没事了,只不想叫他担忧,又一心记挂着他身上的蛊毒,便摇了摇头,焦急问,“没有,我没事。夫君,你身上的蛊毒,无法解吗?” 裴修泽的心往下沉了沉,果然她说与他行过房都是假的。 他说,“无妨,君皓正在寻他的师父,只要找到他师父,便能解此蛊。” 上一世就是两年后,池君皓的师父找到了,替他解了蛊毒。 而且,上一世自己的断腿重接法,他也口述给了池君皓的师父,所以之前他被明倚陌拒绝,也并不着急。 横竖再等两年便是了。 穆歆然想想上一世,到自己死时他都安然无恙,想来这蛊毒应当是解了。 于是她从车上常备的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夫君,喝点水。” “好。”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杯水下肚后,一直盘旋在心口的那股灼烧感慢慢压了下去。 他疲惫地闭上眼,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肚子里的孩子。 穆歆然见他这样,也只当他身体不适,不敢再说话。 二人到了裴府门前,周妈妈二话不说就骂开了门。 杨氏是个胆小怕事的,多年来上有婆母压着,娶了大儿媳妇后又把糟心事儿扔给了大儿媳妇。大儿媳被休回赵家后,她本也想把中馈交给二儿媳手中掌管,可二儿媳才刚查出有孕,便只得自己先管着。 昨日在明府那穆歆然当众说出要分家产之事,大公主还明摆着表示支持,她回府后就一直心惊胆战的,后悔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那穆歆然争什么口舌之利。 此时听到门外有动静,生怕事情闹大了惹人笑话,赶紧让人打开门将人迎进了外院。 穆歆然先是指挥两个婆子去里头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放在夫君的轮椅旁,自己坐在下,然后开始嗑瓜子。 思巧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提着篮子,方便主子扔瓜子皮儿。 杨氏见了嘴角抽抽。 穆歆然朝着周妈妈一点头,学着明倚陌的用词:“请开始你的表演。” 周妈妈一声“得嘞”,就开始疯狂输出。 “裴大夫人,分家分家,分的就是家产,当日我们搬得急,那都是因为我家老夫人被你们大房下了毒,这地儿我们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这才走得急。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各家各户不都得盘算一下家财好做明年的打算。裴大夫人就爽快些把公中帐簿交出来,我们就按大周律法三七分,算个清楚好过年啊。” 杨氏还没回怼呢,一道老妇的声音率先响起,“怎么,她闵氏想分我的家产,自己无颜面对我这个婆母不敢出面,倒叫你们两个小辈出来叫嚷?” 穆歆然暗道果然如此,母亲就是害怕这种局面,才叫他们不要把大房逼得太急了? 她也没起身,“祖母,我这身子重了,实在是不便起身呢。你们两个,也太没眼力劲了!还不赶紧再搬两把椅子出来给祖母和大伯母坐下慢慢说?!” 第76章 夫君厉害,一出手就是杀招 婆子赶紧去搬了来。 穆歆然便好整以暇地问,“祖母,恕我年轻不懂事,您口口声声说婆母是扫把星,害死了公爹无颜见您,您能跟我展开说说,她一介妇人是如何害死了在战场上为大伯挡箭而死的公爹的吗?” 裴老夫人一拍扶手,厉声道,“长辈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来问?!” “哦,不懂就问嘛。”穆歆然并没有被她吓到,“祖母您就当好心为孙媳解解惑?” 桂嬷嬷一直没吭气儿,闻言眼眶温润了起来。 这话她在府里听了十几年,她也替闵氏委屈了十几年,终于有个人能替她们问出了心里话。 然而裴老夫人却并不打打算回答,她眯起了眼睛,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清空。 剩下桂嬷嬷、周妈妈和思巧看了看穆歆然和裴修泽。 穆歆然笑眯眯道,“祖母,她们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裴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但还是开口了,“你们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日在庄子上动手,是老婆子下的令,可那又怎么样?不过死几个人,总比赵绾那个娼妇的事传出去坏了整个裴府的名声要好。只不过,可惜了……” 她和杨氏身边知情的下人全都处置了,就剩了赵绾身边的那个沐娥。 原本想着把她一同烧死的。 裴修泽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穆歆然把瓜子一扔,拍起手来,“祖母果然深明大义,为了将军府的名声,不惜将人都烧死。” 裴修泽侧目:…… 深明大义是这么用的吗? “可惜是可惜了些,但不是可惜我们没死在你手上。是可惜啊,你们居然这么想不开,要与我们为敌?”穆歆然轻飘飘地说着狠厉的话。 听得裴老夫人和杨氏都是满脑的问号。 裴修泽也是:??? 裴老夫人冷哼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与你们为敌?要不是裴修泽在京都,又任了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她要捏死二房两个女眷,那还不是如捏死两只蚂蚁那般简单? 真不知那赵绾是走了什么霉运,之前那么好的下手机会居然没能把握住? 要不是之前要把闵氏拿捏在手里,以便叫那裴修泽提供俸?和铺子里的出息,她早就对闵氏下手了。 穆歆然一掌拍在裴修泽的轮椅扶手上,“夫君,给她们看看你的手段,叫她们知道你的厉害!” 裴修泽:…… 他一个大男人,原本是怕穆歆然来了大将军府后对上大哥二哥两人吃亏,所以才跟着过来撑撑腰,他可没打算参与妇人间的口水骂战啊。 裴老夫人鄙夷地笑了一声,原来是狐假虎威来的。 杨氏一见,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今日正巧休沐在家,连忙叫人把他们喊过来。 穆歆然说完就两眼冒光地看着自家夫君。 夫君陪她过来,总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的? 裴修泽看着她一副“求表扬”的神情,叹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叠账册,“我所知道的老裴家的家产,都写在上面了,你看一下。” 穆歆然两眼的光立刻变成了心心,她叫夫君出手,本是想借温泉庄子之事吓唬吓唬老虔婆,没想到,夫君竟然毫不藏私,把账册拿了出来。 这是把家产瓜分完,要送到她手里的节奏啊! 嗯,陌陌说得不对,女人是要干事业,但也要找个能把家产交到自己手上的夫君! 她上一世没有得到过婆家的喜爱,更没有得到过夫君的尊重,一直都只靠着自己那点嫁妆来营造安全感。 没想到,这一世,裴修泽给了她尊重,也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杨氏脸色就是一变。 穆歆然一边看一边把内容读出来,“上西街九十号铺面一间,每年出息九百两……九十六号铺面一间……” 在她叭叭念着的时候,裴修齐和裴修治来了。 越听越心惊,裴老夫人大怒,“竖子尔敢!” 裴修泽终于正眼看向祖母,“祖母,往日孙儿孝敬给您的,凡是过了契的,就都还是您的。但是京中几个田庄铺子银楼,那都是孙儿的私产,每年的出息是上交公中用了,那便用了。只是他们从明年起,便不再将出息送到将军府。” “什么?那怎么行?!”杨氏终于尖叫出来,她是知道的,这些年府里全靠着修泽的那些个铺子银楼的出息供着。 若是断供了,整个将军府不得瘫了? 裴老夫人怒道,“没分家之前,你挣的银钱赏赐都得上交公中,谁叫你自己置私产了?!” 裴修泽问,“哦,那大伯挣的银钱赏赐全都上交公中了吗?若是都上交了,大伯在北境是如何养得起陶姨娘和四弟的?大房在京中没有置私产?您老人家没有拿出手里的银钱置过私产?我的私产的出息月月送到府里供府里开销。敢问你们的私产的出息,都上交公中了吗?” 裴老夫人和杨氏一时语塞。 桂嬷嬷立刻出声,“老奴记得,东三街一百三十二号、东五街六十一号……” 她一连报出七八个铺子,才歇了口气儿,“都是公中的铺子,好像并不在这单子上。还有南市甲十三到十五,乙二十六至……” 还没报完,裴老夫人怒喝道,“住口!你们竟敢调查老身?” 后面的是她的私产。 桂嬷嬷恭敬道,“老奴不敢,只不过在府里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听到下人说起,老夫人莫要怪罪老奴记性太好。” 裴老夫人只觉额角突突地跳起,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修泽又补充道,“还有,大周律法规定是儿子对母亲才有赡养义务。我的父亲已经逝去,母亲可以用自己的月例来孝敬祖母,我没有意见。但祖母就莫要再算计到孙儿头上了。孙儿的家财,是要用来孝敬母亲供养妻儿的。” 裴老夫人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裴修齐和裴修治面上惊异。 “我可怎么活呀……”杨氏哭天抢地,“你的账簿怎么能作数?那还不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裴修泽这是要断了将军府的财源啊!这可怎么得了?! 穆歆然更是两眼发光地看着自家夫君,果然一出手就是杀招。 第77章 大获全胜离开,遇刺 听了杨氏这话,她立刻问,“夫君手上的账簿自然是是不完整的,还请大伯母把公中账簿交出来。对了,除了夫君的私产,还有你们的私产,祖产、祭田,以及大将军府名下的所有田庄铺子,包括这栋宅子哟!准不准的,账面一核不就清楚了?” 裴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裴修泽,“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来。 穆歆然更来劲了,开始打量起这宅子来,“啧啧,这大将军府有两个四进,占地应该不止三百亩?依着这处的地价,想来至少也要卖个两万两。我们占三成,那也有六千两!” “逆子!”裴老夫人大怒,“你们还想卖宅子?” 穆歆然:“不卖也成,说了,六千两,折现就行。” “口渴了?就不要一一读了。”裴修泽示意她打开账簿,“翻到最后一页,念。” 穆歆然听话地翻到了最后,“……十年,共二十六万七千两银子,扣除每年花销,结余至少十二万两,加上祖宅祭田各处铺子田庄宅子,折现共计八万两白银,合计二十万两,三成即六万两。” 她的眼睛亮晶晶。 又是六万两! 嘿嘿,六六大顺! 裴修齐和裴修治面上变成了震惊。 杨氏更是哭得大声了,“天啊,你们夫妻这一唱一和是要逼死我们大房啊?我们大房哪里来的六万两?!” 裴修泽仿佛料到了这般情形,拍了拍手掌。 南岳开门,涌进来一群人。 有些裴老夫人认得,有些人杨氏认得。 二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你……你把这些掌柜的喊来做什么?!” 裴修泽说道,“眼下临近年关,我让他们把铺子里一年的收成连夜都算好了。我们只拿走其中的六万两,明年起,这些掌柜的可就不必再来大将军府了。” 杨氏还抱了一丝希望,“结余多少?” 裴修泽看向为首的一个掌柜,“余叔,你来说。” “回主子的话,扣除那六万两,总共结余一万八千两,但有些长期合作的伙伴的货款还没有结,若是都要结清了,那就不够六万两的。欠款都记在大将军府的帐上了。” 杨氏脸色发白,“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赚的钱拿走了,欠的债要她来还? 裴修泽冷冷地看着她,“公中的银子还公中的债天经地义,你既不肯拿出公中账簿来,又不肯卖宅子,眼下这已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穆歆然又道,“夫君,他们还欠我们六千两月例银子和母亲的汤药钱呢!” 裴修泽更干脆,“再拿走六千两!” 余叔迅速打开盒子把银票往外抽。 杨氏拉着两个儿子,“修齐、修治,你们听听,今儿他们二房这是要逼死我们哪!赚的银钱拿走了,欠的货款却要我们来还,哪有这样的道理?” 裴修齐拱手道,“三弟,一家人,何必闹到如此地步?眼下年关在即,过了正月后又马上是祖母的六十大寿,不如……” 裴修治来的时候已经被刘氏耳提面命,不要掺和二房裴修泽的事,甚至能帮的时候帮上一把。 所以他没吭声。 穆歆然直怼,“哎呀,谁家不过年呢?你们大将军府用了我夫君私产的出息这么多年,是用习惯了是?我们二房既然分了出去,这账簿上的数字也才只是夫君的私产的出息。还有其他的呢?其他的祖产祭田还有大房手里的私产的出息呢?这些其实我们本想着留给祖母办大寿,怎的大哥的意思是,一起算了划分了,等到祖母大寿的时候我们再来出三成银子?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行……” 裴修齐:……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由得看向二弟。 裴修治想起媳妇的话,呐呐道,“好像,三弟妹说的也有道理……要不,母亲,你把公中的帐簿拿出来核一核……” 刘氏早就说过,公中的账是一团浆糊,她可不敢随便接。 若是借机能把公中的账理清,媳妇接了中馈,那他的零花钱可不就能多一些? 杨氏觉得自己要吐血了,这个二儿子是怎么回事?居然来拆她的台? 这时余叔已经把六千两数好放到另一个盒子里,然后把原来的盒子捧到了杨氏面前,“裴大夫人,结余一万两千两,另有六万七千两的欠条,请您查收。” 杨氏一听,立马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裴老夫人冷冷看着裴修泽二人,“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穆歆然不假思索回怼,“这大将军府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里面还养出了好几条红眼儿狼!专门盯着旁人的东西犯红眼病!还有黑心狼!胆敢杀人灭口的黑心狼!” 裴修泽被刺习惯了的那颗心,突然被烫了一下。 自七岁那年亲生父母故去后,就再也没人这般护着他了。 二人大获全胜离开。 裴老夫人脸色阴沉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喊来了贴身嬷嬷,吩咐了几声。 那边,坐上马车后,穆歆然心情很好,不由得问道,“欠款有六万多两,盈余只有七万多两,那岂不是到年底只能拿到一万多出息?” 裴修泽点头道,“每月都往府里送出息的,但货款却是要到年底来结算。这还算年景好的,年景不好的时候,只有几百两的也有。这还不算他们年底需要结算给各家酒楼首饰铺子里的银钱。” “这些……都给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你都拿着。” “嘿嘿,我觉得我突然成了富婆!”她摸着手里的盒子笑。 裴修泽想起上回那个明倚陌说赵缙傍上的长公主是富婆,当即就反对道,“不许!” 穆歆然:??? 突然,他揽着她的肩朝旁边迅速一倒。 她一懵,还来不及做出娇羞表情,就听他说,“有刺客!你护好自己别动!” 说完他一撑手臂,从车帘处飞了出去。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车厢上插进一根羽箭。 她顿时吓得一身冷汗,一骨碌滚到车板上,藏好自己的肚子。 第78章 要救孩子他爹 外头是兵器打斗声,也不知来了多少人,打了多久。 周妈妈几个焦急地跑过来掀开车帘子,“夫人!夫人!” 穆歆然这才艰难地爬起来,下了马车。 裴修泽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正脸色阴沉地擦拭着手上的一把剑。 穆歆然见他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心头一紧,快步朝他走去。 裴修泽这时抬眸朝这边看过来,身上的杀气还未退散,再加上脸上的血迹,就如杀神阎王一般。 周妈妈几个顿时觉得周身冰寒,吓得差点跪倒,立刻不敢再往前走了。 京都城里关于对自家主子“活阎王”的称呼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穆歆然只是脚步微微一顿,继续朝他走去。 这时躺在他身侧的一个黑衣人突然暴起,抡起手上长刀就朝他砍去。 若是他双脚能动,稍一错脚也就避开了。 可是他坐在轮椅上,双手还在拭剑。 穆歆然离他最近,美目圆瞪,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把他的轮椅护在了身下。 下一刻她只觉肩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软软倒下,失去意识了。 倒下的时候把裴修泽的轮椅往外推了两尺。 这为他争取了时间和空间,他迅速把手里的剑朝黑衣人掷去,把黑衣人钉死在地上。 随后他下意识想站起身子去抱穆歆然,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只能死死盯着躺在地上那个肚子微微隆起的身影。 周妈妈和桂嬷嬷及思巧吓坏了,赶紧上前把穆歆然扶起,却摸到一手的血。 “夫人!夫人受伤了!”周妈妈吓得面无血色。 桂嬷嬷掏出手帕按在穆歆然肩上。 南岳赶过来,“嬷嬷别放手,要一直按着止血,我抱夫人上马车!” 几个合力把穆歆然抬上了马车,桂嬷嬷死死按住她的伤口止血。 南岳把裴修泽最后也抱上了马车,驾起马车飞快地跑。 “去新林村!” 南岳一愣,这才想起池君皓今日去了新林村忙活,连忙应了一声是。 几人到了一处院子门前停下,南岳大喊一声“君皓!” 池君皓一身浅蓝色布衣走出来,“鬼叫什么?!” 南岳赶紧把穆歆然抱了出来,“快!夫人受伤了!一直流血不止!” 池君皓吓了一跳,“那边那边,西厢房干净!” 南岳把人安顿在西厢房,又把主子推了进来。 池君皓却是看了一眼夫人肩上的伤口就避到了外边,指挥着桂嬷嬷和周妈妈把夫人的衣裳剪开,又吩咐思巧去烧水。 一通忙活下来,周妈妈几人笨手笨脚地总算把夫人的伤口敷好药包扎上了。 裴修泽一直面色沉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但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两世为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护在身下。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上一世,她愚蠢无知,偏要与侯府共进退,最后蠢死了。 这一世,她看似温良,却处处算计,逼着赵家丢了爵位一贫如洗过得猪狗不如。 她那一瞬扑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思绪纷纷,就听里头思巧惊喜地唤道,“夫人夫人!您醒了!” 她的声音弱弱地响起,“痛……好痛……” 他几乎能想象得出她那呼痛的娇弱表情,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三爷他……他没事?” 他又听到她在问,心头一震。 周妈妈好声好气地说,“没事,夫人,都没事,就只有您受伤了。您说您,平日里割个小口子都要痛上半天,是怎么敢那样就冲上去的?” 她却没有回答,只说道,“水……要喝水……” “不,不是这里的水……要马车上的水……” 他皱起了眉头,水有什么区别吗? 思巧听话地奔出来,到马车上取了水壶,又进屋兑了热水成温水,才送到夫人嘴边。 “孩子呢?孩子没事?”她又问。 “没事,孩子好着呢。”桂嬷嬷满眼慈爱地看着穆歆然。 穆歆然猛然回过神来,“此是何处?” 思巧已经打听清楚了,“是一个叫新林村的地方,池神医正好在此处,三爷必是怕回府误了时辰,便直接过来了。” 穆歆然抱歉地对桂嬷嬷说道,“嬷嬷先回府,我这伤也不知能不能动弹,怕是母亲身边缺不了您呢。” 桂嬷嬷摇头,“无妨,想来三爷已经派人回府报信儿了。” 穆歆然只觉得肩上伤口痛得很,撑着精神问了几句后又沉沉睡去了。 过了一会儿,池君皓端了药碗给周妈妈。 不一会儿周妈妈奔出来,“三爷,她一直在睡着,药也喂不进去。不知是不是晕厥过去了。伤口一直在渗血!” 裴修泽立刻让池君皓进去把脉。 池君皓片刻后出来,“爷,夫人的伤口的确一直在渗血,我手上的止血药粉这几日也用得所剩无几,方才是最后一点……这汤药只怕见效慢,夫人有了身子,剂量也不敢多用。” 裴修泽想了想,“南岳,你去把明府大小姐接过来,告诉她夫人的情况,问她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全都买齐了带过来。顺便把桂嬷嬷先送回裴府。” “是。” 半个时辰后,明倚陌软着脚从马车上爬下来,“穆姐姐怎么样了?” 裴修泽眉眼一抬,“进去看看便知。” 片刻后,明倚陌把周妈妈和思巧都赶了出来,让她们去熬些稀粥。 明倚陌自然是要拆开穆姐姐的伤口给她重新消毒缝合。 她从空间实验室里拿了手术器具和消毒水,三两下把伤口重新处理了。 “嘶——”穆歆然从剧痛中醒过来。 “别动!我在给你缝伤口呢!你这儿还怀着孕,我也不敢给你用麻醉剂,你忍着些,就剩最后两针了!” 穆歆然之前听她说过外伤缝合技术,只是听说没有亲见,却不想这第一次,居然就用在了自己身上。 只可惜,她看不见。 “啊啊啊——你能不能轻点!”她忍不住抱怨。 明倚陌哼哼,“现在知道痛了?怎么之前那么勇,还敢扑上去挡刀的?你是不是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就是因为知道肚子里有一个,才要去救孩子他爹嘛!”穆歆然痛得呲牙咧嘴,却不忘了还嘴。 一直在外头竖起耳朵的裴修泽又是心头一震。 第79章 新林村里抢救伤员 孩子他爹? 这个称呼,让他感觉很微妙…… 她一直很笃定自己与他行过房,孩子是他的,可身上又没有中蛊迹象?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又过了片刻,明倚陌处理完手术医废从空间里出来,一屁股坐在床沿,“啊,可累死我了!” 穆歆然侧着身子躺着,“有我辛苦?我还……咦?好像感觉不痛了耶!” “那是,有我出手,保你无虞!” 穆歆然秒变好奇宝宝,“这就是你说缝合的好处吗?” “是,伤口若是不缝合,一是容易开裂流血影响愈合,一开裂,可不就会痛吗?二是容易细菌跑进去感染发炎,在这没医没药的古代,一个感染发炎高烧不退就会死人的!” “啪!”一个击掌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池君皓激动的声音,“敢问小神医,伤口如何缝合?用缝衣针缝合吗?” 不说里头的两人,就是裴修泽也吓了一跳。 明倚陌走出来叉腰,“你是哪根葱?” 池君皓拱手道,“在下一介大夫,这新林村昨晚出了大事,有七个村民被野猪拱伤,有一个甚至开了膛,命在旦夕,我的药也用完了。若是姑娘有此神术能医治他们,他们必有活路。还请姑娘施以援手。” 犹豫一下,他又说道,“不必姑娘亲自动手,姑娘告诉在下如何缝合就行。” 明倚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裴修泽一眼,进屋和穆歆然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才走到门口说道,“要救他们也行,得在这儿进行。旁的地方我可不去!” “好!”池君皓大喜,这才想起裴修泽还在一旁,忙问,“主子,您看?” 裴修泽点头,“可。” 南岳也是大喜,和池君皓一起去了。 明倚陌看见了,嘀咕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过不多时,一群人用门板抬着人陆续进来了。 明倚陌在屋里换上了手术服和手套,拿着一个大盘子出来,看见这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群人…… 几乎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要不就是瞎了眼,一瘸一拐…… 都是残疾人? 池君皓怕她害怕,连忙说道,“姑娘别怕,他们都是战场上受伤的老兵,没一个是坏人。因为伤了残了,不能在军中效力,才解甲归田,又无处可讨生活,只好在这新林村安顿下来,抱团求个活路。这新林村,还是主子买了荒地开垦建造出来的。” 明倚陌这才明白为什么南岳那么高兴,原来都是军中的兄弟,同时看向裴修泽的眼神,多了一丝敬意。 她问,“可还有空房间?眼下低温,先把炕烧上,再备些炭火来。” 池君皓赶紧往另一边指,“那边有空房间,只怕还要整理一下。” 穆歆然在思巧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听到了后吩咐周妈妈和思巧去帮忙。 裴修泽眉眼一沉,“你有伤在身,且躺着好生休息。” 周妈妈也不赞同地说,“夫人,您身上还有伤呢,怎不躺着好好休息?” 穆歆然摇头道,“我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躺着难受,不如起来走走。” 裴修泽仔细看她,确定她无碍,便又让南岳去买炭。 穆歆然一听,赶紧说道,“眼下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不如把晚上的吃食一并买回来。” 南岳点头应下,赶紧又带几个府卫驾着两辆马车出去了。 明倚陌在等收拾准备的功夫,把盘子放在地上,和池君皓说着几种器具的用法、消毒方法和缝合方法。 池君皓高兴地摩拳擦掌,又按她说的洗净了手,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开始处理起来。 六个人在炕上一字排开,明倚陌和池君皓动手忙活起来。 南岳很快带人回来了,一车炭一车米面菜肉,一边让人卸下,一边看到明倚陌从先前夫人休息的屋里走出,手里又捧出一盘满满当当的东西。 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明明自己去接明大小姐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 问她有何东西需要准备的,她也摇头说不必。 那这些东西是哪儿冒出来的? 但他也没敢问。 进了那间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明大小姐一手抓起那个开了膛的兄弟的肠子往肚子里塞,他震惊得当即转身就跑。 过了片刻后,又忍不住进屋去看,见她面不改色地把那人的肚子合拢缝起来,眼里除了惊惧只有佩服。 穆歆然也在一旁观摩,从先前的心惊胆战到后面的佩服万分。 心下感慨,这外科手术还真是神奇。 池君皓兴奋地一边给明倚陌递工具,一边问东问西,问得明倚陌烦了,大喝一声,“闭嘴!你再聒噪,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你那些祖宗了!” 池君皓如当头棒喝,闭嘴了。 穆歆然见南岳回来了,便扶着思巧和周妈妈出去安排饭食。 她饿了。 旁边围观的那些村民原本高兴自家兄弟有救,正在兴奋地讨论着,听到明大小姐一声大喝,也不敢说话了。 冷场了一会儿,裴修泽这才温声问,“柱子,怎么回事?是眼下庄子里的食物不够?你们又上山打猎了?” 柱子抹了一把脸才说道,“将军,您是知道的,俺们这村子开荒种不了几个粮食,冬日里总要靠着您接济养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才刚入冬,兄弟们就想着时不时上山打点猎物先存着,能减轻一些您的负担也好。可没曾想,昨日这只大野猪,还带着三个崽子,凶得很,他们七个人被冲得七零八落……” 想到昨天上山救人那情形,他还心有余悸,不过好在,那个受伤最重的兄弟有救了。 他看着那个兄弟微微起伏的胸膛,朝着屋里的明倚陌就跪了下来,“姑娘是兄弟们的救命恩人哪!” 他们原本已经准备给他砍树打造棺材了。 明倚陌头也没抬,“不必言谢,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还要看他自己。” 穆歆然在外头听了,一面吩咐周妈妈多煮些饭食,一面便吩咐思巧把那壶里的水给七人分着喝了点。 也不知那灵泉水对这些伤者有没有用。 做好了手术,明倚陌也不让人抬走,只说夜间怕是会发热,还要观察。 几人只好在村子里住下。 第80章 二哥带你回家 明倚陌忙了大半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穆歆然让周妈妈把饭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的时候,明倚陌闻到饭香奔过来,看到满桌的食物就两眼放光,还把穆歆然抱住虚虚亲了一口,“穆姐姐!你果然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穆歆然:…… 思巧和周妈妈:??? 明大小姐你在说什么梦话? 裴修泽:!!! 她怎么能亲她!? 南岳和池君皓捂住眼:他们是不是不该在此? 几人坐下开吃后,明倚陌才喋喋不休起来,“穆姐姐,你可不知道,我回了明府吃的是什么鬼东西!饭没有饭香,菜没有油水,更别提肉了。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众人:…… 穆歆然咽下一口香醉鸡,才弱弱地说,“陌陌,你是昨天才回的明府,今天下午南岳才把你接过来的?” 一天的功夫就把你给饿瘦了? 明倚陌瞪大了眼睛,“呵呵呵,穆姐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众人:…… 裴修泽冷冷地一语道破明倚陌的心思,“你既回了明府,便不可再住在裴家。” 明倚陌立刻蔫了,委屈地看着穆歆然说道,“穆姐姐,周妈妈的手艺,真的好好吃哦……” 思巧和周妈妈原是不敢坐下和主子们一起吃的,可架不住南岳和池君皓一脸的跃跃欲试,四人便齐齐坐下了。 此刻一听这话,周妈妈立刻笑成了花,“明大小姐喜欢,老奴有机会多做一些给您送去!” 明倚陌:…… 重点是吃的吗?重点是她想和穆姐姐待在一起啊! 穆歆然好笑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喜欢就多吃些!等你在明府的事情处理告一段落后,还是可以过来小住的啊!” 她扫了一眼明倚陌的肚子。 知道过了年后只怕是她的肚子藏不住了,如果能住到自己家一阵子,倒也是好的。 明倚陌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特别是夹起那块红烧肉,吃得那叫喷喷香。 裴修泽只觉得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吃起来都味同嚼蜡了。 几人在新林村吃得欢快,却不知不远处的枣庄里依然鸡飞狗跳。 书院里的穆仲言得了不知谁送去的消息后,急得立刻就向夫子请了假到枣庄看望何晴晴。 却不料见到的是何晴晴被软禁在屋中,已经饿了两天了,除了顾妈妈和碧琳悄悄从窗户给她送点吃的喝的以外,屎尿都憋在屋里。 穆仲言一见,立刻就炸了。 当即就寻了个斧头来,砍掉了那把锁,想把何晴晴抱出来,无奈是个文弱书生力气不够,只好把她艰难扶出门来。 何晴晴一见是二哥,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一个三岁孩童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穆家舅舅,你们怎么不送吃食过来了?渊儿都饿了好几天了……” 穆仲言厌恶地看着这个让表妹伤心的外室子,一脚把他踢到一旁,“起开!” 一个身影立刻扑过来接住孩子,婉心撕心大喊起来,“就算渊儿只是一个庶子,你一个当家主母,就是这么对待庶子的吗?饿着他不说,现在还要虐待他?” 穆仲言更加厌恶了,“说得好听,表妹这个当家主母,就是这么被你们作践的?饿着她不说,还敢软禁她?” 穆家可不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京都城里也没有其他穆家亲戚,他也没有什么坏了家族名声的顾忌。 廖氏走出来摆长辈的款儿,“哎哟,我当是谁呢?说是接济我们让我们住下,可却不给米粮也不给钱,这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哪?” 这几日,相府那边断了供,但二房三房把姨娘庶女卖了得了些银钱,她也悄悄找娘家接济了一些银子,倒是暂时能养着儿子孙子。 至于媳妇? 呵呵,不叫她饿得快死了,怎么再逼着相府继续接济? 穆仲言大怒,“不可能!母亲说每两日都要送些米面菜肉来的?怎么可能没有?!” 碧琳赶紧说道,“二少爷,确实是有几日没人来了,我们以为相府临近年关忙着呢,也不敢上门去问……” 她得了穆歆然的吩咐,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便打了个掩护。 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了,小姐打不着她,吃食从老庄头那里直接去拿,还能借口替其他夫人去刘庄头那儿买粮买菜的机会克扣一些银子下来。 穆仲言震惊道,“哪个宵小敢动我相府的手脚?!” 何晴晴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哭道,“二哥,求你带我走……这里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呜呜呜……” 穆仲言温声安抚,“表妹别哭,二哥带你回家。” 一个身影出来挡住他的路,“谁说她可以走了?” 此人正是赵缙,他冷笑道,“何晴晴一日是我的妻子,就终生是我的妻子,我不准她走,她便不能走。” 穆仲言看着赵缙,脸色铁青,“赵缙,你未免太过分了。你看看,晴晴表妹自从嫁给你,过过几天好日子?!” “过分?二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我自己的妻子,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又关你何事?”赵缙冷笑一声,“好日子?原本你们当初若不提出换亲,我娶了穆歆然,侯府的好日子会一直有。可是现在呢?!” 他突然飞起一脚,暴怒地踢飞了旁边一个木盆,上前揪住了何晴晴的衣领,“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侯府会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你们是怎么好意思想要回相府再过好日子的?!” 何晴晴近日没少挨赵缙的打,此刻被他一抓,身子本能地颤抖,“你……你你放开我!” 穆仲言握紧拳头,上前就朝赵缙打去。 赵缙仅用另一手就握住了穆仲言的手腕,扭转了一个令他无法承受的角度。 穆仲言“嗷嗷”地叫唤起来,“别别别,你放开我,我这就回府叫母亲送吃食衣物过来!” 赵缙目的达到,放开了他,“今日天黑下来之前,必须送到。否则,我就不保证明天的何晴晴……能不挨打了……” 何晴晴吓得缩到一旁角落,抱头呜咽起来。 第81章 接上个假肢? 穆仲言恨恨地看了在场几人一眼,“好,赵缙,你说话算话,不得再亏待晴晴!” 何晴晴抬头看着他,满脸泪痕,“二哥,你带我走,我求你了。” 穆仲言一看,满是心疼,“表妹……” “何晴晴,你给我闭嘴!”赵缙厉声喝道,“那屋子,你还没关够是!” 何晴晴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每一次刚出屋子,就被人盯上。 不是赵缙廖氏,就是张氏万氏…… 穆仲言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睛,心中一阵揪痛。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赵缙,你等着。”穆仲言放了狠话,才转向何晴晴,“晴晴莫怕,我让母亲送吃食衣物过来,必不叫你再饿着冻着。” 他又对碧琳和顾妈妈说道,“你们快去把她的屋子收拾一下!” 赵缙嘲讽地笑了。 穆仲言摩挲着方才被扭得生疼的手臂走了。 何晴晴绝望地要追着他的背影而去,却被赵缙拦住了。 当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果然有相府的下人送了米面被褥厚衣裳过来,卸下东西就走了。 万氏和张氏立刻就把物资分成三份,明显各自拿得多,给大房只留了一点点儿。 等廖氏出来要搬东西的时候,发现三堆物资明显大房的那一堆少得可怜,嗷地一声就扑向了万氏和张氏。 赵绾也长回了点力气,出来帮着廖氏一起打。 不一会儿,四人都打得鼻青脸肿,打得累了,停下来呼哧呼哧喘大气儿。 扯着嗓子想把自家儿子女儿喊出来搬东西,却没一个听话的,只有婉心怯怯地出来开始搬米面。 没法子,她要保证儿子的吃食。 廖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她堂堂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夫人,自小也是精心娇养出来的大家嫡女,连棵菜都没洗过,现如今,居然要和别人抢一斤米一块布? 这日子,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廖氏悲从中来,不由得抱着赵绾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她感觉到了地面一阵震动。 她打了一个嗝,仔细一听,果然听到有动静。 黑漆漆的夜里,好像有东西朝这边奔来。 赵绾也吓傻了,拉着母亲站起来。 二人朝赵缙屋子的方向跑去,“缙儿!” 赵缙也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万氏和张氏也正要爬起来,这时一群野猪狂奔了进来,见东西就拱。 两人立刻被拱了个仰倒,呼天抢地。 婉心也吓得朝赵缙方向跑。 一只野猪朝几人撞来,赵缙也没多想,一把捞起婉心就往屋里跑。 廖氏和赵绾哇哇大叫着险险与野猪擦肩而过,见状心都凉了半截。 赵缙出来后抄起烧火棍就朝野猪打去。 两个弟弟赵纲和赵缪也跑出来各自扶起母亲,一起抄起家伙朝野猪一顿狂揍,才把野猪群打跑。 一阵噼里啪啦,地上的米面肉菜,全被野猪祸祸了个干净,就连衣裳被褥也都被踩了个污七八糟。 廖氏几个出来一看,立刻又哭天抢地起来。 赵缙阴沉着脸走到门外,隐约听到有马蹄声传来。 由远及近,还有人声大喊着传过来,“南大哥,那群野猪往哪儿跑了?我们追了这么远,莫不是摸进庄子里祸害村民了?” 同样扯着嗓子回答的却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眼下地里没庄稼,怕是会朝有人的地方去了。” “那边有一排屋舍,我们去问问!” 随后马蹄声朝着刘庄头那一排屋舍去了。 赵缙明白了,这是一群人深夜捉猪,把野猪群给赶了出来? 那个南大哥,声音如此熟悉,难不成是……那个南岳? 这个念头一起,他简直气得要吐血。 裴家,真是和他八字相冲! 那边骑马打头阵的,还真是南岳。 他晚膳吃饱了后在新林村里溜达,和几个兄弟聊起上午围堵野猪受伤之事,一时兴起,趁着月黑风高去后山捅了野猪的老巢。 没想到,赶出了十几头大大小小的野猪。 他们一路追赶过来,生怕它们祸害了下一个村子。 没想到的是,把枣庄光顾了一遍。 但是他们一无所知,最后在一处山沟里把野猪堵了个正着,十几头野猪一个不剩,全被宰了带回新林村。 …… 次日一早,穆歆然几人用过早膳后,准备要走了。 明倚陌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办法能赖在穆姐姐身边。 给那六个伤患检查了伤口,留下了消炎药和退烧药后,她沮丧地准备一起走了。 结果这个院门一开,十几人齐刷刷朝这边跪下磕头。 “多谢明大小姐救命之恩!” 明倚陌吓了一跳。 尤其是几个缺胳膊少腿儿的,她本能地就在脑海里算出了他们假肢的长短。 她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穆歆然看出她的异样,推了她一下,“怎么了?” 明倚陌拉着穆歆然回到屋里,然后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兴奋地对她悄悄说,“穆姐姐!我发现了!我那实验室,只要医治他人,就能得到积分。这积分,可以兑换任何我想要的东西!还能让系统升级!” 穆歆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积分? 明倚陌拉着她问,“穆姐姐,你帮帮我,你和我一起留下来,我要医治他们,然后攒积分。攒够了积分升级,说不定我就能穿回去了!” 穆歆然犹豫了,这眼下马上就年底了,要准备年节礼什么的…… “三天!就三天!好不好嘛!”明倚陌摇着她的手道,“你的伤也要静养,就说住在这里养伤!” 穆歆然只好点头,“得先问问裴三,万一他不答应呢?” “好!”明倚陌答应下来,结果出门没有先问裴修泽,而是开口问门外的那群汉子,“你、你、你,你们几个断腿儿的,如果我说我能给你们接上个假肢,叫你们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走动,你们可愿意?” “什么??”那几个被点到的汉子激动了,“姑娘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俺这断了一条腿的,还能自由行走?” “腿儿都没了,只能跳,咋个走法?” “姑娘,我这是两条腿都没了啊,也还能走路?” 第82章 梁氏有个侄子 “去去,姑娘连石柱那开膛破肚的都能救活,救我们几个残了的那肯定行!说不定能长出新的腿儿来!俺当然愿意!” “要要要,俺也要治!” 一群汉子高兴得快疯掉了。 然后有其他汉子也跑来问,“姑娘,俺这少了个胳膊的,能治一下叫它长出来吗?” 明倚陌:…… 穆歆然默默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也是又震惊又无语。 明倚陌趁机发问,“裴姐夫,我想帮帮他们,能叫穆姐姐陪我在这里吗?” 汉子们满含期待地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缓缓点了点头。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夫人!多谢明大小姐!” 汉子们欢呼起来。 然后有汉子们开始讨论,“等俺长出新腿儿来,还去战场干他个天翻地覆!” “等俺长好了新手,俺就回乡,好好干活儿孝敬俺娘。” “等俺长好了……” 明倚陌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幻想,“打住!我给你们医治,不是能让你们长出新手新脚的。” “啊?”汉子们傻了眼了。 “抱一丝,不是长出来,是给你们装上个假肢,能辅助你们行动,比现在方便一些。”她解释道,“就好比这位大哥,膝盖以下给你装个有弹性的假肢,你再训练训练,就能和常人一样走路,但不能快跑。这位大哥断了手,我能接个假手让你这手有个着力点,但手指肯定不能动,明白了吗?” 汉子们先是失望,但经她这么一说,又高兴起来,“明白了明白了!这样也好,可比我们之前一跳一跳的又不能走路要好太多了!” “手指不能动也成,我有两个手能抱柴禾,总比之前方便多啦!” “姑娘也不是神仙,咋还能叫咱断了的胳膊长出来?能和这右手一样长就行!” 穆歆然十分的震惊,陌陌那个时代,是个神仙时代?还能叫断腿的人正常走路? 池君皓也震惊地看着明倚陌,还能有这种神仙之术? 南岳这时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突兀地问了一句,“明大小姐,断腿的能接腿,断手的能接手,断头的能接头吗?” 明倚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来的铁憨憨?! 南岳摸了摸脑袋。 明倚陌赞道,“你觉得头痒了啊,恭喜你,你终于开始长脑子了!” 南岳:…… 这是说他没长脑子? “哈哈哈哈——”汉子们笑得更大声了。 …… 随后的三日,明倚陌和穆歆然留在了新林村。 裴修泽却得了消息先回了京都。 碧琳送给穆歆然的信,从京都城辗转送到了这边。 她和明倚陌分享了枣庄那边新鲜的八点档,十分遗憾自己没有亲见他们的惨状。 到了午膳的时候,有村民给这边送来了半只野猪,她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昨晚南岳带着他们去给兄弟们报仇了。 联想到昨晚枣庄被野猪祸祸的事,立刻给南岳记了一大功。 南岳还不知道自己在夫人心里立了功,此刻正在京都城里忙得焦头烂额。 昨日被刺,他们查出杀手出自大将军府。 而同时,昨日下午,裴大将军府出了一件大事,让流言满天飞舞。 原来在他们走后不久,裴老夫人的院子失火了。 裴老夫人九死一生被救出火场,心有余悸地痛骂二房欺人太甚,逼得她一个老婆子都不想活了。 “爷,眼下流言都在传,昨日二房到大将军府强行拿走公中所有银子,留下几万两欠条。这是二房生生要逼死大房,逼死老夫人啊!流言还传说是老夫人气得回院就放火想自尽,被发现了才抢救出来的。” 裴修泽神情冷峻,“这老虔婆竟敢倒打一耙来个栽赃陷害?” “还有,昨日那几个杀手,怕是大将军府的死士。若是大将军回来了,查出他们是死在我们手里,会不会影响你们伯侄的感情?” 裴修泽冷笑,“老虔婆连死士都派出来了,这是她不给我们活路!这是要撕破脸了?” 他的指尖敲着桌面,沉吟道,“梁氏有个侄子在宫中任职?” 裴老夫人娘家姓梁。 “是,目前任禁军副统领,是梁家最有出息的子侄了。” “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 …… 大将军府。 裴老夫人得意地靠在床头,接过杨氏递过来的人参燕窝羹,一勺一勺地慢慢喝起来。 杨氏满脸佩服,“母亲,您真是太神了,不过用区区一间柴房,再放出几句流言,就让那些铺子来收货款的全都知难而退了呢。” 旁边的嬷嬷也满脸喜色,“谁说不是呢?那些个来收货款的,之前说得个个好像真是将军府欠了他们的银两似的!明明那些货不是我们进的,偏要记在将军府的头上。这下好了,全京都城都知道是二房抢走我们的公中财产,故意把欠帐记在将军府,还要逼死老夫人。他们要货款,找二房去啊!” 杨氏喜笑颜开,“那些欠条,要不要处理了?” “你找个时间扔回二房门前,看他们敢不敢不收?”裴老夫人得意地哼哼,“他们不收也无妨,那些铺子可都有留底,不怕他们不认帐!” “他们敢不认帐?看明年谁还敢给他们的铺子供货!”杨氏也道,“他们这强抢、赖帐加上逼死人的名声放出去,怕是这京都城的唾沫星子也得把他们淹死!那闵氏寻常不出门便罢了,穆氏可是相府的嫡女,她还能不出门?” 就算是穆氏是那裴三的心头肉,也得叫他们好好膈应膈应! 刘氏款款过来了,“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老二媳妇,你怎么来了?”杨氏关切地问,“你才怀上,胎还没坐稳,你好好养着便是。” “多谢婆母关心,我听闻祖母这边出了事,便过来看看。祖母可好些了?”刘氏一副担忧的模样。 裴老夫人淡淡地看着刘氏,“你放心,便是你不出面,老婆子命硬得很,也不会叫二房欺负了去的。” 这是记恨她在二房上门的时候没有出面呢。 刘氏委屈道,“祖母,孙媳只是怀着身子嗜睡了些,婆母让人来喊夫君的时候,我还没醒呢,夫君体贴我,让我多睡会儿。” 第83章 你心疼她把她接出来呀 裴老夫人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你要记住,你是我裴家大房的媳妇儿,你以为你这样的首鼠两端,到真出了事,二房能给你面子?” 刘氏一听脸色一变。 杨氏没听出所以然来,“母亲,莫不是老二媳妇替二房做了什么?” 裴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就是没做什么,才叫首鼠两端!” 她是大房儿媳,自然就该站在大房这边。 要真做了什么,她能容这刘氏好好站在这儿? 杨氏一头雾水,也不好再问,这时听外头一个婆子报,说是梁家姑奶奶来了。 杨氏笑道,“定是梁玥那丫头听到了消息,担心你的身子,过来看您呢。” 裴老夫笑着让人领进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进来了,神情却是慌慌张张的。 语气更是慌张,“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裴老夫人皱眉,“老身好得很,你好好说话!” 梁玥当即就跪了下来,“姑母!延儿他,被抓进慎刑司了!” 裴老夫人怒道,“什么叫被抓进慎刑司了?你不能好好说话就出去学好了规矩再来回话!” 这个梁玥,她一直就看不上。 但是梁延却是她的心头宝,不能不管。 梁延在宫里当差,那慎刑司是后宫严刑拷问的地方,他一个副统领怎么会被抓进后宫的慎刑司?! 梁玥定了定心神,才捋直了舌头,“姑母,方才宫里来人递了消息,延儿他,在半个时辰前巡查宫宇的时候从墙头不小心摔下来,从他身上掉下来一根簪子,被路过的宫女发现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身上的。他当即就被抓进慎刑司了,说是……怀疑他与淑妃娘娘有染……” “什么?!”裴老夫人眼前一阵发黑。 这是她梁家最有前途的子侄啊! 慎刑司那是个什么地方?后宫但凡进去的,就没有全须全尾出来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不只是她的侄孙…… 一定是裴修泽那个逆孙干的! 她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晕过去了。 梁玥手足无措,“姑母!” 杨氏手忙脚乱地让人去请大夫。 刘氏赶紧抚着肚子惨白着脸回院子里了,不行,她要告诉夫君裴修治,切莫与裴修泽作对,一定要与二房交好! 夫君无心科举,一直想在京中任个武职,让他去求裴修泽进五城兵马司,岂不是个好主意? …… 等三日后穆歆然和明倚陌回京的时候,京都城中关于裴家二房欺负大房抢走公中现银甩下欠债包袱差点逼死老夫人的流言已经平息。 裴家大房甚至以极快的速度还清了所有进货商贩的货款,并且对外澄清了这货款本就是大房欠的债,再没敢往二房身上推。 京都城的人都被这裴家大房和二房的曲折纠结给绕晕了。 穆歆然是不知道此事的,因为进了京都城后,她和明倚陌分道扬镳。 她才回到裴府就收到王氏给她带的口信,让她回一趟相府。 于是她想着两日前碧琳信里描述的那一番兵荒马乱,开开心心地就去了。 一进相府,迎接她的却是穆仲言的一顿训斥,“你真是当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你表妹在你的庄子上被人欺负成那样,你都不过问一下?” 穆歆然冷冷看了一眼这个二哥。 王氏朝她脚下砸了一个杯子,“你那刘庄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与我相府的刘管事串通好了?我让刘管事送过去的东西,全都喂进了他的狗肚子里?!” 穆歆然挑眉,“哎,母亲,那刘庄头姓刘,刘管事也姓刘,他们或许是亲戚呢?母亲自己府里的管事没有管好,把东西拿去喂了狗,这事儿不问掌家的您,不问送东西的刘管事,也不问问吃东西的狗,跑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总觉得每次和这个女儿说话,都要满腔的怒火。 她怎么没有问刘管事和刘庄头?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才找这个逆女回来问话。 “你不要绕来绕去说话,你就回答我,这事儿是不是你指使的?”王氏生生忍下一口气。 穆歆然轻敲桌面,吩咐婆子,“怎的本小姐回府连一杯热茶也没有?” 那婆子赶紧沏了杯茶恭敬送上来。 穆歆然这才掀起盖子轻轻呷了一口。 王氏压着怒火催道,“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穆歆然看了她一眼,说道,“母亲这么问,就是心里认定是我指使的了?笑话,我为什么要指使一个管事的把东西送给刘庄头?你那点米面粮油值个什么钱?我还要惦记着这点东西?” 王氏气了个仰倒,把话说得更白了些,“你,你是不是故意给晴晴使绊子,叫她过不安生?” “哦,这个动机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她也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呀,我叫她过不安生,我又看不见。”她翻了个白眼,“现在既然发现了也不晚,把刘管事发卖了就是了,换个人给她送吃食,还怕她以后没好日子过?要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就要确保她是赵家人的衣食父母!这还用我教吗?母亲巴巴地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那是你的庄子,你怎能不管管?”王氏瞪着眼睛。 她不知道要发卖刘管事?偏偏刘管事的身契在那死老太婆手里,她让人翻了几翻她的屋子都没找到。 只好换个人,但就怕刘庄头那边,什么时候又把人收买了。 “我好心把庄子借给他们住,还得管他们吃他们喝?是不是还要派人去伺候他们呀?那不是养一个人,是养一家子!我是她爹还是她娘呀?还要管她一家子?”穆歆然也瞪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好心给自己背了一个烂包袱?那庄子还不如不借呢!” 穆仲言一拍桌子,“你不知道,晴晴在枣庄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被人关起来,每天都饿着,身上还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块好肉!” 穆歆然似笑非笑,“二哥,你心疼了?你心疼她把她接出来呀!接回相府来继续过她的表小姐的好日子!你们爱喝茶,我可不爱。” 第84章 姑祖母驾到 那茶香满满的绿茶,谁爱喝谁接回家里。 这话也是陌陌教的,她猜他们根本没听懂。 果然穆仲言压根就没理这句话,他气结道,“我不想吗?是那个赵缙不肯放人啊!” “那你找赵缙去啊,你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是我让赵缙不放人的?” 穆仲言所有的火气就那么堵在心口,是啊,这跟穆歆然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冲穆歆然发火? 王氏怒道,“怎么跟你二哥哥说话的?晴晴是你们的表妹,她过得不好,我们都心疼。你都没感觉吗?” 穆歆然好笑地问,“我要什么感觉?她一不是我女儿二不是我心上人,她过得不好,我为什么要心疼她?” 王氏和穆仲言被说得皆是心底一虚! 她又问,“二哥,明年你就要下场了,你不操心你的读书科考,不操心你那定亲定了四年的未婚妻,老盯着何晴晴做什么?” 穆仲言更心虚了,“我……我这不是担心她过得不好……” “她又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轮得到你一个当表哥的来操心?”穆歆然环顾四周,“对了,姑姑呢?” 王氏没好气道,“她听仲言说了晴晴过得不好,去庄子上看她去了。” 其实她也很想去,是何琼劝住了她,说她这个当娘的去看看女儿名正言顺。 王氏就哽住了,不敢再多言。 她一拍掌,“这不就是了?她有娘呢。” 这时一个婆子在外头禀道,“夫人,外头有个自称是丞相的五堂姑母的老妇人带着两人来了。” 王氏哼哼,“什么穷亲戚都往府里来打秋风,给几文钱打发出去,就说不认识!” 显然是熟手。 穆歆然立刻站起来,“慢着!快把人迎进来!” 王氏怒道,“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穆歆然说,“母亲,这五堂姑祖母我有印象,曾经帮扶过爹爹的,还在爹爹上京赶考的时候给了盘缠的。二哥,你也应当知道她?父亲一直对她感激不已,若是知道您把她给赶了回去,定会责怪您的。” 王氏噎住,被这死丫头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了这么一号人。 确实不能赶出去。 她只好黑着脸让婆子把人领进来。 穆歆然吩咐了小厮快跑去给父亲传消息,自己站到门口去等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衣着老旧但却浆洗干净的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人走了进来。 穆歆然热情地迎上去,“姑祖母!” 那妇人一愣,随即认了出来,“是歆然丫头!” 穆歆然给她见了礼,又看向旁边的两人。 妇人赶紧介绍,“这是我的儿子林大雷,孙子林磊,小名儿叫石头,今年五岁。” 林大雷赶紧给她僵硬地拱手作揖,“歆然侄女安好。” 石头也有模有样行了一礼,却不说话。 林母看着她的肚子问,“歆然丫头,你这是几个月了?都还好?” 穆歆然点头,“五个月了,姑祖母,这边请,母亲和二哥也都在呢。” 她将三人引入花厅,各自见了礼。 王氏显然对这祖孙三人不是很待见,不冷不热地问,“你们来可是有何要求?” 林母一愣,也看出了王氏的态度,苦笑道,“现下农闲,就走了半个月的路到京都城来,一是想着把三年前借歆然丫头的三十两银子还了;二是想进京找个好大夫,看看能不能把石头的哑病治了。” 王氏压根儿就不知道三年前穆歆然还给他们借了三十两的事,不由得看向穆歆然。 穆歆然诧异地说,“姑祖母,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怎么还惦记着那三十两?” 林母提起当年,眼圈就红了,“好姑娘,当年要不是有你这三十两银子,我们祖孙三人只怕全都病死饿死了。我们承你这样的大恩,怎么能不还?” 穆歆然问,“我记得当年林叔上门来求是说姑祖母得了重病?” 林母点头,“是,再加上石头年幼,险些没养活。去年的时候他娘走了,临终前的遗愿就是想上京都城找大夫给石头治好哑病。今年大雷进山打猎,捡到个百年野山参,卖了点钱。 所以今年秋收完的时候,我,我们就盘算着把粮食先都卖了,想着先进京找个大夫瞧瞧,看看能不能治好石头的哑病。再不济,大雷有一把子力气,可以找点活儿干。等明年开春了我们再回去忙农活儿。” 王氏一听,脸色就不好,这不就是说,他们得住在京都住到明年开春? 她赶紧说,“姑母别担心,回头我让人给你们找个落脚的地儿。” 林母听出了她的意思是不愿让他们住在相府,心下也是不满,“费那房钱干啥?依我看这相府也不小,就找不出一间屋子让我们祖孙仨住上几日?” 王氏咽下一口气,你们这是住几日? “府里规矩大,就怕你们住不惯呢。再说了,眼下府里也没有多余的院子了……”她赔笑道,觉得自己这十几年官太太当出来的涵养就快绷不住了。 林母也是脸色一沉,又问,“铁娃呢?是不是让他回来一趟作主?” 铁娃是穆羡的小名。 王氏一听脸色更不好了,“相爷日理万机,哪能为这点小事回来?再说了,府里都是我作主。” 林母哼道,“那要不我亲自去一趟?我们这也十好几年没见了?我这个姑母作为长辈,大老远的从乡下赶趟京来看他,屁股还没坐热呢,这相府就容不下了。我倒要找他说道说道,还认不认我这门亲了?!” 王氏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态。 穆仲言不耐烦听这些,站起身拱手说了一句告辞就往外走。 林母也跟着站起来,和他同行,一边还不忘问,“你是老二?叫什么来着的?你小时候和大雷时常上山去玩儿呢。你和大雷同岁,大雷的儿子都五岁了,你可成亲生子了?” 穆仲言脸色更不耐烦了,停下拱手行礼道,“姑祖母,我和林叔哪能比?我要去书院读书了,您老还是好生歇着。” 林大雷赶紧起身拉了一下母亲,“母亲,他是相府的公子哥儿,精贵着呢,怎么好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比?您别拉着他了,穆二公子赶紧去。” 第85章 你是在说我没规矩? 林母笑呵呵地摆手道,“孩子读书要紧,快去,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啊。” 穆仲言一顿,“姑祖母,我晚上不回来用膳的。请母亲好生招待好您。” 说罢他就朝门外走。 外头一个声音洪亮地响起,“走什么走?读书再要紧,也不差这一顿饭!去,让人把老三老四都叫回来。” 来人正是穆丞相穆羡。 王氏惊得站起,“相爷,不过是一个乡下长辈来了,怎好影响三个哥儿们的学业?!” 穆羡脸色一冷,“吃个团圆饭,怎么就能影响到他们的学业了?姑母是长辈,自该让他们都回来好好拜见一番。” 他瞪了一眼穆仲言,穆仲言无奈地行礼下去了。 他又对穆歆然说道,“恰巧你也在,今晚吃一顿团圆饭,让人去和裴府说一声。” 穆歆然福身应是。 穆羡这才转向林母,脸上顿时笑容可亲,“姑母!您上京都城来,也不提前让大雷写个信儿告诉我一声?我好让人去接您!” 林母立刻眉开眼笑,“铁娃,你来啦?我正说要找你呢!你现在可不一样喽,是当了大官的人哩,我哪儿好意思让你们来接?” 说罢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知道她在想什么。 穆羡当了京官头一年回乡祭祖,她就把当时要巴上来攀附的族人全都骂走了。 这导致穆家族人甚少有事求到穆羡跟前。 穆羡也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王氏,这才扶着林母在主位上坐下,“姑母,您对我可就太见外了。当年要不是您给我出了上京赶考的盘缠,我哪里来的今天?!” 说罢他招呼着林大雷和石头也坐下,问起了他们的近况和来意。 林母把他们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穆羡诧异地看向王氏和穆歆然,“三年前他们上门来求助?本相怎么不知道?歆然你那时才只是一个孩子,怎能自作主张才给三十两银子?” 穆歆然差点气笑了,“父亲,当年林叔因姑祖母病重来相府门前求了半天,把头都磕破了,母亲才叫人丢了几个铜板当叫花子打发了。是我从铺子里回来在门前撞见了,好在我还认得林叔,这才自作主张把铺子里结算的现银给了他,也没多,只有三十几两,林叔客气,只拿了三十两整,说是够了。” 穆羡显然十分不满地看向王氏。 王氏脸色一变,“相爷!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想必是守门的婆子当他是叫花子,才没有理会的!” 穆羡大怒,“你管着整个相府,当真有本相的亲戚上门来寻,你会不知道?!” 王氏哽住。 穆羡握住林母的手,歉疚地说,“姑母,我着实是不知此事,若是当年知道了,我必派人把您接上京来医治。” 林大雷摸摸脑袋叹了一口气,“穆哥,也怪不得嫂子,我那年确实是一路乞讨上京来的,就想求您给几两银子救命。确实穿得破破烂烂的,相府高门进不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幸亏遇上了歆然丫头,她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说罢他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掏出了三锭银子,捧到了穆歆然面前,“歆然丫头,这可是我们的救命钱,必须得还的。你可莫要推辞。” 穆歆然坦然地收下,热情地邀请道,“姑祖母,林叔,你们既是来找大夫给石头看病的,开春才回去,不如就在相府里住下,好叫父亲全了当年没能顾上你们的遗憾。父亲,您看呢?” 林母立刻给王氏上眼药,“我看还是不必了,方才相府夫人还说了,相府也没有空屋子了。” 穆羡立刻怒了,“王氏,这就是你对姑母的态度?!相府没有空屋子?!” 王氏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又不敢反驳,只好讷讷地说道,“我……我这不是怕眼下就要过年了,府里事忙,怕招待不周叫姑母受了委屈。” 这个林母是怎么样一个厉害角色,别以为她忘了。 老不死的总仗着当年资助穆羡的一点恩情,一向瞧不上她,而且总逮着机会就使唤她,一点不给她面子。 眼下到开春还得两三个月,这要住在相府里两三个月,她不得被搓掉一层皮? 王氏在心里骂骂咧咧,十几年官太太养出来的内涵全都抛开了,全身都的刺好像张开了,随时准备迎战。 穆羡冷哼一声,“收起你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姑母是我的恩人长辈,务必得好好招待了!” 说罢他转向林母,“姑母您来了自然是要住在相府的!再者说,我明日便亲自去请太医院院正来给石头瞧病,你们住在相府也方便石头瞧病不是?” 林母却欣慰地笑着对穆羡说道,“铁娃,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姑母也不瞒你,我们这回上京,就靠那根野山参卖了一百两,手里头确实没什么钱了,但回去的盘缠还是有的。 我们也不求什么,就有个地方落脚,一日三餐饿不着就行。若是相府实在没屋子,在外头赁个小屋也成,我们不挑的。” 穆羡连忙说道,“姑母,既然到了京都城,那肯定没得叫你们吃住受罪的。你们且放心住下,就在这相府!一会儿就让翠花带你去空的院子里看看,喜欢哪个就住哪个!” 被叫出那个十几年都没人喊过的土里土气的小名儿,王氏脸色更不好了。 林母歉意地说道,“既如此,我们祖孙三人便叨扰了。只我们三个都是泥腿子,向来粗手笨脚的,怕是府上有什么精贵的人儿东西什么的,可别叫我们冲撞坏了的。方才翠花也说了的,这府里规矩大,怕我们住不习惯呢。” 她立刻随穆羡改了对王氏的称呼。 穆歆然一听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王氏怒瞪了她一眼。 穆羡大手一挥,“我的母亲犯了痴症,只怕是因为年事已高。除了她那处,相府就没有您老管不到的地方!您尽管放心住着,府上有什么规矩不对的,您也尽管调教!” 王氏:…… 穆羡你是在说我没规矩?! 第86章 姑祖母火力全开 穆羡又说了几句,便约定了晚上一起用膳,赶着回官衙去了。 出门前还特意吩咐了管家,林母是他的长辈亲人,必得待她如老夫人一般尊敬。 屋里穆歆然眼睛放光地对林母说道,“姑祖母,这府里不懂规矩的人可多了去了!有父亲那句话,您尽可以出手好好管教管教!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的事儿我是插不进手的。” 这眼药上得好,精准打击! 王氏斥道,“死丫头,胡说什么?!” 穆歆然一摊手,“您看,姑祖母是长辈,又是客人,说了这么久,连壶茶都没有,这是相府的规矩?!” 王氏气结,立刻让婆子端上了茶。 林母祖孙三人一人一杯。 穆歆然又挑刺道,“再随便举个例子,石头才五岁哪里懂得喝茶?眼下离用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得给他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王氏简直是要气炸了,“你这死丫头,我不过是一时没注意到罢了。” 穆歆然哧笑,“是一时没注意吗?我才嫁出去几个月,每次回来,我不提,就没人给我上茶。我好歹如今有了身子,母亲见我来了,不说给我炖些补品滋补身子,便是寻常垫肚子的点心也没有!母亲怀过五个孩子,不知道有了身子后容易饿吗?需要补充营养吗?” “你这死丫头,什么都敢说!”王氏脸一沉,这孩子真是当着外人的面儿,一点都不给她面子! 林母顿时脸上就现出心疼的表情,随后是冷下了脸色,“王氏翠花,看来相爷说得没错,这府上确实没规矩得很。看来,此番我前来,少不得要立立规矩了!” 王氏被她那一声“翠花”叫得心梗,“姑母,我上还有婆母在,就不劳姑母给我立规矩了。” 很久没有过心里骂娘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好像十几年前在穆家村时一样。 老不死的东西!一个泥腿子也敢来给她这个丞相夫人立规矩?! 穆歆然故意插刀子,“哎呀母亲,姑母不来,我都忘了您的闺名儿叫翠花啊?!真是个接地气的名字!” 王氏抚着心口,“你住口!” 自从穆羡成了京官起,她再也听不得旁人喊她“翠花”。 林母却说,“方才铁娃说三嫂得了痴症,如何还能给你立规矩?看来我今儿是来对了,翠花,我们去看看三嫂!” 说着她站起来,“翠花,铁娃还让你陪我去挑选院子,我们看过了三嫂就去挑院子!” 王氏听着她一口一个“翠花”,简直气得要吐血。 穆歆然听得乐不可吱,也起身牵起石头的手,“走,这儿没有点心,姑姑带你去祖母院子里用点心!” 林大雷跟在后送亦步亦趋,非常纠结地提醒道,“歆然丫头,他是你表弟……” 穆歆然:…… 咳,一时母爱泛滥了,自从肚子揣了个宝宝后,随便哪个孩子看着就像自己的晚辈…… 一行人朝着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一路上,林母指指点点,“老以为京都城大官儿的府邸有多么奢华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啊……咦,怎么走这半天,才见到两个丫环?不是说你们高门贵府的仆从成群么?嗐,这个石磨,在我们村那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放在这儿还竖起来……能磨面?这月牙门里,种个枫树有什么用,叶子都掉光了也不嫌磕碜,还不如种个枣树梨树什么的……” 啦啦一顿数落。 王氏的面皮直抽抽,心里是气得肝疼。 要不是几个月前那什么五鬼大盗搬空了她的库房,她需要典当不少好东西?需要发卖一半婢仆? 那个石磨立着的地方,也就是原本精贵的大理石雕花照壁被典当了,这才不得已用上了个俗物! 后面的话更加格格不入了,她气得都懒得接话了,爱说啥说啥。 依她对这老不死的了解,她但凡回一句,老不死的必有十句在等着她。 穆歆然在后头听了嘴角直上,手痒痒了,往旁边一抓,我瓜子呢? 嗯,正愁没机会看大戏呢,姑祖母就来了! 王氏胆敢害她的祖母,迟早她要腾出手来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惜了她眼下还是名义上的母亲,自己还不敢明目张胆轻举妄动,免得落人口舌。 林母一路唠唠叨叨,在王氏的引导下进了一处院子。 一进门,林母立刻嚷嚷,“果然是没规没矩的,相府老夫人的院子,居然破败成这样?这满院的落叶不扫的吗?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合着是巴望着瑞雪兆丰年,这落叶变种子还能冒出芽来不成?你这也太贪心了!” 穆歆然“哈哈”笑起来,“姑祖母,多年不见,您的嘴皮子还是这般利索!” 王氏恨不能像住在穆家村里时一样,一巴掌呼过去。 可眼下穆歆然是裴家夫人,还挺着大肚子,她可不能在林母面前大动干戈,但暗下黑手是可以的。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浑话?!大家闺秀的端庄礼仪,都跑哪里去了?!”边说她就边朝穆歆然抓去,想掐她几下泄泄愤。 叫这死丫头拱什么火! 林母眼疾手快拉开了她,斥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以前你在穆家村就这么时常掐她!怎么现在,她都嫁人了,你还想掐她?!” 王氏大怒,完全开撕了,什么丞相夫人的涵养全抛开了脑后,“我管教我女儿,干你这老虔婆什么事儿?别以为你当初给了几两银子就是穆家的恩人了,敢在老娘头上指手画脚,老娘立马让你们滚出去!” 林母挡在了穆歆然面前,“三年前要不是有她借那三十两,老婆子我只怕早就病死了,所以歆然丫头是我的恩人,怎的不关我的事儿?你当着我的面儿要掐要打,那就是不行!” 王氏气得指着她直喘粗气儿。 穆歆然拉了拉林母,红着眼圈,“姑祖母,知道还是您疼我。祖母这些年病得愈发重了,也不认得人了。我本以为嫁出去了再回来就是客人,母亲好歹对我会客气着些,没想到还是……我还怀着孩子呢……呜呜呜……” 第87章 王氏心里有鬼哑火了 林母心疼地拍了拍穆歆然的手背,然后指着王氏大骂,“你这泼妇!以为当了丞相夫人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有铁娃,你什么都不是!你连村头的那个宁肯自己饿着也不叫孩子饿着的李寡妇都不如!当年我就一直说,铁娃这么好的一个娃,看上你那真是瞎了眼了!” 王氏一口血喷出来,“你这老虔婆!你给我滚,你们给老娘滚出相府!” 林母哼了哼,“相府是你的相府吗?这是铁娃的相府!你信不信,找铁娃来作主,该滚出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王氏只觉得心梗,扶着婆子就冲出了院门。 林母在她身后喊着,“不是说还要去挑院子?!明儿石头要看太医的,要是院子不好,看我怎么跟铁娃说!” 王氏脚下一顿,险些没栽倒,对着婆子恶狠狠地吩咐,“给她把望月院收拾出来!” 那婆子是她的心腹,低声问,“夫人莫急,便是给她空着的最好的院子也无妨,只要表面上功夫做足了,叫相爷看不出什么便是,其余的,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动手脚就怎么动手脚?” 王氏这才心气儿顺了些。 那边,穆歆然引着林母进了祖母的屋子。 一见床上躺着的人,林母就冲上前去,“三嫂啊,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就病得不认人了啊?” 祖母呆愣愣地看着她。 穆歆然心如刀割,每回来看祖母,她都心疼不已。 幼时王氏时常打骂她,都是祖母和姑姑护着。 祖母身上的余毒虽然慢慢在解,但陌陌也说了,老年痴呆是不可逆转的。 哪怕祖母身上余毒全解,怕也是不能如以往一般心疼地护着她喊“然然”了……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母也在抹着眼泪,问了旁边伺候的婆子一些日常起居,又问了歆然有关祖母的病情,直感叹人生无常,还是要珍惜当下才是。 穆歆然觉得这个姑祖母还是有些大智慧的,便问起石头的病情来。 正好她之前吩咐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的婢女到了,便接了盘子过来,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石头。 林母把孩子拉过来,一边小心喂他吃糕点,一边说,“他两岁那年,我重病了一场,差点没缓过劲儿来。家里银钱全都拿去给我买药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大雷只好上京来寻你们帮助,石头她娘一人守着我和孩子。有一天晚上有个贼子摸了进来,石头他娘发狠用菜刀砍伤了他,却没想到吓坏了孩子。那天起他就不再说话了。” 穆歆然怜惜地看着石头,“这是心病啊,怕是不好医。” 林大雷在一旁也说道,“是啊,这些年我们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无法。京都城里只怕是我们最后一丝希望了。为了她娘的遗愿,为了孩子的将来……我们无论如何得来试试!” 穆歆然表示理解。 几人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有婆子来带路,说夫人把望月院收拾出来了。 林母两眼一瞪,“把翠花喊来,相爷都说了让她带我去挑院子,她还想躲懒不成?!” 婆子听她当着自己的面儿直喊夫人的小名“翠花”,嘴角直抽抽,脸色难看地陪笑道,“林老夫人,这已经是空着的客院最好的一处院落了。” 她希冀地看着穆歆然,希望小姐能帮着说一句话。 穆歆然点头道,“姑祖母,这话没错。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万一我们觉得最好的,姑祖母就是不合眼缘呢?还请这位妈妈把母亲喊来。左不过走几步路的事。” 那婆子无法,只好去请王氏。 林母看着穆歆然道,“歆然丫头,我知你幼时就过得不容易,没想到上了京都城后,即便是成了相府的嫡小姐,你母亲对你还是……” 她早就看出来了,王氏对着穆歆然方才的那一声声死丫头,肯定还是非打即骂。 原本觉得住在相府里还有些忐忑,惦记着早些回去。这么一看,她倒想多住些日子,好好给歆然出出气才是。 穆歆然抚着肚子笑笑,“姑祖母,无论如何,我都嫁出去了。” 林母这才问起,“你大婚了,我们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 穆歆然喜笑颜开地说,“他叫裴修泽,是三品骠骑将军,如今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林母点头,“是个好职缺,看你这模样,小两口挺好的?” 穆歆然娇羞地扭开了脑袋。 林母突然脸色一变,“不对,三年前大雷得了你给的救命钱回村的时候,说你定给了一个什么侯府,好像不是姓裴的?” 穆歆然愣住,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记得这事儿,便点头,将大婚换亲的事说了一遍。 林母拍着大腿痛骂,“哎哟,王氏这个杀千刀的,肯定干的不是人事儿!我早就看出她从小就偏心那个什么晴晴,没想到,亲生女儿的婚事也舍得换给她!” 正巧王氏过来了,一听这话就气炸了,也不管旁边还有婆子在,直接开撕,“你这个老虔婆,我女儿的婚事自然由我这母亲作主,轮得到你这老不死的嘴碎什么?!” 林母上前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翠花你这个泼妇烂货,我说羡哥儿娶了你真是瞎了眼,哪里说错了?不管不顾要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残废,让那个什么外甥女嫁去侯府享福!这什么外甥女啊?从小宝贝得比亲女儿还亲!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提起女儿,王氏心里有鬼,立刻哑火了,捂着脸怒瞪着她。 穆歆然拉了拉林母,“那个,姑祖母……我夫君他……他虽然腿脚不好,但也不是一个残废……还有,何晴晴嫁过去也没有享福,侯府很快就被抄家贬为庶民了……” 她把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林母又拍了一下大腿,“哎哟,还是我们歆然丫头有福气啊!依我看,那什么破侯府就是恶有恶报,活该那什么晴晴嫁过去受罪!你瞧瞧你,倒是坏心干了件好事儿,算了,我就不说了!” 王氏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换亲的时候就说她不干人事儿,侯府出事了就说她坏心干了好事。 横竖都是她不是! 第88章 他们也应当有礼物吧? 她恨不能叫婆子来把这老虔婆的嘴堵住。 可又怕穆羡回来要发作,只能生生忍下一口气,“不是要去看院子吗?快去!晚了只怕来不及收拾了!” “那还不赶紧带路?!”林母没好气道,又说:“三嫂居然病成了那样!我看没有三嫂压着,翠花你这个儿媳是不是就飘了?铁娃说得对,这府里的规矩啊,是得好好顺了一顺了!” 又是一口一个翠花,王氏只觉得又要吐血了。 穆歆然在王氏看不见的地方朝林母伸了一个大拇指,堂姑母威武! 连着看了三个空院子,最后林母还是选了望月院,到底要住上几个月的,谁也不会赌气叫自己住得不舒服不是? 王氏气个半死,折腾了半日,白瞎了! 穆歆然笑了,“堂姑母,您和林叔石头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晚上我们可要用团圆宴呢。” 王氏一听就不好了,还没出言解释,就听林母又开炮了,“什么?!你一个外嫁女,还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让你下厨房?!翠花,你是个死的吗?” 王氏怒瞪穆歆然,“不是,没……”。 穆歆然诧异道,“母亲,以往客人来了,但凡我在家,您不是都让我去厨房看着点吗?有时还让我下厨一展厨艺呢。难不成,今日不用了?” 王氏咬牙切齿,“不、必!” 穆歆然摇头,“不妥不妥,还是我去看看,您之前不是说这都是给我机会学习执掌中馈吗?再说了,” 她诚心诚意看着林母,“今日姑祖母来了,我又难得在家,不如我给姑祖母亮一手我这几年的厨艺。您老尝尝,是不是有长进?!” 林母一听就知道,这王氏从来没放弃过磋磨这孩子,就是成了相府嫡女,也是要时常下厨的。 她立刻站了起来,“说起来,我倒是有十余年没有尝过翠花你的手艺了。歆然丫头身子重,哪里还能闻得油烟味儿?今儿这顿,不如就由翠花你来做!” 王氏赶紧摇头陪笑,“姑母,府里下人多的是,哪里就轮得到主子下厨了?寻常我让歆然丫头去厨房看着,也是防止下人偷懒或是做的菜不合口味而已。” 开玩笑,她这个相府夫人早就金盆洗手再也不下厨了,那脏兮兮水淋淋的,她在穆家村十几年早就干够了! 林母却是坚持,“我这个长辈大老远过来,想吃一顿侄媳妇亲手做的饭菜都不成?等铁娃回来……” 王氏立刻抬手阻止老太太继续往下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好,姑母既然想吃,那我做便是了!” “那我也得去看着,你这般不情不愿,万一你朝饭菜里吐口水加点料可怎么办?”林母毫不避讳。 王氏深呼吸着抬脚朝厨房走去,回头狠狠剜了一眼穆歆然。 这个小蹄子,一定是故意的! 穆歆然怎么能不去看热闹?扶着肚子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片刻之后,大厨房的所有下人都被赶了出来。 随后,林母的大嗓门儿在大厨房里响起:“翠花!你疯了不成?这红烧猪蹄儿怎么能放这么多盐?你是想齁死我不成?!” “翠花!这菜芯儿里面还有泥巴,根本就没洗干净!” “再洗!一遍哪儿够?!” “翠花!我一个没错眼,你就敢往汤里放胡椒?!你不知道我不吃的吗?!重做!” “翠花!……” 穆歆然早叫思巧搬了一把小巧的椅子坐在外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着天籁之音,连肩上的伤都一点不觉得疼了。 门外一群丫环婆子吓得瑟瑟发抖。 思巧好奇问,“小姐,她们在怕什么?里头是姑祖奶奶和夫人争吵,和她们又没什么干系?” 穆歆然吐出一颗瓜子皮儿,闲闲地说,“哦,她们怕知道得太多,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思巧:…… …… 到了晚膳的时候,林母见到了穆叔慎和穆季行,一番打量寒喧后才落座。 何琼也回来了,先与林母叙了旧,才在穆家三兄弟的关心下说起了她今日去看何晴晴的情况。 但她没说枣庄那边前几日被野猪群霍霍的事,只说看到了何晴晴,瘦了些,精神倒还好,碧琳和顾妈妈把她照顾得挺好。 穆歆然没说什么,倒是林母听见了,不免多问了两句情况,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当着众人的面,林母拉着穆歆然的手直说“还是你有福气”,把王氏又气了个半倒。 她只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学习当官太太积攒起来的涵养全都破功,但有了厨房这一顿磋磨,也不敢再当着穆羡的面儿造次,只能恨恨地把怨言藏在心里。 穆歆然在用膳前送上了下午让周妈妈去铺子里拿的香,“姑祖母,您一路过来辛苦了,这是我调制的安神香,还望您住在相府里莫要拘谨,能睡得好吃得好!” 林母接过来,在王氏的眼红中说道,“歆然丫头有心了,我这老婆子用这等精贵的香,实在是浪费了。” 穆歆然笑道,“哪里的话,每个人都要睡得好才身体好。” 说罢,又分别给林大雷和石头一人一个荷包,“林叔您和石头来一趟京都城不容易,眼下就是过年了,一点心意拿着买些衣裳零嘴儿给石头。就当我懒得操心了,您别嫌弃才好。” 林大雷惊得一直搓手,“这哪儿成!我们就是过来还银子的,怎么还好意思接你的礼?” 穆歆然又递了递,“您之前说那三十两是救命的钱,必须得还,我收下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可惜林婶不在了,否则我可就直接买了布匹衣料给她,有她操持我也省事。” 林母朝儿子点头,“成,歆然丫头一片心意,你就收下。” 林大雷赶紧接了过来,谢了又谢。 穆仲言三兄弟盯着穆歆然,眼神充满了期待。 往常他们回来,这个妹妹都会借机给他们送这送那,有时是香包,有时是玉簪,有时是扇坠,有时是玉佩。 这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也应当有礼物? 谁知穆歆然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手,“开席。” 穆仲言三兄弟不敢置信,这就没了? 穆季行不满地问,“妹妹,我们的呢?” 第89章 什么时候有这种谜之自信的 穆歆然诧异道,“四哥,你们的什么?” 穆叔慎说,“年前的年节礼啊?” 穆歆然又诧异地看向王氏,“裴府送到相府的年节礼,母亲没有收到?” 王氏没好气道,“收到了。” 穆仲言已经看出来了,“三弟四弟,妹妹早就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可别再惦记什么年节礼、新年礼、中秋礼的,连我们日常用的香都没有了,估计这些也是没有的。” 语气那叫一个酸。 穆歆然理所当然地说,“以前我是相府的姑娘,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哥哥们。现在我嫁出去了,自然要想着我的婆母和夫君,可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穆仲言怒道,“你骂我们是狗?!” 穆歆然摊手,“哎,就是一个比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们就说贴切不贴切?” 林母看了一眼穆歆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问,“听起来,歆然丫头一年四季要送你们不少东西啊?这有去无回的意思是,你们从来没有给过回礼?” 穆家三兄弟一时语塞。 王氏哼哼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送来送去的?” 林母说:“既是自家人,怎么就光惦记着收礼,从不回礼的?你们做兄长的,如今哪里还有脸皮问嫁出去的妹妹要礼物的?” 穆家三兄弟不敢说话了。 “姑母说得极是!你们三个,回去好好反省,脸面在哪儿?!”穆羡用手指一个一个点着这三人,又转过头来问王氏,“连女儿都知道给姑母见面礼,你呢?!” 王氏忍无可忍,嘴硬回了一句,“那他们不也是空手来的吗?这接下去还要白吃白住呢!” 穆羡一直就没有捡起来的脸面终于又掉了个彻底,他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巴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王氏捂着脸,这一天累积的火气终于爆发,“她就是一个乡下妇人,值得你这般讨好?” 穆羡黑了脸,一拍桌子,怒道,“那本相的母亲也是乡下妇人,你要不要孝顺?!姑母是本相的长辈,你再如此出言不逊,就去祠堂跪着!” 王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顶嘴,讷讷说,“明日,我会给姑母还有他们父子两置办几身过年的衣裳……” 穆羡这才顺了气,“你是当家主母,就要拿出相府主母的气度来。” 王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色。 穆家三兄弟也不敢再说话。 穆歆然心里暗爽,朝姑祖母疯狂挤眼睛。 有姑祖母来这一出,王氏只怕一时也顾不上枣庄那边了? 嘿嘿。 用过了晚膳,穆歆然才回到裴府。 天色已经黑下来,先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后又渐渐飘起了雪花。 一进门,闵氏就得了消息过来,让桂嬷嬷先送了一碗姜汤上来,才心疼地说道,“你这丫头,受了伤不好好养着,怎的还到处乱跑?” 穆歆然感受着这难得的母爱,捧着姜汤喝起来,才撒娇道,“今儿母亲喊我回相府,谁知我那几年未见的姑祖母到京都城了,便留了下来给她接风洗尘,还有她的儿子和孙子。我的伤没事儿。” 闵氏不信,非要拉她回屋里看看伤。 她无奈回了屋,才发现屋里早就烧地龙烧得暖暖的,心里更是暖暖的,解了衣裳给她看肩上的伤,直看得闵氏倒吸凉气,下了死命令,“明儿起,一步都不许出府,给我好好养着,你不顾惜身子,我还心疼你肚子里的孙子呢!” 穆歆然嘿嘿一笑,“这都得感谢陌陌给我缝的伤口,只要不碰它,真的不疼。过几天应该大好了。母亲您放心。” 那三天她每天都会让陌陌在伤口上滴灵泉水,只要不磕碰到这处,真心没感觉到有多疼。 闵氏又抱怨道,“泽哥儿这孩子,真是个不知心疼人的,明知道你受伤了,怎的还出京去办差了!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说说他!” 穆歆然一愣,“他出京去了?” “是啊,说是到京都下辖的一个什么县去了。” “哦,”穆歆然知道他忙,只能略微有些失望地说,“夫君办正事要紧,我真没什么的。我听您的,这后边几日,我都不出门了,好好养着!” 闵氏这才高兴起来,还是叮嘱了几句,又商议了一下年节的事,就出去了。 …… 穆歆然清清静静养了十几天,一直就不知道裴家大房之前放出的传言,以及后面梁延发生的事。 在十二月中旬明倚陌来给她拆线的时候,她才听说了此事,震惊无比,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怪不得这些日子裴家大房安静如鸡。 按说自己大张旗鼓上门分家产,虽然没有直接拿走大将军府的东西,但给他们留了一屁股债,够他们好好喝一壶的了,以裴老夫人和杨氏的脾性,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就吃了这个大闷亏? 原来是裴修泽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伤筋动骨的大招。 “那个梁延被判了流放千里呢,估计是宫里的龌龊事不敢明着昭告天下,才给他安了个盗窃宫中财物的罪名。”明倚陌冷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他俊俏阎王?他在外头可是有个活阎王的称号呢。” 穆歆然沉默。 仔细一想,可能是因为裴老夫人三番两次要害他们,夫君才忍不住出手震慑她? 夫君不能直接动裴老夫人,因为那有违孝道,夫君可以不在乎自己被骂,但他不能不在乎闵氏被指责。 中间也许还有大伯的关系在。 所以通过动她娘家的子侄来给个提醒。 还有,这个梁延,难不成是前世那个梁延? 她侧趴在枕头上哼哼,“想来那个什么禁军副统领也不是个好东西,必是该死之人。宫中的淑妃他都敢动,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明倚陌剪完最后一段绳,给她涂了消毒水后替她把衣服穿上,戳了她一把,“你呀,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家夫君有这种谜之自信的?这么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第90章 专程来感谢将军的 穆歆然坐起身来,开始掰手指,“不会呀,你看,半个月前他下令抄了户部尚书的家,抄出了整整一百六十万两白银;一个月前他抄了兵部尚书的府?,在他的后花园里挖出了二十多具女尸……” 这都是她听思巧说的,她刚听说的时候都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自家夫君成日不着家,都在外头忙着抄家呢。 明倚陌听了嘴角直抽抽,“打住!还说你家不是活阎王?就这三个抄家的,砍了将近八百人的脑袋,现在整个京都城提起你家活阎王就要被吓死!” 还好她先认了这个裴姐夫,要不然生怕自家很快就成了下一个被抄家灭门的目标。 “三个?不是两个吗?”穆歆然困惑了。 “还有一个是五天前被抄的。”明倚陌没好气道。 “不可能,他都出京半个多月了,五天前他又不在京都城。” “他要抄家何须亲自出马?只要派个副统领按旨意办事就成。” “你也说了他是按旨意办事儿,说到底,这是皇上下的旨嘛。再说了,这三个贪官是巨贪,抄了也不无辜!”穆歆然依旧替夫君说话。 明倚陌点了点她的脑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三个贪官抄家灭门后谁的人顶上了?” 穆歆然瞪圆了眼睛,再仔细一想,自家夫君是未来摄政王,又是太子党,那肯定换自己人上去了啊…… 继续往前推,这三个巨贪虽然是贪官,但谁把他们挖出来的? 裴修泽绝不可能无的放矢。 “行……”她弱弱道,“反正他和你家男人是同一阵营,不管是谁受益,归根结底都是你家男人受益。” 又叹了一句,“没办法,谁叫二皇子和太子的党争越来越激烈?他这主要也是为了自保。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家那口子日后要坐上的宝座?” 明倚陌立刻捂住她的嘴,“千万别这么说。自古太子就是个靶子,没几个能顺利登上大宝的。” 穆歆然在她手心里呸了一声,骇得明倚陌立刻放开了手。 “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男人的?” 明倚陌托腮,“哎,我也不想啊,但这不是自古以来的真理吗?你以为我为什么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就是对这劳什子后宫争宠的事真没兴趣啊。再说,就算他成功荣登大宝,日后还不是要后宫佳丽三千?我对后宫男更没兴趣了!要不是……” 她不由得抚了抚肚子,眼里才透出的逃跑的光又熄灭了下去。 穆歆然担忧地问,“陌陌,你肚子有两个月了?有没有想过,再过一个多月,你的肚子就要藏不住了,到时你怎么办?” 明倚陌毫不在意,“怕什么?你不知道,那狗男人找了个暗卫易容成我的模样,替我在明府打掩护呢。到时我就躲进地下室,吃喝也不用愁。实在无聊了,就溜出来找你玩儿!” “地下室?”穆歆然好奇地问。 明倚陌一脸忿忿,“你不知道,他当日本是不答应放我回明府的,我就提议啊,要不我们来个地下情?你知道,地下情的意思是见不得光的感情。谁知道,他直接就从明府我的闺房墙后面挖了个地道,直通那静安胡同的院子!还在地道里安置了一间黑不隆冬的屋子!说这地下情才名符其实了!” 穆歆然反应了好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你们……一个敢说,一个敢做,还真是太有才了!”她笑得捧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你可别说什么我知道地下情的意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有这个崽的存在,我们那脂粉铺子怕是要晚些开张了,”明倚陌哼哼道,“男人什么的,真是影响我拨剑,哦不,赚钱的速度!” 两人说笑一阵,外头思巧突然来敲门,紧张兮兮地说,“夫人,明大小姐,外头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来感谢你们的。” 穆歆然愕然,起身穿戴整齐才和明倚陌一起出去了。 外头已经下了十来天的雪了,这两日刚刚放晴,屋顶、树上全是厚厚的雪。 周妈妈赶紧递上两个暖手炉,一人一个揣着。 闵氏和桂嬷嬷早被惊动,正在门边惊奇地看着一个汉子跳来跳去。 穆歆然:…… 一看就知道是为什么说来感谢她们的了。 原来是那新林村的那些伤残士兵。 那个蹦跳着的汉子一见两人出来,立刻往前跳了一步,举起了手,“全部都有,跪!” 呼?啦,一群人先是站得笔直,立马又迅速矮了半身,然后声音是震天响,“感谢裴将军、感谢将军夫人、感谢明大小姐!” 旁边已经围了一群百姓了。 穆歆然还没说话,明倚陌没好气地开口了,“起来起来,我给你们装上义肢不是为了让你们瞎折腾的!这些义肢材料是会有损耗的,用久了也会坏掉的,你们是想折腾坏了再过回以前缺胳膊少腿儿的日子?!” 汉子们纷纷站起来,面红耳赤,小声辩解道,“明神医,我们练了十几天,终于能行走自如了,实在是太高兴了,这不出来显摆显摆。” 明倚陌训道,“还挑了个大雪天的日子巴巴地跑过来,好玩儿吗?!要是摔一跤,那义肢不是又得重做了?!” 汉子委屈地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不光是我们的,还有一群灾民说要来感谢将军的。” 闵氏也好奇了,“修泽他现在可不在府里,你们要谢他什么?” 汉子侧开了身,示意另一个小伙子上前。 那小伙子激动地上来跪下来又朝闵氏和穆歆然磕头,“我们专程来感谢将军的!他不在,您二位替他受了我们的磕头也行!” 紧接着呼啦啦涌上一群人上前同样跪下磕头。 穆歆然吓了一跳,问,“你们先说说,你们受了他的什么恩?” 那小伙子激动地说,“半个月前,将军带了人到我们村,说让村里青砖瓦房的人加固屋顶,茅草屋顶的不要修了,直接另寻出路避难,说是有一场雪灾马上就要降临。 可我们本就是村子里的佃户,无亲无故的,没有田地每年的收成交了租粮和税粮后吃也吃不饱,有一个茅草屋顶栖身就是我们的全部身家了,哪里还能另寻出路? 第91章 他也是重生的? 将军就让我们去新林村避难。我们收拾收拾,就去了新林村。 谁知,前几日,又有几个同村的村民哭着来了,说是后悔当日没有听将军的话举家出来避难,那连下十天的大雪把屋子压塌了。 家里人死的死伤的伤,更有许多粮食锅碗没有抢出来,全被压在了里面。我们真是庆幸啊,全须全尾的,还保全了我们的家当。” 说罢这小伙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本来也没什么家当的,但一件衣裳一块碗,也是个家当嘛。” 后面有人激动地补充,“是啊,我们本想着去了新林村也是挨饿,没想到,这些兄弟们实在是热情,天天有肉吃!别看他们身上都不齐整,但干活一样不落。我们决定了,反正到哪里都是佃户,不如开春后就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开荒种田!” “这新林村是将军的,我们都是从各个邻县逃灾出来的,既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又得了日后的活命之恩,这几个头实在算不了什么!” 说着,有人又磕起了头。 穆歆然好奇问先头那跳脚的汉子,“看样子灾民来了不少啊,新林村有那么多屋子能住下?” 那汉子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将军三个月前就让人来给我们盖屋子了,盖的全是青砖大瓦房,我们那时还觉得一人一座房子实在太浪费了些,没想到,是用在这个关键时刻的。” 后面有人唱起了赞歌,“这京都城的百姓也真是有眼无珠,说什么将军是活阎王,依我看,他明明是活神仙,他救了我们多少人呐!” 围观的百姓们不依了,“喂喂,你们说谁有眼无珠呢?没见那活阎王两个月里砍了八百个人头?” “可是他这半个月,救了几千几万百姓呢!你没看见?” 百姓噎住,梗着脖子问,“真的假的啊?” “我是住西岭县李家村的,你们不信去问问看。” “我是横水县的。” “我是……” 穆歆然听得头大,问打头的那个小伙子,“那你们这么多人突然住下,粮食衣裳什么的够吗?” 场面顿时静默。 衣裳什么的不用问,在场的无一不是衣裳褴褛,就是那几个老兵身上的衣裳也只能说稍微厚实,却远不到保暖的程度。 那小伙子低声说道,“夫人,我们不是来讨要粮食衣物的,我们就是来表示感谢的。对我们来说,这冰天雪地的,能有片瓦遮身保全性命就已经很足够了。” 那汉子也赶紧找补道,“夫人,将军有留银子给我们买粮,我们今儿就是过来买粮的,想着进京一趟就顺路来磕头谢恩。” 穆歆然哭笑不得,看向闵氏,低声问,“母亲,我看他们确实是穷困才会逃灾出来,眼下又缺粮少衣的,将军忙在外头,只怕一时也不能照顾周全。不如我们……” 闵氏已经感动得眼眶温润,点头道,“我知道修泽他往常也时常接济军中困难将士,如今府里你当家,你拿主意便是。” 穆歆然点头,这才对诸人说道,“天灾面前人命如蝼蚁,新林村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虽然有屋子能暂时挤一挤,将军在外面奔忙怕是顾不上的。你们自先去买粮买肉,可以多买一些囤着。买好了后再过来,我从库房里找些布料棉被,你们带回去分一分。就算是我替将军分忧了,你们莫要推辞才好。” 明倚陌突然振臂一呼,“天灾无情人有情!” “天灾无情人有情!” “天灾无情人有情!” 汉子先跟着喊起来,随后连周围的百姓也感动了,跟着也喊起了口号。 那些灾民们全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又疯狂磕起头来。 穆歆然让思巧拿了五百两银子给为首的汉子,又让车夫准备几辆马车。 周妈妈拉着穆歆然诧异低声问,“夫人,您准备这么多马车做什么?我们库房里,没有很多富余的布料呀。” 穆歆然摇头,“将军之前有让人准备的,在另一处库房里,一会儿让人进来搬便是。” 周妈妈只好点头,她记得这宅子还是她带人来打扫的呢,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另一处库房?也没见着有人搬东西进来呀? 穆歆然拉着明倚陌找了一间空厢房进去,把空间里之前从相府和侯府库房里薅来的棉物布料等全都拿了出来,才叫周妈妈让人来搬。 周妈妈先是震惊,后又想到那日夫人受伤时,也是明小姐一盆一盆地凭空端出那些器具消毒药水的,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连忙捂住嘴不敢说话。 等两个时辰后那些汉子们回来,看到停在裴府后门三辆大马车,满满当当全是布料棉物,甚至还有精贵保暖的毛料,再次激动得热泪盈眶。 天天能吃饱,吃的还是白面大米饭,眼下衣裳被褥也有了,不必再挨冻挨饿,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哟! 众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明倚陌摸了摸鼻子,扔下一句话“别以为这样就能叫我改个称呼,在我眼里,他还是个俊俏阎王”,就走了。 穆歆然回到屋里,才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确在年前有听闻京都下辖几个邻县遭了雪灾,好几个村子房子压塌了,填了不少村民的性命。 裴修泽他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在新林村建造大量的青砖瓦房? 他提前半个月去了京郊邻县去提醒各村加固屋顶?还让灾民到新林村避难? 还有,他才回京几个月,成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不说,还很快抄没了三个手握重权的大臣,换上了自己人…… 上一世,她可没听说这个未来摄政王这么快就掌握了朝局,而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好像说太子受了重伤跛了脚,很有可能要被废储? 可是这一世,太子全须全尾的,没毛病。 还能有闲暇逸志和陌陌搞什么地下情? 裴修泽他……如果不是其智多妖,就是能未卜先知。 而如果是后者,那就存在一种可能……他也是重生的? 第92章 有个惊天大瓜! 想到这种可能,她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他也是重生的,那必知道上一世的她,是多么愚蠢到把自己蠢死了。 所以他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对自己怀上孩子一事也是冷冷淡淡,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原本一心是要追随侯府去的? 她的心突然凉了半截。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不待见自己,也是正常的。 还有,他如果是重生的,知道自己的表现与上一世不一样,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也是重生的?继而知道了自己是上一世吃了大亏,才选择留在裴家的? 如果换了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肯定也是会不高兴的。 想到这里,剩下的半截心也彻底凉了。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算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一世,她不再受侯府磋磨,保下了腹中的孩儿,已经很足够了,不必再奢想许多。 就像陌陌说的,男人什么的,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而且闵氏这个婆母很好,孩子日后有一个疼他的祖母,也很不错。 随即她想到裴家大房。 那个裴老夫人胆敢放火陷害二房,不如,就让她来一场假戏真做。 当天夜里,她先是在空间里喝了点温的灵泉水,抚了抚肚子,“宝宝,你且乖乖的,娘亲带你去做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哦。” 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动,好似在附和她的话。 穆歆然再次借用空间腾挪,悄无声息地出了裴府,直奔裴大将军府。 她先去了裴家大房的库房,那原是赵绾的库房,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但还有一些布料毛料,她毫不犹豫地收进空间! 想想今天新林村的那些灾民和伤残士兵,又熟门熟路地去了大厨房边上的库房,把里面的粮食米面、肉菜油盐,全收! 随后又去了杨氏院子里,找了好几间才找到库房,里面的名贵摆件药材首饰,同样也有许多布料,也是全收! 等到了裴老夫人的院子,却有点摸不着门了。 这裴老夫人的院子她来的次数不多,连着找了几间屋子都不是库房,还险些被值守的婆子发现。 悄悄摸到裴老夫人的卧房,她突然隐约听见里头有人声。 这么晚了还在说什么悄悄话? 肯定是阴谋! 她隐在空间里悄悄进去,然后躲在了碧纱橱外,听了个真切。 就听里面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姑母……延儿明日就要上路了,这叫我怎么睡得着……” 裴老夫人训斥道,“不是都说了,明儿自会有人照应他!你再折腾,老婆子我也不要睡了!” 那女子哭道,“姑母,延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忍心他就此隐姓埋名?他的前途可都毁了啊……梁家再也没有这般有出息的儿孙了……” 穆歆然:有大瓜! 什么亲孙子?! 裴老夫人沉默片刻说道,“明日先保下他来,等日后找机会除了裴修泽和太子的势力,延儿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那女子颤危危问,“怎……怎么除了他们的势力?” 裴老夫人阴狠地说,“我会找机会把消息透给太子妃,我就不信,太子妃会放任太子养一个外室女!再把这事闹大,坏了太子名声。明家那丫头和穆歆然那小蹄子情深意重,她若出事,穆歆然必不会坐视不管。她眼下怀了孩子,若是时机选得好,我要她一尸两命!到时裴修泽必会心神大乱,我同时再借机派死士……” 穆歆然:…… 这么狠?! 她不由得踢了一墙壁,却被里头听到了。 里面大喝一声,“谁?!” 穆歆然赶紧隐进空间,然后借助空间挪到了外头。 两个婆子点了蜡烛过来查看。 情急之下她就随意把桐油撒在了旁边一间屋子的四周,点燃了火折子。 霎时间火光四起。 很快,婆子惊慌的声音响起,“不好了,走水了!库房走水了!” 躲在空间里的穆歆然:…… 他祖宗的,怎么偏偏烧的就是库房! 没拿到裴老夫人库房里的好物件儿,着实是有些遗憾。 她心情沉重地回了自家,心想怎么把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送出去? 消息来源怎么解释? 她们说的“延儿”,应该就是被裴修泽弄进慎刑司的那个梁延? 她隐约记得梁家是裴老夫人的娘家,所以方才那个女子叫裴老夫人姑姑。 但梁延为什么又会是裴老夫人的亲孙子? 难不成是大伯裴峰和那表妹搞上了生的孩子? 不敢明面上认祖归宗,所以梁延跟了那女子姓梁? 这绝对是个惊天大瓜! 还有,这个梁延,上一世胆敢伙同廖氏把她弄进宫里差点被那个恶心的老太监侮辱,本以为有裴三出手,他被流放三千里够他受罪的了。 岂能叫他真的被偷梁换柱出来过好日子?! …… 裴大将军府,老裴家,整个府邸都被那一场大火惊醒了。 裴老夫人更是肉疼地等着大火扑灭后库房的清点结果。 结果是那些易燃的东西都被烧掉了,剩下的金银首饰也被熔掉只剩原材料。命硬一些的青铜摆件倒还坚挺,但却是不值什么钱的。 有几匹极为名贵的蜀锦布料,还有苏绣双面绣屏风,全都付之一炬。 最最精贵的是一套外邦进来的琉璃杯盏,在大火中被烧到碎裂。 她心痛地捂着胸口大骂贼人大胆。 还不等她骂完,杨氏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她院子里的库房、原赵绾用的库房以及大厨房的库房,全都空了。 裴老夫人大恨,“什么叫全都空了?” “就是……一粒米、一根针也没剩下,什么都没了!” 杨氏欲哭无泪,突然又想起什么,掏出一张字条,“留……留下了这个!” 裴老夫人打开一看,上书“五鬼搬运,不义之财!” 又是五鬼搬运? 裴老夫人险些没气晕过去。 第93章 就不能和穆姐姐住一起吗 她裴家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不义之财”了?! 她吩咐杨氏,“让人盯着京都城各家当铺,但凡有我将军府的东西一出现,立刻报了我们,同时报官!” “是。”杨氏根本不抱希望,上回侯府丢了那一百二十抬嫁妆的事,与此何其相像,但京兆府目前,一个线索也没有! “眼下各府都在送年节礼,我们才收了不少进来,一个还没还出去呢,这可如何是好啊?”杨氏急得头发都白了。 裴老夫人先前能一下子拿出五万两来替将军府还债,想来手上肯定还是有体己银子的。 裴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就砸了一个杯子过去,“滚!” 杨氏委委屈屈地走了,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一个人的库房没被动过。 那就是老二媳妇刘氏的嫁妆! 她高兴起来,立刻去了老二的院子里。 刘氏才怀胎不到三个月,还没坐稳,听了裴老夫人院子里走水了,也没敢随意走动。 裴修治是无心科举的,上回听了媳妇的建议后,很是感兴趣,便没再去书院了。 见母亲来了,连忙让座倒茶。 杨氏也不卖关子,把来意说了,“老二媳妇,如今府里捉襟见肘,连今日的早膳用的米面都没了,还得指望你呀。” 刘氏心里苦,突然很是羡慕老三家的一早把家分了出去。 她脱口而出,“母亲,不如我们也分府单过?” 杨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刘氏赶紧摆手,“没,没什么。” 在杨氏和裴修治的殷切目光下,她只好先拿了两百两银子出来。 等杨氏走后,她和夫君商议,“夫君,我说真的,我们分府单过?分了府后,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去投靠三弟。” 裴修治很苦恼,“可是眼下府里刚遭受重创,我们就马上分府,母亲和祖母肯定不可能同意的。而且,父母在不分家,若是父亲回来了,那必是要打死我的。” 刘氏也觉得此路确实行不通,便问,“三弟还没回来吗?你还没找到他?” 裴修治摇头,“还没,不过,京都城里关于他的传言,如今分成了两派。” 他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刘氏问,“怎么回事?” “有人说他是杀神,是活阎王,又有人说他是好人,是活神仙。” 刘氏沉吟道,“上回祖母放火诬陷二房,这一回被贼人进来放了火,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与二房有关?” 裴修治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摇头,“这我哪儿知道?” “你去祖母和母亲那里探探口风,如果有对他们二房不利的,我们赶紧通个风报个信儿!” 裴修治迟疑道,“莹儿是想……” 刘氏推了他一把,“要想向三弟投诚,你不得拿出点诚意来?!” …… 次日,穆歆然一早起身,就去了明将军府。 明倚陌见她来,可高兴坏了,忙把她按在椅子上,把桌上的帐簿推过来,“哎呀穆姐姐,你可真是及时雨呀!快快快,这些帐簿看得我头疼!” 然后又推了另外一叠过来,“这是萧氏列出来我母亲的嫁妆,我真真是头大如斗。” 穆歆然把周妈妈和思巧喊来,“周妈妈,嫁妆的事你最得心应手,还是你来。” 周妈妈朝着明倚陌施了一礼说道,“明大小姐,明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嫁妆应当在官府有备案。萧氏列出来的,不一定完整呢。” 明倚陌求助似地看着穆歆然。 穆歆然扶额,“周妈妈,有劳你和张叔去官衙走一遭,把这事儿了了。” 又吩咐思巧,“去把余叔喊来,请他帮忙找几个帐房先生,把这帐给算了。” 然后她拉着明倚陌就往她的闺房走。 明倚陌嘿嘿乐着,“我就知道穆姐姐面前,没难事!” 进屋关上房门,穆歆然才严肃地对她说,“陌陌,如今你的真难事来了。” “什么?” 穆歆然把昨晚去了裴大将军府火烧裴老夫人库房听到裴老夫人打算的事说了一遍,明倚陌听得直愣住。 半晌她震惊地说,“穆姐姐,你居然懂得利用空间来移动而不叫人发现?!” 穆歆然:…… 她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明倚陌的额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又偏了?你眼下很有可能面临来自太子妃的报复,你不担心?” 明倚陌摸了摸额头,“担心什么?是那狗男人自己要招惹我的,摆平他妻子,是他的事情!” 穆歆然语重心长,“陌陌,眼下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时代,你如今只能算是个外室。若是太子正妻知道你的存在,真是直接打杀了都没人敢说什么。太子知道的是会护着你,可是总有太子看不见的时候,你怎么办?何况,太子妃是正一品,你一个三品武官的女儿,见到她要行叩拜礼,她便是要折磨你,那就有一百种方法……更何况,这个时代,还有一种名叫暗卫、死士的存在,随时来一场刺杀什么……” 明倚陌终于收起了嘻笑神色,非常严肃且认真地说,“穆姐姐,要保住我的小命,只有一种办法了。” “什么?” “让我住到裴府去,让我和穆姐姐寸步不离!” 穆歆然:…… “我要尽快把那些脂粉方子搞出来,我都研究过了,冬日里的梅花也是个很好的材料。那新林村不是来了很多灾民?我想请他们帮忙收集一些原材料并做些基础加工,妇孺们可以收集采摘花朵药草,汉子们可以帮忙先加工晾晒……” 穆歆然突然想起石头来,“对了,我有个小表弟,说是幼时受了惊吓无法开口说话,你能不能去瞧瞧?” 明倚陌思索,“受了惊吓啊?那有可能是有了心理阴影后导致的隐性失语。” 穆歆然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走,趁着那太子妃还不知道,你先跟我去一趟相府。等回来后,你就足不出户!” 明倚陌还要做垂死挣扎,“就不能和穆姐姐住一起吗?” …… 二人走出院子,就听见有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住手!你们给我住手!这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走?!” 第94章 薅羊毛,心里那个暗爽啊 明倚陌脸色一沉,“是明含烟。” 果然有个婆子跑过来,“大小姐,吴妈妈正在核先夫人的嫁妆,二小姐死活不肯把先夫人的嫁妆还回去……” 明倚陌冷笑,“这几日悄无声息的,我还以为没胆儿到我跟前蹦跶了,去看看!” 她拉着穆歆然就朝那边走去。 一个婆子正和周妈妈一起核着手上的册子,见二人过来,赶紧过来见礼,“大小姐,见过裴夫人。多谢裴夫人替我们拿回了官衙里备案的嫁妆单子,我们不核不知道,一核吓一跳。萧氏列出的单子,只有我们先夫人嫁妆的一半不到!所以这才查到了这边的库房。可是二小姐怎么都不肯让我们把东西搬走……” 正说着,明含烟就冲到了明倚陌面前,“大姐姐,这些都是母亲给我准备好的嫁妆!你们凭什么要把它们搬走?” 明倚陌示意吴妈妈把册子呈上,“这不是写着,是我娘亲的嫁妆?” “这确实写的是滴翠金盏琉璃瓶,但凭什么说我这个就是你娘亲的滴翠金盏琉璃瓶?我就不能有一个也叫滴翠金盏琉璃瓶的东西?说不定你娘亲的那个大,我的这个小?” 明倚陌和穆歆然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好有道理。 明含烟又说,“同样的,你娘亲的嫁妆单子上有一匹烟罗蜀锦找不到了但你不能因为我也有一匹烟罗蜀锦就认为是你娘亲的那一匹?谁能证明?” 确实是有道理。 “还有,我看这嫁妆单子上有一对翡翠玉镯也不见了,祖母那边有不少翡翠玉镯呢,你能说它们是被祖母拿走了吗?”明含烟显然十分得意。 这时明老夫人来了,一驻拐杖,“含烟说得对,世间万物万生,虽有不同,但这叫法又不可能一物一样。嫁妆单子上单单有个名字,它是何模样,又无人能证明。同样的名字,就不能允许用在不同的东西上面?” 明倚陌还是觉得,好有道理。 周妈妈和吴妈妈明显都觉得肯定是先夫人的嫁妆被拿走了,但确实还真没法子指认明含烟和明老夫人的东西就是先夫人的。 她们都气得不行。 但明倚陌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笑眯眯对明老夫人说道,“祖母,您说得太对了,确实不能把含烟院子里的东西,就认为是我母亲的嫁妆少的东西。” 明老夫人诧异地看着今日如此好说话的大孙女,以为自己和含烟终于赢了一局,欣慰地笑道,“你能如此想,那就是好的。” “不过……含烟库房里的东西,和我母亲的嫁妆重复率很高啊。”明倚陌说,“祖母,能否允许我参观一下含烟的嫁妆?我日后是要添妆的,先看一眼,避免日后赠送同样的东西,可以吗?” 明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含烟,让她进去看看。” 明倚陌挽了穆歆然的手臂,“穆姐姐和我一起去看哦,日后,穆姐姐想必也是要给含烟添妆的?” 明含烟想着横竖就是去看一眼,也没什么要紧的,于是便答应了。 她在前面引路,明倚陌和穆歆然二人跟在后面进了库房。 明倚陌在穆歆然的手心里悄悄写了一个字:“收”。 穆歆然恍然。 于是二人把箱子一个一个打开,再一个一个合上。 明倚陌一边疯狂赞叹,穆歆然一边疯狂把里面的东西收进空间。 明含烟见二人只是开盖和合盖,没有多余的动作,里面的东西连碰都没碰,又听着明倚陌的赞叹,心下十分得意。 等库房全都走了一圈,才叫婆子落了锁,得意地目送着大姐姐几人出了院子。 幸好母亲早早就把那先夫人嫁妆里的好东西都搬了出来,给她做了嫁妆,还造了嫁妆册子,年后就要把册子送到侯府。 另一边,明倚陌和穆歆然一脸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明倚陌看向明老夫人,“祖母,母亲嫁妆里还有不少东西找不到,我能去您库房里看看吗?” 明老夫人怒道,“你还想搜查你祖母的库房?” 明倚陌十分无辜,“不是呀,就是想去看看。我保证,只是看看行吗?哪怕确实有同样的东西,我也绝不会张冠李戴。 我只是想见识见识祖母给物件儿起名的本事,学习学习,便能想象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是何物件儿了。日后若是在当铺什么地方见到它,也能知道是不是母亲嫁妆里丢失的东西了。 好不好嘛祖母?我保证,就看一看而已。” 明倚陌软磨硬泡下,明老夫人居然答应了。 穆歆然暗自感慨,还是这个陌陌腹黑啊。 这么几句话,就忽悠明老夫人把库房敞开。 于是同样的,另一间库房走了一圈下来,二人暗搓搓把箱子里、盒子的东西全都收进空间。 但凡是有东西装着遮掩的,不能一眼看见的,都被收进了空间。 偏要一直装做若无其事。 直到二人坐上了去相府的马车,明倚陌才敢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歆然依旧是面无表情。 明倚陌笑够了才停下,“穆姐姐,哈哈哈,你说,她们发现自己库房里的箱子盒子全都空了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穆歆然:“话说,那么多东西放在我的空间里,你又看不见摸不着,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哦,我不用看见它们啊,我只要一想到那个老虔婆和那个小蹄子发现东西都不见了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方才在库房里,我心里那个暗爽啊……哈哈哈……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了……哈哈哈……” 穆歆然:…… “真期待啊……穆姐姐,这几日我不陪你了,我就要在明府等着她们两人发现后的表情。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这多余的嘛,就当是利息了!哈哈哈……我就想看她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哈……” 明倚陌兴奋地说着,又递上吴妈妈给她的嫁妆单子,“穆姐姐你看,这老虔婆和萧氏必是狼狈为奸,我娘亲的嫁妆都被她们薅走了至少六成。若是没有你的提醒周妈妈去替我从官衙处要回备案的嫁妆单子回来,我都不知道,萧氏列出来的单子,竟只有原来的四成不到!” 第95章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亲力亲为的? 穆歆然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又想了想,“回头我挑几样东西,放回你的库房。” 明倚陌摆摆手,“那倒不必,我库房里的东西,怕是又被她们都祸祸了。下回你把我的库房都收进空间才好。我宁愿你把它们都给新林村的那些灾民们,也不想便宜了她们祖孙三人!” 穆歆然:……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相府。 相府嫡女带着人进门,自然不用通报什么。 可是才踏进垂花门,就听见林母的大嗓门儿:“哎哟,王氏翠花你这个丞相夫人到底是农户出身,每天一早上就大鱼大肉的,活像个十几年没吃过肉似的。这是想叫老婆子我克化不了泻泄不止吗?哎哟……” 穆歆然赶紧进去给二人见礼,然后扶着林母,关切地问,“姑祖母,可是吃坏了肚子?” 王氏大叫冤枉,“姑母,我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可不能这般冤枉我呀。” 林母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指着王氏继续输出,“别说老婆子我冤枉了你,你说说,你们寻常一大早也是大鱼大肉吗?还是齁咸齁甜的,别把老婆子我当傻子。我们虽然出身农户,但也知道有钱有肉也不是这么造的。” 穆歆然替林母把了脉,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才叹道,“母亲,姑祖母年事已高,怎堪日日食用如此油腻荤腥之物?” 王氏哼了哼,“本夫人念他们出身农户,平日里少见荤腥和甜食,这才叫下人多多备着,怎的本夫人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明倚陌也看了一眼说道:“老年人群体的食物应以清淡为主,切忌高盐高糖食品,否则容易引发高血压、高血糖和高血脂的三高病症。林老夫人这怕是消化不良引起的胃炎。” 王氏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医术?什么三高什么胃炎,本夫人可没听过这些!” 穆歆然扶着林母坐下,拿了一杯热水悄悄滴了几滴灵泉水给林母喝下,才低声劝道,“姑祖母莫要生气伤了身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万一像祖母那般得了痴症就更叫我们这些晚辈的痛心了。陌陌会医术,一会儿叫她给您开个方子。保准您吃了没事。” 王氏气得跳脚,“你这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就凭你这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给母亲安上罪名了?我可是你的母亲!” 穆歆然看了她一眼,“母亲不认也罢,也可以去请太医来给姑祖母看看的。看看姑祖母是不是有积食不克化之症?” 王氏语塞。 林母突然领悟过来,“歆然丫头,这几日我天天都会去你祖母面前看上几眼,她痴呆不识人,看起来也有些浮肿虚胖,难不成你祖母,也是被翠花喂成这样的?哎哟,翠花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胆敢连婆母都敢下手啊!你的心可真够黑的啊!” 王氏立刻跳脚,“姑母你莫要仗着是我长辈就这般给我头上扣帽子!我怎么可能对婆母下手?!我……哎!这日子叫我可怎么过呀!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长辈,她却成日里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要给我头上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哎哟……” 明倚陌看得呆住了,这是传说中的高门贵妇丞相夫人? 她家里一个三品将军府的继室萧氏出身小门小户,也没见她这般撒泼打滚过? 穆歆然和林母却是一派见怪不怪的模样。 林母喝过加了灵泉水的温水后感觉好多了,站起来就朝着王氏脸上呼了一巴掌,“你嚎什么?老婆子我还没死呢!” 王氏这几天没少受她搓磨,见她又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什么丞相夫人的架子早就丢开了,上前就朝林母抓去。 那些婆子下人得了穆羡的命令对这老不死的都只有恭敬顺从的份,根本就不听她的!这些天她在下人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自己动手了。 林母一见她反扑,一手抓住她的爪子另一手又扇了上去。 “啪啪啪”连着三个耳光,打得王氏晕头转向。 “我打死你这个胆敢祸害婆母长辈的贱货!铁娃当初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仁不义不慈不孝的烂货?真是瞎了眼了!要不是为了他的官途名声,我定叫他休了你这个破烂货!” 王氏多少年养尊处优没有这样同人干架了,力气上就输一直在干活的林母一大截,技能也没得到精进,反应就慢了点,闻言只会撒泼,“他敢!他敢休我这个糟糠妻,我就能去敲登闻鼓!我替他爹送终,给他娘养老,还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七出之条我一条也没犯过,你有什么资格叫他休了我?!”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给三嫂养老的?你这个正经儿媳妇,连何琼那个干女儿都不如!我老婆子才住了几天,也晓得天天去看看三嫂。你这个儿媳,几天去一次啊?” 王氏怒道,“她一个吃白饭的干女儿,在相府不伺候干娘还能做什么?我虽没天天去看婆母,可她的衣裳吃食汤药补品,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操持的?!” “你操持什么了?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什么事都是下人去做的,你是怎么好意思说亲力亲为的?你给你婆母炖过一次汤,熬过一次药吗?那何琼可是一日三餐把屎把尿,冷了给她加炭火,睡了给她掖被角,你做过什么?!” 王氏噎住。 穆歆然听了眼圈发红。 林母看向明倚陌,“好姑娘,你会医术是不是?你能去给我那三嫂看看是什么情况?若是叫我知道三嫂的病是这个烂货下的手,看我叫铁娃休不休了你!” 最后一句是明晃晃的威胁,对着王氏说的。 王氏心头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这两年穆羡没少请太医来给那老虔婆诊治,从来都没发现什么,这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个什么来? 穆歆然这才对林母说,“陌陌医术不错,我今儿带她过来,也是想给石头看看的。” 林母高兴地点头,“走!” 第96章 我是注定要欠你的 几人先是去了穆老夫人的院子,何琼正在给老夫人喂水并擦拭嘴角,见几人来了,惊诧地问,“你们怎的来了?” 各自见礼后,林母对何琼是大加赞赏,“以前在穆家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闺女是个好的,三嫂收了你做干女儿,真是她的福气啊。可比那个翠花靠谱多了!” 何琼谦虚地说,“姑母谬赞了,我服侍母亲不是应该的么?” 明倚陌开始给穆老夫人做起检查来,又问了病情发展情况和日常表现,何琼是最清楚的,全都一一说了。 末了,明倚陌神情严峻地说,“穆老夫人早期出现头痛、头晕,后开始腹胀﹑腹隐痛﹑腹泻,这脸色看上去应有贫血,如今已引起中枢神经系统功能和器质性病变,我想,应是慢性铅中毒。” 林母大骇,咬牙切齿,“什么?!果然是那恶妇下的黑手!” “铅是何物?”穆歆然碰到知识盲区,不懂就问。 明倚陌说,“铅是一种重金属物质,只怕是下毒之人多年前就在她的饮食里放含铅之物,久而久之,便出现了此症。” “陌陌,可有解法?” 明倚陌迟疑道,“有是有,我一会儿开个方子慢慢将铅排出,但老夫人这痴症,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这也是之前二人讨论的结果。 穆歆然今日前来,就是想把祖母中毒之事揭开一角,趁着林母在的时候,叫穆羡不能姑息了王氏。 若能借此诈出王氏暗害祖母和姑姑,又隐瞒她和何晴晴的身世换亲的真实意图,那就最好了。 林母恶狠狠地说,“必是翠花这毒妇!铁娃说得没错,这府里她一手遮天,早没了规矩!看我如何收拾她!” 穆歆然拉着她,“姑母,我们再去看看石头。” 提到孙子,林母自也不怠慢,引着二人去了客院。 石头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堆着雪人,玩得可高兴了。 没见到林大雷,穆歆然问了一声,“怎么不见林叔?” 林母说,“他是个闲不住的,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卖力气的活儿了。” 穆歆然一怔,“林叔他……” 林母扯了扯身上的新衣,苦笑道,“歆然丫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到底是寄人篱下,不想欠相府太多。这几个月不论大雷能挣到几个钱,到时我们留足回乡的盘缠,剩余的都会给相府留下。免得翠花那毒妇成日说我们白吃白住!” 穆歆然沉默了,就算林叔每日都能找到做苦力的活儿,一天也不过二十文,几个月下来,真的能攒下几两银子? 这几两银子相府怎么会放在眼里? 但这是他们母子的自尊。 林母把石头拉起来给两位姐姐见礼。 明倚陌摸了摸他的发顶,跟他聊了几句,发现他确实只会点头或摇头应答,绝不开口。 她于是叹了一口气,问林母,“老夫人,太医来看过了吗?太医怎么说?” 林母也叹了一口气,“和之前的大夫诊断的一样,受惊吓得的心病,只能用心药来医。” “心药?”明倚陌蹙眉,“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吓成这样?” 林母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与愤怒,示意婆子把石头带到一边去玩,再带着明倚陌走得远些低声说,“都是我那狠心的弟媳,为了争夺家产,竟然趁我们只有娘仨在家的时候扮成贼子摸进来,孩子他娘持刀自卫。可怜的孩子,亲眼目睹了那场血腥的争斗,自此便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明倚陌问,“孩子他娘,是不是当时就受了伤?” 林母抹着泪点头,“她用菜刀砍伤了我那弟媳,自己也被弟媳砍断了半个手掌,浑鲜血淋淋的不说,身上深深浅浅那些伤就一直没好透。反反复复的,汤药没停过,但还是撑不过两年,就走了。” 明倚陌闻言,心中一阵揪痛,走到石头身边蹲下,握住石头冰冷的小手,柔声道:“石头,你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那些坏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石头抬头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信任和依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来,姐姐陪你玩!”明倚陌开始和他一起堆起雪人来。 约莫玩了一炷香时间,明倚陌走过来,对林母说,“他这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只要有人耐心陪他玩,给他建立起坚固的安全感,让他不必再恐惧害怕,他才能敞开心扉开口说话。” 林母犹豫道,“可我和大雷也时常陪他的……” 明倚陌摇头,“那不一样的,你和大雷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身份上是长辈,肯定不可能一直耐心陪他玩。我的建议是——” 她看向穆歆然,“借着这两个月住在相府的机会,穆姐姐,你给他找个婢女专职陪他玩,取得他的信任,建立起他的安全屏障。” 穆歆然环顾了一圈,知道这相府里的丫环都被发卖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个粗使婆子,只好叹了一口气,“姑祖母,不如便让石头跟着我?我府里倒还有几个丫环可以照顾他。” 林母摇头,“那怎么好意思?你已经帮我在相府站稳了,这里我还能仗着旧恩有一席立足之地,让石头住到你裴府外人见了算个怎么回事?不成不成。横竖是要欠人情的,我便欠铁娃一个就好。” 穆歆然见林母说不通,想了想说道,“那我便派个府里的丫环过来,专门照顾石头,对外就当是我的一片孝心,姑祖母觉得可行?” 林母这才犹豫着点头,“歆然丫头,我是注定要欠你的了。” 穆歆然亲热地挽着她说道,“姑祖母客气什么?您住在这相府,同母亲念叨念叨,我不知有多解气,嘿嘿。” 林母哈哈笑道,“孩子,你受苦了。相必裴府之人待你极好,才会叫你如此心胸豁达。” 穆歆然心里微微一惊,面上是不动声色。 穆歆然和明倚陌二人出了相府后,又一起回到明府,把空间里的一些东西放进了明府,这才回到裴府。 累了一天,她让周妈妈寻摸了一个耐心清秀的丫头叫青玉的,派到了相府去照顾石头,然后面对梁延的事,又犯了难。 只恨自己手边没有会武的心腹。 第97章 你当你有九条命吗? 想了又想,只好把五月叫了出来。 反正五月知道了就代表裴修泽也会知道,既然裴修泽知道她也是重生的,那知道就知道了。 “主子。” “裴老夫人娘家侄子梁延被判了流放千里,你知道的?” “是。” “本夫人得了消息,有人或许会将他偷梁换柱,你想法子找人去盯一下。倒也无需让人拦截,只要知道真的梁延藏在何处便可以。” “是。” “唔……如果可以的话,把他的手筋脚筋挑断!”穆歆然沉吟片刻说道。 五月一一应下,心头暗忖,夫人是哪里来的消息?而且听夫人这意思,梁延还得罪过她不成? …… 另一边明府,明倚陌喜滋滋地看着手上已经核对入库达到将近八成的嫁妆单子,感慨道,“能用实力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嘿嘿嘿!”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实力?还是你穆姐姐的实力呀?” 明倚陌转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轻锤了楚骁一下,哼哼道,“穆姐姐的实力,不就等于我的实力?” 楚骁微微闷哼了一声,“你穆姐姐的实力,怎么就等于你的实力了?” 明倚陌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反是嗅了嗅他的身上,立刻怒目圆瞪,“你又受伤了?!” 楚骁揽紧了怀里的人儿,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地笑了,“嗯,当太子的,哪个不得被暗杀个几回的?” “你这是几回吗?你这都十几回了?!还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明倚陌一个旋身,把人按在了椅子上,语气里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当你有九条命吗?!这么危险了还要出宫?!在宫里待着不好吗?!” 手上不忘解着他的衣裳查看伤口。 楚骁被她推着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声音里有点委屈,“宫里没有你呀。孤有几日没见着你了,想你了。” 明倚陌看着他肩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倒吸了一口凉气,“你那东宫暗卫是吃素的吗?!” 楚骁点头,“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都好几日没吃肉了。” 明倚陌:!!! 真是个穷鬼! 她忍着怒气给他清理伤口,又拿出针线来给他缝合。 “还好今日我回来的时候从穆姐姐那里拿了一些东西来备着。” 她在回来的马车上就从穆歆然的空间进了自己的实验室,取了一些外伤常用耗材消毒药水备着。 她碎碎念,“我就说当太子是高危职业嘛,你还不信?出门防暗杀,进门防中毒。当个皇室中人哪里好了?” 楚骁也很惆怅,“可是怎么办?母后好不容易为孤谋得太子之位,孤总不能拱手让贤?你不也说过,自古哪个前太子不是落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明倚陌剪断线头,咬牙切齿道,“你原本好好当你的太子,为何偏要来招惹我?” 不招惹她,她哪里要这般纠结? 皇室里爱怎么夺嫡怎么暗杀,都与她无关。 楚骁侧头看着她,眉眼里都含着笑,“若不是遇上了你,孤可能真的只有身死魂消,不留一丝牵挂。可现在有了你,孤就不那么想死了。” 明倚陌心头一软,这狗男人,真是情话张口就来。 她瞪了他一眼,把剪刀针线什么的收好,又给他消了毒,才用纱布贴住,套上了衣服。 她走到一旁倒了些温水,递给他两颗药丸,“消炎的,吃了。” “好。”楚骁接过来,仰头就吞了下去。 “这么痛快就吞了,就不怕我给的是毒药?”明倚陌没好气地问。 楚骁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直接就堵了上去,狠狠地亲了一番,才放开她,声音微哑,“死在你手里,孤心甘情愿。” 明倚陌推了一把,“别甜言蜜语想要祸祸我!我跟你说啊,穆姐姐今儿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裴家那个老太婆,就是上回在温泉庄子里见过我们一起出现的那个,准备搞事了!” “嗯?” “裴三搞了老太婆的侄孙梁延,老太婆让人把梁延偷梁换柱出来,还准备把你我之事透露给太子妃,趁着太子妃对付你我的时候,她想让穆姐姐一尸两命呢!”明倚陌握紧了拳头,“都怪我们,连累了穆姐姐!” 楚骁眉目沉静,“在外人看来,孤与裴三是自小的亲兄弟,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怪乎想对付孤的人也想从裴三下手。” 同样的,想对付裴三的,也会从他这里下手。 明倚陌忧心忡忡,“穆姐姐叫我这段时间别出门呢,可穆姐姐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骁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裴三那些暗卫的实力,你还不清楚?” 她便想起来前面他说吃素的这茬,“话说,你身边的暗卫不都是裴三的?怎的裴三还不给他们肉吃啊?” 楚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孤没钱训练暗卫,他能无偿提供暗卫队给孤,已经很好了。孤怎么好意思连暗卫的伙食月例都让他再出银子?” “我就不明白了,你堂堂一个太子,怎么如此穷酸?连裴三这个少有封赏的都比不过?” “陌陌,他在北境剿匪剿过七次,得了多少战利品?孤的收入来源只有两个,一是宫里的赏赐,二是孤的俸银。 孤一年俸银总共才一千五百两,还要养个詹事府。詹事府也是不成事的,这些年经营的铺子全是赔钱的……父皇母后的赏赐等闲也不好拿出去换钱……” 楚骁大倒苦水,明倚陌听得心一软,大手一挥,“我从明含烟那贱人的库房里搜罗了一箱子嫁妆银子,算了,就便宜你们。叫你身边的暗卫尽管大鱼大肉地吃!” 她一指房间门后藏着的一个箱子。 楚骁先是眼神一亮,随后是嫉妒,最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陌陌,要不,孤这太子也不当了,东宫也不回了,就留在你这儿,你来养着孤好不好?” 真像一只大狗狗。 明倚陌先是用力在他头上rua了几下,然后敲了一个枣瓜崩在他脑壳,“你想得倒美!我这个外室,你不给养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我倒贴?! 第98章 整个将军府都查一遍! “那你嫁给孤,”楚骁状似随意地问,心口却再一次紧张起来,“眼下形势不乐观,你搬到东宫来,孤就不用总往外跑了……” “你又来了!”明倚陌捂住他的嘴,“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不当小妾的!” “太子侧妃不算小妾,是要入皇家玉牒的。”楚骁继续游说,“太子妃怕是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孤今日从宫里出来,看到裴老夫人去了太后宫里。与其敌暗我明,不如两人都摆在明面上。这样,孤还能护着你。” 他抚了抚明倚陌的肚子,“你有了身子,母后必会派人来照看你的。有母后的人在,傅晗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明倚陌摆了摆手,“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你是不是又要说,孩子是皇家血脉,不能叫他流落外头?我跟你说,我不在乎什么皇家血脉,与日后孩子的安危相比,我宁愿他做个平民百姓。” 要不是整个京都城都在那俊俏阎王的势力笼罩下,她早就揣球跑了。 “但是眼下你和你穆姐姐都被人盯上,如果你出事了,你穆姐姐……” 明倚陌又捂住他的嘴,“你可别胡说!你的暗卫没肉吃,但裴三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楚骁无奈地叹一口气,把她抱起来往密室门走,“行,继续睡觉!我又是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她的心一软,“又失眠好几天了?” “嗯,谁叫孤只能在你身边才能睡得踏实?” 明倚陌揽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身上还有伤呢!” 楚骁的脸色立刻阳光般灿烂,“陌陌你在关心我?!” 明倚陌翻了个白眼。 自她怀孕后,两人的睡觉,就只能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了,盖棉被纯聊天的那种。 她倒也不排斥。 算了,大不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不出门儿。 又过了两日,她才晨起用了早膳,就听吴妈妈兴奋地跑过来说,“大小姐,老夫人发现库房里的东西都没了,正哭天抢地呢!” 明倚陌一乐,“真的?走,看看去!” 复又转身回来,“拿上一盘瓜子!” 吴妈妈:…… 二人急匆匆赶往明老夫人的院子,果然听到明老夫人在骂骂咧咧,“哎哟,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偷盗到我将军府来了!天杀的!报官,快去报官!抓到这贼人后,老身定要他不得好死!” 明倚陌踏进院子就安抚道,“祖母,别动这么大的火呀,小心动怒伤肝。钱财乃身外之物,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子金贵呀……” 明老夫人大怒,“有你什么事儿?轮得到你在这儿兴灾乐祸?” 明倚陌哈哈笑道,“祖母,您可冤枉孙女了。孙女是想安慰安慰您啊……” 明老夫人怒瞪她,还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哭声。 是明含烟的声音:“祖母,祖母,不好了……呜呜……” “含烟我的心肝儿,什么不好了?”明老夫人上前就抱住疯狂泪奔的明含烟。 “呜呜……祖母,这可怎么办呀……我的嫁妆,我的嫁妆,都没了……”明含烟崩溃大哭。 “什么?”明老夫人身子晃了晃,“怎么没的?” “我也不知道,呜呜……明明之前都好好儿的,锁也好好儿的。方才我去看了一下,箱子也好好儿的,就是里头的东西,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明老夫人直挺挺就往后栽去。 明倚陌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没叫她晕过去,“祖母!祖母,我之前听闻侯府也是整个库房的东西都丢失了,还留下个字条,说什么五鬼搬运不义之财。我猜,你们的库房,是不是也是这样啊?你们没发现什么字条什么的吗?” 明老夫人一把推开了她,“什么五鬼搬运?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什么不义之财?我明大将军府的东西,都是正当来路,怎么就不义之财了?” 明含烟呜呜地哭着,“祖母,我没了嫁妆可怎么办啊?过了年马上就要大婚了……呜呜呜……” “含烟,我可怜的孙女啊……不怕,不怕啊……”明老夫人振作起来,“去报官!让人来好好查一查,我就不信了,这府里还能出了内鬼不成?!” 她看着明倚陌冷哼,“什么五鬼,我看是只内鬼!” 这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紧张地问,“含烟,我的儿!你的嫁妆怎么了?!” 是在佛堂禁足的萧氏。 “娘!我的嫁妆,都没了……都没了呀……呜呜呜……”娘俩抱头痛哭。 “哟,禁足的都被吓出来了?不知道我娘如果地下有知,会不会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要出来看热闹啊?” 一句话换来对面萧氏怒目而视,明含烟继续痛哭。 明倚陌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朝吴妈妈伸出手去,“瓜子,来!” 吴妈妈:…… 不一会儿,京兆府的衙役们果然来了,在两边的院子里仔细查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查!整个将军府都给我查一遍!”明老夫人发狠道。 于是衙役们果然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开始搜查起来。 明倚陌早就在自家库房门口等着了,“官差大哥你们还请当心着点儿啊,要是磕着碰着了,影响了我娘这些嫁妆的价值,那不可惜了么? 这是我们前几日从官衙那里拿来的嫁妆的备案单子,还请官差大哥们核对核对,看看我库房里的东西可有出入?若是有少的,我也顺便报个案呗?” 明老夫人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这库房明显就多了很多东西,怎么可能还少了? 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死丫头搞的鬼。 衙役们于是开始一一核起来。 萧氏母女在外头伸长了脖子。 她们早就发现了明倚陌的库房里多了很多原来没有的东西,而且看起来都是她们库房里失踪的。 正兴奋地等着衙役们查证,好把明倚陌骂个狗血淋头。 连骂人的语句都准备好一箩筐了。 什么千防万防没想到府里出了个家贼啊。 什么明家不幸出了个不肖子孙竟敢偷盗老祖宗的东西啊。 什么万万没想到自己悉心教养长大的嫡长女居然长歪了啊…… 第99章 我还要嫁进东宫呢 ” 明含烟更是在心里疯狂骂着小贱人、偷盗东西的家贼之类。 不一会儿,衙役们走了出来,“没有发现。” 祖孙三人如当头棒喝,觉得不可思议。 萧氏更是嚷嚷道,“不可能!” 明含烟:“这怎么可能?!” 明老夫人指着离门边最近的一个百鸟朝凤双面绣屏风道,“你们没看见这个吗?这明明是老身库房里丢失的百鸟朝凤双面绣屏风,你们看!” 她示意婆子递上自己的库房账册。 衙役们同样也展出自己手里的单子,“这是明大小姐的生母留给她的嫁妆,单子上也有这一件!” 明老夫人噎住。 明含烟已经尖叫起来,指着旁边的一个半人高的送子观音道,“这是我准备陪嫁的送子玉观音!” 衙役们又指着手里单子的一行字,“这不写着?送子玉观音!” 另一个衙役把明老夫人和明含烟库房的单子都拿了过来对照,“哟,你们这单子上的东西,重复的可不少啊!” 明倚陌这时过来笑呵呵,“祖母,那日您不是说,世间万物万生,虽有不同,但这叫法又不可能一物一样。同样的名字,就不能允许用在不同的东西上面?即便你们在我的库房里发现了同样名字的东西,又怎么证明是你们的呢?祖母您可以有一个百鸟朝凤双面绣屏风,我就不能有了吗?同样的,妹妹你有一个送子玉观音,我就不能有了吗?” 明老夫人脸色铁青,居然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你!你是故意的!一定是你故意把我们库房的东西拿走,放在你的库房里!” 明倚陌叹了一口气,“祖母,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这几日可有人看见我从你们两个库房里搬东西过来了?” 明含烟大怒,“母亲,这一定是她干的!那天就是她非要去我和祖母的库房里看看。她看过之后,库房里的东西就没了!” 明倚陌看向衙役,“官差大哥,您看这是不是很荒唐?我看一眼,东西就能没了?我现在使劲儿的看,你们看东西会不会没了?” 衙役也表示十分的怀疑。 明倚陌又道,“官差大哥,您方才说得很对,为何祖母和妹妹的库房账册上的东西和我娘当年陪嫁的东西如此高度重复和相似?我娘这嫁妆单子,在官府里备了案的,绝做不了假。我这库房的东西来源是很明确的。 倒是祖母和妹妹的库房里的东西,从何而来?可有购买记录?若是祖母的陪嫁物品,可敢与官衙里备案的那一份核实一下? 是不是请官差大哥查一查?免得在府里找来找去,却是找一堆子虚乌有的物件儿!找不到少不得有人还要怪罪官差大哥办事不力呢。” 一番话说得衙役们大怒,“好啊,明老夫人,我们敬重明将军保家卫国,给将军府几个颜面,你们就是这般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盗窃案来消遣我们?” 明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不是的,我的库房的的确确被盗了!有些东西是查不到来源,可另外还有许多东西是有证可查的啊!” “哼!拿这么个虚虚实实的账册想来糊弄我们?我们京兆府的官差也不是供你们消遣取乐的!”那为首的衙役气势汹汹地丢下一句话,“如若再犯,我等必禀明京兆府尹大人上达天听!” 然后就走了。 又是这天杀的五鬼无头案件,谁还不走谁是傻子。 明老夫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明含烟抱着萧氏痛哭不已。 明倚陌让吴妈妈把库房连上三道锁,“啧啧,祖母您说得没错啊,这府里确实有内鬼。真是万万没想到,堂堂将军府居然出了家贼。也不知这家贼祸祸我娘的嫁妆祸祸了多少年了?!” 萧氏一听,气得肝疼,这话是她早就想好了本要用来骂对方的。 没想到居然被骂了回来! 她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哦,就字面意思啊。”明倚陌皮笑肉不笑,“怎么,萧姨娘以为我看不懂账簿,就高枕无忧了吗?我正请专业的会计师核算我娘那几个铺子的盈利,再过几日,我必叫你把这十余年来的盈利全都吐出来!” 萧氏吓得脸色煞白,都顾不上去计较她喊自己“萧姨娘”的事了。 明老夫人这时颤巍巍站起来,“陌陌,你娘的嫁妆,你拿回去也就算了。可是祖母的库房里还有许多原本属于祖母的东西啊……能不能,把那些还给祖母?” 明倚陌诧异道,“祖母,方才官差大哥不是查过了吗?我库房里的,除了我娘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没有多余的啊!您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老东西,别以为她不知道方才那句话是在给她下套! 明含烟也哭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我大婚在即,这没了嫁妆,可如何是好啊?求姐姐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明倚陌哼哼,“都说了,你们的东西,不在我这!官差都核实过的,你们不信我,难道信不过官差?” 明老夫人见她油盐不进,只得打感情牌,“陌陌,祖母也不要你还。就是……含烟年后就要嫁进国公府了,没有嫁妆委实难看得很。祖母先跟你借,先借个几十抬嫁妆给含烟先用着。待日后府里银钱宽裕了,祖母再一样一样给你补上,怎么样?” 还想借几十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借出去的,哪里还能还回来? 明倚陌当即就脱口而出,“那怎么行?妹妹要嫁进国公府,我还要嫁进东宫呢!”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 随即她将错就错,哼哼道,“她要嫁妆,我就不要嫁妆?她嫁人没嫁妆难看得很,我嫁进东宫若没有嫁妆就不难看?更何况,东宫可是皇室,若是空手进东宫,会不会落得个藐视皇室的罪名啊?” 反正就说说而已,先把她们吓唬住再说! 此言一出,明老夫人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明含烟尖叫道,“什么?!你要进东宫?这怎么可能?!” 第100章 贵人面前,不得无礼! 明倚陌微微一笑,“怎么不可能?大公主殿下都说了,太子殿下缺侧妃呢!” 明含烟指着明倚陌的脸道,“这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纳一个亡国之奴为侧妃?” 明倚陌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再说一遍?我这脸上的刻字,是谁造的孽?!” 明含烟吓得立刻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话。 明倚陌一把放开了她,“滚。吴妈妈,送客!” 几人走后,她回到了屋里,开始找纸笔来写一个配方。 哼哼,自己脸上的痕迹虽然正在慢慢消失,但原主是在受刻字之苦才活活被痛死的,这个仇,还没报呢! 她专注着写下药材名,丝毫没有注意到,屋顶有个人影,悄然飞身离开。 …… 次日,明倚陌才醒,就听吴妈妈乍乍呼呼,“大小姐,大小姐,宫里来旨意了!快穿戴整齐接旨!” 她是一脸懵。 什么旨意? 等收拾好出去,发现明老夫人和萧氏、明含烟和萧氏的儿子明阳已经到了,就差她一人。 明阳是一身五城兵马司官差的打扮,想来也是准备要出门办差的,结果府里来了圣旨。 五人跪下接旨,听得众人都是满面震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氏嫡长女倚陌,端惠温良、娴淑恭谨……赐为太子侧妃,择吉日入东宫,侍太子身侧,望尔……” 明倚陌只觉脑子嗡嗡的。 这圣旨是怎么来的? 前天晚上她才拒绝了那狗男人纳她入宫的提议,怎么转头就来了一道圣旨? 来道圣旨不如来道晴天霹雳? 把她霹回二十一世纪?! 明含烟是又嫉又恨地瞪着明倚陌,凭什么,凭什么她抢了这贱人的国公府的亲事后,这贱人还能嫁入东宫成太子侧妃?! 凭什么这贱人脸都被毁了,还能被太子看上?靠她日日涂脂抹粉的还能日夜都遮掩,就不怕晚上被吓醒? 凭什么这贱人明明失踪半年,在外人看来就相当于失节了,太子还敢纳她为侧妃?! 明老夫人震惊不已,昨儿才听这死丫头说了要嫁进东宫,以为是诓骗她们的谎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萧氏是既震惊又恼恨,只恨当初自己怎么没直接弄死这个小蹄子?这下成了太子二品侧妃,自己日后见到她岂不是还要行拜礼?更别说女儿了,嫁的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但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之子。 随着圣旨一同过来的,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什么八宝琉璃屏、金凤衔珠钗、碧罗烟纱裙、紫烟翡翠镯……如流水一般进了她的库房。 引得明老夫人、萧氏和明含烟又是眼红嫉妒又是恼怒暗恨。 明倚陌浑浑噩噩地接了旨,吴妈妈眼明手快地给宣旨的太监塞了个红封,笑颜如花地把太监送走了。 她被吴妈妈扶回房里的时候,才清晰的听到吴妈妈说,“大小姐,传旨公公说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吉日就定在正月初八。还请大小姐做好准备。” “正月初八?!”明倚陌猛地回过神来。 “是啊,算算日子,不到半个月呢。虽说这时间是赶了些,但您也不用太担心。吉服配饰什么的礼部会准备,我们的嫁妆又是现成的。您就安安心心备嫁就成……” 明倚陌将吴妈妈推出去,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她慢慢冷静下来,才打开密室的门,把那个偶尔需要易容成她的模样的女暗卫唤了出来,低声道,“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楚骁,你去通报。” “是。”女暗卫显然很是惊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随后在等待的时间里,明倚陌想了未来一切可以出逃的机会和路线。 除夕宫宴。 没几天就是除夕宫宴了。 到那一天,城门的守卫定是最松散的,所有的力量都集中的皇宫及其周围。 然后五城兵马司的力量,通常都会关注京都城的治安。但因为是除夕,所以巡夜的士兵必定有所松懈。 或许,自己可以趁机溜出京都城。 在这之前,自己可以找个机会,去一趟穆府,再进空间把常用药准备准备……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吴妈妈又来敲门了。 “大小姐,太子妃派人来了。” 明倚陌噌的一声站起来,“谁?” “太……太子妃。”吴妈妈小心翼翼地说。 下一秒,门被用力打开,然后明倚陌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她正憋着一股气儿呢,情敌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杀上门来? 她不出面,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灵魂?! 她大步朝门外走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吴妈妈惶恐地跟了上去。 她直觉有大事不妙。 明倚陌到了花厅,就见到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嬷嬷端坐在主位上,慢条丝理地品着茶。 明老夫人坐在另一边主位。 旁边的萧氏则是站着微微躬身,一副恭敬神色,似在听训。 明倚陌踏进门槛,先将眼神投到了萧氏身上,皱眉道,“萧姨娘,你不是被祖母禁足在佛堂了?怎么这还不到两个月,就出来了?” 萧氏脸色一沉,“陌陌,我是你的母亲。” 明倚陌笑笑,“你是妾抬的正室,在我母亲面前也是执妾礼。我跟着母亲喊你一声萧姨娘有什么错?” 萧氏面皮抽抽,一副伤心模样,“陌陌,姐姐走后,好歹我也养了你八年。你便是不愿喊我一声母亲,喊一声萧姨我也是受得住的。” 明倚陌“啧啧”两声,“怎么?当我父亲的继室腻了,想改当他的小姨子?” 萧氏脸色变得泫然欲泣,“陌陌你……” 然后委委屈屈看向明老夫人和那个嬷嬷。 明老夫人怒斥一声:“陌陌,贵人面前,不得无礼!” “贵人?”明倚陌左顾右盼,“有贵人来了?在哪儿?” 那个嬷嬷明显脸色不好,站起来朝明倚陌点点头,“明大小姐,老身不才,是太子妃身边的从四品女官,姓袁。明大小姐虽然被赐婚为太子侧妃,可在进宫册封之前,明大小姐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将军府小姐,按理说,明大小姐是该向老身见礼的。” 第101章 逃跑不符合她的风格 明倚陌微微一笑,“袁嬷嬷是?你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那你的管辖范围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和事。我为何要向你见礼?难不成你这个东宫的奴才,还想管到我的头上来?” 袁嬷嬷瞪圆了眼睛,她一向替太子妃在外办差行走,见到的人无不恭恭敬敬,何曾有过这般不服管教的? 明老夫人怒道,“孽障,还不快快向袁嬷嬷赔罪?!袁嬷嬷是太子妃的人,太子妃是正室,管教你这个侧室不是天经地义?” 明倚陌撇撇嘴,“就算正室可以管教侧室,但正室来了吗?侧室又在哪里?我还没嫁进东宫呢,还不是侧室呀。” 袁嬷嬷沉下脸,“明大小姐,老身前来,是奉太子妃之命,给明大小姐说几句话。” 她清了清嗓子,又挺了挺胸,“明大小姐听训——” 她原以为,端出太子妃的架子,这个明大小姐不说跪下,至少会诚惶诚恐地恭敬听训。 谁知,她的话音还没拖完,就见明大小姐抬手示意她停下。 她惊愕地看着明倚陌。 明倚陌笑笑,“抱一丝,我刚刚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吗?第一,我现在还不是侧室,她这个正室要训诫谁都不要训诫到我头上。第二,她要训诫我就要听训?我不要面子的吗?第三,你是东宫的奴才也好,女官也罢,都管不到我的头上,懂?” 袁嬷嬷端着的架子都端不下去了,“你!你果然是顽劣不堪!”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卷书,“太子妃有先见之明,知道你果然是如此不堪无德之人,太子妃有令,请明大小姐抄写《女诫》二十遍,于除夕宫宴前送到东宫检验。” 她说罢一脸得意地看着明倚陌。 明倚陌哧笑一声,“开玩笑,我前面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不是?这劳什子《女诫》谁爱抄谁抄去,本小姐不奉陪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就这样,劳烦祖母送客。” 明老夫人简直都要气炸了,“你……你这个逆女……” 不仅对太子妃身边的人无礼不说,还敢使唤她这个祖母送客? 袁嬷嬷愕然地看着明倚陌飘然出门而去的背影。 “这……这……”她第一次在办差中感受到什么是失败。 她怒从心起,“站住!来人,拦住她!” 明倚陌才踏出门几步,便有两个婆子拦住了她。 虽然扮相粗糙了点,但一看就知道是袁嬷嬷同款婆子。 她转身皮笑肉不笑,“这位婆婆,是想在我将军府动粗?” 袁嬷嬷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鬼称呼? 她快步走上前来,把手里的书卷递过来,“太子妃所赐,还请明大小姐莫要推辞。” 明倚陌把手伸出来,还故意往上伸了伸,好让自己的衣袖略滑下来一些,看起来就像是要伸出双手去接捧书卷。 袁嬷嬷总算满意了些,这动作看起来,还算是恭敬。 谁知,下一刻,明倚陌却只是双手虚虚地收回来,在腹部交叠,衣袖滑下来,更将她的手掩盖了起来。 袁嬷嬷怒从心起,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无数宫斗的场合,知道不能落人话柄,只将书卷伸到明倚陌手前,然后放开了手,将书卷从手里滑落。 “啪”的一声,书卷完美掉在地上。 袁嬷嬷厉喝一声,“大胆!竟敢将太子妃所赐之物扔在地上!藐视皇威,当掌二十!来人!行刑!” 旁边两个婆子就上来,一个扭住明倚陌,一个挥掌就要打。 明倚陌双臂被扭住,但抬起一脚,直接就把身前那婆子踹了出去。 “呵,每回看电视剧看到这个桥段,我都想问问,脚是长来干嘛的?终于叫我实践了一回!哼!” 她同时一脚往后用力踩在那婆子脚上,然后趁她吃痛松手的功夫,扭过身,反手啪啪给了那婆子两个耳光,“想打本小姐?!先尝尝本小姐的手擀面!” 袁嬷嬷端着的架子破功了,气得面皮直抽,“你……你!” 她多少年没自己亲自动过手了?此刻手痒痒得很想亲自动手。 她喝道,“大胆!果然是缺了规矩礼数!太子妃还下令,命老身前来行教导之责,老身今日就要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罢她回身从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盘子里抽出一根戒尺,朝着明倚陌就要打过来。 明倚陌一把捞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甩向一旁。 “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东宫从四品奴才,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别说眼下我还未入东宫不属于你们的管辖范围,便是入了东宫,本小姐是二品侧妃,你才几品啊你也敢管?” 袁嬷嬷气得吐血,这个明大小姐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她口口声声说了是替太子妃管教,她怎么就敢连太子妃的命令也敢违背? 明倚陌看出她的心思,想到横竖这太子妃不会让自己好过了,于是把心一横,叉腰说道,“就算是太子妃的意思又怎么样?她和太子大婚一年多,连个蛋也没生下。说不准等本小姐入了宫,太子突然发现与本小姐才是真爱。她一个霸着正妃之位却不肯为殿下繁衍子嗣的黄脸婆,是怎么有脸在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的?!” 反正是那狗男人非要让她当小三,她就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小三!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合法地走小三的路,让正室无路可走! “你你你……你竟敢对太子妃不敬!”袁嬷嬷几乎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明倚陌叉腰,大声说道,“堂堂太子妃,就是这般的心胸?本小姐还没入东宫呢,太子妃就巴巴地过来给本小姐个下马威?怎么?怕本小姐入了东宫抢走了她的恩宠?啧啧啧,这般爱拈酸吃醋可不好……” 花厅离门近,外头已经响起了百姓们的唏嘘声。 袁嬷嬷不敢再逗留,生怕这个顽劣不堪的主儿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坏了太子妃的名声,赶紧告辞灰溜溜地走了。 明倚陌转身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突然不想逃了。 让她抄女诫? 给她立规矩? 那正室都明目张胆欺上门来了,逃跑不符合她的风格。 当个侧室很可怕? 首先,这个侧室是合法的侧室,不会有人从道德制高点上指着她的鼻子骂“小三”。 第102章 终于等到今晚八点档的即视感 其次,过了年估计肚子就藏不住了,与其躲在地下室不能见光,不如再藏两个月后明晃晃在东宫亮相。 第三,她要是走了,那群老虔婆把目标转向穆姐姐怎么办? 第四,也是最主要的是,没了她,太子那个穷鬼,会不会更穷了?她昨儿才给那些暗卫们发钱吃肉,这一走,有点不太地道? 她思绪纷乱地回到了院子,心中想走的念头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楚骁从密室里钻出来,满脸的疲惫,显然刚刚下朝,朝服还没有换。 明倚陌见了不由得心一疼,原本气呼呼要质问出口的话就软了三分:“你……前天晚上我们不是没有谈妥,怎么赐婚圣旨就来了?” 楚骁错愕,“昨日你不是当着明老夫人的面说你要嫁进东宫?南眉去向孤禀报的时候,孤高兴坏了,立刻就去请旨了。” 明倚陌:…… 她能说,昨日她只是随口一说用来怼明老夫人她们的吗? 楚骁脸色一变,“陌陌,你想变卦?”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许走,孤不许你再逃了!” 明倚陌心里一揪,“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楚骁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他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清晰可闻,带着几分不安和焦虑。 “陌陌,你为什么总是想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孤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明倚陌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你或许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我不想被困于高墙之内,也不想成为一个插足旁人婚姻的小三儿。” “插足?”楚骁打断了她的话,“这就是你成日挂在嘴边小三的意思吗?” 明倚陌点了点头。 楚骁轻笑了一声,“陌陌,你忘了,孤说过,在孤心里,你才是那个去年与孤拜堂的人。孤与傅晗之间,根本不是夫妻。孤既没有与她拜过堂,也没有与她洞过房。她不过暂时空有太子正妻这个名头罢了。”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孤不能保证日后她会不会让出太子妃这个名号。毕竟她是母后的侄女,安国公府的人。但我保证,我们将会一起携手走过未来的岁月。只要孤活着一日,便会护你和我们的孩子一日。” 更远的事,他自己都无法确定前路,更加无法给她承诺。 “你总说孤的情话拈手就来,那是因为你不在孤的身边。你入东宫之后,在孤的身边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有些话,孤只会对你说。” 他的话温柔而坚定,让明倚陌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明倚陌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照顾,心里不由得有些动摇。 楚骁突然狡黠一笑:“陌陌,你想住进裴府,可裴三那小子总是反对。你若成了太子侧妃,便可时常邀请你穆姐姐进宫陪伴,岂不是好?” 明倚陌顿时眼睛一亮,“嘿嘿,这个可以有!” 楚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再次放下,果然,还是得托裴三媳妇儿的福! …… 另一边,穆歆然得到陌陌要进东宫的消息,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一直不知道,上一世的陌陌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孩子会交给裴三带回裴家? 但在她印象中,太子是没有纳过侧妃的。 这一世,果然有裴三在就不同了。 陌陌能名正言顺入东宫,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不会再遭遇母子分离的事了。 想必太子也不会如上一世那般,才即位就病气怏怏。 正想着,思巧便带着明倚陌进来了,一脸的喜气洋洋,“夫人,未来的太子侧妃来啦!” 明倚陌笑着拧了一把,“你这丫头,竟敢打趣起我来了!” 思巧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奴婢怎敢打趣?自是要提前讨好您这位太子侧妃啦!” 明倚陌哈哈笑着目送了思巧告退,才把门关上,坐到了穆歆然的面前。 穆歆然笑着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看你的心情,很是舒爽。怎么?想通了,不跑了?” 明倚陌先是有些羞赧,随后大大咧咧地说,“嗐,我总是以我那个时代的标准来衡量古代,这是不对的。首先,你们这里的小三可以是合法的,我要当个合法的侧室,干翻正室!其次,这个小东西……” 她摸了摸肚子,“我虽然不介意带球跑,但我也会害怕,有一天他会怪我放弃了这泼天的富贵。第三……嘿嘿,那狗太子穷得连暗卫都只能吃素了,我好容易得了那两大库房的东西,不拿来过一把富婆养小白脸的瘾,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穆歆然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呀,分明就是对太子动了心,你别不承认了!” 偏要装出一副贪财遗憾的模样给谁看? 明倚陌摸了摸鼻子,显然有些心虚。 她快速转移话题,兴奋地说:“穆姐姐,我跟你说,我那好祖母和好妹妹,终于发现库房的东西都不见了!” 穆歆然迅速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有一种终于等到今晚八点档的即视感。 明倚陌也抓了一把瓜子,一起来嗑这个八点档,“嘿嘿嘿,那老虔婆是昨儿发现的,眼下各府都在节礼往来嘛,她大约是叫婆子找个什么东西回礼,结果一开库房的箱子,傻了眼了!哈哈哈……” “那边明含烟知道了后也赶紧开了自己的库房,也尖叫起来。我特意学你让人搬了椅子嗑着瓜子看她们表演!” 明倚陌越说越兴奋,“很快就报了官,官差们一路搜索,搜到我的库房。我特意把我娘的嫁妆单子给了官差一份。官差核下来,哪儿有多余的东西?偏那老虔婆指着一个双面绣屏风说是她的东西,明含烟也说有一个送子玉观音是她库房里丢失的东西。我就用老虔婆当日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她捏了捏嗓子,学着明老夫人当日的口气说道,“世间万物万生,虽有不同,但这叫法又不可能一物一样。同样的名字,就不能允许用在不同的东西上面?即便你们在我的库房里发现了同样名字的东西,又怎么证明是你们的呢?哈哈哈……” 第103章 癞蛤蟆都没有你这么敢做梦的! 说罢她捧腹大笑,笑了一阵,继续绘声绘色:“哎哟,你都不知道,她们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官差们后来说,怎么她们的库房单子上的东西,和我娘的嫁妆单子重复率那么高?我就顺势说了,我库房里的东西是我娘的嫁妆,来源可查。她们的东西,是哪儿来的?经得起查吗?” “哎哟喂,两人立刻屁也不敢放一个!哈哈哈……” 穆歆然也笑了。 “还有,穆姐姐,昨儿圣旨到了后,太子妃也派个嬷嬷来训诫我,还要教我规矩,都被我打回去了!” 她摩拳擦掌,“我好期待入了东宫与那太子妃开撕是怎么回事?” 穆歆然:…… 行,之前她的担心,全都白瞎了。 明倚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说道,“穆姐姐,我要进实验室做几种药,你别管我了啊。我好了会出来的。” 穆歆然:“行,我给你备好吃的。“ 明倚陌的身形顿住,“唉,那我要粉蒸排骨、八宝桂花鸭、山药炖甲鱼……” 报了一连串菜名。 穆歆然扶额,“这叫别管你了?你这分明是个大爷,一点儿也不客气?!” “哈哈哈——”明倚陌笑开了花,“穆姐姐,你越来越像我了!” 穆歆然:…… 谁要越来越像你? …… 终于到临近年底、腊月二十五的时候,裴修泽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穆歆然见他回来,并没有过多的热情,只吩咐周妈妈收拾好他的卧房,安置好他的日常用品。 裴修泽也一直在忙,回来的第三日,还向宫里请旨给穆歆然封了三品淑人的诰命。 穆歆然自从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后,一颗心已经平静无波,规规矩矩接了诰命谢了恩,也没有多余的话,只当他是念着那日自己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刀的回报。 休息了几日,到了除夕,穆歆然装扮整齐扶着思巧出了门,准备上马车去参加除夕宫宴。 才出了大门,就见旁边一个身影冲过来,对着她就喊,“歆然妹妹!” 府卫们立刻上前把那人拦住。 穆歆然吓了一跳,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赵缙。 但见他神色憔悴,脸颊凹了进去,瘦得厉害,一身蓝色布衣挂在身上空空荡荡,很是落魄。 反观穆歆然,却是一身雍容大方的诰命朝服,珠翠孔雀珠结头面两旁的钑花金坠子衬得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小了,五官精致绝美,比起那蓬头垢面的何晴晴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见她美目看过来,赵缙只觉得本就悔恨得青了的肠子又青了几分,腆着脸朝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英俊的微笑,“歆然妹妹,好久不见。” 穆歆然皱了皱眉,“赵世子,哦不,赵公子,我们还有什么见的必要吗?” 赵缙点头,“自然是有的,歆然妹妹,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日不该换亲的,我心仪的还是歆然妹妹你。我们定亲三年的情份,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周妈妈已经大骇,厉声喝道,“住嘴!来人,还不堵住他的嘴?!什么混话也敢说出来?真真是污了夫人的耳朵!” 穆歆然懵了一瞬,按陌陌的说法,这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 立刻有两个府兵上来抓他。 赵缙还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的,过了几招后还是被押着跪在了穆歆然面前。 穆歆然定了定心神,上前问道:“赵公子你刚刚说什么?你后悔当日换亲了?你承认当日你们是故意换的亲,而不是轿夫阴差阳错抬错了府?” 赵缙点头,“是,我知道我错了!歆然妹妹,我愿意娶你为平妻,你跟我走,你跟我走!” 周妈妈恨不能脱下鞋子给他两个嘴巴子,真是什么都敢说! 穆歆然抚了抚三品淑人朝服前襟的孔雀图案,挑了挑眉,“真是好笑,我如今是堂堂裴将军夫人,三品淑人,凭什么还要给你这个庶民当妾?” 赵缙眼眶都红了,“不是妾,是平妻!” “平妻说到底还不是个妾?”穆歆然鄙夷地说,“赵缙,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已经是个庶民,却还妄想我给你当妾?!” 赵缙被人按在地上,疯狂摇头,“不不,你如果要正妻之位,我马上就回去休了何晴晴,正妻也可以!你只要与裴三和离,我保证不嫌弃你!” “扑哧——”穆歆然笑出来,“你还有脸说不嫌弃我?你那伺候过多少女人的身子,谁不嫌脏?”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再说,你的正妻之位有什么了不起吗?是府里有金山银山供我花销还是有丫环仆妇供我驱使?你如今什么都没有,住的是我送给表妹的庄子,吃的是我表妹娘家给的米面粮油,你有什么脸面说休了她来娶我?癞蛤蟆都没有你这么敢做梦的!” 赵缙如遭当头一棒,懵了,怎么会这样? 他不信,他不信! 明明这半个月来,他天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他梦见穆歆然死乞白赖要做他平妻,把丰厚嫁妆拿出来供他赵家人花用。 他赵家人靠着她的嫁妆,除了没了侯府的名头,一应衣食住行居然保持了侯府时的水准。 不可能的,她一定是没看见自己的诚意。 他稳了稳心神,温柔地开口,“歆然妹妹,我知道你还恼着换亲一事。换亲是你母亲同我母亲商量的,我事先完全不知情啊。我心仪你,我一直心仪的就是你。我们订亲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对你的心,你难道看不见吗?” 穆歆然冷冷一笑,“你还有脸提那三年?你是有心,你的心是用在如何从我这儿骗走更多的银钱上?” 她扭头对周妈妈道,“周妈妈,上回我让你整理出这三年赵公子总共从我这儿拿走了多少银钱。正巧他今日上门了,把帐本给他!” 周妈妈大声了应了一声是,急忙忙回院子去拿了。 赵缙愤怒起来,“歆然妹妹,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何时变得如此有铜臭之味?!” “哦,你没有铜臭之味,那你今日到我府门前来是想做什么?想败坏我名声,好叫我带着我的嫁妆跟你回去?你不是冲着我的嫁妆来的?看你这模样,是饿了好几天走投无路了?” 第104章 他便不再疑神疑鬼 穆歆然恨不能啐他一口,但碍于这一身的三品诰命朝服,指使思巧,“去,让他清醒清醒!” 思巧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又嫌他的脸脏,怕脏了自己的手,于是直接抬脚朝他的脸上踢去。 “贱婢!你敢!”赵缙被踢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子,还夹杂了一颗牙齿。 “思巧,让开,我来!”周妈妈一声大喝,手里端着一盆冷水。 思巧和那按住赵缙的两个府卫立刻跳开。 哗的一声,那盆水兜头浇在了赵缙身上。 赵缙冷得一个哆嗦。 穆歆然不再理会他,绕过他身侧,就朝马车走去。 裴修泽依然在马车上等她,见她过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穆歆然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就登上了马车。 赵缙这时躺在地上看过去的角度,终于看到了她那微凸的肚子,眼眶发红地爬过来吼道,“你不是说没有同他圆房吗?!” 穆歆然眼里终于涌出了一丝杀意,她冷冷说道,“你不会说话,就再也不用说话了!” 周妈妈已经冲过去,拿着手里的脸盆朝他的嘴巴猛拍了几下。 然后掏出一卷账册,“三年来你一共从我家小姐手里骗走了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两银子!限你一个月内还清!” 赵缙被砸得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听清了这句话,身子瑟缩了一下。 周妈妈走前还啐了他一口,“什么腌臜东西,还敢肖想我家夫人!” 马车渐渐远走,赵缙躺在冰冷的水泊里,只觉得更冷了。 周围的百姓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之前那什么定远侯家的赵世子?真是没点眼力劲儿,他一个被踩进泥里的庶民,就跟我们一样,居然敢叫一个三品将军夫人改嫁做他的平妻?” “就是啊,他这是哪儿来的脸?居然还说不嫌弃将军夫人,真真是癞蛤蟆都没有他敢想!” “啧啧,看他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这是穷疯了?只有疯了的人才敢想些有的没的。” “不是说,他之前做了长公主的……” “嘘——你看那边……” 百姓们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立刻不敢再说,还往后退开了几步。 只见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近,那马车上的徽记百姓们都认得,正是长公主府的。 马车在赵缙身边停了下来,随后跳下来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郎。 正是许久未回枣庄的赵纲和赵缪。 他们自从被赵缙送给长公主后,因着没有家室,直接被长公主带回府里,当成长期面首养着了。 百姓们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传言果然属实了。 赵缪居高临下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还真是我们那个好大哥啊!” 赵缙坐起来,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三弟,扶我起……” 赵纲直接上来一脚踢中了赵缙的胸口,随后踩在了赵缙的脸上。 赵缙的打击接踵而至,一时懵了。 赵缪蹲下来,狞笑道,“大哥,没吃没喝的滋味儿怎么样啊?” 兄弟俩在长公主府站稳脚跟后,不是没想着回枣庄弄死赵缙。 可现在赵缙是枣庄唯一一个男丁了,若是弄死了,就没人去担水了。 到底他们的母亲和妹妹还在枣庄,总不能没水喝渴死? 只好先留着赵缙的命。 眼下看来,留着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 赵缙又冷又疼,从赵纲的脚底下投出嫉恨的目光。 赵缪抬头看看旁边就是裴府,讥笑道,“大哥到这里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蛆虫?连相府嫡女、将军夫人还敢肖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哈哈哈——” 赵纲扫了一眼四周的百姓都在疯狂点头,脚下又狠狠碾压了一下,才收回脚,讥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真是捡了根草,丢了个宝啊!” 赵缙挣扎着支起身子来,“二……弟,三……弟,是大哥错了……你们现如今这样……都多亏了大哥当日……把你们送……” 赵缪又一脚踹在他胸口,“是啊,这都多亏了大哥,我们是不是得感谢大哥啊……” 说完不解气,又要踢一脚。 赵纲拦住他,“别,把他肋骨踢断了,谁去担水?” 说罢,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大哥,我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 一脚又一脚,全朝他的肚子、腰背上踢去。 赵缙疼得蜷缩起了身子,口吐血沫,“别……别……” 两个少年朝他啐了一口,才登上鲜亮的马车扬长而去。 赵缙昏昏沉沉中,想起了那个梦,不由得继续沉溺了下去。 那个梦里,有端庄大方的正妻何晴晴,有温柔解意的小妾婉心,有可爱聪慧的儿子,还有一个源源不断无条件供养赵家的平妻穆歆然…… 那个梦里,母亲除了没有侯夫人的诰命外,吃穿用度甚至比在侯府时还要好。 自己也是一样,除了没有世子的头衔以外,哪一样比在侯府时差? 那个梦里,姐姐赵绾没有被休回赵家,依旧在裴大将军府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时常过来探望他们…… 那个梦里,相府也没有放弃他们,不仅时常走动,还替他打通了三年一试的武举之路。 他考了个武举探花,相府还给他谋了个守城监军的职缺…… 皇上的旨意是永不重用,只要不超过五品官,就不叫重用…… 想到这里,他突然振作起来。 对,他可以去参加武举! 他自小习武,必能一举得中! 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 那边,再次与夫君同乘一车,穆歆然没有了之前的欣喜和紧张,只是心底平静无波。 裴修泽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淡,但忙活了一个月的他前几日一直在休整,又急于处理京都城里堆积的事务,也没有心思过问。 如今坐在马车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便直接问了,“近日可是出了何事?心情不佳?” 穆歆然挑眉,“你不问问方才的事?” “方才的事有什么可问的吗?我都看见了。”裴修泽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那个赵缙确实不能留了! 但是关于之前的事,她既那般坦坦荡荡,他便不再疑神疑鬼。 她那么笃定,那肯定是有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但他不应因此而怀疑她的说辞。 第105章 两个孕妇,可不能乍乍呼呼! 这也是他这一个多月出门在外想通的一件事。 她既能对母亲好,又能安心过日子,他便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看到他眼里的那一丝狠戾,穆歆然眼里有疑惑,但很快也释然了,“是,关于我的事,夫君应当最清楚不过了……” 她说的是上一世有关她的遭遇,以及她这一世的想法,想必裴修泽一清二楚。 裴修泽却以为她说的是有关圆房和孩子一事,便沉稳道,“嗯,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你。” 穆歆然果然舒了一口气,方才赵缙说的话,没有叫他产生其他想法便好。 裴修泽又问,“那么,可以说说,你近日可曾心情不佳?” 穆歆然想了想,点了点头,“上回我们遇到的刺杀,是裴大将军府派出来的?” 裴修泽点头,“是。” “所以之后那梁延的事,是夫君给裴老夫人的一个警告?” “是。” “梁延他……是裴老夫人的侄孙?他的父亲和母亲是……?” 裴修泽想了想说,“他母亲是裴老夫人的侄女,父亲是招赘上门的,所以梁延随了母亲姓梁,父亲姓……” 他摇了摇头,“倒是没注意他父亲的姓氏。梁家本也是裴家青州老家人士,十几年前出了个举人,外放任了几年地方官,十几年前靠着裴老夫人的走动,到京中任了一个七品小主簿。这个侄女就是主簿的妹妹。” “这么说来,这个梁延,算是梁家最有前途的子孙了?” “应当是,年纪轻轻不过 二十出头,便是六品副统领。其余梁家人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听说这个梁延还有个弟弟,也是练武的好手,不过还小,也还没有出挑。” “那这个梁延的父亲……夫君就没有查过是谁?”她很想把那晚听到的有关梁延是裴老夫人亲孙子的事说出来,但又无法解释消息来源,只好迂回着问。 裴修泽抬眸诧异道,“此人是赘媚,平日里没有丝毫存在感,你为何如此关注他?” “啊……就是好奇罢了。那夫君身边,还有什么样的对手和敌人?”穆歆然赶紧转移话题,“我不是要打探什么,而是想了解一下身边潜在的危险。万一遇上点什么,我也好有准备不是?” 裴修泽眉眼一沉,“你知道了什么?” “比如说,太子妃会不会因为我和陌陌的关系而对我下手?安国公府会不会因为我与陌陌交好,或是他们不待见你,而连带着对我不利?”她连珠炮似地反问,“又比如说,夫君的政敌也会有夫人,今晚会出席这除夕宫宴吗?会不会借机对我不利?” 裴修泽思绪快速转过,心里的赞赏愈深,自家这个小妻子,还真是聪慧,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谋事自保。 前几日五月飞鸽传书说了梁延的事,他只当是穆歆然不想叫裴老夫人计谋顺利得逞,想叫那个梁延吃点苦头。 他梳理了一下,才说道,“目前来看,太子妃应当还不敢对你下手,但她肯定不待见明大小姐。安国公府还未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暂时还是安全的。至于我的政敌……二皇子妃和温贵妃,或许会对你不利。但今晚宫宴皇后姨母也会出席,她会护着你的,你不会有危险。我会让五月一步不离地跟着你。” 她诧异,“温贵妃?二皇子的母妃?” “是,她与皇后姨母一直是针尖对麦芒,身后有太后护着。”裴修泽沉吟着又告诉她一个惊天大瓜,“太子妃傅晗虽然嫁给了太子,但据太子所说,傅晗自小一直爱慕的是二皇子楚荀。他怀疑,傅晗是楚荀放在东宫的眼线。” 穆歆然立刻发扬吃瓜精神,“傅晗身为太子妃,竟然想着替二皇子谋事吗?那是不是她还为二皇子守身如玉?” 裴修泽点头,“明大小姐没有告诉你吗?在去年他们大婚的时候,傅晗为了不与太子拜堂,绑了一个女子扮成新娘与太子拜堂。这个女子就是明大小姐。” “什么?!”穆歆然大吃一惊,陌陌没跟她说这事呀? 再一想,估摸着是因为现在这个陌陌不是去年的那个陌陌,所以在她看来,这拜堂什么的,并不作数。 既然说到这里,裴修泽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外鞘上镶满了漂亮的宝石,递给了她。 她诧异地接过来,“这是……?” “你留着防身。”他说道,“这是我救下的一个地主家的儿子送的,我瞧着小巧便于携带,你或许能用得上。” “哦,谢谢夫君。”她淡淡地说,把匕首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果然锋利无比,于是揣进了衣袖。 其实她觉得没什么必要的,她有空间,一旦有危险,躲进空间里就是了,用得着什么匕首与人拼命吗?没得脏了自己的衣裙。 想了想,穆歆然又问,“今晚,裴老夫人会出席吗?” “应该会。”裴修泽眉目疏朗,“因为,大伯父回来了。” 话题于是继续,“大伯父回来了?能说说你和他的关系?” “大伯父回京述职,顺便过个新年,应该会呆到裴老夫人六十大寿后再离京。”裴修泽说起大伯父,眉宇间都是感激,“我十二岁到军中,得了他的举荐和全心的信任,才能事事争先,立下诸多军功。可以说,我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大伯父的帮扶。” 穆歆然心道,果然如此。 所以裴老夫人派人来暗杀,他也只是把她的侄子送去流放。 二人一问一答聊着,裴修泽只觉这个小妻子看他的眼神不如上回那般晶亮,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便放了心。 到了宫门口,马车进不去,须得下车步行。 穆歆然下了车后就朝裴修泽微微福了福身,毫不留恋面无表情地走了。 裴修泽眼神眯了眯,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 穆歆然走了两步,就听到明倚陌的声音就传过来,“穆姐姐!穆姐姐!” 穆歆然转过身,被她扑了个满怀,“你小心着些!” 两个孕妇,可不能乍乍呼呼! 第106章 胆敢坐在太子妃嫂嫂的座位上? 明倚陌悄声说,“穆姐姐,瞧你家那俊俏阎王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怎么出差了一个月,回来还是枝高岭之花?他就没给你什么惊喜?” 穆歆然诧异看她一眼,把衣袖里的匕首亮了一下,“你是说这个?” 明倚陌瞪大了眼睛,“果然是活阎王的风格!旁人夫君出差给妻子带礼物,不是包包就是化妆品,呃……就是脂粉之类,怎的他居然给你送个凶器作礼物?!” 穆歆然扑哧一声笑了,“凶器?你形容得还真是贴切。” 明倚陌哼哼道,“那个狗男人是不是笨啊,这种事也能传错的?” “什么传错了?”穆歆然听出话外音,“何意?” “呃……”明倚陌想了想,干脆和盘托出,“太子之前告诉我,裴姐夫见他总往我这里送东西,觉得心中有愧。离京一个月,也想给姐姐你送个什么惊喜,但又不知该送什么,就在信中提了一句。太子便来问我啊,我告诉他,送点实用又漂亮的,在出其不意的时机拿出来才叫惊喜。” 她一摊手,“不过你这宝石匕首确实是漂亮又实用。” 穆歆然:…… “算了,对于活阎王来说,出门在外还能惦记着给你带礼物,你是不是该惊喜呀?!”明倚陌嘿嘿笑道。 穆歆然本也没有多少期待,不欲与她再谈此事,便转移了话题,“你祖母也来了?” “嗯嗯,祖母和裴老夫人一起先进去了。说是去给太后请安。” 她捏了捏明倚陌的手,“陌陌,今晚你一定要跟着我寸步不离。若是遇上那太子妃,切记一定要避其锋芒。” “好。”明倚陌乖巧点头。 二人进宫不久,大公主也过来了,显然十分高兴,“你们快来,母后一直在等你们呢!” 穆歆然一怔,“皇后娘娘要见我们?” 大公主朝她眨了眨眼睛,“是呢,她一直让人在宫门口看着,一见你们来了就非要让本宫过来迎接,她想要一起见见你们哦。” 明倚陌显然被吓着了,“大公主,我能……能不去吗?” 大公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什么混话?母后要见你,你能拒绝?走,跟本宫一起走!” 明倚陌在前,朝慢了几步的穆歆然伸出了尔康手:“穆姐姐——” 穆歆然抹了一把冷汗:…… 这是去见皇后,你未来的婆母啊喂,喊得这么凄厉旁人还以为你这是要被抓去处死? 二人进了凤安宫,规规矩矩行了礼。 傅皇后笑着连声说好,“快平身,到本宫面前来坐。” 大公主笑着拉着两人坐下。 傅皇后仔细打量了明倚陌,关心地问,“听闻明大小姐伤了脸?如今瞧着倒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明倚陌速度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皇后娘娘,臣女用自制的祛疤膏和遮瑕膏,效果瞧着还是可以的。这是我今儿特意带来献给皇后娘娘的,可以滋润养颜,给肌肤补水,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嫌弃。” 傅皇后笑着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儿清淡,很是好闻。” 大公主不满地说,“陌陌,你不是说没有了?要等到年后才能有吗?” 明倚陌摸了摸鼻子,“大公主,臣女这……赶得急,过两日为您单独做一瓶!” 大公主这才满意了。 傅皇后又问了几句穆歆然腹中孩子的情况,一双凤眸频频朝明倚陌的肚子里瞧,却不敢明着问。 直看得明倚陌心里发毛。 好在几人相谈甚欢,末了傅皇后给明倚陌赏了一块金牌。 明倚陌哆哆嗦嗦捧着金牌脚步虚浮地出了凤安宫。 “穆,穆姐姐,这个金牌的作用,是不是……如朕亲临啊?”她哆嗦着问。 穆歆然踉跄一步,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把她手里的金牌塞进她的衣袖,“别混说!这是中宫金牌,又不是尚方宝剑、免死金牌!” “哦。”明倚陌有些恍惚。 穿越这一遭,古代皇后什么的,她刚刚真的见到了个活的? 等到了宫宴的西配殿中,有宫人上前来引导二人入座。 除夕宴宴请的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男宾和妇人分坐东西配殿,中间一条大红毯子,上首是皇上、皇后及太后的座位。 穆歆然看着这恢宏的宫殿及鳞次栉比的几座,思绪飘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某一年的除夕宫宴,或许是自己死前的那一年? 那一年的年底,廖氏突然提出,让她与母亲王氏商议,以相府嫡女的身份出席除夕宫宴,去替三弟赵纲相看女子,门第也不要求多高,七品八品官家的女儿即可。 那时的赵缙已经在父亲的安排下得了守城监军一职,区区七品官,弟弟同样配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倒也能说得通。 再加上她手里的脂粉香料生意多年来没有什么精进,也想着若是能将东西销进宫里,也是多了一大块出息。 便去了,王氏也替她安排妥帖。 可是…… 宴席上她确实靠着才情大出了一把风头,但转头就被人设计,送给了那个恶心的人……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 转头就看到明倚陌已经被引到了很靠前面的位置坐下。 她心头一跳,明城将军和裴修泽是同品级官员,按说家眷也应坐在一处。 但明倚陌却被安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肯定有古怪。 明倚陌显然并不知晓,因为现在贵人们都还没入席。 穆歆然眯了眯眼,心中计算了一下,骇然发现,陌陌的座位,被排在了很前面,很有可能与太子妃和二皇子妃相邻。 这要说没人作妖,她都不信。 可宫人们正在陆续引导客人落座,显然是事先都排好的座位,她这边若是突然插一个人,那势必会影响后面的人落座。 只能在自己旁边加一个座了,与自己同桌而食。 她正在准备起身先把陌陌喊回来再说,不曾想一个人影从旁边快速冲到明倚陌面前,指着她就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胆敢坐在太子妃嫂嫂的座位上?!反了天了!来人!还不将她拿下?!” 第107章 我们一个时辰就得走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正款款从侧门走来。 穆歆然快步上前,“见过五公主,见过太子妃。” 五公主冷哼了一声。 穆歆然对明倚陌说道,“陌陌,方才那宫人想必是认错人了,你的位子在我旁边呢。你跟我走。” 明倚陌点头,“好。” “站住!”五公主不依不饶,“这就走了?你敢肖想太子妃的位子,这是对太子妃大不敬!” 她转身太子妃傅晗说道,“嫂嫂,你看,她把你的座位都弄脏了!” 傅晗冷眼看过来,“你,就是明家大小姐?” 明倚陌脖子一梗,正要说是。 穆歆然拉了拉她,“陌陌,这位是太子妃娘娘,这位是五公主殿下,还不快给二位请安?” 明倚陌只好学着方才穆姐姐的样子给二人行礼,“陌陌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趾高气扬,“你把太子妃的座位弄脏了,还不快给她赔罪?!” 穆歆然抢着说道,“五公主怕是误会了,陌陌初来乍到,怎会知晓这是太子妃的位子?定是哪个宫人出了差错,将她引到这儿的。都说不知者无罪,太子妃娘娘大度,想必不会与陌陌计较的是不是?” 傅晗冷冷看了她一眼,“本宫什么都还没说,裴夫人便要意指本宫小家子气?” 穆歆然赶紧摇头,“这是从何说起呀?五公主护嫂心切,歆然十分理解。陌陌也是无心之失,还请太子妃娘娘和五公主殿下莫要见怪才是。”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知二位喜欢什么花香?歆然不才,近日研制了不少带有花香的安神香。不如过几日歆然为太子妃娘娘和五公主殿下研制一种特别的香奉上?” 五公主显然心动了,小姑娘家家的,对这些香啊粉啊什么的最没抵抗力了。 她抢着说道,“我喜欢栀子花香,嫂嫂,我记得你喜欢的是珠兰的香味,对不对?” 傅晗脸色不太好,但也不好下五公主的面子,只好微微点头。 穆歆然松一口气,这是她们同意和解了,正要说什么,却听明倚陌笑意吟吟说道,“巧了,不必等过几日了,眼下小女正好带了几种香水,里面就有您二位喜欢的香型。” 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了几个精致的琉璃瓶。 开玩笑,知道这除夕宫宴有可能是龙潭虎穴,她怎么能没有准备? 取出来的时候,还故意把皇后娘娘方才赏赐的金牌取出来放在一旁。 穆歆然嘴角抽了抽。 傅晗脸色一僵,皇后这么快就给了她金牌护身? 倒是庆幸方才没有坚持发难,若是引来母后训斥就不好了。 五公主却是立刻被那几个精致的瓶子吸引,“哇!好漂亮的琉璃瓶!” 明倚陌微微一笑,这是从她的实验室里拿来的香水瓶子,别说放在古代了,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都十分的精巧好看。 她从一个瓶子里取了一滴液体,滴进了另一个蓝色瓶子里,又从另一个瓶子取了一滴液体,滴进了一个金色瓶子里。 随后将蓝色和金色瓶子摇了摇,拧上盖子,示意:“五公主请伸出手腕来,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栀子花香?” 五公主看着那瓶子就十分心动,迅速伸出手腕,看着腕上被喷了一点液体,然后凑在鼻尖,深吸了一口,喜道,“真的是栀子花香呢!” “还请五公主笑纳,莫要怪我这无心之过了。”明倚陌双手将那蓝色瓶子奉上。 五公主喜笑颜开,接了过来,学着明倚陌的样子,按了一下瓶盖,见有薄雾喷出来,直呼有趣,随后往自己头发上就喷。 明倚陌赶紧阻止,“五公主殿下,此物名为香水,最好是喷在脖颈、耳后和手腕处,可别喷得太多,隐隐有暗香便是最好效果。” 五公主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脖颈、耳后和手腕喷了一点,又闻了闻,欢喜不已。 旁边已经围了一群贵妇,闻着那香味,纷纷表示赞赏。 明倚陌同样将金色瓶子也奉给了太子妃,太子妃见五公主如此欢喜,不由得也有些意动。 罢了,看她如此懂事,区区座位之事,不再刁难她。 今日本是设局想叫她被人耻笑一番,眼下这情形,倒变成了自己若是再为难她,就会落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等她进了东宫,还怕没有搓磨她的机会? 再说,有皇后的金牌和这身怀六甲的裴夫人护着这小蹄子,自己也不好不给三分颜面。 于是傅晗也含笑接过了金色瓶子,让宫女给自己喷了喷,同样引得周围一群贵妇赞赏有加。 二人心满意足地入座。 明倚陌却被其他贵妇围了一圈,“明大小姐,这名叫香水的东西,可还有多?我可出重金买一瓶!” “还有什么花香的?我也想要!” “我要荷花香的,有没有呀?” 明倚陌一边把桌上东西收进怀里,一边笑道,“今儿没有多的,待过了三月,我们新开的脂粉铺子里这些都有出售,到时各位直接光临购买便可。”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配方。 穆歆然微微一笑,带着明倚陌到自己座位下,一起坐下。 原本是一人一个矮几,二人共享一个,也没什么。 坐下后,明倚陌拍了拍胸脯,低声说道,“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里就是个龙潭虎穴,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 穆歆然却觉得方才明倚陌的做法很好,赞道,“你能有今日这般的机智,什么龙潭虎穴也不怕。” 明倚陌却有些不安,“不行啊穆姐姐,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我们一个时辰就得走。” 穆歆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因为……”她贴在穆歆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你……” “嘘——穆姐姐,你得帮忙看着点时间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得撤!” 穆歆然无奈地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诸位官员女眷都陆续进来落座。 她也看见了王氏,那脸色奇臭无比,座位又离得远,她也懒得去打招呼。 王氏当然心情不好,进宫前就听说了那个赵缙居然去了裴府门前,幻想让穆歆然和离改嫁他为平妻。 真真是不知所谓! 第108章 与五公主共舞一曲 这件八卦肯定迅速会在各家高门中传开,到时她的何晴晴又将成为一个笑柄。 连带着她这个相府夫人名声也会受损。 好在明面上何晴晴的母亲是何琼,最多她这个相府夫人就是一个照看不利的名声。 哼! 很快皇上带着太后和皇后也走了进来,太子跟在其后。 穆歆然看着明倚陌的眼睛几乎都粘在楚骁的身上取不下来,低声嘲笑道,“哎,有的人嘴硬时常把人骂得一无是处,实则这眼睛啊,一刻都离不开那人呢!也不知用情有多深呢!” 明倚陌回过神来,娇嗔道,“穆姐姐!” 这时上首贵人们都已坐下,众人起身请安,二人也赶紧跟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上淡淡一句。 穆歆然悄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离得远,只隐约看见一张蓄着小胡须的脸。 这皇帝算着也才四十多? 上一世他是怎么英年早逝的? 太子登基后,又活了多久? 皇上说了几句祝辞,便开席了。 一时间宫人穿梭其间端菜送酒,大殿中央起了歌舞。 二人边吃边窃窃私语,倒也不无聊。 这时,突然太后出声了,“听闻太子即将新纳侧妃,这位明大小姐可来了?” 穆歆然心头一跳,又来? 明倚陌正啃一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压根儿就没听到太后的话。 旁边明老夫人赶紧起身,“回太后娘娘的话,陌陌来了。” 说罢她朝明倚陌斥了一声,“陌陌!” 明倚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鸡腿,站了起来,“臣女在呢。” 太后问,“看着倒是个标致人儿,可曾习过琴棋书画歌舞技艺?可能上前来表演一番?” 明倚陌一愣,这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老的套路? 明老夫人赶紧行礼,“回太后娘娘的话,陌陌自小不学无术,只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傅皇后也说,“母后,今日是除夕宫宴,既没有安排才艺表演,也无须比试技巧,不如还是请宫中舞姬再跳一舞。” 傅晗却开口道,“太后娘娘想必正是觉得这宫宴乏味,想叫明妹妹表演一个才艺助助兴呢。” 傅晗这么说,是指责她这个操办宫宴的皇后安排乏味? 傅皇后脸色一沉,太子总说这个侄女心思并不在东宫,她原是不信的。眼下她倒要看看,傅晗这个已经嫁进东宫的太子妃,心思不在东宫,还能在哪儿? 温贵妃也附和道,“太后的提议倒是不错,明家大小姐往日里甚少露面,不如表演一番好叫我们好好认识认识?” 可明倚陌不想表演啊,她就想安安静静吃饱饭,然后开溜。 她纠结道,“臣女确实不才,只怕是有辱贵人们的眼睛。” 这时太子妃身旁一个宫装女子开口了,“听闻明大小姐与裴夫人一直形影不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裴夫人在闺中也曾名噪京城,想必能与裴夫人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应当也是不俗的。明大小姐就莫要谦虚了。” 穆歆然一见,那个应该就是二皇子妃了。 太子妃也开口了,“二嫂说得不错,依本宫看,不如请姐妹二人比试一番,看看孰高孰低?” 另一侧的太子眉目一沉,一旁的裴修泽开口了,“谢太子妃抬举,本官的妻子身怀六甲,只怕是多有不便。” 太子不甘示弱,紧接着也说道,“明大小姐要嫁的是本太子,旁人认不认得有什么要紧?温贵妃想要认识,待日后明大小姐入了东宫之后,有的是时间认识。何必急于这一时?” 温贵妃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说罢他又朝太后拱手道,“皇祖母,日后明大小姐是要承欢您膝下的,待她入了东宫后,必能好好孝顺您。” 言下之意也是,不必急于这一时叫她表演什么才艺认识一番。 太后只淡淡嗯了一声,不辨喜怒。 穆歆然和明倚陌双双松了一口气,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了。 没想到,却听离二皇子妃近些的王氏也开口了,“能得二皇子妃谬赞,是我穆家女的荣幸。歆然,依母亲看,你既身怀六甲,不如便坐着弹奏一曲,也好替今日的宫宴助助兴。” 穆歆然眼睛一眯。 这个王氏,无论是上一世四年后的宫宴,还是今年提前的宫宴,都非得要自己在这宫宴上出风头,这是为何? 裴修泽也是不悦地看了一眼王氏,但到底这个是他名义上的岳母,他这个女婿也不好说什么。 只看了一眼皇上下首的穆相。 穆相只静静吃着菜,似乎对这场上的妇人间的口角并不感兴趣。 穆歆然缓缓站起,正要开口。 旁边的明倚陌却跳了起来,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横竖今儿不就是一定要有个人表演吗?我来!” 太子愕然地看着她。 明倚陌继续说道,“穆姐姐身子不便,若是上台表演,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动了胎气可就不美了。臣女不才,愿用家乡的乐器表演一首曲子。” 她看向五公主,“听闻五公主的舞姿名动天下,不知臣女是否有荣幸与五公主共舞一曲?” 五公主原本是不屑在此种场合表演的,但一想今日才得了那香水儿,若是能舞上一曲,必叫这香气四溢,自己岂不是又能得个美名? 她便兴致勃勃道,“这倒是有趣,本宫就怕,你的曲子,跟不上本宫的节奏!” 明倚陌笑笑,“还请五公主手下留情便是。” 穆歆然看了一眼王氏,还是福了福身,“那便由我和陌陌合奏一曲,给五公主伴舞。” 明倚陌吃惊地看了一眼穆歆然。 穆歆然朝她点点头,随后又朝太后的方向行了一礼,“请容许臣女三人做些准备。” 太后一挥手,“准。” 明倚陌便拉着穆歆然起身到外头去更衣,又叫了个宫女去宫门外喊她们的婢女们把乐器搬进来,又交代了让她们到这更衣室汇合。 穆歆然二人一路小碎步跟着宫女到了更衣室,明倚陌低声问,“穆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有办法应付。” “我自有用意,你不必多想。”穆歆然眼里微有诧异,“陌陌,你当真有乐器?” 第109章 哪个猢狲敢暗害咱家? 明倚陌点头,“我在实验室里放了一把吉他,我这就把它拿出来。就是……那南眉也不知够不够机灵?” 她说的明府的侍女就是南眉,太子给她的女暗卫。 说罢她进了空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吉他。 穆歆然觉得新奇,这是什么乐器? 怕隔墙有耳,明倚陌也不敢试音,只上弦上得紧了些。 等了一会儿,果见南眉不负所托,也抱了一个长条物件过来。 后面跟着思巧,抱了一把在马车上本就备好的古琴。 明倚陌大加赞赏,把南眉的包布掀开,却见里头只有两柄长剑,其中一柄根本连剑鞘都没有。 她一边把包布覆在吉他上,一边诧异问道,“你居然能带剑入宫?” 南眉面不改色地把那柄没有剑鞘的剑唰唰揣进腰带里,另一柄往袖子里塞塞塞。 明倚陌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你是魔术师?!” 穆歆然好笑问道,“魔术师是什么?” 南眉面无表情地抖了抖毫无痕迹的衣袖,“这是我们暗卫藏剑的方式。” 明倚陌竖了根大拇指,然后抱着吉他出去了。 南眉和思巧见任务完成,便又出去了。 二人回到殿内,登上中央的圆台,欣然落座。 在她二人调试弦音的时候,五公主也已经准备妥当。 随后三人相视一眼,略一点头,乐声、舞姿同时开启。 穆歆然琴艺曾经名扬京城,只略落后了明倚陌的乐声半步,便十分自然地跟了上去。 一时间,乐声悠扬,舞姿曼妙,两种乐器之声相和十分相得益彰。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有惊诧有陶醉,有欣赏也有嫉恨。 穆歆然抽空看了两眼王氏,果见她神情满意,还在四处张望。 所以,她一心要让自己出风头,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吗? 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很快一曲毕,五公主也酣畅淋漓舞了一曲,全场掌声四起。 她很是得意,自小习舞,哪儿有乐曲是她跟不上的? 还有,方才她已经听到离得近的已经有人在议论,说五公主身上的香风好香! 她不由得看向明倚陌,觉得这个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姐姐也不像嫂嫂说的那么坏嘛。 明倚陌站了起来,一手握住穆歆然,另一手拉住五公主的手,举起又落下,鞠了一躬,“谢谢。” 穆歆然和五公主一懵,不由得也跟着做了一遍。 掌声再次雷动。 五公主又飘飘然了。 明倚陌靠近她小声说道,“五公主快去沐浴一番。” 五公主放开她的手,傲娇地哼一声,“还要你说?!” 明倚陌微微一笑,抱起吉他就下去了。 有其他臣子之女本就打了主意要献艺的,这时也主动请缨,太后自是无有不准,开始一个接一个登台表演。 穆歆然座位旁有几个夫人小姐好奇地打听这是什么乐器,明倚陌坐下后一一解答,倒是又热闹一番。 又过片刻,穆歆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拉着明倚陌以身子不适告辞了。 引路的宫女给她们指了方向后,便回殿外继续候着了。 二人一路慢走,一路闲聊着。 原本是很简单的路线,二人不小心拐错了个一弯,不知拐到哪个花园里去了。 转悠了半晌,也没找个出口,却不小心在一个假山后面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荀哥哥,太子要纳侧妃,我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只是太后说要给那明倚陌使些绊子,才有了今日这两出……”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男子声音传了出来,“晗儿,本殿知道的,晗儿莫要多心。只是多日未见着晗儿了,本殿才让人唤你出来的。” 穆歆然和明倚陌相视一眼,都知道了里头的人是谁。 一个是傅晗,一个是二皇子楚荀。 明倚陌心里满怀同情,这太子的头上是多么绿油油啊。 他们这还是在皇宫里,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呢。 二人正要转过假山悄悄溜走,穆歆然却探了一个头后猛然回身,把明倚陌按进了黑暗里。 明倚陌悄悄问:“穆姐姐你看见了谁?” 穆歆然咬牙切齿低声说,“一个恶心的太监!” “太监?那想必是替二皇子望风的?”明倚陌低声问。 “是。”穆歆然丝毫不隐瞒从牙缝里透出的恨意,眼睛四处寻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石头之类。 “穆姐姐你恨他?”明倚陌察觉了她的想法。 “生、死、大、仇!”穆歆然一字一顿,从草丛里捡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明倚陌看了看她五个月大的肚子,一把抢过来,“姐姐你别动!我去!” 穆歆然还来不及阻止,明倚陌就跳了出去,飞奔几步,朝着那正在望风的中年太监就砸过去。 明倚陌砸得又凶又狠,那太监却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头一下遭了暗算后反应过来,揪住她的手就往假山上磕,大声喝道,“有刺客!哪个猢狲敢暗害咱家?!”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一对苦命鸳鸯。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惊跳着逃了出来。 明倚陌被磕掉了石头,另一手朝那太监眼睛洒了一把药粉,趁着他看不见的功夫,迅速朝另一个方向逃走。 实则她是绕了一圈靠近了穆歆然的位置,然后心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另一处跑来几个侍卫,太监吹开眼周围的药粉,又确定了自家主子已经离开,才朝着方才明倚陌逃走的方向一指,“去,是明府大小姐!胆敢在皇宫里行凶,定是刺客!” 一直藏在暗处的穆歆然心头一跳,那死太监认出明倚陌了? 此人不能留! 侍卫立刻狂奔而走。 穆歆然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有个匕首。 于是悄悄摸了出来,悄悄走了到太监身后。 谁知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那太监突然转身暴起,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柄软剑,朝着她就劈了过来。 眼看着自己匕首太短根本挡不住那短剑,正要闪躲入空间,眼角瞥见一根寒光从旁乍起,“锵”的一声将太监的剑挡开。 第110章 陌陌出品,绝非凡品! 不过三招,太监就被刺于五月的剑下。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 五月恭敬问道,“夫人没事?” “无事。” “夫人这边请。”五月给她带路。 穆歆然问,“你可看见了陌陌?” 五月大概比了一下,“方才她从这个方向,绕到了这里,然后就不见了。” 穆歆然想了想,大约明白了,这家伙定是躲进她的空间里去了。 便不再问,一路跟着五月,到了另一处小路上。 “夫人从这里一路走,便能出宫门。” “好。”穆歆然知道陌陌没有危险,又杀了那个恶心的太监,一身的轻松,慢慢走去。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又遇上南岳推着裴修泽过来。 身后陆续跟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脚步匆匆往外走。 有人还在嘀咕,“真是的,这也太臭了……” “是啊,真是臭……御前失仪、成何体统啊……” 穆歆然想问什么,又不敢多问。 出宫的时候,果然宫门开始严查。 守门卫见女子只有穆歆然一人,问了一句,“明大小姐呢?” 穆歆然诧异问,“她早就走了啊,我是等裴将军一同回府的,这才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守门卫也同时面露惊异,点头放行。 穆歆然便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守门卫不敢多言,只说按例巡查而已。 穆歆然便款步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裴修泽也上了马车,穆歆然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裴修泽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穆歆然也神情古怪地看着对方,“和我有关?不可能?” 裴修泽问,“明大小姐呢?” 穆歆然警惕地说,“不是说了,她早走了啊。” 裴修泽便不再问,说起宴会上的事,“方才也不知怎的,太子妃更衣回到殿中后,她的身上开始漫延一股奇怪的臭味。先时众人都不知臭味从哪儿来,后来越来越臭,最后确定是太子妃身上散发出来的。” 穆歆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必是陌陌给她喷的那香水!” 怪不得说只有一个时辰。 想来是一个时辰后,那香水开始变臭水。 多亏了明倚陌想法子让五公主上台跳出一身汗然后提醒她去沐浴,定是知道这个五公主也只是被太子妃利用的罢了。 否则,丢人的就不止傅晗了。 “然后呢?!”她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然后太子发现,二皇子身上也开始发臭,味道只是没有那么重。于是我们都开始离席了。” “哈哈哈,他们这一对奸夫妇,这是铁证如山啊!”穆歆然笑得开怀,“就是可怜了你的好表弟,此刻脑袋上是绿油油一片啊!” 裴修泽眼里也不由得透出一股笑意,“说不定,这倒是件好事。” 穆歆然一愣,“怎么是好事?” “太子总说姨母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太子妃心里有二皇子。眼下,姨母定会起疑。或许不久的将来,太子妃就不是太子妃了。” “哦。那宫门口严查,真的是在查陌陌?” “方才我收到消息,说是二皇子身边的大太监胡海死在了御花园。有侍卫在他死前指认说明大小姐是刺客。” 穆歆然心头一跳,知道这事瞒不过他,老老实实交代道,“不是陌陌干的,是我……是我动的手,五月补了一剑……” 裴修泽问,“为何?” “我们迷了路,偷听到了二皇子和太子妃的奸情。陌陌被他发现,跟他打了一架后逃走了。我怕他杀人灭口,只好先下手为强。” 一番话虚虚实实,裴修泽一时倒也没察觉出不对劲来,只安抚说道,“你受惊了。” 他看向她的肚子,眼神有些复杂,“孩子他……没事?” 他下意识捏了捏指尖,想起上回孩子踢他时的触感。 穆歆然抚了抚肚子,噙笑道,“没事,他睡着呢。” 裴修泽松开了指尖,略有些失望。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有个声音嘹亮地响起,“裴将军留步,皇上有旨,宣裴将军回宫协助捉拿刺客!” 裴修泽犹豫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回府好生歇息,一切有我。” 穆歆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意思是有他在,陌陌的罪名也会洗刷干净。 马车停下,南岳很快把轮椅放在地上,然后撩开了车帘子。 裴修泽手一撑,运起轻功飞到了轮椅上。 然后车帘放下,隔绝了穆歆然的视线。 她想了想,吩咐车夫,“去明将军府。” “是。” 穆歆然一直在吴妈妈的掩护下进了明倚陌的卧房,才敢轻声唤道,“陌陌,可以出来了。” 下一刻,明倚陌出现在房里,“咦?回来了啊?” 穆歆然把方才那一番惊心动魄说了一遍。 明倚陌十分愧疚,“穆姐姐,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躲进空间的。我是想着那死太监都看见我的脸了,我只好先藏起来,只要我不在,穆姐姐你一个人更好脱身。实在不行,躲进空间里也好。” 穆歆然没有怪她,“你幸好藏进去了,否则那宫门,还真不好出!” 明倚陌震惊又庆幸,“好,只要证明半个时辰之前我在宫外,就能证明那个刺客不是我!” “嗯,明府里的人你安排一下。”穆歆然说道,“我现下这般大张旗鼓的来看你,想必外头的人也知晓了。裴修泽说无事,你定无事。” 随后穆歆然又说了太子妃和二皇子身上发臭的事。 明倚陌哈哈大笑,“陌陌出品,绝非凡品!那是我特意调制的香臭同源的香水!前调是她们喜欢的花香,等体温给那些香水加热一个时辰后,香味就会变成臭味!哈哈哈!” 穆歆然有些忧虑,“可她们手里还留有一瓶,这个可不就是留给她们的证据?” “放心!那药水滴进去,也就只有二十四小时……哦不,十二个时辰有效。过了十二个时辰,那药水就反应完了。原来的香味也会变淡许多,但却不会再变臭。” 明倚陌得意洋洋说道。 穆歆然点头,“原来如此。” 第111章 拜年了 她告辞上了马车后,疲惫地靠在车厢上。 一闭眼,就看到上一世,那个恶心太监,狞笑着朝她摸来的画面。 上一世,她先前只以为廖氏让她去参加宫宴,的确是想让她去相看几个小官之女。 却没想到,王氏竟然联合廖氏,想把她迷晕了送到那死太监的床上,好叫赵家人搭上二皇子这条线。 没错,这个死太监叫胡海,是二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是一个谋士的存在。 二皇子的许多事,都是胡海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所以今日,五月想来也是得了裴修泽的授意,顺势杀了他,好斩了二皇子一条臂膀。 果然好计谋呢。 原本对裴修泽的那一丝感恩,顿时烟消云散。 …… 另一处华丽的宫殿内,傅晗一遍又一遍叫人换水,一遍又一遍擦洗着自己的肌肤,恨不能把肌肤搓下一层皮来。 终于消停了出来,她又疑心身上的味道还没洗干净,心头大恨。 让宫女找出那金色的漂亮小瓶子,啪地一下就砸在了地上。 顿时碎片四溅,带着那珠兰香气。 闻到这股香味,傅晗又后悔了。 眼下这股香弥漫得整个寝殿都是,那这里岂不是很快又会臭气熏天?? 而且,这瓶子砸了,自己指控那明倚陌的证据可就没了。 想起五公主那里还有一瓶,她稍感安心,让宫女马上把地上的污渍处理干净。 宫女们战战竞竞打扫着地上的残渍,又想着方才太子妃进来时身上那一股恶臭,心里也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另一边,五公主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没有出了大糗。 她在宫宴上跳了一曲后,当即就回了自己宫里沐浴。 沐浴过后,她原本还想再喷那香香的香水,她的贴身嬷嬷却十分谨慎,建议明日寻太医验过后再喷,否则恐怕有伤身子。 她一向很听嬷嬷的话,便作罢。 不料,才过一会儿,有宫女来报,说太子妃在宫宴上出了大丑,身上散发出恶臭之味,怀疑是那香水所致。 她立刻想起明倚陌在舞台上提醒她回来沐浴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时庆幸自己虽然刚开始受了太子妃嫂嫂的挑唆想为难明倚陌,但好在很快接受了她的示好。 表演一事虽是她自己想出风头,但却算是间接帮了明倚陌。 想来明倚陌也是因此好意提醒她回来沐浴? 这个明倚陌,也不简单。 看太子哥哥今日出言维护她的神态,难不成,太子哥哥真的会喜欢这个未来的太子侧妃? …… 穆歆然回了院子后,先进空间鼓捣了一种药粉出来,然后喊来思巧,“把这个药粉连同这封信送去给碧琳,叫她相机行事。最好等到年后。” “是。”思巧接过来,好奇问,“这是什么?” 穆歆然冷哼一声,“那赵缙还敢胡乱说话,我要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思巧义愤填膺,“那赵缙真是该死!” “不,他还死不得。”穆歆然眼眸眯起,“他这样的人,就得好好活着受折磨。” 她怀疑,那个廖氏应当听王氏提起过她的身世。 只有赵缙过得惨,廖氏就会找机会用此事去要挟王氏。 …… 除夕的皇宫闹得鸡飞狗跳。 穆歆然却睡了大大一个好觉。 五月带回了裴修泽的消息,说是昨晚已经查实,明大小姐在胡海死前就已经出宫,已经排除是刺客的嫌疑。 刺客还没找到,正在京都城全城搜捕。 但因为死的只是一个太监,所以搜捕力度也不是很大。 谁会去关注杀死一个太监的凶手是谁呢? 当然,除了二皇子和同他约会的太子妃。 裴修泽在正月初一的上午回到了裴府。 他到的时候,穆歆然和闵氏正在花厅给全府上下发放新年红封。 所有的丫环婆子下人都喜笑颜开给二位主子拜年。 南岳推着他进入花厅的时候,正迎面遇上几个府卫欢天喜地地上抛着钱袋子,见二人进来,府卫立刻手忙脚乱把钱袋子接住塞进怀里单膝跪下拜年,“恭贺主子新年吉祥!” 南岳十分心酸,怎的个个都有红封,他这个苦逼的贴身侍卫除了陪主子熬夜外,就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其余下人也齐齐下拜,“恭贺主子新年吉祥!” 穆歆然迎了过来,笑逐颜开,盈盈下拜,“三爷您回来了?恭贺三爷新年吉祥!” 然后伸出一只手,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裴修泽被她给整不会了,他也要贺回去么? 他点点头,“同喜。” 然后把手也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穆歆然眼里的期待变成了愕然。 南岳率先反映过来,推了一把,“爷,昨日您给夫人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裴修泽这才记起,赶紧从怀里把一个长条盒子递给了她。 她这才欣喜起来,接过了盒子看向闵氏,“哎哟,母亲,我这发了一上午的红封,可算能有点儿回本了!” “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 裴修泽震惊,这府里,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热闹了? “好了好了,赶紧的各自去忙。” 周妈妈一开口,一众丫环仆妇全都散了出去。 南岳推着他上前,自己先给闵氏和夫人请了安拜了年。 果然穆歆然也从周妈妈手里接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这是赶上了。赶紧的把你们那些暗卫兄弟们都叫来拜个年!” 南岳眼睛一亮,“得嘞!” 他一吹口哨,立刻出现了十几个黑衣暗卫,涌进了花厅。 争先恐后地给三位主子拜年,但所有人拜年的顺序都是:闵氏、夫人、主子。 裴修泽嘴角抽抽。 看着这些人同样争先恐后地从夫人手里领过红封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是嘴角抽抽。 他又不是太子那等穷酸样,从没亏待过他们? 一群人呼啦啦欢喜地来,又呼啦啦欢喜地消失。 谁又会嫌主家赏得多呢? 一下子,花厅又安静下来,连南岳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裴修泽这才向闵氏行礼,“儿子给母亲拜年了,恭祝母亲新年吉祥。” 闵氏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哽咽道,“好,好。” 第112章 突然很想站起来 多少年了,自儿子十二岁去了北境后,她就再也没过过一个欢喜的新年。 穆歆然拿过一个钱袋子塞进闵氏手心儿里,“母亲,快给夫君打赏!” 闵氏笑起来,把钱袋子递了过来,“泽儿,新年吉祥!这不是打赏,是压岁钱,压着岁呢。” 裴修泽伸手接了过来,心头五味杂陈。 闵氏多少年没受过儿子的拜年礼,同样的,他也多少年没接过母亲给的压岁钱。 穆歆然欢欢喜喜说着这几日过年的安排:“今儿府里吃个大餐,不分主仆,下人们家在京都城想回家过年的,我都让他们回去过年了。明日初二,我要回娘家,夫君可有空一起?” 裴修泽点头,“自是要去的。” 说来惭愧,他回京后,一直忙,所以相府那边竟是一次也没去过。 “嗯,初三开始,就是各府往来了。裴家祖母那边下了帖子,我们准时去便是。初四是宫里姨母相邀,也不得不去的。初五有几家不太近的府里下了帖子,但我都不是很想去呢,想着休息一日。陌陌那边初六就开始要忙了,初八进东宫,我得去照应着些……” 她啦啦说了一堆,裴修泽安静听着,只觉得一个关于家的温馨样板,正在向他徐徐展开。 闵氏拍了拍她的手,“歆然,知道你能干,但你到底是双身子,还是得悠着点儿。” 穆歆然嘿嘿笑道,“母亲,您放心,宝宝都好好儿的!走动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家。我也就这两个月能动啦,等到了三月后,那可就真走不动了。到时也没什么可忙的,我就安心在家养胎。” 到了三月,她就怀胎七个月了,是不太方便走动的。 裴修泽眉眼温润。 穆歆然赶紧问,“夫君,这几日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可。”裴修泽说:“初五以前,我都陪着你。” 穆歆然心头一跳,怎么是他陪着她?不是她陪着他吗? 除了初二回娘家,初三去裴府、初四进宫,明明都是她陪他好不好? 算了,不重要。 闵氏笑起来,一手拉过一个,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看着你们琴瑟和谐,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穆歆然赶紧嗔道,“母亲说的什么话,您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娶妻、生您的重孙子呢!” 闵氏又畅快笑起来。 闵氏的视线突然落到裴修泽的腿上,又问穆歆然,“歆然,你的医术了得,明大姑娘也是医术不俗,泽儿这腿脚,你们可有办法?” 穆歆然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朝她点点头,“接下来我应当会有很长时间不必离开京都城,夫人可有法子替我医治?” 穆歆然想了想,“那我须得好生给你检查一番,才能知晓如何医治。” “那就有劳夫人了。” 穆歆然起身,“母亲,那我带夫君回屋去检查一番。” “快去快去。”闵氏呵呵笑道,仿佛看到了儿子站起来的曙光。 穆歆然便推着裴修泽回了后院,推进了他的卧房。 又回屋拿了纸笔,先给他诊了脉,做了些记录,才扶着他躺下,开始解他的裤脚。 屋里烧了地龙,炕上也是暖烘烘的,是以她并不担心他受凉。 但是裤腿一直往上卷,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左脚从脚底开始按摩并询问他可有感觉,一直摸到膝盖,都没有什么感觉。 膝盖往上,是有知觉的。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膝盖以下的脚筋断裂。 右脚则好一些,小腿以上都有知觉,只是脚筋断了。但可怕的是,右脚的小腿骨长歪了。想必是当时断腿的时候没有正好骨,慢慢地长歪了。 脚筋断裂,断腿长歪,她是无法医治的。 她觉得,得问问陌陌,那神奇的缝合之术,能不能连脚筋都缝合了? 她在这里思考着,裴修泽躺在床上,脸颊已经爆红。 她那只手在他的腿脚上摸来摸去,他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 虽然大部分位置没有知觉,但他只要一想这个画面…… 等察觉穆歆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后,他赶紧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掩饰自己的失态。 穆歆然抱歉地说,“查完了,但情况有些复杂,我目前还无法医治你的腿脚。等我和陌陌商议之后,或许能有方案。” 裴修泽舒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他不敢起身,更不敢叫她发现自己脸红到脖子,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瓮声瓮气地说,“昨晚一夜没睡,眼下困了,我要睡一觉。” 穆歆然不疑有它,给他把被子盖好,突然觉得不对,“你的上衣还没脱。” 裴修泽眼睛都不敢看她,“我自己会来。” “哦。”穆歆然转身拿起记录的那些纸笔,淡定出门去了。 一出门,她立刻钻进自己的卧房,关门,然后扑在被子上,安抚着砰砰跳得奇快的心跳。 脸颊也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天啊,她不仅摸了他的腿脚,还想给他脱衣服! 这叫他听了会怎么想?! 那边的裴修泽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地把上衣脱掉扔出来,闭上眼就是她那张笑逐颜开的绝美笑脸。 突然很想站起来,把她整个拥进怀里。 那一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体验。 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刚刚平息的那处,又立了起来。 裴修泽:!!! 等他睡醒了来,起身,想起一件事来。 喊来南岳,阴狠地说,“让暗卫去一趟枣庄,那赵缙留不得。” 南岳一愣,“主子,五月昨儿来报,说夫人她……” 把那药粉的事说了出来。 裴修泽一愣,随即摆了摆手,“罢了,她既有打算,那便由着她。” …… 初二,回门。 这一次,穆歆然不再是一个人。 裴修泽,身着深青色锦袍,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他的神态沉稳而内敛,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气,令人不敢直视。 穆歆然则是身着一袭华丽的狐毛镶边紫色妆花褙子,发髻高挽,珠翠环绕,显得又贵气又端庄,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娇艳欲滴。 管家欣喜地带着二人进了花厅。 第113章 你叫我的夫君她的前未婚夫去抢人 穆相和王氏已经坐在上首等着。 穆羡今日特意换上了一套深红色的常服,威严中不失亲和。他的目光在裴修泽和穆歆然身上流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裴修泽他自然是见过的,但场合都是在朝堂上,从未如此私下相见。 穆歆然推着裴修泽上前,盈盈福身一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恭祝新年吉祥。” “小婿给岳父岳母请安,恭祝新年吉祥。” 穆羡点头,欣慰地说,“修泽,总算是回来了。” “小婿惶恐,年前事多,一直无缘回来,是小婿的不是。” 王氏的笑意浮于表面,“你们有心了。” “三位哥哥们呢?”穆歆然问。 王氏脸色有些不好,“今日是回门日。他们怕那赵缙不肯陪你表妹回娘家,一早就亲自去接了。” 穆歆然挑了挑眉,“三位哥哥果然考虑周全,是该去接回来呢。” 也不知赵缙是会拒绝,还是一起回来呢? 真想去枣庄看一场好戏啊! 林母在门口出现了,嗓门儿依然远播十里,“是歆然丫头来了?哎哟,新年好,新年好啊!” 穆歆然转身出去先行了礼再把林母扶了进来,“姑祖母,新年吉祥!是我和夫君来了。” 说罢她把林母引到裴修泽面前,“夫君,这是我的姑祖母,幼时一直疼我护我的姑祖母。” 裴修泽点头微福,“姑祖母新年安康。” 林母笑道,“哎,哎,新年好啊!” 她从衣袖里掏出两个小红包,“新年红封,压岁压岁,莫要嫌少啊。姑祖母不是个有钱的主儿,只能意思意思!” 穆歆然欣然接过,“谢谢姑祖母。” 裴修泽亦是。 王氏顿时脸色难看了。 穆羡咳了一声。 王氏压根儿没准备,只得干笑一声,“都是自家人,这么大个人儿了,都出嫁了,还压什么岁?” 林母立刻斥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女儿再大,在母亲面前永远是小辈。便是嫁出去了,你就不把她当女儿看了?” 穆羡又咳了一声,明显又加了一分不满。 王氏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去。 穆歆然接住,毫不嫌弃她的不情不愿,热情地说道,“多谢母亲,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压岁钱呢!” 林母立刻心疼地问,“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往年你过年不拜年的啊?” 穆歆然点头,“当然有啊,往年我给父亲母亲拜年,也给哥哥们拜年。可从来都是我给长辈和哥哥们送新年礼物呢。什么压岁钱、新年礼物我可从来没收到过。我原以为啊,做妹妹的孝敬父母兄长,那都是应该的。可我嫁出去才知道,母慈子孝,可不是只有子孝二字的!” 王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死丫头,你今年空手而来也就算了,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做什么?!” 林母立刻横眉瞪眼,“什么叫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拿去年来说,她是不是给你们准备新年礼物了?你们可有给过她回礼?” 王氏不吭气儿了。 穆歆然挽着林母说道,“姑祖母莫生气,我们去看看祖母。还要给姑姑拜年呢。” 林母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这闺女,要是我有个你这么好的闺女儿,我一定把她娇宠着长大,哪里舍得让她十二岁就开铺子、天天下厨房,临到嫁人了还要把亲事给换喽?” 王氏憋着一股气儿是发也发不出,下也下不去。 穆相又是干咳一声,“好了,你们去给祖母拜个年,随后修泽到外院。本相在外书房等你。” 裴修泽应好,眉眼深沉地看了一眼穆歆然。 原来,她在家中,也是这般爹不疼娘不爱吗? 三个哥哥还偏疼那个假表妹? 林母又看向裴修泽,立刻喜笑颜开,“哎哟,这是多俊的姑爷啊。瞧我,总记着你那母亲做的蠢事,没想到这回倒做了件好事儿。那破落户有什么可稀罕的?这俊俏姑爷才是顶顶有出息的!” 穆歆然嘴角抽抽,赶紧推着裴修泽往里院走。 一边走还不忘让思巧把送给祖母和姑祖母的香料给带上。 林母走在旁边,不停夸赞,“姑爷这般俊俏,想来你肚子里那孩子生出来后,长得也不差。哎,说起来,歆然丫头你这些时日养得可真好啊,人也美多了,可比那时在穆家村里过的苦日子强!可见姑爷对你很好的?哎哟,我的歆然丫头,就是比那何晴晴有福气!” 声音是一句比一句大声,听得在花厅里的王氏怒极攻心。 裴修泽安静听着,仿佛看到了小姑娘曾经在相府的艰难生活。 三人去看了祖母,又给何琼姑姑拜了年,正要到外院去,却听穆仲言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就说了要带几个护卫去,偏叫姑姑拦着。这下可好,白白去了一遭。” 何琼就迎了出去,满含期待地问,“仲言回来了?晴晴接来了吗?” 三个哥哥一前一后踏进来。 穆仲言一脸晦气。 穆叔慎进门就嚷嚷,“姑姑,那赵缙死活不肯放晴晴出来,我们三个……打也打不过他,我们回来是想带几个护卫去的。” 何琼连忙说道,“早上我不是说了,我们是亲家,把晴晴好生接回来就是,哪里还能带护卫上门去抢人的?这叫人知道了,我们相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穆季行哼哼,“那赵缙就是油盐不进,没有人手,我们可接不回来!” 穆歆然这时推着裴修泽出来了,朝三位哥哥福身,“三位哥哥,新年吉祥。” 穆仲言见到裴修泽眼前一亮,“妹夫也来了?姑姑,正好,不能用我们相府的护卫去抢人,借妹夫的人手也成!” 这个妹夫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随便派出点人手,那也能把赵缙打得满地找牙。 果然武夫的事,还得武夫来解决。 裴修泽看出他那副有求于人又鄙夷不屑的神情,眉目瞬间变得阴冷。 三人顿时觉得寒冰刺骨,冷得一哆嗦。 穆歆然拦在了夫君面前,“二哥说笑了,你莫不是忘了我夫君曾是何晴晴的未婚夫?现在你叫我的夫君她的前未婚夫去抢人,这叫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第114章 这是嫌我的名声被赵缙坏得不够彻底? 穆仲言顿时一噎。 “你们这三个草包,连个挨饿受冻的人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回来搬救兵?!” 林母冲出来就开火,“搬救兵也不睁大眼睛看看!你们是疯了?裴家姑爷可是歆然丫头的夫君,你们叫他派人去把何晴晴抢回来?知道的会理解你们兄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家姑爷对何晴晴余情未了呢。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是想拆散歆然丫头和她的夫君吗?” 三人齐齐脸色难看起来。 这一个月来,林家姑祖母在府里没有一日是安生的,他们对上她只有偃旗息鼓的份。 何琼也摇头,“你们别再说了,抢人的事我们相府做不出来。赵缙既然不让她回来,我让人给他们送些好吃好喝的去便是。” 王氏从外头冲进来,“何琼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如此狠心?我这个当舅母的都不落忍,晴晴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今在庄子上还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大过年的,你就忍心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被关在屋里饿着冻着?” 何琼脸色尴尬,偷偷看了一眼穆歆然。 裴修泽也感觉出了一丝异样。 穆歆然给了何琼一个继续表演的眼神。 何琼眼眶立时就红了,抹起了眼泪,“我怎么不心疼?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养她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把她嫁出去吃苦的吗?我也疼啊。可这不是没办法吗?我没本事逼着赵缙同意和离,也不能不管不顾上门去把女儿抢回来。 若是外头人知道了我们相府的行事做派,叔慎和季行的婚事还要不要相看了?我们相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相府是要流传百年的,再往后的子女亲事要不要好好谈了?” 字字句句都在为相府的名声着想,为相府的子孙着想,王氏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林母站到了何琼一边,“我看这个相府里,只有琼丫头才是个清醒的。” 王氏不忿地问,“你们三个既抢不过他,可曾好好与那赵缙说说?他要如何才肯放晴晴回来?” 穆季行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说了……就是……” “就是什么?”王氏跺脚,“哎哟,你倒是快说呀!” “他说,要他同意与晴晴和离也成,让我们拿十间铺子三间田庄外加一万两白银!”穆季行一口气说道。 王氏气得吐血,“这什么人哪,狮子大开口!” 要不是她上回库房被洗劫一空,又卖了不少田产铺子给晴晴筹嫁妆,说不定就能凑出来了。 她突然眼神扫向穆歆然,“歆然,怎么说晴晴都是你的表妹,这点东西从你指缝里漏漏就能出来……你看?” 穆歆然笑了,看向何琼,“姑姑才是晴晴表妹的母亲,姑姑怎么说?” 何琼立刻就红了眼,“我……我们母女俩本就寄人篱下……就连她的嫁妆还是承相府的恩,眼下……可不能再叫你们为她受累了!” 王氏眼神阴冷,“你这个母亲,真是当得窝囊!歆然一口一个姑姑的喊你,你有难了,让她出点钱不是应该的?正在受苦受难的那个是你的女儿啊!” 何琼掩面抹泪,“就是因为是我的女儿,所以她只是我的责任,我才不能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王氏是恨铁不成钢,“这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 林母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一巴掌想呼过去,“我今儿倒是长见识了,这天底下竟有你这般偏心的母亲?!当着姑爷的面,就敢叫出嫁的女儿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娘家要和离的表妹?!当真是开了眼了啊!” 不过,当着女儿儿子女婿的面,她只虚虚做了个手势,倒也没真敢打下去。 裴修泽看了一眼穆歆然,见她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小姑娘,在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王氏早有提防,迅速避开,继续说道,“她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妹妹有难,姐姐出手相帮一下,那又怎么了?” “你成日就姐姐妹妹的,有自小就欺负姐姐的好妹妹吗?我歆然丫头凭什么出手帮助那个一直抢她东西的妹妹?!” 林母作势又要去打王氏,王氏熟练地绕着院子跑起来,林母熟练地追起来。 穆歆然看得嘴角直抽。 穆叔慎突然说道,“妹妹,听说除夕宫宴那一日,赵缙还找上你了?” 穆歆然挑眉,“是又如何?” “能不能……由你出面,今日把他们夫妇二人都接来,就算是要谈条件,我们一起商议一下也好?”穆叔慎顶着裴修泽投过来的死亡视线,哆嗦着把话说出来。 穆歆然都气笑了,“二哥这是嫌我的名声被赵缙坏得不够彻底?” 穆叔慎脖子一缩,没敢再吭声。 没办法,那个活阎王的目光,越来越冷了,他能说出那句话,已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氏一听来劲了,边跑边喊道,“对啊!歆然,你都嫁人了,姑爷待你又好,名声不名声的也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你表妹正在被搓磨,就算不谈和离的事,回来过个年也成啊!我们就想接她回来好好松快一日,就一日。歆然你就行行好……” 还没说完,林母就破口大骂,站住了脚直喘气儿,“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亲生女儿不疼,反要败坏亲生女儿的名声接个外甥女回来享福?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没长的话再塞回你娘肚子里长好了再出来!” 赵缙除夕那天在裴府门前闹的事,她也听大雷说了,当场就把赵缙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氏也停下来直喘气,她这些时日已经和林母对骂习惯了,当即就开喷,“姑母,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你不要多嘴好?我的外甥女自小在我跟前长大,身子骨又不好,她那心疾都发作好几次了,我不心疼她心疼谁?歆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不错,可她能跑能跳还能怀孕的,哪儿有晴晴可怜?我多心疼她几分又怎么了?大过年的,我想接她回娘家过一天舒坦日子很过分吗?” 第115章 以为是相府嫡女回来了呢 林母一拍大腿,“哎哟,你可说出心里话了啊?合着谁过得惨谁更可怜你就要心疼谁?那街角没吃没穿的乞丐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多心疼心疼?” 王氏气得直翻白眼,这些日子,从来就没有嘴皮子上赢过这老不死的。 穆歆然突然叹了一口气,“姑祖母,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不招人疼了。原来竟是因为我幼时能干活、能赚钱、能下厨、能洗衣,看着就不如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表妹可怜。如今我被换了个好夫婿,还是不如自己作死的表妹可怜。我不得母亲的喜爱,也是我活该。” 何琼只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女儿啊,为什么要被王氏换走,换走了又为什么不好好疼爱,非要这般搓磨她? 王氏还是那一番说辞,“你这死丫头,打小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总说老娘偏心,那还不是因为你何琼姑姑是客人?她的孩子自然也算是客人,又有心疾,我多看顾着点有什么错?” 林母冷哼,“那我可没见你把何琼当客人看。她在你家洗衣做饭打谷收麦的时候哪里像客人了?” 初时他们一家住在穆家村,何琼也一样下过地干过活。 何琼收敛心神,强打起精神说道,“嫂嫂客气了,不把我当外人才好呢。” 穆歆然想了想,“夫君,既然二哥都那般说了,我们拒绝了,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似的。不如让南岳走一趟,也不抢人,就说请表妹和表妹夫回娘家吃个团圆饭。待吃完后,南岳再原样将人送回去。” 绝口不提要谈和离的事。 裴修泽抬眸看了她一眼,说了个“好”字。 穆家三兄弟大喜,“妹妹,还是你明事理!” 穆歆然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推着夫君出去了。 眼下有个老裴家的危机还没有解除,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等她腾出手来,这几个喊了十几年的哥哥,也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随后,她把裴修泽推到了外院书房与穆羡商谈,自己则回了自家院子略做歇息。 然后让思巧悄悄去喊了何琼过来。 二人有一段时间没有私下说些悄悄话了。 何琼一进屋就从衣袖里掏出了厚厚一个荷包,“歆然,母……姑姑给你补齐了这十六年的压岁钱,份量不多,但姑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弥补你……” 穆歆然心里涌起感动,接过来又嗔怪道,“姑姑你每年都有给我新年礼的啊。” 何琼摇头,“那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的,虽说她只攒了一点自己的月例银子,但到了过年的时候,都想给女儿最好的。 以往她把何晴晴当成亲生女儿,给何晴晴的当然要比给穆歆然这个侄女的要好。 她坐定,穆歆然才问起,“姑姑,有一回在枣庄,我听何晴晴说我是奸生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我的父亲,也是穆羡?” 何琼震惊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何晴晴为何会这样说?!” 穆歆然摇头,“我不知道,她那一次也是情绪激动下说的,也许是胡说八道呢。” 何琼气得全身发抖,“这个何晴晴,到底被王氏灌输了什么念头啊?为何会认为你……你是……” 那三个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穆歆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姑姑别急,她定是胡说的,我这不是找你来澄清了吗?既然不是,那姑姑能告诉我……我的父亲他……” 还没说完,何琼就打断了她的话,“他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穆歆然诧异。 “真的死了。”何琼面上现出哀伤之色,“否则我怎会以寡妇的身份投靠母亲身边?还带着你这个遗腹子?” “那他的身份……您还是不想说吗?” 何琼摇头,“我说过,他的身份,只能烂在我的肚子里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好,便如你所愿。” 说罢她又替何琼把了把脉,又皱起了眉头,“姑姑,你身上的余毒本已基本除净。可眼下,又有中毒的迹象。你可查出了来源?” 何琼一惊,“这几个月来,我的吃食都很小心,每次饭菜拿来了之后,必先验过毒才吃的。” “那么您得好好再想想,有什么食物是验不了的?” 何琼面色悲伤。 嫂嫂到底是为什么,要给她和祖母下毒? 穆歆然话锋一转,“姑姑,你体内的毒素也不是很高,日后我可替你慢慢解毒。既然她又朝您下手了,不如,您便假装日渐忘事,偶尔还能发呆一下。说不定,那日毒发了,她就找上你,问出她想问的话。你就知道她的目的了。” 穆歆然说的“她”,自然是指的王氏。 何琼眼前一亮,郑重地点头。 到了快到午膳的时候,果然何晴晴和赵缙被南岳接了回来。 穆歆然是踏进用膳厅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正在被王氏嘘寒问暖的何晴晴的。 但见她一脸的憔悴,两边的脸颊已经深深凹了进去,头发枯败,只能勉强算得上梳理齐整,丝毫不见珠翠,身上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刚换上的,倒是簇新得很。 想来王氏也不敢给她珠宝首饰,也是知道在那个吃人的枣庄里,立马就会被抢走。 赵缙坐在一旁,微弓着身体,同样是脸颊凹陷瘦弱不堪。 见到她进来,赵缙的眼里投射出怨毒的光。 何晴晴也看了过来,那双早就哭得红肿了的眼睛里满含嫉恨。 穆歆然笑了笑,“表妹,表妹夫来了啊。” 王氏看到两个女儿的差异如此之大,又想到自己精心筹划给亲生女儿抢来的女婿,在那虽然还坐在轮椅上的光风霁月的裴修泽面前,简直如地上的蛆虫一般。 而且眼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落魄如同乞儿,心里的滔天恨意如巨浪翻滚。 偏又发作不得。 她只能咬着牙道,“怎的就数你最慢?这都要开席了!” 穆歆然耸耸肩,“我自是得了消息才赶过来的。想来母亲早就在门口等着了?那般牵肠挂肚、翘首企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相府嫡女回来了呢。” 王氏一噎。 第116章 何晴晴没了动静 穆羡带着裴修泽也进来了,随即林母和林大雷父子也进来了。 穆歆然与林叔石头也见了礼互相拜了年,还给石头拿了一个红封。 何琼推着祖母也进来。 众人又寒暄一番,这才各自坐下开席。 好在这大圆桌高度刚好,裴修泽坐在轮椅上与他们齐高。 一时间觥筹交错。 穆相在席间几乎没有正眼看过赵缙,却与裴修泽几番谈笑,看得赵缙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 他才是穆相的亲生女儿的女婿,凭什么就因为他如今只是个庶民,就要被这般冷待? 他们忘了当初他们是如何求着他换亲,娶他们的亲生女儿的么? 凭什么那个残废明明站都站不起来,却要受他们如此吹捧? 林母和何琼也与穆歆然相谈甚欢,何琼甚至还给穆歆然夹了几筷子菜,穆歆然也都笑眯眯地接了。 何晴晴同样也看得目眦欲裂。 凭什么穆歆然这个奸生子能得到林母和何琼的喜爱?明明她才是何琼养大的孩子,更是相府真正的嫡女!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时间,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林母在相府中的气势已经强压了王氏一头。 而原因自然是来自穆相对林母的真心尊敬。 而林母句句都在维护穆歆然,时时都在给裴修泽做面子。 再想想如今她的处境和赵缙的处境,更是恨得牙痒痒。 那个轮椅上的残废明明是她不要的,可是凭什么他看向穆歆然的眼神就如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一般? 明明穆相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凭什么他只看中那个她不要了的残废?! 在两人又嫉又恨的目光中,一场团圆家宴终于结束。 当然席间也根本没提起什么和离之事。 自然是赵缙在来的路上改了主意。 他不能和离。 他若和离了,拿了田庄铺子后,那就真的只能一辈子是庶民了。 他要趁着他还是相府的干女婿的时候,为自己谋个前程。 这才是一辈子的事。 于是饭后赵缙腆着脸跟着穆相到了书房,同穆相说了来年七月自己想参加武举选试之事,得到了穆相不冷不热的回应,只承诺若是他真能考得前十名,他可在城中帮忙安置一个好一些的职缺。 赵缙得了穆相这个承诺,心情倒也好了些,带着何晴晴回去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而当晚,何晴晴惊恐地发现,赵缙摸进了她的屋里,强行要与她行房。 赵缙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了,她也以为他不会再碰她了。 但没想到今天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竟跑到她房里来。 想起这个男人曾经伺候过长公主那样的老肥婆,她就恶心得想吐。 可是她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赵缙? 碧琳和顾妈妈更加不可能上前阻止,于是赵缙还是得手了。 他伏在她身上,恶狠狠地说,“你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别以为那个残废能有多风光!他在床上能像我这样吗?” 他又换了一个姿势,“能这样吗?” 何晴晴死死地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叫出声来。 痛! 好痛! 身上痛! 心里也痛! 谁能一刀砍了这个恶人?! 完了事,赵缙死狗一样沉沉地睡去。 何晴晴痛恨地看着旁边这个脏兮兮的人,终于下了决心,悄悄起身,拿起了一个烛台。 这枣庄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金银铜铁做的花哨烛台,只有乡下最普通的泥坨烛台。 沉得很。 她今儿吃饱了饭,倒是有了些力气,先把蜡烛拨出来,然后两只手才能把烛台抱起来,颇有些吃力。 重一点也好。 她转身就朝赵缙的脑子上砸去。 赵缙却是警觉得很,迷糊中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何晴晴抱着烛台朝自己砸来。 他立刻朝旁边一滚,避开这一砸,反手把何晴晴死死掐住。 何晴晴拼命挣扎,脖子上的手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她一只手抠着他的手,一只手在旁边乱摸,摸到那个烛台,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握住烛台上那根用来固定蜡烛的针,用力一拨,朝着赵缙的脸上就是一扎。 赵缙只觉左眼一阵剧痛,但依旧没放开她的脖子,还拎起她的脖子朝床上又是重重一磕。 何晴晴猛然觉得脑袋和心脏同时剧烈疼痛起来,然后眼前彻底一黑。 过了片刻,赵缙觉得手底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这才放开了她。 他小心地拨下那根针,捂着自己血淋淋的左眼,抄起衣服,骂了一声晦气,脚步踉跄地往门口冲去。 也不知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睛能视物,冲到门边偏了方向,一下子猛地撞在了门上,他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碧琳在外头听到动静,小心翼翼推开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赵缙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里头的何晴晴也没了动静,生死不知。 她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赶紧从腰间摸出那包药粉,随意拿了一个碗装了点水,灌进了赵缙的嘴巴里。 然后她赶紧出门,关门。 好似压根儿就没人来过。 门内,赵缙满脸是血浑身赤果地躺在地上。 床上,何晴晴的尸体,慢慢开始变得冰凉。 一直到了清晨,一声尖叫打破了枣庄的宁静。 …… 第二天要回大将军府老裴家。 穆歆然故意一早就去侍候婆母闵氏洗漱,给她挑衣裙首饰。 闵氏忐忑地问,“要不,我就不去了?” 穆歆然摇头,“不成,您要不去,那老太婆又会说我们过年也不上门拜个年,吃个团圆饭,不把她当老祖宗孝敬了。” 闵氏无奈只好任她折腾。 二人收拾妥当去了老裴家,裴修泽已经先一步去找裴大将军闲聊去了。 刚到老裴家,杨氏已经在外头等着。 没办法,现在大儿媳被休回娘家,二儿媳怀着身子不好在外头吹冷风,她只好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毕竟回来的,还有二弟妹闵氏,与她是同辈。 穆歆然扶了闵氏下车后就让后面的车夫把过年礼卸下来。 “都是寻常东西,还望大伯母莫要嫌弃才是。”穆歆然象征性地客气了一番。 东西的确是寻常年礼,什么糕点花果、蜜饯零嘴儿之类。 还有一些专门给裴老夫人的滋补药材和海参干货等。 第117章 你们今日不要从长兴街走 若是放在寻常那也是挑不出什么错儿来的。 但杨氏刚刚被薅走了六万多两银子,这些日子凑钱还那些铺面的货款几乎快要吐血,公中的银子全挖出来了不说,还倒贴了不少自己的嫁妆。 眼下看到穆歆然自然是一肚子火,看到送的这寻常节礼根本不值两个钱,不由得酸溜溜吐了一句话,“早听闻相府嫡女十二岁开铺子,早就赚得盆满钵满,怎的过年送长辈就这点不值钱的东西?” 闵氏一愣,这过年上门拜年来的,还有嫌弃年礼不值钱的? 穆歆然笑眯眯地上前福礼,“大伯母安好,我呀,这也是头一回嫁到人家里过年。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哪儿哪儿都要钱。我经验不足这一回准备得不够充分,还请大伯母见谅。 我可是听说了,大伯回来,给大将军府带来了很多战利品呢。我们也不指望大伯能赏点儿什么,但今儿来拜年的,就希望走时大伯母能不吝啬回点儿好礼。好叫我这个新媳妇也学着点儿,下回就不会失礼于人前了。” 旁边的周妈妈和思巧一听,都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桂嬷嬷也是憋笑憋得辛苦。 杨氏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合着自己嫌弃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句句都是要她回礼要回点儿值钱的? 她咽下一口气不敢再挑刺,尴尬笑了一下就上前扶着闵氏进门,“哎哟,二弟妹,从前你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今儿是儿子媳妇齐整了,马上又要有个孙子了,你的福气来喽!” 闵氏微笑着点头,“那可不?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穆歆然跟在二人后面跨进门槛,故意大声问道,“哎,大伯母,大伯带回了什么好东西呀?说出来也好叫我们长长见识。” 杨氏回头怒瞪她一眼,并不接话。 闵氏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接了一句,“按修泽以前的作派,大抵是北边的皮草啊、粗大的黄金首饰啊之类。金贵得很。” 杨氏脸色一僵。 穆歆然嘿嘿笑道,“哎,也不知大伯母能不能送几张皮子,我回头做三件褙子,我们家一人一件。” 杨氏真是后悔啊,自己没事提什么年节礼? 现在好了,人家上门是客,就是张口问你要几张皮子,你就说给不给? 裴峰统共就带回来七八张皮子,拼一拼最多能做四件褙子。这小蹄子张口就敢要走三件? 她憋着一肚子气带人进了花厅。 很快裴老夫人在刘氏的搀扶下、裴峰带着裴修泽以及两个儿子都到了,众人纷纷见礼后落座开席。 裴峰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如黑炭,声如洪钟。 老四裴修平被留在了北境。 酒过三巡,裴峰说了一些北境边城和战场上的一些见闻后,穆歆然突然状似无意地开口,“大伯,之前一直听祖母说我的婆母是个扫把星,说她害死了公爹。我很想知道,当年婆母是如何害死在战场上替大伯挡刀而死的公爹的?”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裴老夫人脸色立刻极度难看起来,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穆氏,你还有完没完了?当日要分家的是你,拿走大部分家产的也是你,现在还来挑拨离间,你不把裴家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是?” 穆歆然满脸无辜,“祖母,瞧您这话说的。我何曾挑拨离间了?我挑拨谁和谁,又离间谁和谁了?那话不是您念叨了几十年的吗?今日大伯难得在场,我不过是想叫他一解我多时的困惑罢了。毕竟当日战场上的事,只有大伯才清楚不是吗?” 裴老夫人勃然大怒,“你,你给我滚!日后,老身也无须你们二房再来探望。老身不想再看到你们!” 穆歆然都惊了。 她不过是想在裴峰在场的时候一解疑惑,顺便给婆母正名,好叫压在婆母头顶上几十年的莫须有的帽子摘除。 谁知这裴老夫人竟会这般大的反应? 裴峰安慰道,“母亲,您消消气儿。歆然这丫头想来也是心直口快,并无其他意思。” 裴老夫人当即就大哭起来,“你们谁不知道,岭儿的死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难以磨灭的痛……呜呜……她偏要挑这团圆的日子来揭我的伤疤,这是往我的心窝子里戳刀子啊……呜呜……” 杨氏连忙安慰,一边朝闵氏和裴修泽使眼色。 裴修泽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才说道,“母亲,歆然,我们用完了,先走。” 穆歆然这才歉意地看向闵氏。 闵氏眼眶微红,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穆歆然扶着闵氏,还不忘对裴峰歉意地说道,“大伯,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场合不对,改日我再同您叙叙……” 一只杯子直接从裴老夫人方向砸过来,“滚!还叙什么叙?!” 穆歆然:…… 这裴老夫人的反应是不是也太过了? 这是根本让人提也不敢提自家公爹啊? 这时杨氏惊呼一声,“母亲!母亲!快,快去喊大夫!” 原来是裴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穆歆然:…… 闵氏也是愕然。 穆歆然转回身上前问,“大伯母,我也略通医术,不如由我来给祖母看看?” 杨氏这时感觉到手上裴老夫人给了自己用力一掐,她立时明白过来,“不必了,你们还是先走。免得母亲醒来后又……” 她满是歉意地看着闵氏。 穆歆然自然也看到了底下的小动作,便扶着闵氏走了。 裴修泽自己推了轮椅跟在后面。 见他们仨要走了,刘氏朝自家相公使了个眼色。 裴修治赶紧起身给裴修泽推轮椅,“三弟,我送送你们。” 几人步出花厅,裴修治突然很快地低声说了一句,“你们今日不要从长兴街走。” 裴修泽眉眼一沉。 裴修治随即若无其事地与裴修泽聊起来,“三弟,你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也有不短的时日了?二哥我这一身武力歇在家中也是无用,不如去替朝廷卖命。三弟可能替我寻一处职缺,也叫我去挣点俸?银子?” 裴修泽沉吟片刻说道,“二哥若有此心,我自会替你留意着。” 第118章 那个扫把星还真死了 “多谢三弟!” 几句话功夫便到了外院车马处,三人上了马车。 踏上马车的时候,穆歆然眼尾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顾妈妈,正焦急地在门边徘徊。 她朝周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周妈妈也朝那边看过去,立刻会意,抬步朝角门走了过去。 穆歆然问,“夫君,二哥是什么意思?那长兴街,难不成藏了什么猫腻不成?” 裴修泽摇头,“不知,不过,二哥既然提醒了,那我们照做便是。” 周妈妈已经领着顾妈妈过来了,站在车边神色纠结。 穆歆然也不想瞒着,便问,“顾妈妈,可是有何要事?” 顾妈妈这才上前行了一礼说道,“五小姐,今儿一早晴晴小姐几乎快没气儿了,姑爷一只眼睛也受了伤。老奴和碧琳立刻进城来分头行事,碧琳去了相府求助,老奴是想过来找贾大夫,若是她得空的请想请她过去救救表小姐的。可老奴在此问了几个婆子,都说贾大夫不在裴府了。” 穆歆然是震惊脸,“什么?!一早就发现了,快没气儿了?那还等什么?怎的还不快快送进城来医治?” 顾妈妈为难地说,“那赵大夫人……廖氏原是想找那刘庄头借一辆牛车送人进城,可刘庄头一听说表小姐快没气儿了,怕晦气人死在车上,开口就要三十两……三位赵夫人都不肯出这笔银钱……老奴和碧琳折腾了好久,才得了廖氏的同意进城来求助……” “贾大夫此刻并不在,就算有大夫去了,他们两个如此病重,只怕来回抓药也耽搁时辰……”穆歆然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道,“此处离书院更近些,不如……” 她看了看裴修泽,又看了看闵氏,小脸皱起,才可怜巴巴地说,“母亲,夫君,不如,我们把马车借给顾妈妈,去书院接了二哥后再去枣庄把表妹和表妹夫带回京都城医馆来看诊,可以吗?” 裴修泽立刻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唇角微微一勾,“可。” 三人便又下了马车。 顾妈妈感激涕零地道了谢,爬上了马车。 穆歆然对车夫一脸焦急地说道,“有劳你带顾妈妈去隔壁一条街上的文湘书院,接到我二哥后再去枣庄接人,再火速往回赶到仁同医馆医治。救人如救火,记得从长兴街走哦,那条路近。” 车夫应声扬鞭而走。 裴修泽又是唇角一勾。 这个有点黑心的小妻子,他怎么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呢? 南岳立刻回身去老裴家敲门,才走到一半的裴修治又被喊了出来,听闻三弟的马车被借走去救人后,他吩咐自家的车夫套起马车,送他们回裴府。 …… 老裴家里,裴修泽几人走后,裴峰把裴老夫人扶回了房,又让杨氏出去打掩护,这才坐到母亲床边,低声问,“母亲,前几日我不是说了,修泽眼下在京都城掌城防守卫,于我极为有利,眼下还动不得。上回您动用儿子留在京都城仅有的三个死士,只怕是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儿子只能假装不知此事稳住他。您莫要再打草惊蛇了。” 裴老夫人刷地一下坐起,痛骂道,“我打草惊蛇?要不是那个杂种,我的延儿至于沦落在外?如今还……他和穆歆然那个小蹄子一样可恨,若不是她步步相逼,我何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这般受气?!” 裴峰安抚道,“母亲,横竖不过就是那几万两的事,儿子这一次回来,不是都补足了家用?您就消停消停,过完您的六十大寿,儿子还要回北境呢。您要是惹恼了他,他不念伯侄之情,到时谁来护着您?” 裴老夫人显是气得不轻,“你看看他们!每回见着我就逼问当年的事!这还有完没完了?!儿子,你这回带了几个死士回来?” 裴峰黑了脸,“母亲,你以为死士很好培养?这些年我统共就养了六个,给了您三个,我手上就剩三个了,不能再给您了。” 裴老夫人恨声道,“就这几日,你借我用用!” “不成!”裴峰立刻反对,“我知您心中有气,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裴老夫人显是气得狠了,剧烈地咳了几声,“我的延儿,本来有着大好前程的啊……叫我老婆子怎能不恨?!” 裴峰叹了一口气,“母亲!” 裴老夫人听到裴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愤怒。她明白儿子的苦衷,但心中的恨意却无法平息。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母亲,我知道您心里苦。”裴峰轻声说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儿子有些安排,是要提前了。” “母亲,您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延儿回来的。”裴峰看出母亲的心思,低声安慰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 裴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好了,母亲,您先休息一会儿。”裴峰扶起母亲,让她躺下。 …… 枣庄那边,廖氏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不停地抹眼泪。 她的思绪回到两个多时辰前。 那时天刚亮,她听到了隔壁屋子里一声尖叫,听着像是碧琳的声音。 她并没有起身,想来又是何晴晴那个贱人又作什么妖了。 可是很快,顾妈妈来敲门了,说是姑爷出事了。 她这才起身,到了何晴晴的屋里一看,自家儿子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 身上衣服也没穿,她都没眼看。 这大冷的天…… 她吓坏了,赶忙喊来赵绾把儿子吃力地扶回屋里,给他擦血,给他喂水。 碧琳哭着跑过来说,“夫人不好了,小姐没气了。” 廖氏冷哼一声,“那小贱人,死了便死了。定是她害得我缙儿受伤至此,活该!” 赵绾却说道,“母亲,还没用她换来铺面和田庄呢,就这么死了可惜了,我去看看。” 赵绾便打开门跟着碧琳过去了。 不一会儿,赵绾一脸惊恐地拍着胸口进来,“母亲,那个扫把星还真死了!” 廖氏大惊,“怎么回事?” “看她脖子上的掐痕,可能是弟弟他……” 二人看向床上的赵缙。 第119章 她还活着 赵缙之前昏迷在地上全身冻得僵硬,后来被二人一番折腾下慢慢醒了过来,觉得嗓子干得很,正要说话,便听二人说那何晴晴死了。 他懵了一下,想起自己和何晴晴干架的情景,好像……是把她给掐死了? 他动了一下,左眼的剧痛提醒了他正面临失明的风险,若是失明了,他还考什么武举?! 他大怒,想喝斥一声,怎么还不请大夫来?! 结果一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死命抓着喉咙。 廖氏赶紧给他喂水,“缙儿别急,你慢慢说。” 赵缙灌了一大碗水,还是发不出声音。 赵绾急了,“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哑巴了?那个扫把星怎么死了?!” 赵缙气得把碗直接砸在了她身上。 廖氏拉开赵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窝里横!别急,你肯定是方才躺在地上受了冻,一时说不出话来了。你别急,等身子养好的定会没事的。” 赵缙这才消停。 赵绾过来问,“那我问,你点头或是摇头。” 赵缙点头。 赵绾定了定心神,有些害怕地低声问,“何晴晴是被你掐死的?” 赵缙点头,又指了指自己受了伤的左眼。 “是何晴晴扎了你的眼睛?你才反抗的是不是?” 赵缙继续点头。 赵绾一屁股坐在床边,“母亲,那个扫把星死了,再也换不到铺子和田庄了?!” 换不到铺子和田庄,她日后想要再改嫁,那就没有嫁妆! 赵缙鄙夷地看了一眼大姐,又指着自己的左眼,朝廖氏疯狂挥起手来,又做了个喝药的手势。 廖氏看懂了,也回过神来,“绾儿,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赵绾鄙夷地看着她,“母亲,你有铜板吗?” 廖氏一噎。 “再说了,弟弟这么重的伤势,这邻村只有个能开土方子的赤脚大夫,能起什么作用?” 赵绾说起这个就来气,她小产后被送回枣庄,不说有滋补食品给她进补养好身体,连吃饭的那些吃食连猪食都不如。 她是在狠狠饿了几天后才勉强能吃下点清粥腌萝卜。 后来她要求母亲给她请大夫来调理身子。 廖氏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说她手上一个铜板也没有。 见到赵缙,她就又朝弟弟开口要请大夫。 那时赵缙一脸鄙夷地说,“眼下家里没有几个铜板,还请什么大夫?再说这是乡下地方,就算邻村有大夫,那也是个赤脚大夫,都是开的土方子,能养你这精贵的身子?” 赵绾当时几乎没吐出两口血来,如今她把那话还给赵缙,心里就是一个痛快! 赵缙也气得牙痒痒,又疯狂比划了一阵,廖氏实在是看不懂了,就去找纸笔。 可这枣庄里哪儿能有纸笔这种精贵的东西? 没办法,只好去灶膛里划了两根烧了一半的小根柴火来,又肉疼地拿出一件里衣来给儿子写字。 赵缙这才费力地写了两个字,“进城!” 赵绾立刻大叫起来,“怎么进?这大冷天的,你又走不动,难不成叫我和母亲背着你进城?我们背得动吗?” 就算让碧琳来背,也不可能背动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赵缙咬牙,又写了两个字“牛车”。 廖氏这才想起不远处还有刘庄头一家。 那刘庄头可是有个牛车的。 于是廖氏去找了碧琳,让她去借牛车。 碧琳正伏在何晴晴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顾妈妈还在给何晴晴身上套衣服。 廖氏看了一眼何晴晴,那脸色果然青白一片,活脱脱一张死人脸。 她踢了碧琳一脚,“你还不快去借辆牛车来?说不定这贱人还能救活呢?!” 顾妈妈升起了一股希望,“碧琳,夫人说得对,你快去。我摸着小姐的手脚虽然有些冰凉,但还没僵硬,只怕是冻的,小姐说不定还有救呢!” 碧琳这才止了哭,去找刘庄头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哭着回来了,告诉廖氏说:“那刘庄头一听小姐好像快没气了,又怕半路上真没气儿了,不敢拉。若一定要他拉,那得三十两银子!” 廖氏差点一巴掌呼过去,“就说只送姑爷去看诊,你家小姐不用去了!” 碧琳怎么肯,哭求了半日,又抽抽答答地去了,回来说,那刘庄头一口咬定要三十两,不管拉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廖氏气得肝疼,但也没法,去问了赵缙,赵缙让她找婉心和另两位婶婶拿。 结果是婉心肉疼地拿出了赵缙交给她保管的十两银子,说是再没有多了的。 廖氏只好去找万氏和张氏,可想而知,一个铜板也没借出来,反遭来两个妯娌的一阵幸灾乐祸。 赵缙气得直捶床板,前面一半被冻僵的身体这时开始疯狂发起痒来。 他又难受,赶紧叫母亲给他烧热水擦拭身体。 廖氏自去烧水,烧好了水叫婉心来给他擦拭。 赵绾又去厨房扒拉吃的,这时听到顾妈妈一声欣喜的叫声,“小姐有气儿了!我就说了,她方才是被冻着的。碧琳,你看,小姐身子也慢慢有温度了。” 赵绾骇然冲向何晴晴的屋子。 不可能,她方才仔细看了,那扫把星明明脸色已经青白一片,就是张死人脸。 而且她还大着胆子上手摸了一下,浑身冰凉,探了鼻息也一丝风都没有,怎么可能现在又有气儿了? 她冲进去,果然看到何晴晴的脸色好似没有方才那么可怖了,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的确有微微的气流,但仍旧是双目紧闭。 顾妈妈喜极而泣,把手又在何晴晴的心口处摸了一下,“大小姐,我们小姐的确没死,她还活着!” 赵绾咬着牙,她虽然很想再次把何晴晴掐死,但想着自己还要靠她换来嫁妆,只能生生忍着。 还活着倒也是件好事。 出了个主意,“既然借不到牛车,又请不到大夫,顾妈妈,碧琳,你们两人赶紧进城,一个去找旧日相熟的大夫,一个去找相府帮忙派人来接。赶紧把他俩医好了才是上策。” 顾妈妈很是放心不下小姐,小姐这明明就是被姑爷掐得快死了,若是放她一人在这儿,姑爷又下手了可怎么办? 第120章 不会又遇上个外室吧? 碧琳也很犹豫,进城一趟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若是相府门房再刁难一番,那时辰可花费得就更长了。 她们俩若同时不在小姐身边,小姐只剩一口气儿了,再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廖氏听了赵绾的建议也觉得很好,二人几番保证能看好何晴晴,又赌咒发誓,碧琳和顾妈妈才答应了。 但碧琳又提出,她要去把刘庄头的女儿刘霞请进来照看小姐半日,廖氏无法,也只得答应。 母女俩在等相府人来接的时候,回了屋子照顾赵缙,把何晴晴又活过来的事说了。 赵缙觉得奇怪,自己下手的力度是有多大,他是有数的。 那日就连二叔这个大男人在他的手下都没撑过二十几息,这个何晴晴倒是个命大的。 也或许是何晴晴刺他眼睛那一下,他松了点劲儿,这才给何晴晴留了一道生机。 赵缙遗憾地想着。 但又听赵绾说如今二人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和离是不成了,一定要从相府咬下一大块肉来,赵家才能有活路。 他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放弃了再次杀死何晴晴的念头,专心对付起自己身前的冻伤来。 身前一大片,包括身下的部位,之前全都冻僵了,此刻解冻,实在骚痒难耐。 廖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手上机械地给婉心递着热帕子。 突地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赶紧扔下手里的帕子,迎了出去,果然见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前。 穆仲言跳下马车来,就焦急地问:“表妹如何了?” 廖氏没好气地说,“死不了,你快带他们去医馆看诊!” 这个冤大头来了更好,有他在,儿子和那扫把星的诊金药费就有着落了。 穆仲言进去看了看何晴晴,见她果然只吊着一口气,赶紧让碧琳和顾妈妈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另一边,廖氏和赵绾也扶着赵缙出来了。 穆仲言一愣。 赵绾更加没好气了,“你看看你的表妹做的什么好事!我弟弟这眼珠子,要是医不好,那可就要看不见了!” 廖氏也赶紧说道,“穆家二舅子,缙儿这是被晴晴伤着了,劳烦你一块儿送医馆,晚了只怕不好!” 穆仲言听到赵缙的眼睛是被表妹给刺伤的,无法,只能让他也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 那车夫谨记穆歆然的提醒,进了城后快到医馆时,从长兴街钻了进去。 那得了裴老夫人密令一直等在长兴街最繁华路口上的一个乞丐,远远瞧见那辆有着裴府徽记的马车过来,立刻兴奋了起来。 他立马把随身挂着的一个布袋解下,迅速跑到一个十字路口中间,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溜儿排开,然后迅速消失。 那马车疾驰过来,突然马儿吃痛嘶鸣一声,马车就开始剧烈摇摇晃晃。 车厢里的穆仲言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车夫惊慌地说,“许是马儿踩到了痛脚,开始发狂了!” 这路口四面都是行人商铺,眼看着马儿要往人群里冲,车夫吓得立刻拉紧缰绳,头一扭往旁边一个巷道里奔去。 结果就是,片刻之后,连人带马摔进了那巷道后面的护城河里。 穆仲言:…… 咕噜咕噜…… 特么的……有点倒霉是怎么回事? 赵缙本就说不出话来:…… 咕噜咕噜…… 他这走的是什么狗屎运? 眼伤和身上的冻伤还没治,又要落水受寒? 那车夫急得不行,好在水不深,脚踩在水底正好能探出个头来。 他赶紧把车厢里的几人扶了出来,踩着一旁为方便妇人洗衣用的石阶上了岸。 何晴晴昏迷着,只怕是呛了好几口水进去。 顾妈妈头晕眼花,浑身冰凉,但还知道把小姐翻过来趴在自己腿上给她倒水。 拍了一会儿,何晴晴吐了几口水出来,猛地剧烈呛咳了一阵,突然睁开了眼。 顾妈妈喜极而泣,“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何晴晴全身又痛又冻,一开口声音嘶哑,“这是怎么回事?” 穆仲言也欣喜地拧着身上的湿水过来,“表妹,你醒了?!” 何晴晴瞳孔一缩,穆仲言? 他怎么居然能站着? 他不是断了腿了吗? …… 那边,裴修泽几人绕开了长兴街,绕了一大圈才到家门口。 刚下马车,便有一个女子扑了过来。 “将军,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将军……”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可还没等她扑到裴修治的脚边,南岳已经把轮椅转了个小半圈,一脚踢飞了那女子。 穆歆然扶着闵氏看着这一抽,嘴角直抽抽。 这是长兴街的戏码失败了,在家门口又埋伏一个? 那女子见裴修治无动于衷,朝着穆歆然的方向一边哭着爬过来一边说,“夫人您行行好,我怀了将军的孩子,求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给我一条活路。” 这回轮到裴修治嘴角抽抽了。 又是女人那一套,他最烦了。 什么孩子,什么活路的,他家歆然什么都还没说呢,这就叫人浮想联翩了? 围观的百姓已经聚集了上来。 “啧啧,这裴夫人不会又遇上个外室?又怀了外室子?” “这裴将军看着少年风流,有一两个红颜知已有什么稀奇的?” 穆歆然懒得看那女子一眼,也不接话茬,只对裴修泽说,“若是你的女人,自己管好自己的女人;若不是你的女人,你有责任护着自己的女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管,你爱咋管就咋管。 最后一个“自己的女人”说的是她这个妻子。 裴修泽听到她如此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看成他的女人,嘴角又是一勾。 随即他冷冷看向那女子,“你若不想死,就自己滚。” 那女人眼看着就要到穆歆然跟前,哪里肯罢休?眼见着进府无望,直接拨出袖子里一根匕首,直接朝着穆歆然的肚子就扑了过去。 穆歆然瞳孔一缩,这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闵氏惊呼一声,转身把穆歆然抱在怀里。 第121章 这个巫大,就是巫长宁 然而裴修治手里的剑更快,直接一剑过去,挑飞了那女子的半截手腕。 匕首掉了,半截血手飞到空中,又砸落在地。 女子一声惨叫,紧接着又被南岳一脚踢飞了几丈远,然后被侍卫叉住。 围观的百姓们早就避开,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不是外室,也不是红颜知己,是个刺客。 裴将军的狠厉,他们居然亲眼目睹了啊啊啊…… 那半截血手还在地上淌着血水。 有人禁不住呕了出来,疯狂逃窜。 呜呜呜,妈呀,我好怕怕。 裴修泽冷眼看着那女子,“带到兵马司审讯室,好好审问。” “是。”侍卫们拖着女子走了。 闵氏这才放开了穆歆然,“歆然你没事?” 穆歆然突然就泪流满面,两世为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护在她面前。 “母亲。”她哽咽道,“下一回,莫要以身护我了……要是您受了伤可怎么办?” 闵氏脸上是惊魂未定,拍了拍她的手,“你怀着孩子,母亲当然要护着你!” 说罢她又朝裴修泽狠狠瞪了一眼,那意思是说,都怪你四处树敌才引来了刺客,连累到妻儿了? 裴修泽摸摸鼻子,眉眼微沉,手一挥。 南岳推着他就进了门。 穆歆然也按了按眼角,扶着闵氏进了家门。 到下午的时候,车夫才一瘸一拐回到裴家,向裴修泽禀报了发生在长兴街的事。 裴修泽听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让婆子去把穆歆然请了出来,让车夫又同她亲口汇报了一遍。 最后车夫说,“那赵夫人醒来后,便吵着要先回相府,赵公子没有反对,属下便将他们全都送到相府去了。” 穆歆然诧异地看了看这个车夫。 自称属下,那必不是普通的下人。 果然裴修泽点头道,“此人名叫巫长宁,是我自定州带回来的一个士兵。” 穆歆然又看了他两眼,便说道,“巫小哥辛苦了,快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巫长宁低头拱手行礼下去了。 穆歆然盯着裴修泽道,“他是谁?” 裴修泽诧异于她的敏锐,只装作不解,“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他是我自定州带回来的……” 穆歆然微微一笑,“你自定州带回来的将士,不是缺胳膊少腿儿就是受过各种重伤的。这个巫长宁,可完好无缺。” 裴修泽亦是一笑,“那你看南岳也是完好无缺。” “但他是你的贴身侍卫,想必军中职务也不低。这个巫长宁,能被你带在身边,可见他很重要;但他又只是个车夫,可见他也不那么重要。如此矛盾的安排……只能说明,他的身份,不、一、般。”穆歆然下了结论。 裴修泽眼里透出赞赏的光,却没说话。 真是个聪慧的女子,真的……叫他不得不在她的身上倾注更多的目光。 穆歆然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了身来,“你让他特意亲口同我汇报何晴晴的事,他的身份,难道,与我有关?” 她说到最后,眼睛都闪闪发光,“夫君,你知道我的身世?” 轮到裴修泽吃惊了,“你的身世?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世吗?你不是相府的嫡女?” 穆歆然定定瞧着他。 他略一思索便恍然,“我该想到的,你的嫡母居然舍得用嫡女来换表小姐的亲事,对你还百般苛责,原来,你竟不是穆相和王氏的女儿?” 穆歆然点头,“我已知晓我的生母其实是我的姑姑,但她一直对我爹的身份讳莫如深,还说他死了。我怀疑我莫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之后?她才这般连我都要防备?” 裴修泽的眼神微沉了沉,上一世,可没有听说穆相府里藏了什么罪臣家眷? 他摇头,“实则我也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他和你有无关联。我让他与你直接汇报,只是我自己懒得再说一遍罢了。” 穆歆然:…… 她又吃惊地问,“连你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你不知道就敢将他带在身边?” 在她印象中,权臣都不可能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的。 裴修泽笑笑,没有解释。 “不过,”他沉吟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曾在定州见过他的祖母,倒是真与你颇有几分相似。” 说不定,他们真的有什么关系? 穆歆然脸色兴奋起来,“那,那我可以去问问他吗?” 裴修泽点头,“可。” 穆歆然眼珠一转,“表妹重病回了相府,表妹夫也重伤在相府养病,于情于理,我这个相府的嫡长女是不是要回娘家看看呀?” 裴修泽忍不住又勾起一抹笑意,“可,便让巫大为你驾车。” 穆歆然立刻明白,这个巫大,就是巫长宁。 看着穆歆然出门的背影,裴修泽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有些真相,是时候让她们知道些苗头了。 再想到方才那个刺杀的女子,明显是冲着穆歆然的肚子去的。 能这么对孩子下杀手的,只有裴老夫人那个老虔婆。 裴峰今日与他在书房谈事的时候,言辞里透出两个意思,一是裴峰对他安排在老裴家的三个死士上回刺杀截杀裴修泽的马车之事一无所知;二是对于二房与老裴家的矛盾,其实不过是妇人间的几句口角罢了,他们作为裴家男儿,不要搀和也不要太过介意,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 裴峰又谈起那些年裴修泽在军中效命的一些趣事。 裴修泽明白,这是他在打人情牌。 自己对这个大伯始终是心怀感激的,原本这事,也不是过不去。 但,那个好祖母,居然在长兴街埋伏不够,还在家门口留了后手。 若是他们没有得到裴修治的提醒从长兴街上走,马儿踩到东西受了痛,若不想冒着撞伤百姓的重大事故的风险,那就只有选择往巷道里逃。 那个位置想必是算计好的,巷道后面就是护城河。 这般寒冷刺骨的天气,他一个男子倒是能扛得住,母亲和歆然以及歆然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住,那就需要斟酌了。 所以,裴老夫人是冲着歆然和孩子来的? 那个梁延,对于裴老夫人而言,真的那么重要? 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第122章 重生 上一世的梁延,还得了自己的提携,眼下只是一个小小分队副统领,后来一路升至二品禁军大统领。 饶是如此,他也没得到祖母一声感激,他还以为,梁延不过是她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侄孙。 所以这中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 相府内。 一个略蓄了小胡子的大夫给何晴晴把了脉后恭敬地退了出来。 王氏着急地问,“梁府医,晴晴可还好?” 梁府医是相府的府医,原也是穆家村一个外来落脚的赤脚大夫,但他的医术却是不错。 何晴晴自小有心疾,就是他一直为她调理的,每月除了按时的汤药外,还备了紧急发作时的急用药丸,叫做活心丸。 穆家搬到京都城后,王氏为了何晴晴的心疾,便让梁大夫也跟了过来,做了相府里的府医。 此刻听王氏发问,梁府医神色有些复杂,看了看一旁的何琼,沉吟片刻才说道,“表小姐的身子近来有些虚弱,补充营养并调养一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王氏松了一口气,“那赵缙呢?” 梁府医神色更复杂了,“他……他的一只眼睛被刺伤,只怕是再也看不见了。嗓子……像是被人用了毒,只怕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王氏倒吸一口凉气。 何琼也是满面震惊,“怎么会?不可能,枣庄里都是赵家人,不可能有人给他下毒啊!” 梁府医神色继续纠结,“还有就是……” 王氏急了,“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梁府医有些难以启齿,“还有就是,他身前的部分,之前说是躺在地上冻着了,有几处生了冻疮,身下那处……怕是会绝了子嗣。” 他都看过了,那两颗蛋已经彻底死绝,不要说绝子嗣,怕是连行房的能力都没有了。 王氏沉默了,一个哑巴女婿,还瞎了一只眼睛,这是彻底断绝青云路。 昨日还说什么要参加武举,这是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了。 还绝了嗣,自己的女儿,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男人? 她坚定地看向何琼,“妹妹,晴晴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她的夫君出了这样的事,这桩婚姻我们不能再继续了,和离,他们必须要和离!” 何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只怕我也凑不出赵家想要的东西……一切都听嫂嫂的。” 王氏点头,“梁府医,那便请你开了方子,我让人去抓了药给晴晴服下。晴晴这孩子,这几个月怕是受了不少罪了……” 里面的何晴晴听了,平静的神色下暗潮涌动。 她醒来后她接收到这段时间的记忆,知道自己重生在了她刚嫁给了赵缙的这一年。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世,那个穆歆然居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坚持要入赵家做平妻,也没有在赵家出事后带着嫁妆跟随赵家同甘共苦。 而且婉心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外室子,也提前三年出现了,把自己膈应得不行。 她怀疑,这是穆歆然搞的鬼。 甚至那个枣庄,没有水井,没有火炕,更没有服侍他们的庄户下人…… 明明上一世,这些全都有。 如果有,他们这个冬天,也不至于这么难挨…… 如果穆歆然也是重生的……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 自己回到相府后,见到死而复活的何琼先是惊了一惊。 眼下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她已经可以确定,何琼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 那么,自己就能继续以她女儿的身份,问出她的父亲,也就是何琼的丈夫到底是谁! 而且,赵缙已经是个废人,她不能再和他绑在一起! 对了,还有那块血玉。 上一世,王氏说她那块血玉在出嫁的时候,塞进了送到赵家的嫁妆里,本意是要给她的,可后来被抄家抄没了。 这一世,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被五鬼大盗偷走了? 这五鬼大盗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氏送着梁府医出去,二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才各自去忙,开药的开药,吩咐下人的自去吩咐下人。 屋里,何琼走了进去。 何晴晴扑进何琼的怀里哭起来,“娘,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一定要和赵缙和离。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何琼拍着她的背,“方才你也听到了,娘是个不中用的,嫂嫂会帮我们的……” 何晴晴呜呜哭了一阵,又问,“娘,呜呜,为什么我爹不在?我要是有爹就好了……我爹到底是谁啊?” 何琼身子一僵,苦笑道,“娘不是说了,你爹早就死了啊,否则我们怎么会一直寄人篱下这么多年?” 何晴晴哭得更惨了,“爹啊……你为什么不在了啊,留下女儿被人欺辱……母亲,我们娘俩当真没有依靠了吗?” 何晴晴眼神沉沉,“女儿,是娘没用……如今舅舅不就是我们的依靠?” 隔壁无声躺着的赵缙,此刻是死命抓住身下的床单,克制着自己满腔的怒火。 他有武功在身,耳力超乎常人,自然是把方才梁府医说的话听在了耳里。 他原以为自己的嗓子是受寒导致,没想到,居然是被人下了药! 是谁,到底是谁?! 回忆昨晚的情形,何晴晴明明被他掐得晕死了过去,不可能给他下药。 今日清晨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发声了。 那就是自己昏迷之后,有人进了屋给他下了药。 枣庄里的人,除了赵家人就是何晴晴的婆子丫环。 自己现在是赵家的顶梁柱,赵家人不可能毁了自己失去倚仗,何晴晴的婆子丫环把自己看成姑爷,害了自己对她们小姐有什么好处? 而且如果是碧琳和顾妈妈进过屋子,肯定早发现何晴晴晕死了,不可能拖到天亮了才来喊人。 难道有人潜入枣庄,给自己下了药? 谁会这么干? 还有……他想起梁府医说他绝了子嗣,就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该死的何晴晴,要不是他刺伤了他的眼睛,他怎么会撞在门上撞晕了让自己冻伤? 眼看着自己什么前程都没了,穆家人又铁了心让自己与何晴晴和离,自己怎么着也要从相府咬下一大块肉来,好把希望都指在渊儿身上。 好在自己先和婉心生下了渊儿,要不然,自己真的要绝后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互相憎恨的时候,穆歆然到了。 第123章 果然也重生了 穆歆然踏进何晴晴屋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何晴晴伏在何琼怀里嘤嘤地哭。 何琼看到穆歆然进来,眼皮一跳,赶紧把何晴晴扶起来靠在床背上,“歆然你来了?” 何晴晴立刻一抹眼泪,眼神清明起来。 这个上一世的愚蠢女人,堂堂相府嫡女出身,偏要委身赵缙做个平妻,还成了赵家人的钱袋子。 穆歆然肯定也 重生了。 若不是她重生了,怎么会这么好命选了未来的摄政王? 而且…… 看到她肚子隆起,她还怀孕了?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上一世被赵绾和她联手打掉的孩子,这一世被她保全了下来?穆歆然先喊了一声“姑姑”,才转向何晴晴,关切地问,“表妹,你感觉怎么样?听说你昨晚心疾发作昏迷不醒,今儿又落了水,我便来看看。” 何晴晴仔细看她的眼睛,没有仇恨,也没有怨念,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不可能,如果她重生了,被自己用那般的手段害死,怎么可能还来关心自己的身子? 再回想这一段时间穆歆然的所作所为,刚开始的确是要回赵家做平妻的,是赵缙拒绝了,她便没有坚持。 赵家被抄,她送了她枣庄居住。 把下人撤走,或许是为了避嫌。 但那水井和火炕,也有可能是上一世搬进枣庄之前穆歆然临时让人搞出来的。 随后的几次交集,她都没有感觉到穆歆然的恶意。 所以,也有可能,穆歆然并没有重生,只是这一世,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后面步步都出了差错?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穆歆然见她发呆,还坐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表妹,表妹,你怎么了?” 何晴晴醒过神来,下意识甩开她的手,“我没事。” 这个动作让穆歆然微微一愣。 何琼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打圆场,“歆然一路过来冻着了?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穆歆然接过杯盏捧在手心里,轻啜了一口,抬眸看向何晴晴,“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晴晴习惯性地冷冷看了她一眼,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眼神,“与你无关。” 穆歆然心头突地一跳。 这眼神她太熟悉了。 上一世,她用这种眼神,看了自己五六年。 就是临死之前,也是这种居高临下的鄙夷神情,成了自己眼中最后一幅画面。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又轻啜了一口热茶,才笑道,“我也是担心你,原本想着,表妹若是要与表妹夫和离,母亲必会找我来出主意。若是表妹觉得与我无关,那我便去瞧瞧祖母。” 她站起身来朝门外走,何晴晴下意识唤住她,“站住!” 穆歆然转身,微笑看她,“表妹还有何事?” 何晴晴理所当然地说,“我受了伤,又落了水,需要燕窝人参等滋补药材,你尽快送一些过来。” 穆歆然心里的那个猜想越来越笃定了。 她果然也重生了么? 这个颐指气使的语气和上一世的一模一样。 她笑了,“表妹是不是病糊涂了?你现在住在相府娘家,自有母亲和姑姑为你操持,滋补药材什么的,何时轮得到我来送?” 她这直接的拒绝让何晴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上一世了。 眼前的穆歆然也不是上一世那个任她予取予求的穆歆然了。 她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外头三两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大嗓门:“你不过相府一个生父不详的表小姐,哪里来的脸面让相府出嫁的嫡女给你送这送那?先前我听说王翠花偏得心都没边儿了,果然养出了你这种不知好歹的表小姐来!” 来人自然是火力大开的林母。 她在院门口就听到何晴晴说的让穆歆然送滋补药材的话,那话里的颐指气使和理所当然,气得她又火冒三丈。 这些人怎么就不消停些?一天到晚盯着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吸血! 看到门边黑影一闪,自己屋里出现的一个小老太,何晴晴一懵,这人是谁? 上一世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竟敢在相府里这般说话口没遮拦吗?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 何琼上前扶着林母,“姑母,是晴晴自小被我养歪了,您别恼,我会再说说她的。” 林母一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这么温顺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条白眼儿狼的?” 穆歆然扑哧一笑,挽了林母的手臂就往外走,“算了姑祖母,今儿我就不该回来。表妹都说不干我的事了,我这就回去!哦不,去看一下祖母再回去!” 林母边走边说,“她说得也没错,她一个出嫁女,又只是个表的,和夫君打得你死我活,要和离还是要丧偶,都和你没关系。我跟你说,千万别听你那蠢货母亲说的,叫你拿什么铺子田庄出来给他们和离,这简直就和强抢的土匪差不多……” 她们虽越走越远,但林母的嗓门儿大,周围的婆子下人,包括屋里的何晴晴和何琼都听见了。 何晴晴又羞又恼,这不是让她在下人面前没脸吗? 她问何琼,“娘,这位姑祖母是?” 何琼非常无奈地说,“你不记得了?幼时住在穆家村村东头的那位六堂姑母,你要喊姑祖母的?当年你舅舅上京赶考,没有盘缠,她给了几两银子。所以你舅舅至今都感念她的恩情。” 何晴晴撇撇嘴,“什么穷亲戚又来了?” 何琼惊诧,“她可不是什么穷亲戚,是你舅舅很尊敬的长辈。就连你的舅母都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何晴晴不以为然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又躺下歇息了。 不过一个穷亲戚,能有多威风? 那边穆歆然回到祖母屋里,给祖母又看了一遍诊,调整了一下方子,才见何琼悄悄在门口闪了一下。 她到了外屋,何琼进来把门关上,才低声说穆歆然说道,“歆然,那个晴晴很不对劲。” “哦?怎么不对?”穆歆然诧异地问。 果然是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一朝重生,当娘的立刻就能察觉出不对。 第124章 我死了,所以我又活了 “她醒来后一直追问我她的父亲是谁,问我们娘俩当真没有依靠了吗?”何琼喝了一口水才又说道,:“我自然是回答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们娘俩怎么可能十多年来一直寄人篱下?” 穆歆然心念一动,难不成这个何晴晴上一世死之前也没找出何晴晴的丈夫的身份? 就算找出他的身份又怎样?她图什么?王氏又在图谋什么?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何琼苦笑一声,“歆然,我知道你也想知道,但是……此事兹事体大,请你恕我无法直言。” 穆歆然略有失望。 何琼又犹豫着问,“歆然,那赵缙已经是个废人,我再阻止何晴晴和离,怕也是不能。你看?” 穆歆然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笑,“姑姑,她要和离便如她所愿。她和王氏的图谋,或许也能早些露出端倪来。” 如今赵家已废,何晴晴又重生了,何晴晴也不可能陪着赵家堕入泥淖。 这一回,她要何晴晴拉着穆家一起坠入地狱。 让她恢复自由身回 到相府,便是个顺其自然的结果。 穆歆然想了想,“姑姑,也许,是时候让你毒发一次了。” 何琼自然明白,点头,“我已经多次和王氏提过,最近总觉得脑子糊涂,时常忘事……随时都可以。” 穆歆然点头,“我回去让药铺配好药送过来。这药会让你有点昏沉,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她们问你什么,想要打听什么,你注意留心听着就是了。另外,我还会给你一种药粉。你不经意间撒出让她闻到,她会短暂的失去意识,你想问什么,也可以问。” 何琼点头,眼里浮现出一种悲凉来。 其实,王氏图谋她身上的什么,她已经心里有数。 除了那个人,和那个人身后所谓的泼天财富,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王氏图谋? 就是不知道母亲,是何时泄露了她的来历? 不过,晴晴居然认为歆然是她和穆羡的孩子?这是从何说起呀? 这肯定是王氏告诉何晴晴的。 可是王氏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也很想借这个机会,看能不能套出一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 就在穆歆然准备回裴家的时候,廖氏带着赵绾及万氏、张氏来了。 自然是来谈赵穆两家和离的事的。 一见她们几个,穆歆然又走不动了。 送到眼前的今晚八点档,不看就太可惜了。 正好王氏也不希望她走,她还指望穆歆然这个有钱的主儿能出力呢。 毕竟当初赵家刚逢家变的时候,她可是毫不犹豫送了一个枣庄。 她热情邀请穆歆然参加,只说当个见证,其他什么也没提。 于是几人围了一个长桌坐下。 何晴晴非常不甘愿地看到穆歆然出现。 让她看着自己处心积累换来的亲事就这么狼狈地散了,实在是丢人。 但是王氏说了,能替她出田庄铺子打发赵家人的,现在只有穆歆然了。 穆歆然特意拉了林母在自己身边坐下。 然后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廖氏非常恳切地把赵家人如今的情况卖了一遍惨,然后张口就是六间铺子、三个田庄、五百亩良田和五千两现银。 倒是比上回随口说的少了一些。 但赵绾觉得不够,又加了内城两座三进的大宅子。 她自然是想自己拿走一座的。 万氏和张氏也毫不示弱,直接加到了四座大宅子,那意图妥妥的就是一人一座。 王氏听了脸色铁青。 何晴晴更是气笑了,“你们还真是敢开口!赵缙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值这么多银子吗?” 躺在一旁不能说话的赵缙脸色立刻涨得通红。 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家人过来谈和离的事,一定是狮子大开口。 可没想到,她们敢这样开口。 内城的三进大宅子,她们还真敢开口。 呵。 还四座! 这条件,足足比上回他提出的翻了三倍都不止。 而且确如何晴晴所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 拿什么和她谈? 林母毫不留情地嘲笑,“哎哟喂,我这乡下来的老婆子今儿倒是开了大眼了!这位赵家姑爷,合着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还是得了皇上太后的青眼,有着无量的前程哪?值得这么多? 你们提出的,那得值上十好几万两银子了?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爵位早就被捋了,这赵家姑爷现在躺在那里,眼睛瞎了一个,成了哑巴,又不能人道,这还能值十几万两?照我看,就是十几两都不值呢!” 赵缙气得急剧地喘着气,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拍打着矮榻。 穆歆然在心里疯狂给林母鼓掌。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王氏觉得这个姑祖母总算贴心了一回,感激涕零地看了一眼林母,才说道,“亲家,孩子们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是非你我所愿。今日我们能坐下来谈,谈的就是一个诚心。不说现在的穆家,就是两个孩子出嫁前的穆家,也赔不起这样多的礼。你们要不……再商议商议?” 廖氏看了一眼赵绾,欲言又止。 赵绾则瞪向万氏和张氏,意思是谁叫你们敢再往上加的? 万氏忍不住了,小声开口,“你这个被休回家的姑奶奶都敢要一座宅子,我们是他正经的婶婶,凭什么不要?” 张氏附和,“就是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还想给自己攒点嫁妆,好再嫁人呗。” 赵绾拍案而起,“赵缙是我亲弟弟,他为我这个亲姐姐争取一点嫁妆有何不可?你们不过是两个外人,也好意思要宅子?!” 廖氏扶额,“不是说好了,不能再加了吗?你们一个个的……是想气死我不成?!” 赵缙觉得自己已经被气死了。 就没有一个人关心,刚刚林母说的,他不能人道的事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刚才林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他是害怕且恼怒的。 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人道这件事,极具侮辱性。 尤其还被当着众人点破。 可众人显然又毫不在意。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加倍的屈辱。 这时赵绾怒瞪何晴晴,“我们就算多要点也是应该的?我弟弟如今的凄惨模样,是谁造成的?他的眼睛是你戳的,他的哑药是你灌的?” 第125章 六十两换一张和离书 何晴晴一副柔弱样子,露出脖子上的掐痕,“姐姐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你看,我也被他掐死了!” “你这不是没死吗?要死了还能在这儿谈什么和离?!” 何晴晴:我死了,所以我又活了! 当然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腹诽。 王氏气得肝疼,“晴晴没死是她命大,赵缙他这是杀人未遂!依我看,是该你们赵家赔偿我们穆家才是!” 廖氏冷哼,“这不可能,你看看何晴晴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但我的儿子,可是成了残废!”赵缙只觉得自己又生生被母亲捅了一刀。 何晴晴哭道,“我没事,就能代表他什么都没做吗?他昨天是明明想要我的命啊。” 赵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要不要和离,随便你!” 反正弟弟已废,这个何晴晴肯定是想和离再嫁的,一直拖着对谁更不利,一目了然。 何晴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是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穆歆然。 王氏也期待地看向穆歆然。 何琼弱弱地开口了,“嫂嫂,相府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东西和银钱,我看,不如给点东西意思意思算了……” 王氏也想啊,但赵家人肯吗? 何晴晴不想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开,又看向穆歆然,楚楚可怜地说,“表姐,你也看到了,我这是真活不下去了。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帮我度过这一次难关,日后我一定衔草结环报答你……” 穆歆然冷冷地看她一眼,“与我何干?” 何晴晴一噎,随即又抹起了眼泪,“表姐,之前是我不懂事,口无遮拦了,表姐何必与我计较呢?” 穆歆然目光依旧冰冷,“便是不计较,你的事,也与我无关。” 何晴晴哽住。 王氏又怒骂道,“她是你一起长大的表妹,有自小的姐妹情,怎么就与你无关了?” 林母接着怼:“一起长大又怎么样?小时候她欺负歆然的时候怎么不想到姐妹情?再说了,她们根本连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别在这儿扯什么姐妹情的。” 何晴晴不由得也怒了,这老东西是哪儿来的搅屎棍?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林母毫不在意她的怒瞪,要她帮着对付外人可以,但要欺负穆歆然,那绝对不可以! 穆歆然点头,“姑祖母说得没错,你同我可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 “怎么没有?你是我亲……”何晴晴脱口而出。 王氏喝道,“晴晴!” 何晴晴立刻住了嘴。 何琼茫然地问,“晴晴,你说什么?她是你的亲什么?亲姐姐?她和你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呀?” 何晴晴狐疑地看了一眼何琼,旁人不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氏打了圆场,“她的意思是,姐妹俩自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 她赶紧转向穆歆然,“歆然,你也别管她们提了什么,你就说你能拿出多少?我们再议一议能不能达成共识?” 穆歆然冷不丁就笑了,“母亲,这怎么就成了我能拿多少?我不是说了,她的事与我无关,我就是一个铜板也不会出的。再说了,您不是说就是让我来做个见证?怎么就变成让我来拿银子了?” 王氏脸色铁青,这还当着赵家人的面儿呢,这个死丫头就这么不留情面? 林母同样毫不留情揭穿她,“我就说明明是穆赵两家的事儿,非要拉个裴家的人做啥个见证,合着是你穆家压根儿就不想出钱,想叫裴家的歆然出钱哪?我说翠花你的脸皮还真够厚的,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被当着外人的面叫破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名字,王氏气得一把拉起林母就往外推,“这是我家的家务事,你这个姑母还是回去歇着!” 林母反身一把将穆歆然拉起,“要走我们这两个外人一起走!你想逮着我家歆然欺负,那必定不行!” 穆歆然自然从善如流。 何琼追在后面喊道,“嫂嫂,让您为难了,不如你们三个都不要来了,说到底这是何赵两家的事……” 说着啪地一声关上了门,还反锁上了。 何晴晴气得眼睛通红,“娘!” 何琼无奈地返身坐回来,“晴晴,难道娘说错了吗?你吃舅舅家的住舅舅家的,舅舅还给你陪了嫁妆,对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道理和离之事还要相府来出银子。” 何晴晴简直无语了,这个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 这一番话说得她毫无反驳之余地。 但凡她敢反驳一句,一顶白眼儿狼、贪得无厌的帽子就能扣下来。 何晴晴这时温和地看着廖氏几人,“你们的意思,我都懂,但诚如我方才所说,我们母女俩只是寄人篱下,蒙相府大恩体面出嫁,但和离之事实在是无颜再求相府出银子了。我手上只有最后六十两私藏的银子,若是你们愿意,就让他们写下和离书;若是不愿,晴晴日后也就是赵家妇,绝不提再嫁之事。” 何晴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和离?她要一直吊死在赵家这棵树上? 绝不可能! 廖氏满腔的期待突然就落了空,六十两? 只有六十两? 赵绾也是感觉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怎么可能只有六十两? 她愤怒起身,“你们如此没有诚意,这和离书我看便罢了。” 何琼稳坐如山,“你们要走可以,把赵缙也带走。他这满身的伤,药方子方才府医也已开好,日后你们记得给他抓药好好侍候着。” 赵绾脚步一顿。 廖氏也是神情一僵。 何晴晴惊奇地看向何琼,这个母亲,好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何琼又继续说道,“不管和离与否,晴晴都不能离开相府。枣庄那边我们不会再提供吃食,开春了后,歆然是要收回枣庄,还是让你们继续住着,我也管不了的。” 万氏和张氏立刻紧张起来,拉了拉廖氏,“大嫂,可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万一他们要收回枣庄,我们住哪里去?” 赵缙是死是活她们管不着,可要是没了住的地方,那问题可就大了。 第126章 罪臣之后 廖氏赶紧把女儿拉回来,“亲家母,你们可不能不管我们呐,你们要是不管,我们可都没了活路啊……” 何琼突然神色一收,“你们让晴晴没了活路,还想着我们给你们活路?!你们想屁吃呢?!” 廖氏几人:…… 何晴晴也惊讶地看着何琼,这个母亲,何时变得如此粗俗了? 何琼拍案而起,“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要么六十两换一张和离书,要么就带着赵缙滚!” 赵绾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不由得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拿了六十两,赵缙可以留在相府治病?” 何琼点头,“你们写下和离书,赵缙便在外院养伤,直到他好了为止。” 廖氏满心的纠结。 万氏又问,“那枣庄呢?” “都说了枣庄不归我作主,待开春再看歆然的安排。” 几人见何琼态度如此坚定,想来也是实在捞不到别的好处了,只能先点头应下。 否则一个铜板捞不到不说,还得给赵缙治伤救命,那可是一个无底洞啊。 四人灰溜溜地拿了六十两走了。 何晴晴也顺利拿到和离书。 赵缙被挪到外院随便扔在一间客房里养病,脸色已经灰败到看不出一丝生机来。 他当然能听出母亲姐姐和两个婶婶的意思,嫌他治病花钱了呗,连接他回去都不愿意。 他不知道的是,赵绾出了门后说自己想去街上逛一逛,不和她们一道回枣庄了。 廖氏三人不疑有他,便让她走了。 然而,赵绾径直去了人牙馆。 她要把婉心卖掉。 原本她打算把婉心母子两都卖掉的,但今天过来听说弟弟不能人道了,那就是日后不可能再有子嗣了,渊儿便不能卖了。 这些日子她都快疯了,每天起床就被二婶使唤着去挑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挑多少水?一趟挑回来的,一顿饭都不够。 一天吃两顿,一点肉沫看不见不说,那黑乎乎的粥还拉嗓子,而且总也吃不饱。 这枣庄的日子,她再也过不下去了。 她要搞点钱,然后自己想出路。 二人顺利和离的消息传到王氏和林母耳里的时候,二人都震惊了。 这何琼何时变得如此有魄力了? …… 一刻钟前,相府门口,穆歆然和姑祖母笑眯眯地挥手告别,朝着街角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思巧跟在身后。 穆歆然神色淡然,心里却思绪万分。 方才她走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有扔给那个赵缙。 这个男人,已是地上的泥。 至于何晴晴…… 呵,她果然是重生了。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世的何晴晴在枣庄失去了生存能力,没法到京都城权贵圈子里来作妖了呢。 这一回好了,她应该很快就能抛开赵缙那个男人,不管是和离还是丧偶,她都会恢复成单身。 毕竟上一世,她可是给赵缙戴了一顶大大绿帽子,还口口声声跟那个男人说“相见恨晚”呢! 接下来,想必她会借上一世的记忆,提前开始作妖,不必她怎么出手,何晴晴也会拉着穆府一起下地狱。 她眼神一抬,突然看到那个巫大,似乎在转角处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说什么,而且神情似有些激动。 她脚步一顿,那人,好像有点眼熟? 见她主仆二人走近,巫大连忙同那人告辞,小跑过来给她放了小凳方便她踩上去。 穆歆然状似无意地问,“遇见熟人了?” “是。”巫大点了点头,神情恭敬却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想到方才来的路上,她问了巫大几句有关他的来历,他都含糊没有应答,只好作罢,登上了马车。 方才那人,上一辈子是在哪里见过呢? 等晚间碧琳将何晴晴与赵缙顺利和离的消息送来的时候,穆歆然也是吃了一惊的。 没想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姑,居然也有能立起来的一天。 原本以为赵家肯定要从相府咬下一大块肉来,也确实狮子大开口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就是……那枣庄,要不要给赵家人继续住着呢? …… 初四是皇后姨母召见裴修泽夫妇。 二人一早就盛装打扮好,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穆歆然低声问,“夫君,这个巫大是什么来历?我昨儿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 裴修泽毫不意外,“他不说是对的。” “嗯?” “他是罪臣之后,一家人在定州生活了很多年,前几年姨母写信给了我他们家的地址,让我去照拂一二,我才见过他们一家老小。定州离北境军营驻扎地不远,我便给了巫大三兄弟在军中做些杂活的机会。巫大原是一直为我洗马的马夫,去年我回京时,问他是否愿意跟我回京,他说愿意,便来了。” “那夫君除了见过他的祖母与我有些相似之外,有关我的身世,可有其他线索?” 裴修泽摇头。 穆歆然又问,“他是罪臣之后,你把他堂而皇之带到京都城来,就不怕有人认出他来?” 裴修泽又摇头,“他已在定州住了十多年,当年离开京都城时,想必只是个孩子。而且,当年他不满八岁,是在恩旨赦免流放名单里的,不算黑户。” 她眼珠子一转,“是皇后姨母交代夫君关照的?想必姨母知道他的身世?” 又在拐弯抹角探听了。 裴修泽微微一笑,“或许是。你倒是可以问问她。” 上一世,姨母让他关照就关照了,倒也给了他们一些便利。 可更多的,自己就没有去探究了。 毕竟是连皇后姨母都无可奈何的大案,他也暂时顾不上。 穆歆然点点头。 原来是傅皇后。 就是,十多年前,京都城出过什么惊天大案呢? 裴修泽见她发呆,眼神不由得又落在她的肚子上,微微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问,“你……孩子还好吗?” 穆歆然笑笑,“当然好着呢。” “今日正好进宫,请刘医正来给你瞧瞧。” 穆歆然一愣,随即笑了,“不用,我自己是懂医术的,大过年的,让人太医进宫也不甚方便。” “今日是他当值,没什么不方便的。”裴修泽面不改色地说。 “哦。”穆歆然也没有理由反对了。 第127章 再见故人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穆歆然想了想,又问,“昨日那个女子,问出来是谁派来了?” 裴修泽点头,“是老裴家。” 哦,那肯定又是裴老夫人。 “不过,为夫已经还回去了。” “什么?”穆歆然诧异问。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哦,”她突然捧住肚子,“老裴家想害我的孩儿,你又让我给太医瞧瞧,莫不是你知道了什么而我不知道的?” 这副紧张的神情逗笑了裴修泽,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没有,不必紧张。放心,日后我会安排人手好好护着你和孩子,不会再有事的。”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右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她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他离京归来后,好像有点变化。 想到上回他送自己的匕首,还有眼下这笨拙得略显尴尬的关心,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并不介意上一世她做的蠢事? 如果真的不介意,那她这一世是不是能奢望一下来自夫君的关爱? 她正想鼓起勇气问他的时候,外头的巫大已经将马车停了下来,报道,“主子,夫人,到了。” 南岳很快从马车后面把轮椅搬了下来。 傅皇后身边的如意姑姑早就在凤安宫门口候着了,远远见着二人走近,连忙就迎了上去。 与前两日在相府和老裴家的唇枪舌剑、剑拔弩张不同,傅皇后召见他二人就显得十分温情。 傅皇后关心地问穆歆然怀着孩子是否辛苦,可有小吃多餐,还叮嘱她要多多睡觉,孩子才长得安稳。 又听了裴修泽的提议请了刘医正来给她把脉,确定一切都安好后才放了心。 于是穆歆然便问起巫大的事,“姨母,夫君说定州有一户巫姓人家,或是十几年前的罪臣之后,不知是京中哪一个大案?” 傅皇后好奇道,“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 穆歆然道:“巫家有个后生如今在我们家当车夫,是夫君自定州带回来的。我担心……” 万一什么罪臣之后是不应该留于世间的,这贸然出现,会惹大祸啊? 傅皇后笑笑,“后生?年龄应该不会太大?” 穆歆然点头,“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就无甚要紧。”傅皇后的眼神飘远了些,“那一户剩下几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裴修泽问:“姨母,十多年前京中的大案,难不成是指当年的宁国公府顾家大案?” 傅皇后看了看如意姑姑,后者会意,立刻摒退了伺候的宫人,又关好了门,才回到皇后身边站定。 傅皇后这才说道,“你猜得没错,当年的宁国公在北境突然获罪,京中的宁国公府以及辽城的家眷,全都押入大牢。” 裴修泽和穆歆然对视了一眼。 “那是约莫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京中四大国公府,唯宁国公府一家独大。当年获罪的宁国公,名叫顾怀安。顾怀安有个儿媳是当时京都城的太傅之孙女,之前与本宫算是闺中蜜友。那时皇上刚刚即位不久,本宫这中宫宝座也还没有坐稳。 突然有一天听宫人议论,说是宁国公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宁国公府被判男子八岁以上全部处斩,女眷及八岁以下男孩发卖至教坊司。 本宫也不知究竟那顾怀安怎么通敌了,因在此之前还听闻北狄国屡屡进犯北境,是宁国公誓死守卫,突然就有通敌之罪,实在叫人匪疑所思。而且圣上的裁决还送达北境军营,就又听闻宁国公在军中畏罪自裁。 那时你的爹娘刚出了事,本宫一时也没顾得上顾家。待本宫想起来的时候,顾家的人已经处斩的处斩,发卖的发卖。本宫赶紧派人去寻那些被发卖的顾家人,四处搜罗,才找回了几个女眷和孩子,想法子送到了定州,远离京都城这个伤心之地。”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照这么说,顾家那些孩子长大了,也是合法的存在。 傅皇后伤感地说,“可惜了本宫那个闺中蜜友,被一户人家买去作妾,不堪受辱,早就自尽了。本宫的人找到她的时候,那户人家交出了她的遗物,其中留有一封密信是写给本宫的,说请求本宫保全她的孩子。只可惜,她实在无法将密信送到本宫手里……若是能早些……” 她的眼圈微红。 穆歆然赶紧上前安慰,“姨母,想必她的子女都活得好好儿的呢。您已经尽力了,就莫再伤心了。” 傅皇后定了定心神,“你方才说有个孩子在裴府当差?今儿可是来了?能到本宫面前见见?” 裴修泽赶忙说道,“姨母要见他哪有不行的?巫大他就候在宫外,差人去喊一声便成。” 傅皇后便对如意姑姑吩咐了一声。 等巫大诚惶诚恐地跪在傅皇后面前的时候,傅皇后已经收拾好心情,又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平安喜乐,健康长寿,千岁千岁千千岁。”巫大的声音在颤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诚心。 他在来的路上听如意姑姑说了当年的事,心里翻江倒海。 “小人代巫家一家老小,谢皇后娘娘大恩!” “平身,走近些让本宫瞧瞧,你是谁的孩子?”傅皇后温和说道。 巫大又磕了个头才起身走近,抬起了头,目光却不敢直视皇后,只敢盯着她鬓角一根金凤步摇看,“启禀皇后娘娘,小人父亲名唤风远,母亲名讳茹珠。” 风远是父亲的表字,茹珠是母亲的闺名。 傅皇后一怔,居然是茹珠的儿子,仔细瞧瞧,眉眼间还真有三分茹珠的影子。 想起自己那命运多舛的闺蜜,眼圈又不由得红了。 “你……听修泽说你叫巫大?你怎的会排行第一?”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巫大果然垂下眼眸,“回娘娘的话,承蒙娘娘隆恩浩大,我们一家团聚时,只有我是最大的男娃,便自封了个大哥。” “那年……你最多也就八岁?”傅皇后声音有些哽咽。 “七岁。”巫大平静地说。 “如今巫家还有谁?”傅皇后没说宁家,默认了巫这个姓。 巫等于无。 第128章 用娶正妃的规格迎娶侧妃 巫大恭敬地回答说,“有祖母、三位婶婶,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傅皇后想了想,“那年护送你们去定州,本宫依稀记得总共有十几人?” “是,当年共有十二人得您大恩。但老祖宗在去往定州的路上就撒手人寰。这些年,又有一个大伯母挨不过病痛去了,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实在没养活,也……” 傅皇后点头,“原来如此。” “你的长辈们可都还好?弟弟妹妹们如今可都成家立业了?” “劳娘娘惦记,祖母和三位婶婶身子还算康健。两个妹妹已然及笄嫁人了,只男丁中数小人最大,今年二十有三,都还未成家。” 穆歆然想着昨日这巫大在街角遇见的那个戴斗笠的人。 听起来,那人应该不是巫家人? 可巫大为何会神情激动? 他在京都城还能有相识的旧人? …… 三日后,京兆府和刑部同时收到一封厚厚的投告书。 载明了工部营缮清吏司主簿梁山在位七年屡次在督造皇陵、修缮宫城时贪墨银两,强抢民女等案子。 不过是一个小小七品主簿,刑部便将投告书转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叶明安见刑部都已经知晓了,自然也不敢怠瞒,立刻就下令拿人。 由于朝廷还没有开笔,京兆府只能先将梁山收押,待过了正月十五后再着手调查并择日开堂审理。 彼时裴老夫人正和杨氏安排着二月六十大寿寿宴的事,得知此消息,裴老夫人当即又晕了过去。 这几日,穆歆然虽说是休息,但天天都往明家跑。 她收拾了许多好东西去给陌陌添妆,也顺便同她探讨了一下裴修泽的治腿方案。 当然更多时候是她在陌陌屋里以闺中密谈为掩护,实则呼呼大睡。 陌陌便进空间去捣鼓她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塞奇奇怪怪的瓶子。 比如什么痒痒粉啦,什么防狼喷雾啦之类。 而她每日回来的时候,都发现裴修泽也没歇着,每日都在宴请,或是被宴请。 至于宴请的谁,她自然管不着,也不敢管。 这个未来的摄政王,胸中自然有丘壑。 终于到了初八大喜的日子,她一早又去了明府。 陌陌出阁,她怎么能不去撑场面? 果不其然,大公主也一早来撑场面了。 萧氏和明含烟自然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待客,迎宾。 很快,太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人来接新娘了。 穆歆然和大公主原是在闺房里陪着明倚陌说话,有个丫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兴奋地说,“太子殿下亲自来了,傧相是好几位大人呢!” 按说太子迎侧妃可以不用亲自来的,但他亲自来了,还有好几位有份量的大人陪同作迎亲傧相! 大公主好奇了,“都有谁?” 丫环很知道选重点,说道,“安平公主的驸马和裴大人都来了,还有……兵部尚书齐大人、户部侍郎袁大人……还有……” 她接连报了几个名字。 安平是大公主的封号。 穆歆然诧异,这几个人,是不是前两日去了自家饮宴的?都是裴修泽上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后上任的? 她当时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想,果然未来摄政王重生后,这就开始整合自己人队伍了? 这一世,没有上一世那么艰难了? 但是接下来,小丫环报的名字,就有点叫人看不下眼了,什么安乐伯的嫡次子潘勇毅、静安侯的庶三子甄和泰、礼部尚书的嫡幼子凌天成、武威大将军的三子徐虎等几个,都是名扬京都城只知吃喝玩乐的绔纨子弟。 穆歆然扶额。 这几人,好像前几天也在裴家出现过! 行,反正是夫君要结交的人,肯定有什么深意! 明倚陌热热闹闹地被扶出了阁,出了门。 正要上大红喜轿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喝道,“且慢!” 笑容灿烂的楚骁瞬间凝固了表情,朝着来人看去。 声音冷了七分,“原来是大舅哥。” 那人是安国公府世子傅淮景。 傅淮景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本世子不过是途经此地,发现妹夫你迎一个侧妃,居然逾矩用大红喜轿,这是何意?” 楚骁挺直腰板,就吐出了三个字,“孤愿意。” “放肆!你这么做,把太子妃置于何地?!置安国公府于何地?!”傅淮景穿了一身黑色长袍,明显就是故意来搅局的。 穆歆然和安平公主已经跟在明倚陌的后面走了出来,瞧着这一出大戏。 楚骁冷哼一声,“前年孤倒是想给她脸面,可她做了什么,置孤于何地,你们安国公府想过了吗?要孤今日当众说出来吗?” 傅淮景直接噎住。 他当然知道前年妹妹胡闹,绑了另一个女子去和太子拜堂的事。 虽说这件事捂严实了没有曝出来,但妹妹这么做,实在太任性了些。 要是楚骁当众说出来,丢的可不止是皇家的颜面。 往大了说,皇家要追究的话,这可是欺君,安国公府可是讨不了好的。 楚骁不再看他,对着明倚陌又扬起了笑容,亲自为她打开轿帘,“陌陌,请上轿。” 明倚陌莲步轻抬,慢慢上了花轿。 傅淮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太子是用娶正妃的规格,迎娶这个侧妃? 这个楚骁,何时在他面前如此强硬过? 他正要发怒,就听旁边一道声音传来,“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穿一身黑衣闯太子的喜堂,这是要渺视皇家威严么?” 他扭头一看,是坐在轮椅上的裴修泽。 裴修泽眼神凌厉如锋,看得他不由心头一颤。 几年未见,这个从未得到安国公府承认的外孙,气势怎变得如此凌厉? 明明坐在轮椅上比自己矮了大半身,可为什么自己居然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骁也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上马,领着花轿扬长而去。 傅淮景恨恨地看着一行人远去,突然胯下马猛地一惊,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走。 他大惊失色,伏在马背上用力拉紧缰绳。 很快一溜烟儿没影了。 第129章 很爽很飒的名场面 那边安平公主看了笑得花枝乱颤,凑近穆歆然低声道,“你家那个腹黑的,又朝安国公世子下手了!” 穆歆然一脸的茫然,“有吗?” “有啊!要不然,他的马是怎么惊的?”安平公主一脸的理所当然。 穆歆然却是一脸的庆幸,“还好还好,他该说声感谢的。” “为什么啊?”安平公主不解。 “当然是因为他有仇当场就报了啊,要不然,安国公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这回轮到穆歆然说得理所当然。 大公主微张着唇,想起了那个被抓进慎刑司的梁延,还有最近又出了事的梁家,以及大过年就被气倒在床的裴老夫人。 好像,很有道理。 “嗯,哪个是你家驸马啊?”穆歆然好奇地问。 安平公主指着正欲转身而走的傧相一行人中高高瘦瘦的那个,“左边第二个。” 穆歆然赞赏,“嗯,与安平公主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安平公主瞪了一眼,“油嘴滑舌!” 穆歆然也瞪眼,挽着她的手朝宴会方向走,“哪里油嘴滑舌了?公主您刚刚说,那新林村的原材料之事,都交给驸马了,难道不是称赞驸马爷能干、有才吗?” 安平公主与有荣焉,“得亏你家指挥使出了个好主意,让近日聚集在京都城周围的灾民都去新林村附近开荒安家。子安得了他青眼,专门负责安置灾民之事。本宫便让他顺便把我们的前期准备工作办了。” 子安是安平公主驸马的表字。 “嘿嘿,那还是安平公主驭夫有方啊……解决了我们作坊的大难题!” “嗯,你那铺子装修得如何?” “再过一个月,必能焕然一新!” …… 东宫,明倚陌按部就班进行完了所有流程后,被扶进新房。 楚骁给她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后,就叮嘱她先洗漱休息,莫要等他。 然后就出去宴客了。 表弟说今日宴客很重要,特别是今日陪他去迎亲的那几个纨绔子弟。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纨绔明明是草包,有什么重要的? 明倚陌让宫女给她取下凤冠,准备洗漱。 这时,两道声音传了进来。 “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居然叫太子姐夫用正妃之礼迎她?!”随着声音一起闯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明眸皓齿,衣着鲜亮。 明倚陌心头一喜,来砸场子的了? 她就怕没人来砸场子,否则她准备的那些痒痒粉啊什么的,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那女孩拉着身后一个人迈步进来。 身后那人她认得,是五公主。 她笑笑,“五妹妹,又见面了,这位是……?” 五公主现在对明倚陌是既害怕又感激。 上回得她提醒回宫洗去了那香水味才叫她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丑,她是感激的。 但她又怕得罪了这位太子侧妃,太子侧妃冷不丁又要使什么阴招,自己哪里能防得住? 她赶紧介绍道,“侧妃嫂嫂,她是太子妃的妹妹,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傅令仪。” 她又拉了拉傅令仪的衣袖,“傅妹妹,别胡闹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傅令仪一甩衣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五公主,你喊她什么?你居然喊她嫂嫂?我姐姐听了该做何想?!” 五公主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声音又小了三分,“傅妹妹,我们出去。” 她受太子妃嫂嫂的委托要照看好傅妹妹,可她也没想到傅妹妹是要来找侧妃麻烦的呀? 明倚陌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五公主心地纯善,一直被太子妃当棋子利用。 她冷笑一声看向傅令仪,“这位傅六小姐是,现在你看到了,你想怎么样?” 傅令仪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紧盯着她的肚子,“有传言说你早当了太子的外室,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怎堪为侧妃?!” 明倚陌走到门边,扶住门框,还上下摩挲了一下,才转回身道,“安国公府的家教还真是好呢,口口声声什么外室什么不知廉耻的,本宫的新房,不欢迎你,你请?” 傅令仪气死了,她就是奉姐姐之命来搅局的,最好闹到人尽皆知,岂能甘心这就走了? “你……你敢不敢承认,你早已与太子珠胎暗结?!”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明倚陌冷冷一笑,“你如此以下犯上,你爸妈知道吗?” 说罢,她快速绕到傅令仪身后,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你就给我麻溜儿地滚!” 踹的力度很巧妙地把她斜斜推向方才她摸过的那边门框。 果然傅令仪身形不稳,一把扶住门框。 明倚陌微微一勾唇角,拉住了正要上前扶人的五公主,又吩咐,“来人,请傅六小姐出去,本宫要与五公主说说话。” “是。” 两个宫女,上来伸手有请。 傅令仪岂是好相与的,她扶住门框站定,“本小姐就不走,你待如何?” 明倚陌已经得手,也不着急,只问旁边的宫女,“这傅六小姐是几品?” 宫女回答,“无品无阶。” 傅令仪嘴角抽抽,“我姐姐是太子妃!你敢……” 明倚陌并不理她,又问宫女,“她冒犯我这个太子侧妃,准准的二品,算不算以下犯上?” “是……”宫女显然有些惧怕傅令仪,声音不像方才那么干脆了。 这傅六小姐时常到东宫来颐指气使,自然仗的是太子妃的势。 明倚陌又问,“东宫的规矩,以下犯上,是何罪?” 宫女开始颤抖了,“轻则……掌嘴,重则……死罪!” 明倚陌抬抬下巴,“那去,掌嘴二十!本宫也叫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侧妃娘娘,奴婢不敢……” 明倚陌点点头表示理解。 傅令仪也抬起下巴,得意洋洋。 正要嘲讽两句,便见那女人朝自己快走两步,衣襟猛然被揪住,然后一个耳光就扇在了脸上。 接着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她都被打懵了,连着被甩了好几个巴掌后,她才往后躲闪,大声叫嚷,“救命啊救命啊!” 明倚陌连着打了十几个耳光,才放开了她,甩了甩打得生疼的手。 唉,自己好容易出一个很爽很飒的名场面,居然没有观众? 第130章 到底有什么是沐浴不能解决的吗 此处应有掌声。 唯三的观众之一五公主已经吓傻了。 更别提门边的两个宫女了。 外头有其他宫女太监跑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袭明艳袍服的宫装女子进来了。 是太子妃傅晗。 “放肆!谁敢打本宫的妹妹?!”她是让妹妹进来羞辱明倚陌,但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妹妹居然被打了?! 明倚陌茫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打开了茶艺模式,“姐姐,妹妹没有被打呀。” 傅晗吐血,“你算得上本宫什么妹妹!?” “哦,我们一同伺候太子殿下的,我们不是应该姐姐妹妹相称?”明倚陌突然觉得古代这合法的小三挺好。 傅令仪扑进傅晗怀里,呜呜哭起来,“姐姐,是她打我,她居然敢打我……” “哦,姐姐说的妹妹是指傅六小姐呀!”明倚陌恍然大悟,立刻拉住五公主作证,“姐姐,是傅六小姐口无遮拦以下犯上,妹妹才给她一点教训,让她记住下回别再犯这样的错的。不信您问问五公主。宫女都说了,以下犯上,轻则掌嘴,重则死罪。我可是挑了一个最轻的惩罚呢。” 傅晗怒斥,“本宫的妹妹,便是口无遮拦,又何时轮到你来教训?!” “傅六小姐若是以前没犯过同样的错误,这是第一次,妹妹碰巧遇见了,自然要教训一番,以免她下次再犯错呀。可傅六小姐若是以前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姐姐都没教训过,妹妹自然更是当仁不让了,这都是为了她好。” 明倚陌看着傅令仪的手抓住了太子妃的衣襟,太子妃的手安抚地拍着傅令仪的手,更开心了。 合着横竖都是她教训有理? 傅晗大怒,“巧言令色,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杖五十!” 明倚陌心里也大怒,从衣袖里掏出了防狼喷雾。 这是她在实验室里用积分兑换的。 两个太监直接上前想要拖她,她当即就一边一个喷了上去。 两个太监惨叫着捂着眼睛往后退开,其中一个慌不择路,竟朝着太子妃的方向向后退去。 傅晗拉着傅令仪赶紧躲避,可还是晚了,被一个太监踩到了裙摆,她整个人往旁边摔去。 侧脸撞在了门边的一个木雕屏风上。 木雕本是雕工精美,可凹凸不平,那侧脸一路往下擦,立刻就鲜血淋淋。 傅晗“啊啊”地一连串尖叫。 宫女太监全都吓傻了,有人喊道,“快,快去请太医!” 明倚陌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傅晗,暗忖要不要再撒点让伤口永远无法愈合的药粉? 五公主也傻了,回过神来要上前去扶太子妃嫂嫂。 明倚陌一把拉住她,皮笑肉不笑,但十分好心地提醒,“五公主,瞧您都吓出一身冷汗了,这与您又有何相干呢?还是回宫去沐浴一番。” 五公主立刻浑身一抖,迅速收回了手,朝后退了五六步。 又是沐浴! 这太子妃嫂嫂,又中了什么阴招?! 还有那个傅令仪,肯定也不能幸免! 这个侧妃嫂嫂,一定不能惹!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她坚决不能掺和!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宴厅的太子。 楚骁一身酒气踏进侧殿,“怎么回事?” 明倚陌看了一眼五公主。 五公主立刻上前,利索地说道:“太子哥哥,是傅六小姐进来说了些不恰当的话,侧妃嫂嫂给了她一点教训。然后太子妃嫂嫂进来想教训侧妃嫂嫂,可那太监走路不长眼撞倒了太子妃嫂嫂。太子妃嫂嫂不小心撞到了屏风,就是您现在看到的一幕。” 维护维得明明白白,甩锅甩得干干净净。 傅晗又痛又恨,不明白这个五公主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 明明之前她都很听自己的话的? 明倚陌立刻就扑到楚骁的怀里,“殿下,呜呜呜,姐姐一来就说要杖责臣妾,五十大板!呜呜呜,要不是殿下来了,臣妾就没命见到殿下了!” 楚骁:…… 陌陌你突然变成这样孤有点害怕! 五公主:…… 侧妃嫂嫂你刚才大杀四方的啊,不是这样的啊喂。 傅晗咬牙:…… 贱人!贱人! 就是本宫不想要的男人,你这个贱人也不配得到他! 楚骁脸一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扶太子妃和傅六小姐下去瞧太医?!都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 傅六小姐恨得咬牙切齿,这姐夫果真不能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的洞房花烛夜! 明明姐姐都已经划花了脸,这么重要的事,他不陪着? 见宫女太监把傅晗和傅令仪都扶了出去,楚骁又对着五公主道,“五妹妹,你也该回去了。” 五公主转身就走。 明倚陌从楚骁怀里探出个脑袋,“五妹妹记得沐浴啊。” 五公主匆忙的脚步一顿:…… 到底有什么是沐浴不能解决的吗? 回想并确认一下,她刚来到这东侧殿,真的没碰过任何东西吗? 楚骁抱着明倚陌回到寝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才进东宫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无人可揍?” 明倚陌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我可没揍人啊,不过是占了点口头便宜而已。” “让五妹妹去沐浴是何意?” “哦,就是在门框上抹了一点痒痒粉,好叫她们姐妹俩痒个两三天……我怕五妹妹不小心沾上了。” 楚骁更加怀疑,“能让人痒上个两三天的药,靠沐浴就能洗干净?” 明倚陌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让五妹妹养成沐浴的好习惯总是没错的嘛!” 楚骁:…… 他又说,“今日是孤大意了,南眉被太子妃的人拦在了殿外,所以才没能及时进来。今日孤给了她一个东宫腰牌,执牌可随意在东宫行走。” “另外,孤已经让表弟再寻两三个贴身婢女给你傍身,都是要武艺高强的。” 明倚陌“嗯”了一声,忽又抬起头,“我已嫁进东宫了,明儿能不能请穆姐姐过来住上几日?” 楚骁嘴角抽了抽:…… “再过几日,连回门都没过,就急着让人来打扰我们?” 明倚陌突然若有所思,俊俏阎王那一副裴夫人身旁三尺以内生人勿近的架势,莫不是也是这想法? 第131章 主子这是突然开窍了 她问,“那活阎王最近有没有同你提起穆姐姐?” 在楚骁面前,她可不敢再称呼那活阎王为俊俏阎王。 要不然这厮就会不停缠着她问,谁更俊?到底谁更俊一些? 而且是各种姿式的缠。 真是烦死了。 楚骁摇头,“怎么?” “我觉得那活阎王对穆姐姐不够上心啊,好容易出差回来送个礼物,送什么不好,偏要送个凶器。穆姐姐这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不说常常哄着供着,连睡觉都是分开睡。她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嘛,那个啥也可以的……他们还继续分开睡吗?……唔……” 楚骁突然把她按在床上,眼睛贼亮,“陌陌你的意思是,五个月就可以那个啥了?” 明倚陌:…… 我没说,你听错了! 恨不能剪下自己的舌头。 她之前同他说的是,有了身子后就不能行房了,要一直等到宝宝生下来。 楚骁看着她懊悔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肯定又被忽悠了,起身干咳一声,理理衣襟,“罢了,像怀孕如此大事,孤还是去问问太医。” 明倚陌吓得一把拉住他,“别,别,我告诉你实话还不成吗?” 一个男人,还是堂堂一国太子,巴巴的去问太医:女人有孕了什么时候能行房? 这画面太美,她都不敢想。 “四个月,”她咬牙道,硬生生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月时间,“四个月胎坐稳了就可以。但还是要小心……” 楚骁高兴地抱住她亲了又亲,“嗯,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 明倚陌:…… 真是烦死了。 “对了,过了元宵后,孤想和你住回太子府。这东宫有太子妃在,孤不喜欢。陌陌你觉得呢?” 明倚陌想都没想答应了。 楚骁又亲了上去,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明倚陌:…… “陌陌,太好了,”明倚陌听到楚骁在咕哝着什么梦话,凑近了一听:“孤终于可以日日抱着你睡觉了……” 她的嘴角狠狠抽了一抽。 这是什么甜言蜜语的虎狼之词? …… 觉得楚骁很烦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裴修泽。 连着六七日,楚骁都在他面前无比得瑟。 连嘴角都是无时无刻不在扬起来的那种欠揍的模样。 可是不行,楚骁是他的主子,他不能揍。 只能忍受着他,一会儿过来炫耀:“唉,天天抱着娘子睡的滋味儿就是好,多年的失眠都被治愈了。” 一会儿过来悄咪咪问他,“你家那位都怀了五个月了,你怎么还总是一副欲求不满的神情?” 一会儿过来擦了擦他新换的玉佩,“唉,真不知道她什么眼光,挑了个最丑的,也只有孤才不嫌弃她的眼光。” 等到他第十八次从他身边走过,还故意转了一个圈,转出了一阵香风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脚。 因为担心被人钻空子下毒,他是从不用香的,但他也知道,许多权贵的年轻人喜欢附庸风雅用一些好闻的香。 当然楚骁这厮原也和他一样,从不用香。 但自从娶了侧妃后,他就开始香了。 女子有女子专用的香。 男子也有男子专用的香。 这厮身上的香更特别,据他说是陌陌亲手调的香水,还分什么前调中调后调。 原本二人不时常碰见,除非有事商议。 但自从他开始香了后,一天至少能碰到好几次。 他不由得想,明明歆然也是个制香高手,听闻以前还时常在相府里给哥哥们制香,可为什么从来没有给他制过香? 还有……那厮总说抱着娘子睡很舒服…… 他也有娘子,能不能抱着睡? 上一世他根本连个女人也没有。 不对,上一世也和这一世一样,那莫名其妙的第一次…… 唔,前几日牵了她的手,今晚能不能更进一步? 嗯,那一回她在马车上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应该不算? 他若有所思。 这一日他有事进宫了一趟,准备要出宫的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过来,“裴大人,这是东宫太子侧妃娘娘让小人带给您的,说是托您转交给裴夫人。” 裴修泽接了过来,“好。” “小人告退。” 上了马车后,他端详着手里的盒子,心里阴暗的小人突然跳了出来。 暗戳戳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浅蓝色琉璃瓶。 这玩意儿他见楚骁那厮用过。 打开盖子,他没有按,只是凑近微微闻了一闻。 果然很香。 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折成一个小方块,没有信封。 他又暗搓搓捏起那张纸片,轻轻打开,扫一眼,又折起来。 片刻后,他的耳根爆红。 又过片刻,他淡定吩咐车夫,“去天福银楼。” 巫大愣了一下,立刻应是。 坐在旁边的南岳也愣了一下,问巫大,“主子这是,突然开窍了?” 巫大哪里敢评论主子? 含糊地应了一声也许是。 眼睛盯着前方,突然看到街角一个戴斗笠的身影,僵了一僵。 他怎么还没走? 越靠近银楼,车速变得越慢。 裴修泽不由得掀开车帘子,问,“今儿怎的这么多人?” 南岳笑道,“主子您忘了,今儿是元宵节,晚上有灯会呢。您看他们成双成对的,都是提前出来占位子,等着天黑呢。” 裴修泽心念一动。 他倒是没忘了今晚有灯会,上午还特意安排了夜巡人手加倍,确保京都城平安。 但是他从没想过,元宵灯会是可以成双成对出来逛的? 歆然她没提,又大着肚子,是不是不想出来? 又或者,她其实很想出来,但无人护佑,她不敢出来? 他的心思突然就活泛起来。 到了银楼,他也没下马车,让掌柜的捧了几套最好的头面到马车里,他挑了其中最贵的一套,便匆匆离去。 走前让掌柜的包好了,又特意让掌柜的给明倚陌送给穆歆然的那个盒子缝上封了个蜜蜡。 真是心虚。 等到了家,他把两个盒子放在膝盖上,径自进了后院,到了穆歆然的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 “进。” 他便推门而入。 穆歆然以为是思巧呢,头也没抬,“思巧,可是我的点心来了?” 她正在研究手上的医书,明日开始,她便要给裴三治腿了。 第132章 继续封起来! 陌陌说了,要先确定他的脚筋位置是不是接上了,如果没有接,还要切开来重新接。 长歪了的腿骨,也要敲断了重新接。 她要先给裴三施三天针灸和药浴,调动起他的肌肉机能处于最佳状态。 所以她正在研究施针的位置。 等准备好了,还要请陌陌过来动手术。 面前突然推过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上面是指节分明的一只修长的手。 她讶然抬头,“夫君?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修泽点头,“这是太子侧妃给你的。” 又推过来另一个更大的黄花梨木盒子,“这是我给你的。” “哦,”穆歆然接过紫檀木盒子,一开,发现有蜜蜡。 裴修泽赶紧说,“你先看这个。” 把大盒子又推了推。 穆歆然接过来,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套千叶攒金牡丹头面,一看就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 她的嘴角微微一抽。 裴修泽一看,坏了,她不喜欢?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失望,假装不在意地问,“今晚有元宵灯会,你想去看看吗?” 穆歆然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灭了,“算了,你我一个挺着大肚子,一个要坐轮椅,都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挤热闹。” “那我们便去人少的地方,看别人的热闹?”他又问。 穆歆然的眼睛又亮起来,“可以吗?” “可以。”他面不改色,一会儿就让南岳唤一队兵马来,把灯会的一角清空。 穆歆然立刻兴致勃勃起来,“好!我们用过晚膳早些去!” “好。” 裴修泽转着轮椅出去了。 穆歆然这才找了一把小剪子,把陌陌给她的那个盒子的蜜蜡挑开,打开了盒子。 一瓶香水,嗯,好像味道还不错。 一张字条,打开,上面写着:穆姐姐,这香水可是有助兴效果的哦,祝你和裴姐夫有个难忘的夜晚,难忘的滋味…… 穆歆然猛地把字条扔进盒子,然后合上了盖子。 这个陌陌,还真是荤素不忌,什么都敢说! 怪不得这盒子要用蜜蜡封起来。 算了,继续封起来! …… 二人到达灯会中心城区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人头攒动。 南岳当然不敢把主子往人多的地方推,早就让人清好场了,直接把人带到中心灯楼后面的一处二楼茶室里。 既能聊天喝热茶,又能避风看热闹。 “这个位置真好,没想到,我们临时起意来的,还能有这么好的观赏位置!” 穆歆然显然很高兴。 算起来,她有好几年没有逛过这灯会了。 裴修泽更是,除了记忆中五六岁的时候和亲生父母逛过一次灯会之后,就再也没逛过灯会。 上一世,他一直忙于朝堂之争,哪有心情逛什么灯会? 二人临窗而坐,穆歆然开始煮茶。 裴修泽这才发现,她煮茶的姿势娴熟而优雅,看着就赏心悦目。 点茶时更是动作匀称快速,茶沫绵密均匀。 最后她甚至在茶沫上画了一幅画,就是不远处的一座拱桥明月。 “请用茶!”她微笑将茶盏捧上。 裴修泽只觉得这微黄烛光下的她,越发的明丽动人。 接过茶盏,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 穆歆然喝了小半盏才发现他一口都没喝,取笑道,“怎么,怕我给你下毒啊?” 裴修泽盯着她的眼睛,摇头,“不是,我怕坏了这幅画。” 穆歆然扑哧一笑,“你傻啊,不过随手一画而已,快喝,再不喝就凉了。” 裴修泽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盏喝了。 这时,那灯楼开始猜谜了。 时不时有人猜出谜底,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可是渐渐的,叫好声越来越少了。 那掌柜的得意之色越来越盛。 “已经到六楼了啊,六楼还有三道谜面,谁来猜?” 穆歆然来了兴致,探出头去,“掌柜的,能否读一下谜面?” 掌柜的抬头往上一看,“得嘞,夫人您稍等。” 他开始读,“谜面就一个字,武。打一字。” 穆歆然歪头一想,“非文斐。” 掌柜的哈哈笑道,“这位夫人果然神采斐然!” “下一个,谜面也是一个字,刃。” “刀口召。”穆歆然又是脱口而出。 叫好声雀起。 很快穆歆然接连猜中了十余个,谜面已经到了第八楼,楼下围观的群众叫好声不断。 掌柜的额头上隐有了虚汗。 他不想读了,可有的是人把谜面揭下来读给穆歆然听。 穆歆然一高兴,差点半个身子探出去。 裴修泽一直盯着她,见状立刻拉住她的手。 一颗心惊吓得砰砰乱跳。 只恨不得自己能站起来,一把搂住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才能平息这过快的心跳和突如其来的心慌。 突然有点渴望想要站起来。 到了第九楼,穆歆然显得有些吃力了。 不是猜字谜,而是猜四书五经的某一句话。 有人高声读了出来,“斯已而已矣,打《孟子》一句话。” 她想不出来了,遗憾地准备表示放弃。 这时裴修泽朗声说了一句,“可以止则止。” 掌柜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但还是勉强点了个头。 “好!”叫好声迭起。 九楼两个谜面,十楼一个谜面,全被裴修泽猜中。 全场惊讶欢呼。 掌柜的哭丧着脸把灯楼最顶上的一根银簪取下,在楼下捧着高高举起,“你们夫妻二人实乃神人也。老朽这灯楼足有六年没有人猜到楼顶了!” 裴修泽心情大好,“劳烦掌柜的跑一趟送上来,本将军有赏!” 掌柜的一听有赏,脸色一喜,立刻屁颠屁颠跑上来,双手恭敬奉上银簪。 裴修泽取了银簪,赏了他一锭银子,乐得掌柜的眉开眼笑。 原以为要血亏,没想到这一锭银子都能打十根银簪了。 掌柜的猛然记起,坐轮椅的,自称将军的,可不就只有那一位? 他乐颠颠地大喊,“楼上的是裴将军和裴三夫人!小老儿真是三生有幸!” 裴家有三位将军,守城的是裴大将军,裴四是裴小将军。京都城只有一个裴修泽,便是裴将军。 穆歆然自然只能是裴三夫人了。 下面有人立刻群嘲,“哎哟,刚才是谁哭丧着脸说血亏了的?” 第133章 东宫的花灯会 “是啊,刚才脸拉得老长,我还以为你家娘子跟人跑了呢!” “哈哈哈,这下你不亏了?” 掌柜的一点也不恼,“你家娘子才跟人跑了!小老儿不亏了!裴将军都光顾小老儿的生意了,哪儿还能有亏的?” “真是裴将军?” “裴将军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裴三夫人也厉害,猜到了第九楼!” “裴将军和将军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天造地设啊!” “哈哈哈——” 穆歆然:…… 裴修泽再一次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举起,朝着楼下百姓微笑点头示意。 穆歆然的心猛地砰砰直跳,不敢直视他,声音都颤抖了,“夫,夫君,我们该回去了。” “嗯,我们回去。”他的嗓音温润。 穆歆然突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二人依旧顺着被五城兵马司清出来的一条道上了马车。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回裴修泽伸出去拉她上来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反而在她坐下的时候换了个方向,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内侧转过来,然后紧紧扣住。 穆歆然被他的动作一拉,被迫有半个身子紧紧贴着他。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裴修泽这是怎么了? 从今天下值回来就不对劲。 给她送那么贵但又那么俗气的头面。 还邀请她来逛灯会。 眼下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马车晃荡晃荡,时辰又晚了,她想着乱七八糟的就又昏昏欲睡了过去。 这一回,裴修泽毫不犹豫把她往自己怀里搂。 嗯,抱着娘子,好像有点舒服? 可是,到了家门口,他突然又一次渴望自己能站起来。 他不能站起来行走,就不能把妻子抱回房。 不能抱回房,就不能抱着她睡觉……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亲近,动了动。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在娘胎里就这么不安生吗?! 突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期待,在他心里滋生。 已经迷糊中睡着的穆歆然,觉得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肚子还覆上了一个温热的大掌。 孩子在她肚子里翻腾起来。 她紧闭着的双眼微微湿润。 所以,这个孩子,其实他也是期待的吗? …… 东宫。 楚骁从身后将明倚陌揽在怀里,静静在窗前看宫人在宫墙之间此起彼伏放的焰火。 一会儿东面出个红色。 一会儿西面蹿出个紫色。 明倚陌好奇问,“宫里可以随便放焰火的吗?不怕有人趁机放火什么的?” “这是皇宫,胆敢暗害皇室的那是诛九族的罪,你以为是个人都敢进宫来杀人放火?” 明倚陌撇撇嘴。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 “也不知穆姐姐他们有没有去看灯会……听说元宵灯会,很有意思的。” 楚骁嘴角抽抽,脸色一黑,“你还敢提灯会?!” 明倚陌在他怀里缩了一下。 好,东宫里其实也是有小型灯会的,只不过她刚去逛了一会儿,觉得猜灯谜无趣(主要是她一个也猜不出来),直接让小黄门拿了三个骰子,硬摁着那撑起几十盏灯准备发一笔小财的小太监们开了个临时赌局。 楚骁到的时候,那周围三四个花灯小摊主个个都哭丧着脸。 她则坐在赢来的十几盏花灯的中间,得意洋洋。 “你呀!”他宠溺地说,“得亏太子妃这几日都不敢出门,否则,就你这行径,不得让你罚跪抄书什么的?” 她便问,“太子妃的脸怎么样了?” 楚骁摇头,“不知道。” 回答得干脆利落。 明倚陌满意了。 楚骁想起一件事,松开了她,从衣袖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小荷包,“这是五妹妹方才见到我,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谢谢你。” 明倚陌一脸懵,“谢我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楚骁把荷包仔细给她系在腰上,重新将人揽入怀里,“你还真敢说!” 大婚那日,说什么痒痒粉就痒个两三天的,结果,听说太子妃和那傅六小姐整整痒了五日,身上全都被挠破皮儿了。 吓得服侍傅六小姐的下人赶紧把她的指甲剪好,又请示了傅老夫人,才敢把她的手臂绑住,再不敢乱挠了。 傅晗更惨,脸上被刮出几条长长的伤口,太医上了药后,那伤处更是奇痒难耐。 服侍的宫女一个不留神,伤口被傅晗抓得越来越深,继续鲜血直流。 身上也是到处是挠出的血痕。 吓得宫女立刻就去禀报了皇后,皇后也下令把她绑起来,再不让她乱抓。 听说,太子妃的寝殿里整整哀嚎了五日。 后来不能挠了后,只能生生忍住全身难以抑制的奇痒。 五公主回去后听说此等惨状,能不吓傻了吗? 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不赶紧做个荷包来表示感谢? …… 东宫太子妃寝殿。 傅晗歪在贵妃榻上,满心满眼都是恨意。 那个该死的明倚陌! 她和六妹妹不知何时中了阴招,整整痒了五日,简直是生不如死。 虽然不知是怎么中的招,但她肯定,就是明倚陌搞的鬼。 等她好了,等她的脸好了,看她怎么搓磨那个贱人! …… 过了十五元宵,朝廷开印,又开始忙碌起来。 穆歆然也开始着手准备给裴修泽治腿的药汤,并叮嘱裴修泽下午早些下值回来。 下午裴修泽果然很早就下值回来,进了她让人准备好的浴桶去泡药浴。 这时思巧进来给她送了一封信,是何琼写来的。 说是前两日,她“毒发”成痴傻状态,被王氏发现,拽进屋里盘问了许久,果然都是围绕她的丈夫是谁,可留下什么财富在问。 当然她也用了穆歆然给的药粉,让王氏短暂的失去意识,问到了她想知道的问题。 原来那一次在穆羡酒后乱性被王氏撞见,王氏也以为那女子是何琼,她便一直认为穆歆然是穆羡和何琼生的女儿。至于她为何要换掉穆歆然和何晴晴,主要是因为何晴晴生下来全身发紫被诊断为天生心疾怕她活不长。 第134章 巫大的七叔 关于祖母和何琼身上的毒,果然也是王氏悄悄让人在每日下午的甜点里下的。起因是大约三年前,有一回祖母说漏了嘴,说出了何琼原来的婆家极为富贵,曾挖到了宝藏。王氏于是便起了歹心,企图把祖母和何琼都毒倒,趁机套问出何琼身后的家族和可能留下的巨额财富。 然而至于何琼的婆家是谁,她自是一字未提。 穆歆然看了后,除了有关姑姑的婆家以外,其他的觉得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想起那日在宫里皇后与巫大说的话。 她有了一个主意。 她提笔写了回信,叮嘱姑姑按时服用解药消除余毒的副作用,又给她送了一盒安神香。 然后叮嘱思巧,要让巫大去送,一定要亲自送到何琼姑姑手上。 然后又暗中唤来五月,让她跟着巫大。 巫大接了指令,只以为是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怕被旁人瞧了去,毫不犹豫就去了。 到了相府,他说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来给何姑姑送东西,一定要亲自交到何姑姑手里。 门房便让他等着。 不一会儿,何琼便来到了前院,看见了巫大。 她笑着接过巫大手里的东西,觉得巫大略有些眼熟,还多看了两眼。 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此人后,便道了谢,还给他打赏了几文钱,便回去了。 但巫大却呆呆的如遭雷击。 这,这会是七婶吗? 怎么那么像记忆里的七婶? 门房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回过神来,拱手告辞。 他出门往上回见到那人的街角奔去,转了几圈却没找到人。 待他垂头丧气准备驾车回裴府时,那个戴斗笠的人却又出现了。 他惊喜地扑上去,将人拉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才急匆匆低声说道,“七叔,我好像看见七婶了!” 那人斗笠抬起,露出一张削瘦英俊但胡茬遍布的脸来,闻言却没有吃惊,十分淡定地说,“你又去相府了?” 巫大吃惊地问,“七叔您总是在这附近徘徊,就是知道七婶在相府?” 那人没有否认。 巫大震惊脸,“七叔!” 那人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声说:“小五,七叔当年招了祸,以为必牵连顾家满门抄斩,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先把你七婶送走了。如今我和她都是黑户,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巫大眼圈都红了,“七叔,不会的,巫家现在在北境,你和七婶找机会回去看看祖母!老祖宗她当年走得早,祖母也是切肤之痛,她实在是……” 也是年纪大了,又突逢家变遭受打击,一身病体只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七叔低下头用斗笠遮住了半张脸,片刻后才极度压抑着哽咽说道,“再过半个月,我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自会去向母亲请罪。” 巫大跺跺脚,“七叔,这边还能有什么事儿?” 七叔把他往外推,“你走,七叔心里有数!” 巫大没法子,只好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他当年虽然只有六七岁,但七叔是自小和他玩到大的,自然是认识。 七婶自幼失了双亲,也是在顾家长大的,和七叔定的是娃娃亲。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一趟跟着裴将军回京,竟然能遇上他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两个人。 七叔突然又把他喊了回去,掏出一卷东西塞进了他手里,“既然你能见到她,那你找个时间替我把这东西送去给她,就说……是裴三夫人给的。” 巫大很是为难。 这一卷东西他又不陌生,上一回二人相认后,七叔就给了他一卷让他找个可靠的人送到定州祖母手里。 那是一大卷银票! 他头一回看见有人把银票随意卷卷卷成一团的。 七叔看着巫大驾着马车远去,转身进了旁边的一扇门,上了二楼,悄无声息地盯着不远处的相府宅邸。 眼里露出一抹狠厉。 那个男人还在养伤,不能叫他死在相府。 敢负他的女儿,他就要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想到那日辗转回京时听到最新的传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自己女儿的名声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换亲,图谋表姐亲事,还妄想贪墨表姐的嫁妆。 前几日还闹了和离。 不过想想,那男人已经是个废人,和离总比一直绑在一起的好。 就是……妻子现在在相府是个深宅妇人,自己寻常见不到他。 小五还能一眼认出她来,说明她应该没什么变化,还是如以前那般美丽! 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茬子,心想,离京之前,一定要去看看她。 另一边裴府,穆歆然给裴修泽的双腿施完第一次针,满头大汗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五月早在院子里等待多时,她把跟在巫大身后看到的全说了一遍。 “属下离得远,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听见他喊什么七叔,七婶的,其余的也没听太清楚。” 穆歆然微愣,那个男人,莫不是巫大的七叔? 如果他是巫大的七叔,何琼姑姑又是巫大的七婶,那他岂不是……? 果然他还活着吗? 五月又说,“那人给了一卷东西让巫大交给相府何夫人。” 因为是巫大被七叔叫回去再说的,二人的声音就放大了些,叫她听了个正着。 何琼对外就是自称何夫人的,旁人问起,她只说夫君恰巧也姓何,倒也绝了旁人再打听何晴晴为何随母姓的心思。 穆歆然思忖,若那人真是她爹,要拿东西给她娘,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她爹不知道她是她娘的女儿,不知道何晴晴是个冒牌货啊? 要是他哪天想起来…… 她说,“五月,这几日,辛苦你安排两个兄弟盯一下那个七叔。” “七叔?”五月一愣,随即明白了,“好。” …… 三日后,穆歆然让裴修泽去太子府带口信儿,明倚陌一身便衣悄然出了太子府到了裴府。 裴修泽已经做好手术前的一切准备。 明倚陌搬到太子府后,一心想让穆歆然去太子府陪她住着。 可惜穆姐姐说这几日要准备给裴三治腿,走不开呢。 第135章 完美的手术 她从空间实验室里取了麻醉剂、手术器械等一应用具。 池君皓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 穆歆然也学了一遍那些手术器具的用法,和陌陌相互配合起来。 医治方案是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的。 要缝两个脚的脚筋,重接一条腿的腿骨,明倚陌担心他失血过多,换了输血工具和输 血包出来,看得池君皓更是叹为观止。 明倚陌很娴熟地把裴修泽的腿切开,从血肉翻飞中找出断了的脚筋,再一针一线缝合起来。 池君皓是叹为观止。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用这种方法续接脚筋。 然后是续接血管、更细的血管…… 缝合。 长歪了的腿骨重新沿着长歪了的缝切割,削除多余的增生骨质,再仔细完美拼接,缝合,内固定,最后还上了石膏。 整整三个时辰,明倚陌完美地做完了这一场手术。 走的时候,那是一个依依不舍。 又要离开穆姐姐了! 可是她也知道,眼下穆姐姐根本走不开,她想请穆姐姐去太子府住上几日,根本不可能。 裴修泽毫无知觉,等麻醉退去,他醒来的时候,得知三处地方的手术都已经结束,震惊不已。 看着腿上雪白的石膏,更是吃惊。 因为上一世,明倚陌虽然也给他动了手术,但是足足分了三次。 一次动一个地方,明倚陌说是怕他失血过多,不能一次性把三处地方的伤都治了。 而且,手术的时候,他是痛不欲生。 这一回,他竟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所以,这一世的变化,都是因为有了穆歆然这个变数吗? 想到上回在新林村,明倚陌无端拿出的那些奇怪的工具。 上一世,他一直觉得明倚陌医术很厉害,会在人身上动刀子来救人。 但上一世却没有这么多奇怪的工具,她虽然会缝合伤口,但都是让他找人打了细针、特制了羊肠线。 这一世的明倚陌,也一样厉害,但却神秘了许多。 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堆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还能给新林村那一群伤兵接假肢? 那假肢的材质他看过,完全不知是何东西所制? 如果说这一世的变数是穆歆然的话…… 他猛然想起,定远侯府被“五鬼”搬运的财物、老裴家被“五鬼”搬运的财物、相府被“五鬼”搬运的财物、甚至明府被“五鬼”搬运的财物…… 这几个府邸,都和穆歆然有关。 难不成……歆然的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由于裴修泽要养伤,京都城似乎突然就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六部剩下的三部,突然就觉得上朝的压力好了很多,不用担心像前三部一样某个尚书或是侍郎要被抄家。 而且,太子突然向嘉和帝提议,增设一个丞相之位,与原来的穆丞相分列左右,以更好地统领六部。 穆丞相当即就极力反对,然而,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对太子的提议进行了附议。 他顿感无力。 这时他才惊觉,不知不觉中,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子,什么时候已经掌握了大部分官员? 之前总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二皇子也好似一夜之间失了势? 穆相之前是不站队的,他总以为皇上需要的是纯臣。 之前兵部、户部和刑部尚书被抄家,太子党立刻就换上了自己人。 他以为另外三部还没有,应当还掌握在二皇子手里,那么便依旧还有一争之力。 可为什么,吏部、礼部和工部这一回虽然没有明确支持,但也不表示反对? 而且他之前也算是人缘好的,他一人独尊要变成左右丞相分立,那明显就是要分他手里的权啊。 那些原来与他交好的官员,这一回怎么都哑了火了? 他直觉有些不妙。 最近,京都城里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 大事是 没有的,小事倒有一桩。 就是那个梁山的案子,由京兆府查了半个多月后,果然事无巨细都是真的。 贪墨 是真,强抢民女也是真。 于是叶明安干脆利落地判了个除去官职,流放三千里。 但好在祸不及妻儿及住在家里的妹妹。 裴老夫人得知后,因为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闻言却是心头一松。 还好梁玥一家子没事,没事就好。 这个梁山,不过是她提携到京都城来给那一家子打掩护的,被流放她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大不了,回头再物色一个梁家远房进京。 裴峰苦口婆心地劝裴老夫人,“母亲,你就莫要再与那个杀神做对了!再过几日,等您的寿宴结束后,儿子要回北境,到时,谁来护着裴府?” 裴老夫人不甘地说,“他有种就冲着老身来!他敢冲着老身来,老身就要闹得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裴家是如何养出了个白眼 狼来!不怕京都城的唾沫淹死他!” 裴峰长叹一口气。 他劝不动母亲,回到屋里问杨氏,“母亲的寿宴,你们可准备了什么好戏?” 杨氏装糊涂,“请了京中的名角班子,能唱一下午呢!” 裴峰神色严肃地敲打她,“那一日,平国公府老夫人会来,你们可别整出什幺蛾子,连累了整个裴府!” 杨氏心里一突。 裴峰却是一叹,“别看梁山这个工部小主簿,一个不好,工部也得地动山摇。” 杨氏心里有点害怕了,“将军,那个裴三,当真手段如此了得?” “他不过回京短短时日,不到一年就换了三部尚书,掌了五城兵马司,能是个简单的?”裴峰眼神阴沉,“原以为他是断腿回京养伤的,没想到, 却在为太子筹谋。原本他住在将军府,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没想到,他一意孤行分了家。日后若是太子登了基,你们又三番五次与他对着干,日后你们能得什么好?” 杨氏心里一凛,“夫君,我会劝着母亲着些的。但是那个梁玥,总是阴阳怪气的,母亲到底为何那般纵着她?” 说她和母亲关系亲厚,母亲六十大寿,却没让她来。 还每月给好几百两银子到那梁玥手里,她这个将军府当家主母早就不满了。 裴峰却道,“不该知道的事,你就别问。” 杨氏:…… 第136章 召见这四大纨绔做什么? …… 相府里的何晴晴,自从拿到了和离书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而且,最近总有一些好运。 比如她初十那天出门逛个街,就能在地上捡到一个荷包,里头有好几锭银子。 她一高兴,去了天香楼用饭,下楼的时候,又捡到一个纸团,打开一看,呵,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元宵那晚,她和碧琳、顾妈妈也出门去赏灯了,脚下一硌,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一看,居然是根红宝石金簪。 她觉得自己的好运就要来了,赵缙算什么,二嫁妇又算什么? 她现在有前世的记忆,事事都能快人一步。 她知道最后坐稳龙椅的是谁,也知道京中权贵哪家权贵最后得势。 她这几日正在疯狂学习梁府医的治疗心疾的针法。 她醒来后再见到梁府医的时候,心情是很复杂的。 想到他和自己居然是那种关系,她就觉得难以面对。 但是下个月就是裴老夫人的生辰宴,会宴请各家贵女。 宴会上二皇子妃的母亲平国公府温家老夫人会突发心疾。 她一定要把梁府医的针法学会,再备上专治心疾的特效药,才能搭上二皇子府。 何况,平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也是国舅府。 所以,她这几日都在非常虚心地向梁府医请教医术。 至于外院正在养伤的赵缙? 那人已经是地上的泥,她不会再看一眼。 可是赵缙很惶恐,他住在相府养伤,虽是吃喝不愁,还有人端茶侍药。 但是他只要走出房门,就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时刻想杀了他。 这双眼睛盯得他毛骨悚然,有时半夜想起夜都不敢,生怕月黑风高就被一根暗箭刺中,只好生生忍着。 …… 另一边,穆歆然不知道相府里的何晴晴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赵缙也似乎正在面临死亡威胁。 她正在给裴修泽检查术后情况,脉象一切良好。 右腿骨折重接,整条小腿到脚部都上了石膏。 左脚接了脚筋,已经恢复知觉。 查着查着,裴修泽突然又吐了一口鲜血。 穆歆然这才记起,他体内还有蛊毒。 赶紧装了一杯水加了点灵泉水给他喝下,压制住毒性。 裴修泽抹去唇边的血迹,笑问,“你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么?怎的每一回我喝了,都感觉很神奇?” 穆歆然一怔,也用玩笑似的口吻答道,“是呀,可不就是灵泉水?能包治百病呢。” 裴修泽笑笑,没再追问。 果然她身上是有点秘密的。 或许,她不受蛊毒影响,也是有缘故的。 南岳进来抱拳,“主子,徐虎几人来了。” 裴修泽点头。 穆歆然便也出去了。 几人迎面过来,拱手嘻嘻哈哈朝她行礼,“嫂夫人好!” 穆歆然福身还礼,没仔细看,都是四个大小伙子,人高马大的。 擦肩而过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徐虎? 难不成是那日陌陌大婚时,他带去的傧相? 不是听说他们都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四大纨绔? 裴修泽召见这四大纨绔做什么? 她笑了笑,摇摇头。 书房里,徐虎四人进来见礼,“见过裴三爷。” 几人早就熟识,嫌喊裴将军什么的生份,便改唤裴三爷。 徐虎是戍在北边的武威大将军徐平的三子,徐平是裴峰的部下,早年与裴岭是同袍,徐虎是恨不能喊一声裴三哥的。 所以进京后裴修泽一开始与徐虎走得近,后来才连带着认识了另外三大纨绔,分别是安乐伯的嫡次子潘勇毅、静安侯的庶三子甄和泰、礼部尚书的嫡幼子凌天成。 年前三大官员被抄家,他们四人都是被裴修泽使唤去查证了的,明面上没有上表居功,但得到了太子的口头称赞。 在太子迎娶侧妃时,他们也露了一次脸,难得地得到了家中长辈的夸赞。 裴修泽用下巴点了点对面 的椅子,“请便。” 徐虎这才从身后拿出手里拎着的酒壶,“三哥,我知道您在养伤,这酒方才我可没叫嫂夫人看见!” 裴修泽随手扔了一颗花生过去,“你要是敢叫她看见,现在就可以滚了。” 徐虎笑嘻嘻地接住花生剥了壳儿放进嘴里,嚼巴嚼巴,“三哥,那个什么梁主簿也太弱了些,近来就没有哪个三品以上的官员能入你的眼了?” 他们也是在裴修泽给他们派了差事后,才惊觉原来那斗鸡遛狗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查案查案,查到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官们抄家抄个底朝天,简直不是一个“爽”字了得。 裴修泽却看向甄和泰,“阿泰,你的父亲静安侯回家了可有提到左丞相之事?” 甄和泰正在自来熟地泡茶,闻言一愣,“左丞相?没有啊。” 凌天成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家父说皇上已经允准新设一个左丞相之位,以右相为尊,与穆相共同辅佐皇上,管理六部。” 潘勇毅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你家爹爹已经是礼部尚书,离那丞相之位是一步之遥,这是动了什么心思了?” 徐虎也扔了一个花生到凌天成的脑袋上,“别忘了我们查抄了三个尚书府!你家不会是第四个?还想肖想丞相之位呢?!” 裴修泽笑 笑,“若不是凌尚书资历尚浅,倒也不是不敢肖想的。” 凌天成瞪大了眼睛,以为他说的是反话,赶紧拱手道,“三爷三爷,请手下留情啊!家父虽然是个尚书,但是礼部向来是个清水衙门啊!我们也是书香传家,绝做不出强抢民女、滥杀无辜的事情来!” 裴修泽点头,“别担心,我说的是实话,凌尚书才上任不过三年,再熬个七八年,甄侯爷也该告老请辞了。” 身为甄侯爷老来子的甄和泰算了算自家爹爹的年纪,又想了想方才裴修泽说的话,猛地瞪圆了眼睛,“三爷,您的意思,该不是……?” 想了想又摆手道,“不成不成,家父他这个嘴炮,这些年来不知得罪了多少勋贵权臣。他总说要不是舍不得这能在朝堂上名正言顺骂人的机会,早就辞 了这劳什子御史大夫之职了!” 第137章 一家三口 裴修泽没有反驳,只接过他递过来的茶,轻描淡写地问,“他当真不想?” 甄和泰正要应,却突然犹豫了,不敢置信地问,“三爷,您……说的是真的?” 裴修泽不置可否。 甄和泰猛地大喜,“三爷!您这伤着腿呢,回去我便让人送一车滋补药材来!” 裴修泽没接这话,只看向四人,“今儿请你们过来,是我得了个消息,岭南那边有一处地方,有个金矿矿脉。这事儿,也不知真不真切,又不好交给信不过的人去办。便想起了你们四人……” 徐虎震惊了,“金,金矿?” 裴修泽点头,“是,岭南地处偏僻蛇虫鼠蚁也多,怕是你们去了也未必寻得到,还要受不少苦……如果勉强的话,那还是算……” 还没说完,徐虎一锤定音,“去!我们去!” 他看向另三人,“三爷,您看我们四人组合,能文能武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找个金矿而已,有什么难的?!” 潘勇毅瞟了他一眼,“你懂得如何寻矿脉?” 徐虎一噎,“那肯定得找个懂行的人啊!” 凌天成也瞟了徐虎一眼,“就算找到了,你懂得挖矿?” 徐虎又是一噎,“那哪儿能我们自个儿挖,不得找些壮劳力农户什么的?” 甄和泰也问,“就算挖出来了,你懂得冶炼?你懂得运输上交给朝廷?” 徐虎更是一噎,“那,那那,合着,咱们都不懂,去了啥也干不了?” 甄和泰拱手对裴修泽道,“三爷,若是那处真有矿脉,您不仅仅是想挖矿那般简单?要挖矿便要人手,有人就会有城池,有城池就要驻军上官。要迁民安置、要征粮征税、要驻军治安,千头万绪。三爷,您是想借挖矿之事,开发岭南之地?” 裴修泽微微一笑,“阿泰你果真聪慧,静安侯得你这个老来子是他的福份。话说到此,你们可还愿意?” 另三人素来知道甄和泰聪慧,有隐隐以他为首的感觉,闻言都看向他。 甄和泰没好气地问,“徐虎,你方才不是一口答应的?看我作甚?” 徐虎嘿嘿一笑,“我那不是,那不是,三爷说干,咱就干!” “那现在呢?” 徐虎眼睛一亮,“你们要是都不反对的话,咱就干!有三爷坐镇京都城,阿泰这般聪慧,我们怕个啥?!” 嘿嘿嘿,金矿啊…… 即便金子挖出来是要献给朝廷的,但这绝对是个大功一件啊! 爹爹在北境还敢骂自己是个败家子儿?! 又过几日,五月来穆歆然面前禀报,“那个七叔,属下总见到他在相府对面的那个宅子里上了二楼,看向相府方向的目光,总似是带着一抹杀气。” 穆歆然一想,不应该啊,他知道妻子女儿在相府,怎么可能对着相府起了杀意? 她猛然回过神来,赵缙还住在相府! 他肯定是在等赵缙出府,想杀了他为何晴晴出气! 果然! 她觉得,是时候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了。 事不宜迟,次日,她约了何琼姑姑出门上香,说是想为自己的孩儿求个平安符。 何琼自无不应的。 她近日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偶尔出个门,总像是有人盯着她似的。 如芒在背。 王氏是不爱出门的,以前穆歆然也经常和何琼姑姑一起出门上香。 王氏倒是乐见其成,因为每回她们上香回来后,都会给家里所有人求来平安符。 不用自己劳累,还可坐享其成,何乐不为? 二人坐上马车,带了几个护卫,一路往兴福寺而去。 求了符,用了点斋饭,二人就在兴福寺后山随便走走,准备消消食就回去。 却不料,一个大石后面,突然跳出几个黑衣人,朝着二人就砍去。 何琼条件反射地护在了穆歆然身前,穆歆然吓得惨叫,“姑姑!姑姑!娘!” 何琼听到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 眼见着那黑衣人的刀就要劈在何琼肩上,斜刺里突然伸出来一把剑,把那黑衣人的刀挑开。 那把剑接连把黑衣人打得节节后退。 随后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青衣男子,头戴斗笠,缓缓地扶起了何琼。 何琼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喃喃自语道,“承煊哥?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见到了承煊哥?” 穆歆然上前一把推开他,“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轻薄我姑姑?!” 何琼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站立没有消失的人影,突然大喜,“承煊哥,是你吗?承煊哥!” 那人缓缓将斗笠掀开,露出一张俊美削瘦的脸来。 脸上是喜悦和愧疚交织的表情:“梓玥,我来迟了,对不起,我……” 何琼猛地就上前抱住了他,呜呜哭起来。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眼神放远,发现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很有眼色地被“打跑”了。 那一剑哥也很有眼色地消失了。 果然她猜的没错,只要姑姑出门,这个男人必会尾随。 承煊? 梓玥? 啧啧,自己这亲生爹娘的名字就是好啊,比那翠花、铁娃之类的可好听多了! 嗯,姓什么不重要。 何琼哭了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哽咽着问,“承煊哥,我以为你早就……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他是知道她当年去了穆家村投奔了穆家老太太的。 她真的以为,当年顾家八岁以上男丁全被斩首了,她的丈夫也不例外。 七叔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穆歆然,“梓玥,这位是?” 何琼抹了一把眼泪,才笑着把穆歆然拉过来,“你没听见她方才喊我娘了?她是我们的女儿!” 七叔震惊,“她不是……你们……她也喊你姑姑不是?” 何琼又抹了一把眼泪,真好,刚刚,歆然终于喊她娘了。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萧瑟竹林下的石桌石椅说道,“我们要不要坐下来谈?” 周围有五月几人守着,应当不会有旁人来的。 何琼立刻反对,“不成,你还怀着孕呢,那石凳太冰凉,你不能坐。” “那我站着?要不,我们找一间禅房慢慢谈?” 七叔立刻赞同,紧紧握着妻子冰凉的手,“这里太冷,我们找一间禅房。” “好。”何琼脸上露出了一点小女人的娇羞。 今儿是个好日子,她的女儿和丈夫,都回来了! 第138章 当年的事 三人于是在一间禅房坐定,穆歆然开始煮茶。 七叔看着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是欣慰,“梓玥,这些年,辛苦你了。但是我的人打听来的消息,那个何晴晴才是你的女儿?” 何琼这才把穆歆然和何晴晴自小被王氏调包,还有歆然被王氏搓磨着长大的事说了一遍。 七叔眼里浮现出杀意,这个该死的女人! 何琼握住了他的手,“嫂嫂虽然有私心,但说到底,她和穆家哥哥、穆家老夫人,都是我们母女俩的恩人。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穆歆然知道何琼心善,要是七叔知道王氏还给她下了毒,只怕会再起杀心。 不过,也不着急就是了。 何琼笑眯眯地拉着穆歆然的手问,“承煊哥,你看歆然,是不是长得像你的母亲?” 七叔仔细看了看,点头,“是有几分像。” “不过……穆家老夫人也和母亲有几分像,当年才能成为母亲身边的丫环。” 穆歆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长得像祖母,而穆家祖母和顾家祖母有几分相似,所以之前大家都认为她是长得像穆家祖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王氏和穆羡的女儿。 “也就是说,穆家祖母是顾家夫人的婢女,母亲你当年才能投奔穆家?”她问。 何琼点头,“是,穆老夫人当年在顾家做过几年婢女,是我婆母身边的贴身婢女。后来成亲了就跟着穆家老太爷回穆家村了。我去投奔她时,她是不认得我的,只接了母亲的信物,才感念母亲那几年给的丰厚赏赐,将我留了下来。” 怪不得,谁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个罪臣之女去投奔早年主母身边的一个婢女。 何琼问:“承煊哥,你呢?你快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是必死的局,虽然极为不舍,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在他的安排下,去了穆家村。 七叔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年我把你送到穆家村后,就急匆匆赶往京都城,只可惜,我赶路太急,又天降大雨,不小心从一处山崖滑落。摔破了脑袋,不记前事。 后来路过一支行商队伍把我救了,见我失了记忆,只好把我带着一路跟着行商。那只商行的掌柜见我经商颇有天赋,就开始悉心教导我。但我总觉得陆路行商,不如海路行商收益大。 于是十年前便开始转向海路,做了一点小生意。一直到去年年底,我突然被一根房梁砸中了脑袋,这才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我立刻去穆家村找你,又一路寻到京都城,就耽误到了过年。 这几日我打听了很多穆相府的事,也知道了何晴晴的事,原是想着那赵缙要是养好伤了,我就……没想到……” “承煊哥,”何琼听了后泪水涟涟,“顾家后来的事,你也都查了吗?我……我一直在穆家村,顾家的女眷我也无能为力。可后来到了京都城后,我也暗地里去教坊司问了当年顾家女眷的去向,可是,一个都找不到……她们……她们……” 七叔安抚道,“你莫怕,我也是前几日见到巫大,才知道她们当年都得了贵人相助,被从各家府邸买了出来,一起送到定州去生活了。他们改姓巫,现在是巫家人。” “巫大?”何琼惊讶地看向穆歆然。 穆歆然这才点点头,“我也是才知道的,初四那日进了宫,皇后娘娘提起当年顾家的惨案,是皇后娘娘出手把顾家十几个家眷安置到定州去的。” 七叔点头,“我已让巫大先送了一些银两过去,我原想等赵缙的事了后,我再去定州找他们。眼下看来,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了。” 何琼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什么,又欲言又止,“你……” 他神色温柔地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何琼神色一滞。 穆歆然看出她的意思,便替她问了,“姑姑的意思是,你这十几年在外的,有没有另外娶妻生子?” 七叔笑了,摇头,“没有,我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有没有过妻室,是以不敢再娶。也幸好,我没有再娶。” 他突然神色一凝,“歆然,你叫她姑姑?” 穆歆然狡黠一笑,“是呀,相府不肯将我和何晴晴的身世昭告天下,娘就只能还是我的姑姑。你就是姑父了!” 七叔:…… 他其实很想听她喊一声爹的。 穆歆然再问,“姑父你现在名讳为何?总不能再用顾承煊这个名字?” 七叔点头,“也是巧了,救了我的义父也姓顾。我现在叫顾鸿博,在养父家中排行第二,他们都唤我一声顾二爷。” 唉,是个商人的名字。 同姓倒真是碰巧的? 穆歆然点头,“那么顾二爷,你可想再查查当年的旧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顾家会突然获罪?” 她很想知道,王氏在图谋顾家的什么东西? 顾二爷的神色出现一丝痛苦,“我……那都是我的错……” 何琼从方才顾二爷说没娶妻的欢喜中回过神来,连忙拍了拍穆歆然的手,“歆然,当年的事说来话长,让你爹好好想想,日后再说。” “那顾二爷,你既然找到了姑姑,日后,你有何打算?” 穆歆然这话一出,何琼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羞红了一片。 顾二爷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接你娘一起去定州看看顾家人,再回青州去拜见我义父。若是他同意,我便将手上的生意交给义父的家人,日后我便一直陪着你娘。至于我们日后住在何处,这便看梓玥你的意思了。” 何琼的一颗心终于是尘埃落定,“我都听承煊哥的,不过,日后,我还是想回京都城住着。” 她看着穆歆然的肚子,眼里满是温柔,“歆然要生了,我这个母亲,自是想要多看着些。还有母亲,穆家老夫人的身子骨也不好,我也不放心离得太远。承煊哥,可以吗?” 顾二爷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可以,你喜欢几进的宅子?我这就让人去打听买来。” 第139章 影响你传宗接代了吗? 穆歆然咳咳两声,“还有一个问题,巫家,我是说顾家的人呢?后面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让他们住在定州?我看巫大的模样,一直当个车夫,倒是可惜了。” 顾二爷摆摆手,“这个不急,待我们到了定州拜见母亲后,再商议后事。” 穆歆然点点头,“好。” 顾二爷这时看向她,“我得的消息是,你嫁给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裴三?他对你可好?” 穆歆然故意问他,“好便好,若是不好,你想怎样?” “他若胆敢对你不好,我就嗄了他!”顾二爷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穆歆然哈哈大笑,“你不过一介商人,就想嘎一个三品武将,还是手握整个京都城兵马司力量的武将?” 顾二爷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只要你不把宁承煊的身份暴露出去,就没什么是我办不到的。” 穆歆然怔愣住。 她以为她这个便宜爹只是个行脚商人,大不了海上生意做得大了些。 听这口气,好像不是普通的大啊? 顾二爷又问,“何晴晴那个假千金,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穆歆然突然就对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便宜爹有一股亲近感,对于相府来说,何晴晴可是真千金。 可是在顾二爷眼里看来,自己才是真千金,何晴晴就是假千金。 她说,“姑父你先别插手,何晴晴,我自会料理。” 三人商定,此事先莫要让王氏知晓,但顾二爷要求,先见一见裴修泽。 穆歆然想了想,觉得可以见,在裴修泽面前,这事儿隐瞒不了。 特别是中间还有个巫大在。 “但是要先问一问裴修泽。” 闻言顾二爷眼一瞪,“我这个岳父见见女婿,还要征求他的同意?!” “您这不是太突然了吗?再说,我和姑姑的关系,也还没跟他说呢。” 顾二爷这才平衡了。 等穆歆然回到裴府,给他检查双腿康复情况的时候,趁机把事情说了。 裴修泽笑得温和,“既然岳父找到了,那是一定要见的。就是……” 他犹豫一下,“如今我这副模样……?” 穆歆然肯定地说,“比以前好!” 以前坐轮椅,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站起来。 如今这模样,就是站起来的希望!当然比以前好。 裴修泽目光凝视着她,“歆然,你之前,可有想过,若是我永远站不起来,会怎样?” 穆歆然毫不在意,“你这大半年没站起来,影响你的公职庶务了吗?耽误你掌兵升职了吗?甚至,影响你传宗接代了吗?”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脸颊发烫,然后眼一瞪,“既然都没有,那未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裴修泽笑了。 如沐春风的笑颜,叫穆歆然一时看呆了眼。 出乎意料的是,穆歆然让思巧去相府给何晴晴传话,准备次日让顾二爷见见见裴修泽。 没想到,思巧回来的时候,兴奋地说,“小姐!有人去向姑太太提亲了!” 她口里的姑太太就是何琼。 穆歆然表面上诧异,“谁?哪户人家?” 心里暗骂那便宜爹不做人,这么快就上门提亲? “说是南边青州的一个富商,一直没娶妻呢,偶尔来京都城行商。昨日去兴福寺的时候偶遇姑太太,惊为天人,一定要娶她为妻呢。”思巧兴奋地说着,“这事儿都传遍相府门前的那条街了!” “可丞相夫人说,怕是姑太太要为先夫守节,这事儿成不了。林家老夫人却不依,站出来据理力争,说是这样好的机会,怎可错过?人还能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成?非要让姑太太出来见见人。谁知姑太太出来与那人见了一面,立刻就答应了。林家老夫人可高兴坏了,让人在门口大撒喜糖呢!” 思巧越说越兴奋,“奴婢去的时候,那媒婆立刻就上门了,奴婢看到丞相夫人的脸拉得老长,但听说会有很丰厚的聘礼,脸色才好了起来。所以要见姑爷的这事,姑太太说要再过几日。” 她又问,“小姐,你说,那富商给姑太太的聘礼,会不会都被丞相夫人昧下了?” 穆歆然勾唇一笑,“不会的,有林家姑祖母在,她会主持公道,把聘礼都给姑姑带走的。” 就像陌陌说的,姑祖母就是活脱脱一个人间大杀器啊,嘴上功夫从来不曾输给旁人。 思巧点头,“嗯嗯,相府里自从有了林老夫人,外头人对相府的评价都高了些,说是比以往可有规矩多了。奴婢今儿还听说啊……” 她凑近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坏笑,“那个叫青玉的丫环您还记得吗?” 穆歆然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就是那个之前被我派去照顾石头的那个丫环?” “嗯嗯,”思巧用力点头,又眉飞色舞起来,“就是她!她把石头照顾得可好了,听闻现在石头非常依赖她,在她面前能开口说一两个字了,比如好、是,不要之类的。林老夫人很是感激她,那个林大叔也很感激她。奴婢看林老夫人看青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儿媳妇!” 穆歆然也来了兴致,“那青玉自己呢?” “哎哟,”思巧脸一红,“这事儿我怎么好去问青玉姐姐?但我看她那样子,是不讨厌林老夫人和林大叔的。” 穆歆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姑祖母原本说是开春了就要回穆家村的,如果林叔和青玉成了亲,在京都城安家,姑祖母岂不是就能一直留在京都城了?!” 嘿嘿,只要能留在京都城,关键时刻把这个大杀器拉出来杀一下王氏的威风,那也是很爽的一件事啊! 思巧也说,“如果石头能得青玉姐姐一直照顾,那病情肯定会越来越好。如果他们开春就要离开,石头的病情,岂不是要中断治疗了?” “好主意!”穆歆然捏捏思巧的脸颊,给她塞了一个点心,“把你的想法,告诉姑祖母,她会考虑的!” “奴婢去说?”思巧瞪大了眼睛。 “那是自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媒婆饼的!” 穆歆然想了想,“过几日,把青玉这丫头叫回来一下,我亲自问问她的意思。” …… 第140章 何琼的亲事 何琼的亲事原本没有那么轰动的,最多刚开始引人注目也是因为速度快。 两家达成一致后,三天就完成了普通人可能要三年才能完成的全部流程。 但是众人一听这么急,也能理解嘛。 到底相府姑太太年纪大了,寡居多年,女儿都出嫁又归家了,人家急一点出阁也可以理解。 尤其是那富商是外地的,想早些娶走带回家乡去,也可以理解。 轰动整个京都城的,是那富商下的聘礼。 整整一百二十抬,十里红聘都不为过。 随后次日更加轰动整个京都城的,是相府姑太太的陪嫁。 还加了三十抬,成了一百五十抬,十里红妆。 据说是相府高风亮节,绝不贪墨姑太太一根针一根线,还另外给了一些嫁妆,让相府姑太太风光大嫁。 一时间,相府得到了交口称赞。 但是穆歆然知道,这肯定是姑祖母为姑姑争取到的。 否则以王氏的性格,必是雁过拔毛至少拿一半的。 第三日是出嫁日,她也去观礼了。 她看着一身大红衣裳英俊无比的便宜爹骑着高头大马接走了大红盖头下的母亲。 她塞了一个红封进母亲的手心里。 然后回身坐回花厅听林母讲述她的丰功伟绩: “话说那翠花死活不肯把聘礼全让琼丫头带走,老婆子我据理力争。琼丫头是三嫂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女儿。她的聘礼,你还敢伸手?!你要点脸吗?就像当初歆然丫头的聘礼,若是你那大儿媳回来伸手,你能看得下去?你能让她下得去手?!” “嘿嘿,翠花那点小心思,老婆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仅不想让她把聘礼带走,还不想给陪嫁!我说凭什么不给陪嫁?她的女儿出嫁的时候,相府是不是给陪嫁了?她的女儿是个表小姐,琼丫头还是三嫂正经认的干女儿,怎么就不能给陪嫁了?!这好说歹说,凑了三十抬不值钱的嫁妆,添作一百五十抬。” “我还同铁娃说了,她嫁人面子上好看,不就是相府面子上好看吗?也不知那铁娃是咋想的,一张脸拉得黑臭黑臭的。自己妹妹出嫁,又不是有人来抢他的糟糠妻!依我看啊,要是有人把他的糟糠妻抢走倒是省心了!这相府能少多少乌烟瘴气!” 林母一顿哔里啪啦输出,听得穆歆然拍手叫好。 那个穆羡的黑脸,她也是看到了的。 她猜想,穆羡说不定和王氏一样,认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在他的心里,想必还留着一点对何琼的念想? 这么快就嫁人了,他得有多不爽?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穆羡一开始还能给自己助力,后来得知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后,转变态度的原因? 不过,穆羡的心情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的重点是: “还得是您姑母祖母呐!姑祖母您开春可别走了,就留在京都城,留在这儿多好啊。既能吃瓜看热闹,又有地儿给您老发挥您的长项!” 林母哈哈一笑,“歆然丫头,老婆子我倒是想啊,可你娘她那性格,能容我住在相府至今,已经是极限喽。再要住下去,我怕她拿刀就要来砍我!” 当着众人的面儿只能打哈哈。 穆歆然把姑祖母拉到角落压低声音,“姑祖母,我都听说了,林叔和青玉有戏!您就不想多个儿媳妇?不想石头能好起来大声喊您一声祖母?!” 林母眼眶微红,“我倒是想啊!可是青玉那么好的丫头……我家大雷,哪儿能配得上?!再说了,大雷这两个月,在京都城找活儿干,都没挣上几个钱。我们这泥腿子,在这京都城,站不住啊。” 穆歆然眼珠子一转,“姑祖母,我有个主意!” “你说说。” “您的侄孙女婿,我的夫君,在京郊不远处有个新林村,那儿现在聚集了大量的灾民等着下个月土地解冻了去开荒。大雷叔若是对开荒种地很熟悉,我就举荐他去当个小管事儿,就盯着他们,教会他们怎么开荒种地怎么样?” “这……这能行吗?”林母显然有些意动,要说开荒种地,她家大雷是把好手。 “那村上人多,夫君也是要请管事的去管理,横竖要请人,请谁不如请自家人?”穆歆然笑道,“再说,要是林叔不想种地也成,我们在新林村还有个脂粉作坊,也需要人手挖些花花草草晒干磨粉的,总能挣到营生,养活你们四口不难!要是青玉也在那边帮忙,那日子就更好过了!” 林母一听来劲儿了,“我这腿脚还灵便,我能行吗?” “当然能行!怎么不行?”穆歆然笑了,“姑祖母,等正月过完,你们去那新林村看看,想干先干着。若是实在不想干,再回穆家村也不迟。我让青玉先跟着你们照顾石头,若是她不愿意,那是另一回事儿了。” “哎哎!”林母高兴坏了,一抹眼泪,“瞧我,这双喜临门的日子……哎……” …… 另一边,何琼坐上花轿后,从喜帕底下,看到穆歆然塞进她手心里的红封。 打开,里面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张红纸。 上面写着:母亲,祝愿你和爹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眼泪滴落在红纸上。 这才是亲生的女儿。 还给她一千两的添妆。 那个何晴晴,得知她要出嫁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让她嫁一个富商。 她又不能告诉何晴晴,这个富商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个女儿,真的是被她养歪了。 不仅不肯,还想抢她的聘礼,说:“若是母亲实在要嫁,那就给我留些嫁妆!” “女儿也不要多,给女儿留九十抬就成!” “反正您是要嫁到南边去的,我要留在京都城,我要留在相府。母亲您就给女儿留点嫁妆!日后女儿再嫁的时候也好相看人家。您嫁的是富商,嫁妆意思意思就行,多少他们都不介意的。” 她都气笑了,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她教出来的女儿! 还是她骨子里就是与生俱来的自私凉薄? 花轿很快在一处大宅子门前停下,顾二爷踢了轿门。 她收拾好走了出去。 时隔十几年,她再一次嫁给了她的承煊哥。 第141章 捡到旁人的东西不还的? 虽然两人的身份都焕然一新,但只要他在,她在,就好。 顾二爷都等不及了,直接抱起她就大步迈向正堂。 跨火盆、行拜礼、入洞房、挑盖头、合卺酒、结发束,一样没落下。 等到一切喧嚣都安静下来,顾二爷狠狠地将人搂进怀里。 十几年了啊。 他失去记忆的十几年,就一直觉得空落落的。 现在终于都圆满了! …… 等何琼三日回门过后,立刻给穆歆然这边递了信。 说是裴修泽腿脚不便,他们上门来探望他。 裴修泽立刻让南岳给他整了十几套衣裳,半天也没挑出一套来。 穆歆然眼见着时辰到了,他那边还没动静,直接去屋里找他,这才发现他正对着满床上的衣裳展现他的选择困难症。 穆歆然随意捞起一套,扔给南岳:“快给你主子换上!” 南岳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给主子换了。 等他换好挪到轮椅上,何琼和顾二爷已经到了。 赶紧将人引到书房相见。 何琼和顾二爷已经听说裴修泽治腿的事,此刻见到女婿打着粗大石膏的样子,除了惊奇,倒也没流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但是,顾二爷到底是以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态,就是总觉得这男人哪儿哪儿都配不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 “你看歆然还大着肚子呢,就要伺候你这病歪歪的样子,你就不会再晚些做那什么手术?”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裴修泽丝毫不恼,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忽然就放松了,“岳父,我这也是想着,歆然生了以后,既要看顾她,也要看顾孩子,事儿肯定更多。要是那时我双腿已经恢复了,不就可以替歆然分担更多的事了?所以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得尽快把腿给治好了。” 顾二爷哼了哼,“还算你懂事。” 他转向穆歆然,“歆然,你怀着身子,这胃口可还好?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别不好意思开口!不够的话爹爹给你钱买,给你很多很多钱!” 说罢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卷卷的银票,足足拿了十几卷出来,放在桌面上。 穆歆然看得嘴角直抽抽。 明晃晃的炫耀加示威呢。 裴修泽顶着压力温和地笑笑,“歆然在家里什么都不缺,吃食有母亲照看着,一切也都还好。至于银钱方面,我把所有的家产地契铺子田庄都交给了歆然,必不叫她受委屈的。” 顾二爷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女儿你要是受了委屈,立刻去信给爹爹,爹爹就是在海上,也会回来给你要个说法。” 穆歆然笑了,真心地笑了。 她有了真正的,关爱着她的父亲、母亲。 真好。 裴修泽听出了意思,“岳父的行商版图,已经到了海上?” “哈哈哈,你小子!”顾二爷大笑,“我顾家在青州,那可是首富。青州临海,往南远到构栏国,往北至大和国,全是我顾家的商船。待有机会,岳父带你去看看我顾家的商船!” 裴修泽眸光微闪。 海航? 海航! 他重生后一直要做的事,突然有了个新的方向。 …… 何琼走后半个多月,相府里,何晴晴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自小养她的母亲走了,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但母亲说顾家是富商,日后她若出嫁,嫁妆肯定少不了的。 她当然不能跟着何琼离开京都城,去往那什么贫瘠的青州。 青州的富商,估计就跟京都城一般的商贾差不多? 那聘礼她都打开看过了,看上去一百二十抬面子功夫做得倒是好,但都是中看不值钱的东西。 她还有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在相府,父亲手握大权,她怎么能离开? 等生母的计划完成,她就能恢复她相府嫡女的身份,她还年轻,到时要相看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婿,也不是难事。 而且赵缙马上就要离开相府,笼罩在她头顶上的阴影马上就要消失。 梁府医的针灸术和那心疾药丸的制作方法,她都学会了。 裴老夫人的生辰宴就在三日后,她也已托人拿到了请帖。 只要那日她救了温老国公夫人,她就会彻底翻身,不仅搭上太后的娘家温家,也能得到二皇子妃的青睐。 想到上回捡到的银票还没花完,她得意地喊了碧琳,又去了一次天香楼吃饭。 谁知二人一到天香楼,立刻有人过来指认,“是这位小姐吗?” 旁边一个小二仔细看了看,非常肯定地点头,“是她。” 何晴晴莫名其妙,“你们什么人?” 那人倒也客气得很,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姐,上回鄙人在天香楼用饭,丢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位小二作证是被小姐您捡去了,还请小姐高抬贵手,还给在下。” 何晴晴立刻就来气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捡的?” 那人下巴朝小二一点,“这儿有人证呢。” 那小二也是一脸实诚,“那日的确是小的见着小姐您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还皱巴巴团了一团,就是您后来用来结帐用的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后来小的结帐后还给您找了八十八两回去的。” 何晴晴脸色气得铁青,“不是我捡的!你丢的钱该上哪儿找上哪儿找去!我这儿可没有!” 那人不依了,“哎,看着你也是个有模有样的官家小姐,怎的捡到了银票还能占为己有的?您就缺这一百两吗?” 何晴晴咬碎了银牙。 她缺,她当然缺。 现在相府全靠穆相的那点俸?,家里早就捉襟见肘了。 她和离归家还多带了三张嘴,已经两个月没有做新衣服买新首饰了。 她头上的这根红宝石赤金簪还是上回她捡到的那一根。 围观的百姓有人认出了她来,“哎,我认得她,她不就是穆相府里的那个和离归家的表小姐吗?” “相府的表小姐?不至于?捡到旁人的东西不还的?” “相府的表小姐这么穷酸?怪不得连一百两都要贪呢。” 何晴晴气得要死,准备绕开那人就往楼上走,“你让开!” 那人却挡住了去路,“这事儿还请何小姐给个交代。” “交代什么?!我根本就没捡到你的银票!” 何晴晴气急败坏。 第142章 这是把他当成乞丐了吗? 这时楼上走下来两个妇人,其中一个盯着她头上那根红宝石赤金簪看了一会儿,突然叫道,“那是我的簪子!你……你不会是偷了我的簪子?!” 何晴晴更加气疯了,“什么你的簪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是你头上的这根红宝石赤金簪,是我独家定做的,那簪尾还刻着一个芙字。不信你拨来下我瞧!”那妇人说得很大声。 原本那些围观的百姓,又靠近了几分。 何晴晴慌张地扶住簪子,“不可能,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妇人一口咬定,“我也不知何时丢了,你若不是捡的就是偷的!” “谁偷你的了?”何晴晴拉着碧琳想从人群挤出去,这饭她就不吃了! 那妇人一把拉住她,迅速从她头上拨下簪子,一看簪尾,就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展示,“你们看,这簪尾刻个芙字!若这东西不是我的,我如何得知上面刻了什么字?而且,这簪子是我去年在天福银楼打的,那工匠都能为我作证!这就是我的簪子!” 百姓们起哄起来,“还真是她的!” 何晴晴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先前那丢了银票的人凉凉地开口说了,“你连人家的簪子都能偷,捡到我的银票不认账也是常理。唉,就算我倒霉。” “这相府表小姐,怎么居然干起偷鸡摸狗的事了?” “不能?相府的家教,不可能连这点是非都不分的?” “怎么不可能?她方才打死也不承认这簪子不是捡的,可人家都证明了这簪子是人家的。不是偷的捡的,难不成还是明抢的?” 话说得这么难听,何晴晴气死了,大叫道,“什么偷的抢的,我是做那种事的人吗?是捡的,就是我捡的,行了?!还你还你!” 她作势又要走。 又有人堵住她说,“那把另外那人的一百两也还了呗?看那人的衣着也不算好,攒这一百两也不容易,说不定是救命钱呢!” 何晴晴气得要死,可她更想先逃离这个鬼地方。 于是从衣袖里掏出荷包,准备拿银子。 突然一个少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这位小姐,你手上的荷包好像是我的。” “什么?!”何晴晴恨不能把这荷包砸在这少年头上。 那少年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荷包内衬有绣着家母的名讳,兰字。我们上个月丢了几个银锭子,那银锭子是去年军银剪开的,底下可能还有去年年号的残字……” 何晴晴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这是一个两个的,约好了在这儿等着她是? 拿了簪子的那妇人上前就一把抢过那荷包,抖落几下,“哟,还真有个兰字,里头的银子……” 她也不客气,直接掏了出来,“还真是去年的军银啊……” 那妇人把荷包塞还给少年,破口大骂,“你这个相府的表小姐,手脚这么不干净啊?怪不得和离归家呢,是不是在婆家也手脚不干净才被休回家的啊?” 何晴晴简直了:…… 她上哪儿说理去? “你,你可别胡说!”碧琳上来维护自家小姐,“这,这都是我们之前捡的……真的是捡的……” 那丢了银票的上前拱手,“那就请小姐行行好,把那一百两银子还了。” 何晴晴只觉得像吞了一百只苍蝇那么恶心。 捡了还要再还回去,那还不如不捡呢。 何况那一百两银子,她都用了许多了啊。 那少年倒还知礼,把里面不属于他的银子取了出来,拱手捧上,“这些是姐姐的,还给你。” 何晴晴一把把银子扫到那丢了银票的人脚边,“就剩这么多了,你爱要不要!” 那人只好苦笑着蹲下身去捡,还要说着多谢。 百姓们炸了,“这是什么教养啊?” “就是啊,捡到旁人的钱,居然也有脸花用?一百两就剩了这几两?” “真是太不要脸了,还相府的小姐呢!” “嘘——相府的小姐和相府的表小姐,那可是两类人!” “啧啧,真是厚颜无耻……” 何晴晴落荒而逃。 远在青州的顾二爷接到下人送来的飞鸽传书,知道了自己之前想法子塞给何晴晴的钱大都被追了回来,淡淡一笑。 等他们回去,若是在京都城安家…… …… 三日后,赵缙终于养好病,在梁府医的诊断下可以离开了。 相府的人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出了相府。 赵缙踉跄着被守门的推出来,头发蓬乱两个月没洗了,胡子拉碴也两个月没刮了。 衣服是门房随意扔给他的一件旧衣服,好在虽旧但不破。 他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往天上望去。 已经快进入三月,阳光明媚,天空蓝澈。 他原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的? 他慢慢走着,想着枣庄里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更加心如死灰。 想到枣庄,就想到穆歆然。 更想到那个叫他沉溺不起的梦。 他的脚步一拐,朝裴府的方向去了。 身后有马车的声音传来,他恍惚地朝右边路边靠了靠。 可谁知下一刻,左小腿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连带着左小腿和左手都被车轮狠狠碾过。 “啊——”他张嘴发出剧烈的惨叫,但外人根本听不到声音,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等不知何时他慢悠悠醒转,坐起来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依旧在路边。 身边还散落了几个铜板。 他苦笑,这是把他当成乞丐了吗? 那撞倒他的马车,根本就没有停下,也没有人来过问他伤得重不重。 他只好缓缓地爬起来,朝城外枣庄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回到家里,这初春的夜里,依旧会冷得刺骨,说不定冻死也有可能。 另一边,裴府,巫大把马车卸下,又牵着马儿去喂了草料。 他心情很是舒畅。 那个赵缙,不就是和自己妹妹定亲三年花了妹妹不少银子,又换了亲的那个? 落魄成那样,自己才断了他一手一脚,算是便宜他了。 赵缙忍着强烈的剧痛,一瘸一拐靠着根树枝,总算是回到了枣庄。 廖氏一见儿子回来,先是欣喜,后是惊吓。 “我的儿,你怎么这副样子?” 第143章 六十大寿 赵缙已经心如死灰,他在相府养伤两个月,赵家人一次也没来过看他,想必早就弃了他? 他的婚姻居然才换了六十两银子! 想想就呕得很。 他一言不发,当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回屋躺着了。 廖氏跟进来,一脸的心疼。 渊儿在一旁玩耍,见爹爹进来,高兴地往他身上爬。 他一把推开了,示意母亲端水拿吃食来,一路走来他是又饥又渴。 廖氏端了一碗水和一个黑面馒头,艰难地说,“缙儿,家里真没钱了,你就将就将就。” 赵缙恶狠狠地瞪着母亲,无声地说,那六十两呢? 他也是落魄后才知道,寻常农户一年花用也才几两银子,要是省着点花,六十两能花好几年! 廖氏抹着眼泪哭,“那六十两拿回来还没捂热,就被你二婶、三婶和你大姐姐一人二十两抢着分了!” 赵缙气得青筋直跳,他原还想拿着这钱治伤呢! 渊儿不明所以,还要往他身上爬。 他烦躁地看了一圈屋里,口型询问:婉心呢? 廖氏又哭了起来,“婉心,婉心被你那狠心的大姐姐,卖进窑子里了!说她原就是窑姐儿,现在该让她回到她本该待着的地方……” 赵缙发疯地捶着床,无声地呐喊,赵绾,赵绾呢?! 廖氏把渊儿抱下来,回应了他一句,“她……她去参加裴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 赵缙无声狂怒,差点把床给掀翻了,又是手疼脚疼,只好暴躁地捶着床面。 …… 赵绾的确去参加裴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 自从裴修齐在她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候强行给她一纸和离书后,她心里就憋着好大一股火。 枣庄那是人过的日子? 她早就等着裴老夫人六十大寿这一日。 作为裴老夫人的好儿媳,她怎么能不上门祝寿呢? 她拿着从母亲手里抢来的二十两,以及卖了婉心的十两银子,去一家成衣铺子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 然后踏着时辰走到了老裴家门口。 迎接宾客的管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前大少夫人,脸色一凝,上前挡住了她,“这位客人,你可有请帖?” 赵绾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来给我的前婆婆贺寿,哪里需要什么请帖?” 管家脸一沉,“还请速速离开,莫要在此闹事。” 赵绾扯着嗓子喊道,“我怎么是闹事呢?我就是来要个说法!那孩子又不是我一人的,我是在裴家怀上的,在裴家养的胎,出了问题怎么能单单怪我?给我一纸和离书是什么意思?唔……” 她刚一出声就引来门内杨氏的注意,赶紧示意婆子去捂了她的嘴。 穆歆然和裴修泽到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赵绾被捂了嘴从角门拖了进去。 她勾唇一笑,今日没白来,又有好戏看了? 杨氏热情地迎了二人入门,一左一右分去了男客与女客的花厅。 裴老夫人端坐正中间,旁边围了几个老妇人正在谈笑。 见穆歆然进来,裴老夫人也没有多给两个眼色。 穆歆然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只扶着肚子规矩行了礼,祝了寿。 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刘氏连忙起身迎过来,“三弟妹,你来啦?” 穆歆然瞟一眼她的肚子,恭喜道,“二嫂也怀上了?恭喜恭喜啊!” 刘氏娇羞地摸了摸肚子,“谢谢。” 她扶着穆歆然在一旁坐下,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 裴老夫人扫了二人一眼,眼里满是不悦。 刘氏却不在乎,她压低了声音,“修治得了三弟的帮忙,在五城兵马司任了个宣化校尉,三弟妹回去后可要代二嫂感谢三弟。” 穆歆然还不知道这事儿,但想到上回裴修治提醒他们不要走长兴街之事,便笑笑,“二嫂客气了,上回也要多谢三弟的提醒呢。” 刘氏赶紧摆摆手,“都是自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于她而言,她只不过让自家相公提醒一句话的事儿,以裴修泽的手段,就算他们不提醒,想必也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但他们卖了这个人情,给夫君谋了个八品差事,那自然是占了便宜的。 后来裴家门口女子刺杀之事她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婆母居然还安排了这一手。 果然,那女子根本没讨到什么好不说,还断了一只手腕。 而且,听说梁家那个在京都城的顶梁柱被人检举揭发了,判了个流刑。 这两件事叫刘氏更加留意府里的动静了,也让夫君更加不要得罪三弟。 自家夫君排行第二,大嫂虽然和离归家了,但大哥肯定会再续弦。 这老裴家无论如何不可能落到自己手里。 再说,一品大将军虽然品级高,但又不是爵位能世袭,就算公爹后面再立功封侯,世子之位也不可能落到二房头上。 所以日后与其依附大哥看人眼色生存,不如抓紧三弟的权势,为自己夫君谋个一官半职。 这不,好日子就来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要与三弟和三弟妹搞好关系的决心。 于是她往穆歆然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 穆歆然借着去更衣的时候看了,眉头拧成了川字。 想了想,悄悄唤出五月,让她把字条送给了裴修泽。 她相信,有裴修泽在,定能妥善处理。 才刚回到花厅,便见一个明老夫人带着两个年轻女子进来了。 明老夫人和裴老夫人是老交情了,自然是要来凑热闹的。 她带来的,一个自然是明含烟。 另一个,居然是何晴晴。 穆歆然这才记起,原来何晴晴和明含烟也是多年的闺蜜。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何晴晴巴巴地到老裴家参加宴会,有什么目的? 不一会儿,平国公府温老夫人也来了,旁边跟着二皇子妃温静娴。 裴老夫人笑得脸上都乐开了花,亲热地挽了温老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说话。 大儿媳不在,二儿媳又是有孕撑不起场面的,杨氏只得亲自招待二皇子妃。 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穆歆然正和刘氏聊天,还见到了云国公府的云娆,与二哥订亲的那位。 云娆见到未婚夫家的妹妹,自是上前来打招呼。 第144章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傻子? 二人聊了两句,穆歆然越发觉得,云娆配穆仲言,那真是浪费了。 上一世,后来二人虽然终于成婚,但听闻一直没有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穆仲言不肯。 也许有机会能暗示暗示这位痴心等了三年的姑娘? 就是不知道,这位已经订亲四年,又多等了三年多的姑娘若是退了亲,还能不能说上好亲事? 一旁的何晴晴只能紧紧跟着明含烟。 之前王氏倒也带着她和穆歆然去过一些贵妇人的宴会,是有一些认得的小姐妹的。 但如今她名声不好,以前有相识的,都不愿与一个和离妇说话。 于是她也搭不上话,坐在一旁又焦急又尴尬。 上一世,她是听说温老夫人在这个宴会上心疾发作,险些就过去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发作的,她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而且上一世,是那个明倚陌救了温老夫人,但上一世的明倚陌,可没有嫁进东宫成太子侧妃。 这个明倚陌,她原也是想通过明含烟去和她套好交情的,可打听过后发现她已经成了穆歆然的好友,又成了太子侧妃,只好作罢。 所以这一世,变成了自己陪同明含烟和明老夫人来到裴家,明倚陌应该不会来了? 这时外面的婆子大声唱道,“太子侧妃娘娘到——” 裴老夫人和杨氏明显诧异,她们没给太子侧妃发请帖啊? 何晴晴心头一革登。 便见明倚陌一袭华丽长袍,满头珠翠华光四溢地进来了。 她一眼就锁定穆姐姐的位置,朝她眨了眨只有她们能看得懂的眼神。 然后才向裴老夫人说道,“给裴老夫人贺喜了,来,把本宫的贺仪呈上。” 干脆利索。 宫女赶紧把贺仪呈上,杨氏慌忙起身让婆子接了,又道了谢。 裴老夫人亦道了谢。 又见明倚陌向明老夫人娇嗔道,“祖母,这样的场合,您居然把孙女儿给忘了。您的孙女儿如今是太子侧妃啦,您带着孙女儿出场,难道不是给您长面子吗?” 说罢,冲着明含烟的方向抛了个挑衅的眼神儿。 原来是冲着明老夫人祖孙俩来的。 裴老夫人和杨氏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毕竟明老夫人寿宴上的那一出,她们还记忆犹新。 果然在另一边的明含烟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唉,两姐妹斗法,自己就算是借个场。 果然开始有贵妇们点评起各家送的礼来,尤其以赞美太子妃送的七彩琉璃屏,贬低明含烟送的一方刺绣为最。 明含烟听得嘴巴都要气歪了。 她拉着何晴晴要去更衣,但何晴晴还要等温老夫人心疾发作呢,哪里肯走? 明含烟只好一个人出去冷静冷静了。 过了片刻,明倚陌便在明老夫人的嫌弃下去了年轻女孩儿的一处,当即就坐到了穆歆然的身边,欢快地聊起来,“穆姐姐!今儿得空,我赶紧出宫来寻你,结果到了裴家他们说你来这儿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正好刘氏去了别处与其他客人闲谈,她旁边的座位就空了下来。 她的声音不算小,旁边几人都听到了。 穆歆然好奇问,“那你车上就随时备了寿礼?” 明倚陌低声耳语,“那不就是随便找个当铺买的?不过是一百多两银子而已。” 穆歆然好笑地也同她耳语,“你今儿才能得空?你哪日不得空?嫁进太子府还要当值不成?” 明倚陌气哼哼,“只要太子在,那就没空啊,他总要缠着我……” “唉呀,不说不说了,你家俊俏阎王的腿恢复怎么样?可有知觉了?” “有了,”穆歆然同她又低声交流了一下,“我给他喝了点灵泉水,可能也长得快些。” “那算算日子……明日我去先给他拆脚筋上的缝合线,右腿应该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拆石膏了。”明倚陌算了算,“顺便你明日观摩一下拆线方法,拆石膏的时候若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拆。” 二人聊得欢快,旁边的何晴晴却是心急如焚。 有明倚陌在,一会儿还有她什么事? 穆歆然看到何晴晴的神色,又看看在场众人。 突然想起上一世听说的一件事。 上一世,明含烟参加完这个寿宴后去枣庄看望何晴晴,说起了这个寿宴上的事。 说是二皇子妃的祖母温家老夫人突发心疾,可居然被她的姐姐明倚陌给救了,她实在气愤不过。 再联想到何晴晴也有心疾,而且长年服用那梁府医制的活心丸,穆歆然突然就明白了何晴晴想要截胡。 算算时间,估摸着一会儿就要开宴了,如果……如果何晴晴真的想要用活心丸救老夫人,那她带着陌陌出去,岂不是她最好的机会? 于是又过片刻,她提议陌陌出去走走。 见二人相携起身出去了,或许是出去走走,也或许是去更衣。 何晴晴心念微动。 现在明倚陌不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是自小有心疾的,当然知道有心疾之人,最怕受到惊吓。 想来温老夫人的心疾比她更严重,更经不起吓。 所以…… 她也借口出去走走,便出了花厅,绕到了后面。 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搬起了一个空花盆,找到离温老夫人最近的那一处窗子,一个用力便砸了过去。 然后她迅速跑开,再假装从另一个方向回了花厅。 果然还没进花厅,就听到里面正有惊呼声传来,“老太君!老太君!您醒醒!” “快,快传府医!不,去传太医!” 二皇子妃温静娴自是大喊,“传刘医正!祖母的病情,他最是清楚!” 有丫环跑了出来,也有贵妇围了上去。 能被称为老太君的,那只能是平国公府温老夫人。 何晴晴自然是快走两步,很是迅速地挤了进去,“哎呀,瞧着老太君是心疾发作,症状与小女心疾发作时一模一样。裴老夫人、二皇子妃,我这儿有心疾发作时服用的药丸,叫活心丸,吃一颗马上就能缓解!” 她宝贝似地捧出一个瓷瓶。 全场俱静。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傻子? 怎敢随便给太后的嫂子、国公府的老太君用药? 第145章 明倚陌救人 还症状一模一样? 谁敢信? 二皇子妃冷冷问,“你是哪位?” 何晴晴涨红了脸,她知道没几个人认得她,但眼下不是救人如救火吗? 怎么二皇子妃还有心情问她是谁? 等她救了老太君,她再慢慢将自己的身份和遭遇委婉地向二皇子妃哭诉一番,岂不是更好? 有人听到二皇子妃发问,不由得扑哧一笑。 明老夫人十分难堪地解释,“这是相府的表小姐,何晴晴。” 人是她带进来的,她当然要解释一下。 含烟跟她提出要带何晴晴进府的时候,她早就说了此人声名狼籍,带不得。 含烟苦苦哀求,还说下个月自己大婚何晴晴要来添妆的,明老夫人这才答应了。 没想到,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 二皇子妃冷冷看着何晴晴,“不过是个相府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不是听说和离归家了?你怎么还有脸面出来丢人现眼?我祖母是什么身份,岂能随便用你的药?!” 何晴晴更是羞囧,呐呐道,“是小女莽撞了,但老太君危在旦夕,这药我自小……” 二皇子妃厉声喝道,“住口!什么危在旦夕,祖母是何身份,岂容你在此诅咒她?!” 她看向裴老夫人,“今日是老寿星的大好日子,不宜见血,依本宫看,不如就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何晴晴大惊失色,立刻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皇子妃饶命啊!二皇子妃饶命啊!臣女不是诅咒……不是诅咒……” 裴老夫人已经挥手让婆子上来拉人了。 何晴晴大骇,环顾四周能帮她说话的明含烟也不在,只好一边被拖出去一边大喊,“不是啊,这活心丸是我自小用来治疗心疾的……十分有效……唔……” 有婆子已经堵住她的嘴。 她的那一瓶药在挣扎中摔在地上,碎裂了。 她极度的不甘。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穆歆然和明倚陌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片混乱,担忧呼喊和催促太医声声声不绝。 “哎呀,我怎么觉得老太君没有脉象了?”也不知是谁突然抛出一颗惊天雷。 裴老夫人也吓了一跳,这可是她的寿宴,要是老太君出了什么事,那老裴家一家上下全都跑不了。 她大着胆子伸手探了探温老夫人的鼻息,果然好像没了。 她惶惶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太……太医……太医来了没有?” 杨氏已经领了府医进来了,“黄府医来了,先让他瞧瞧……” 众人像看到救星一般,急忙让开了路,“快快,快瞧瞧。” 那黄府医上前一摸脉博,脸色骤变,又探了探鼻息,吓得扑通一下跪在面前,“老……老太君她……她已经……去了……” “祖母——”温静娴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裴老夫人也很想晕,但今儿不行,今儿是她的主场。 穆歆然也是愕然,那个何晴晴做了什么吗? 老太君直接就没气儿了? 外头的何晴晴刚被婆子按在春凳上,听到里面的声音,懵了。 温老夫人死了? 怎么可能? 上一世她明明被救活了啊? 猛地“啪”的一声,屁股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她呲牙咧嘴。 “啊——”的惨叫声传入花厅,裴老夫人才想起这个胆敢献药的人,“打!给老身狠狠地打!” 板子重重落下,“啊——”何晴晴疼得昏死过去。 明倚陌这时挤开人群上前说道,“让我来试试!” 裴老夫人看向她。 “停止呼吸四到六分钟内做心肺复苏,还是有希望能救活的,裴老夫人敢让本宫试一下吗?”明倚陌沉静地问。 裴老夫人看看已经没了呼吸的温老夫人,再看看旁边晕死过去的二皇子妃,最终还是点了头。 明倚陌是太子侧妃,算起来也是皇室中人。 现在温老夫人已经没了呼吸,便是让她试试,也获不了罪。 于是明倚陌把衣袖扎起,让人退开保持空气流通,把温老夫人平放在地上,做起了心肺复苏。 按压胸部还没什么,但当她对着温老夫人的嘴吹气时,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黄府医也是茫然地看着这个女子的动作。 片刻后,突然温老夫人一阵咳嗽,睁开了眼睛。 众人再次哗然。 还真的救活了?! 天啊! 黄府医也激动了,还能有这样的死而复活的法子?! 这时二皇子妃在众人的轻拍下醒了,看到祖母也活了过来,吓得抱住她痛哭不已。 裴老夫人顿时神情一松,满脸感激地看着明倚陌,“侧妃娘娘,今日亏得有你在。我代整个裴府,感谢你出手相助!” 明倚陌摆摆手,“要谢你就谢穆姐姐,要不是她,今儿我才不会过来呢。” 穆歆然在一旁稳坐如山,她肚子已经七个月,不动为妙,心里倒是暗暗松一口气。 裴老夫人的脸色一僵,但很快示意杨氏,“快,快将老身收藏的那一幅春寒江山图赠予侧妃娘娘!” 杨氏自去了。 黄府医也是惊奇不已,上前给温老夫人把脉,脸上震惊之色难以掩盖,“温老夫人无甚大碍了。” 温老夫人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方才是怎么回事?老身只听得一声巨响,就吓得眼前一黑!” 二皇子妃大怒,“这声响是哪个奴才发出的?查出来后,定斩不饶!” 裴老夫人也是神色一厉,“去查!” 婆子领命而去,死一个奴才总比老太君在裴家出事的好。 外头打完板子被婆子泼醒的何晴晴听到里头老太君被太子侧妃救醒了,刚喘一口气,再听说二皇子妃扬言要查制造那突如其来的巨响的奴才立崭不饶的时候,又吓晕了过去。 刘医正姗姗来迟,又给温老夫人诊了脉后,去开方子熬药了。 听黄府医说了太子侧妃将人救活的事,心里肃然起敬。 二皇子妃听闻是太子侧妃将祖母救活,过来朝明倚陌行礼致谢。 待看到明倚陌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时,脸色一变,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第146章 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另一边的裴峰听闻了这惊险万分的事情,也是抹了一把冷汗。 很快到了开席的时候。 一时间两边开始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一盆盆菜肴。 裴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最先上到她面前的一道菜,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啊,今儿是有口福了。这道菜叫乳鸽珍珠炖海参。这海参啊,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是老身的三孙媳妇孝敬的年节礼。泽哥儿和泽哥儿媳妇,都是个孝顺的。那可是满满的一盒,老身一直都不舍得吃,特意留到今日泡发了炖汤呢。呵呵,你们都尝尝,尝尝。” 裴峰听了,心头就是一跳。 侍女始一盏一盏朝客人们分发。 杨氏笑道,“母亲您看这满屋的高门贵妇,哪里就没吃过海参的?您还巴巴地留到今日呢……” 平国公府老太君也笑道,“老妹妹你还别说,这海参可得是从南边海边大老远送过来的,就是老姐姐我平日里也难得吃上一回!” 裴老夫人已经舀了一勺进口里,满足地吞咽了之后,才说道,“我啊,就喜欢这软糯香烂的补身子的……” 还没说完,突然就顿住,然后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众人本还等着她没说完的话呢,见她不说了,齐齐就朝她看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 穆歆然之前听那老太婆说她送的年节礼,又夸她和夫君是个孝顺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果然幺蛾子来了! 但是她还是有点诧异的,按说她已经把消息递给了裴三,他不应该把事情处理了吗? 就见裴老夫人猛地把勺子用力摔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咽喉,“别……别吃……有……有毒……” 有人刚拿起了勺子,就吓得咣当一声掉下。 裴峰大惊失色,立刻就站起来大步走过来,惊慌地扶住母亲,“母亲!母亲,怎么回事?!” 一边狠厉地瞪向杨氏。 他之前同她说的话,她都当了耳旁风是不是?! 杨氏也很惊慌,不敢看他,“府医!府医快来!” 老太君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所有人也放下了。 府医很快进来,当着众人的面给裴老夫人把了脉,又验了汤,肯定地说,“的确是汤中有毒,老夫人这是中毒的症状。不过好在老夫人只喝了一口汤,这毒性不是很厉害,老夫马上下去开药。” 明倚陌问,“不知中的是何毒?” 府医面色有一瞬间的为难,看了看杨氏,没出声。 穆歆然走到前面,“大伯,侄媳也略通医术,能否让侄媳看看?” 裴峰厉声对府医说道,“府医,你还不快说实话?!” 府医这才拱手说道,“是……是一种烈性催产药,一,一般是牲口用的……若是产妇服了,无论怀胎几月都会被催生出来。若是寻常人吃了,那就会令人心血上涌腹痛不止。” 明倚陌倒吸一口凉气。 她今儿特意穿了宽大的衣裳,寻常是看不出她有孕的。 众人都看向穆歆然的肚子。 裴老夫人一副震惊的神情,看看杨氏,突然猛地又扭头看向穆歆然的方向,手颤巍巍地指着她说:“你……是你……一定是你下的毒!” 说罢,她又喷出一口血来,彻底晕死了过去。 裴峰连忙把人抱进后院。 杨氏这时猛然看向穆歆然,“原来是你?!是你在海参里下了毒!” 脸上的震惊神色还未收起。 明倚陌坐在穆歆然身边,毫不客气地发问:“真是奇了怪了,这寿宴是裴府办的,厨子和侍女都是裴府的人,穆姐姐不过是送了一道食材,而这道食材从泡发到烹饪再到上桌,无数个环节里都有可能被下毒。况且,这道汤里,海参又不是唯一的食材,你们怎么一下子就精准地确定是穆姐姐送的海参里有毒?” 老太君一见是救了自己的太子侧妃开口,赞同地微微点头。 杨氏愤怒地说:“正是我们自家办的寿宴,自家的下人烹饪上菜,才没有自家人给自家人下毒的道理!我们怎会拿母亲的身子开玩笑?!更何况,今日这么多嘉宾,我们要是自己动的手脚,出了大事,我一个将军府如何担待得起?!这道菜只有一道食材是外来之物,我们不怀疑它,怀疑谁?!”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双方说得很有道理。 明倚陌瞠目结舌,“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狡辩。” 老太君不由得微微一笑。 穆歆然都气笑了,“我?我给在场的诸位夫人大人们下催产药?那大伯母请说说,我为何要下催产药?” 杨氏说道:“你仗着自己怀胎七月,便是此时生出来孩子也能活。可我家的老二媳妇才怀胎四个月啊……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刘氏在一旁也有点心有余悸。 但是……这显然和她之前知道的情况对不上啊。 再者,杨氏这理由,实在是牵强。 她心中是不相信的,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下自己婆母的面子,便没说话。 众人也都看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冒着将孩子早产生出来的危险,给大家伙下了催产药,目的是为了害二嫂的孩子?” 穆歆然冷冷一笑,“我是疯了吗?孩子待在我肚子里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为了害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让我儿冒险提前出生?” 刘氏也点头表示相信她,但却不敢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杨氏冷笑,“今日你这是要我当众说出,那我就说了!你们二房死活要分家出去,又夺了公中财务。你让赵氏去泡温泉,让她早产与我儿和离。眼下又要害老二媳妇失了孩儿,你这是想让我们老裴家绝后!好霸占所有的大将军府的财产!” 她上回听了夫君的话,也觉得不敢再惹事,又觉下毒这事风险太大,已经劝母亲取消这个伎俩了。 没想到,母亲还是在自己的汤里下了毒。 虽然不是之前说好的那种毒,不知为何却成了牲口用的催产药,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她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第147章 构陷不成,反失了人心! 穆歆然更是笑了,“大伯母您还真敢说,大嫂去泡温泉,是我让她去的吗?我没有提醒她孕妇不宜泡温泉?她听了吗?至于她与大哥和离,背后的真相,难道不是因为大嫂的娘家被贬为庶民了吗?!” “再说,这一次让二嫂小产,就能让老裴家绝后?我还没问大伯父那远在北境的四弟可成婚了没有?您这是想咒他无后,还是压根儿没把这个老裴家的血脉放在眼里?还有,大哥就算是和离,难道不能续弦再娶,生他十个八个崽儿的?怎么就能绝后了?我便是想,你们能允许吗?” 杨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个老四,又不是她生的,自然不放在她眼里。 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是听到了裴家多少秘辛? 裴修齐面上难堪,上前来扶母亲,“母亲,别说了。和离之事与三弟妹何干?!这都是一场误会……” “这不是误会,是一场大案。”裴修泽被推过来,对着南岳吩咐,“南岳,去请京兆府尹叶大人过来,今日便由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一同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杨氏立刻脸色一变。 裴修齐赶紧说,“三弟,今日是祖母的寿宴,不过是区区小事,如何就要两衙门联合查案了?” 裴修泽看向他,“大哥,你是说祖母中毒是小事?还是说祖母的寿宴上出现毒汤是小事?” 裴修齐一时讪讪,听起来,都不是小事。 裴修治也走来来担忧地说,“祖母的寿宴上竟出了如此重大事故,若不是祖母先尝了一口,只怕在场众人都逃不过。今日来的不仅有国公府的老太君,还有不少同朝的大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案子了。大哥,依我看,是该由两衙门联合来查案。当然,我和三弟都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理应避让才是。” “那便加个大理寺。”裴修泽又道。 那边裴峰安顿好裴老夫人走出来听到这两句话,立刻上前阻止,“万万不可!” 神色很是惊慌。 裴修泽蹙了蹙眉头。 “泽哥儿和泽哥儿媳妇都是孝顺的,怎么可能做出下毒之事!?”裴峰立刻说道,“夫人,你可莫要胡言!此事必是宵小所为,你还不去把今日厨房的下人全都查问一遍?!” 说罢,他又拱手朝众人团团一拜,“实在是对不住,这是我裴家内宅之事,不敢劳动府衙,裴家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诸位一个交代的。裴某在此向各位赔礼了。” 杨氏有些害怕,微一福身,“是,妾身马上就去查。诸位,对不住了,今日的宴席,不如先散了?” 穆歆然这时才缓缓站起来,走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不知您可否把您面前的汤赏给臣妇?” 老太君坐得离裴老夫人最近,也是除裴老夫人外最先布上的汤盏。 众人皆惊。 明倚陌也走过来抓住穆歆然的手,“穆姐姐,你要做什么?” 眼里满是不赞同,还盯着她的肚子,意思是你还怀着孩子呢。 穆歆然笑笑,环顾一周,“我敢说,其他人的汤里,根本没毒,裴老夫人同你们闹着玩儿呢。” 什么? 众人又是哗然。 裴峰开口了,“泽哥儿媳妇你可不要再胡说了。各位,今日家母身子不适,这寿宴就散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了。” 裴修泽开口道,“大伯父,这么一大盆脏水泼到我们送的海参身上,又关乎在场众人的性命,怎么能这么草率就散了呢?” 他拱手看向老太君,“老太君,不如您面前的那碗汤,就赏给在下!” 老太君忽然哈哈大笑,“你们这两口子,怎么偏就惦记着老身面前的这碗汤?!老身偏就不给了!” 说罢,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就往嘴里送。 二皇子妃吓得扑过来,“祖母!不可啊!” 祖母刚刚才死里逃生,怎么能再受荼毒? 裴峰和杨氏几人皆是脸色一变。 穆歆然也笑笑,从离老太君最近的一个侍女手里托盘拿起一盏汤就喝了一口,“我也尝尝,看看我送的海参,到底是什么有毒的滋味!” 明倚陌见状,也上前抢了一碗喝了一口,“哎,还真是有毒啊……好喝,好喝!” 众人:…… 穆歆然却好险拉住她的手腕诊了脉,松了一口气才说道,“陌陌,你也太鲁莽了!万一你拿到一碗有毒的怎么办?!” 明倚陌诧异问,“你不是说,除了裴老夫人的那一碗,其他的都无毒?” 穆歆然冷冷看向杨氏,“既是针对我而来,或许给我的那一碗,也是有毒的呢?” 杨氏脸色一变。 裴修泽示意府医,“查!” 想了想又道,“罢了,既然你是将军府的府医,想必也是查不出什么的,来人,去请个大夫来!” 有个下人立刻又去了。 杨氏脸色极为尴尬,“若真如此,母亲又怎会以身试毒?” 穆歆然冷冷地盯着她,“也或许,是有人端错了碗,下错了药呢?!” 杨氏面上一慌。 老太君哈哈一笑,站起了身,对二皇子妃说道:“我们走罢,结果如何,自有分晓。这将军府,日后,不必再往来了!” 她不过是受太后所托,给裴老夫人做面子才来的。 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拙劣的一出戏码。 杨氏脸色又是大变。 她不知道今日的计划怎的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如今又得了老太君这么一个“不必往来”的评价,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不,老太君……”杨氏要急得想去拉人,却被二皇子妃一个眼神看得迈不开腿。 裴峰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早就和母亲说了,不要动裴修泽,不要害他的媳妇。 怎么偏就今天又要来这一出? 构陷不成,反失了人心! 众人纷纷起身要离去之时,突然一道尖锐的叫声自门外传过来,“老裴家,老裴家就是这样的伎俩吗?!哈哈哈——” 门口突然奔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正是方才被锁进柴房的赵绾。 穆歆然方才暗中吩咐五月去将她放了出来。 第148章 死亡凝视消失。 “是你们!”赵绾指着杨氏,“我本泡温泉泡得好好儿的,你这个好婆母偏要说怕温泉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喝什么安胎药,我一喝,就提前生了!可怜我那三胎的儿子,竟葬送在你们这烈性催产药上!” 杨氏大怒,“你混说什么?!我何时给你下过催产药?!” 赵绾哈哈大笑,又指着裴修齐道,“我当你为何连夜要巴巴地跑来和离,原来是早就嫌弃我娘家被贬为庶民!” 裴修齐眼里是怒也有怨,夫妻多年,她就完全不顾他的颜面吗? 他冷冷地说,“你是疯了,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杨氏大喊道,“快来人,把这个疯妇拖出去!” 穆歆然突然幽幽地开口了,“大嫂,只怕你还不知道?在你小产生不如死的那日,你的屋外,曾被人洒满了桐油,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掩盖血腥味儿呢。” 赵绾瞳孔猛地一缩,“你!你们好狠的心!” 杨氏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事儿,这都是裴老夫人瞒着她做的。 两个婆子上来拉赵绾,她死命地挣扎,狠狠咬了旁边的婆子一口,“你们好狠!竟然想要烧死我!这是没法放火,才要与我和离?” 她扑到裴修泽的轮椅边,“三弟,我求你,你救救我,我可以向你告发……”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南岳猛地拔出了剑环顾四周,再看看赵绾,就见她的后颈部一颗黑色暗器嵌入。 再一探。 已经没了鼻息。 裴修泽冷冷地环顾一圈。 有能力又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的,这世上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个黑色六边形暗器,他是认得的。 上一世,太子楚骁就是死在这个暗器底下。 没想到,这个暗器的主人,或是一个组织,提前出现了? 南岳立刻让人封锁裴将军府,又派人去请三司衙门。 厅内短暂的尖叫慌乱后,慢慢安静了下来。 裴修泽说:“让女眷有序先行离场。” 在场女眷们如蒙大赦,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穆歆然担忧地看了看他。 他朝她点点头,示意他没事。 于是明倚陌上前挽住穆歆然的手臂,在裴修泽的死亡凝视下,头很铁地用他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穆姐姐,今儿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我要和你一起回府一起睡!” 裴修泽:……!!! 他就知道! 他都还没和她睡过! 咳咳,那不记得的第一次不算…… 明倚陌觉得身后更加凉嗖嗖了,又补了一句,“哎,明天裴姐夫的腿脚就能拆线了,我给他拆了线后再回宫。” 死亡凝视消失。 穆歆然掩嘴偷笑,没有反对,出门之前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杨氏说道,“大伯母,既然你们如此不待见我们送的年礼,不如便还给我们?还有今日的贺仪,虽说是几个不值钱的摆件,但要是哪一日突然又说那摆件上散发出有毒的气息,我们可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夫君,您说对?” 裴修泽点头,神色清冷,浑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压。 杨氏原本升腾起的怒火在裴修泽轻飘飘的冷眼一扫下立刻偃旗息鼓,抖着嘴唇问,“你……你想如何?” 穆歆然似是想了想,“这样,周妈妈,劳烦你留下将我们之前孝敬给老裴家的东西还有今日的贺仪都搬回府,裴府的马车留给你。还有,祖母的孝敬我们自是不敢少的,这些年礼贺仪折合成多少钱两,周妈妈拿了银票请京兆府衙役验明真假、确认无毒后再交给大伯母。日后的年节礼都按此法操办。” 周妈妈笑眯眯地应是。 裴修泽忍住笑意。 这小妮子,还真是记仇呢。 杨氏听了险些要昏厥过去。 这简直就是把老裴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裴峰很是不满,“泽哥儿媳妇,你这么做未免太过了啊!” 穆歆然轻轻一笑,似是毫不在意裴峰的不满,她缓缓道:“大伯父,此言差矣。我们不过是想确保送到老裴家的孝敬绝无出错的可能,这又有何过呢?这一次是祖母以身试毒,下一次呢?是大伯父还是大伯娘? 若有下次,我们真是有三十张嘴也说不清。今日这一出,还不知道要叫京都城多少人笑掉大牙呢。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裴家的名声,不是吗?” 裴峰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虽然不满,但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杨氏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她深深地看了穆歆然一眼,心中对这个三媳妇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泽哥儿媳妇说的办。” 她喊来一个婆子,跟周妈妈一起去库房了。 旁边还没来得及走的贵妇们看得瞠目结舌。 这穆歆然,也太不给老裴家面子了? 也是,老裴家都敢当众陷害她下毒了,还管什么面子呢? 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 还有,方才那赵绾话里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啊? 周妈妈应了一声,便指挥着小厮们开始搬运东西。 穆歆然见状,与明倚陌相携着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府了。” 说着,二人走出了门,上了太子侧妃的马车。 出门的时候,穆歆然见何晴晴被扔在一旁不知死活,好心地让人找了一辆马车送回了相府。 相府表小姐的大名,再一次名扬京都城。 何晴晴被送回相府后,王氏见了险些哭晕过去。 自何琼跟着顾二离开京都城后,在府里她便毫不掩饰与何晴晴的亲近,就像是真正的母女一样。 此刻看到何晴晴被打得下半身鲜血淋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不给丞相府面子。 再听来人报说她是在老裴家得罪了平国公老夫人和二皇子妃后,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缩得跟鹌鹑一样,悄悄让梁府医来诊治。 梁府医也是不落忍,开了药方后赶忙去做外用的敷膏了。 王氏在何晴晴床边守了大半夜后,才见她悠悠醒转。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终于是醒了!” 何晴晴在剧痛中慢慢清醒,才记起先前发生的事,她一把抓住王氏的手,“母亲,舅舅何时能回来?!” 第149章 声声慢的毒药 那边穆歆然二人回到裴府,洗漱过后,明倚陌当真连实验室也不进了,直接就躺在穆歆然的身边,抱住了她。 穆歆然全身一僵。 明倚陌嘿嘿笑道,“穆姐姐,你这是什么反应?难不成,那裴姐夫从来没像我这样抱过你?!” 穆歆然瞬间红了脸,“陌陌,别闹!” 明倚陌哈哈笑道,放开了她躺平,“穆姐姐,你说,要是我们一个生儿子,一个生女儿,就让他们结个娃娃亲怎么样?” 穆歆然迟疑道,“可如果我先生了个女儿……那就比你的儿子大。” “大两三个月怕啥?!又没有大很多!”明倚陌毫不在意,“就这么说定了哈!我们现在是好姐妹,以后是好亲家!” “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白捡个像穆姐姐一样漂亮的媳妇儿,怎会后悔?难道你会后悔?” 穆歆然笑了,“你家孩子他爹是太子,你儿子就是太子的儿子,怎么算都是我闺女占便宜啊?我更不用后悔了!”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家有皇位要继承啊!啊啊,我儿子居然有皇位要继承啊……”明倚陌兴奋起来,“这么算起来,你家闺女那是妥妥的未来皇后!” 穆歆然:…… 嘴角抽了抽,你这扯得有点远。 “嗯,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儿子继续了皇位,你家闺女就是皇后!哎,多美好的人生啊……” 穆歆然:…… “如果我们生的都是女儿或儿子呢?” “那就是好姐妹和好兄弟啊。我不管,你肚子里这个,不管是男是女,爬出来要喊我干妈的!”明倚陌嘿嘿笑道。 “啊……穆姐姐,提到干妈这个词儿,我想起家乡的老干妈了……” 穆歆然:“那是什么?” “哦,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辣椒酱……我来了大周朝以后发现,这里居然没有辣椒哎!叫我这个无辣不欢的人情何以堪?” 穆歆然:…… 嘴角又抽了抽,你是怎么把话题从娃娃亲聊到吃的上面的? “听闻前几日你去了新林村?可是为了那脂粉囤货的事?我的铺子可马上就都装饰一新了,等着铺货上架呢!” 说起这个,明倚陌来了精神,“是啊,大公主给了我十几个能制作脂粉的奴仆,我将她们都带到了新林村。裴姐夫很给力啊,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作坊的工作间和仓库,一应用具都让人备好了。 就是,眼下这是冬日,没有什么花可采集,便是梅花也少得很。其他的药草也都找不到新鲜的。他们这两个月采集到的量太少了,也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这儿冬日是没有暖棚温室的…… 哎,现在种也来不及啊!估摸着我们还得再等几个月,待大量收集到新鲜的花草才能大量制出脂粉来。便慢慢来!” 穆歆然心里有数了,“成,那也不急,等你的宝宝出生,养好身子才来操持这事也行。” “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太子的穷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穆歆然:…… 她便又问,“你近来在东宫如何?太子妃没有为难你?” “我如今和楚骁住在太子府。太子妃自己在东宫养伤呢。”明倚陌嘿嘿笑道,“那个太子妃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婚那日她被太监绊倒在木雕屏风上,脸都刮烂了半边,又受那傅六小姐的连累中了我的痒痒粉,痛不欲生了五六日才消停,嘿嘿嘿。” 她把那日的事又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穆歆然已经知道这事,更关心后面的事,“那她的脸如今怎样了?” “太医用了些药,听说是快愈合了!”明倚陌这才想起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啊对了,今儿我是要进实验室做一种药膏,脸上无伤的人用了,只会越用越好,但若是见血,那就会叫她的伤口越长越深!” 穆歆然:…… 你这是连正事也会忘? 说罢明倚陌就闪身进了实验室。 穆歆然只好无语地闭上了眼睛,自顾自睡去了。 第二日,几人在用早膳的时候碰面了。 明倚陌立刻就好奇地问裴修泽,“昨儿老裴家可查出什么来了?” 裴修泽摇头,“那行凶之人隐藏得颇深,没有找到。” “那下毒之人呢?” 裴修泽看了看穆歆然,才道,“你让五月传了消息给我后,我便让她把那老虔婆要下的毒给换了。谁知道她竟会换成了催产药,许是从马厩里随手拿的。” 明倚陌不明所以地看着穆歆然,“穆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穆歆然这才说道,“昨日在老裴家,二嫂刘氏给我手心里塞了张字条,说是海参汤有猫腻,我便将字条给了五月。 想来那老虔婆原是想给所有人的海参汤里下毒,但有了温老太君先前死里逃生的事,老虔婆怕了,生怕温老太君再有什么闪失,便改了主意,没往其他人的汤里下毒,只下在了她和我的汤里。 或许她是想等我喝下汤才毒发的,没想到那毒被五月换了,才喝下便毒发了出来。那府医在裴峰的威逼下说了实话,杨氏虽不明白为什么剧毒变成了催产药,但还是硬着头皮往我身上泼脏水。就是不知道,她原是要下的什么毒?” 裴修泽唤出五月。 五月当即就把那毒药呈了上来。 穆歆然辨别毒药的功夫还不到家,明倚陌却根本不识得古代的毒药,只连连摇头。 裴修泽便让五月拿去找池君皓辨别一下。 片刻后五月回来禀道,“池神医说是一种名叫声声慢的毒药,吃下后一炷香功夫就会发作,只要听到声音就会发狂,声音越嘈杂,发狂程度越深。” 穆歆然:…… “想必是那老虔婆已提前服下了解药,到时候便只有你会当众发狂。”裴修泽说道,“诬陷你下毒,是她发现情况不在掌控中采取的备选方案。” 若是穆歆然中毒发狂,当众出丑不说,肚子里的孩子怕也会有影响。 “谁也没想到,那府医会说实话。”明倚陌拍手哈哈大笑,“那个老虔婆,就是要让她自作自受。可惜了五月换药换得早了,要是等我来了,必能叫她体验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滋味!” 裴修泽淡淡地说,“现在也来得及。” 第150章 咱生个儿子把楚骁的公主娶回家 明倚陌一击掌,“好!” 她从衣袖里掏啊掏,掏出了一瓶不知什么药。 “这是何物?” 明倚陌朝穆歆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悄声说,“烈性春药。” 穆歆然:…… “这就是你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倚陌哼了哼,“她一个老虔婆,中了烈性春药,又不能明目张胆找男人,可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她找了呢?” “哦,那她就更惨了。她若是找了男人解了春药之毒后,那毒就会变成另一种毒,会让她由内而外地觉得痒,一直痒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无法缓解的那种……”明倚陌贼兮兮地说。 穆歆然:…… 太狠了。 裴修泽点头,“可。” 说罢把那药瓶交给了五月,叮嘱,“眼下裴家去不得,那个用暗器的高手,你打不过。再过几日,裴峰就离京了,那人若是他的人,应当也会一同离京。到时你再找机会下手。” 五月兴奋地点头。 裴修泽又叮嘱穆歆然道,“你也一样,那人武功实在是高,令人防不胜防,这些时日,你都莫要出门了。” “好。”穆歆然应下,她也不想多动了,肚子越发的不方便了。 她其实还想问问裴修泽关于上一世裴府的事,但看看明倚陌,还是咽了下去。 用过早膳,明倚陌仔细看了看裴修泽左脚脚筋上的伤口,确定已经愈合,便把缝合线拆了,右腿上的石膏虽然还不能动,但裴修泽的左脚已经可以站立,知觉也完全恢复了。 南岳和池君皓高兴坏了,终于再一次可以看到站起来的将军了! 裴修泽自然也是高兴,这一世,不用吃上一年剧痛的苦,如此轻易就能治好腿,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觉得穆歆然就是他的福星。 看向穆歆然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 然后在裴修泽持续的死亡凝视下,明倚陌摸摸鼻子,再也没有借口留下来。 也因为太子亲自来接人了。 楚骁见着裴修泽扶着床架站着,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另一只脚虽然还打着雪白厚厚的石膏,但这只左腿是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他赞赏道,“好,好!真是好啊!” 大步跨进门内,握住明倚陌的手,“孤的侧妃,医术实在是高明!” 裴修泽:…… 这话他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明倚陌虽然是给他动了手术,但要是没有穆歆然,她哪儿来的器具? 他哪儿来这般舒服的治伤过程? 但是他又无法给穆歆然请功,就……很憋屈。 明倚陌示意裴修泽坐下,“你才刚好,不能久站。” 穆歆然屈膝朝楚骁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弟妹快快免礼!”楚骁朝她眨了眨眼,“陌陌说了,我们以后可能还是亲家呢!” 穆歆然:…… 裴修泽脸一沉,“什么亲家?” 楚骁得意地说,“等我家陌陌生了儿子,你的闺女就可以嫁过来!” 裴修泽脸色更黑了,“你家儿子还不知是什么臭德行,还在娘胎里就敢肖想我的闺女?不准!” 明倚陌掩嘴偷乐,拉着穆歆然悄声说,“穆姐姐,别听他们的,儿女的亲事,听我们的就行!” 穆歆然:…… 她可不敢? 女子出嫁从夫啊。 再说,楚骁是太子,是自家夫君的主上,未来的天子,自家夫君还能抗旨? 楚骁已经笑着上去拉起明倚陌就走,“那是,以后孤和孩子的事,都听陌陌的!我们走了!” 东宫还有个太子妃,他倒也不敢轻易说东宫的事都听陌陌的。 但是他和孩子的事,交给陌陌也不是不行。 明倚陌眉开眼笑,迈开脚问,“那能劳烦殿下再独守空房几日?我想和穆姐姐再睡几天。” 楚骁的脚步更快了,“这个不行!没见你穆姐姐都开始嫌弃你了?” 穆歆然:…… 我不是,我没有! 明倚陌扭头喊一声,“穆姐姐,我们走了啊!” 然后声音越来越远,“殿下可别胡说!明明嫌弃我的从来只有裴姐夫!” 裴修泽:…… 嗯,这个他有。 也不算冤枉。 屋里一时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穆歆然目送着楚骁和陌陌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股羡慕来。 裴修泽沉思片刻,也果断说道,“歆然,以后我和孩子的事,都听你的。” 穆歆然惊愕地转头看向他。 “不过,女儿的亲事除外!” 开玩笑,他的女儿,他都还没疼过,哪儿能轻易就许了人家?! 万一楚骁生的臭小子是个混不吝的,他就是打断他的腿也换不来女儿的幸福! 穆歆然哭笑不得,摸了摸肚子,“你们……你们怎么就一口咬定我肚子里这个是闺女?” 裴修泽朝她伸过手来,“歆然,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 裴修泽坐在床边,直接把手臂穿过她的腰身揽到自己面前,然后耳朵贴了上去。 穆歆然身子猛地僵住。 这也……太亲密了? 他的另一只手覆在肚子的另一侧,她全身都燥热起来。 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裴修泽一本正经,“我在听咱们闺女说话呢。” 穆歆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才是闺女!” 谁家生头胎不盼着生个儿子的? 一举得男才好。 裴修泽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穆歆然觉得自己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把她拉着在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眼睛,“嗯,咱不生闺女,咱生个儿子,把楚骁的公主娶回家!” 穆歆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的暖流却在疯狂滋生。 她轻轻握住裴修泽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微笑道,“其实,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会一样爱他们。” 裴修泽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也是。” 穆歆然又僵住了。 “那裴家老虔婆,怎会如此恨我?几番欲害我和宝宝的性命?”她赶紧找个话题。 他把她拉在身边坐下,才苦笑道,“怕她不仅恨的是你,而是我们整个二房。” 连带着母亲闵氏,也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151章 左手左脚都给碾断了 穆歆然哼了哼,“到底她是大伯父的母亲,否则……” 如果裴老夫人不是裴峰的母亲,胆敢三番两次害她和她腹中的宝宝,想来不用她出手,裴三也要出手的。 “说起大伯,”穆歆然好奇地问,“你们没有查出那赵绾临死前说要揭发裴府的什么事?肯定和大伯有关?” 裴修泽摇头,上一世的裴府,一直到他死,也没翻出什么案子来。 更别说大案了。 “那老裴家,三司来查的时候,当真没查出什么来?” 他摇头,说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来了后,把老裴家里里外外查了一遍,都没有查出什么来。 但是那暗器,被仵作取出作为物证收缴了。 穆歆然不由得说道,“能在裴府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杀人灭口的,这人要说和裴府毫无干系,这谁信哪?” “可是三司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裴修泽也颇为无奈,“大伯昨日与我深谈,说是用前几年在北境对我的帮扶之恩,换这一次老夫人对我们下手的谅解。我们不能再追究此事,但我欠他的恩情也从此一笔勾销。” 但是那暗器的提前现世,让他大大缩小了上一世暗害楚骁的凶手的范围。 这人肯定和裴府有关,甚至可能直接和裴峰有关。 他敢肯定,这个用暗器的高手,先前不在老裴家。 而且这个高手背后的主子,或许也是最后导致他功败垂成的幕后黑手。 穆歆然听懂了,犹豫着问,“那……你还让五月过几日去下毒?不会破坏你和他的约定吗?” 裴修泽摇头,“不过让她吃些苦头,又不伤她性命,便是他要来问责我,也要拿出证据来。” 原来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那上一世,裴府就没闹出什么惊天大案来?”穆歆然问。 裴修泽摇头,“上一世,裴峰后来抗击北狄人进攻守住燕云十三州有大功,被封了护国公。一直到……” 她问,“一直到你死,老裴家都还顺风顺水的?那母亲呢?” 她倒是忘了问闵氏了。 裴修泽神情一黯,“上一世,母亲她一直缠绵病榻,其实在今年开春就……” 穆歆然大吃一惊,“一直?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我们大婚的时候,她还……” 她反应了过来,满脸的愧疚和自责,眼泪就掉了下来,“母亲她,她是不是因为我……” 裴修泽把她揽进怀里,“都过去了,更何况,上一世的你,即便是蠢,却也没做错什么。” 她不过是被人设计换了亲,想要回赵家拨乱反正,又有什么错? 这时门外传来闵氏欣喜的声音,“修泽,听说你能站了?” 穆歆然立刻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擦干了眼睛,去扶了闵氏进来,“母亲,夫君的左脚已经恢复,虽还不能久站,但已经能使上力了。” 裴修泽便扶着床慢慢站起来。 闵氏眼眶微红,“太好了修泽,真是太好了……” 穆歆然也是眼眶微红,这一世,她要好好护着母亲,护着孩子,也要尽力护着裴修泽。 …… 又过几日,枣庄上的刘庄头的女儿刘霞怯怯地过来求见。 穆歆然让周妈妈领了她进来。 上一世,她在枣庄里,没少得到刘霞的热心帮助。 所以这一世,她厚待刘庄头一家,又让刘霞时常盯着枣庄的动向,一有消息就来报,也好时常给些赏赐。 这一次,刘霞是奉了爹爹的命来问开春的打算的。 穆歆然冷声说道,“那赵缙不是在相府养好了身子?虽然瞎了一只眼,又不能说话,但有手有脚的,总是饿不死。相府都和赵家和离断亲了,我这个做表姐的再让他们借住枣庄就师出无名了。不如借着开春你们和其他庄户要搬回来为由,把他们都赶出去!” 刘霞一口应下,“这是最好了,爹爹总说那赵家人真是怠懒不成人样,潲水屎尿垃圾什么都不按地方扔,如今枣庄里臭气熏天,可把爹爹给心疼的。” “不过……”她喘了口气儿才说道,“那赵缙可不是有手有脚的,上个月他从相府养好了伤回来后,听闻被一辆马车给撞了,左手左脚都给碾断了呢,一直也没钱请大夫……” 穆歆然又想起前几日那赵绾在裴府被杀的事来,问,“赵绾的尸首可送回去了?他们怎么说?” 刘霞眉飞色舞起来,“那裴家人把赵绾的尸首拉到廖氏面前,廖氏当场就哭晕过去了。第二天,万氏、张氏和廖氏三个人结伴去了城里,说是去裴府讨说法了。哎哟,奴婢是不知道她们哪儿来的胆子,连大将军府也敢去的。结果三个人又是躺板板被抬回来的,不过,每个人手上都攥着十两银子就是了。” 穆歆然:…… 刘霞接着说道,“后来啊,廖氏能爬起来了后,就冲到万氏和张氏的屋里,说那十两银子是她女儿的葬身钱,三个人又开打起来,万氏和张氏把廖氏打得满地找牙,连她原本手上的十两银子都让那个赵绣给抢走了。” 穆歆然听了直乐,“真是狗咬狗,有趣,有趣啊。想来那二房和三房已经攒了不少钱,唯独大房有点惨。行了,你回去就让你爹按我的意思办,再把枣庄好生打扫一番。这开春了,是得把春耕给整回来。” “是。” 等裴修泽回来后,她问了一声那赵缙被碾断的手脚。 裴修泽说,“是巫大干的,他也是为你出气。” “哦,那是他活该!” 又过了几天,刘霞让人带了信回来,说爹爹连同几个老庄户的叔叔伯伯一起联合起来,把赵家人都赶出了枣庄。 与此同时,她接到了来自相府的碧琳的信,说那廖氏走投无路,去找了丞相夫人,也不知二人密谈了什么,廖氏一脸得意地走了。 穆歆然笑笑,这廖氏肯定用何晴晴的身世同王氏交换到了银钱,短期内她祖孙三人的生活是有着落了。 可惜啊可惜,自己现在是不好出门了,要不然一定要去看看他们的惨状。 …… 第152章 是你,让我获得了新生 而此刻的裴府,裴老夫人陷入一种极致的惊恐之中。 儿子裴峰已经离京几日了,走之前,虽然说再三保证过,他已经与裴修泽达成协议,不会对老裴家如何,让母亲放心。 但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今晚用过晚膳后,她就觉得全身燥热不安,浑身难受。 请了府医来看过后,府医非常震惊且吞吞吐吐地说,老夫人是中了一种春药,无药可解,只能通过…… 裴老夫人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地把府医赶跑了。 然后让贴身嬷嬷准备了冷水。 刚开始是有用的,但她毕竟年纪大了,不能一直泡在冷水里。 她便只能缩在被窝里外冷内热地煎熬着。 贴身嬷嬷倒也想了许多法子,甚至那最羞耻的都做了,依然无法缓解这药性。 她简直快气疯了。 她知道一定是裴修泽或穆歆然下的手。 她在寿宴上想让穆歆然出丑,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果然让她猜对了,可惜的是,她的儿子却不信她,在她身边只放了两个暗卫护她生命安全,没有再多的人手。 她忍了三日,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让贴身嬷嬷去悄悄寻了个男人进来。 用了一次后以为终于可以解毒了。 但,有一种奇异的痒意从某个地方深入漫延出来。 她以为是毒还没解,又用了那男人几次。 可依旧是无法缓解。 然后那痒意疯狂漫延,深入四肢百骸,让她全身都觉得奇痒,但怎么也挠不到。 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消息传到裴府时,已经进入了三月,穆歆然基本就不出门了,一来她的身子越发重了,二来裴修泽也在家里养伤。 二人听说后,只相视一笑。 他们在家里见面的时间多起来,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广。 比如此刻,她按陌陌的吩咐,到了给他拆石膏的时间,正慢慢敲碎他脚上的石膏。 便聊起上回她见过的徐虎几人,她好奇这几人的纨绔名声,也好奇裴修泽与他们打交道是为了什么。 裴修泽毫不避讳地跟她说,这几人表面上看似纨绔,实则还是颇有些小才的。 他准备让他们去岭南开荒,都把四人的位置安排好了。 武威大将军的三子徐虎尚武,可领兵卒安治;安乐伯的嫡次子潘勇毅尚算,可领钱粮财税;礼部尚书的嫡幼子凌天成尚文,可领迁民安置;静安侯的庶三子甄和泰是四人当中最能运筹帷握的,统领全局。 他们都是家中不受宠的嫡次子或庶子,在家本就不受重视,随时可以游行在外。 上一世,这四个绔纨就是一起外出游历的时候,途经一个贫脊的小县城,被当地县令和他勾结的匪徒共同欺负,他们一怒之下把山匪给缴了,把县令掀了个底儿掉。 等他在京都城中收到他们送上来的请罪奏折后不久,县城的万民书也到了。 说是这四个大人重肃了县城官匪勾结的风气,鼓励他们务农行商,百姓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这一世,裴修泽正是用人之秋,当然不能白白浪费这四人的才华。 听到他如此安排,穆歆然诧异地问,“这四人是名震京城的四大纨绔啊!平日里逗鸡遛狗,惹是生非,荤素不忌,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裴修泽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不过就是跟他们说,岭南那片有广袤的山林,随随便便都能挖个金矿出来,他们就来了兴趣。” 穆歆然吸了一口气,“你这是大忽悠!” “嗯,能被本……将军忽悠的,那是他们的福气!” 穆歆然:…… 这时她手下的石膏悉数全碎。 她欣喜地看着裴修泽的双腿从破碎的石膏中取出。 外形看上去除了缝针的伤口以外,已经完好。 池君皓在一旁忍不住上前戳戳这里,戳戳那里,“有知觉吗?” “有知觉吗?” “这里呢?” 裴修泽有点想一脚踹过去。 但歆然说了,现在还不能用大力,要进行功能性锻炼。 池君皓给他把了把脉,又震惊道,“主子,你的脉象强劲有力,看样子不仅腿伤恢复了,就连蛊毒,似乎也被压制了不少!” 裴修泽一愣,养伤这段时间,的确好像吐血的次数变少了? 穆歆然心里有数,应该是她给的灵泉水压制了蛊毒。 她赶紧转移二人的注意力,拿起上回陌陌用后留给她的剪子消了毒,开始拆线。 “好了,夫君,你下地走走,看看脚筋恢复得如何?” 裴修泽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缓慢走了两步。 池君皓欣喜若狂,“将军!你能走路了!” 南岳听到狂奔进来,“什么?将军能走路了?!太好了……呜呜呜……” 他看着站起来的裴修泽顿时哭了。 他的哭声感染了池君皓。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抱头痛哭。 裴修泽没理会这两个二世祖,只是微笑看着穆歆然。 穆歆然也是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他缓缓朝她一步一步走近。 这回,是她朝他伸出了手。 他握住,再上前一步,顺势一带,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 穆歆然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因为两人中间还有个皮球,显然并不是很舒服的姿势。 但裴修泽却觉得,好像完成了一个对他的人生来说是里程碑式的仪式。 他可以站着,把妻儿都拥进怀里。 南岳和池君皓不知何时溜走了,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闵氏闻声赶来,在门外看着二人相拥的身影,眼眶都红了,也没进去。 裴修泽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谢谢,歆然,谢谢你。” 穆歆然不好意思领受,“主要还是陌陌的功劳。” “不,是你,让我获得了新生。”他很清楚,明倚陌自然是要谢的,但妻子的功劳在他的心底也是不可替代的。 而这一句“获得新生”不仅仅是说他不必忍受上一世那般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就治好了腿,还指的是,她在他身边,改变了母亲早逝,让他拥有了完整的家庭而不必再孤独一生的命运。 说是新生,一点也不为过。 第153章 太子和太子侧妃都失踪了? 穆歆然干咳一声,“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陌陌说了,你这腿虽然能行走了,但不能一下走太多路,还是要慢慢训练才行的。如果你觉得痛了累了,便赶紧坐下休息……” 听着她的碎碎念,他心里熨贴无比,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巴拉巴拉的小嘴。 穆歆然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他亲她了! 裴修泽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喉间低笑,却没放开她,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然后闭上眼仔细感受她的馨香与温软。 正在这时,南岳踉跄着扑到门边,“主子,急报!” 裴修泽放开怀里的妻子,冷眼扫向南岳,“你最好真有要紧的事!” “是真的!太子,太子遇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一句话惊得穆歆然险些没站稳。 裴修泽扶着她坐下,安抚道,“你别急,有我在。” 穆歆然握住他的手,“陌陌那边,别叫她知道了!还有,你的腿刚恢复,别太劳累!” 裴修泽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周身的气度陡然一变。 南岳方才惶然的心突然就沉稳了下来。 是了,自家主子又变回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别走太多路啊!”穆歆然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南岳你要看着他!” 南岳快出门的脚步踉跄一步,他哪里敢管他的主子哦? 穆歆然回到自己屋中,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想了半晌,决定还是写信让人送到太子府,请陌陌过来住几天。 有她陪着,便是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陌陌也能稳住。 想想她们俩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同时怀着孩子,眼下又都没有可靠的娘家人能帮衬。 能互相支撑着的,就是她们自己了。 可谁知,去送信的思巧两个时辰后才回来,哭丧着脸,“主子,奴婢没用,奴婢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守卫说侧妃娘娘这几日被皇后娘娘留了住在东宫。奴婢又去了宫里,可这信根本送不进东宫。奴婢在宫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进宫的允许……” 穆歆然猛地站起来,东宫难道出事了? 那个傅晗可不是吃素的,能由着陌陌接二连三下毒而不反抗? 她赶紧唤出五月,“我知道东宫留有你们一系的暗卫护着太子侧妃,你能联络上东宫的暗卫或护卫吗?” 五月点头,“可以,夫人您要问什么?” “问问太子侧妃可还安好?若是可以,请她出宫走一趟。”说罢她拿出之前写好的信交给她。 五月恭敬接过,神情再没有怠慢。 她是亲眼看到夫人和太子侧妃联手把主子的腿伤治好的,裴府上下的暗卫和护卫都十分感激夫人。 然而,五月这一去,又是一直没回来。 穆歆然心里头越发有不好的预感。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五月才一脸疲惫地跪在了她面前,“夫人,东宫护卫着侧妃娘娘的暗卫,全都不见了,侧妃娘娘也不在东宫。属下一路追查暗卫留下的记号,只知道他们出城往东而去了。具体去了哪里,属下不能离开京都城,无法继续追查了。” 穆歆然惊得肚子一阵一阵抽疼,扶住了肚子,脸上现出痛苦神色。 五月连忙请罪,“夫人还请保重身子,小主子要紧!属下已经发送了信号,东宫暗卫和主子的暗卫们若是有消息,自会传回来的。” 穆歆然挥了挥手,“你辛苦了,有消息来报便是。” “是,夫人!”五月担忧地看着她,“您还好?” “无事,让思巧进来,你去休息。” “是。” 五月退下后,思巧立刻走了进来,看到穆歆然脸色不对,吓得魂飞魄散,“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穆歆然拉住了她,“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 思巧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夫人,您都疼得冒汗了,还说没事!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将军不在,要不,奴婢去告诉老夫人一声?” 穆歆然摇了摇头,“不用,我真的没事。莫让母亲再白白担心了。你扶我到床上躺一会儿就好了。” 思巧半信半疑地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夫人,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啊!” 穆歆然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假寐。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肚子疼并不是因为生病或者受伤,而是因为担心和焦虑。 先是太子遇袭失踪,然后陌陌不见了,暗卫也不见了。 陌陌和暗卫是被太子妃控制起来了,还是出宫去找太子了? 宫里,宫里…… 宫里还有一个人能靠得住,傅皇后! 穆歆然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决定去找傅皇后。 她只要能到东宫走一圈,若是陌陌真的被关起来话,只要在她一丈之内,陌陌就有机会能脱险! 她坐起身来,对思巧说道:“思巧,帮我更衣,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思巧一愣,“夫人,您现在身子重,不宜出门。何况,皇后娘娘那边……” 穆歆然知道思巧在担心什么。 她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闵氏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稳婆,稳婆叮嘱她这一个月不可到处乱跑,随时有可能都会动了胎气早产。 加上现在太子失踪,宫里的情况复杂,思巧担心她去了会惹上麻烦。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思巧,你放心,我有分寸。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去见皇后娘娘。” 思巧见她神色坚决,知道劝不住她,只好帮她更衣梳妆。 穆歆然带着思巧来到宫外,递了帖子求见傅皇后。 她有诰命在身,倒是很顺利得到了召见。 傅皇后听到穆歆然来了,眉头微微一皱。 她知道穆歆然如今临盆在即,若是无要紧事,怎么可能会出门? “快快免礼,出了什么事?”傅皇后没等穆歆然行完礼就急着问。 穆歆然看了一眼四周,傅皇后会意,让人都下去了。 穆歆然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失踪了,连同太子侧妃,也不见了。” 傅皇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太子和太子侧妃都失踪了?怎么回事?” 第154章 烧成灰她也能认得好不好 穆歆然把太子遇袭失踪的事情和自己寻找陌陌未果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太子那边有夫君去追查,但太子侧妃这边,臣妇担心她和她腹中的孩儿。能否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妇去东宫走一趟?” 傅皇后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本宫会派人去调查的。” 穆歆然急了,“皇后娘娘……臣妇只要去东宫走一趟,就能确认太子侧妃在不在宫中。” “好了!”傅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强硬道,“本宫知道你担心太子侧妃,但是你现在身怀有孕临盆在即,不宜操劳。这些事情,就交给本宫来处理。” 穆歆然无奈,知道她是真心担心自己,只得行了一礼退出了凤安宫。 裴修泽很快送来消息,说是太子是奉命出来主持开耕祭春神仪式的时候,遇到大批刺客暗杀,随后从一处山崖处坠落。 太子侧妃出宫寻人,也被截杀,幸好皇后的人及时派人赶到。如今他们已经会合,正在一同寻找太子的下落。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转眼半个月过去,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明倚陌也正焦急地赶往下一处偏僻的农庄。 她出来寻找太子也已经大半个月了。 之前一直围绕着山崖处附近搜寻,后来发现山崖边二里处有一道暗河,便猜测是不是有可能被冲到下游去了。 于是又到下游去寻。 可寻来寻去,都一直没有踪影。 裴修泽几乎调动了所有的人手,一部分用来保护太子侧妃,另一部分用来寻找太子的下落。 他劝过明倚陌,让她回裴府等着,一方面更加安全,另一方面也叫歆然安心。 东宫和太子府都是不能回了,她出宫时遇到的刺杀就是太子妃傅晗干的。难保这两个地方还有太子妃的埋伏。 傅晗因为被痒痒药折磨了五日,加之脸上的伤口一直不能愈合,早就怀疑是明倚陌干的,加上后来确认了明倚陌已有身孕,太子又百般维护,对她恨之入骨。 但明倚陌怎么肯?她猜测太子肯定受了重伤,她要第一时间找到太子给他治伤。 否则她也无法安心等消息的。 眼下这个庄子离山崖已经百里之远,暗卫昨日探查到十日前确实有个人从水里捡到了一个人,且那人看身形的确很像太子,但他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死活不肯跟暗卫走。 只好送了信回来,明倚陌便亲自跑一趟。 裴修泽时常往返于这里与京都之间,眼下刚好回京都城去处理公务了。 她到达那个黑漆漆的小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 她让南眉上前去叫门,里面的人不应声,也不开门。 她直接就让人把门踹开了。 里面的人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转过脸来。 明倚陌乍一见,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厉鬼? 那人呵呵地笑,“看见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快滚!” 声音嘶哑。 明倚陌看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也有点不确定了。 她一抬手,“点上烛火。” 那人明显一震,脸上惊诧,眼神依旧茫然,“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看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明倚陌也是一惊,“你眼睛看不见?” 那人右边脸颊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侧过了脸,没有回答。 一直盯着他的明倚陌心下一颤,这个动作,分明就是楚骁那厮心虚或被拆穿时的习惯性动作。 等烛火拿来,烛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旁边几个暗卫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脸,布满了可怖的黑斑,血管凸起,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且按着太子侧妃方才的发现,还失明了…… 这真是他们要找的太子殿下吗? 他或许察觉到了,立刻背过身去,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走。” 明倚陌拿着烛火再次靠近了他,这次当真看清了他耳后的那枚小痣。 那是她时常揪着他耳朵时会摸到的一颗小痣。 果然他就是楚骁。 她沉默地转了身。 楚骁以为她走了,心里是一阵轻松,也是一阵失落。 他已经失明,全身都是剧毒,脸上早就面目全非。 他知道这种毒,救他的老汉跟他描述过他脸上身上的颜色后,他就知道,外出祭天,遇刺中毒,全都是自己那个好父皇干的。 这种毒,只有历代的皇帝才会有。 专门是给皇帝自己和后妃们准备的,在国破家亡的时候,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服下一颗,好叫自己和后妃们变得面目全非无人认得。 而且中毒后半炷香内必死,无药可解。 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死成。 但变成这副模样,他怎么能回宫? 他听着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心下一松。 又涌起微微的不舍,他心爱的女人,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紧接着,他听到外面女子干脆霸道的几个字:“打晕,带走!” 后脖颈处一痛,失去知觉前,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还真是他的女人啊! 明倚陌的马车一路疾行,到了京郊外那个温泉庄子里把人安顿下来,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去裴府找穆姐姐。 一路上她恨不能把这个男人掐死无数次。 以为变得面目全非她就认不出他来了? 烧成灰她也能认得好不好? 去年她脸上刻字都丑成那样,他非要来招惹她。 现在她都变美了,他却要离她而去? 想得很美! 她不敢带楚骁住到裴府去,那里还有即将临盆的穆姐姐和她的婆母闵氏。 万一再招来刺客,会连累到她们的。 只能先住进温泉庄子。 她先到穆姐姐的空间实验室里准备好抽血工具和灵泉水,以及初步的药材,再回到温泉庄子里抽血,回裴府化验研究解药,来回奔波。 穆歆然乍一看到陌陌的时候高兴不已,但明倚陌显然没有时间解释,直接关上门就闪身进了空间,片刻后拿着一堆东西出来,“穆姐姐,楚骁他中了毒,受了重伤,我去给他医治。你不用担心我。” 穆歆然只来得及叮嘱一声,“带上这些灵泉水。” 她拎上就走了。 第155章 我们的儿子,还等着继承皇位 如此几个来回,穆歆然的心放下,明倚陌的心也放下一半。 实验室在他的血液中查出了一百三十五种毒素,换了寻常人早就没命了。 好在之前他受了几十次伤,都是她照看调养的,给他喂了不少灵泉水和解毒药,以至于这一百多种毒素在他的体内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还能活着。 温泉庄子里。 当楚骁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也依旧是一片凹凸不平。 旁边的南风立刻过来,“主子,你醒了?!” 他沙哑着问,“你……” “主子您可是要喝水?”南风殷勤地扶他起来,水杯递到他嘴边。 他负隅顽抗,别开了脸,“我不是你们的主子。” 南风有些好笑,“主子您就别闹了,侧妃娘娘都认出您来了,还能有错?” 楚骁:…… 他闷闷地喝了两口水,确认屋里没旁人,才小声问道,“她是怎么认出孤的?” 南风大喜,“主子,您终于承认了!” 楚骁:…… 敢情方才南风是在诈他? 他怒目瞪过去,但看在南风眼里,却是毫无焦距的茫然。 南风心里微痛,安抚道,“主子,你不知道,侧妃娘娘自您出事那一日就出宫寻您了,还遭受了好几次刺杀,险象环生,好在指挥使大人派了大量人手来护着。整整找了您半个多月,才找着了。” 楚骁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又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可如今孤这模样……只怕父皇很快会宣布孤已经死了?” 一说起这个,南风就气愤,“是,您掉下山崖的次日,朝堂上就有人说您可能已经不在了,念在您是为民开耕祈福祭春神出的事,那群老贼竟说要给您追封一个什么惠懿太子的谥号!得亏指挥使大人在朝堂上力排众议,再加上那几个尚书的附议,皇上才答应再给一个月时间搜寻您的下落。” 楚骁攥起了拳头。 “母后呢?” “皇后娘娘在您出事当日得了消息,也派了护卫出宫寻您,救了太子侧妃一命。太子妃派出了安国公府的暗卫截杀侧妃娘娘。所以如今东宫和太子府您暂时是都不能回了,侧妃娘娘便将您安置在此处。” “她人呢?” “或是去了裴府,说是找裴夫人研制解药呢。” 正说着,明倚陌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放在床上,打开,取出一根明晃晃的针,再把瓶子里的药水吸进,注射进楚骁的体内。 南风看傻了眼,“侧妃娘娘,这是?” “这是初步的解毒剂,先用三日,再验血。”明倚陌干脆利落地说道。 楚骁苦笑一声,“孤知道,这毒是皇家秘传的乌毒,天下无药可解,你又何必白费功夫?” 明倚陌一边收拾药包里的药,一边呵呵冷笑,“既然无药可解,你又怎么还能活着?” 楚骁神情痛苦,“便是这样活着,孤还不如死了。” “你敢!”明倚陌蓦地扭头瞪着他。 南风摸摸鼻子,开溜了。 楚骁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才开口,声音和他的情绪一样低沉,“孤如今这副模样,给不了你什么未来,更给不了孩子荣华富贵。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眼下你可以走了,孤不会再拦着你。” “呵,”明倚陌走到床边,捏住他的下巴,“怎么?脸肿成这样,就觉得配不上老娘了?哦,你本来也不是老娘的良配。当初要不是你强迫老娘,老娘会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窗外排了一排的暗卫脑袋,闻言都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侧妃娘娘哎,你也真敢说! 楚骁别开了脸,“别看,晚上你会做噩梦的。” “不过就是大面积的黑色素瘤和突起的血管而已,这在老娘的外科急诊生涯中,算个什么?!想当年,老娘可是亲眼见过车祸现场的惨烈,那些患者的脑袋就像被砸开的西瓜一样,脑浆四溅,那画面,比你这脸上的情况要惊悚多了。 还有在新林村那次,老娘亲自操刀,开膛破肚,把患者的肠子剪了好几截再重新接上,然后还得小心翼翼地塞回肚子里去。相比之下,你这张脸,真的算不上有多吓人。所以,给我振作点,别把这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外头的暗卫有几个捂住了嘴巴,险些没吐出来。 楚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透露出沉痛与决绝,“陌陌,你尚未洞悉这背后的深渊。这次的刺杀,还有那潜藏的皇家秘毒,都是父皇精心布置的棋局。 过去,你随在孤的身边,孤曾自信满满,以为能够为你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守护你的安然无恙。然而此时,孤却深感力不从心。与其让你继续置身于这危险漩涡之中,不如孤忍痛割爱,让你带着孩子,远离这是非之地,去寻找属于你们的安宁。”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透出一股坚定与不容置疑。 字字句句,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的真情与无奈。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么艰难,但为了她,为了孩子,他愿意承受一切。 明倚陌愤怒地斥责道:“就因为这点小事,你竟然就产生了不愿回来的念头?你可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一国的储君,未来将要登上九五之尊的天子! 有人要刺杀你,干翻你,你就应该干回去!让他们见识到你的厉害!你的退缩和逃避,只会让你的敌人更加嚣张跋扈。 你要振作起来,拿出太子的气魄和威严,去迎接属于你的挑战!拿回你的天下! 我们的儿子,还等着继承皇位,迎娶穆姐姐的女儿呢!” 外头的暗卫扑通一声整整齐齐叠成了罗汉摔在地上。 侧妃娘娘,您还真的敢说啊! 干回去,夺天下,这叫小事? 还敢说你的儿子还等着继承皇位?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 楚骁听了也是瞠目结舌,张了张口,“孤……” 明倚陌上前就俯身吻住他,然后恶狠狠地说,“不许再说话了,安心养病!你身上的毒,有我!外头的事,有裴姐夫!” 第156章 掉下城墙 楚骁只好“哦”了一声,带着惯常有的那种乖巧和委屈,听得明倚陌又狠狠亲了他一下,“乖。” 外头刚爬起来的暗卫们再一次齐齐摔下。 …… 很快又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四月瓜熟蒂落的时候。 穆歆然一早就发动了,闵氏立刻让稳婆准备接生。 裴修泽正长身玉立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说是太子在宫外养好了病,正在归来的途中,遇到一处县城洪水冲垮了拱桥,还在等着维修好了才能通路。 嘉和帝本就不信他的说辞,早几日就说找到了太子,如今回宫又一拖再拖。 他是知道内情的,他故意让太子代天子去祭春神,随后二皇子埋伏人手伏击太子,令他摔下山崖,用了皇家专用的无药可解的剧毒。 虽然死不见尸,但大约是活不了的。 裴修泽只好拿出太子的亲笔手书,传阅一番,才叫众人相信了太子并没有死。 储君也没有易主的可能性。 嘉和帝只好看了一眼二皇子,自己连皇室秘毒都给了这个儿子,居然还没有成事,真是个废物! 二皇子也很郁闷,暗杀加剧毒都没能干掉太子,以后再要找机会,那可就难了。 这时,一张小纸条悄悄递到了裴修泽的手里。 他打开一看,瞳孔一缩,立刻告退,“启禀圣上,微臣的妻子发动了,微臣要回去陪产,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便走,步伐稳健。 一个月前,裴将军双腿的奇迹康复本已令百官惊讶不已,众人尚在猜测这背后的缘由时,太子突如其来的失踪事件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和关注都吸引了过去。 此刻,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位重新站立起来的裴将军,身上散发出一股说走就走、毫不迟疑的磅礴气势。 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威严和力量,简直令人感到压迫,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凝重起来。 随着他走出了宫殿,百官们才缓缓松出一口气。 嘉和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地指着他的背影,“他……他说什么?!” 旁边的大太监低声重复了一遍。 “放肆!混账!”嘉和帝大怒。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间,这个裴修泽在京都城不到一年,就得了朝堂上大部分官员的支持。 何况还有个丞相岳父。 而且双腿还恢复行走了。 怪不得二儿子要急了,他也开始急了。 虽然多了一个左丞相分权,但那新上任的左丞相静安侯甄永长,好像也是太子的人? 裴修泽回到裴府,立刻大步往后院而去。 闵氏拦住了他,“修泽,你不可进去。” 裴修泽问,“母亲,她怎么样了?” “才刚发动,没那么快的。”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裴修泽早已经心急如焚了,闵氏却说这是正常的,有的女子生上个三天三夜的都有。 而且稳婆也说夫人胎位是正常的,只是产道开得慢了些,说头胎都是这样的。 到下午的时候,他实在是等不了了,派了人去温泉庄子上接明倚陌。 谁知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把人接来。 暗卫送来消息,说是太子在温泉庄子养病的消息泄露,又遇大批刺客围剿。 但裴修泽几乎所有的暗卫都派去温泉庄子上了,他更加不能走。 他一走,这裴府就是个空壳。 他一边安排五城兵马司以剿匪的名义赶往温泉庄子的方向,又传信给留守在温泉庄子里的暗卫把太子接上,去和被困在半路上的太子侧妃接应,然后全体护着二人往京都城方向移动。 这样就兵力集中了,不必再分成两拨。 待五城兵马司的力量赶到和他们会合,就安全了。 此时,明倚陌藏匿在竹林的隐蔽处,内心焦虑如火。 她早已为穆姐姐的分娩做好准备,所以午间一接到裴府的消息,便毫不犹豫地启程。 凭借多次往返裴府的经验,她认为带领四名护卫和四名暗卫足以应对各种不测。 然而,今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她的预料。 尚未抵达城门,一群神秘的黑衣人便突如其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出现得如此突兀,且展现出了高超的训练素养,显然是蓄谋已久。 明倚陌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她意识到今日的行程恐怕不会平静。 她心急如焚地想要尽快赶到裴府,穆姐姐的安危在她心中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但越是焦急,这批刺客便越是显得难以对付。 经过一场激战,原本的八人队伍只剩下了四人,他们不敢再轻率硬拼,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明倚陌东躲西藏。 明倚陌不能选择退回温泉庄子,因为那样很容易暴露太子的行踪。 因此,尽管她的躲藏路线曲折迂回,但总体上还是朝着京都城的方向前进。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终于接到信号,与从温泉庄子中护送太子出来的一队人马会合,然后继续向京都城进发。 然而,他们再次遭遇了前来搜寻的刺客。幸运的是,五城兵马司的援兵及时赶到,为他们缓解了压力。 但此时城门已经紧闭,他们想要入城只能选择翻越城墙。 就在明倚陌被暗卫们护着翻越城墙的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 数支暗箭从黑暗中射来,众人虽然及时躲避,但明倚陌却为了保护楚骁而中了一箭,从城墙头上坠落下去。 “夫人!”暗卫们惊恐地呼喊。在温泉庄子里,他们一直尊称明倚陌为夫人。 楚骁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这一声惊呼却让他魂飞魄散。 “夫人怎么了?!”他厉声喝问,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慌。 暗卫们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夫人她……她为您挡了一箭,然后……然后掉下城墙了……” “陌陌!”楚骁心如刀绞,目眦欲裂。 …… 裴府。 穆歆然经历十级剧痛,终于在一阵极致的剧痛中猛然松懈开来。 紧接着是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稳婆高兴地说,“恭喜夫人,是个公子呢!” 第157章 一炷香的回光返照时间 她正要抱出去给将军和老夫人看,却见将军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大步到床前,“歆然,你感觉怎样?” 穆歆然虚弱地笑笑,“我没事,都很好。” 闵氏进来把裴修泽往外推,“去去去,产妇还没有整理好呢,你进来做什么?!” 裴修泽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一天杵在这里很多余。 正好南岳在门口来报了,神色紧张,“将军,她,她她……他们到了。” 穆歆然虚弱地用气音问,“谁啊?” 裴修泽回头安抚了一句,“是我要找的人,你且好好歇着。” 他大步走出去,看到外厅里躺着的人,震惊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暗卫跪了下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骁紧紧握着明倚陌的手,眼神空洞但却已是泪流满面,“修泽,修泽,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骂她狗男人,万分嫌弃他,不断想要离开他,可却在他最灰暗的时间把他从绝望中拉到了阳光下,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替他挡了箭。 裴修泽看向南岳,“快去请大夫!” 旁边有个老大夫过来行礼道,“老夫已经替这位夫人诊过,她从高台上摔下,腹中胎儿怕是已经……她的脉象虚弱,脏胕出血不止,也怕……也活不成了……” 裴修泽心头大骇。 竟然,和上一世一样…… 上一世的明倚陌,也是为救楚骁而死…… 只不过,上一世,她是生下了孩子之后才死的…… 他突然很是懊悔。 若是自己今儿不多事派人去接她,就不会暴露她和太子的位置所在。 想必一定是早朝惹怒了嘉和帝,他派人盯着裴府。 楚骁则是大恸。 声音破碎而无力,“陌陌……陌陌……修泽,你们,你们,救救她……” 老大夫躇踌片刻,最后下了决心,“老夫可替她施针,令她能有半炷香时间的清醒,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裴修泽听懂了,若是施了针,最后能有个半炷香的回光返照时间,但半炷香之后,就必死了。 但若是不施针,她虽一时半刻吊着一口气,但却是人事不知,或许也撑不了多久。 另一边产房内,思巧和周妈妈替穆歆然换了被褥衣裳。 穆歆然让思巧给自己喂了点灵泉水,感觉力气回来了一点,便问,“之前不是听你们说夫君让人去接陌陌了吗?怎的这么许久也不见她来?” 思巧摇头,“不知道呢,奴婢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也许侧妃娘娘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穆歆然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虽然自己生产的时候,稳婆和大夫都说胎位没问题,情况也都还好。 她是没想到裴修泽会心急到让人去接陌陌。 但是如果陌陌收到消息,肯定不会不来的。 如今自己孩子都生完了,她还没到,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穆歆然眉头紧锁,那股不好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想到方才南岳来报“他们来了”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难道不止是陌陌,太子也来了?! “思巧,你立刻去打听一下,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穆歆然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思巧见穆歆然如此担忧,也不敢怠慢,连忙应声退去,着手去打探消息。 穆歆然闭目躺在床榻上,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不断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然而,思绪越是纷乱,她越是无法平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穆歆然来说,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思巧很快进来,“夫人,外间是突然来了很多护卫……那花厅里似乎有人在,但有什么人,奴婢进不去,不知道有谁在里面。” 穆歆然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方才替我诊脉的大夫呢?” 思巧想了想,“对了,那个大夫方才被南岳叫走了!” 穆歆然立刻挣扎起身,“快,再给我倒杯水来,周妈妈替我将厚衣裳拿来,我要去看看!” 思巧立刻把水端来。 周妈妈但却是担忧地说,“夫人,不可啊,您才刚生产完,不能见风的!” 穆歆然在水里又放了些灵泉水,一口喝了下去,坚定地说,“快去!” 周妈妈无奈只好去取了厚厚的狐裘披风来。 穆歆然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在二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门口。 每走一步,都虚弱无比。 才刚走到门边,就见裴修泽推开门进来。 裴修泽面上闪过一丝的诧异,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又把她的头脸全用帽子盖住埋进自己怀里。 这才向外院走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语速极快地说,“歆然,你听我说,你且稳住心神,莫要太着急。当然你方才要出门肯定已经猜到了,太子侧妃出了事。 没错,她为救太子从城墙上摔下,受了重伤。大夫正在给她施针,施了针后能有一炷香的回光返照时间,我知你们姐妹情深,你好好与她告个别,莫要留下什么遗憾。你别太伤心。小心伤了身子。” 穆歆然突然就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回光返照? 什么一炷香? 什么莫要留下遗憾? 从城墙上摔下?她还怀着孩子,哪还能有命在?! 很快,裴修泽将她放在花厅贵妃榻旁的地毯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以便让她离明倚陌更近一些。 老大夫给明倚陌拨了针,才退了出去。 楚骁坐在另一边,他看不见,只轻轻拉着她的手温柔又哽咽地喊着,“陌陌?陌陌?” 一遍又一遍,已经恢复七八分的脸上满是泪痕。 穆歆然根本顾不上看他的脸。 明倚陌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穆歆然靠近她,未语已先凝咽,哽了一下才带着哭腔说道,“陌陌,你醒了。” 明倚陌看看她的表情,又看看楚骁的表情,想到之前自己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为了护住孩子,她以背着地,只怕是脊柱全都摔碎了。 因为好像脖子以下,她都没有知觉了。 一张口,就是血沫子疯狂涌出。 第158章 楚、骁,我、爱、你 原来,内脏也破裂出血了。 但是…… 穆歆然疯狂用袖子擦拭着她唇边涌出的鲜血。 明倚陌知道楚骁看不见,急切地看向穆歆然,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一句话,“穆姐姐,你摸摸我的孩子,他可还活着?” 穆歆然哽咽着用手探向她的肚子。 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也知道母体危险,产生了本能的求生欲,动了一下。 她点头,“还能动。” 明倚陌脸上现出喜色,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溢出来,“穆,穆姐姐,求你,求你救他。他有七个月了,好好养着,他能活下来……” 穆歆然骇然瞪圆了眼,都忘了哭了,“陌陌,你是想……?” 她微微点头,“我如今,脖子以下都没知觉了,内脏已破损,决计是活不了的。但是他还能活下来……就是上回我跟你说的,剖宫术……” 楚骁一个大男人终于哭出了声,“不……不要……陌陌,孤不要你死……孤不要你死……” 明倚陌无力地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却做不到,只轻声说道,“楚骁,我不能陪你了……就让我们的孩子,陪着你……你一定……要让他继承皇位……娶穆姐姐的女儿……” “不要陌陌,”穆歆然哭得不能自已,“陌陌……我,我刚刚生了一个儿子……” 明倚陌一愣,然后又笑了,“那……那就……让他当我们的驸马女婿……” 穆歆然哭得更凶了。 裴修泽听着她们最后的对话,十分无语。 但他还是将她搂得紧紧的,也已经听明白了,出声问,“侧妃娘娘,你要剖腹取子,需要什么工具?在哪儿?” 这两人都伤心过度了,他却要做一个狠心的清醒之人,替这两个不靠谱的女人拿个主意。 否则,若是酿成了重大遗憾,她和太子都会悔恨终生的。 穆歆然醒悟过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在,在我房里,去问,思巧,把那一套,手术工具,拿来。” 裴修泽立刻就吩咐南岳去办了。 明倚陌眼神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赶紧拍拍穆歆然的背给她顺气,“你莫哭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穆歆然好容易止住了哭,借着给她唇边擦拭血迹的功夫,拇指伸进她的嘴里,给她喂了些灵泉水,“陌陌,你放心,我会,会尽力的。” 明倚陌这才又轻声说道:“穆姐姐,你,你别怕。我已经没有知觉了,你在我身上,动刀子,我感觉不到疼的……只要孩子能活着……” 穆歆然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南岳捧着一个篮子过来了。 穆歆然坐起身子,把篮子放在地上,然后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强忍着悲痛。 裴修泽犹豫地看着她,“你一个人,行吗?” 穆歆然点头,“劳烦夫君,让稳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包被小衣。” 裴修泽扶稳了她坐好,才起身,把楚骁拉了出去。 南岳也出去了。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穆歆然和榻上的明倚陌。 穆歆然拿出手术刀,原想用消毒水消毒的,明倚陌却阻止了她,“不必多此一举了,快着些,我怕他,他会窒息的……” 穆歆然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解开陌陌身上的衣裳,然后下刀。 下第一刀,果然见她无知无觉,放了些心。 明倚陌又轻声道:“我说过的,肚皮有七层呢,就是划到第七层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划伤宝宝哦……” 穆歆然只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但是面对好姐妹的临终要求,又强忍住悲痛,用衣袖用力按了按眼睛,接着划第二刀、第三刀…… 不过,在划开最后一层的时候,还是不慎划重了。 孩子的屁屁被划开一道口子,出了点血。 终于她将温热的孩子抱出,割断了脐带。 她用稳婆告诉她的方法,轻轻拍了拍孩子另一边屁屁,不一会儿,就听到孩子猫叫似的哭声。 她呼出一口气,“陌陌,成了,他好好的,我一定会尽心将他养大!” 她解下披风盖在陌陌身上,才低声朝门外唤了一声,“夫君!让稳婆进来。” 很快门打开,稳婆进来,用小被子严严实实包住孩子抱走了。 然后楚骁踉跄着扶着裴修泽进来,重新跪坐在榻前。 楚骁焦急地问,“陌陌,陌陌,你怎么样了?” 明倚陌长长松出一口气,问的却是,“我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穆歆然:…… 她回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是儿子?” 明倚陌显然是一愣,随即笑道,“穆姐姐……不要紧,等过两年,你再生个女儿,嫁给我儿子,做皇后……” 穆歆然眼泪又喷涌而出,“好,好,我都答应你……” 裴修泽依旧是无语极了:…… 楚骁把明倚陌的手举在唇边,一遍又一遍轻吻着,同样泪流满面,“陌陌,孤不准你死!你不能离开孤!” 明倚陌轻笑了一下,眼神看向屋顶的方向,放了空,声音很轻很轻,“我……也许我死了,就能回去了……” 穆歆然蓦地想起了什么,推了推裴修泽,“快,快让思巧把我那个血玉挂件拿过来!” 裴修泽不明所以,但还是出去吩咐了。 很快南岳飞跑着把那血玉送了进来。 穆歆然抬起明倚陌的一只手,把她手上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嵌进了血玉顶端的那个圆环里,居然正好嵌入,就连那个微小的缺口,也是严丝合缝。 她再把血玉塞进明倚陌的手心里,一起放进披风下面。 披风下面是如注的鲜血。 原本她的双手就沾满了明倚陌的鲜血。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有什么用。 只是突然想起之前陌陌说的,这个戒指是她的空间,也许也是她回去的媒介。 明倚陌没有知觉,自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是最后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楚、骁,我、爱、你。” 然后就闭上了双眼,唇边还留着一抹浅浅的笑。 楚骁闻言,突然就放声大哭,“陌陌——陌陌——” 穆歆然只觉眼前一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159章 上一世,我们的孩子呢?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之后。 思巧很是惊喜,把两个孩子一齐抱过来给她看,“将军说了,这两个是双生子。夫人,您生的是双生子。” 穆歆然懂了。 点头,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白白胖胖的是自己儿子,另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是陌陌的儿子。 想到陌陌,她又忍不住眼圈一红,“太子呢?陌陌的后事,在哪里办的?” 思巧说道,“将军陪着太子回了太子府,在太子府里替太子侧妃设了灵堂,今日是风光大葬的日子。” 穆歆然一惊,准备要起身,周妈妈哪儿不知道她的心思,赶忙过来把她按下,又递过来一杯热水,“你可别去了,他们风光大葬自是一大早就上山了,你现在去也晚了。” “葬在了哪里?” “太子将她葬在了皇陵侧殿,说是日后要与他自己合墓的,还上表请求追封她为孝贤太子妃,是正妃之位。听说啊,傅太子妃知道了后差点没把东宫给掀了。” 穆歆然泪流满面,被子下的手握成了拳。 陌陌,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那些害过你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思巧把孩子交给乳娘后去厨房端了燕窝粥来,“夫人,您可快别哭了,您已经睡了整整七日,一定饿坏了?快吃点东西。” 闵氏听说她醒了,也过来看了她,“歆然,你终于是醒了,母亲的这颗心哪,一直就七上八下的。” 穆歆然笑笑,“多谢母亲记挂,我这就没事了。” “歆然你好好养着身子,孩子的事,有我呢。我又让人找了一个乳娘和两个丫环,一起伺候着哥儿俩。” “谢谢母亲。” 她知道闵氏这么说,那必然是裴修泽那日之后做了充分的善后工作,不怕消息泄露出去。 很快裴修泽也得了五月送的消息,直接从兵马司回来了。 他先洗净了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踏进穆歆然的屋里。 思巧和周妈妈见状全都下去了,屋里就剩他们夫妻二人。 “吃过了?”裴修泽看着她温声问。 穆歆然点头,“吃了一碗燕窝羹,又吃了一碗小米粥。” “还困吗?” 她乖巧道,“嗯,还想再睡会儿。” “那我陪你睡。”裴修泽说罢便脱了外裳,熟练地就要掀开被子。 穆歆然瞠目结舌,死死按着被角,“不,不是,怎么,怎么你就要陪我睡了?” 裴修泽震惊,“我都陪你睡了七天,你一醒来就要过河拆桥?” 穆歆然比他更震惊,手上的力道都忘了按,“什么?!什么陪我睡?” 裴修泽立刻趁机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那动作熟练得就像日日睡在一起的老夫老妻。 可,可他们,明明根本都没睡过? 穆歆然全身都僵硬着,结结巴巴:“不,不是,夫,夫君你,你,你说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裴修泽把她往里挤了挤,才侧身将她揽进怀里,语气里带了一丝幽怨,“为夫说,这七日,为夫日日都陪你睡。如今你醒了,那也陪陪为夫。为夫这几日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穆歆然的脸被按进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只觉得鼻尖处全是他身上的男人气息。 为什么思巧一句也没提?! 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赶紧转移注意力,觉得有很多问题要问,“孩子们,名字取了吗?” 裴修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大的叫裴珏,表字以鸿,老二叫裴璟,表字以渐,如何?” 穆歆然沉吟片刻,说道:“珏和璟都是美玉的意思,甚好。这两个表字……《子规》云:见人善,即思齐;纵去远,以渐跻;《易》亦有之:鸿渐于磐,饮食衙街。这两个表字,也甚好。” 裴修泽抚了抚她的发顶,“你说得对,正是他们二人名字的出处。” “太子回了东宫,璟哥儿一直放在我们这儿也不是个法子?他不想让孩子上皇家玉牒?上一世,这孩子也叫璟哥儿吗?是什么时候认祖归宗的?” 裴修泽突然就浑身一僵。 穆歆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到他一片薄青胡茬的下巴,“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裴修泽低下头,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盯着她的眼睛问。 穆歆然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他是什么时候认祖归宗的?” “你说上一世?你怎么知道上一世?”他眼里满是震惊。 穆歆然也惊了,“你……你不是早就知道我……” “你也是重生的?” “也是重生……” 两人的话同时出口。 裴修泽突然就全明白了。 这一世,穆歆然变了很多,做了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所以才会导致后面事情的走向完全变了。 他突然神情一变,“所以,上一世,我们的孩子呢?!” 如果这个孩子是他们大婚那日洞房时有的,那上一世也同样会有。 穆歆然黯然神伤,“我……我那时不知道……被赵绾撺掇着何晴晴给我灌了一碗落胎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这一世的赵绾也没落得什么好,我给它报仇了……还有何晴晴……” 裴修泽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她抱进怀里,“是我不好,我完全不知道他来过……” 穆歆然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他待她那么冷淡。 “所以一开始,你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反正都摊牌了,她决定都说个明白。 裴修泽语气里带了一丝愧疚,“洞房那日,我蛊毒发了,又加上媚药的作用,我不完全记得当日发生了什么。是有过怀疑,但是你那么笃定,我就开始怀疑起我的怀疑。最后我就打消了怀疑。” 这个解释十分合理,她并不生气,“那你……介意上一世的我,曾经把自己蠢死了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上一世的她虽然到死都没有和赵缙同房过,但名义上到底成了那狗男人的妾室,还把自己给害死了。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你是真蠢,都要死了,为何还不喊五月出来救你?” 穆歆然再度震惊,“什么?上一世五月也在我身边?” 第160章 终于睡在一起 “那是自然,你虽然到了赵家,但我总觉得洞房时可能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一直让五月跟着你,还写了一张字条告诉你,五月会在你身边保护你,有需要的时候,你可唤她出来为你做任何事。” 穆歆然惊愕得都忘了呼吸,半晌才吸了一口气,“可,可是我上一世,根本没见着这张字条,也完全不知道有个人居然一直暗中在护着我……” 肯定是这字条被何晴晴的人看到了,直接毁掉了。 裴修泽继续说道,“那日,五月看见那何晴晴把昏迷着的你扔进那个马夫的房中,她已经把你扛出来放回房里了。可你迷糊中醒来,又跑到赵缙那狗男人的屋里。 等她写了信放了鸽子回来,才发现赵缙那狗男人竟然让马夫到他的屋里,脱了衣服和你躺在一起,这才被抓了个正着。她就没办法了。” 穆歆然想抬头捂住脸,根本没脸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但手臂被他禁锢着,只好把脸再往他的怀里埋了埋。 他的声音继续说道,“后来他们要把你沉塘,你一脸的生无可恋,根本一丝求生欲望都没有,也没有喊她出来。她是又气又怒,觉得你是不想活了。在人都走后她才把你从池塘里拉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本王大怒,失手把她踢了一脚,她大喊着她没错,是你不知好歹根本不念本王的好,死了也活该。” 穆歆然:…… 所以,上辈子她真的是把自己活活蠢死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 怪不得五月。 “那……夫君你……真的不介意……我是因为上一世做了错误的选择,这一世才留在裴府的吗?” 算了,不提往事,只看眼前。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裴修泽看她一眼,语气微凉,“只要是个男人,知道自己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会有不介意的吗??” 果然! 穆歆然心虚了,退开了他的怀抱那么一咪咪的距离,但又有点舍不得,抱了回去。 “那……”她吞了吞口水,“夫君,你要怎么才能不介意嘛?” 裴修泽又凉凉看她一眼,“看你表现。” 她赶紧撇清了自己上一世和赵缙的关系,“我……我其实,上一世,除了和你洞房的那一次,再也没和旁的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的……” “五月一直在你身边,本王自然知道此事。”他的语气依旧凉凉的,提起上一世,他不自觉地用了上一世的自称。 穆歆然立刻想起他那活阎王的外号,和上一世杀伐果断的摄政王的作风,觉得自己也要凉凉了,看她表现? 她要怎么表现? 刚才,她好像是不想让她上床来着? 于是她立刻又往床里面挪了挪,笑得有些狗腿,“那个,我们是夫妻,这床有您一半的位置,您以后请随意,请随意。” 裴修泽嗯了声,似是有些满意,也往里动了动,舒服地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穆歆然立刻就觉得那迫人的气势没了,可,温暖的怀抱也没了? 那现在? 还要表现吗? 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孩子也生了。 可实际上她对他还是了解甚少,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打算。 穆歆然小心翼翼地躺在那里。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他的侧脸在微暗的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棱角分明,宛如雕塑一般。他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从喉间又发出一个音节,“嗯?” 嗯什么? 还要看她表现? 她赔笑道,“您不是睡了吗?” 他低缓地说,“本王想起上一世你干的蠢事,就睡不着。” 穆歆然:!!! 她咬牙,她刚才看到他说话时那喉结上下一动一动的,莫名的叫她心动。 要是,要是她主动些,能让他们的关系真正破冰,也不叫这狗男人介意记挂着上一世的蠢事,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吗? 这么想着,她凑近一些,又凑近一些。 然后,唇贴在了他的脸颊旁印在上面,呢喃道,“三郎,夫君……求你忘了上世的蠢事……” 裴修泽蓦地睁开眼睛。 她唇贴上来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全身发麻,头发丝几乎都要一根根竖起了。 他猛地侧过身,按住她的脑袋,撅住了她的红唇。 虽然那七日她在昏睡中,他也有忍不住偷亲她的时候,但没有一刻,会如此令他血脉卉张。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此刻沸腾起来,心脏跳动得如此强烈,仿佛要破出胸膛。 穆歆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只两人都太急了些,牙齿生硬地碰在一起。 很快他放开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低低了笑了一下,深深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种深沉而热烈的光芒。 然后再一次轻轻吻了上去。 这一回只是轻柔辗转,慢慢找到一些奇妙的感觉。 随后更加用力地按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逐渐他的吻变得热烈而霸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修泽才放开了她。他看着她那微微红肿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嗯,无师自通,甚好。 实在是这女人月子还没坐完,他还不能乱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你刚刚喊我什么?” 穆歆然还有些懵,“夫君?” “三郎,以后没人的时候,唤我三郎。”他纠正道。 “好,三郎,那我们说好了,以后可不许再提上一世。” “嗯。”最不想提的,当然是他。 蠢女人干的蠢事,提他做什么? 穆歆然却又想起其他人的事,“不不不,我是说,不提上一世的赵家的事。” 和她的事…… “还有陌陌和太子呢?上一世他们……” “以后再说。”裴修泽显然是困极了,把她捞进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他的存在,即使只是躺在她身边,也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穆歆然咧嘴笑了。 若是陌陌知道了她和夫君终于睡在一起,一定很开心。 第161章 几步路的功夫 次日,穆歆然醒的时候,发现裴修泽已经不知何时走了。 下午午晌睡起,周妈妈便领着林家姑祖母进来了。 林母是得知穆歆然醒了,赶紧过来看她了。 林母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儿,“歆然,你可算是醒了!姑祖母每日都会过来看你一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这是姑祖母家养的老母鸡,最适合你坐月子了,来来来,周妈妈你拿着。” 周妈妈自是不客气的,“姑老太太多谢您了。” 穆歆然很高兴,想要起身,却被林母按下,“你快别起了,你可不像是穆家村那起子寻常农家妇,你可是个精贵的,好好坐月子,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穆歆然高兴地和她聊天,“那新林村你们住着可习惯?林叔可还好?” 林母说起这个就很是高兴,“哎哟,三月那会儿我们住过去,大雷他原是帮着村民们出出主意一起开荒,没想到,他熟练又懂技术,又爱帮衬其他村民,可得村民喜欢啦。那过年时刚选出来的村长,直接就让他成了个百农长,带领村民们开荒种地呢。” 穆歆然嘴角抽了抽。 还百农长呢,这是把新林村当军营管理了? 林母悄悄说,“百农长每月可有一两银子的月例哩,到了秋收的时候,还能按亩数分收成!再加上我和青玉两个人在脂粉作坊里做工,石头也能上山捡些草药花朵什么的,这个月我们拿到了将近一两半的工钱!这么一算,我们这一年下来,不得挣个二三十两的?!还不用担心吃住和衣裳!嘿嘿,这在穆家村,辛苦种上一年的粮食也攒不下十两银子!” 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他们一家三口在年后就去了新林村,很快融入新林村的两大支柱产业中,看样子是适应良好了。 穆歆然点头,“姑祖母,那脂粉作坊您得多用点心,这两个月您先熟悉着,待日后开始售卖了,必得有人管着进进出出的脂膏成品和帐目,我想以后这块交给你和青玉来打理。您就管着库房的进帐,青玉就管着库房的出帐。” 然后声音也压低了些,“姑祖母,管事一个月月银也是一两哦,还有四季衣裳,年终封赏。” 林母瞪大了眼睛,“当真?唉唉,我和青玉一定好好干!今年我非得攒下三十两银子当聘礼不可!” 她信誓旦旦。 穆歆然好笑地问,“姑祖母,青玉挣的银子,那可是她自个儿的。” 林母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让石头多去捡些花花草草来!早日给他的继母攒聘礼!” 穆歆然:…… 正说着,周妈妈喜气洋洋地又带了一个人进来,“夫人,您快看看,谁来了?!” 穆歆然一见,惊喜道,“姑姑!” 何琼忙让身后跟着的丫环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交给周妈妈,自己已经扑了过来,“歆然我的儿!你可都还好?” 穆歆然点头,“都好,都很好呢。” 何琼眼圈微湿,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此番是我的过错,原想在你临盆之前回来,没想到北境之行却是诸多波折,所以才一直拖延到了今日……今日一早我们才将将到京都,听说你昏迷了好几日,今天才醒,我这就急匆匆赶来了。你姑父此刻正在外与裴姑爷说着话呢。” 穆歆然又坐直了身体,“姑姑,你们出远门在外还要记挂着我,谢谢你们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林母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果然老婆子我没看错人,琼丫头你是个好的。歆然生产这么多天了,我可一次也没见到王翠花这个狠心的亲娘。真真是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歆然的亲生母亲!” 这时一个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哪天能消停消停?不说我的不是你会死啊?” 随着话语落下,只见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王氏。 后面还跟着何晴晴。 何晴晴看到何琼,大喜过望,在一旁寒喧起来,“母亲,您可是回来了!” 何琼拍了拍她的手,“此番我们回来,便短时间不走了,你……继父他在静和胡同置了宅子,有空去娘那里看看。” 这边,林母看到王氏,脸色顿时一沉,她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回应道:“王翠花,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终于舍得露面了?你自己的女儿生产,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今日过来是来撒野的?” 王氏冷冷地瞥了林母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老东西,你嚷嚷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我女儿罢了,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要不是穆羡非要让她来看看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她才不想来呢! 说什么再不来,他就要被御史弹劾了。 “看看你女儿?”林母气极反笑,“你说得倒轻巧!从你女儿怀孕到生产,你这个做母亲的在哪里?现在倒是想起来看她了?” 王氏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怀孕生产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生几个孩子了?她现在是裴家的人,自然有裴家的人照顾着,我用得着操心吗?” “你!她难产昏迷了七天七夜,你都不问一声,如今还说出这样凉薄的话来!”林母被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简直不配为人母!” 穆歆然见状,心中涌起一丝难过。她虽然已经知道王氏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到底自己当了她十多年的女儿,听到这样绝情的话,还是忍不住感到心寒。 她轻轻拉了拉林母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与王氏争执。 随后含笑道,“母亲,多谢你来看我,我一切都好。” 何晴晴这才上前,“表姐,你们都误会舅母了,她得知你昏迷不醒,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无奈相府杂事颇多,实在是走不开,这才拖到了今日。” “哼,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又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城里,几步路的功夫,什么叫走不开?”林母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第162章 这是你们的宅子? 何晴晴面色不愉。 穆歆然看向她,“表妹,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何晴晴脸色更是一僵,自二月她在老裴家被打得皮开肉绽后,在相府整整休养了三个月,才好个七七八八。 不过,只要一想到在老裴家害她挨打的明倚陌已经死了,她就觉得无比痛快。 所以今日听闻王氏要来看望穆歆然,也跟了过来。 于是她毫不犹豫刺了一刀,“表姐,太子侧妃昨日风光大葬呢,那场景,啧啧,我可是去瞧了。除了太子府的人,就没有其他府的人敢去送葬的呢。还真是风光!” 那脸色就是一个幸灾乐祸。 穆歆然脸色一变。 林母和何琼并不了解情况,无法说什么。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你的眼里怕是只有勋贵?新林村五百多个村民一路将太子侧妃送到了皇陵,你可瞧见了?我裴府护卫一路护送太子侧妃到皇陵,你又可瞧见了?温老夫人不宜出面,派了平国公府管事一路撒钱打幡,你又可瞧见了?” 来人正是裴修泽,身形挺拔,眉目英朗。 何晴晴得意的神色立刻一收,眼里满是嫉妒。 这个未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啊……没想到腿脚治好后居然是如此英俊非凡、挺拔如松,犹如苍松矗立于群山之巅,倒还真叫穆歆然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也只风光那么三年而已…… 她眉目微垂,准备娇软地行个福礼,却听他冷硬的声音又来了:“内子正在坐月子,不宜长时间待客,各位先请。” 何晴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他,这是在赶她们走? 王氏可是他正儿八经的岳母! 王氏也是脸色不善,“女婿,我们这刚进来,坐都还没坐呢!” 裴修泽脸色更冷了,“岳母不是说歆然自有我裴家人照顾,用不着您操心吗?既不用您操心,您还呆在这儿做什么?歆然可没空陪你喝茶!” 王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裴修泽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母已经连连点头,“裴姑爷说得是,歆然你好生养着啊,过阵子我们再来看你!” 说罢她拉着何琼率先走了出去,又对王氏骂道,“你还不出来?难不成真还想让歆然起身伺候你喝茶?!” 王氏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何晴晴也只好跟了出来。 何琼已经走向门外那个候着的高瘦英挺的身影。 林母走出去与二人寒暄两句,然后带着满意的笑容,祝福何琼夫妇二人早生贵子,便笑着走了。 把何琼闹了个大红脸。 顾二爷瞧着妻子娇羞不已的模样,恨不能搂进怀里,奈何身后还有王氏母女俩。 何晴晴过来见礼,“见过……父亲。” 在场几人都听出了她这“父亲”两字喊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顾二冷淡说道,“不必多礼,你虽是琼儿的女儿,但并不入我顾家,便喊我顾二爷。” 何晴晴脸色一僵,没想到自己屈尊降贵唤一声这个商人父亲,居然被嫌弃了? 王氏本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喊一个外人做父亲,她可是连穆羡这个亲生父亲都没喊过父亲呢,这一个区区低贱的商人怎配做她的父亲?! 所以虽然有被冒犯到,但她还是同意顾二的说法,“妹夫,你说得对,晴晴留在相府,唤你一声顾二爷也好。” 何晴晴这才脸色不愉地喊了一声“顾二爷”。 “听闻你们在京都城中置了宅子?晴晴,你母亲刚回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便随你母亲去认个门儿,日后也好多多走动。她到底是你的母亲!”王氏推了一把何晴晴。 何晴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点头期待地看向何琼。 何琼点头,“行,我们这便回去,你跟我们一道走。” “好。” 几人出了裴府,何琼和何晴晴上了顾家的马车,顾二爷有事自去办了,王氏便自己回了相府。 到了静和胡同,何晴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这,这是你们的宅子?” 何琼点头,拉了她一把,“进来,我也才刚上午到的,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还没好好看过这宅子呢。” 何晴晴只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方才一下车,就见门口两个大石狮,凶猛无比,仔细一看却不是石狮,倒像是貔貅。 貔貅却不是一般人敢用的。虽然招财,但凶狠,寻常人家是镇不住的。 这顾家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大门是乌木雕花大门,配上数排锃亮的大铜钉,差点没晃瞎她的双眼。 上头是“顾府”两个大金字。 进门就是一座巨大的五彩琉璃照壁,流光溢彩。 哪有富商巨贾敢这般明目张胆在门口立一个三丈长的琉璃照壁? 这简直了…… 再走两步,一个精明干练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管事婆子领着几十人排成两列,朝着何琼就是一行礼,齐齐喊道,“见过夫人!” 何琼一摆手,她已经知道这管事婆子姓崔,“崔妈妈快快免礼,这是我的女儿晴晴,日后她要来府里寻我,切莫拦着。” “是,见过何小姐。”奴仆丫环们又是齐齐一礼。 何晴晴嘴角一抽,他们喊她何小姐,不是大小姐,也不是小姐,那就是只把自己当客人,而不是主子了。 不过,她也不稀罕就是了。 只是一个低贱商户,她怎会放在眼里? 然而越往里走,她越心惊。 一路上都是青砖路面,两边是碎石小道。 假山流水,九曲回廊,那廊柱上的雕功,廊梁上的漆彩云纹,简直堪比皇宫。 进了花厅,雕梁画柱,巧夺天工,每一处都流露出精湛的工艺和无尽的韵味。名家的字画悬挂于四周,笔墨之间蕴含着深邃的意境和悠远的历史。博古架上的古董摆件更是琳琅满目,看着每一件价值不菲。 待客用的太师椅和配套的方几,用的是最昂贵的金丝楠木,圆润光泽的清漆下金丝纹路耀眼迷人。 几上摆着的杯盏,竟是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 何晴晴暗自心惊,这顾家,怎能如此巨富? 第163章 可以起身? 摆在花厅都是这般价值连城的好物,还不知母亲卧房里有什么精贵之物呢! 何琼拉着她坐下,问了她身上的伤势和近来的情况,她都一一答了。 略说了两句,她便提出想去母亲屋里看看。 何琼却道,“先不急,我已让人去请家中长辈了,你第一次上门,可得给长辈们见个礼。” 何晴晴这才诧异道,“娘,您说的是……顾二爷的长辈?” “是,是娘的婆母和三嫂,她们此番随我们来了京都城,我们也是一路上照顾着她们的身子才走得慢了些。” 正说着,一个妇人搀扶着另一个老妇人在崔妈妈的服侍下走了进来。 何琼赶紧起身把二人扶到主座上坐下,才笑吟吟介绍道,“晴晴,这位是娘的婆母,这位是大嫂。” 原本这大嫂应该是三嫂的,顾承煊原是排行第七,但如今他是顾鸿博,在外行二,三嫂只能变大嫂了。 何晴晴赶紧上前见礼,“见过祖母,见过大伯母。” 顾老夫人赶紧褪下手中的翠玉镯子,“好孩子,来来来,你今儿这第一次上门,祖母也没个准备,只好拿这个当见面礼了,你不介意?” 何晴晴赶紧接了过来,原以为顾家这般巨富,这老夫人身上的东西必是个好东西,但接在手里却只是个成色一般的镯子,心下略有失望。 但一想,许是老夫人戴了多年不舍得换的,便只好作罢。 大伯母秦氏笑道,“母亲有祖传的玉镯能当个见面礼,媳妇可就没有了,只好拿这个金簪了。” 说罢拨下头上的金簪塞进了何晴晴手心里。 何晴晴嘴角微微一抽。 这个金簪着实也不怎么样,样式过时,又不是实心的,份量还轻。 算了。 又寒暄两句,崔妈妈已经两次进来有事请夫人示下了。 何琼只好无奈地对何晴晴说,“晴晴,娘这刚回来,府里诸事繁琐头绪颇多,今儿要不就先这样?你先回去,待娘这边都安顿下来之后,再请你过来作客。” 何晴晴只好起身告辞。 崔妈妈又有事进来禀报了,何琼也没来得及送她,喊了个小丫头送她出了府。 崔妈妈说完事很有眼色地出去了,方才那一番作派,都是夫人提前吩咐的。 于是花厅里便剩了何琼和顾老夫人婆媳二人。 顾老夫人脸色便是一沉,“这就是那个假千金?” 秦氏嘴一撇,“瞧着就是个眼皮子浅的,我那金簪给了她,她还不屑要。她不屑要,我还不想给呢!” 何琼点头说道,“都怪夫君太张扬了,置办了这么一间大宅子,想不叫人注意都难。也是难为母亲和大嫂了,怕是顾家女眷在京中名声都会有损的。” 秦氏又听到这一声“大嫂”,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可怜了还在定州的四弟妹和六弟妹,她们可要往后排了。” 本来都是嫂嫂,现在只好成弟妹了! 顾老夫人却接着何琼的话说道,“我们在定州苦了十几年,要是在意劳什子名声,早就活不成了。如今我们虽是回来了,但却轻易不能露面,免得叫熟识的人认了出来,这名声不名声的也不重要。” 她们早些年被不知名的贵人赎身一起送到定州,不必再被当成奴仆贱籍使唤买卖,又能一家人相守在一处,感恩都来不及,怎会再因外界的眼光和闲言碎语寻死觅活? 起初的几年很是艰难,全靠着几个女眷给旁人浆洗衣物挣一口吃的。等家中的三个哥儿大了些,又得了裴修泽的照拂去了军营做些杂役的活儿,两个女娃又嫁了人,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更别提几个月前,突然收到老七的来信和大笔的银钱,顾老夫人这颗老母亲的心,才又突然活了过来。 更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 老七不仅活着,还带回了老七媳妇,和他们的女儿还好好活着嫁为人妇的消息。 于是几人一商议,顾老夫人当即决定回京,她今生剩下唯一的遗憾就是,想要查出当年顾家获罪的真相。 老三媳妇孑然一身,也跟着过来伺候,就成了大嫂。 老四媳妇和老六媳妇因着女儿嫁在了定州,一时还不想回来。 “等歆然出了月子,我再找机会带她回来拜见母亲和大嫂。”何琼说道。 顾老夫人眼眶微湿,点头笑道,“不急,不急,她是个有福气的,生了双生子。身子恢复得如何?” “看着气色很好呢。”何琼立刻眼睛就亮起来,“是啊,我去瞧过了,那老大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抢了弟弟的口粮,害弟弟面黄肌瘦的。” “哈哈哈——你一会儿再看看库房里有什么滋补的药材,装上一车两车的送去裴府。”顾老夫人笑着大手一挥。 何琼也是嘴角微微一抽。 送药材按车送的,饶是她乍富,也还是不太习惯的。 裴府。 穆歆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家风神俊朗的夫君把那讨厌的王氏和何晴晴赶走,笑眯眯地说,“夫君威武!” 裴修泽走近,扶她躺下,给她掖紧被角,“你现在是坐月子,无关紧要的人,就别见了。” “没有无关紧要,都是顶顶亲近的人呢。”穆歆然微微一笑,“我不想睡了嘛,一直躺着,骨头都懒了。” 语气里不觉带了一丝撒娇。 她说得也没错,那王氏明面上是她的母亲,可不是顶顶亲近的人? 裴修泽却只关注她后面一句话,俯身眉眼深沉地盯着她,“可以起身?待我去问一下池……” 穆歆然打断他,“我也是大夫,当然可以走动走动啦,一直躺着也难受嘛……我就在屋里走走……你陪我说说话。” “好。”裴修泽便掀开被子,扶了她坐起来。 又取来了外裳给她穿上,再披上披风。 穆歆然:…… 原本被他服侍着穿衣而羞涩的低眉垂目瞬间瞪成了圆铃:“屋里没风。” “没风也要披。”裴修泽面无表情地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 还把帽子也拢上了。 穆歆然:…… 第164章 被主子扎心 她在屋里慢慢走起圈圈来。 裴修泽扶着她,关切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穆歆然摇头,“都很好。” 她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夫君,昨儿你还没说完呢,上一世,我记得璟哥儿被登基的时候,听说已经三岁了?所以上一世,陌陌和太子,到底怎么回事?璟哥儿不是自小养在裴府?又是什么时候得了皇家的认可?” 三岁幼儿自然只能“被登基”了。 裴修泽捏了捏眉心,“你当真想要知道上一世太子侧妃的惨状?” 穆歆然果然身子一僵,但还是坚定地点头,“嗯,夫君你告诉我。” “好。” 裴修泽这才从头开始讲起来。 上一世,他遇到明倚陌时,也是她成了太子的外室之后了。 但她没有嫁入东宫,也没有回到明将军府,而是一直以外室身份居住在外,也是开了一间脂粉铺子资助东宫。 后来太子妃得知她的存在,数次派人暗杀她。 同时太子也面临着二皇子的追杀。 裴修泽则在明倚陌的断骨续接法下做了三次手术,足足忍受了一年的剧痛才将腿脚治好。 明倚陌是在孩子快一周岁的时候,在一次追杀中为太子挡箭而死。 太子早就成了跛子,朝中希望他被废的声音越来越多,转而支持二皇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前有太子妃容不下孩子,后有二皇子的追杀,他觉得孩子在他身边更加危险重重,伤心欲绝之下把孩子托付给了裴修泽。 到了孩子三岁的时候,在残酷的皇位争夺中,老皇帝中毒身亡,太子在裴修泽的协助下让二皇子和荣王互相残杀,太子坐收渔翁之利,登基为帝,并接回了唯一的儿子楚璟。 可惜的是,太子登基一个月后,伤重加上毒发,又心结难解,撒手人寰,临终留下遗诏,楚璟年幼登基为帝,裴修泽被命为摄政王。 穆歆然听完,愕然问,“荣王?是太后那个幼子?卦地在东海边上的那个?” 裴修泽点头,不过,他没说完的是,其实最后的赢家并不是他和幼帝,而是另一个隐藏更深的人。 那个人,他也还不知是谁。 因为他就是被那人暗害而死。 穆歆然又问,“那你呢?你因何重生?你都是摄政王了,总不能也死不瞑目?” 裴修泽:…… 他突然捂住胸口,没忍住喷了一口血来。 穆歆然恍然,一边扶着他坐下,一边说道,“难不成,你身上的蛊毒一直没解?所以才死了重生的?” 说着倒了一杯水,借着探水温的时候注入了一些灵泉水,递给他。 他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枚药丸送入口中,就着温水服了下去。 缓了口气才说道,“这个蛊毒已经解了,但本王上一世被人暗算,才重生了……” “谁能手眼通天暗算到你这个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穆歆然好奇地问。 裴修泽摇头,“本王也不知道……” 穆歆然:……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上一世的陌陌没遇上我,那真是惨……” 不过,她马上就住了口。 这一世遇上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像……还死得更惨。 想起那一日,她的眼泪就又开始扑簌簌地掉。 “不许哭!”裴修泽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将她揽进怀里,“你还在坐月子呢,哭了伤身。” 穆歆然却依旧是泪流不止。 他想了想,低头吻住了她。 穆歆然果然不哭了,还微微打了个嗝。 他良久才放开她,手指抚着她被吻得温润的红唇,忍不住又吻了许久,才沙哑着问,“你那日把她的戒指塞进那个血玉挂件,可是有何用处?你和太子侧妃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穆歆然这才想起来,“那血玉挂件呢?可有变化?” 裴修泽摇头,“除了染满了鲜血,没有变化。” 穆歆然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 她还以为,血玉能让明倚陌回到她的家乡呢。 若是她回去了,那戒指应该会消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空间以及她们二人能共享空间的事说出来,只含糊道,“那血玉我听说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奇效,没想到却只是谣传罢了。” 裴修泽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你活动够了?快去床上躺着。” “不嘛,我起都起来了,我想看看两个孩子。” 裴修泽点头,开门让人去唤了乳母过来,自己则有事出去了。 很快乳母们抱着两个孩子进屋给穆歆然瞧,她高兴地逗逗这个逗逗那个。 璟哥儿明显就比珏哥儿小上一圈,她偷偷地给璟哥儿喂了一点灵泉水,希望他快快长胖一点。 裴修泽到外院书房,直接把池君皓喊来,伸出手腕,“快诊诊。” 池君皓一边伸出三根手指搭上脉,一边问,“出了什么事了?” 裴修泽拧眉,“我发现,每一次在她面前毒发,她喂我喝了水后,我便全身舒畅。绝不是服了你那药丸的功效。” 池君皓也神色微凛,片刻后他点头,“果然脉相好了很多,所以之前您毒发的间隔时间延长了些,都是夫人的功劳。” 虽然这话一出,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扎刀,但事关主子的身子,他也不敢抢功。 这就是为什么夫人昏迷的这几天,主子毒发又变频繁了。 裴修泽点头,“是不是的,明日便能知晓。” 果然第二日到了晚上池君皓很激动,“主子,您整整间隔了十五个时辰才毒发!比前几日晚了四五个时辰!夫人给您喝的水,果然有奇效!” 裴修泽用帕子按去唇边的血迹,“嗯”了一声,便抬步出了书房。 池君皓在后面喊道,“主子,别忘了让夫人给您喝水!” 裴修泽:…… 他顿步转身,“君皓,你研究那压制蛊毒的药,有几年了?” 池君皓不明觉厉,下意识答道,“三年多了……” “你研制了三年的药,功效却比不上夫人的一杯水,你不觉得惭愧吗?” 池君皓:…… 卒! 被主子扎心,只有心死了! 裴修泽这才微微一勾唇,回到了屋里。 已是亥时过,穆歆然都睡了一觉了。 此刻感觉身边有人挤了进来,她下意识往里挪了挪。 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猛然睁开了眼。 第165章 其中一个必死! 扭头看他,“夫君,你方才又毒发了?” 裴修泽满脸的疲惫之色,“嗯”了一声,“你莫嫌弃,我没有力气去沐浴了……” 方才也就简单洗漱了一下。 穆歆然赶紧爬起来。 裴修泽按住了她,“你做什么?” “我,我去给你倒一杯水来,便是再漱漱口也好。” 她有些心虚。 他放开了她。 穆歆然很快将水端过来,自然往里加了点灵泉水。 她醒来后,时不时给璟哥儿喝的温水里也加点灵泉水,希望能改善他的体质。这两日已经感觉他的哭声稍大了些。 裴修泽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待穆歆然上床后,一把搂住她就吻了下去。 穆歆然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半晌推开他抱怨道,“快睡……我都被你吵醒了。” “为夫本也不想吵你的,你非要起来喂我喝水,你那水可是什么灵丹妙药?”裴修泽半开玩笑地说。 穆歆然赶紧往被子里一缩,又伸出四肢扒住他的长躯,“睡觉睡觉!” “哈哈哈——”裴修泽好笑地揽住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地合上了眼。 …… 眨眼到了孩子的满月宴。 宾客的名单是闵氏和裴修泽早就商议好的。 穆歆然虽是刚出月子,但有灵泉水,身子已经恢复得很好。 知道今日满月宴不可小觑。 因着裴修泽又升官了的关系,这小裴府分家之后办的第一次大宴,来的人竟有太子和二皇子,三大国公府都派人来了,穆相自不必说,还有甄相等朝中其他几个要员。 可穆歆然不解的是,给太子下帖也就罢了,为什么二皇子也要来?他们是死对头啊? 可惜的是,她方才听桂嬷嬷来说太子伤心过度,一直没有恢复,今日没有前来赴宴。 二皇子是无帖自来的。 所以各家权贵的女眷也相应有人前来,她自也是不敢怠慢的。 至于裴修泽的升职,据思巧和周妈妈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原定开春后由京畿卫遣散聚集在京都城附近的流民灾民回乡,但引起了不少冲突,上个月酿成了暴乱。 京畿卫在镇压的过程中滥杀无辜,京畿卫大统领曹鄣被言官弹劾,京畿卫只好改暴力镇压为软性防卫。 但还是有一部分流民冲破京畿卫的守卫逃蹿到城门口,被巡城的五城兵马司控制住,随后在裴修泽的示意下送去了新林村。 之后裴修泽向嘉和帝请求不愿回乡的流民灾民都可到新林村安顿,没有户籍的流民给他们造新的户籍,有户籍的灾民给他们改户籍地址。 嘉和帝正焦头烂额,大手一挥准了。 但是曹鄣被弹劾这事儿可没了啊,言官日日堂上争吵不休。 大理寺又查出京畿卫居然与牛头山山匪勾结,本是想押些流民上山逼良为匪,然后再把他们抓了充作山匪以立军功。 这案子一曝,朝堂简直吵翻了天了。 嘉和帝只好让曹鄣卸甲交出兵权,于是这京畿卫兵权在兵部尚书的提议下,左丞相甄侯爷和另几个颇有份量的官员附议,右丞相穆羡的中立以及曹鄣的反对无效下,到了裴修泽的手里。 裴修泽一下升了两级,成了二品镇军大将军,手握京畿卫二十万大军。 穆歆然听得惊呆了。 她知道的是,大周四边原是四大国公戍边,后来宁国公出事后,剩下三大国公,以及北境的裴峰一品镇威大将军,各自手握边疆二十万大军。 拱卫京都的京畿卫肯定原是嘉和帝的人,是嘉和帝的保命力量。这么轻易就把二十万兵权交到裴修泽手里? 她倒是好奇了,这裴修泽做了什么让嘉和帝这般信任? 所以她就能理解,为什么孩子的满月宴,三大国公府和太子二皇子全都要来人了。 一个掌握着京畿卫二十万兵力以及京都城治安力量的人,其权势之巨,足以令任何一股势力都无法轻视。 所以哪怕裴修泽一开始明面上就是太子的人,二皇子也不放弃想要拉拢他。 而且,这一个月来,听闻太子因太子侧妃的死一蹶不振,又失明不可视物,外间对于太子和裴修泽的关系多有猜测。 有说太子要被废了,裴修泽自然要另择明主。 也有说太子因太子侧妃之死怨恨小裴府,怕是二人关系要破裂。 穆歆然一早就起来严阵以待。 不仅是不能怠慢了前来祝贺的高门贵女,还因为有璟哥儿的存在。 虽然对外宣称她生的是双生子,但陌陌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孩子们降生的那一天。 难保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不会联想到太子的孩子可能还活着。 如果她们知道了,璟哥儿必有危险。 巳时正刚过,客人们便陆陆续续来了。 男客那边自有裴修泽招待,穆相也来了,看着这个英俊挺拔的女婿在权臣皇子世子们中间谈笑风生,觉得这个女婿真是没选错。 女客这边,太子妃和二皇子妃都来了,穆歆然全程陪同,生怕她们二人对孩子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太子妃覆着面纱,眼里满是焦灼。 她的脸受伤至今已经好几个月了,一直没好,而且伤口还有越发扩大加深的趋势,看起来可怖极了。 她也因此好几个月没见到二皇子楚荀了。 她不敢见他,怕他看到她脸上的伤口嫌弃她。 她这几个月都躲在东宫里,不敢出门。 但今日她又不得不来。 因为她怀疑明倚陌那个贱人虽然死了,但她的孩子还活着。 她不屑与太子同房,但她也决不容许太子有个孩子活着。 二皇子妃心里与她有着同样的猜测。 她和二皇子成婚三年有余,一直没有子嗣。她说要给二皇子纳妾,二皇子总说不急。 如今太子生出了皇长孙,叫她怎么不着急? 之前那明倚陌救了祖母,她也不想直接对她动手,便把明倚陌有孕的消息透露给了太子妃。 没想到明倚陌死是死了,孩子却还有可能活着,这怎么行?! 不管裴修泽的双生子是不是都是他的,其中一个必死! 甚至,若无法判断时,两个都死才能万无一失。 第166章 哪有眼瞎了还能继承皇位的太子? 所以在她看到小的那个婴孩的时候,心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必定就是明倚陌和太子的孽种! 她当即毫不犹豫地让人取出了为孩子准备的金锁,打算亲手为孩子们戴上。 然而,穆歆然却眼疾手快地接过了金锁,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二皇子妃客气了,孩子还小,哪儿能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这个当娘的且先替他们收着,待日后他们长大了,必要当面磕头致谢的。” 二皇子妃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太子妃则让人捧上了几套小衣裳,“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请裴三夫人莫要嫌弃。” 穆歆然赶紧让思巧接了过来,“岂敢?岂敢?有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赏赐,是他们的福气。” 太子妃美目又看了孩子一眼,便出去了。 送出的东西,或许无法直接到孩子身上,她们也是知道的。 左不过再花些心思罢了,孩子还小,有无数的机会给她们下手。 今日只是来确认的。 这时安平公主和五公主安乐也来了,穆歆然顿时压力小了很多,寒喧了两句,便请她们陪同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说话,自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安乐公主还带来了皇后姨母给孩子的赏赐。 林母和何琼也来了。 当然林母在这种场合也放轻了音量,二人陪着闵氏招待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王氏和何晴晴是早就来了的,穆歆然特意让五月暗中盯着她们二人。 何晴晴虽说已经声名狼藉,但有丞相夫人陪着,到底还是有些官家女眷要给些面子的。 加上有何琼在,何晴晴便拉着何琼也好生说了一会儿话,还送了何琼一只金镶玉镂空手镯,就要亲手给她戴在手腕上,说是补上的新婚贺仪。 何琼自是笑意吟吟,伸出的手腕却已经有一对通透的帝王绿手镯。 她嫁给顾二后,才知道顾二这十几年攒下的家底有多厚。 这一对镯子她自是不放在眼里的,心道必是何晴晴上回到了顾家后发现顾家富裕,上赶着来讨好她了。 她便也没放在心上,只笑道,“你送给娘亲的,娘亲收着便是。” 作势便要接过来。 何晴晴眼睛却盯着那碧绿的手镯,这等水色的镯子,她可是万万买不起的。 眼里全是嫉妒。 她眨了一下眼,亲昵地挽上何琼的手,“娘,这好歹是女儿的一番心意,虽不如您手上这一对贵重,但和您这一身华服还是很配的,您就戴上嘛!” 何琼想了想,确实这一对通透碧绿的手镯有些奢华,便背过身去取了下来,放进何晴晴递过来的盒子里,然后把那一对金镶玉镂空手镯戴上。 何晴晴端详了一下何琼手腕上的手镯,很是高兴,“娘,这是女儿送的,您可要一直戴着哦。” 何琼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丫环把盒子收好了,要带回顾家。 何晴晴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盒子。 何琼拍了拍她的手,“晴晴,这颜色你戴着显老气,再说,你如今瘦了些,手腕也细了,待过些日子,娘再给你寻摸个好看的紫翡来,紫色显年轻。” 何晴晴这才高兴起来。 更高兴的是,娘也说她瘦了。 她在枣庄的几个月吃不饱穿不暖,自然是瘦了。 但没想到,这一瘦下来,反而比以前好看了。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己这般的颜色,想必那个人今日与自己成了好事,不会反对自己入府的。 很快就开席了。 席间,何晴晴坐在王氏旁边吃了一会,便出去更衣了。 穆歆然的神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五月悄悄来报,说何晴晴趁无人注意躲进了一间客房,还让碧琳伪装成侍女到前厅去伺候寻机将茶水泼在那六皇子身上。 穆歆然吃了一惊,什么六皇子? 五月才解释说六皇子本不在宾客名单中,是临时跟着二皇子前来凑热闹的,说是本想顺便看看太子哥哥,可不料太子哥哥却没来,便留下用膳了。 穆歆然没见过这六皇子,但却知道他未及弱冠,应当也还未娶妻。 难道这何晴晴是想算计他,自己好翻身上位? 上一世这六皇子……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上一世这六皇子有什么丰功伟绩。 想了想,她对五月低声吩咐了几句。 …… “甄相,你那嫡次子是走了什么黄金运道,居然真的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了金矿?还辟了一县之地?” “呵呵,这都得感谢裴将军慧眼啊。当初 不过让几人到岭南游山玩水,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还干成了一番大事!” “裴将军,下回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可也看看我家那不成器的长孙能不能成事?” “好说好说……” 男宾那边,穆羡看着被一众官员围着高谈阔论的女婿,心里是五味杂陈。 还有那个何琼的新嫁夫婿,富商顾二也来了。 长相是厮文俊朗,看上去与何琼竟是十分的般配,身上一点铜臭之味也没有,而且与几个官员谈起诗词来也是不遑多让,还加了许多他行商在外的广博见闻,很快就吸引了一群年轻些的官员围在身侧。 他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一直自诩做个纯臣,只效忠于皇上。 也因此得了皇上的重用。 在这两年太子和二皇子党争激烈的时候,从不站队。 没想到,现在手中权利被一个左丞相给分走了一半,还是自家这个好女婿一手把那个静安侯甄永长给推上了左丞相之位。 眼下这情形看来,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不知不觉早就已经成了太子党。 六部有三部已经是太子的囊中之物了。 有裴修泽在,太子宝座似是稳了。 可是太子失踪回来后,听说又失明了。 如此一个太子,能稳稳继承江山吗?这些人就不怕皇上会以太子残废不能继承大统为由废了太子? 这史上哪有眼瞎了还能继承皇位的太子?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安国公世子傅淮景。 这个裴修泽虽说已经过继到裴将军府,但他的亲生母亲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167章 竟出了这样的丑事 但今日傅淮景来,却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而是母亲安国公夫人早就摸清了京都城的风向,与其他两大国公府约好了派他来的。 平国公世子和云国公世子也都来了,正围着裴修泽说话呢。 反倒是他这个与裴修泽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哥,被冷落在一旁。 他冷哼了哼,对着旁边一人攀谈起来,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没来,听闻他因太子侧妃的去世伤心欲绝,而且那日太子侧妃是为了救裴三夫人才遭了毒手的。难不成太子殿下,其实心里暗恨这裴三,连他儿子的满月宴都不来了?” 六皇子在一旁听见了,大吃一惊,过来问道,“傅世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哥哥与裴将军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岂会因为些许小事产生嫌隙?” 傅淮景哧笑一声,“你没见太子殿下胆敢用正妃的礼仪去迎娶那侧妃么?可见那侧妃在他心目中是何等重要。如此重要之人死了,还是为了救裴三夫人死的,他能不怨恨裴三吗?” 旁边有人听了连连点头,又看了看与裴修泽相谈甚欢的二皇子,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实则裴修泽那边忙于应付他人,和二皇子说话只能有一搭没一搭。 气得二皇子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 这时一个侍女过来给他添酒,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洒了他一身。 同时,六皇子那边也有个侍女同样惊呼一声,扑通跪了下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 另一边,终于自觉甩开盯梢尾巴的何晴晴正得意地窝在一处客房里。 她今日过来本只是想在权贵面前露个脸,以挽回上次在老裴家丢掉的脸面。 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六皇子! 她原本是想找那个人下手,但却不料,却见到了这个上一世隐藏得最深的六皇子,终于也眼红裴修泽如今手握大权不得不前来套近乎了么?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那个人怎么比得上笑到最后的六皇子? 当机立断。 她趁着大家都觥筹交错忙着攀谈的时候,溜出了招待女客的花厅,去了前院找了一间客房猫下。 再从怀里掏出原本是想用来对付那个人的迷情香,悄悄点上。 只望碧琳能机灵一点,把那六皇子引到此处,她就能咸鱼大翻身了! 岂料不知过了多久,她呼吸着那迷情香,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起来,蒙头躲在被窝里全身燥热,心里头暗自焦急。 这时,突然听到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踉跄着进来。 她大喜。 那人显然是有些喝多了,先靠在床头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片刻后觉得不舒服,又略掀开一个被角躺了半个身子进去,准备再睡一会儿。 然而手边摸到一手的滑溜,也不知怎的,全身的火气立刻就冲了上来,原本还保持着一丝的理智,可偏那女子热情缠上来,他也不再多想,翻身就压了上去。 何晴晴只觉得浮浮沉沉,一直燥热难耐的大火终于慢慢开始找到燃烧的出口…… 另一边,花厅里正相谈甚欢。 这时碧琳急匆匆进来,走到王氏身边,压低了声音,“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王氏一惊,旁边的几个妇人也听到了,纷纷侧目过来。 这时思巧也急匆匆走到穆歆然身边耳语了几句。 穆歆然看向王氏。 几名贵妇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王氏心中有数,来的时候晴晴就说了,要借机攀上那个人。 没想到方才临时她说把人选换成六皇子。 眼下看来,这是事成了。 她本就想借这机会把事情闹大,好让女儿顺利攀上六皇子,便假装焦急地起身往外走。 穆歆然也跟了出去。 有其他妇人也想跟出去看热闹,穆歆然却对安平公主说道,“公主,臣妇斗胆劳烦您在此主持大局,臣妇去去就来。” 安平公主稳坐如山,“你且安心去。” 那几个想看热闹的妇人只好讪讪坐下。 穆歆然环顾一圈,发现何琼已经在她的提醒下避开了此事,不在厅中,倒是省了一番解释的功夫。 王氏暗暗着急,就只她和穆歆然两人去捉奸,那怎么行? 看到门外走来两个人影,心中一喜,出门迎了上去。 穆歆然跟在王氏后面出了花厅的门,看到王氏朝旁侧一条小路上走来的两个人影行礼。 那两人正是相携着去更衣的太子妃和二皇子妃。 她心里冷笑,这二皇子妃还真是傻,与太子妃总做出一副妯娌情深的模样。 若是她知道了二皇子与太子妃的苟且,她心里还会把太子妃诚心当成弟妹吗? 不过也正好了,她也朝二人福了一礼,“太子妃、二皇子妃。” 王氏怕她又把这二人迎回花厅用膳,抢着说道,“太子妃、二皇子妃,你们来得正巧。前院儿出了点事,似乎与几位皇子有关,还请二位移步,若是有什么要拿主意的,您二位于情于理,都能作主的。” 这二人,一个是长嫂,一个是品阶最高的太子妃,的确都是能为六皇子作主的。 太子妃一听与皇子有关,立刻想到是二皇子楚荀出事了。 楚荀是她的心上人,他出事了怎么行? 二皇子妃是皇家长嫂,一听这话,自然想到是可能是六皇子出事了,便点头道,“本宫便去看看。” 待几人去到了前院,王氏便见丫环碧琳守在门外。 她更是心头一喜,笃定成事了! 她上前严厉地喝问,“怎么回事?!” 碧琳见几人来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有罪!奴婢一个没看紧,小姐她就……她就……” “怎么回事?”裴修泽带着几个人也过来了。 穆歆然一看,有穆羡、傅淮景,还有两个她不认得。 这时外头一干人都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高似一阵的声浪。 穆歆然脸色有些不好,福了福身,“将军,是妾身照顾不周,竟出了这样的丑事。” 裴修泽手一挥,没有怪罪的意思,“有些宵小一心要作妖,又岂是你能照看周全的?” 眼神却是看着王氏。 王氏心头一跳,低头不敢说话。 第168章 民女有个秘密…… 二皇子妃看王氏的神情,已经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了,撇撇嘴道,“还真是贱蹄子呢,才说了和离妇出来丢人现眼,还真是丢人现眼来了啊。” 太子妃声音有些发紧,“里面是谁?” 她问的是男子是谁。 穆歆然看看二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二皇子妃幸灾乐祸,“还能有谁?定然是某个不谙世事的了!” 她觉得,能被这种下三滥招数兜住的,肯定是那个无知的六皇子。 她没有察觉傅晗有一瞬间的放松。 穆羡却瞪着王氏,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傅淮景却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过出来散散酒气,遇上静安侯甄侯爷和平国公世子,三人站着说了几句话,便见裴修泽和穆相匆匆而来,三人便一起被拉了过来。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吩咐旁边的婆子道,“把门打开,让里面的人穿好衣裳再说,免得污了贵人们的眼。” 婆子应声推门而入,捂着眼睛只漏一条缝看着脚下的路。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她看见了皇子的身子,还能有活路吗?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朝床上扔。 床上正运动得欢的二人先是无所察觉,但上面那个男人突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男人睁眼朝旁边一瞥,立刻就吓醒了三分。 再一看大门敞开,冷风嗖嗖地往里吹。 外头还站着几个人,直接就醒了七分。 扭头再看身下还一脸迷情扭动的女人,立刻全都清醒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也敢躺在自己身下?! 他立刻完全清醒过来,一边套着衣服还不忘踹了那女人一脚,“你这个贱人是谁?!” 何晴晴正迷茫着腰部一下被踢痛了,清醒了几分,看到一旁的婆子和敞开的门,没有惊慌只有心喜。 赶紧爬起来穿衣。 那男人已经骂着“晦气”出了门。 她只看到一个背影。 心头闪过一瞬间的怀疑,印象中六皇子还只是个少年,长这么高了? 但王氏的哭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迅速套着衣裳。 “我的晴晴!我可怜的晴晴……太子妃,二皇子妃,你们可要为臣妇作主啊!” 二皇子妃看到披衣出来的二皇子,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这…… 里面的男人居然是楚荀?! 太子妃也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荀哥哥不是说,只有她一个女人,连二皇子妃都没有碰过的吗?! 为什么他竟会在裴府和一个女人苟且?! 两个人竟一时震惊当场,各怀心思便也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 唯有二皇子脸色铁青,脸色在众人脸上掠过,对二皇子妃冷漠地说了一句,“本殿被算计了,你随意处置!” 王氏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跪了下来,“殿下饶命!二皇子妃饶命啊!” 里头的何晴晴也听到了,顿时吓得全身瘫软。 那不是六皇子的声音,是二皇子! 二皇子妃被王氏的尖叫喊回了神,脸色一冷,“来人!把里面那个胆敢算计二皇子的贱婢拖出来,乱棍打死!” 有两个二皇子妃带来的婆子立刻进去拖人。 她又扭头对穆歆然说道,“少不得要脏污了你裴家的地儿了,裴三夫人还请见谅。” 穆歆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对王氏说道,“母亲,里面那个是,是表妹?!为什么是她?” 王氏也是很懵,为什么会是二皇子啊?不是说好了是六皇子的吗? 要是知道是二皇子,她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带二皇子妃来抓奸啊?! 抓的居然还是自己女儿。 婆子很快把何晴晴拉出来,直接就按在地上。 王氏忙跪行到二皇子妃跟前求饶,“二皇子妃饶命,是晴晴不懂事,她不是有心要算计二皇子的……” 穆歆然:…… 楚荀又朝着裴修泽几人说道,“本以为将军素来光明磊落,却不料将军府竟这般藏污纳垢。” 说罢甩袖走了。 穆歆然听了脸色一黑。 裴修泽也脸色一黑,拱手朝着他的背影道,“这前院确是下官照管不周,才叫宵小有机可趁。” 他又转向穆羡道,“岳父岳母也在,此事事关相府表小姐,我们也不好徇私,不如便交由二皇子妃处置,如何?” 穆羡早就觉得无脸见人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婿是带他来捉这个女儿的奸的。 他自然也无脸求情,只拱手道,“本相惭愧,惭愧啊!但凭二皇子妃作主。” 说罢怒瞪了一眼王氏和何晴晴,甩袖走了。 这个女儿,不能认! 认了就是相府的污点! 王氏跪在地上伸出尔康手,“相爷!相爷!您不能走啊!” 裴修泽也拉着傅淮景三人走了,“一切全由二皇子妃作主!” 傅淮景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何晴晴却是瞳孔一缩,他看到了! 他全都看到了! 二皇子妃见男人们都走了,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本妃打!狠狠地打!” 侍卫抡起刑棍,就开始打起来。 何晴晴痛得惨叫一声。 太子妃深受打击,觉得被楚荀欺骗了,并不想看这女人被打死的过程,如游魂一般回了花厅。 荀哥哥走的时候,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她一定要找荀哥哥要个说法! 何晴晴魂飞魄散,才刚好不久的臀部又开始重重地挨打,疯狂求饶道,“二皇子妃饶命啊!二皇子妃饶命啊!” “别打了,别打了!”王氏扑过去要护住何晴晴,但很快被婆子拉开了。 “啊!啊!”何晴晴痛得快晕死过去。 王氏觉得心痛不已,大叫道,“二皇子妃,您不能杀她!您不能杀她呀!” 她牙一咬,几乎要把那秘密说出口了,“二皇子妃,您不能杀她,她是……她是……” 只要说出她是丞相嫡女的身份,二皇子妃定能饶她。 何晴晴却打断了她的话,“舅母……是……是我不好!你别说了……” 一板子落下,她又惨叫一声,才对二皇子妃说,“二皇子妃,别打了……民女有个……秘密……要告诉您……” 第169章 二皇子是日后能问鼎天下的人 二皇子妃冷冷看着她,“什么秘密本宫都不稀罕知道!继续打!” “不……不要!你难道不想知道……”何晴晴艰难地说:“您和二皇子大婚三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子嗣吗?” 二皇子妃神色一顿,手一抬,侍卫停止了刑棍。 何晴晴小声地说,“还请……还请二皇子妃,移步屋内……” 二皇子妃脸色铁青,“若叫本妃知道你胆敢诓骗本妃,必叫你受万剐之苦!” 何晴晴全身一抖,“臣女……不敢!” 二皇子妃看向穆歆然,穆歆然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二皇子妃这才让婆子把何晴晴抬进了屋,自己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穆歆然微微一笑,何晴晴会说什么,她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这个二皇子妃会如何处置何晴晴? 屋里,二皇子妃冷冷问,“说。” 何晴晴忍着身上的剧痛,爬到二皇子妃面前,低声说道,“二皇子妃,民女想要告诉你两个天大的秘密,一个秘密换民女的一条命,另一个秘密,换民女进二皇子府当个侧妃,您可同意?” 刚才那个人看到了这一切,肯定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护着她了。 她没了退路,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想到了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放肆!”二皇子妃大怒,“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敢肖想皇子侧妃之位?!” 何晴晴苦笑道,“二皇子妃,民女只想求个活路,这秘密值不值得,便请二皇子妃裁决了。” 二皇子妃忍下一口怒气,“你说说看。” 毕竟,她成婚三年没有子嗣,一直就是她心底的痛。 何晴晴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您与二皇子成婚三载,却未有子嗣,那是因为,二皇子不希望您生下他的孩子……” “你胡说!”二皇子妃一脚就踢了过去! 何晴晴被踢倒在地上,又是疼得快晕过去,缓了缓才说道,“二皇子妃您可查查身边的嬷嬷,是不是每次您与二皇子行房后,她都会给你端来一碗药,说是助孕的,实则是……是避孕的……” 二皇子妃大怒,“不可能!” “是不是的,请您回去查一查。还有……您身边的太医都被二皇子收买了,您可外头寻个有经验的大夫看看,您长期服用避孕之药,有经验的大夫,都能看出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二皇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都要相信何晴晴的话了,因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外头随便找个大夫,就能看出她的身子是不是受了避孕药物的荼毒。 “此事,本妃自会去查明。”她稳了稳心神,又问,“第二个秘密呢?” 何晴晴微微一笑,“第二个秘密,更让人匪疑所思。还请二皇子妃答应民女方才说的两个条件。” 二皇子妃心下疑惑,二皇子不肯让自己这个正妃生下嫡子已经很匪疑所思了,还会有什么秘密比这个更匪疑所思的? 她闭了闭眼,“如果是真的叫本妃更加难以置信的秘密,本妃答应你。” 何晴晴自信地笑道,“二皇子妃你一定会答应的。二皇子妃可有想过,为何二皇子不愿让您生下孩子?他不仅不愿让您生下他的孩子,也不愿纳通房妾室侧妃,不想让她们生下他的孩子,您可知道这是为何?” 二皇子妃脸色是既痛苦又尴尬,冷硬地说,“说!” 何晴晴也不敢卖关子,赶紧说道,“那是因为,他有个真正想娶的人,他想让他的嫡长子,从那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 “是,谁?!”二皇子妃咬牙切齿。 “那个人,就是太子妃傅晗。”何晴晴清晰地说道。 “什么?!”二皇子妃果然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何晴晴点头道,“傅晗与太子成婚当日绑了明倚陌去和太子拜堂,以此表达她对二皇子的真心。二皇子便用从未与您圆房为借口,向她表明心迹。他既说与您从未圆过房,又怎么可能让您有孕呢?” 二皇子妃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听到了什么鬼话?! 自己的夫君,肖想身为太子妃的弟妹? 还宁愿自己没有子嗣,也要向傅晗证明他的真心? 所以自己之前提到要为他纳侧妃妾室,为他开枝散叶,都被他拒绝了? 这不是他对自己这个正室的尊重,而是为那个女人表的真心? 多么的讽刺! 那个女人更加可笑,堂堂太子妃的尊荣都不要,偏要和楚荀苟且? 她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转头问,“你既知道他不肯纳侧妃,你的要求,本妃又如何能办到?” 何晴晴微微一笑,“今日之事众目睽睽,再加上,您又知道了这天大的秘密,二皇子又怎会不答应您?” 二皇子妃恨恨道,“既如此,你明知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你还想进二皇子府?你图的是什么?” 何晴晴自信地说,“二皇子是日后能问鼎天下的人,我只想站在高处,把那几个讨厌的蝼蚁,踩在脚下。” 她原是想设计六皇子的,但六皇子到底小了些,等他出场,那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那时也不知她是不是人老珠黄,笼络不住他了。 她知道日后夺嫡的过程和结果,只要她给二皇子出主意,避开太子设下的陷阱,让荣王和太子相争,未必最后的赢家不是二皇子。 眼下看来,二皇子倒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何晴晴又对二皇子妃说道,“二皇子妃您且放心,我是个和离妇,便是成了二皇子的侧室,或是日后后宫的一员,这样的出身,永远也越不过您去。眼下您要防范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傅晗。她是傅家女,与二皇子又两情相悦,有的是手段能假死脱身,到二皇子身边……如若真有那一日,他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嫡子……” 那她这个正妃会如何,可想而知。 何晴晴循循善诱。 二皇子妃听了头痛欲裂。 何晴晴慢慢靠近她,又悄悄说了一句话,“二皇子妃,我不仅知道太子妃和二皇子的事,我还知道,他们时常见面的地方……” 二皇子妃猛地抬头。 第170章 真的有宝藏? 穆歆然在外头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见二皇子妃和何晴晴一同出来。 二人脸上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氏欣喜不已,“晴晴,晴晴你没事了?” 何晴晴扶着腰,“舅母,二皇子妃仁善,同意我进二皇子府作侧妃。” 王氏先是一愣,后又大喜,这个和离归家的女儿,能嫁进皇家作侧妃,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 她对二皇子妃是谢了又谢。 二皇子妃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对穆歆然说了一声告辞,便走了。 王氏也没脸再回花厅,扶着何晴晴一瘸一拐地出门回了相府。 出门前,二人转身时,看到隔壁的厢房门将将打开,六皇子从那门走了出来。 六皇子还朝二人看了一眼。 何晴晴心下一颤,知道这回是所有的退路都没了。 马车上。 何晴晴也不敢坐着,只能趴着,双手把垫子绞得死紧,眼神沉沉。 那个穆歆然,肯定是重生的。 否则她不会把傅淮景也喊过来见证她的好戏。 原以为六皇子之事若是失败,她也能有个退路。 如今退路没了,但她又有了条新岔路。 王氏心疼地看着她,“晴晴,你感觉怎么样?” 何晴晴猛地抬头,愤怒地朝外头喊了一声,“碧琳,给本小姐滚进来!” 碧琳一脸惨白地爬进了车厢跪着,“夫人,小姐,奴婢……奴婢该死!”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琳哭道,“奴婢,奴婢按小姐说的,换了裴家丫环的服饰去男宾客厅给六皇子倒酒,也把他的衣裳洒了酒。奴婢便引着他到了客房这边。然后奴婢就回了花厅找夫人过来。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二皇子……呜呜呜,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王氏若有所思,“所以,六皇子进到了隔壁屋子,那二皇子进了你的屋子?真是阴差阳错!” 碧琳又抹着眼泪掏出了一盒膏药来,“这是奴婢寻来的外伤用药,还请小姐让奴婢给您上药,先止止疼也好呀。” 何晴晴不疑有他,便趴着让碧琳给她上了药。 上药后果然觉得清凉舒爽,疼痛也好多了。 碧琳看了看何晴晴额上方才被侍卫按在地上时磕出的一点破皮,道:“小姐,您这额上怎的也破了皮儿?奴婢给您也上点药。” 何晴晴点头,任由她在额前上药。 她并不在意这点破皮儿,横竖有额发遮掩,过两日就好了。但能减轻疼痛加速愈合也是好的。 片刻后碧琳上好了药,便出去了。 王氏心疼地问,“可好些了?” 何晴晴点头,扭头看她,“母亲,我们能否去一趟王舅舅家中?” 二人私底下时,已经母女相称。 王氏点头,却更心疼了“晴晴,你这伤势,要尽快回府医治才行,你舅舅那边,我让人去喊他过来!” “不,母亲,是我们有求于舅舅,还是去一趟。” 何晴晴坚持道,她是知道穆羡一向不喜那个舅舅,认为他投机取巧、旁门左道。 而且,她要请求舅舅做的事,不叫旁人知晓才是好的。 于是王氏让马车直接去了她的弟弟王祁的家中。 王祁是个干瘦的男子,四十岁上下,穿着却是一身道袍,小胡子,倒也显得有些仙风道骨。 她这个弟弟原名叫王二狗,后来去了道教当个小徒,才让师父改了名字叫王祁。 王祁后随姐姐姐夫进了京,原是在京郊一处道观挂单,后来机缘巧合下,被推荐到皇上面前,如今还任了个正五品饮天监。 何晴晴重生以来,立刻就想起了这个舅舅,是后面能派上大用场的。 三人见了礼后,王祁道,“我昨日才回京,本想着过两日去府上看望姐姐。” 寒喧了两句,他看到何晴晴的模样,惊诧地问,“晴晴,你这是出了何事?” 何晴晴脸色微红,根本不敢坐下,只扶着椅背站着。 王氏也腆着老脸把方才的事情略微说了一遍。 何晴晴这才红着脸道,“舅舅,为防止二皇子妃出尔反尔,还请舅舅入宫时,在皇上面前提一句,便说是二皇子妃答应了的。” 王祁点头,“我才回京,明日便要进宫的,我可与皇上提上一句,若是能为你和二皇子求来圣旨,何惧人言?” 何晴晴大喜,“谢过舅舅。” 她朝王氏使了一个眼色。 王氏会意,便问,“弟弟,那个何琼已经出嫁,穆歆然的生父,弟弟你可查出来了?” 王祁捋了捋短须,“姐姐,你之前有说关于你的婆母的来历,我倒是让人查出了一些线索。你的婆母年轻时,曾是宁国公府的婢女。那何氏,应当是宁国公府的七少夫人。” “什么?!”王氏瞪大了眼睛,“宁国公府?!” 那可是当年被抄家斩首发卖的大案! 她虽然到京都城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原来的四大国公府之首宁国公府获罪抄家的事。 王祁点头,“是,但是你婆母透露的那宝藏,也可能是真的。当年宁国公突然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是上面……” 他指了指天,“得到消息说是他在北境找到了一处宝藏。上面便寻了个由头把一家老小下了狱,其实希望他主动献上这宝藏,来换取一家老小的性命。谁知,那宁国公是宁死也不肯交出宝藏,还与来犯的北狄人战死了。也是他这一战死,反倒保全了顾家女眷和八岁以下的孩童的性命。” 王氏与何晴晴对视一眼,都很激动,“还真的有宝藏?那,那宝藏在何处?顾家人如今又在何处?” 王祁摇头,“顾家人自那年被发卖后分散在各地,我这几个月四处查访,当年好像有个神秘人把女眷和孩童买下藏了起来。我想,若是找到这个神秘人和顾家后人,定能找到那个宝藏!” 何晴晴缓缓点头,想出了一个计策,“舅舅,您能否把顾家七少夫人及其女儿在京都城活着的消息悄悄散播出去?若是顾家人得知,你说他们会不会找过来呢?” 王氏惊异地问,“好是好,可是,顾家到底是获罪被抄家的,便是有顾家人找到你和何氏,也见不了光。说不得你还要被顾家人连累了。” 第171章 二皇子妃捉奸 王祁却摇头道,“这倒是未必,我听闻朝中有人想重启调查当年宁国公府通敌一案,说不定,能为宁国公府翻案呢。” 何晴晴大喜,“当真?若是宁国公府成功翻案,我就能回宁国公府,也就有机会找到那宝藏!” 王氏也是连连点头,自己筹谋这么久的事,总算有所进展了。 “顾家人?”何晴晴突然想起那个富贵迷人眼的顾家,“母亲,你说这个顾家,与娶了何琼的顾二那个顾家,可是同一家人?” 王氏摇头,“那顾二的底细我让人打听过,此顾家是南边青州的顾家,祖上原就是一方商贾,与宁国公府无半点干系。” 何晴晴又问,“舅舅,您这一趟出海寻找灵药之事,可有收获?” 王祁点头,“找到了两种可延年益寿的灵药。舅舅准备明日进宫献给皇上。” 何晴晴眼睛一亮,“舅舅,能否留一种给我?我……我这般入了二皇子府,只怕二皇子不待见我。若是能以此灵药助二皇子在皇上面前立功,岂不是离太子之位更近了一些?我听闻太子已经眼瞎,想来被废也指日可待了。” 王祁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可,不过,那药舅舅还得炼成丹药,待炼好之后,便让人交予你。” “谢谢舅舅!” 何晴晴吐了一口气,有了这灵药进献给皇上,自己在二皇子府也有了立足之本。 穆歆然,上一世你被我踩在脚下,这一世,你也一样要被我踩在脚下! 先站稳脚跟,再来图谋后事。 何晴晴又想起一事,“母亲,舅舅,我拿到了穆歆然的制香方子,若是舅舅手头宽裕的话,能否助晴晴也开一间香料铺子?” 王氏愕然地看着她,“你怎会有制香的方子?” 何晴晴得意一笑,“母亲,您忘了?幼时我和穆歆然一齐拜的师,虽然我天资不如穆歆然,也对制香没有兴趣,但其实制香的法子我也会。近来我也破解了穆歆然那几款香料的成分,制香完全没有问题!” 王氏大喜,近来她真是为府里银钱缺失一愁莫展,没想到何晴晴给了她一个生财之道。 王氏这时对何晴晴说道,“晴晴,你先出去在马车上等我,我有些体己话想和你舅舅说。” 何晴晴点头出去了。 王氏这才惭愧地说道,“弟弟,去年你不在京都城,自二女出嫁后,我相府库房遭了一次贼,贼人还留下一个什么五鬼搬运不义之财的字条,将相府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就连……就连你上回放在地窖里的那些东西,也全都不见了。” 王祁一惊,“什么?!阿姐你上回给我写信说手头紧,我只当你是周转不开?” 王氏苦笑道,把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姐姐我如今不是周转不开,是真真穷鬼一个了。” 王祁沉着脸问,“阿姐你可有怀疑对象?” 王氏咬牙道,“什么五鬼大盗,京中连着被盗的这几家库房,都与穆歆然那死丫头脱不开干系,要说怀疑,这死丫头最可疑!” “那可有当铺或是银庄收到相府的物品或银钱的?” 王氏摇头,“就是这点也好生奇怪,裴家赵家和穆家丢失的东西,一样也没出现过。” 王祁松了一口气,“那些东西若是出现,也只不过能确定是丢失的东西。可那些金子若是囫囵个儿出现……” 他握紧了拳头,穆歆然?裴修泽? “行,晴晴这香料铺子,我替她张罗!” …… 另一处,某个酒楼的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厢房内。 太子妃傅晗戴着面纱,双目怒气腾腾地坐在桌旁等着。 此处是她和二皇子楚荀紧急约会之地。 自她的脸伤了后,就一直没有见过楚荀,楚荀也约过她好几次,她总是以脸伤为由拒绝了。 但今日不同。 她必要找楚荀问个明白。 门吱呀一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转头便要起身,却直接被楚荀一把抱住,腰身被死死?住。 她连忙按住面纱,急急地说,“荀哥哥,我的脸伤还未愈合,你轻着些。” 楚荀隔着面纱亲了亲她的唇,这才放开她,在椅子上坐下,不等她开口质问就立刻抢先说道,“晗妹妹,今日的事,本殿是被设计的。晗妹妹不会怪本殿?” 傅晗的眼里立刻起了薄雾,“荀哥哥,我……我知道定是那贱蹄子安排的圈套。今日之事,我不怪你……只是……只是……” 楚荀抬手抹起她眼下的泪珠,“晗妹妹,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些日子你都住在东宫,不知那瞎了眼的太子,在太子府可有什么动向?!” 傅晗摇头,“荀哥哥,我在太子府的眼线送来消息说,太子自那贱人死后,又瞎了眼,便一蹶不振,日日躲在屋中闭门不出。裴三也是几次求见而不得,依我看,太子就快成个废人了。” 楚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傅晗又道,“今日大哥来告诉我,父亲已经联合了几位朝中老臣,准备请旨废另立了!” 楚荀大喜,一把抓住她的手,“当真?!” 傅晗点头,“只不过,父亲也说了,若要立荀哥哥为太子,还请荀哥哥兑现那年的承诺。” 楚荀脸色一变。 傅晗含泪看着他,“荀哥哥,你说过,你从未与那温静娴圆过房,可是真的?你当真准备让她下堂,将我以傅昧的身份迎进二皇子府?!”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等太子被废,她这个太子妃就会暴毙。 然后以傅晗孪生妹妹传昧的身份嫁进二皇子府。 二皇子妃温静娴自然也要暴毙。 楚荀握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肯定地说,“自然都是真的,我说过,我的嫡长子,必是要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那就一定会的。我又怎么可能与温静娴圆房呢?” 这时,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二皇子妃温静娴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一双美目愤怒地瞪着楚荀,“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楚荀给她下药,让她不能生育;与傅晗勾结,逼她暴毙退位让贤,全都是真的! 傅晗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站起来背过身去。 第172章 美人在怀 楚荀却是老神在在,掸了掸衣襟,才缓缓站起来,看着温静娴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横竖你已经不能生孩子了,不如,便自请下堂!” 温静娴气得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 楚荀拍了拍手,喝道,“来人!是谁把她放进来的?!还不把二皇子妃拖下去?!” 立刻进来了几个侍卫,把温静娴拖了下去。 楚荀这才又回过头把傅晗抱住,隔着面纱好生温存哄了一番,才说,“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劝她自请下堂的。” 然后装作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走了。 傅晗摸着面纱,松了一口气。 还好荀哥哥没有变心。 还好荀哥哥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伤口。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半边脸,是多么可怖。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发狂地把桌上的杯盏扫到了地上,“来人!” 有个宫女匆匆跑了进来,“太子妃!” “本宫让你找的神医,你找到了没有?!” 宫女一时讷讷,“奴婢再去找!” …… 楚荀出了这酒楼,一眼就看到自家马车停在街角,知道方才那侍卫已经把温静娴送进马车了,连忙撩袍上了马车。 温静娴被捆着手脚,口中还塞了布团。 楚荀连忙把布团取了出来,一边训斥,“哪个胆大的竟敢如此对待本殿的皇子妃?!回去自请三十大板!” 外头有个侍卫立刻应道,“是!” 温静娴怒瞪着他,“你……你想让我自请下堂,作梦!” 楚荀立刻就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温静娴死命挣扎,“呸呸!脏死了!你别用你那亲过你三弟妹的嘴脸再来碰我!” 楚荀解开她的绳索,用力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才柔声说道,“静娴,你误会我了。这两年我不过是在利用那傅晗。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我没碰过她,真的。” 温静娴不信,张牙舞爪,“我方才明明看见……” “那都是假的!我不给她定心丸吃,她怎会让她的父兄为我出力?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温静娴挣扎道,“不可能!你还给我下了绝子药,好叫我生不出嫡子来!你安的什么心!” 楚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静娴,那不是绝子药。你我成婚时你才及笄,太医说了女子过早生育于身子不利。我便想让你再过几年再有子嗣。那药虽然能避孕,但不会伤你的身子。你实在很想要个我们的孩子,明日停了药便是。相信我,很快你便会怀上孩子的。” 温静娴见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楚荀又亲了亲她,“当然是真的,我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顿了顿又道,“今日那个和离的丑妇不算!我是被下了药,无意识才……” 他又问,“说起这个丑妇,你把她如何处置了?” 温静娴咬牙道,“本妃要把她纳进二皇子府,当你的侧妃!” 楚荀大惊,“什么?!为什么?!” 温静娴斜眼瞪着他,“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她以此事为要挟,让我放过她并让她入府为侧妃!” “此处也是她告诉你的?!”楚荀沉了眉眼,“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和太子妃之事十分隐秘,这个地方甚至连太子都有可能不知道,那个相府的表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温静娴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她还说什么了?” 温静娴想了想,“她还说,还说,你是日后会问鼎至尊之位的人,她只想成为你后宫中的一员,保住荣华富贵。” 楚荀眼里立刻迸发出杀意。 这个女人,留不得! 温静娴看到这样的眼神,反而放了心了。 不管刚才楚荀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自己停了药,看能不能顺利有孕便可见分晓。 她是温家人,是平国公嫡孙女,姑母贵为太后,他想要争一争那位子,怎么可能离了温家的支持呢? 想到这里,她又问,“那安国公是太子的舅舅,怎的会助你请废太子改立你呢?” “因为裴修泽爹娘的事,安国公和皇后素来有怨,太子与安国公府并不亲近。加上太子侧妃之死,太子已与安国公府几乎彻底决裂。安国公不想扶持一个只有亲缘关系但只会怨恨自己的外甥,又见太子瞎了,储君之位必然不保。所以这才趁势而为。” 温静娴听了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便又捶了一下他问,“那傅晗是怎么回事?既然心心念念与你的青梅竹马之情,为何又答应嫁入东宫?” 楚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鼻尖,才说道,“她与本殿算什么青梅竹马?你是知道的,当年本殿对你是一见钟情。她与我而言,不过是个自小在宫里一起长大的妹妹罢了。 本殿千辛万苦才求娶到你,又怎会多看她一眼?只不过她不知何时对本殿情根深种,嫁入东宫一来是圣意难违,二来是见本殿娶了你后赌气。 但她当日拜堂是找了个女子做替身,大婚当日才跟本殿告白,说是要替本殿做东宫的眼线,将太子的动向告知本殿。 本殿这才答应她私下多有往来。静娴,你相信我,我真的与她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静娴这才软了身子,伏在了他的怀里,嘤嘤哭起来,“殿下应该早些同妾身说的……妾身也好配合你呀。” 不至于今日什么都不知道,却被那何晴晴给要挟了。 不过…… “那何晴晴到底是相府的表小姐,依妾身看,穆相和穆夫人都很看重她,她还是有用的。”温静娴说道,“不如,下个月就将她迎进二皇子府。” 楚荀点了点她的鼻尖,“都听你的。” …… 裴府。 穆歆然忙了一整天终于能歇下了。 裴修泽不一会儿也洗漱后钻进了被窝,将她搂进了怀里。 穆歆然闻到他身上有微微的酒意,知道他在席间喝了不少。 便问,“夫君,可要让人备些醒酒汤?” 裴修泽确实有些醉意,轻笑道,“不必,这点醉意,为夫欢喜得很。” 微醺朦胧,美人在怀。 第173章 孤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他有些意动,便低头找到了她的唇,温柔辗转。 她欣然承受。 养了四十天,又有灵泉水的滋养,她的身子已经恢复。 而且这四十天来,二人日日相拥而眠,便是再亲密一些,也是自然的。 她也有些情动,不由得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头,贴上他的肌肤。 她的中衣被拉开,他的吻移上她浑圆的肩头,落下一颗颗红梅。 就在她以为要水到渠成的时候,他突然清醒过来,顿住。 然后离开她的肩头,把她的衣裳拢好,翻身躺平,低低说一声,“歆然,快睡。” 穆歆然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 怎么回事? 她明明都感觉到了他的需求,为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二人日日相拥而眠,她也时常感觉到他的感觉。 可之前她在坐月子,不宜做某些事。 可现在她都出了月子了,而且他明明也情动了,为什么,中途叫停了? 难不成……他还在怀疑,珏儿不是他的孩子?! 她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 耳边响起他微微的鼾声,她长叹一声,也渐渐陷入沉睡。 …… 过了满月宴,穆歆然总算能出来走动了。 裴修泽带她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子府。 出门前,一个暗卫来报,“昨儿太子妃送的小衣上,发现了天花病毒。二皇子妃送的银锁上,验出了一种名叫虹光的剧毒。此毒会从皮肤表皮慢慢渗入,毒发时满面红光、血喷如虹,所以叫虹光。” 穆歆然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女人,下毒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但有机会一击毙命,她绝不会手软! 裴修泽说道,“你们这一队,就负责护好两个小主子,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二人坐上马车,穆歆然问,“太子殿下如今是何情形?”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来,他闭门不出,池君皓给他看诊,他也谢绝不见。据南风说他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而且成日酗酒,几乎没有一刻是清醒的。我去找他几次,也都吃了闭门羹。” 想起陌陌,穆歆然也是黯然神伤。 坐月子这一个月来,她无事就会进空间继续学习医术,特别是她辨别不清的各种毒的种类,也特别研究了一下太子所中的乌毒。 裴修泽把之前明倚陌给楚骁解毒的药丸形容了一下,“之前太子侧妃给太子留的解药已经都吃完了,但池君皓实在分辨不出是用何药材制成的。南风说他脸上的毒素又开始复发漫延。我想着让你来看看也好。” 穆歆然点头,“近日我查看了医书,那乌毒极为霸道,寻常人中此毒必会很快毒发身亡。但陌陌说过,他之前中毒无数,刚好体内余毒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能不能解,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二人到了太子府,南风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太子的寝屋果然大门紧闭。 南风拱手禀报,“太子殿下,裴将军和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南风又唤了几次,依然没有回应。 裴修泽也没有多言,直接一脚踹了进去。 屋里一股浓重的酒味散逸出来。 同时飞过来一个黑影。 裴修泽一掌挥开,那东西“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原来是个酒瓶。 穆歆然心中暗叹,跟着裴修泽一起走了进去。 黑暗的角落里,墙角边绻缩着的一个身影又丢出了一个酒瓶,喃喃道,“南风!再拿酒来!” 南风心痛地上前行礼,“太子殿下,您不能再喝了!裴将军和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裴修泽和穆歆然齐声开口,“见过太子殿下。” 楚骁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是茫然的双目,青黑的胡茬。 他自嘲一笑,颓废地说,“孤很快就不是太子了,你们也该唤个称呼。” 裴修泽皱了皱眉,“殿下这是听说了什么?” 楚骁又茫然地转回了墙壁的方向,呵呵了两声。 穆歆然上前说道,“殿下,臣妇来给您把个脉,可否请您出来一些?” 楚骁侧耳听来,然后惨笑一声,“原来是将军夫人!呵,你是陌陌最好的朋友,孤求你,求你不要出现在孤的面前!一看,不,一听到你的声音,孤就会想起陌陌是怎么惨死的,你走,你走啊!” 他抓起手边的酒瓶又掷了过来。 裴修泽一把揽过穆歆然,避开了酒瓶。 穆歆然听他提起陌陌,心头也是一痛。 南风急了,“殿下,将军夫人是来给您治病的,您身上的毒一日未除干净,您就一日不能复明啊!” 楚骁直接拉起散落在地的薄毯朝脸上一盖,“孤再也看不见陌陌了,这眼睛复明又有何意义?!你们出去!都给孤出去!” 裴修泽来气了,一把将毯子掀掉,抓起他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楚骁!你振作一点!侧妃是不在了,可是她给你留下了一个儿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她的儿子想一想!” 楚骁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又自嘲一笑,“儿子?……要不是他,陌陌怎会死的那般惨?孤没有这个儿子!” 裴修泽一拳挥过去,正中他的鼻梁,“混帐!” 楚骁被打到床边跌坐在地上,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南风立刻扑了上去用帕子按住他的口鼻,“殿下!殿下!” 楚骁“呵呵”地笑,复又泪流满面,“你打得好!孤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人?陌陌是为了孤,是为了救孤才死的啊……孤才是这个罪人!孤才是!” 他摸到床沿,就要把头用力撞上去。 南风看得肝胆欲裂,直接用手臂拦住了他,“殿下,不可啊!” 穆歆然心痛难当。 裴修泽咬着牙,把楚骁又拎了起来,“楚骁!你是个堂堂一国太子,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楚骁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脸扭到一边,任由裴修泽拎着。 片刻后呜呜地哭着,“你们,你们不懂,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陌陌对孤而言,是多么重要……” 哭得像个大男孩。 裴修泽怒其不争,很想再给他一拳。 穆歆然拦住了他,低声哽咽着说道,“殿下,其实,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见你这般痛苦,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 第174章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楚骁没有反应。 “其实,陌陌她,并没有死。” 楚骁猛地朝她的方向“看”去,“你说什么?!” 穆歆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塞进他手心里,“你摸摸看,这是不是她曾用过的纸?这是她给我写的信。殿下您不想让眼睛复明了,亲眼看看她写了什么?!” 楚骁震惊一瞬过后,又是苦笑一声,“你们何苦编出这样的瞎话来骗孤?陌陌那日是你亲手剖的腹,是孤亲自换的殓衣。她明明已经死了……” 他那时,虽然看不见,但满手都是冰凉粘腻的鲜血,冰凉的身体……他能想象,她的惨状…… 裴修泽松开了手,他滑坐在地上,“你们不要费心了,孤的心已死。父皇要废太子也好,要另立储君也罢。孤宁愿在黑暗中死去,也不想苟活于世!” 穆歆然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南风侍卫,还请你出去一下,把门关上。” 裴修泽看了穆歆然一眼,直觉她要说出个惊天秘密。 南风依言出去,关上了门。 穆歆然蹲了下来,把裴修泽也拉着蹲下,才哽咽着说道,“今日,我要和你们说一个秘密。陌陌她虽然身死,但是她的灵魂并没有死,而是回家了。” 楚骁的耳朵动了动。 穆歆然低声说道,“殿下,你应该也能感觉到陌陌是个很奇特的女子,她同我说过,实则她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她其实是一个从另一个时空穿过来的灵魂。所以,她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皆与我们完全不同。殿下,这一点你认可?” 楚骁的脸色慢慢认真起来,微微点头。 穆歆然又说道,“她同我说过,她有一个空间实验室,里面的东西,都来自于她那个时空。这纸张,就是她那时空的产物,我们如今的造纸,根本就造不出如此白皙细腻、硬挺坚韧的纸张来。不信您摸摸。” 楚骁这才伸出手来,把那纸张细细摸了摸,脸上现出一丝希冀,“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穆歆然肯定地说,“自然是真的,她的肉身虽然不在了,但她的灵魂却穿回了她那个时空。这就是她给我写来的信。” 楚骁仍有一丝怀疑,“信上写了什么?你给孤念念!” 穆歆然点头,拿起纸张,开始用明倚陌惯用的口吻念道,“穆姐姐,收到这封信时,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我并没有死,我的灵魂回到了我这个时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的信,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如果你收到了我这封信,切记不要再为我的死伤心难过了。也请转告楚骁那个……狗男人,我没死,别成天哭哭啼啼的。 让他把我们的儿子好好养大,他还等着继承皇位,娶穆姐姐的女儿当媳妇呢!对了,他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完,穆姐姐,我拜托你给他瞧瞧,别治死了就行。” 裴修泽看着穆歆然手中那张地契纸沉默了:…… 这小妮子胡诌的本事,是真够厉害的。 这口吻,还真像明倚陌那姑娘平日里会说的话。 楚骁沉默半晌,突然猛地站起来,一抹脸颊边的泪水,哈哈大笑,“狗男人!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敢这般唤孤!穆歆然!弟妹!你是在何处得到的这封信?!” 穆歆然想了想,小声地说,“是……是在一个我们共用,但彼此却看不见彼此的空间里。先前她就是从这空间里拿出了许多不属于我们这个时空的奇怪的东西。” 裴修泽恍然大悟。 楚骁也信了,确实之前看明倚陌拿出的许多东西,在这个世上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激动地“看”向穆歆然的方向,“那孤,孤能不能进那个空间?孤能不能去找她?!” 穆歆然看了一眼裴修泽,才说道,“殿下,我给她回信了,但还没收到她的信,不知道我的信能不能顺利到达她那边。眼下当务之急是让臣妇给您诊诊脉,看看有没有法子解毒。您看如何?” 楚骁如获新生一般,“她真的,真的没有死?” 穆歆然肯定道,“是啊,要不然,她怎会给我写来这样一封信?” 楚骁伸出一只手,“来!” 穆歆然把手指搭上他的脉,他却一收手,“孤是说,把陌陌的那封信给孤!” 穆歆然无法,只好把“信纸”一折,放进他的手里。 楚骁一改颓废神色,喜滋滋地把信纸小心塞进怀里,“孤的陌陌没死!孤要完成她的愿望,然后去找她!” 他朝裴修泽又伸出手,“来,扶孤过去坐下,让弟妹为孤诊脉!” 裴修泽佩服地朝穆歆然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扶着楚骁坐下。 穆歆然诊了脉记录下来后便起身告辞,“臣妇需得回去参详参详,待有了医治的方案后再过来给殿下医治。” 楚骁挥挥手,“去。” 又朝外头喊道,“南风,给孤端一碗吃的来!孤饿了!” 南风喜极而泣去办了。 裴修泽和穆歆然告辞到了外院后,他突然顿住脚步,让人拿来了纸和笔,在一旁桌上坐下奋笔疾书。 穆歆然好奇问道,“夫君,你写的什么?” 裴修泽一边写一边说,“我要将你方才读的信的内容写下来,万一楚骁这厮让人给他读信可怎么办?” 穆歆然无语,不过再回想楚骁那副样子,觉得还真有可能。 裴修泽写完后让人把南风喊来,叮嘱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内容背下来。 南风嘴角抽抽,“属下背这个干什么?” “若是殿下拿出一张地契让你念,你就把这信上内容背给他听。” 南风:???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最好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几人,全都要背出来。” 南风:…… 然而,在裴修泽夫妇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楚骁果然把南风喊进了卧房,拿出了一张纸,“念。” 南风狐疑地打开,发现是一张地契。 猛地想起了裴修泽的话,赶紧拼命回想之前裴修泽要他背的内容。 好容易背完了,楚骁喜滋滋地又伸过手来把地契拿回去,折叠好宝贝似地藏进怀里。 南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第175章 也在北境养了妾室? 回府的马车上,裴修泽问,“你那地契是……?” 穆歆然叹了一口气,“上回在温泉庄子,夫君可还记得那日陌陌拿了一张地契出来给裴家老虔婆她们瞧的?那纸张确实来自陌陌的空间实验室,说是她那里有一处彩色什么复印机,可以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又可局部的修改……我觉得好玩,便将它收着了,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太子殿下身上的乌毒,你可有办法?” 穆歆然点头,“我有了初步的想法,但仍须再看一下医书,确保医治方案万无一失。” “辛苦你了。” 穆歆然摇头,感叹道,“我是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对陌陌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裴修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其实,陌陌虽然总跟我抱怨殿下很狗,但我也能感觉得出来,陌陌对殿下也是用情至深,否则她不会为了救殿下而死。” 穆歆然越发的感伤。 “所以,那个什么五鬼大盗,其实就是你?”裴修泽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穆歆然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干脆和盘托出,“是,我能用那个空间装很多东西,还能通过空间移动去任何地方,但只能在空间里一步一步腾挪,所以我只能去熟悉的地方。” 这就是说,那侯府库房、将军府库房以及相府库房被搬空,都是她干的了? 裴修泽突然觉得自己娶到了个宝,“那空间里还有什么?” 穆歆然也不藏着了,“有山有水有药炉,还有许多医书药典。我的医术就是从这里学的,药典里有一些药丸的炼制方法。那山上有草药,水是灵泉水。就是你每次吐血完喝后觉得很舒服的水。” 裴修泽恍然大悟。 她当即取过一个杯子,从指尖处滴下灵泉水,又加了些温水,才递到裴修泽面前,“夫君你以后每日都喝一些,或许能压制你体内的蛊毒。” 裴修泽接过一饮而尽,点头道,“池君皓早就发现了,每次喝过你给的水后,蛊毒发作的时间会延长几个时辰。” 穆歆然显然很高兴,“若是夫君日日在蛊毒发作之前喝下灵泉水,蛊毒会不会无限延长发作的时间?” 裴修泽正要说什么,巫大已经停下了马车,“将军,夫人,到家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这时门边有一个女子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将军,将军,奴家总算寻到你了……呜呜呜,将军,你在北境为何不告而别啊……奴家一直没有将军的消息,又急又慌。呜呜呜……奴家走了整整大半年的路才到了京都城……将军您看看我们的孩儿,您看……” 裴修泽和穆歆然双双震惊在当场。 裴修泽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个胧月,怎么这么早就出现了? 上一世,她是两年后才出现的啊? 穆歆然则是震惊,又冒出个裴修泽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有两三岁了? 胧月朝着裴修泽的方向跪行过来,一边打开孩子的帽子,还刻意把他的小手拉出来,“将军,您瞧,这是您的孩子啊……” 裴修泽眼神阴鸷,本想让南岳直接处理了,眼神掠过孩子身上时,却眼尖地发现,那孩子白嫩的大拇指上头,有一颗极为醒目的红痣。 他心头一跳。 这是一个承袭了母亲身上蛊毒的孩子。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世,他就听这个胧月说过,这是证明他的血脉的证据之一。 因为他身上的蛊虫会在行房时传给那女子,若是女子不小心怀有身孕,那蛊虫就会转移到孩子身上。 他之前已经确认了穆歆然与他行房后并没有表现出中蛊吐血的原因是因为有灵泉水的存在。 但孩子的情况,他却一直没注意查看。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孩子生出来,也有可能自娘胎里带蛊? 那么,这个胧月还杀不得,他得留着她给孩子解蛊。 想到这里,他对南岳说,“把她带下去,随便找个院子住下。” 那女子闻言脸上一喜。 旁边已经引来许多百姓围观,闻言不由得指指点点起来。 “不会?真的是裴将军的孩子?” “裴将军也在北境养了妾室?或是外室?” “啧啧,这个相府嫡女真是惨啊,原说她本要嫁的那个定远侯世子也在大婚前养了个外室和外室子,只当她逃过一劫了,却不料这个裴府,居然做了同样的事啊?” “哎,真是可怜,这才刚生了双生子,就有一个已经出生的外室长子了……” “不可能的,上一次不是也有个女人说怀了将军的孩子?直接被挑断了手啊!” “可是这一次,你没听将军说吗?要安置她呢!” 闵氏早就得了下人报说有个女子抱着孩子在府外要找裴将军,这时正好出来听到这一番议论。 她听得脸色发白,朝着裴修泽就厉声喝道,“修泽!你跪下!” 裴修泽上前扶住她,笑着对母亲摇头,温声道,“母亲,进去再说。” 闵氏痛心疾首道,“歆然是多好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如此伤她?你听听他们都怎么说?你叫歆然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出去见人?!” 穆歆然也扶住闵氏,柔声道,“母亲莫急,我相信夫君不是那样的人。这位姑娘想必认错人了?这其中一定有缘由的。是不是夫君?”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裴修泽问的。 裴修泽扫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微微一笑,“还是夫人聪慧。” 他转向了围观的吃瓜群众,“不错,此女与本将军毫无关系,她的孩儿也不是本将军的孩儿。本将军之所以让人安置她,是因为,她是本将军一个部下的遗孤。他临终托孤给本将军,本将军才会在北境对她照拂一二。谁知却叫这女子生了妄念。” 那女子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蓦地一变,眼泪扑漱漱落下,“将军,我……我知错了……还请您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这模棱两可欲盖弥彰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只会叫人越发怀疑裴修泽信口胡说。 第176章 当街审问 闵氏也是狐疑地看着裴修泽,这一番说辞听起来还可以接受,但怎么就有种赶鸭子上架强行杜撰的感觉呢? 穆歆然微微一笑,走到那女子面前,温声问道,“这位姑娘,你说你是从北境走了大半年过来的?” 胧月点头,“是。” “何时启程的?” 胧月想了想,“约莫是去年的十一月。因着天气太冷,走得很慢。” “北境哪个城?” “辽城。” “哦,那十一月前,你都呆在辽城?” “是。”胧月还不忘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我的孩儿太小,我等他长到两岁了,才敢抱他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寻人。” 穆歆然点头,“你是个好母亲。意思就是去年的十一月以前的至少两年,你都呆在辽城对?” “对。”胧月点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 “哦,那我想请教请教,你启程前的一个月,也就是十月份的辽城,是何光景?” 胧月想了一下,“十月的辽城,正值秋末,自是落叶纷纷,一片金黄之色。” 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南岳猛地一击掌,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裴修泽也朝穆歆然投去赞赏的眼神。 闵氏懵了,“歆然,这是何意?” 穆歆然朝她微一福身,“母亲,我虽没去过北境,但我曾读过一些文人墨客写的游记,上有记载北境之地,九十月份便开始苦寒,落雪纷纷。但我却没亲见,可请在北境呆过好几年的南侍卫好好说说。” 南岳这才止住了笑,拱手道,“夫人说得没错,辽城苦寒,一年四季中有半年都在下雪。十月份的辽城,已然是冰天雪地。这位姑娘,显然不可能从辽城过来。” 谎言一戳就破,那胧月身子摇摇欲坠,脸上的泪痕掉得更凶了。 “将军,我本不想说出来,可是……可是……明明您去年年初回京的时候,就带我一起回来了啊……在这之前,我,我没在辽城住过……” 裴修泽:…… 这反应倒是够快的。 百姓们又哗然一片。 原来早就带回来了,这是藏在哪个院子里? 穆歆然却又微微一笑,“哦,姑娘说去年年初就回来了,是指一月份?二月份?那么三月好了,你说说看,三月份,京都城的梧桐树,冒绿了吗?” 胧月羞恼,有完没完了? 她只好捂脸,“夫人,奴家藏身在一处小院里,又怀着身孕,无暇出门观赏。” “哦,那你住的是哪条街上的哪个小院?将军既安顿了你,那又怎会不认得你的孩儿?你又为何说你走了大半年的路来找将军?” 句句话直戳她话里的自相矛盾,胧月脑子一转,强词夺理道,“将军把我安置在小院中,就不告而别了。奴家生产之时,将军并不在身边,是以他未曾见过孩儿一面。奴家……奴家……” 穆歆然点头,“既然你说你的孩子是在京都城里生下的,那你把之前住的小院地址报出,让人一查便知。这邻里街坊的,哪儿能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就生出了孩子?可有婆子伺候?上街买米买菜可有人证?两年了,总不能一丝痕迹也无?” “是啊,姑娘快说,你之前都住在哪儿?”围观百姓们纷纷催促。 那胧月就是不说,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裴修泽。 一副欲言又止又要替他保密的模样。 又叫旁人遐想翩翩。 穆歆然还要同她理论。 裴修泽却恼了,一把按住穆歆然的手,冷冷说道,“你这副样子做出来是要给谁看?这有完没完了?本将军与那同袍之妻从来只有信件往来,你方才抱着孩子扑上来时,本将军以为你是她。既然不是,那便只能说,先前是本将军认错人了。” 那胧月脸色一白。 裴修泽又说,“本将军也从未安置过什么女子在什么小院里。” 他的眉目蓦地变冷,“南岳,此女有细作嫌疑,还不速速将她拿下?!” 胧月哭得梨花带雨,“将军,将军,这是你的孩子啊……” 南岳却直接将人按在地上,“你是哪里来的细作,竟敢这般朝将军身上泼脏水?老子陪着将军在北境六年,也从未见过他身边有女子出现!” 裴修泽森冷地说,“还不带下去好好审问?” 胧月却又朝地上低矮了两分,“不,我不走!将军,你看看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裴修泽眉眼一厉,喝道,“南岳!既然她不肯走,就在此行军法审问!” 南岳立刻行了一个军礼,“是!” 他一挥手,两个从军中带来的护卫就将胧月一左一右叉住,另一人拿过她怀里的孩子随意一放。 然后那两护卫一左一右缠上粗绳,把胧月就架着绑在门口石狮子上。 “不!不要!”胧月凄厉一叫。 下一刻,南岳抽出带着倒刺的鞭子,朝着胧月身上就是狠狠一抽。 吃瓜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鞭鞭见血。 裴修泽冷冷看着,目光在周围吃瓜群众身上扫过。 胆小的几个已经撒腿哭着回家找妈妈。 真是活阎王,太可怕了。 去年那菜市口八百多颗人头血还没干呢,怎么就忘了这个活阎王的可怕了? 还有这石狮子旁上回那女刺客被挑断的手腕还历历在目。 居然还敢到他家门前看热闹? 活腻歪了? 强撑着发软的双腿顶着活阎王可怖的目光的几个群众,僵硬地议论,“看样子真是细作?” “是,一定是。” 有哪个男人会忍心把自己的外室挂在门口抽鞭子的? 不仅抽得皮开肉绽,衣服也没个完整的了? 哪个男人能对自己的女人干出这种事? 十几鞭下去,胧月身上已经是鲜血淋淋,奄奄一息了。 地上的孩子哇哇大哭。 闵氏看着不落忍,拉了拉穆歆然的衣袖。 穆歆然想起一开始裴修泽想将她安置起来的事,觉得他定有用意,便劝道,“夫君,这位姑娘既是细作,想必她的招供也不好叫大庭广众看着,不如便带到兵马司?” 裴修泽周身的森冷气息一收,点了点头,“南岳,按夫人说的做。” “是。” 第177章 小小的红点 南岳一挥手,两个护卫解开胧月,把她拖走。 穆歆然冷笑一声,“宁死也不肯多说一句,如今连孩子也忘到脑后了,本夫人深刻怀疑,这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胧月猛地扭头,从乱发中射出两道恶毒的光,盯着穆歆然说道,“你以为,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能没事吗?哈哈哈——” 裴修泽挥一挥手。 护卫带着她往兵马司的审讯房走去,地上拖出长长两道血痕。 另外一个护卫也抱着孩子走了。 有百姓心惊肉跳地嘀咕,“这裴将军还真不讲究,把人绑在石狮上,还在家门口行凶,搞得鲜血淋淋的,就不怕给裴家招来灾厄或霉运?” 裴修泽耳力好,自是听见了,朗声说道,“裴某战场上杀敌上千,浴血而活,为的是大周;在京都捉拿奸佞、砍人首级,为的也是大周,我裴某人何惧之有?若有朝一日因为这区区细作在眼皮底下溜走,反叫她祸害我大周,百姓何辜?即便是鲜血把家门口弄脏了,我裴家又有何可惧?!” 字字震撼。 百姓们俱是震惊,也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说得好!” “说得好!” “裴将军威武!” “裴将军英明!” 裴修泽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和闵氏、穆歆然二人进了家门。 穆歆然陪着闵氏歇下,回了自己院子去看了看孩子们后,发现隔壁的裴修泽还没进来,想必是在外院书房忙着。 她走来走去有些坐立不安。 她总觉得那女人最后说的一句话很有深义。 什么叫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 是她没事?还是孩子没事? 她和孩子现在有什么事吗? 她给自己反复把脉,也没把出什么问题来? 方才也去给珏哥儿把了脉了,也没把出什么问题来? 难道问题出在裴三身上? 她走来走去,纠结了很久,终于听到裴修泽回来的声音。 她哗地拉开门,把裴修泽快速拉进房门,又迅速反手把门关上,才焦急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裴修泽声音温润,“别着急,你不问,我也是要同你说的。” 他示意她坐下,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才慢慢开口,“那女子叫胧月,是南疆一名用蛊高手。今日她抱来的孩子,就是中蛊的男子与女子行房后怀孕生下的孩子。孩子的右手拇指上有颗红痣,就是孩子自母胎带蛊而生的标记。” 穆歆然猛地抬眼瞪着他。 裴修泽挑眉,“我也是方才看到那女子抱来的孩子故意露出拇指上的红痣,才想到这一点的。” 她立刻起身就要去看看孩子的拇指。 裴修泽按住了她,“方才我让池君皓给孩子看过,他的拇指上确实有一颗小小的红点,说明蛊虫并未苏醒,这应当是你喝的灵泉水的功劳。” 穆歆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无名怒火升腾而起,“所以,这么一来,确实可以证明珏哥儿是你的孩子?” 自昨晚有那么一丝猜疑后,这一丝丝猜疑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子里。 裴修泽握住了她因愤怒而握紧的拳头,“为夫不是早就说过,这一点,为夫从来没有怀疑过。让池君皓去看看,是为了确定珏哥儿是不是也中了蛊毒。如今知道他身上的蛊虫并未苏醒,自是好事。” “那昨晚……”穆歆然猛地恍然大悟,一股血色直涌上头顶,脸涨得通红。 裴修泽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昨晚?昨晚怎么了?” 她赶紧扭过脸去不敢看他。 裴修泽回想了一瞬,一下子明白过来,轻笑道,“夫人可是觉得为夫不行?” “亦或是……你以为我始终心有芥蒂,认为珏哥儿不是我的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把椅子从她的对面移到她的身边,撅住她的下巴狠狠就吻了上去。 良久才放开她,又把她的手抓过来按到某处。 穆歆然烫手一般收回来,“你你你……” 脸颊爆红。 裴修泽抵住她的脑袋,无奈叹道,“傻瓜,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我是怕……有蛊虫又会转移到你身上……” 蛊毒不解,何以行房? 穆歆然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那,那珏哥儿身上的蛊虫,可有解法?” 裴修泽点头,“放心,池君皓的师父再过几个月便会抵京,还有那胧月,也是解蛊的高手。在确保她能完全为我们所用的前提下,我会让她试着解蛊。” 穆歆然松了一口气,“不成,我得每日也让珏哥儿喝点灵泉水,让他体内的蛊虫永远醒不过来才好!” 裴修泽有一丝困惑,“你确定,他不会越来越胖最后变成一个圆球?别以为我不知道璟哥儿长得好是因为你给他偷偷喂了灵泉水。” 现在珏哥儿已经胖了许多了! “夫君你都知道啦?”穆歆然吐了吐舌头,“不过,哪怕他变成一个圆球,也要喝灵泉水!保命要紧!” “好,都依你!” …… 次日,二人再次来到太子府。 楚骁已经倒饬一新,一改昨日的颓废丧气模样。 南风见到裴修泽二人,感激涕零地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哽咽不敢出声,无声地拱手道谢。 转身时又掬了一把伤心泪。 穆歆然:…… 楚骁侧过脸来,“表弟,表弟妹,你们来了?是不是有医治方案了?快快快!” 面对积极配合治疗的患者,大夫都是欣喜的。 穆歆然也不例外,把自己的医治方案说了一遍:“先用药浴泡上一个时辰,再在水中施针排毒,辅以解毒汤药。如此月余,或能排清余毒。” 楚骁连连点头,“南风,一切听裴三夫人的。” “是。”南风也很激动。 在穆歆然让人熬煮药汤等待的功夫里,三人坐下,表情严肃。 穆歆然尤其严肃地从衣袖中掏出几个瓶子,一字排开。 楚骁听到声音,好奇问,“这是什么?” 穆歆然咬牙切齿,“陌陌的仇,我一日不敢忘。我且问你们一句话,那傅晗若是死在我手里,对你们、对皇后而言,可有影响?” 裴修泽:…… 第178章 太子殿下必能复明 楚骁脸色瞬间变得冷冽下来,“陌陌的仇,孤会亲手替她报。弟妹你若要替她出气,尽管出手,留一口气便可。” “有你这句话便好。”穆歆然点头,“也是,死,真是太便宜她了!这是陌陌给我留下的几种药,有痒痒粉、软骨粉、春风一夜……呃,就是上回的烈性春药,还有……跳跳糖?” 她看着瓶上的字有些困惑,仔细阅读了上面的极小字体的简易说明书。 裴修泽问:“糖?不是毒?” 穆歆然犹豫着说,“这上面写着,是一种新型毒品,会让人上瘾的那种……吃了一次就会让人欲罢不能……” 楚骁冷笑道,“如此好药,便宜她了!” “这个就先算了。我打算把陌陌留给我的毒都让她好好尝一遍滋味,也可能会用上我自制的药丸,日后若是东宫传出什么消息,还请殿下相机配合一二。”穆歆然提前打招呼。 楚骁点头。 裴修泽问,“那乌毒只有皇上手上才有,殿下你可查清楚了这背后的因由?皇上为何要对你下手?” 在太子中毒回归的时候,他就一直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是皇后嫡子,皇上与皇后一直也是鹣鲽情深的模样。 楚骁被册封太子后,也颇得嘉和帝看中。 怎么会突然向太子下手呢? 楚骁苦笑一声,“大约是,他以为,孤这个嫡子,并不是他的血脉。” “什么?!”裴修泽二人大吃一惊。 “皇上这是何意?姨母怎么可能与旁人……!”裴修泽愤怒道。 楚骁闭眼深吸一口气,才低声说道,“其实,母后并不是皇上的嫡妻。她……她原是前宁国公世子顾陵的未婚妻。那个宁国公府,你们知道的,后来获罪被抄家斩首,女眷及八岁以下幼童发卖教坊司。” 裴修泽与穆歆然对视一眼。 “母后前几日悄悄出宫来看孤,与孤说了当年秘事。这两个月不知有什么风声传进了父皇耳中,令他对孤的血脉生了疑心,这才有围杀下毒之事。” 裴修泽问,“皇后都说了什么?宁国公府大案牵涉到皇长子楚琮,我近来正在调阅当年的案宗,想替这两桩案子翻案。” 楚骁眉头一挑,“翻案?!” “是。”裴修泽点头,“当年宁国公顾大将军战死沙场,又怎么会与北狄人勾结呢?这无论如何说不通。我在北境的旧部正在暗中查访当年的真相。” 楚骁长叹一口气,“若是能替皇长兄、替宁国公翻案,母后心中的郁结,应当也能散去不少。” “与姨母何干?” “方才孤说过,母后其实并不是父皇在潜邸里的嫡妻,她是父皇登基后被封为皇后的。父皇早先的嫡妻,其实是宸妃,皇长兄的母妃。据说皇长兄当年起事,就是因为不忿他的母亲明明是正妻却仅得了个妃位,而我的母后,原本只是个侧妃,却封了皇后正位。皇长兄被诛杀后,宸妃也自尽了。母后对此一直愧疚在心。” …… 穆歆然一直在坐上回裴府的马车后才从这个故事中慢慢回过神来。 征求过裴修泽的同意后,她在次日递了进宫请安的牌子,见到了傅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皇后很是欢喜,“快快平身,只可惜本宫无法出宫,否则理当去看看你和孩子们。孩子们可还好?” 她是知道璟哥儿的身份的。 穆歆然点头,“都好,老二近来还长胖了不少呢。” 她笑着从思巧手中接过一卷画轴呈上,“这是我月子期间闲来无事为孩子们做的画,娘娘若是有兴趣可一观。” 傅皇后赶紧让如意姑姑接过来,缓缓展开。 很快就笑弯了眼,“真是可爱,太可爱了……” 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 她是很清楚太子眼下的处境的,也知道明倚陌是太子的心尖肉,更知道当日是傅晗派出的安国公府的人去围剿明倚陌。 但最后在城墙处伏击二人的,却是二皇子的人手。 所以璟哥儿只能暂时是裴将军和穆歆然的孩子。 傅皇后端详了许久,才把卷轴收了起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着对穆歆然说道:“孩子,你们有心了。” 穆歆然看看如意姑姑,又看看周围的宫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傅皇后立刻明白,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穆歆然这才正色道,“皇后娘娘,昨日我们去了太子府给太子解毒。” 傅皇后立刻紧张地问,“他如何了?前几日本宫去看他,一副醉熏熏的模样……” 穆歆然点头,“娘娘放心,太子经过我们劝解,已经振作起来,昨日进行了第一次治疗,每三日治疗一次,大约十次,或可令眼睛复明。” 傅皇后大喜,“果真?他的眼睛当真能复明?那乌毒……?” “之前陌陌已经将他体内的毒素排除得差不多,还剩一些余毒,尤其集中在他的眼部周围。臣妇相信待余毒全部排清,太子殿下必能复明。”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傅皇后很是激动。 “但是,夫君说,此事还不宜叫外人知晓……”穆歆然如此这般地将裴修泽的计划交代了一番。 傅皇后听了频频点头,脸上全是喜色。 商议过后,穆歆然又问,“娘娘,臣妇今日进宫,还有一事相询。” “你说。” “关于宁国公府通敌案,娘娘您当年可知晓什么线索?” 傅皇后困惑问,“你们是想……?” 穆歆然微微点头,“夫君想替宁国公翻案。” 傅皇后震惊地看着他们。 穆歆然赶紧说道,“娘娘莫要担心,夫君只是怀疑当年北狄进军大周北境另有隐情,或许宁国公府通敌案也能因此而有所转机。太子殿下如今得不到安国公府的支持,若是日后宁国公府翻案了,重掌北境兵权,日后也是太子殿下的一大助力不是?” 傅皇后长叹了一声,“说起安国公府,都是本宫的错。当年本宫因为妹妹的婚事与大哥生了嫌隙,十余年来与安国公府都不甚亲厚。后来把安国公府嫡女指给太子,希望能修复我们的兄妹情,却不想,竟然害了陌陌。陌陌是个好孩子……” 第179章 有此物进献,您敢用吗 穆歆然听到她提起陌陌,鼻子发酸,赶紧强笑一声,“关于安国公府的事,也是夫君想来问问姨母一声的。” 傅皇后振作起来,“嗯,修泽想问什么?” “他问,”穆歆然顿了顿,“若是安国公府已经舍弃了太子,娘娘会否舍弃安国公府?” 傅皇后顿住。 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她怎会听不出裴修泽话里的意思? 安国公府能为傅晗所用去击杀明倚陌,那就是不把她和太子放在眼里。 何况那时太子侧妃腹中怀着的孩子,是皇长孙。 而且很有可能,安国公府眼见着太子成了瞎子,被废在即,便会转而支持二皇子。 如果到了这个局面,自己能舍弃自己的娘家? 她突然更加明白了前面穆歆然所说要太子可能复明之事不叫外人知晓的原因。 她闭了闭眼,坚定地点头,“自然,什么都比不过骁儿重要!” 意料之中的答案,穆歆然并没有觉得惊诧,她其实只是来将这种可能性提前透露给皇后娘娘知晓。 傅皇后这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一事或许你们还不知晓。钦天监王祁昨日回宫复命,说是找到了灵药进献给皇上,但是又说若是能找到另一种药引,效果能增强百倍。” “王祁?”穆歆然诧异。 这个王祁她是知道的,王氏的弟弟,也是她名义上的舅舅。 但是王祁与相府的关系,却鲜少人得知。 毕竟王祁只是一个道士,穆相自是不希望这层关系叫旁人知晓,早年就叮嘱了王氏不可宣扬,仅自家人知道罢了。 傅皇后点头,“巧的是,今日上午,二皇子也进宫见了皇上,献上了另一种灵药,正是王祁所谓的药引。” 穆歆然一惊,难道王氏与何晴晴,已经和二皇子达成协议了? 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何晴晴不仅搞定了二皇子妃,还搞定了二皇子? 正说着,如意姑姑在外头禀报,“娘娘,太子妃求见。” 穆歆然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傅皇后便问,“你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穆歆然赶紧摇头,“娘娘,臣妇正好也想见见太子妃呢。” 傅皇后会意,扬声道,“让她进来。” 如意姑姑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推开宫门,迎了太子妃傅晗进来。 依然覆着面纱,但穆歆然隐隐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腐败的气息。 傅晗与皇后见礼,穆歆然与傅晗见礼。 之后,傅晗面带焦急地问,“姑母,我听闻歆然表弟妹来了,便急急赶了过来,想问问她近来可曾见到过太子?我已许久未见到太子,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端的是一副为夫担忧的神态。 穆歆然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却恭敬且不安地答道,“回太子妃的话,臣妇不曾见到太子殿下,但臣妇的夫君前几日有提起,说是太子殿下因着眼盲的缘故,颇有些沮丧,太子府一直闭门谢客呢。” 傅晗依旧是一派焦急神色,“姑母,这可如何是好?我去了几次太子府也是吃了闭门羹。姑母,不如您下道懿旨,请殿下回东宫来休养?宫中有太医,看诊用药也方便些不是?” 傅皇后长叹了一声,“你当本宫不想吗?如今他是连本宫的懿旨都不理会了,本宫召见他几次,他都没有露面。” 傅晗是又嫉又恨,她知道楚骁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明倚陌那个贱人! 穆歆然笑笑,“太子妃,恕臣妇直言,太子殿下不愿回东宫,您可以住回太子府呀。” 傅晗大怒,“本宫喜欢住在哪里,何时容得你置喙?!” 穆歆然赶紧低头认错状,又解下腰间的香囊,“臣妇说错了话,臣妇随身香囊是用十几种上好的香料配制而成,太子妃若是不嫌弃的话……” 傅晗一巴掌拍掉她的香囊,“什么破烂也敢在本宫面前露脸?你当本宫只配用你用过的东西吗?!” 穆歆然立刻不敢说话了。 傅皇后呵斥一声,“晗儿!” 傅晗这才醒悟过来,此刻她是在凤安宫,而不是在她的东宫,立刻跪下认错,“姑母,晗儿错了,晗儿只是心焦。” 穆歆然冷笑,她是心焦,但心焦的是她的脸,而不是太子。 心焦的是诱太子出府好让二皇子击杀,而不是太子回宫养病。 傅皇后摆摆手,“罢了,本宫也累了,你们请过安便退下。” “是。”穆歆然捡起地上的香囊挂回腰间,福了一礼后退出了大殿。 傅晗紧跟着出来。 才转过一个墙角,她就迫不及待地唤住了她,“穆歆然,你站住!” 穆歆然恭敬地回身,“太子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傅晗咬了咬唇,才下决心问道,“那个明倚陌,当日被划花的脸,是用何物掩盖叫人看不出疤痕来的?” 穆歆然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今日傅晗听到自己进宫后巴巴赶来的原因。 傅晗见她不肯回答,恼羞成怒道,“你别说你不知道!本宫知道你们本是要开脂粉铺子的,那遮瑕的膏粉你肯定知道!” 穆歆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说道:“是,有一种脂膏就叫遮瑕膏,用来遮盖伤口十分有效。不过……” 她突然狡黠一笑,“太子妃娘娘,便是臣妇有此物进献,您敢用吗?” 傅晗一愣,随即大怒,“你敢在进献本宫的东西上动手脚?!” 穆歆然冷冷一笑,“你都敢在送给我儿子们的小衣上染瘟毒,我若是有机会向太子妃进献礼物,你猜,我敢不敢动手脚呢?” 说罢她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你!大胆!”傅晗大怒,“来人!这个穆歆然以下犯上,给本宫拿下!杖责三十大板!” 旁边有侍卫即刻涌了过来。 穆歆然冷笑一声,从衣袖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谁敢妄动?!” 侍卫们一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傅晗露在面纱上的一双眼睛都要扭曲了。 穆歆然缓缓转身,把那金灿灿的令牌在她眼前一晃,“太子妃娘娘,见到此令如见皇后娘娘,你,还不跪下?!” 傅晗一脸憋屈地跪了下来。 穆歆然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这令牌是陌陌的遗物,昨日给太子诊治了后,楚骁让南风找出来给她的。 傅晗把牙关咬得死紧。 第180章 做了一个梦 直到看不见穆歆然的人影后,她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回了东宫。 一回宫她就直接一巴掌甩在了那宫女脸上。 长长的金玉甲套在宫女脸上刮出一道血痕。 傅晗又连着甩了几巴掌,恨恨地说,“本宫的脸成了如今这模样,你们的脸凭什么还能好好的?!” 那宫女叫琉璃,捂着脸哭也不敢哭。 自己已经不知道是太子妃身边换的第十几个宫女了,前面的,全部都是被太子妃以各种理由划花了脸。 甚至有前几个伤势较轻的脸上的疤痕恢复了,叫太子妃看见后,又找了各种借口再次划花的。 实在是叫人心寒。 “滚下去!”傅晗暴躁地说。 她的脸已经治了好几个月了,就是不见好。 而且,今日,那穆歆然居然胆敢送她香囊。 这明摆着就是闻到了她伤口上散发出的腐臭味。 叫她怎能不恨?! 更恨的是,那个叫何晴晴的贱人,据说要入二皇子府成为侧妃! 这怎么行? 荀哥哥明明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 她的脸一直不好,她就一直不能去见荀哥哥! 五公主来了,“太子妃嫂嫂,今儿我得了一种膏脂,用来覆面最是合适不过,嫂嫂您要不要试试?” 傅晗两眼立刻放光,“当真?” 五公主点头,“我在手腕上试了试,完全遮盖住了我手上的这颗黑痣呢,您看!” 她展示了一下她手腕内侧原来长痣的地方,果然洁白平整,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竟有颗黑痣。 傅晗高兴地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五公主眼神闪了闪,她来的时候已经知道傅晗想要为难穆歆然的事,自然不敢说是穆歆然让宫女送来的,只说道,“我前些日子一直让人在宫外寻找合适的遮瑕脂膏,今日才寻到,且效果看着不错。便赶紧过来给嫂嫂试试了。” 她也不敢说,其实穆歆然给她送的是一整套的脂粉,她都试了试,发现其余的品种都很好,便留下了。 傅晗高兴地收下,但也不敢当着五公主的面用,只说了一番感谢的话便让五公主回去了。 傅晗迫不及待地让贴身宫女给她试遮瑕脂膏。 想了想又道,“把琉璃喊回来!” 琉璃回来了,脸上数道血痕依旧清晰可见。 “让她伤口抹上,看看效果!” 宫女依言给琉璃脸上伤口处开始涂抹。 果然一番涂抹后,她脸上那凹凸不平的伤口被掩盖住,只要涂抹均匀,整张脸看起来就毫无瑕疵,甚至肤色比她原来的还要好。 而且琉璃用过后,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傅晗欣喜若狂,庆幸自己没有拿到明倚陌留下的遮瑕膏。 就像穆歆然所说,她若当真有,她拿到了还不敢用呢。 有了这个,她就可以去见荀哥哥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让宫女给她抹上,又让心腹宫女送信给楚荀。 楚荀正巧在宫里,他刚去见了母妃温贵妃出来。 他原是对温静娴将何晴晴纳入二皇子府成为侧妃之事十分不满,岂料何晴晴通过温静娴给他一盒丹药,说是名唤紫金丹,将此物进献给皇上,必能得皇上青眼。 他原是不信的,让太医也验过了,倒真是一种稀世奇珍炼成的灵药。 于是今日一早下朝后就去献给了父皇。 没想到父皇一听说是紫金丹,脸上很是激动,当即让人去请来了钦天监。 钦天监王祁确认了这就是药引子,父皇大喜,赏了他一盒大东珠。 他高兴不已,直接捧到了母妃宫里。 温贵妃听说后也十分高兴,留他在宫里用了午膳,话里话外都是对何晴晴的赞赏,意思是让他借机笼络穆相。 他应“是”,表示听进去了,一时打消了让何晴晴死的念头。 准备出宫的时候,就收到了傅晗的来信。 想想他也许久没见到傅晗了,而且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一直闭门不出的太子如今的病情,便在天色微暗的时候去了他们新约的一处废弃宫殿。 宫殿是废弃,但他们约会的厢房却是傅晗让心腹宫女提前打扫过的。 傅晗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总觉得口干舌燥,让宫女连着上了好几壶茶水,她也跑官房跑了几次。 楚荀终于姗姗来迟。 一见到他来,傅晗猛地抱住了他。 楚荀一见她那张无瑕的脸,确实很高兴地问,“晗妹妹,你的脸好了?” 傅晗羞涩地点头,“是啊荀哥哥,我的脸终于好了,否则怕还不能见你呢。” 楚荀伸手要去抚她的脸,傅晗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覆在了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脸颊上,舒适地叹了一口气,“荀哥哥,我今儿也不知是怎的,总是觉得燥热。你的手,好舒服。” 楚荀神情一动,低头吻住了她。 傅晗立刻迎合了上去。 楚荀更是意动了,今儿的晗妹妹,好似特别的热情。 不一会儿,她已经衣裳半褪,娇汗涔涔。 楚荀停下动作,发现今日的晗妹妹没有叫停的意思,往常到了这个时候,她总会打住,然后娇羞地把衣裳拉上。 可是今日没有,相反她更热情地贴住了他,甚至把手塞进了他的衣襟里,那似是要索求更多。 他觉得她这意乱情迷的模样,好像是中了药,但却正中他下怀。 他与傅晗虽然时常私会,也有一些亲密动作,却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今日这天降良机,他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他试探地把她的衣裳完全剥开,大掌覆了上去。 掌下的人儿娇吟一声,更加热情。 他明白了,毫不犹豫地上了。 …… …… 傅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做了一个既漫长又香艳的梦。 梦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荀哥哥,他极致温柔地待她。 她也终于在他的柔情蜜意中交付出了全部的自己。 她感觉很幸福,很快乐。 她不止一次怨怼过傅家将她嫁给太子,牺牲了她的幸福。 她要在泥淖中自己给自己寻找一个出路,她要嫁给自小青梅竹马的荀哥哥。 按说她自小得姑母疼爱,在宫里长大,宫里几个皇子都是她的青梅竹马。但只有荀哥哥从小就很疼她,处处让着她,事事想着她。 第181章 不能让太子妃死了 这么好的荀哥哥,却被姑母的死对头温贵妃抢先赐婚给了温家的侄女,这叫她怎么不恨?! 后来,她的父亲为了弥合与皇后姑母的裂痕,强行替她求了她和太子的赐婚圣旨。 她只好含泪嫁了。 可是嫁人的当天,荀哥哥找到她,说他其实一直爱着她,他没有与那温静娴圆房,就是想等她,等她嫁他二人再一起生个嫡长子。 她疯狂地心动。 疯狂地从一处无人看到的角落掳了一个女子灌下暂时的哑药和软筋散乔装成新娘和太子拜堂。 后来太子发现新娘不是她,自然也没有圆房。 她与荀哥哥合谋,一心想废太子让荀哥哥上位,她也想好了退路,一旦荀哥哥成事,她就假死脱身,换个全新的身份嫁给荀哥哥,成为荀哥哥的太子妃! 她和荀哥哥虽然私会,也会有亲密动作,但二人始终未曾越过雷池。 这场梦,真的很美好啊…… 她也从不知道,与心爱之人行鱼水之欢,是如此的美好…… 美好到她一次还不够,再要,再要…… …… 楚荀可就苦了。 他已经知道傅晗一定是中了药。 想想今日穆歆然入宫,傅晗上赶着与她发生冲突,必是穆歆然这个毒妇给晗妹妹下的媚药。 原以为行房后就能给晗妹妹解毒。 可谁知,晗妹妹食髓知味,竟要了一次又一次。 简直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败在了一个女人身下…… 他知道这是那药的功效。 可他也不舍得叫晗妹妹与其他男人苟且。 只好自己一次次提枪而上。 实在是……真的最后被掏空了身子。 一直到了天明,他才手软脚软眼冒金星地抱着衣服出了这厢房。 哪料,一出门,就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人影,脸色铁青。 他扑通一声,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 等傅晗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大亮。 她的贴身宫女喜极而泣,端来一杯温水,“太子妃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傅晗想要支起上半身,可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宫女也是骇然。 傅晗惊惧地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居然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她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宫女拼命摇头。 傅晗惊恐地拼命用眼神示意她去请太医。 可是宫女扑通一下跪下,就是不肯去请太医,但倒是好心地给她喂了点水,又喂了点吃的。 傅晗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可又无法表达出来,只能日复一日的绝望。 如此过了三日,傅晗在极端的恐惧中,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她惊喜地从一根手指头开始动。 慢慢地,感觉整个手臂都有力量了。 于是她赶紧想要支起身子,可这一动,不得了。 动了的上半身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大骇。 这种感觉叫她想起了太子迎侧妃那晚中的暗招,整整痒了五日。 可这感觉又有点不一样,是那种来自骨髓深处的痒,叫她抓也抓不到挠也挠不得。 她惊恐地哑声问,“本宫,本宫这是怎么了?” 宫女惊喜道,“太子妃,您可以说话了?” 傅晗又问了一遍,“本宫这是怎么了?!” 语气里含了一丝怒意。 宫女以为她问的是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红着脸说,“您昨晚,昨晚……” 傅晗怒道,“快说!” 宫女赶紧跪下低着头颤抖着道,“您昨晚中了媚药,与,与二皇子圆房了。” “什么?!”傅晗又羞又怒,一双手已经在身上四处抓挠起来。 那来自骨髓深处的痒,根本抓不到,也缓解不了。 她大叫,“快,快去请太医!” 身上的痛苦,让她已经完全顾不上失去清白这件事了。 “啊——”她的叫声越来越惨,随着她的动作,痒意迅速遍布全身。 脸上被遮瑕膏盖住的伤口,再一次被抓出血来。 “啊啊——”她痛苦惨叫,想起了昨日一巴掌拍掉的穆歆然的那个荷包,“穆歆然!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这遮瑕膏药是五公主送来的,不仅五公主用过,那个叫琉璃的宫女也用过,应当不会有问题。 那么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她昨日拍掉的那个荷包了。 然而,太医来了之后,只是开了一些象征性的止痒方子,能起多大作用,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傅晗折腾得累了,疲惫地强忍着痛苦,吩咐道,“去,去安国公府,请本宫的大哥,进宫一趟。” 宫女又是扑通一下跪地磕头,“回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一早便让人把东宫封了,如今我们是寸步难行!” 傅晗大骇,“为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昨晚做的那一场旖旎至极的美梦,原来竟是真的? 那……那…… 她细思极恐,颤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只剩了气音,“本宫,本宫是……怎么回来?” 果然宫女也是惊恐地回答道:“是,是皇后娘娘让人把您抬进来的……” 傅晗:!!! 完了! …… 月黑风高,另一处,二皇子府。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面前,说道,“属下按您说的给皇后娘娘送去了密信,皇后娘娘在废宫里将二人堵了个正着。随后皇后娘娘让人封锁了东宫,除了日常食药外,不许外人进出。属下听着太子妃的惨叫声,叫喊了一整日,比之上一回还要惨,不知是中了什么药。” “这个穆歆然,果然手段了得。”对面说话的正是二皇子妃温静娴,“说不定,上一回,太子妃在侧妃入宫后中的药,也是穆歆然给的。” 黑衣人又道,“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能让太子妃死了。” 温静娴一勾唇,“她这是要让太子妃活着留给太子给太子侧妃报仇呢。” 她想起了什么,问,“傅皇后堵住楚荀,就没有说什么?” 黑衣人摇头,“属下离得远,但瞧着皇后娘娘并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了看二皇子,便让他回来了。” 温静娴又是冷冷一笑,伸出五指看了看自己艳红的寇丹,才盯着面前的人,“你,过来。” 黑衣人近前了两步。 “再过来一些。” 第182章 秃了一大块 黑衣人不明所以,又靠近了一些。 温静娴凑到他面前,轻轻拉下他的蒙面黑布,手掌抚上那张清俊的容颜。 黑衣人有些退缩,朝后仰了仰。 温静娴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贴近,红唇封住了他的口。 那人蓦地瞪大了眼睛。 温静娴一吻后放开他,“本妃命令你每晚此时都过来与本妃行鱼水之欢,直到……本妃怀上孩子!” 那人震惊地呆立在当场…… 温静娴已经去了床幔后面,开始轻褪罗纱。 楚荀,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于我,我便送你一顶草原帽。 你不是说停了药便会有孕吗? 我且试试,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不过来?!”见那人一动不动,她轻喝道,自己已经躺上了床。 那人慌乱地站起身来,又手忙脚乱地脱去了外衣。 走到了床榻跟前,音调慌乱地说,“属下,属下怕污了主子……” “也对,你还没沐浴过?旁边有热水,你先擦擦再过来!”温静娴也是个有洁癖的,眼下这虽是临时起意,但她也不想一个身上有臭汗味的人近身。 这个九明是温家培养的暗卫,自小便在她身边保护,也是她眼看着从少年长为一个青年,从未有过女人,在男女情事上更是一片青涩。 与其和别的女人共享那个口是心非暗中给她下不孕之药的楚荀,不如委身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若能顺利怀上孩子,那就更好了。 九明心里激动万分,这种事,寻常他也只敢在梦里想想。 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梦竟成真了! …… 前头外院的书房内,楚荀整整沉睡了一整日,才从兵荒马乱的梦中醒转过来。 一睁眼,又是傅皇后那一双冰冷的凤眸,简直如一把高悬在他脑袋上的利刃。 他当时以为自己会被傅皇后抓起来,送到父皇面前。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与自己的弟妹苟且,而且这个弟妹还是名义上的君妇,这就是以下犯上。 可谁知,傅皇后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好灰溜溜地滚了。 回来后倒头就睡,被掏空的身子,虚弱无比。 此刻虽睡醒了,但还是没有力气起床,低声叫小厮去给他端吃的过来。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后院自己的卧房里,自己的妻子正在与旁人行鱼水之欢。 …… 相府。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角门处,塞了一张字条进去。 那字条很快到了何晴晴的手里。 她打开一看,诡异地笑了笑,把字条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果然同她前世所知道的那样,二皇子妃还是忍不住和她的暗卫苟且了。 前几日她通过二皇子的手向嘉和帝献药,得了嘉和帝的嘉许。 如今又有温静娴这样大的把柄抓在手里,不愁她在二皇子府站稳脚跟。 至于她在二皇子府里的眼线,也是她用上一世的记忆,提前买通了一个管事婆子,替她还清了儿子欠下的赌债,这才拿到了今晚的消息。 碧琳端了药进来,“小姐,该喝药了。” 何晴晴原本愉悦的神色顿时一收,抱怨道,“这梁府医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开的方子一点也不见好。” 碧琳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何晴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又把额头的发撩开,“碧琳你再替我用药,这小伤口怎的一直在流血?” 碧琳点头,转身拿出了药膏,正欲给何晴晴抹上。 何晴晴也不知怎的手一抖,拉着额发的那手指上就多出了一抹黑发。 她“啊”地一声大叫,“我的头发!” 碧琳也惊慌地喊道,“小姐!又流血了!” 三日后,何晴晴愤怒地把桌上的杯盏全都甩在地上。 “去,去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喊来!” 碧琳吓得转身就走,迎面遇上了梁府医,赶紧行了一礼后匆匆走了。 王氏也赶来,和梁府医一前一后进了何晴晴的闺房。 “女儿!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母亲!呜呜呜——”她扑进王氏怀里大哭起来,“母亲你看我的头发!” 王氏定睛一看,三日前才只秃了一小撮额发,今日已经秃了铜钱那么大一片。而且秃掉的地方是一片血洞,红惨惨的。 她赶紧看向梁府医,“梁府医你快来——” 何晴晴打断她的话,“这个梁府医是个不中用的,母亲,你快去替我请别的大夫来!” 梁府医面色尴尬。 王氏也尴尬地看了一眼梁府医,“女儿别闹了,许是那外用药膏不太中用,让梁府医给你重新配过就是了。” “不要,我不要。母亲,给我换个大夫!把京都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来!还有大半个月女儿就要入二皇子府了,若是叫二皇子看到我这副模样,那可如何是好?” 王氏无法,只好先让梁府医下去,又让婆子去请大夫。 连着十日,相府把京都城有名的大夫全都请了个遍,大夫也换了好几副方子,外用的内服的,全都换了个遍。 可惜她身上的伤就是好不了,不仅好不了,还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臀部上的伤,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不能坐,睡觉翻个身。 但是右边额前的伤就很可怕了,原本只有一点点擦伤,可现在又已经从铜钱大小扩大到了拳头大小一个血洞,不仅渗着血,伤口靠里部分的头发开始疯狂脱落。 原本想着用额发遮一下的,现在好了,不仅遮不住,还秃了一大块。 何晴晴都吓傻了,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再过几日入了二皇子府的样子。 眼看着碧琳又送药进来,何晴晴把气都撒在她身上,一手把药碗拍掉,一手拎住她的衣襟。 视线移到她乌黑的发上,恨不能全都撕下来贴在自己头上。 念头一起,何晴晴就停不下来,不停地盯着她的头发,一边还用手扯了扯。 碧琳只感觉全身发麻,惊恐地跪了下来,“小姐,小姐,奴婢还要跟着您到二皇子府去伺候,奴婢不能……不能……没有头发啊……” 这倒是提醒何晴晴了。 她悻悻地松开了她,转头让她把王氏唤来。 第183章 还没开始跟他们算帐呢 消息送到穆歆然手里的时候,她正将两个宝宝逗得开心大笑。 闵氏正将一碗冰糖雪梨水递过来,“歆然你也辛苦大半日了,赶紧喝些解解渴。今年的六月,还真是热啊。” 穆歆然笑着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多谢母亲。” 这时璟哥儿突然哇哇大哭。 闵氏赶紧去查看,又慌不迭地让婆子来换尿布。 转个身珏哥儿也哭了,又赶紧让乳母来喂奶。 穆歆然看着这兵荒马乱,心里暖暖的。 思巧在门边探头张望了一下。 穆歆然同闵氏福了福身才走了出去,接过思巧递过来的字条。 看到碧琳送来的消息,她嘴角一勾。 能想出这种残忍手段的,也不是不聪明。 就是不知道新婚之夜时,二皇子会不会吓得从此不能人道了? 想起儿子手拇指上那细微几不可察的红痣,她提裙往外院走去。 外院书房内,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句洪亮的声音:“犬子能得将军青眼,是犬子之福,日后但凡有将军能用得上本相的地方,还请将军不必客气。” “好说,好说。”裴修泽温润的嗓音响起,随后便见他送了客人出来。 穆歆然退避一旁福了福身,“见过左相大人。” 甄永久哈哈一笑,拱手回了个礼,便大步走了。 裴修泽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进了书房才温声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穆歆然摇头,“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突然想起珏哥儿身上的蛊毒,上回袭击我们那女子可能治?” 裴修泽叹一口气,“那女子想来只是个马前卒,被关进牢狱当晚就自尽了,身上全是虫子。” 穆歆然无语。 裴修泽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再过些日子,池君皓的师父就要回来了,你莫要担心。” “那,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我让人好生照看着,他身上有蛊,还是不要让人太靠近了。” “好。” 裴修泽这时拿了一个盒子出来,“你来得正好,这是我让人从皇上服用的紫金丹和长生丹上刮下的药粉,你且看看,可知它是何物?” 穆歆然接了过来,盒子里分成了两个格子,各有一些粉末。 她闻了闻,又拈起一些放在舌尖上,“确是有一些滋补药材,可是……这味道有些熟悉?” 裴修泽盯着她。 她想了想,“好像是王氏给祖母和姑姑服用的那种毒有些像?” 裴修泽想到穆老夫人的症状,恍然大悟,“怪不得,上一世的嘉和帝,也是慢慢变得痴痴傻傻,不理朝政,最后暴毙而亡。原来罪魁祸首竟是这长生药丸?” 穆歆然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那钦天监王祁,是我的母亲,王氏的亲弟弟?” 裴修泽果然惊诧,“竟是她的亲弟弟么?难怪后来一直不肯站队的穆相,最后只能站到二皇子那一边。想来定是二皇子知道了这一层关系,又知道了王祁进献的长生药丸有毒,才以此为要挟!” “嗯,夫君,所以不必着急。这一世何晴晴让二皇子也献了药,他们算是提前拴在了一处,到时,就一起上路。” 胆敢谋害皇上,不灭九族也要满门抄斩。 “还有,顾家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京都城有消息放到辽城,说当年宁国公府的顾七夫人还活着。” 穆歆然挑眉,“看来,是何晴晴按捺不住了啊。母亲那边,我会跟她说一声的。” 裴修泽却很严肃,“我已告知顾二爷,让他加派人手保护顾夫人的安全。” “你是说……?”穆歆然讶然。 “是啊,消息一出,会引来故人,也会引来当年想要加害顾家的人。” 穆歆然暗叹一口气,这一世虽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卷入了更加凶险复杂的局面。 可是这又怎么样? 她要活着,要她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更要那些上一世对不住她的人,都得到报应! 还有害死陌陌的仇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提起顾家人,裴修泽想起一件事,从一旁的书下抽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为夫让人在北境查当年宁国公通敌案,意外发现,穆伯谨原来竟是你大哥?” 穆歆然点头,“是的,当年他一心想去从军,父亲母亲均不同意,只想让他走文官之路,也不知他哪来的心气儿,直接就离家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还在辽城娶了自己相中的姑娘,王氏没少怨他。” 她打开信,面色一怔,“不过几年未见,他已然是军中六品骑督,领骑兵五百?” “我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件事,觉得应该告诉你。”裴修泽点头,“上一世的明年,你四哥穆季行到北境投靠你大哥,后来和军中伙夫发生冲突,把那人的一条腿活活打断。那人无钱医治,家人又时常找他要钱,他干脆让军医借医治之名把他迷晕,切断了整条腿。” 穆歆然骇然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人是……?” “是巫二,就是这一世你认识的巫大的弟弟。” 穆歆然眼里迸出恨意来。 穆家人,她还没开始跟他们算帐呢! “还有,穆伯谨他娶的那女子,我曾见过一面,和你的表妹有五分相似。”裴修泽意有所指。 穆歆然一怔,难道大哥他也是……? 无言了半晌,她才按下心中万分思绪。 为转移注意力,裴修泽执起她的手问,“东宫日日响彻那傅晗的惨叫哀嚎,为夫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在她身上用毒的?为夫在东宫的人手,还没告诉你呢?” 穆歆然白了他一眼,有些得意,“早知你在东宫也有人手,我何必大费周章!” “哦?愿闻其详。” “陌陌留下的烈性春药,我终于研究出了方子,制作的时候分成了两种。一种藏进了遮瑕膏里和其他脂粉一起送给了五公主;一种藏在香囊上触之即沾。那日,傅晗拍掉了我送她的香囊,再加上五公主好心给她送去的遮瑕膏,两者同时作用,烈性春药之毒便慢慢发作。” 裴修泽微张了唇。 第184章 根本连二皇子的面儿都没见着 “我还在春药中加入了软筋散和痒痒粉。所以她会先觉得全身瘫痪,然后在最绝望的时候感觉能动了,找到了希望。希望一来,就开始全身剧痒。” 裴修泽:…… 太狠了。 女人报复起来,都是这么慢刀子炖肉的吗? 然而穆歆然却忧心道,“只是这么一来,安国公府和太子、夫君的关系必然破裂,当真不要紧吗?” 裴修泽笑着摇头,“怕什么?你当方才甄相只是来说笑的?” “咦?是啊,他怎的来了?还笑得那般开心?”她想起方才走出去的左丞相,笑得那叫一个爽朗。 裴修泽也是一笑,“因为,那四大绔纨,在岭南,真的找到了金矿!” “什么?!”穆歆然大为吃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裴修泽刮了刮她的鼻子,“否则为夫怎会让他们往岭南那个地方去寻?消息传回来后,甄相高兴坏了,直接上了折子给皇上,要派重兵前往当地开矿,改村为县,他想把自己那好大儿请封为新县令呢!” “皇上准了?” “这不他方才虽是来感谢为夫,实则是试探为夫。为夫同意了,亦认为甄和泰有治县之才。他才高兴成那样的。” “其他三人家中,岂不是也很高兴?” “也许,”裴修泽笑笑,“或许,夫人也会有惊喜呢!” “什么惊喜?!”穆歆然不明所以。 这时南岳在门口拱手行礼,“将军,夫人,静安侯府、礼部尚书府、武威大将军府和安乐伯府一起送来了几车特产。” 裴修泽朝穆歆然挑挑眉,意思是,看,这不就来了?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这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特产?南侍卫,不如你们府卫和暗卫们分了?” 南岳是万万不敢受的,苦了个脸,“说是给两位小公子的百日贺礼,还……还请将军和夫人一同出来看看。” 穆歆然只好跟着裴修泽身后出门去看,一边嘟喃,“咱又没准备办什么百日宴!” 一看,嚯。 好家伙! 这什么几车? 几乎都排到街那头去了。 看着至少有二十几车。 特产? 她拉了拉裴修泽的衣袖,小声问,“夫君,咱这明目张胆受这么多礼,不怕御史弹劾?” 裴修泽也小声说道,“怕什么,那个嘴巴最不饶人的御史,已经是左丞相了。” 穆歆然:!!! 敢情这才是你将静安侯送上丞相高座的真正目的?! 她看向夫君的眼神中又带上了一丝敬佩,这朝中的助力,又多了好几股啊! …… 终于到了何晴晴入二皇子府那一日。 碧琳见到了一身水红色吉服的何晴晴,以及插着满头珠翠的乌黑发丝。 想起前几日府里失踪的小丫环荷花,心里打了个寒颤。 顾妈妈高兴地捧着大红花进来,“小姐,二皇子这是用心了,他让人送来这个呢。” 何晴晴看一眼那正妻才能用的大红绸花,心里一阵烦燥。 用手按了按发顶,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缓步出了相府角门。 她不是正妻,虽说不需要什么嫁妆,但是她还是央求王氏和何琼给她备了嫁妆。 相府简单置办了三十抬,何琼干脆给了她两间铺子以傍身,说是还不知那二皇子府是何情形,怕给了贵重的东西守不住,便先给两间铺子以做应急。 虽然与她想象的丰厚嫁妆有些差距,但想着她也不过是侧室,她也就先笑纳了。 坐上了一顶不甚起眼的花轿,也没有奏乐笙箫,只安安静静地送到了二皇子府的侧门,又安安静静地抬进了房。 想到当日同样的侧妃的明倚陌,太子是用正妻之礼来迎娶,与之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个小门小户的纳妾之礼,何晴晴气得用力攥紧了帕子。 但再想到日后二皇子是要入主东宫,继而登上大宝的,她就觉得自己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听舅舅说,近日朝堂上已有废太子另立储君的声音传出。 眼下荣王不在京中,太子眼睛瞎了,已是个废人,废太子是迟早的事。 六皇子还太小,还没有建立起他的势力。 二皇子又得了皇上嘉奖,这个节骨眼要是另立储君,除了二皇子,没有旁的人选! 上一世,二皇子离那个位子不过一步之遥,一步错后步步错。 这一世,有她在,必能叫他得偿所愿!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上天让她重生,就是为了改变二皇子的命运来的! 所以,她可是二皇子的贵人呢! 所以,穆歆然是重生的又怎么样?她不过选了一个败兵之将,这一世,那个男人,或许连当摄政王的机会都没有呢! 一路想着,越想越得意,被扶进了门。 岂料突然眼前一亮,喜帕被人掀开。 她那得意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二皇子妃看了个正着。 二皇子妃只是听说这个何晴晴额上落了个大伤口,怕影响夫君观瞻,特意赶过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一掀盖头,居然看到她满脸得意之色,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何晴晴咬唇屈辱地行礼说道,“见过二皇子妃,给二皇子妃请安。” 温静娴冷哼一声,“莫要以为你进了二皇子府,就能得意地笑到最后。” 何晴晴把头低得死死的,“臣妾不敢。” 温静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悻悻地一甩衣袖,走了。 何晴晴被顾妈妈扶进新房里坐下,重新盖上盖头。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二皇子。 何晴晴让顾妈妈去打听一下,待打听回来,才知二皇子在主院歇下了。 何晴晴气得半死,“温静娴这个贱人!” 看她拢了二皇子的心后不将她与暗卫暗通款曲的事捅出来! 然而,连着好几日,她根本连二皇子的面儿都没见着。 二皇子此时,正在与温静娴温存。 太子已经因太子妃截杀太子侧妃的关系彻底与安国公府决裂。 他也与安国公暗中初步达成了一致,但安国公到底顾念着傅皇后的关系,始终不肯率先充当出头鸟。 所以他要哄好温静娴,好让温家的人先提出废储另立的提议。 第185章 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温静娴倒也没拒绝他的靠近,这大半个月她日日与那九明私会,感觉可能肚子里已经有了某种存在。 如果真有了,那她也要让楚荀近身,否则怎么解释这个孩子的来由? 只是,楚荀每每贴着温静娴的脖颈温存的时候,一道身影总会悄然出现,然后一记手刀,将楚荀劈晕。 此刻,楚荀无力地倒下后,温静娴一把嫌恶地将人推开。 明九直接把他推到床的最里侧,然后轻解黑衣,温柔地覆上了自己觊觎了好几年的主子。 …… 转眼一个月过去。 穆歆然去太子府替楚骁施最后一次针。 她觉得若是顺利的话,楚骁今日应该可以见光了。 当她拨下最后一根针的时候,楚骁缓缓睁开了眼睛。 穆歆然期待地看着他。 果然见他把眼珠子转过来,她高兴地问,“殿下可是看见臣妇了?” 楚骁缓缓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果然复明了!”这说明她的医治方案没有问题。 楚骁没有回答,只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张他摩挲了无数次的纸张。 旁边的南风很是紧张。 那张纸早在刚到楚骁手里的前几日,他就趁太子泡药浴的时候把纸张偷出来,别扭地把那封太子妃“来信”的内容仿照太子妃的字迹写在了背面,就是以防哪一日殿下复明了,看到那封信是假的。 虽然殿下仔细辨别也有可能认出这是假的,但总比没有一个字的好。 然而,楚骁把那张纸打开,几乎凑到了鼻尖处。 穆歆然皱了皱眉,“殿上?” 楚骁却有些茫然,“看是能到光了,但眼前很模糊。陌陌的字,孤看不清。” 南风一听,大大松了一口气。 穆歆然:…… 裴修泽道,“能见着光也是好事,总比眼前一摸黑的好。不怕,让歆然继续给您排毒。等过些时日,池君皓的师父来了,再让他来替殿下瞧瞧。” 楚骁点头,又问穆歆然:“弟妹,陌陌可有给你回信了?” 穆歆然:…… 这问题她每一次来,楚骁都要问一遍! 她只能继续摇头说没有,没法子,陌陌用的这种复印纸,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张,她也变不出来第二张呀?! 裴修泽赶紧替她解围,“歆然你先出去,我有事向殿下禀报。” 穆歆然赶紧收拾东西出去了。 南风也出去了。 裴修泽像之前一样同他分析起朝中局势来,“已经有好几个官员想要联名奏请皇上废储另立了,就等一个有份量的人起个头。二皇子那边原想找平国公,但温家一向谨慎,早年因为是太后外戚被皇上盯得很紧,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安国公那边,因为一直因着姨母的关系举棋不定。这一回,歆然给太子妃吃够了苦头。太子妃被禁足东宫,暂时无法与安国公府取得联系。但难保傅淮景不会想法子和傅晗联络上。若是安国公下决心舍弃你这个太子,恐怕姨母在宫中的日子,不太好过……” 原以为这一次楚骁也不会有什么回应,岂料楚骁突然开口,“修泽,你替孤保全母后,保全璟哥儿。” 裴修泽一喜,“殿下?” 楚骁看向前面这个模糊的人影,挺了挺胸膛,“孤也想通了,孤既能看见光,相信很快也能看清楚。陌陌既然没有死,那她总有一天一定能回来的!孤要完成她的……要求。 她说,有人要刺杀孤,干翻孤,孤就应该干回去!她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那这皇位,就必须是我们的!” 裴修泽面上更是惊喜,“殿下!您能振作起来,就是最大的胜算!您放心,姨母我一定会保她周全。至于朝堂上那些事,我们再细细谋划。” 楚骁点头,“安国公府,本早就与母后离心,孤知道,他们也早就不待见与你关系过近的孤。若不是母后是中宫皇后,只怕安国公府早就弃了我们这两个外孙!既然他们想扶持二皇子,那便让他们扶持。孤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孤注一掷的!” 裴修泽缓缓点头,“要挑唆安国公府当这个出头鸟并不难,难的是,若平国公府跟上,我们的压力就会大很多。” “若是,重提宁国公通敌旧案,把线索指向平国公府呢?!” 裴修泽一惊,“殿下的意思是?” 他这些时日的确有让人在暗中散播重查宁国公府旧案,但因为此案年代久远,许多证据都消失了,却不好查。 楚骁有一些不确定地说,“孤这些日子,在黑暗中不停会想起年幼时在宫中的情形。有一回孤在太后殿中玩着睡着了,迷糊中听到了太后同平国公说的话,说是平国公一直没找到顾家后人的下落,恐背后有人在护着。至于这人是谁,他们猜不出,也有些忌惮。你说,若是宁国公府旧案与平国公无关,他们为何要追查顾家后人的下落?” 裴修泽神情凝重地点头。 “何况,孤曾听闻,母后自小与当时还只是个少年将军的宁国公世子顾陵定亲,后来不知怎的被逼着嫁给父皇当侧妃。若是这其中有太后的手笔……那你说,平国公府当真能撇清关系?!” 裴修泽一击手掌,“好,这一次,就拿此事出来,吓唬吓唬平国公府!” “还有,傅晗那边,无论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孤都不会怪罪弟妹的。她在替陌陌出气,孤岂会不知?!等合适时机,孤会叫她给陌陌赔命!” 裴修泽欣慰地看着这个楚骁,“殿下,若是侧妃娘娘看到您这副模样,定会高兴的。” 楚骁立刻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能不能叫弟妹,再给她写信?!” 裴修泽:…… …… 果然,没过几日,傅淮景总算想法子入了东宫,与傅晗见面了。 傅晗已经痛苦得喊不出声了,声音也哑得不行。 傅淮景心痛地说,“妹妹,你怎么搞得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傅晗愤恨地一扯面纱,露出那半张满是血痕狰狞的脸来,“大哥,你看看,都是明倚陌和穆歆然这两个贱人!一定是她们搞的鬼!明倚陌这个贱人死了,穆歆然就继续来害我!大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报仇!” 第186章 岂不是要喊你婶儿 傅淮景无奈地问,“妹妹,上回你就说是明倚陌搞的鬼,可要证据你又拿不出来。如今又说是裴三夫人害你,你可有证据?!” “我要什么证据?!”傅晗发疯似地又开始全身抓起来,“那个穆歆然,会调香,她定是在那香囊上动了手脚,故意激我碰了那香囊,才叫我这般痛苦……啊……大哥……” 傅淮景看着妹妹像蛆一样在床上蠕动着,到底抓挠,手臂、脚上裸露的地方,早就血糊一片,也很是心痛。 旁边有宫女上前,“太子妃,您别再抓了,再抓又要破皮了。” “把她绑起来!”傅淮景下令道。 “谁敢?!”傅晗疯狂大叫。 宫女一脸难色,“世子,太子妃娘娘已经绑了一天一夜了,刚刚才解开的……” 她看着也很痛苦。 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用这般痛苦的法子来折磨她。 傅晗疯狂抓挠,哭着大喊道,“大哥……求你……求你救救我……不不,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傅淮景的心都要碎了,大恨道,“到底是谁?!是谁要这般折辱你?!” “穆歆然!就是穆歆然那个贱人!”傅晗疯狂大骂,“大哥,你去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傅淮景面有难色。 裴修泽那府邸,固若金汤。 裴修泽培养的暗卫,那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上回他派出那么多人截杀太子和太子侧妃,愣是被杀个精光。 最后还是埋伏在城墙门外的二皇子的人得了手,杀了太子侧妃。 何况裴修泽那厮,自从腿伤恢复后,武功更是高强,谁能动得了他的人? 傅晗一阵痒意过去,缓了口气,一抹眼泪,拂开额上的乱发,恨道,“大哥,眼下太子眼瞎,正是废储的好时机。二皇子那边我已与他达成协议,为何父亲还不牵头奏请废储另立?” 傅淮景摇头,“父亲在朝多年,自是不肯当这个出头鸟,若是惹皇上疑心就不好了。” “有什么好疑心的?!父亲是太子的舅舅,由父亲来提,自是大义灭亲!更何况,皇后姑母与父亲早就面和心不和,难不成父亲还要守着这一个瞎眼的太子等着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不成?!” 傅淮景沉默了。 这也是他和父亲的两难选择。 大义灭亲说得好听,做起来可不容易。 若是有旁人起头,父亲附议一番,倒也不那么惹眼。 可若是父亲起个头,那必会叫御史喷个狗血淋头。 知道的说大义,不知道的只会骂安国公府寡恩。 平国公也是一样,他若是带了头,那必会有人参他徇私。 所以这两大国公都不敢出头。 至于云国公,倒是一直跟穆相一般,从不站队。 所以两家才定了亲。 “妹妹,此事容我回去与父亲再商议商议。” 傅晗扔了一只枕头过来,“你们再商议,我就要被折磨死了!” “啊……”她痛不欲生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痒。 傅淮景心疼地走出东宫,转而去了皇后姑母的凤安宫。 “给姑母请安。”傅淮景向傅皇后行礼。 “平身。”傅皇后神情淡漠,“见过太子妃了?” 傅淮景点头,替她求情道,“姑母,晗儿是被人暗算了才会遭此劫,还请姑母多多怜惜她。” 傅皇后冷冷地说,“本宫若是不怜惜她,怎会放任她在本宫的眼皮底下与楚荀私会了这么久?!” 傅淮景大惊,“什么?” “本宫下令太子妃禁足那日,本宫捉奸在床。” 傅淮景大骇,当即重重跪在了地上,“姑母……这……这不可能啊。” “你是不是还没好好问过你的妹妹,她与楚荀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傅皇后的声音更冷,“前年太子大婚,她去绑了明家女来和太子拜堂,本宫只当她使小性子,为了你们的父亲受本宫多年的气而胡闹。却没想到,是她心里有人了啊。她若早同本宫说她心悦楚荀,本宫怎会给她赐婚?!” 傅淮景疯狂磕头,“姑母,晗儿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傅皇后挥挥手,“你回去,你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是与我这个皇后妹妹和瞎眼的太子绑在一起,还是让晗儿的挛生妹妹,嫁到二皇子府去?” 傅淮景全身一僵,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傅皇后,什么都知道! 傅皇后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一句话:“若是你们想好了要另寻一条康庄路,便让你的父亲,把当年那个真相,告诉本宫!本宫便如你们所愿!” …… 七月,穆歆然的脂粉铺子终于开张了。 为纪念陌陌,她和安平公主一致同意将铺子的名字定为“陌上花开”。 林母和青玉也来了,还把小石头带来了。 林母一见穆歆然就亲近得很,“歆然啊,我们种的丝瓜已经有收成了,明儿我就让大雷给你们送一筐子新鲜的去!” 穆歆然笑着问,“姑祖母,你们在新林村可还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林母眉开眼笑,拉过青玉的手说道,“下半年,我们就能攒够娶青玉的聘礼了!” 半年能攒足足三十两! 这可是她在穆家村活了十几年也不敢想的事啊! 青玉一脸的娇羞。 穆歆然乐得不行,拉过青玉来问,“青玉,几个月不见你,你这是壮实了不少,没少跟着他们辛苦?” 青玉却是一脸感激,“小姐您说的哪里的话?奴婢奉您的命照顾小石头,奴婢也得了老夫人和……和……林大爷的照顾,奴婢,奴婢不觉得辛苦……” 她都说不下去了。 穆歆然突然神情一滞,“不成!” 青玉也是一滞,“什么?小姐您……?” “哎呀!你要是嫁给了林叔,岂不是比我高了一层辈份?!”穆歆然怪叫道,“姑祖母!不成不成!都怪您辈份太高了!” 青玉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慌乱,看向林母。 林母拍了一下穆歆然的手道,“说什么胡话呢!就算辈份高了,你该怎么喊还是得怎么喊!” 思巧也对青玉说,“哎,青玉姐姐,你要是嫁给林家叔父,我们岂不是要喊你婶儿?” 第187章 新的香料铺子 青玉脸色又白了一些。 穆歆然苦了脸,“就不能,你们论你们的,我们论我们的?” “那怎么行?该有的辈份摆在这儿呢,我岂能让我的儿媳妇受委屈?”林母是一贯的强势霸道,护着自家人,只这亲疏远近,一下又不同了。 青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小姐,奴婢万万不敢做您的长辈,奴婢不嫁了,不嫁了。” 石头也慌了,拉着林母的手慌张地看着青玉,口里居然喊出了两个字,“不要!” 林母脸色一僵,也是没想到青玉会来这一出。 穆歆然哈哈大笑,一把将青玉拉起来,“你慌什么?!你要嫁人,我还能拦住不成?林叔是个好人,姑祖母也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待他们好,待石头好,我有什么喊不出口的?不就是个婶儿吗?!” 青玉把头垂得低低的,耳尖都红透了。 林母显然松了一口气。 思巧围着青玉开始“婶、婶儿”地喊,把青玉羞得追着她要拧耳朵。 二人笑骂着跑开了。 林母这才开始打量起铺子里的装饰。 “我的乖乖哟,我们新林村那一盒一盒的脂粉搬出来先前还没啥感觉,歆然你这么一摆,立刻觉得身价百倍了啊!” 穆歆然笑笑,心里泛起一丝隐痛。 这铺子虽是她找人装修,但装修风格和图纸都是陌陌出的力。 如今再看这铺子的风格,那些陌陌手把手教宫女做出的脂膏,她怎会不睹物思人? 很快安平公主安排的人来报吉时到了。 有安平公主坐镇,京中许多高门贵妇也都来捧场。 随着一声热闹的炮仗声和一阵热烈的舞狮过后,陌上花开正式开张。 贵妇们涌进铺子,都问起了当日太子侧妃参加宫宴时用的遮瑕膏可有。 林母随口问了一句,这遮瑕膏卖多少银钱一盒? “五十两。” 林母倒吸一口凉气,“五,五十两?一盒?” 她已是脂粉作坊的库房管事,昨儿从她手里搬出来的,林林总总,共有两千多盒,其中这遮瑕膏,就有三百盒? 五十两一盒,三百盒是……是……是多少来着? 这岂止是身价百倍呢? 她咋舌,怪不得新林村能给那么多村民妇女孩童发月例呢,这,真是一本万利啊! 不成,瞧着这火爆程度,这两千多盒估计很快就要卖完了? 赶紧的,回去盯着新林村再赶赶工,趁着眼下夏日花朵众多,多多采集多多制作才是! 眼看着生意如此火爆,安平公主也是十分满意。 陌上花开一夜成名。 三日后,裴修泽让人送来一张字条,“这是东宫送来的,东宫的琉璃是为夫的人,你日后若是有消息要传递,你尽可用她。” 穆歆然打开一看,笑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之前五公主送给傅晗的遮瑕膏用完了,让人悄悄到陌上花开来买了。 不怕她不买。 买了后她有更多苦头吃。 她知道傅晗脸上那伤一直没愈合,而且腐肉越来越多,太医必会给她用些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她在遮瑕膏里就加入了作用与此相反的药。 加速她伤口的腐败。 若是那二皇子见到了,会不会吓到那什么痿? 思巧这时进来,“小姐,表小姐那边的碧琳也悄悄来买遮瑕膏了,她见到奴婢,给奴婢塞了一张字条。” 说罢把字条递了过来。 穆歆然打开一看,又笑了。 “思巧,若是一个女人,头发都掉光了,还顶着满头的血洞,会不会被人当成鬼?” 思巧打了个哆嗦,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可是,上回不是听说,那二皇子至今还没有与表小姐圆房?” “这还不容易?”穆歆然朝她勾勾手指,“你去和碧琳说……” …… 另一边何晴晴拿到遮瑕膏,迫不及待让碧琳给她试起来。 她的头发已经脱得不堪入目了,伤口往四周蔓延,头皮上好几块蜿蜒的血痕几乎占据了她头顶的六七成,乍一眼看去,她头顶秃了一大片。 往下蔓延倒是慢一些,但留海已经显然遮不住那血痕了,几乎到了眉边。 头发尚能用旁人的假发遮盖,但眉边的伤口就遮不住了。 碧琳给她的血痕用布吸干,再小心翼翼涂上厚厚一层遮瑕膏,再均匀扑上一些细粉。 何晴晴看着镜中恢复光洁脸庞的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碧琳担忧地说,“奴婢担心,您那伤口会慢慢渗液,会……” “怕什么,渗的又不是血,你只需隔一个时辰重新替我上遮瑕膏便可。” 碧琳只好点头,又悄悄拿出一包药问,“小姐,奴婢听说,听说正院的那位,已经有了身孕了……如今二皇子他……小姐,您要不要……这是上回您用的香料……” 何晴晴摸了摸额头,自信地说,“成,今晚你就去请二皇子过来用晚膳。先前是怕他看到我额前的伤,如今便不怕了!去!” 她要怀一个二皇子真正的孩子。 那温静娴肚子里的,还不知是谁的野种呢! 到时自己再寻机揭发她和那暗卫的奸情,何愁这正妃之位不到手? 晚间,二皇子楚荀收到侧妃那院子里的邀约,实在是不想去,自然推拒了。 温静娴却劝他,无奈怎么劝也劝不动。 何晴晴听了后气急败坏,又让碧琳连着去请了几次,都没有请过来。 眼看着接连请了半个月她都没能把二皇子请来,只好继续再想法子。 …… 一日,穆歆然正在盘帐,思巧脸色不好地进来禀告,“夫人,您的香料铺子对面,开了一家新的香料铺子。” 穆歆然诧异道,“谁开的?” “表小姐,里面的香料,有许多和您制作的香,是一模一样。可价格却只有我们铺子的七成。” 穆歆然来了兴致,“走,去看看。” “叫上五月,作护卫打扮即可。” “是。” 她的香料铺子名叫“香意坊”。 对面新开的叫“香馥斋”。 何晴晴正笑意吟吟地招呼着几个相熟的贵妇,旁边一个女子也陪着说话。 穆歆然一见,哦,还是个熟人,陌陌的那个继妹,明含烟。 第188章 尽是沉香的味道 明含烟在三月的时候已经嫁入了安国公府,成为四房的八少夫人。 此时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是胎坐稳了才出来走动的。 何晴晴一见穆歆然,便笑吟吟地走上来行礼,“表姐,当年你我共同师承香山夫人,最后虽是你得了她的真传,但表妹不才,近日也于制香之道颇有心得,这便也一时兴起,为舅母开的这件香料铺子制了一些香。想来表姐不会怪罪舅母的铺子抢了你的生意?” 王氏也在一旁,正与客人介绍着什么,闻言走过来,一脸的喜色,“歆然你来了?你那香料铺子被你出嫁时带到裴家了,母亲寻思着相府缺少进项,便也开了一间香料铺子。亏得晴晴懂事,把方子研制出来交给了母亲呢。” 这是指桑骂槐说她不懂事呢? 宁愿把铺子的进项补贴裴家也不愿补贴娘家? 她微微一笑,上前随意拿起了一盘如意香,放在鼻尖闻了闻,点头赞许道,“这檀香如意,最是舒心安神了,果然是师父的配方,表妹你还真有心了。” 何晴晴一脸的愧疚,“都怪当年师父教导我们时,我年幼顽劣,才错失了这么些年的机会。” 穆歆然笑笑,“如今有了悟性,倒也不算晚。若是师父知道你将她的香发扬光大,想必会很欣慰的。” “多谢表姐夸赞。”何晴晴得意地笑。 这方子哪里是她突发悟性想出来的? 分明是上一世穆歆然这贱人被沉塘后她接手这贱人的嫁妆让这香料铺子的掌柜的写下来的。 她曾让穆季行去逼问香料方子,穆歆然却只给了个假的。 她后来把掌柜写的这个方子卖给了一个富商,得了五万两白银。 这一世,她不舍得卖了,她也要开个铺子,细水长流地挣银子。 穆歆然又拿了另一盘崇文香,闻了闻,淡淡一笑放下了,什么也没说。 旁边一只修长的手拈了起来,“妹妹,这香与你的香是一模一样?嘿嘿,表妹早就给我们哥儿几个又装了新香囊,我们可不要再求着你给制香了。” 穆歆然扭头一看,果然是那个欠揍的四哥,穆季行。 她想起裴修泽上回跟她说的,这个穆季行上一世强行把巫二的腿给锯了。 正腾不开手呢,今儿倒是撞上了。 穆季行正撩起他腰间的荷包炫耀,旁边还有几个他的同窗学子,一脸的羡慕。 何晴晴高兴地说,“四哥来啦?这几位是四哥的同窗?来来来,文人雅士用的香,全在二楼。这崇文香摆在一楼只是个样品。既是四哥的同窗,您几位买香,全部只收六成!” 那几个同窗高兴不已。 穆季行也很是高兴,觉得有面子,讥讽道,“妹妹你看,晴晴就是比你懂事。连她都知道给四哥面子,你却连孝敬给母亲的香都要斤斤计较个不停。” 穆歆然勾唇一笑,“四哥,你是不是傻?方才母亲都说了,这铺子是母亲开的,又不是表妹开的。表妹这是拿母亲的银子充胖子,损失的是相府又不是表妹。若是下回我在母亲的铺子里也这般给四哥面子,四哥你还要吗?” 王氏在一旁听了脸色有点不好。 穆季行顿时一噎。 何晴晴赶紧找补道,“四哥,都是一家人,什么损失不损失的?四哥的同窗能来光顾我们的铺子,那就是四哥的本事!四哥您快带他们一起上二楼去!” 穆季行这才转身要带几个同窗上去。 然而那几个同窗却是十分不情愿上去。 穆歆然便又说道,“四哥,你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又沉不下心读书,身上总是臭汗淋淋的,真不知这香戴在你身上有什么用?原本臭汗就臭汗,也显得男人一些,偏要学二哥三哥戴个香,不嫌娘们几几的?” 穆季行冷哼一声,“本少爷就是戴着高兴,怎么地?” 他旁边的一个同窗却拉了他一把,“季行,你妹妹说得对,你今儿说你母亲和表妹的铺子开张,非要拉我们来作陪。我们来便来了,给家中母亲姐妹挑两款香便是,咱们自己,就别戴了。” 穆歆然早就看出他这几个同窗都只盯着安神香和如意香,根本都没往那崇文香上瞅。 穆季行不料同窗会拆他的台,有些恼羞成怒。 穆歆然继续说道,“四哥莫气,你不喜欢戴香,那便不戴就是。何必为了表妹妹妹什么的勉强自己呢?还是说,四哥难不成转了性子,不爱习武了?” “谁说的?”穆季行急急否认,他要敢说不爱习武,母亲一定把他送文湘书院科举班。 他这武举班学员还是当初千求万求求来的。 穆歆然笑笑,“既然四哥还是习武,也不知半年未见,四哥可有长进?我近来新得了个女侍卫,武功很是不错,四哥想不想切磋一番?” 一听切磋,穆季行来精神了。 那几个同窗求之不得,“季行,你快去比试一番。我们给家里女眷挑几盘香就来!” 穆歆然把五月喊了出来,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只要别打死就行。” 五月便一挑眉,在门外空地摆开了架势。 穆季行立刻手痒起来,直接就跃了出去,同五月打起来。 何晴晴见她三言两语挑唆穆季行比试,只当她不满四哥带人过来捧场,只哼了哼,没有放在心上。 穆歆然挑眉问王氏,“母亲,四哥都有空,二哥三哥呢?他们怎么没来?” 王氏白了她一眼,“就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马上要秋闱了,你二哥三哥今年都要下场,正在家中温书呢!” 何晴晴亲热地挽着王氏道,“舅母,二哥三哥这般聪慧,乡试肯定能过!”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二哥三哥用了你给的安神香,这几日睡得可都踏实了。” 穆歆然看了看王氏,“母亲,你不会也用了安神香?可是这一种沉香如屑?” 她从一旁拿了一盒香出来。 王氏倒也没否认,“你这死丫头鼻子还挺灵的嘛。” 穆歆然笑笑,“自然,母亲您身上尽是沉香的味道,女儿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可惜啊……” 第187章 是要保命,还是要保腿 她顿了顿,旁边有几个夫人小姐看了过来,才说道,“只可惜,这沉香如屑的方子虽用对了材料,可份量却不对。母亲您身上的沉香味道过重,只怕是过量摄入沉香,您不信快走几步,可有头晕目眩之感?” 王氏脸色一沉,“死丫头,今儿是母亲铺子的开张大喜,你一定要来搅局?” 穆歆然笑意吟吟,“母亲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女儿提前发现问题所在,也好过日后被买家找上门来的好呀?您说是不是?” 王氏大怒,也顾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穆歆然迅速后退躲开。 王氏一巴掌打空,更是怒不可遏,“反了你了,你是要将你母亲的脸都给丢光吗?” 穆歆然呵呵一笑,“母亲,若是这沉香过量,于您的身子也不好呀。女儿好心提醒您,怎么就变成丢光您的脸面了?”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有的惊讶,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幸灾乐祸,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选好的香。 王氏脸色铁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心中虽然恼怒,却也知道穆歆然说的有道理。这几日她确实睡得非常安稳,但是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感觉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走路也有些不稳。 何晴晴连忙找补道,“你们可别听表姐胡说,这香是我们的师父香山夫人的配方,岂能有错?”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如意香递给明含烟,“含烟妹妹,这如意香很适合你,能叫你舒心如意,安枕无忧。方才母亲说了,今日开张大吉,买一赠一。” 方才那几个同窗一听,脸色微变。 方才还说收“六成银子,”现在变成“买一赠一”? 王氏正要再训斥穆歆然几句,突然听到外头一阵惊呼,还夹杂着一声惨叫。 “啊——啊——停下,快停下啊……啊——啊——母亲!” 最后两个字喊得王氏一阵心惊肉跳,这听着像是穆季行的声音? 她也顾不上什么,慌忙往外跑。 谁知这一跑,一阵头晕目眩传来。 她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堪堪扶住门框,才稳住了身形。 旁边有夫人见了,脸色一变,“方才裴三夫人说什么来着?穆夫人果然头晕了?” “可不是?差点就栽到地上去了。” “天哪,这香的配方,真的有问题?” 一群人吓得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香。 何晴晴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扶住王氏,找补道,“几位夫人莫怕,我舅母怕是一时心急。” 二人到外头一看,立刻吓得全身冰凉。 墙角街边,穆季行躺在血泊之中,两只腿膝盖上下的位置,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王氏一见,立刻晕了过去,软软倒下。 何晴晴一急,“母亲!不是,舅母!舅母!四哥!” 穆歆然奔出来,一步一步走向人群围着的墙边。 人群分开,她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穆季行。 穆季行虚弱地朝她伸出手来,“妹……妹妹……” 穆歆然心下暗赞,那巫大驾车技术实在老练,面上却是眼眶一红,“四,四哥……?” “五月!怎么回事?!”她猩红着双目厉声喝问。 周围的百姓见了,都心生怜悯。 五月跪到她面前,“禀夫人,奴婢方才与穆四少爷比试,奴婢不小心将他的香囊挑到墙上。突然从旁边奔出了一辆马车,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四少爷为了去捞那香囊,那马车就把四少爷卡到墙上,然后或许是车轮当即夹住了四少爷的膝盖部位,就……就变成这样了……” 穆歆然大怒,“哪里来的马车?!” “那马车上毫无标记,奴婢也不知。那马儿似是发了疯……” “还不快去追!追不回来,你提头来见!” “是!”五月赶紧去追了。 旁边有人看见了,也劝道,“夫人莫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马是疯了,车上的人拉也拉不住啊。这一切都与你那女护卫无关啊!” 穆歆然又赶紧叫思巧,“快,快去请大夫!” 王氏这时幽幽地醒来了,踉跄着在何晴晴的搀扶下到了穆季行身边,大哭道,“我的儿啊……” 何晴晴一直很懵。 这一世到底怎么了? 怎么失去双腿的,变成了穆四? 王氏一推穆歆然,“你不是懂医术吗?还不快点给你四哥看看!快看看呀!” 穆歆然连手都懒得伸,“母亲,眼下替四哥止血要紧,可是……这血肉模糊的,谁敢下手?而且依女儿看,四哥这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一听这句话,穆季行大怒,“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才不要成为一个没了双腿的废人! 他只是这一动,腿上的鲜血又加速流出。 王氏也大怒,“你莫要胡说!晴晴,快,快让人去请太医!去相府!” 何晴晴点头去了。 穆歆然退开了。 思巧拉着个大夫奔进来。 大夫一见此场景,也是吓了一跳,略略诊过,拱手对王氏道,“夫人,公子怕是这双腿保不住了。这膝盖以下全都粉碎。要马上砍掉,从截肢处止血。否则,这血一直流下去,公子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穆季行一听,惊吓加上剧痛,终于晕了过去。 王氏不信,大怒道,“庸医 !你们都是庸医!” 她站起来,一挥衣袖,让人卸了香馥斋的门板,把穆季行抬上门板,抬回府了。 穆歆然自是“关心”地一路跟着回了相府。 才进相府门,何晴晴就引着太医来了。 太医一见门板上的穆季行,连连摇头,面露不忍之色,说出了与那老大夫一样的话,“必须要截肢,否则无法止血。若是不止血,令公子就会血尽而亡!便是血止住了,双腿膝盖以下全烂,也有性命之忧。” 王氏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母亲!”何晴晴又是一声下意识的惊呼,“不,舅母!舅母!” 此时相府门还开着,有几个好事者围在门边看。 穆歆然上前把王氏人中一掐,将她掐醒,流着泪道,“母亲,眼下您可不能晕啊!四哥是要保命,还是要保腿,您赶紧做个决定啊!” 第188章 憋得快爆炸了 王氏大哭,“我怎么做决定?季行,我的季行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快,快去把你父亲喊回来……”她用力推着何晴晴。 何晴晴起身就去了。 如此三番两次,有人开始疑心了,“这表小姐,莫不是才是相府真小姐?” 穆歆然上前搂住王氏,“母亲!您要撑住啊,四哥能不能保命,就在您一念之间啊……” 王氏痛哭不止。 很快穆相就来了,还带来了院判,一听太医的话,也很是纠结。 自己好好的儿子,突然就要被锯掉双腿,寻常人都难以接受。 太医上前把了把脉说道,“只剩一炷香时间了,还请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院判是个德高望重的,也仔细察看了穆季行的伤势,把了脉后点头说道,“张太医说得不错,只有一炷香时间了,你们,尽快下决定。” 王氏一听,两眼一黑,再次晕过去了。 等到她缓缓醒转的时候,贴身服侍的婢女告诉她,四公子的双腿,已经被锯掉,眼下血已经止住了,四公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她险些没再次晕过去,强撑着起身哭着去看了看穆季行,又哭着回房了。 何晴晴已经回了二皇子府。 王氏问婢女,“相爷可问了当时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晓?说来与我听听!” 婢女如实说了,“相爷差人去查了,问了当时街上的十几人,见到的都一样。说是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匹疯马,拖着一辆马车。四少爷与那女侍卫原本是在路中间空地上比试,正巧要扑到墙上去捞表小姐送给他的香囊,那马车就撞到四少爷身上了,还拖着四少爷在墙上剐蹭了一小段路,等疯马跑开,四少爷就……就这样了……” 王氏闭了闭眼。 捞香囊、马车、疯马……比试? 这一切,是不是都和穆歆然这死丫头有关? 还有今日的香料铺子开张大吉,变成了大悲! 何晴晴早就跟她说过,穆歆然已经知道她不是穆家人,先前赵家和相府遭遇的事,都是穆歆然搞的鬼。 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这般恨着相府?! 就算她已经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也该能理解自己自小待晴晴亲厚,对她百般苛责,更能理解自己当初为何要给她们两人换亲! 她有什么资格这般恨穆家人?! …… 穆歆然心情低落地回到裴家,逗孩子也没心情了,情绪低落地用了晚膳,洗漱后上床。 闵氏见了关心地问了两句,她把四哥受伤截肢的事说了。 闵氏也只当她是为哥哥伤心难过,便安慰了两句,不再多说。 裴修泽见状,也洗漱后上了床,主动揽着她问,“怎么?为巫二出气了,自己却于心不忍?” 穆歆然摇头。 她说:“其实,我也不是为了给上一世的巫二出气。我是给我自己出气。” “他欺负过你?”裴修泽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冷意。 她吸了吸鼻子,“我八岁那年正月,香山夫人来教我们制香,见我颇有天赋,夸赞了我两句,说我嗅觉很灵敏。何晴晴听了很不高兴,也不知和四哥说了什么,四哥当天晚上骗我出去逛夜市说要给我买糖葫芦,实则,把我带到平日洗衣的河边,一拳打在我的鼻梁上。我当即就掉到河里去了。” “什么?!”裴修泽的手臂一紧,“让巫大断了他两条腿算是轻的!” 穆歆然眼眶红了,“他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时值冬日,我在河里冻得快晕了过去。他却跑了。后来不知一个什么人把我捞了上来,我强撑着说了地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醒来后怎么解释王氏都不肯听,只骂我自己作死,半夜还要溜出去玩水,活该没差点淹死。这一病,我整整病了三个月。” 裴修泽心疼不已,拍着她的背道,“别难过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当时,是不是说的,马六胡同,穆家?” 穆歆然诧异道,“你如何知晓?” 那时穆羡只是个小官儿,只能住在马六胡同。 裴修泽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想到,那一年我随手救下的人,是你呀?!” 穆歆然瞪大了眼睛,“什么?!居然是你?!” “唉,我连夜偷溜出城去投军,没想到经过一处河边,看到有人在河里扑腾,就跳下去救她了,把她送回家才走的。没想到,居然是你……” 穆歆然往他怀里钻了钻,“唉,原来注定我是欠你的。” 上一世也是。 她又说道:“后来,我被他们困在枣庄后,四哥还为了何晴晴来逼问我香料方子,我不肯给,他就让人,把思巧……把思巧……” 想到上一世后来发生的这些,她就恨。 “我只好写了张假的给她。今日想来,必是上一世我死后,何晴晴掌握了我的铺子,让掌柜的写下来的方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了一丝兴灾乐祸,“不过,我看过了,那些香料虽然用料正确,但配比不对。这铺子开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既是如此,你怎的又难过了?” “我是突然觉得,原来我也能对十几年一同长大的手足亲人下手,我肯定不是个好人。”她吸了吸鼻子。 “他们何曾把你当过手足亲人?幼时你吃了那么多苦,你统统告诉我,我必一件一件的还回去!”裴修泽嗓音温润。 穆歆然摇头,“不,我自己来,我会一件一件都还回去。” “巫大那边怎样?可叫人看见了?不会出问题?”她想起今日驾车的巫大。 裴修泽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放心,巫大手脚利落,又戴着斗笠,必不叫人发现端倪。” “嗯。”她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闭上眼就要睡去。 忽觉两片温热的唇贴住了她,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她闭着眼搂住他的脖子,回应起来。 片刻后二人都气喘吁吁,穆歆然推开压在身上的他,娇嗔道,“夫君,你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这般难受,又不得尽兴,下次别撩拨我了!” 裴修泽郁闷地躺回自己的位置。 他憋得快爆炸了。 池君皓的师父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189章 鬼啊 另一边,何晴晴心有余悸地回到二皇子府,暗道这穆歆然实在是太狠毒了。 连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都不放过。 但是,今日她故意在外人面前露了几次马脚,唤了王氏母亲。 必有人去悄悄告诉温静娴。 她知道,她出门后温静娴早派了人悄悄跟在她身后。 二皇子楚荀近日去了江州催缴盐税,这原本是太子的活儿,但太子眼盲养病之后,这活儿就到了楚荀的手里。 今日她问了明含烟,说安国公已想办法安排他在江州办个大案,立个大功,也好叫他和几个权臣有借口提起废储另立之事。 于是楚荀便去了江州。 等他从江州回来,自己也水到渠成了。 又过了半个月,楚荀果然回来了,果真在江州查抄了一个贪腐的官员,算是立了功了。 才回到府里,何晴晴就赶紧派碧琳去请他。 温静娴也再次劝他,“殿下,大婚那日你就怠慢了她,如今妾身有了身孕,也不好近身伺候您。不如您就去侧妃那里?” “再者说,父亲一直不敢轻易在朝堂上提及废储另立之事,那还不是他过于谨慎。若是你哄好侧妃,让她回相府说动穆相。有穆相这般有份量的臣子提出,父皇也不好不重视的,您说对吗?” “呵,她不过是相府一个表小姐,穆相这么多年从来不站队,又岂会为了她而改变立场?” 温静娴赶紧顺势说道,“殿下,妾身曾听说过一个秘闻,说那何晴晴其实才是穆相的亲生女儿。您不想去确认一下吗?” 楚荀一惊,“当真?” 若真是,那还真有可能说动穆相。 “依妾身看,十有七八是真的。您想,当初那裴修泽不过是个回京养病的废人,赵世子家世显赫,赵侯爷手掌兵权。若非如此,相府怎会故意把嫡女和表小姐的亲事暗中调换了?” 楚荀思量一番,点头同意了。 温静娴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恶心的男人,以后要临幸谁,她都不在乎的。 只要她把肚子里这个孩子好生抚养长大,日后怕不恶心死他! 楚荀也同样忍着万分的恶心撩袍去了侧妃的院子。 心想着与她吃顿饭,哄好她便是。 上床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背着傅晗和温静娴虽然也临幸过不少宫女,但他还从来没碰过一个旁人用过的破鞋的。 这个何晴晴,当初要不是温静娴答应了她的要求,他是绝不可能让她活着的。 没想到,她居然是穆相的亲生女儿?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借力的。 何晴晴在楚荀来之前已经准备妥当。 不过一个多月功夫,她的脑袋几乎已经没有头发了。 脑袋上全是血窟窿。 她虽然害怕,但王氏已经做了整个假发套,倒也不是十分要紧的。 眉上的血洞可以用遮瑕膏遮住。 她让碧琳迅速给自己上了一次妆,然后在屋中点上了迷香。 见人进来,她婷婷袅袅地拉着楚荀坐下,给他夹菜,娇声说道,“殿下,您总算想起妾身来了。妾身听闻温姐姐有孕了,自然要担起服侍殿下的重任来。” 楚荀一顿,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吃了两口菜,才问,“有传闻说你才是穆相的亲生女儿,可有此事?” 何晴晴心道果然如此,便大方地承认了,“确是如此,我才是相府的真千金,那个穆歆然才应当姓何。” “哦?那为何穆相和穆相夫人不当众澄清此事呢?” 何晴晴想了想,觉得这又是一个天赐良机,给他倒了一杯酒,“殿下,如今你我已是夫妻,妾身不敢瞒着您。我的养母何琼她是……” 她把何琼的来历、自己放出风声等顾家人来寻,好借机找出那前朝宝藏的下落之事,和盘托出。 果然听到有宝藏,楚荀的脸色更好了些。 他要夺嫡,眼下最缺的就是银钱啊! 要是有了这宝藏,何愁大位不到手? 何晴晴把身子靠了过去,“殿下,若是晴晴能拿到这宝藏,必会助殿下成大事的。殿下您就莫再怪罪晴晴当日做下的事,与晴晴好生过日子可好?” 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楚荀心中已经软化,再加上几杯酒下肚,有了一些醉意,又闻了一阵迷香,身上不由意动起来。 前些日子,他虽夜夜宿在正院,但每每与温静娴亲热,才起个头,就莫名不醒人事了,事后躺在温静娴身边才有了自己已经行过房的真实感。也不知是不是那日自己在裴府满月宴上做的丑事留下的后遗症。 也罢,既要哄好何晴晴,反正都用了一次,再用几次又何妨? 大事要紧。 也正好看看今儿自己是不是又会莫名晕厥过去? 这么想着,他也就顺势搂着她亲吻起来。 二人半推半就着起身到了里间床榻上。 何晴晴先前就算好的,怕自己额上妆花了露馅儿,里间连个火都没点。 黑漆漆一片。 何晴晴心下得意,这二皇子什么的,说是对正妃一往情深,又和那太子妃青梅竹马,她勾勾手指,还不是和她滚到床上来了? 二人很快袒呈相见,直奔主题。 屋里一片黑暗,她就更加放肆起来。 甚至连那有节奏的动作使得她那假发套松了都不知道。 楚荀暗道这女人果然已是人妇,床榻之事懂得倒还不少。 正当他马上就要尽兴时,屋外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 一颗布满血窟窿的光秃秃的脑袋,出现在他的面前。 甚至前额还有一个大窟窿,直达眉骨。 “啊——鬼啊——”他当即一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正院里,温静娴正依偎在九明的怀里,二人静静地温存着。 二人虽没明说,但对于温静娴肚子里的孩子,心里都有数。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二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怕伤了孩子,只每晚静静抱着,温存一番。 九明还是忍不住问了,“主子,殿下去了侧妃那处,您……真的不在意吗?” 温静娴慵懒地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道,“你觉得我这是在意的样子吗?我若是在意,又岂会几次三番劝他过去??” 她的手探进他的衣下,摸着他光滑的肌肤,“虽说他在的时候会被你打晕丢在一旁,可眼下他不在,不是更好吗?” 第190章 马上风可大可小 九明目光灼灼地看着温静娴。 这是他自小陪伴保护着长大的主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还……还有了他的孩子…… 温静娴正觉得上下眼皮子打架,几乎就快要睡去的时候。 九明突然全身一僵,整个人蓄势待发。 温静娴睁开眸子,便听到外头有贴身丫环来报,“二皇子妃,不好了,殿下他……他……” 温静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坐起了身,身后的男人立刻消失不见。 她披衣坐起,才懒懒地问,“进来回话,二皇子他怎么了?” 贴身丫环推门而入,神色有些不好,“二皇子妃,殿下他……他与那侧妃行房时……大喊有鬼……整个人,整个人……昏过去了。” 温静娴拧了拧眉,“去请太医了吗?” “侧妃娘娘说,外头喊个大夫就好。” “混帐!二皇子殿下金尊玉贵,岂能由外头随便一个大夫看诊?快让人去请太医!” “是!” 她下了床榻,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才缓缓步出了屋子。 她到了何晴晴的院子,何晴晴正一脸泪痕地守在楚荀的身边,见到温静娴来了,更是泪水涟涟地哭道,“二皇子妃,妾身,妾身也不知殿下是怎么了……他……他……” 温静娴看看躺在床上的楚荀,双目紧闭,脸上还带了一丝惊恐。 “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何晴晴哪里敢说是自己发套脱落吓着了二皇子?只委委屈屈道:“是妾身不好,没……没点灯,二皇子怕是看错了……妾身这屋里,怎会有鬼?” 温静娴不再说话,很快太医就来了。 一番看诊,太医脸色也不太好,“禀二皇子妃、侧妃娘娘,二皇子殿下,这是马上风。” 温静娴适时装出脸色大变的模样,“什么?!” 马上风可大可小。 太医拿出一把银针,“微臣给殿下先施针引血,再辅以汤药,醒来后殿下能恢复到几成,就要看殿下的身体了。” 何晴晴却是如遭雷击。 什么? 马上风? 能恢复到几成?! 她才嫁过来,就要守活寡?! 更重要的是,她还指着二皇子能登顶大位,君临天下呢! 一个恢复不了健康的皇子,能成为储君?能登基为帝?! 她的心口突然一痛,脑子也狂躁起来,大叫道:“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啪”的一声,二皇子妃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对殿下做了什么?居然能让殿下马上风?!殿下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若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本妃怎么也不相信他会……” 眼看着何晴晴的脸色变得心虚起来,二皇子妃冷冷一笑,“太医,劳烦您施了针后好好在这房里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人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何晴晴脸色一变。 温静娴立刻吩咐道,“来人!把这院子全都封锁,任何人不得动院子里的一针一线!” 外头侍卫婆子应道,“是!” 何晴晴牙关咬得死紧,这该死的! 也怪自己大意,先起身只顾倒饬自己的头发妆容,却忘了那香炉里点过的媚香! 她狠狠咽下一口气,然后朝着温静娴盈盈福了一礼,“二皇子妃,请移步,妾身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温静娴的腹部。 温静娴本不想理她,但想到她之前说的一些事,总觉得她很邪门,又看到她的眼神瞟到自己的腹中,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便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何晴晴带她到了一旁的厢房,关上门,才对上温静娴不善的眼神勾唇一笑,“二皇子妃,恕妾身直言,您腹中的孩儿,并不是二皇子殿下的?” 温静娴脸色一变,“你?” 何晴晴傲然挺胸,“我还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您身边一个暗卫,名叫……” “住口!”温静娴已经面色扭曲,“你想怎样?” 何晴晴笑笑,“自然是希望二皇子妃娘娘能放过妾身,妾身不过只是想安安份份待在二皇子府。二皇子殿下出了这样的事,是你我都不想的。眼下要紧的,是给殿下诊治,让他尽快恢复健康才是,不是吗?” 温静娴恨恨地咬牙唤道,“九明,出来!” 一个人影立刻出来,一把掐住了何晴晴的脖子。 温静娴冷冷地说道,“不管你是如何知道的,一个死人,也翻不出本妃的手掌心!” 何晴晴被掐得眼冒金星,艰难地说道,“不,你们不能杀……我……我已经……把此事写在一封信里……交给了一个可信之人……如果我死了……这信……” 温静娴挥一挥手,九明放开了何晴晴。 “好!算你狠!”温静娴咬牙切齿地说,“殿下移居正院养病,你这院子,本妃不追究!” “谢过二皇子妃。”何晴晴微微一笑。 “但此事绝不可外泄!”温静娴下令。 “是。” …… 次日,一封奏折打破了朝堂的宁静。 是一封废太子另立储君的提议。 左丞相甄长永立刻就破口大骂起来,连带着都察院的几个御史也附和着骂起来。 但很快安国公和平国公的人站出来附议。 这时兵部尚书突然站出来,提起了十几年前的宁国公通敌旧案。 说就是因为当年皇长子由嫡变庶才引发了此案,如今不宜再轻易废嫡立庶,要给太子时间养伤。 随后朝堂的风向就变成了讨论宁国公通敌的不可能性与旧案的冤曲。 平国公一脉的官员立刻心虚噤言。 于是,废储另立的奏请和重查宁国公旧案的奏请一样被搁置。 朝堂上的争吵傅皇后是不知道的。 但那一封废储的奏折之后被悄悄抄送到傅皇后的手边。 “请废太子”和头一个署名“安国公傅平”同在一个瞬间刺破傅皇后的心。 同时送到她手里的,还有一封安国公的亲笔信。 她颤抖着手拆开了信,阅毕,泪流满面。 过了几日,东宫传出消息,太子妃傅晗“暴毙”东宫。 安国公府过几日又宣告他们找回了当年走失的傅晗的孪生妹妹傅昧。 听到这个消息时,傅皇后只是付之一笑。 她与安国公府的血脉亲情,已断。 第191章 真是见鬼! 朝堂和后宫风起云涌的时候,二皇子已经闭门谢客好些日子。 安国公挑头奏请废储另立,还没说出想立二皇子的打算,就被宁国公旧案给压了下去。 所以,安国公一时也觉得失了先机,没来找楚荀。 平国公跟风顶了上去,但被重查宁国公旧案一事给吓到了,急得找幕僚来商议,也顾不上楚荀这边。 加上温静娴把二皇子府里的消息锁得密不透风,楚荀的事,一时竟无人知晓。 另一边,何晴晴一直吓得惊魂未定。 那一日她的发套掉了后,楚荀被吓晕过去。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妥当,才让人去通报温静娴,又叮嘱先请个大夫,就是怕温静娴知道后要喊太医的。 万一太医把消息传进宫里,自己的脸岂不是丢了个干净? 谁知温静娴还是让人去唤太医了。 还要查封她的院子,还好她机灵,拿捏住了她。 等太医来诊过,楚荀也醒了。 她当即装出一副惊吓的模样去看他,委委屈屈地诉说自己被他吓着了。 楚荀看着一副瓷白光洁皮囊的她,也疑心自己是乐极生悲,生出了幻觉。 又有温静娴在一旁劝着他好生休养,他也便不再疑神疑鬼,安心休养起来。 殊不知,温静娴离开的时候,满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更不知,何晴晴离开的时候,不仅满脸同情,还暗含鄙夷且怨怒地看了他一眼。 …… 这一日,江州大案的折子终于递到了皇上的案前。 二皇子楚荀肃清江州盐场,为国库追回几十万两盐税,立下大功。 之前楚荀回京后已经上过折子,简单陈述了江州大案的情况,但他自己怎好为自己请功? 所以这一回是江州巡抚在清缴工作全部完成后名正言顺地上折子为二皇子请功。 国库一下子增收几十万两雪花银,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悦的。 安国公也终于再次找到合适的契机,挺身而出,再次奏请废黜太子,改立二皇子。 甄相不以为然地开启辩论模式:“一个江州盐案,就叫二皇子有立储的资格,那太子这么多年办了多少州县的盐案,有谁为他请过功?真是可笑!” 户部尚书也说道:“户部单去年一年经由太子之手收缴进国库的银两,何止百万两!如此功劳,不记功便罢了,如今居然反要废储,这着实叫天下人心寒呐!” 安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朝平国公使眼色。 平国公怕有人再翻出当年宁国公旧案,不敢出声了。 他只好又朝自己的一个心腹使眼色。 那心腹便出列道:“太子殿下虽立功无数,但如今双目已盲,如何在朝堂上立足?更遑论日后登基为帝了。安国公此举着实是心系天下,绝无半点私心哪!” “胡说!太子殿下只是伤势颇重,在养伤而已。”户部尚书说道。 又有反对者说:“太子已经几个月不曾露面,这伤到底能不能养好,也未为可知。若不是眼盲,殿下何以不出来露个脸?” 一阵鼓掌声传来。 “哦?孤双目皆盲便不可以朝堂上立足,你们反要改立一个得了马上风的人作储君?这又是何道理?” 一道清风朗月般的修长身影跨过门槛走来。 群臣皆惊。 楚骁缓步行到中央跪下行礼,微微抬眸,“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和帝一惊。 安国公一派的人大惊。 裴修泽微微一笑。 嘉和帝半晌才抬了抬手,“平身,骁儿的眼疾,好了?” 楚骁起身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的眼睛,经神医调养,已无大碍。” 他看向安国公,目光如炬,“舅舅,如今外甥今日才算真正明白,何为大义灭亲!” 安国公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心虚地别开眼,满脸都是尴尬。 真是失算了! 为什么太子的眼睛,没瞎?! 甄相哈哈大笑,“太子殿下旧伤已愈,废储之事自然不必再提!不过,太子殿下您方才说,马上风?谁得了马上风?” 群臣皆又是脸色一变。 二皇子得了马上风? 怎么可能? 二皇子不过才二十几岁! 楚骁立刻忧心地向嘉和帝拱手,“父皇,儿臣听闻二哥年纪轻轻得了马上风,儿臣实在是忧心。可惜二哥的府邸闭门谢客,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若二哥当真生了病,可切莫讳疾忌医啊。” 嘉和帝脸色一沉,“去,去问问太医院近日谁去过二皇子府看诊?让他来回话!” 一旁的大太监应声而去,片刻后带回来一个太医。 那太医跪地伏身,颤抖着说,“启禀皇上,微臣前几日被请到二皇子府替二皇子殿下看诊,二皇子的确得了马上风……” 此言一出,朝堂立刻哗然一片。 这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马上风?这人还能不能行了? 嘉和帝大怒,“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无人来报朕?!” 楚荀是他看好的下一任储君的人选,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无人来报他?! 太医颤抖道:“据微臣所知,当日二皇子殿下是与侧妃娘娘行……时突然受到惊吓,这才昏厥。而且……从脉相来看,殿下由此引发了卒中,微臣虽替殿下行针引血,但殿下很有可能,右半边身子会……行动不便。” 什么? 这不就是偏瘫了? 一个未来的储君,怎么可能是偏瘫的? 听到风声急匆匆跑到大殿外头的温贵妃一听这话,身子就软倒了。 吓得旁边的宫女太监急忙扶着她又回宫了。 嘉和帝显然脸色也很不好,“如何受到惊吓,你可问过了?” 太医答:“微臣听侧妃娘娘所说,殿下称在夜里见了鬼……” 真是见鬼! 也不知那二皇子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才会在与女人行房的时候中风? 所有人都在心里腹诽着。 安国公如遭雷击般一直呆立着。 合着他是亲手舍弃了一个健康完好的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外甥太子,反而去扶持一个半身偏瘫的二皇子?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平国公则是一脸庆幸,还好,还好刚刚没有冲出去附议。 否则又要叫皇上猜忌了。 第192章 比扫把星还扫把星! 裴修泽见局势稳定下来,微微松出一口气。 暗道歆然这个消息送得还真是及时啊。 楚骁又跪下行礼,“启禀父皇,儿臣久居宫外,实不合祖宗礼法,还请父皇降罪。儿臣恳请三日后搬回东宫居住。” 裴修泽立刻附议,“臣附议,同时东宫属官也应按制组建,请皇上准许。” 嘉和帝脸色不愉,但是二皇子党如今已经惊惶一片,根本无人站出来反对。 甄相又带着几人出列附议。 他只好沉着脸,“朕就罚你自筹银钱组建东宫官署。” “是,微臣谢过皇上。”楚骁谢恩。 退朝后,有朝臣过来给楚骁打招呼。 “参见太子殿下。” 裴修泽连忙抢先道,“周大人。” “周大人免礼。”楚骁立刻跟上。 “殿下的詹事府既要开始组建,那必是需要人才的,小儿是三年前的进士,在翰林院已经历练了三年,不知有否机会能为殿下效命?” 楚骁明白了。 他被封太子时已出宫开府,所以被封太子之后,只象征性设了几个教导太子的官职,如太子太傅、太子冼马,还有几个卫率。 正儿八经的詹事府一直没有组建。 方才父皇松了口,这些人立刻就看到了机会啊。 他苦了脸,“周大人方才也听到了,父皇罚我自筹银钱建詹事府呢,只怕进詹事府的,这一年都没有俸?的。” 周大夫大喜,“无妨,无妨,只要殿下能给小儿一个机会便好。” 东宫属官啊,未来的天子近臣啊! 迅速有其他大人过来问安,裴修泽也都抢先行礼问好。 楚骁也跟着一一打招呼,全是过来打听子侄有无机会为东宫效命的。 裴修泽一扫眼,几乎都是自己人,也有几个原是二皇子党的,想来是当机立断改弦易辙了。 更有几个早就眼红徐虎几人得裴修泽指点去开发岭南,迅速升官攒下基业的,一直都眼巴巴盯着裴修泽。 眼着的东宫要组建官署,岂有放过这等良机? 不远处的安国公冷眼瞧着,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楚骁也是好脾气,团团作伊后才说道:“孤三日后迁进东宫,再需几日准备官署之地,七日后,各位大人举荐的人,便可进东宫来寻孤。到时孤再一起见见,见见。” 等一干众臣都心满意足谢了又谢,走了。 楚骁才小心翼翼走出勤政殿。 跨过门槛的时候,裴修泽扶了他一把。 故意低声说道,“殿下请小心脚下。” 楚骁暗叹一声,“孤想去看看母后,裴将军不如同孤一道去?” 裴修泽点头,“正好下官也许久未曾给姨母请安,自是要同去的。” 二人进了凤安宫。 傅皇后见到神采恢复往日七八成的儿子,眼眶温润。 “给母后请安,是儿子不孝,叫母后担心了。” “快起来,我的儿,苦了你了!你的眼睛恢复得如何了?” 楚骁闭了闭眼,“仅能看到人影,却辨不清五官。” 方才多亏裴修泽在一旁帮衬。 傅皇后心痛难当。 裴修泽忙安抚道,“姨母莫急,穆歆然每五日会进宫来给殿下施针,情况会越来越好的。” “你做什么如此着急要搬回东宫?把病养好才是正经。” 楚骁握着母亲的手,神情坚定,“母亲,儿子要搬回东宫,要组建詹事府,要谋大事,要确保孤能顺利继续大位,更要护您周全,护着孩子的周全!” 裴修泽也笑道,“姨母,表哥此番振作起来,正式入主东宫,能不能成事不提。但日后等孩子再大些,歆然可以时常带着孩子进宫来走动走动,也能让您见见孩子,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傅皇后终于笑了,按了按温润的眼角,这才仔细问起先前事情的缘由来。 当听到楚骁说皇上出手是因为疑心自己不是他的血脉后,傅皇后气得一掌拍向椅子扶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后,傅晗是怎么回事?”楚骁问。 傅皇后恨恨地说,“她原本就是打算假死脱身,嫁给楚荀!本宫便用她,与安国公换了一个本宫一直很想知道的答案。本宫给了安国公机会,可惜的是,他笃定你眼盲即将被废,做了最后的选择!” 她掏出一封信,“修泽,你先看看这个。我们与安国公府的关系,从此算是恩断义绝了!” 裴修泽接过来一看,眼神微沉。 “你们且先回去,东宫那边本宫会让人收拾妥当,等三日后你搬进来。至于皇上那边,本宫自有计较!”傅皇后咬碎了银牙。 温贵妃竟敢如此污她清白,这口气她是怎么也要讨回来的! …… 下午,温贵妃得了风声后直奔二皇子府。 “荀儿!荀儿,我的儿,你到底怎么样了?怎会偏瘫了?”她焦急地握住楚荀的手问。 楚荀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见是温贵妃,“母妃,你怎么来了?” 温贵妃问,“荀儿,你是哪边不能动了?哪一边瘫了?” 楚荀脑子一轰。 瘫了? 偏瘫? 怎么可能?! 他赶紧动了动右手和右腿,还是如前几日一般,几乎没有知觉。 他震惊地看着温贵妃,“母妃,是太医,太医跟您说的?儿臣偏瘫了?” 温贵妃焦急地说,“是啊,他说你得了马上风……” 她醒悟过来,“不对,你不知你自己偏瘫了?” 楚荀痛苦地闭眼,“母妃,静娴说我只是惊吓过度,休养些时日就会好的。” “可是!”他恨恨地用左手锤着右手臂,“我这半边,该死的好几日都没什么知觉!” 温贵妃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紧紧抱着他,“荀儿,我的儿!你别折磨自己了……” 很快温静娴和何晴晴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参见温贵妃。 温贵妃一见何晴晴,二话不说就连着给了她三个耳光,“你这个贱人!狐媚子破鞋!我儿是倒了什么大霉竟三番两次栽在你手里?!她这个正妃不好处置你,本宫来处置!” 上一回是中药当众出丑丢人现眼,如今行房时马上风笑遍全城。 简直是比扫把星还扫把星! 不过,关于儿子说“见鬼”这件事,她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的,所以她总以为是自家儿子看岔了眼。 第193章 本宫要去求求太子 “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写一纸休书递给相府和宗人府!这种狐媚子贱货不休了她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温贵妃怒吼道。 温静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何晴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她那还没愈合的屁股,又要挨打了吗? 这回还能有命在吗? “贵妃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她很快就被拖下去了。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院子。 何晴晴一边承受着剧痛,一边忧心着自己的发套。 虽然上一次事发后她想法子加固了发套,但她这么被摁在春凳上挨打,明显已经察觉出发套又松了。 她哀求地在周围的人群中找到碧琳。 碧琳秒懂她的意思,解下外衫就扑了上来,盖住了她的上半身和脑袋,哭哭啼啼道,“小姐!小姐!” 旁人只以为她是为了保全何晴晴的面子,也没有多想。 何晴晴自然松了一口气。 等她奄奄一息被抬回房后,碧琳迅速替她整理了发型。 才刚弄好,温静娴就进了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何晴晴疯狂想吐出来,但无济于事。 温静娴这才好整以瑕地说道,“这是毒药,每个月,你可来找本妃要一次解药。若是你不识相,毒发的时候,会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是她上回受何晴晴要挟后让九明去找的一种毒药,每月发作一次,用来让何晴晴闭嘴最合适不过了。 何晴晴恨恨地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二皇子,真是没用的废棋! 随后她连同休书一起被抬回了相府。 王氏一见女儿这副模样,险些又要晕厥过去。 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四儿刚被截了双腿,女儿又被休回家,还带了一身伤! 围在相府门口的百姓们看到一抬抬被搬回相府的嫁妆都震惊了。 “哎哟,这是,相府的表小姐,被抬进二皇子府还不到三个月,又被休回娘家了?” “还算二皇子妃大度,休了她也没留下她的嫁妆,全都送回相府来了。” “要是我,我也不敢留她的东西,你们没听说吗?二皇子与她……那个的时候,得了马上风了!这么个扫把星的东西,谁敢留啊?!” “什么?二皇子得了马上风?” “哎哟,这相府表小姐,还真真是个扫把星啊。把自己换亲换个活蹦乱跳的赵世子,结果,赵家被抄家了!” 马上有人接话道,“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硬把自己嫁到二皇子府,以为能上皇家玉牒呢,这不到三个月,二皇子就被她废了啊!” “扫把星,真真是扫把星!” “相府也是真敢把这扫把星接回府啊?就不怕出点什么怪事来?” 王氏扶着女儿回了后院,穆家老三穆叔慎被母亲委派来接收这些嫁妆,正开着门等在门边呢,听到这些议论,肺都要气炸了。 “你们都给本公子滚!晴晴是我们的表妹,我们自小生活了十几年,能出什么怪事?!” 看着最后一抬嫁妆进了府,他让人砰地关上了大门。 “晦气!”穆叔慎恨恨地朝门口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穆仲言出现在走廊另一头,“三弟,出了何事?” “二哥,”穆叔慎快走两步,“也没什么,二哥快去温,再有三日就要下场了。” 穆仲言眼神沉静,“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叔慎摸摸鼻子,才心虚道,“是母亲说不叫二哥知晓,免得挠了二哥的心性。其实,就是……表妹她……被二皇子府送回来,说是在相府养几日。” 穆仲言一惊,“表妹她出了何事?” 穆叔慎摇头,“听说是被温贵妃罚了几个板子,养几日便好了,二哥莫担心。” 穆仲言抬步就往后院走,穆叔慎拦住了他,“二哥,表妹在自己的院子,只怕也是不好意思见人的,二哥就莫去惹她伤心了?” 穆仲言想想也是,被罚板子,那板子定是打在不好说道的地方上,只好作罢,“也罢,横竖三日后下场,再有七日后我们便能出来,到时表妹应当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穆叔慎点头,“二哥所言极是。” 二人并肩去了书房。 穆叔慎的手背在身后疯狂朝着自己的小厮打手势,让小厮把嫁妆箱子悄悄抬进后院表妹的院子里。 这次下场,他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希望的,反正先试试手,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二哥就不一样了,三年前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总觉得二哥能高中。 也一定要高中。 穆仲言一边走,一边也把拳头握得死紧。 他一定要高中,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给表妹撑腰! …… 安国公府。 傅晗面纱上的美目震惊地看着傅淮景,“大哥,你说什么?!” 傅淮景叹一口气,“是真的,大哥已让人去二皇子府打探过了,二皇子他确实……温贵妃下午去把那何晴晴给休回了穆家,此事做不得假。” 傅晗眼眶一红,泪水掉了下来,“大哥,大哥,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傅淮景又叹一声,“当初你嫁进东宫,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实在是不知那楚荀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你做出那样的蠢事来?” 大婚时绑了别的女子拜堂,这叫太子心里怎么不咯应? 这是一开始就没给自己留退路啊。 如今前路没了,退路也没了。 堂堂太子妃,变成了失踪寻回的傅昧。 还连累父亲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和错误的选择,甚至还断了皇后姑母那边的关系! 国公府真真是损失惨重啊! 他黯然开门而出。 傅晗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脸颊,突然喊来婢女,“琉璃,快!快替本宫重新上妆!本宫要去求求太子……” 琉璃面无表情地端着盒子过来。 这傅晗回到国公府后,傅淮景请到了有名的鬼医圣手来给她治伤,终于发现她伤口上的药含毒,便替她解了毒。 毒虽解,伤口也已愈合,但脸上那几道狰狞的疤痕,却是怎么也去不了了。 平日里傅晗用厚厚的遮瑕膏抹上,再打薄薄一层粉底,倒也叫人瞧不出什么来。 第194章 皇后赐婚 傅晗满意地看着铜镜中光洁无瑕的脸颊,换了一身明艳的衣裳,自信满满地去了太子府。 楚骁从宫中回来后不久,裴修泽带了鬼医圣手前来给他清除余毒。 等二人离开后,他就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三日后搬进东宫。 自己则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抱着明倚陌的牌位,仔细地擦着,手指慢慢摩划着她的名字。 他想起当日的拜堂,一年后的偶遇。 她的嬉笑怒骂,她的不可一世。 她屡次想要逃走,却几次又拼了命救他。 她骂他狗男人,却又在临死的时候说爱他。 他的耳边日日回荡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说,楚骁,我爱你。 一遍又一遍。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明倚陌,一边骂他是狗男人,一边说楚骁我爱你。 穆歆然给了他那张硬得出奇的信纸,让他在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找到了光明。 但他最后还是让南风找来了个木牌,亲手刻上了她的名字。 他其实都知道。 这时一个娇蛮的声音传了进来,“谁敢拦着本宫?!” 下一刻,门被推开。 南风焦急的声音响起,“殿下,太子妃来了,属下拦不住她!” 楚骁迅速转头抹去眼里的泪水,扭头,看到一个鲜亮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他冷冷地说,“太子妃已暴毙东宫,世上何来太子妃?!” 南风一噎,立刻认错,“属下知错!” 他挥了挥手。 南风退下,关上了门。 傅晗看着面前这个人。 眉目俊朗、身姿挺拨,是皇室嫡支血脉,日后将坐拥天下。 曾经二人定下亲事时,她也曾在他的眸中看到少年的青涩和欣喜。 然而大婚之后,这一切都被自己给毁了。 暗骂自己真是蠢笨,怎会舍弃这般的人物,看上楚荀那个没用的? 她突然扑通一下跪倒,“殿下,是妾身蠢笨无知,妾身错了,求殿下原谅妾身。您要搬回东宫是吗?妾身跟您一起回东宫!妾身保证,日后妾身一定会好好侍奉殿下,侍奉皇后娘娘。求殿下原谅妾身!” 楚骁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安国公府?” 傅晗脸上一僵,讷讷道,“妾身……妾身只敢代表自己。” 楚骁猛地一把拎起她的衣领,把她的头重重磕在石桌上。 面前是明倚陌的牌位。 “好,你既知道错了,就给她磕头,磕满九九八十一个头,孤再来考虑原不原谅你!” 傅晗被按在石桌上不得动弹,眼睛疯狂往上瞟,看到明倚陌三个字,吓得全身血液都倒流了。 楚骁又拎着她的脖子重重磕了几下头,“你磕啊!你磕啊!你向她认错,只要她能活过来说一句原谅你,孤就原谅你!” 傅晗的额头很快就被磕出了血。 她眼里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但是伤痛让她很快拿了主意,“别别别,殿下,我磕,我磕!您放开妾身,妾身跪下朝她恭恭敬敬磕上九九八十一个头!” 楚骁要是再这么拎着她敲向石桌,她焉有命在? 楚骁闻言放开了她。 她咬碎了银牙,但却不得不恭敬跪下,把头磕在地上。 如此这般,果真磕了八十一个头。 楚骁冷冷瞧着。 傅晗磕完了头,正要起身,却又被楚骁一脚踹在胸口,跌坐在地上。 她恨道:“殿下,妾身已经给这个……她磕了八十一个头。” 在楚骁杀人般的眼神下,她生生把“贱人”二字吞了下去。 “那又如何?她是孝贤太子妃,难道受不得你区区八十一个头?”楚骁眼神如冰,“孤还要你,替她守孝三年!” “什么?!”傅晗大怒。 她堂堂一个太子正妃,居然要给一个侧室,一个妾,守孝?! 这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骁一把擒住她的脖子,“你做不到的话,就去地底下向她陪罪!” 傅晗吓得涕泪泗流。 有泪水冲刷掉她的妆容,露出一条一条褐色疤痕来。 楚骁突然想起穆歆然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死,太便宜她了!” 他猛地放开了傅晗。 傅晗几乎快要窒息而亡,猛然获得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楚骁冷冷道,“来人!此人胆敢对孝贤太子妃不敬,将此人外裳除去,赶出府门!” “不,不要!”傅晗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妆容已花,扑在他的脚边,“殿下!求您原谅妾身,妾身会好好替您开枝散叶,打理东宫的!” 楚骁一脚踢开了她,“真是笑话!孤为何还要你这么一个与人苟且过的破鞋?!” 傅晗顿住,他怎么知道的?! 南风已经带了两个婆子进来,还都是明倚陌在的时候用的婆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南风立刻一挥手,那婆子上前就把傅晗按住,三两下把身上的华贵外衣扒了下来,留下一身雪白中衣。 随后傅晗和她的外衣齐齐被扫地出门。 傅晗屈辱地抱着她的衣服遮住面容,钻进了安国公府的马车。 太子府门前,围了一堆人,瞧见一个狼狈的女子被扫地出门,议论纷纷。 傅晗回到自己院子,洗漱一番又让琉璃给自己重新上了妆。 傅淮景来了,问了她情况。 她屈辱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愤怒地把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 那个贱奴,凭什么让她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后,太子还要她给她守孝?! 这不是天大的羞辱吗?! 她才不可能给那贱奴守什么孝! 傅淮景满心的失望。 看来,安国公府和皇后太子一脉的关系,是彻底无法修复了。 这时下人匆匆来报,“世子,大小姐,宫里来旨意了。” 傅晗和傅淮景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惊。 二人匆匆到了外院接旨,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已经领着其他几个子女儿媳跪下接旨。 “皇后懿旨:本宫闻安国公寻回嫡次女傅昧,品貌俱佳,贤淑有才。又有二皇子楚荀,品性高洁,才华横溢。今本宫特将傅昧赐婚于二皇子为侧妃,共结连理,以成百年之好。愿尔等永结同心,相敬如宾,共谐皇室之福。” 此言一出,安国公府一干人等全都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第195章 那香囊怎么就那么重要? 傅昧就是傅晗,她一个太子妃假死遁出东宫,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中风偏瘫的二皇子的啊?! 可是这话他们要找谁说理去? 这不都是傅晗自找的吗? 傅昧的消息是国公府自己放出的,若是否认她的存在,或是承认傅晗活着,那就是欺君。 所以这个旨意,他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宣旨的太监见他们全体软倒,讥讽道,“国公爷莫不是高兴坏了,都忘了接旨了?” 安国公这才如梦初醒。 抗旨和欺君一样,都是要灭满门的。 他直起腰背接了旨意。 安国公夫人起身朝太子手里塞了个红封,客气两句,把人送走了。 傅晗大哭起来,“母亲,父亲,我不嫁!我不嫁!” 一定是楚骁! 她前脚才去求了他,后脚他就让皇后给她赐婚! 安国公给了她一个耳光,“你嫁东宫时不肯拜堂,为了个二皇子从东宫死遁。如今皇后懿旨如你所愿要嫁二皇子了,你以为还由得你不嫁吗?!” 即便安国公府和皇后情份已断,也不代表他有胆量抗旨啊! 傅晗懵了。 安国公夫人抱着女儿大哭起来。 …… 穆歆然这边收到何晴晴被休回家和傅昧被赐婚二皇子的消息,乐不可支。 这个何晴晴,真是以一己之力,干掉了半个朝堂啊。 原本朝堂就是一直以太子一系、二皇子一系,相互对峙。 双方争了多年,太子虽一直稳坐东宫,但二皇子势力也不容小觑。 好容易太子出了点状况,二皇子也万事俱备,没想到,却被何晴晴一吓,正主儿废了。 这样的热闹,她不去瞧瞧怎么行呢? 只是可惜了,二皇子府她进不去,安国公府也进不去。 正巧次日何琼也过来了,也是听说何晴晴被休回家,她这个母亲怎么能不上门去探望探望呢? 还带了三车的滋补药材,留给了穆府两车半,剩下半车,二人带去了相府。 何琼还给穆歆然塞了一箱子银票。 穆歆然又是嘴角直抽,每回何琼过来,都要送一箱银票,说是爹爹给的。 坐在马车上,穆歆然忍不住问,“姑姑,这银庄,不会有朝一日倒闭了?” 何琼拧了一把她的小脸,“胡说什么呢,就连那银庄都是你爹爹的,就算银庄给旁人兑不出银钱来,还会给自家东家兑不出银钱来?” 穆歆然震惊,她这个豪爹,居然还有个遍布全国的银庄? 她猛然想起她那空间里存着的几十箱银子和金子,便问,“姑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存银子和金子呀?” “那是自然。”何琼拍了拍她的手,“京都城有东南西北四家,你哪天要去了,娘陪你去。” 穆歆然想到这其中的复杂,摇了摇头,“回头我让姑父直接带我去!” 何琼面色有些怅然,“也不知你何时能光明正大喊我们一声爹娘!” “快了,最多,一年。” 何琼一喜,“你是说?” 穆歆然点头,“今日姑姑你去了相府,就可以开启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她低声与何琼耳语了几句。 二人到了相府没有从正门进,而是走了侧门。 王氏本是脸色极为不好,但看到她们带了半车东西,脸色也缓了缓。 穆歆然十分歉意地说,“四哥的腿伤也不知怎么样了,是女儿不好,没能及时来探望。听闻表妹也受了伤,今儿就一起来探望探望。” 何琼则是一下马车就眼眶通红,什么也不必说了。 提起儿子的腿,王氏就觉得心痛难当,赶紧带了二人先去后院看何晴晴。 何晴晴十分痛苦地趴在床上,在家养伤,她干脆发套也不要了,直接把整个头用布包起来,一直盖到了眉毛处,倒也把伤口全都掩盖起来。 看到何琼进来,呜呜地就朝她伸出手去,拉着她坐下,伏在她腿上哭起来。 何琼无奈地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 穆歆然小心翼翼地问,“表妹,你可感觉好一些了?” 何晴晴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含糊着说道,“娘,你……让她走!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呜呜……” 穆歆然也挽过来王氏,“哎哟母亲,您来评评理,我今儿上门是专程探望病人的,她却说我是来看她笑话的。若是我不来,她也会说我冷漠无情不关心她。合着我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王氏强忍着心痛,安抚道,“算了,你如今还跟她计较什么?没见她只剩半条命了吗?不如你去看看你四哥,让她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穆歆然只好悻悻地应下。 王氏带了她出去,喊了个婆子带了穆歆然先去前院看看穆季行。 自己却没去。 四儿子自从双腿没了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就骂人,她也吃不消。 穆歆然去了前院,看见了颓废不堪的穆季行。 腿上包着厚厚的白布,脸色青白、双目猩红如同鬼魅一般 穆歆然吓了一跳,适时做出心痛的模样,“四哥!四哥你怎变成如此模样了?!” 穆季行见她来,勃然大怒,“穆歆然你还敢来?!是不是你!?” 穆歆然莫名其妙:“什么是我?” “当日是不是你故意挑唆我和你那女护卫比试,然后她故意把晴晴送给我的香囊挑到墙上。我去捡那香囊,才会被马车撞到的?!”他死死地瞪着穆歆然。 这几天,他无数次在回忆那日的情形,总觉得穆歆然的嫌疑最大。 “我也不知道会突然有一匹疯马跑出来啊。”穆歆然一摊手,“四哥你也说了你是为了去捞那香囊才被撞的,要说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香囊吗?为了一只香囊,四哥这是连命都能豁出去啊?” 穆季行噎住。 是啊,那香囊怎么就那么重要? 明明那一瞬,他眼角已经看到有辆马车就要冲过来了啊? 他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了? 穆歆然又说道:“那马车和车夫我让五月去追了,疯马直接连人带车一起摔进护城河里了,这死不见尸,我也没法子呀。何况这案子都上报京兆府了,四哥不如静心养伤,等伤好了,京兆府说不定就查到了真相,会给四哥一个交代的!” 第196章 就是不想让你们的孩子好过! 穆季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双腿断面处又开始剧痛起来。 他的腿都锯掉了,再如何给交代,还有什么用?! 穆歆然笑意吟吟,“四哥莫急,我家夫君之前的轮椅都还在呢,回头我便让人把轮椅送过来哦。四哥您瞧,我夫君坐在轮椅上一年多,丝毫没有耽误他立功升职。四哥这般年轻力强,怕什么?!” 穆季行大怒,“滚!你给我滚!” 那裴修泽是什么?少年将军,回京还有三品武职在身。 他是什么?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废人罢了。 穆歆然笑嘻嘻走了。 她又回了后院去看祖母,眼下相府里,她最担心的就是祖母了。 无奈祖母解毒后痴症已不可逆,只能好生将养着。 次日她当真送了个轮椅过来,还特意绑上两朵大红花,背贴上两行字:“身残志坚,四哥加油!” 气得他当即就让人把这轮椅扔了出去,还不忘让人把字帖撕下来。 此事按下不表。 另一边,何琼安抚了半天,何晴晴才止了哭。 何琼问了她伤处用药的事,何晴晴只说有梁府医开药自制膏药,应当无碍。 何琼心下稍安,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起来,“晴晴,有一件事,我须得告诉你。” 何晴晴抬起哭肿了的眼睛问,“何事?” 何琼声音更低了,道:“上个月你那死鬼爹爹,突然托梦给我,说是他在北境辽州还有亲人,不日便会来寻我。我以为不过是一个梦呢,没想到,前几日还当真有个小伙子找到我,说是顾家后人……” 何晴晴一喜,故意问道:“顾家?顾二爷的顾家?” “不是!”何晴晴脸一红,“顾二爷的顾家是青州顾家,与十几年前的辽州顾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何晴晴心道果然是辽州宁国公的顾家,面上却一片困惑,“辽州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何琼摇头,“算了,辽州顾家已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何晴晴故意又问,“娘亲,那人来找我们,不会是想来打秋风的?” 何琼摇头,欲言又止,“自然不是……”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呀?” 何琼不说话了。 何晴晴推了推她,“娘,您连女儿也要瞒着吗?您就告诉我……” 何琼叹了一口气,“他说,是来寻一样东西的。只是那件东西,你出生后不久,便丢了。” 何琼诧异,“是什么东西?” “是一块血玉,你出生那天,娘听稳婆说我有大出血迹象,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于是就把它放在你的襁褓里。可是后来,等娘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那血玉不见了,肯定是被那贪心的稳婆给偷偷拿走了!” 何晴晴暗道,果然是这个血玉。 就是不知,到底在何处? 何琼走了。 她看望了穆老夫人之后,出后院的时候,碰到了许久未见的穆羡。 她笑意吟吟给大哥行了礼,说了两句话便出了侧门。 穆羡看着这个义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酸水。 几个月不见,何琼更加贵气逼人,也更加容光焕发了。 当初那富商来求娶的时候,他是反对的。 但到底是寡居多年的义妹自己应下的,他反对也是无效。 原本在他的心里,何琼是与他有过春风一度的,还生下了孩子。 哪怕二人的关系不能为人所知,哪怕何琼终生不嫁,他也会养着她一辈子。 可是这亲事来得太突然,他这个做义兄的没有拦着义妹嫁人的道理。 他怅然若失,这冷不丁再次见到她,瞧着她那被滋润得更加美艳的容颜,他心里又酸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再惦记,那也是别人的,到不了你的口!” 穆羡冷冷看了一眼身后。 王氏几乎扭曲了五官,冲上来怒道,“她是你妹妹时,你不敢下手。现在她是顾二的人了,你还要惦记着吗?” 穆羡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王氏痛恨的就是穆羡的这种眼神,她是他的糟糠妻不假,这些年也把着后宅不让他纳妾,他也随她。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碰她,也不进她的房了。 早些年她操持着六个孩子一个后宅,忙得昏天黑地。 但家里不知何时起就开始不太平了,她也很想夫君能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后,挺着她。 可是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似乎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女儿被换了,他无动于衷。 她要把两个女儿的亲事换了,他也不反对。 可何琼出嫁,他反对了,情绪激烈地反对。 今日何琼回来一趟,就连背影,都叫他那般不舍。 王氏怎会不怒? 可就连她和他吵架,他都冷漠无视。 在那一刹那间,她突然想明白,难不成在他心里,穆歆然那个死丫头也是他的女儿? 他认为穆歆然是他和何琼生的? 她当即就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问道:“老爷,莫不是老爷还以为,穆歆然是你和她的孩子?” 穆羡眼神无波地看了她一眼,扯回衣袖又要走。 王氏冷笑道,“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明显穆歆然是足月生的,晴晴是早产的。” 穆羡顿住,终于开口了,“你是何意?” 王氏哈哈笑道,“别忘了,事实上我比她更晚怀上孩子。只有穆歆然比晴晴更早早产了,她才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穆羡眼里涌出狂风暴雨,“所以,你一开始就算计好的,要把两个孩子调包?” 否则怎会偏偏在同一天出生? 王氏心里一骇,没敢说话。 穆羡逼近了一步,“为什么?” 王氏心里恐惧更甚。 穆羡的目光更加冷厉,“你不是说,你是前两年听母亲说的,何琼的身世不一般?为何你在孩子刚出生时就要把她们调换了?!你一开始打的什么主意?!” 王氏脖子一缩,又一梗,“我,我就是,就是不想让你们的孩子好过!我到时要搓磨自己的孩子,谁会拦着?” 所以她如愿了,使劲搓磨穆歆然,反而对何晴晴好得不得了。 “我们的孩子?你早就知道?” 王氏腰更直了,“我当然知道了,那一晚你喝醉了,去了她的屋子!但是……这月份对不上也是我刚刚想到的。原来,穆歆然,不是你和她的孩子啊?!” 第197章 还有一个黄金洞? 最后一句话,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多少年了,她一直把委屈憋在心里。 她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他却还要肖想别的女子?! 特别是,这女子还是刚刚来投奔穆家母亲刚认下的干女儿! 这在穆家村,是不可原谅的事。 所以那一晚,她愤恨之下,也…… 穆羡脸色一沉,大步走了。 王氏却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的话乱了他的心神,没让他继续盘问下去。 她去了何晴晴的屋里,何晴晴悄悄把血玉的事同她说了。 “这血玉,定然与那宝藏有关!” 王氏想了想,“上回我与你舅舅商议的时候,都觉得那五鬼大盗与穆歆然脱不开干系。这血玉,说不定就在穆歆然手里!” 何晴晴眼睛一转,“等我养好了伤……我得想个法子!” “能想什么法子?那裴府是想进就能进的?裴修泽和穆歆然两个都是黑心的,出门有暗卫,根本奈何不了她!” “母亲可还记得那血玉的模样?能否把它的样子画下来给我?” “好。”王氏咬牙切齿,“也不知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何琼想了想,“母亲,听说那太子妃暴毙,安国公府新找到了失踪的女儿,可是真的?” “是真的,全京都城都传遍了。梁府医昨日去外头配药,听那药铺的说了一件事,说是安国公府一直在找神医给他们新找回来的女儿治外伤呢。也是一直好不了,越治越烂。” 何琼立刻想起来,“是不是伤在脸上?” 王氏摇头,“这倒是不知。” 何琼咬牙,“这该死的,安国公府那新找回的女儿,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傅晗。她脸上的伤若是同我一般一直不好,那就很有可能与那穆歆然有关!是她给我们下了毒!” 上一世,那傅晗就假死从东宫逃出,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傅昧,还嫁进了二皇子府。 可惜的是,二皇子差一点就成功了。 穆歆然要给她的好姐妹报仇,自然视傅晗为眼中钉! 这样她与傅晗就有了共同一个敌人,又是同样的伤口不愈,这叫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再想到自己让碧琳偷偷去那陌上花开买的遮瑕膏…… 她打了个寒颤。 “什么?!”王氏闻言大惊,“我马上让梁府医朝这个方向查!” 何晴晴咬牙,想到一个人。 “母亲,梁府医给我治伤治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中毒,想来他也是不中用的!您替我找个人去宣州的九龙山,那里有个鬼医谷,谷主名叫鬼医圣手,能解天下奇毒,也能治许多旁人治不了的病症!” 王氏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何晴晴也不想多解释,“您派人快马加鞭三日便能到了,此人生性古怪,一般人不好轻易请他出山,您要……” 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王氏脸色一变,“真的……要这么做?” 何晴晴推了推她,“母亲,女儿如今都这样了,您还不舍得么?” 王氏只好点头应下,眉头却是皱得死紧。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婆子慌张地跑来,“夫人,表小姐,不好了!” 王氏一颗心又突突地跳起来,“又怎么不好了?” 那婆子说:“老奴……老奴刚把顾二夫人和小姐送来的药材放进表小姐的库房中,才锁上一会儿,突然想起今儿的山参还没取呢,便又开了库房。可一开,便见那库房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连同表小姐的那些嫁妆,全……全都不见了……” 王氏身子一晃。 何晴晴咬牙切齿,终于相信了王氏方才说的话,“穆歆然!” 什么五鬼大盗,那一定是穆歆然! 只是光天化日下能悄无声息地让库房空荡荡,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王氏哭天抢地起来,“这天杀的!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何晴晴那三十抬嫁妆,是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这两个月靠着那香料铺子又有了些进项,她为了防止那什么五鬼大盗再次光临,特意将新置办的一些东西都藏在了晴晴的院子这库房里。 没想到,又全都不见了! …… 在回裴府的马车上,穆歆然喜滋滋地从衣袖中取出那块血玉,“姑姑,姑父可有说过,这血玉有何妙用?” 她刚才走之前,看到突然空了的院子,知道下人已经把药材都搬进何晴晴的库房里了。 想想那半车的好药材要给这个贱人用,真是浪费了。 她于是二话不说靠墙隐进空间,再走到空间的另一头出了空间,就进了库房。 这一看,还有惊喜。 不仅有何晴晴被休回家时带回的嫁妆,还有不少其他新添置的好物件儿。 那自然是不用客气的,全收进来。 何琼却不知这血玉的内里乾坤,摇头道,“他说过这血玉是顾家祖传下来的宝贝,只有顾家血脉中的天选之人才可知道内里乾坤。” “那传说中的宝藏到底是真是假?当年顾家当真找到了前朝宝藏,拒不上交?” 何琼面上现出凄苦神色,“哪里有什么宝藏?你爹爹后来向我说明了缘由,不过是他当日做了一场大梦,说是梦见自己进了一处仙境,仙境里有灵草灵水,还有一个黄金洞,里面全是宝藏。后来把此梦当成笑谈写在信中寄回顾家,没想到,却被有心人当成欲加之罪的把柄,在皇上面前一番添油加醋……这才……” 招致了顾家的灭门? 穆歆然瞠目结舌。 仙境? 有灵草灵水? 还有一个黄金洞? 难不成是她的血玉空间? 当年爹爹莫不是机缘巧合下进了血玉空间,但后来又进不去了,便误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黄金洞? 她回去得去找找看…… 然后就因为这一件写在信件中的笑谈,顾家被灭了? 这是多么的可笑! 怪不得上回顾二提起旧事,是一脸的痛苦。 他肯定把自己当成祸害顾家的罪人了。 穆歆然握住何琼的手,“娘,你回去告诉爹爹,这不是他的错。上位者视宁国公府为眼中钉,即便没有他这一场大梦,也会有其他莫须有的罪名。错的是那个幕后黑手!” 第198章 这晗晗昧昧,到底还是不是他的白月光了? 她压低了声音,“夫君已经在北境让人暗中查访当年之事,或许平国公府与此事有关。叫爹爹且放宽心,此仇必能得报!” 何琼眼眶微红,“歆然,你们有心了。” 穆歆然豪气地说,“你们当那么多银票都是白给的?!” “你这孩子!”何琼破涕为笑。 “下一步计划是这样……”穆歆然低声与何琼说起来。 二人回到裴府,何琼去亲了亲粉雕玉琢的珏哥儿和璟哥儿,又往他们怀里塞了两个大金元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穆歆然不肯收,要还给她。 何琼说,那银票是外祖父给的,这金元宝才是外祖母给的! 穆歆然实在无语,这一言不合就塞银票塞金元宝的爹娘,哪里去找? 她看着哥俩吃饱了睡下后,才独自回了房,拿出了那血玉挂件。 自陌陌走后,她极少把这块血玉挂件拿出来仔细观看。 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当日的惨状。 一想起当日的惨状,她就要哭一场。 今日她必须要拿出来,按原样画一张图纸,再让顾二爷找一块血玉雕个一模一样的。 她把陌陌那枚戒指从顶部的圆环处箍下来,拿了纸笔画了图纸,圆环处有个缺口也没漏掉。 结束后她想把那戒指再安回去,想了想作罢,找了一根红绳出来,穿过戒指,拿到了隔壁,戴在了璟哥儿脖子上。 她喃喃说道,“这是你娘的遗物,你可要收好了。” 周妈妈在一旁看到了,赶紧说道:“夫人,孩子还小,肯定要往嘴里塞的。而且这戒指看着像是玉雕的,也容易碎了。不如和这个护身符装在一起。” 她从孩子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块三角形的红布包来,里面是之前何琼去寺庙里为孩子求来的平安符,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穆歆然想了想,也是,便把戒指装了进去,塞进了孩子枕头底下,叮嘱道,“可千万别丢了。” “放心!” 回屋后,她好奇进了空间往那山后面探寻,转过一个弯,果然发现一个山洞。 进去一看,她颤抖了…… …… 八月下旬的秋闱,九月末的放榜,其引人注目的程度,都抵不过十月那一场低调的大婚。 安国公府新寻回的嫡次女傅昧,进了二皇子府作侧妃。 安国公府是恨不能一顶小轿将傅昧送进二皇子府里了事,不叫旁人知晓。 可有了傅皇后的关照,先是大张旗鼓宣了赐婚懿旨,再隔三岔五地让宫人或礼部去安国公府问八字、量尺寸,赐添妆。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整个京都人看到了傅皇后对安国公府的“重视”。 双方关系破裂的重视。 要把傅晗摁死在二皇子府的重视。 明面上傅皇后什么错处也挑不出来。 但京都城的风向,自那日太子归朝、二皇子中了马上风偏瘫后,彻底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安国公府自掘了坟墓。 但也由于皇后的“重视”,安国公府不得不办婚宴。 京中权贵,也没有敢不到场的。 全都明目张胆地去看热闹。 送的礼也都是各种嘲讽,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比如什么送子观音啦,玛瑙石榴啦,全都暗讽双方早生贵子。 甚至都不用暗讽,许多礼品上直接就绣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或是“琴瑟和鸣、永结同好”的字。 大婚送礼,能挑出什么错来? 但一个中风偏瘫的人,能早生什么贵子?怎么个琴瑟和鸣法? 想想都让人呕气得很。 听闻安国公夫人生生被气晕过去好几次。 好在安国公府没有老夫人。 安国公府这一日,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生生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大婚前安国公犹豫许久,终于找了个机会进宫在皇上面前求情,可是一开口,就被皇上怼了回来。 皇子婚姻大事,皇后自有权处置,他这个皇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平国公府则深深吸取了这个教训,再不敢作妖。 二皇子府里。 温静娴倒是喜笑颜开地高调置办了二皇子纳侧妃礼。 甚至流水席都摆了八十八桌,以示自己完全接纳皇后好意的决心。 她挺着个大肚子操办夫君纳侧妃礼的形象迅速获得京中权贵的好感。 受邀参加婚宴的女眷全都赞一声温家女贤良大肚。 只有她知道,她这是想好好看看,这一对狗男女终于喜结连理了,到底会是怎样一场光景! 她当然听说了傅晗悄悄去了太子府求太子原谅,但却被按在地上被迫朝明倚陌的牌位磕了八十一个响头,又被勒令为前太子侧妃守孝三年。 但这命令是下给傅晗的。 皇后的赐婚懿旨是下给傅昧的。 她就要看看,这晗晗昧昧,到底还是不是二皇子心里的白月光了? 侧妃院子,喜房里。 傅晗头覆红盖头,忐忑地坐在床边。 婢女琉璃走了进来,语带喜意,“娘娘,奴婢打听过了,二皇子的身子,有温贵妃替他请来了鬼医圣手调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那半边身子虽还有些行动不便,但是……不影响洞房的。” 傅晗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但只要这男人还没彻底全废,能给她留个子嗣就行。 她的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了。 二皇子到底是皇亲国戚,便是与那大位无缘了,锦衣玉食总还是有的。 她再不想认命,也只能认命了。 “奴婢再给您补补妆。”琉璃殷勤地说着。 傅晗点头,任由琉璃给她补好妆。 虽说新娘子不能随意掀开盖头,但她实在是担心她的妆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琉璃补完妆正要给她盖上盖头,她拦住,“有镜子吗?” 琉璃找了一圈,摇头,“没找到呢,许是新房不宜有镜子,奴婢到外头找一找。” “罢了。”她放下手,“盖上,荀哥哥很快就来了。” “是。” 琉璃才盖好盖头,就听到有脚步声,一喜,“必是殿下来了,奴婢告退。” 果然二皇子楚荀一瘸一拐地在贴身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三个月来,有温贵妃给他请到的鬼医圣手调理,他确实恢复了不少。 右边身子有些不太灵便,但勉强还是能走走路,拿拿东西的。 至于行房,当然也没问题了。 第199章 有谁年纪轻轻能接连两次中了马上风的? 温静娴有了身子,何晴晴又被休回娘家,他前两日已经捉了个干净的宫女给自己测试过,完全没问题。 安国公府收到的那些嘲讽,他全都知道。 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洞房,并且要尽快让晗妹妹怀上孩子。 到底晗妹妹是为了他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的。 想到那日在宫里品过的滋味,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进了喜房,掀了水红色的盖头,他含情脉脉,“晗妹妹,你终于嫁给本殿了。本殿不会负你的。” 傅晗委委屈屈地依偎过去,“殿下,这可是您说的,您日后可不要负了晗儿。” 二人很快粘糊在一处。 楚荀右手有些不灵便,傅晗便替他脱衣裳,二人很快滚在一处。 楚荀志得意满,哪怕没了那个上位的机会又如何?他还是二皇子,还是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还是能纵欲享乐。 墙边昏暗的烛火摇曳出二人交叠的身影。 楚荀没有察觉,傅晗的脸,在枕上磨蹭磨蹭,粉掉了一地。 他享受着快乐,即将到达极致的时候,那一对龙凤烛火突然爆了一个灯花。 恰巧傅晗受伤的那边脸转过来。 那一瞬间,一张可怖的、布满深褐色疤痕的脸出现在楚荀面前。 楚荀“啊”地一声尖叫,再一次在巅峰时吓得瞬间瘫软。 再定睛一看,那张可怖的脸,还是可怖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终于“有鬼啊——”的一声惨叫,再次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二皇子府外头的喜宴还没散,就又兵荒马乱起来。 温静娴听到下人的回禀,惊得捂住了嘴。 这楚荀还真是个人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栽倒两次? 在外人看来,她这就是妥妥为夫君担忧的神情。 有了上回的教训,她不敢再瞒着,让人迅速拿牌子去请了太医。 就连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温贵妃也被惊动了,不顾天黑宫门下钥,也出宫来到了二皇子府。 听完太医的禀报,温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又一次马上风?!” 这马上风是跟楚荀过不去了是吗? 太医吓得冷汗涔涔,“贵妃娘娘,二皇子殿下身子底子好,上一回能将养恢复到七成,这一回或许也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见鬼?!”温贵妃暴跳如雷。 有婢女低声回禀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一回,的确是侧妃娘娘吓着了殿下。” “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是。” 很快傅晗被带了上来,随便套了件衣裳,脸上披头乱发。 当时楚荀那一声尖叫也吓到了她,但随后一句“有鬼啊”令她想起自己的妆容,一摸,不知怎的粉全蹭掉了。 她吓得不轻,可楚荀还压在她的身上,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法子来,就有侍女婆子进来把楚荀拉开。 她再想掩饰自己的脸已经来不及了。 可无论她怎么叫琉璃,人都没出现。 她于是终于知道,定是琉璃在她的妆容上动了手脚。 这个贱婢! 她心如死灰地被带到温贵妃面前。 温贵妃捏起她的脸,也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傅晗呵呵地傻笑,“你问我怎么变成了这样?要不是为了楚荀,我能变成这副鬼样子?!” “岂有此理!明知自己貌丑无颜,还敢与本宫的皇儿洞房?!反了天了你!”温贵妃怒极,一巴掌把她甩到地上,“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关进柴房!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出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治疗楚荀。 这傅晗她可不敢认是傅晗,认了就是欺君。 只能当她是被皇后赐婚的傅昧,一时也不能叫她死了,若是死了,难保皇后会来寻她晦气。 傅晗恶狠狠地瞪着她。 温贵妃大怒,“你还敢瞪本宫?!来人!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此言一出,傅晗脸上终于现出了恐惧之色,“不要啊娘娘!不要啊——啊——” 一声响彻深宅的惨叫,乐坏了屋外的温静娴。 什么晗妹妹荀哥哥,青梅竹马,不过如此。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情舒畅地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鬼医圣手再次被请进了二皇子府。 只是这一回,他摇着头走了出来。 温贵妃心下一沉,焦急地问,“神医,我儿如何?” 鬼医圣手捋了捋胡须,“殿下原本能恢复到七八成,可他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了……如今再次中风,只怕……右半边是彻底瘫了。” 温贵妃全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二皇子与侧妃洞房时第二次中了马上风的消息风一样吹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实在是天下奇谈啊!有谁年纪轻轻能接连两次中了马上风的?” “我倒是好奇,殿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能吓成那样?难不成真的见了鬼不成?” “这天下哪里有鬼?再说,天家贵胄,有龙气护体,哪有什么鬼魅能近身?!” “我有消息,传闻是那个侧妃,安国公府的嫡次女,貌丑无盐,吓着了殿下!” “不能?不是说这个嫡次女是前太子妃的孪生妹妹?能丑到哪里去?” “听闻还因为这事,她被温贵妃挖去了双眼,只能在府里等死了!” “嘶——能害得殿下成废人,挖了双眼也不为过……” “唉,你们说这一次是新娘太丑吓到了殿下,上一回的那相府表小姐,不会也是……” “哎——哈哈哈,你可别胡说!” 楼下大堂有人在高谈阔论,楼上雅间里的傅淮景听了面色铁青。 他的对面坐着何晴晴,也吓得面无人色。 还好当初温贵妃只是把她休回了相府,没有挖她的双眼。 那傅晗,死定了啊。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她遮掩得快,没叫温贵妃看出她脸上头上的端倪,让温贵妃以为是自家儿子看花了眼。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言归正传,夫人以昧儿的身份要挟本世子出来,有何要事?”傅淮景问。 何晴晴听他唤自己“夫人”,脸色扭曲了一下。 在他看来,何晴晴已经是二嫁被休妇人,喊一声夫人没什么不对。 可何晴晴想的却是,上一世,这个臭男人抱着自己喊心肝儿的时候,怎么没顾忌自己是个有夫之妇?! 第200章 香料铺子出事了 她恨恨地娇嗔一句,“傅世子,还是唤我晴晴。” 傅淮景打了个哆嗦。 看着他这个样子,何晴晴恨不能用力踩他一脚,“那就,唤我何姑娘。” 傅淮景勉为其难地接受。 “何姑娘,不知今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何晴晴问,“那鬼医圣手可得用?” 说起这个人,傅淮景倒是真心实意地拱手道谢,“多谢姑娘为国公府引荐此人。此人医术果然了得。” 鬼医圣手替傅晗脸上伤口解了毒,虽然留下了蜿蜒曲折的疤痕,但却比原来那般鲜血淋淋的好多了。 后来他通过父亲也把鬼医圣手引荐给了温贵妃,替二皇子调理中风后的身体,也颇见成效。 只可惜……功亏一篑啊。 也可惜了他送上的那些…… 何晴晴深吸一口气,才说道:“世子,如今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裴家,穆歆然,你就不想为太子妃……哦不,为傅二小姐,报仇吗?” 傅淮景想到那被挖去双眼的妹妹,简直是心如刀割。 但裴府,他也惹不起了啊。 上回为了击杀太子侧妃,国公府的暗卫几乎全军覆没。 国公府培养暗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晴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还有温家,若是世子能出面去说服温家,二皇子即便没有机会,二皇子妃肚子里那个,也还是有机会的。” 原本这个机会,她是留给自己的,可惜了…… 眼下只好先便宜温静娴了,至于她肚子里的那个种,是不是皇室血脉,关她什么事? 先联合一切能联合起来的力量,干倒穆歆然和裴修泽再说! 只要裴修泽倒了,太子也站不稳。 至于二皇子和他的孩子能不能上位,她并不关心。 说不定,最后的赢家,还是几年后的那个人。 傅淮景一惊,这个女人? 何晴晴神色一收,“世子,我知道如今国公府缺钱,我也很缺钱。眼下已经十月,刚刚秋收完毕,很快各地欠收的折子就会如雪花一般飞来。今年是个旱年,粮食产量比之去年更少。今年尚有存粮,明年夏季粮食的紧缺程度,会比你想象的要深。届时京郊的灾民,也会比去年多上好几倍。世子,您想不想与我合作一把,赚上一大笔?” 傅淮景嗤之以鼻,“就算要合作,本世子凭什么与你这么一个深闺妇人合作?” 何晴晴脸色一僵,“就凭,我能知道何时粮价开始涨,何时粮价会涨到最高,何时粮价开始落。” 傅淮景盯着她,并不相信她的信口开河。 何晴晴不得已,只得甩出一个让他信服的消息:“傅世子,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 她顿了顿,说出了三个字:“红、袖、迎。” 傅淮景脸色大变,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敢调查本世子?!” 何晴晴疯狂摇头,“不,不,没有,没有,咳咳——世子,先放开我……” 傅淮景甩下她,脸色阴郁,“说!” 何晴晴自然不敢说是他上一世告诉她的,只能故作神秘,“世子放心,我是无意中得知的。绝不是有心调查世子。而且我还知道……今年的八月十五,您虽输了八千……” 这个被看迎,听着像个青楼的名字,实则是个赌场。 迎通赢,也通盈。 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下,她赶紧说道,“两个月后的十月十五,也就是明天,你会赢回来两万两!” 傅淮景冷笑,“你若是要诓本世子,安排一个人故意输给本世子这么多,也完全办得到!” 何晴晴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好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才说道,“实不相瞒,我略通卜算。世子八岁那年,在国公府后院北墙第三棵桂花树下埋下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柄断剑,是也不是?” 傅淮景一怔。 这事确实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也没有告诉过第二人,即便是派人来查,也不可能有人查出他八岁的时候在树下埋下的一个盒子。 所以,这当真是这女人掐算出来的? 他想了想,冷笑道,“粮食紧缺要到明年的夏季,周期过长了。” 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明年再做打算也不迟。 何晴晴连忙说道,“这只是一个从近期折子能看到的苗头。其实,今年这马上到来的冬季,也有个赚大钱的法子。” “说说看。” “京都城已经好几年都是暖冬了,今年是个严寒,到十二月炭火价格会飞涨,京都又遇大雪,阻了四周的官道,让外头的炭火无法运进来,上好的银丝炭的价格会是现在的几十倍。世子若是信我,便与我合作赚上一笔。” 何晴晴信心满满,上一世的这一年冬季,他们在枣庄里感叹京郊比城里幸运,因为村里有人会烧炭,他们直接取用,省去了一大笔炭火钱。 她更加庆幸这一世的自己已经离开了枣庄那个可怕的地方。 傅淮景冷冷说道,“让本世子考虑一下!” 说罢起身开门而去。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何晴晴叹息一声。 什么时候他能变回上一世那个听话的傅世子? 她抚了抚眉骨上方那被脂粉遮盖下的疤痕,恨得直咬牙。 幸好她让王氏找到了鬼医圣手,从她用的药膏里查出了毒素,替她解了毒。 如今她头上的血窟窿渐渐愈合,额上的伤口也不再渗液。 想到自己因此而失去二皇子侧妃的身份,她就大恨! 穆歆然!她不会放过她的! 可惜眼下她手里没钱又没人,没有实力报复穆歆然,只好徐徐图之。 之前她撒出了手里最后一点钱,让一些人四处去打听那血玉挂件的事。 昨儿终于得了消息,说是在很远的建州一个当铺看到了一个相似的,让她筹个三千两过去。 她险些没吐血,一个什么破血玉挂件,居然要三千两?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搞点钱,然后得到傅家和温家的支持,才有希望报仇。 等到她真的拿到了顾家的宝藏,才有可能真正咸鱼翻身。 她又略坐了一会儿,正要回去,碧琳慌慌张张地来了。 “小姐,不好了,咱那香料铺子出事了!” 第201章 这鬼医圣手,是她想请就能请的吗? 何晴晴心下一紧,“出了何事?” “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匆匆赶到香料铺子,就见一群人围着。 “怎么回事?”碧琳分开人群让何晴晴走了进去。 一个妇人指着门板上一个老人痛哭道,“你们,你们的安神香,让我祖母一病不起!你们要陪我的祖母来!呜呜呜——” 掌柜娘子见何晴晴来了,赶紧迎出来说了事情经过,说是这个妇人的祖母用了铺子里的安神香后,也不知怎的,就一直迷糊着醒不过来。 何晴晴冷笑一声,对着那妇人说道,“真是可笑,老夫人怕是有其他毛病?我们这香都卖了好几个月了,要是有问题,早就一堆人躺在这里了,还轮得到你们来闹事?” 那妇人气得直跺脚,“我祖母寻常身体都很好的,就是用了你这安神香后才昏迷的!” “每个人身子底子都不同,用些香是有可能引起不适的。既然你祖母不适,那不用不就好了?” “我们已经停用一日了,祖母还是昏迷不醒。我们请了大夫来看,都说是这安神香出了问题!” 何晴晴岂会承认这种事情,大喝一声,“你这妇人好没道理,自己祖母得了病,就想赖在我们安神香头上!你是想讹钱来的?还是受了对面铺子掌柜的指使,到我铺子里来闹事?!” 那妇人恨恨道,“我不讹钱,也与对面的铺子无关。我就是想问问你这方子里都有什么药材,如何能叫我祖母苏醒过来?!” “你们听听,居然跑到我们香馥斋来问方子来了!这香料方子是能轻易给人的吗?还说你不是对面铺子派来的?” “她还真与我们香意坊无关。”一个声音轻淡地响起。 穆歆然在人群自动让开的路中央走了过来。 何晴晴白了她一眼。 现在动不了她,不代表以后动不了她。 穆歆然接过那妇人递过来的安神香闻了闻,“我早便说过,这安神香闻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因为其中材料的配比不对。这位老人想必之前不能久闻花香,容易引起过敏性咳喘,对吗?” 那妇人频频点头,“是的,平日里我们也十分注意。但却不知这安神香……?” 穆歆然说道,“安神香含有某种安神的花草,老夫人原就过敏,闻着这香入睡时间稍长,便影响了呼吸,这才导致昏迷。” 妇人大喜,“夫人可有何法子救治?” 穆歆然掏出银针,“莫急,我给老夫人施两针便好。” 她施了两针,果然见老夫人咳了几下后醒了过来。 妇人喜出望外。 何晴晴哼了一声,“大家听到了,是老夫人自身有病,闻不得花香,那还用什么安神香?!” 穆歆然微微一笑,“我说了,你这香配比不对,若是老夫人用了香意坊的安神香,就不会过敏导致昏迷。” 何晴晴哼哼,“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来抢生意的嘛?你与这妇人一唱一和,安的是什么心?” 这时突然有个人说道,“秋闱的时候,我的表哥坐在号舍旁嫌味儿重,求着官老爷点了根安神香来驱臭,可是点着点着,旁边好几个考生都觉得头晕!还有一个昏迷被送回家了!不会也是这安神香的问题?” “哎,我也听说了!” “上回这铺子的东西,相府夫人当场就头晕了,你们没瞧见?” 何晴晴气急败坏,指着穆歆然大骂道,“别忘了我和你是同时拜师,我们的方子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制的香和我制的香不一样?” 穆歆然淡淡说道,“就是配比有所不同,东西自然有所不同。好比这一款如意香,虽能让人舒心畅怀,但你用的檀香过多。檀香有活血化淤之功效,寻常人闻多了也不会怎样,但若是有孕的妇人闻久了,难免会有危险。” 一个女子突然挤进来哭道,“什么?!上个月我刚怀上的孩子掉了,原以为是我自己不当心,没想到,是因为用了你这香的缘故?!” 何晴晴大怒,“穆歆然,你别血口喷人!什么檀香什么活血的?我制的香,不可能有问题!” 这时一个身影又挤了进来,“晴晴,裴三夫人说的是真的吗?我的孩子保不住,也是因为你送给我的如意香吗?” 穆歆然一看,是明含烟。 她的肚子扁扁的,果然孩子已经没有了。 何晴晴心中一慌,“含烟,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你休要信她胡说!” 明含烟哭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孩子都四个月了,而且一向很小心,怎么还会没的?” 何晴晴说道:“这或许是有其他原因,但肯定与我的香无关!穆歆然 !你莫要血口喷人!说我的香有问题,你就拿出证据来!” 穆歆然笑道,“我听闻近日鬼医圣手在京都城,传闻他最擅辨毒解毒,又爱治疑难杂症。不如,请他过来验一验这香对人体的危害,如何?” 何晴晴怒瞪她,“你凭什么让他来验?” “就凭我担心你的香会害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个理由够吗?” 围观的百姓早就议论纷纷,此刻听到她的话,纷纷附和起来,“验!验!请鬼医圣手来验!” 何晴晴心想,那鬼医圣手脾气古怪,自己也不过是凭着上一世有关他后来的传闻让母亲给他送了几个合心意的药人,才让他答应到京都城来给自己治伤。 这穆歆然何德何能?怎么可能请得动鬼医圣手? 想到这里,她冷笑道,“圣手前辈自是医术高超,若你能请动他老人家来验香,我亦心服口服!” 穆歆然笑了,低声吩咐思巧几句,让她去请人。 何晴晴抬眼看天。 这鬼医圣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出手? 明含烟却一脸凄然地走到穆歆然身边,“裴三夫人,您说,我那孩儿真的是因为这如意香而没的吗?” 穆歆然想到这个明含烟当初抢走了陌陌的未婚夫,心里就是一股厌恶,淡淡说道,“鬼医圣手若是来了,你亦可请他帮你诊诊脉,或许会有发现。” 何晴晴冷哧一声,这鬼医圣手,是她想请就能请的吗? 第202章 鬼医圣手前辈,是你的师父? 却不料片刻之后,思巧大声嚷嚷,“让一让,让一让,鬼医圣手前辈来了!” 她一惊,寻声望去,果然看到鬼医圣手跟在思巧身后来了。 怎么回事? 穆歆然简单将事情一说,鬼医圣手点头,“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分量得当,药便能救人;但若用量过大,药就成了毒。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药即是毒,毒即是药。这位夫人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不知香在何处?可否容老夫辨认一二?” 何晴晴脸色一变。 但她对自己用的方子很有信心,上一世她的方子卖给了一个富商,不是一直都没出事? 于是她便让碧琳从货架上各拿了一盘新的香递到鬼医圣手面前,“前辈,就是这两种。” 鬼医圣手让碧琳又端了两碗水来,各化开了一些,细细辨认。 随后气定神闲地说,“这种安神香,含有大量多种可助眠安神的花香,但人用香时间过久,就会出现头晕目眩、手脚无力等情况,有些过敏症的人闻了,甚至会出现一些严重的过敏反应。 这种如意香,含有大量的檀香,寻常人闻了会觉得舒肝顺气,通畅活血。但若是坐胎不稳的孕妇闻久了,或可引动胎儿流产。” 明含烟顿时脸色大变,扑上去就撕扯,“何晴晴,我那般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害我腹中的孩儿的?!” 之前那个怀疑自己也是因此小产的妇人也冲上来撕打,“我让你制个害人的香!你赔我的孩儿来!” 何晴晴很快就被打得披头散发,但还不忘叫冤,“圣手前辈,我是相府表小姐何晴晴啊,您可要分辨清楚,我的香不可能有问题的。” 鬼医圣手冷哼道,“我管你是小姐还是公主,你这香就是有些成分过量,这才出了问题。” 先前那妇人的祖母已经醒来,妇人连忙过来请求,“圣手前辈,能否请您替我的祖母看看,她是不是因闻了那安神香导致昏迷的?” 鬼医圣手不由得看了一眼穆歆然,见她略微点头,才蹲下身给那老夫人把脉。 他这个眼神被何晴晴瞧见,何晴晴心里大恨,鬼医圣手什么时候被穆歆然收买了?! 鬼医圣手片刻后站起来点头道,“是的,你祖母应当患有鼻鼽(鼻炎)用了这香后,引起喉肺水肿,这才导致昏迷。” 妇人朝穆歆然福身,“幸得夫人施针,多谢夫人了。” 明含烟一听也跑了过来,伸出了手,“圣手前辈,请您也替我诊一诊。” 鬼医圣手摇头,“你方才打斗一番,正是气血汹涌的时候,无法诊脉。” 何晴晴一把将乱发别到耳后,大怒道,“圣手前辈,我敬您医术高超,医德高贵,却不知今日您竟与这个香意坊东家联起手来想要朝我的香馥斋泼脏水。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鬼医圣手神色一冷,“小丫头,老夫实话实说,你既然不相信老夫,那么相府与老夫的治病之约,老夫恕不奉陪了!” 何晴晴一懵,这是什么意思? 鬼医圣手一甩手,走了。 穆歆然微微一笑,“圣手前辈的辨认你不服,那就只好报官了,相信官老爷自有办法分辨是非。” 这时几个人吆喝起来,“怎么回事?!” 原来是几个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士兵。 明含烟一见为首的那个,高兴地上前,“哥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报官呢。” 那个正是明含烟的哥哥明柘,在五城兵马司一处卫所当个副指挥使。 明柘听了事情经过,大手一挥,“此事不难办,本官会让人分批调查,两家香料铺子的顾客使用香料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有没有问题的,一查便知。” 有了方才鬼医圣手那一出,何晴晴心中颇有些忐忑,但也无法,只好应下。 “你们两个东家,登记一下姓名住址。还有铺子里的顾客名单也提供一下,给本官三日时间,定查个高下!” 明含烟瞪着何晴晴,恨恨道,“她是相府表小姐,跑也跑不掉的!” 事毕,何晴晴心情低落地回了相府。 想到那鬼医圣手不再来给自己医治,心里有些不安。 但再想想,前几日鬼医圣手开了方子就说,用了这一瓶药膏后,脑袋上的伤口应当就能痊愈了,日后再用些生发的膏药,让头发再生出来。 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用完这瓶药膏后,自己再找有助生发的膏药来。 …… 另一边,回裴府的马车上,思巧好奇地问,“小姐,那客栈掌柜的都说鬼医圣手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除了先前固定的两家来请他肯出诊以外,其余闻名而来的,皆一概不理会。为何奴婢上门一报是裴三家的,他就跟着奴婢来了?” 穆歆然勾唇一笑,“到家了你就知道了。” “哦。” 下了马车,思巧扶着穆歆然跨进大门,就听到前院传来惊呼声,“师父!快还给我!那是我仅有的了……” 转过照壁,一个老头在假山上蹦跳着逃跑,一个年轻人在后面狂追。 思巧看得呆住了,“他他他……” “他不是鬼医圣手前辈吗?” 突然那老头儿看到思巧两人,眼看着自己要被抓到,朝着思巧就丢过来一个东西。 “小丫头,接着!” 思巧手忙脚乱地捧着,随后发现是一截人手,吓得“啊”地一声尖叫,丢在了地上。 那个年轻人就是池君皓,迅速跑过来宝贝似地捡起这一截人手,赶紧安抚道,“思巧姑娘别怕,这是一截假肢,上回太子侧妃给新林村一爷们做的,我借来看看。” 思巧:…… 她哭丧着脸,“大白天的,不带这么吓人的!” 老头儿也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儿,“你一个小丫头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东西老头子也不过是想借来看看。” 池君皓暴跳如雷,“师父你个老不修,你那是借吗?你是偷好?要不是徒儿发现了,这假肢就没了!” 思巧又是震惊脸,“他他他……鬼医圣手前辈,是你的师父?” 池君皓点头,“嗯哪,是!” 老头一脸不爽地走过来,“哼!老头子我才没有你这般不孝的徒儿!老夫都来京都三个月了,也不见你这徒儿早点过来相认!” 第203章 又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池君皓气得吐血,“师父,我每个月都往鬼医谷写信问您何时能回京,您是从来不回信!这回您来了京都,也没个消息。要不是前几日你替二皇子治病的消息传出来,我还不知您在京都城呢!结果呢?光是查您下榻的客栈都查了好几日,您可真会隐藏啊!” 鬼医圣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一直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的穆歆然笑问,“前辈不愿泄露行踪,想必有前辈的道理。不过,前辈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您回了京都,今日为何又光临寒舍呢?” 鬼医圣手眼睛立刻发亮地跑到穆歆然身边,“丫头,我听那妇人说是你给那老夫人行的针?我可看出来的,你用的是鬼医十三针!这可是我鬼医谷失传多年的针法,你是如何得来的?” 穆歆然心道果然如此,之前那妇人向自己道谢的时候,她就看到鬼医眼睛一亮。 她便猜测这鬼医离开后会直奔自家。 她便点点头,“此医书是我无意间所得,照着上面学了几招。前辈匆忙赶来还未用膳?不如池神医先陪你师父用膳,晚些时候我们再详谈?” 池君皓点头,一把抓住鬼医圣手,“师父,你可不要再跑了啊。再跑我就找不到您了!” 老头儿摸摸鼻子,悻悻道,“行行行,不跑就不跑。不过为师有言在先,给你家主子解蛊用的凤尾铃还没有找到,你就算抓住为师也没用!” 穆歆然的脚步顿住,“前辈是说,紫色的凤尾铃花?” 好似在空间的药典里看到过这个药名。 老头儿点头,叹息一声,“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不敢回京都城的原因,一直没找到药引啊!” 池君皓有一丝的愧疚。 穆歆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后院。 她进了空间,果然在药典里找到了这个名字,看到了图片。 随后到那灵泉水旁边的矮山上四处寻找,还真的让她找到了紫色凤尾铃花。 心系儿子身上的蛊,她也没耽搁,都不等裴修泽下值回来,用了午膳后略歇片刻,便带着那一本记有鬼医十三针的医书和紫色凤尾铃花出来。 老头儿正在前院石桌上撑着下巴打盹儿,显然也是在等穆歆然。 一听到动静,他立刻睁开眼睛,“嘿嘿,丫头,快来坐下!” 看到医书上的紫色花朵,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嗓门儿又大了三分,“这这这,这不是那什么凤尾铃?” 池君皓从一旁的屋子里狂奔而出,“什么凤尾铃?” “就是给你家主子解蛊用的药引啊!”老头儿手舞足蹈起来,“哈哈哈,早知道你家夫人有这药引,为师早就来了!也不必白白浪费那么多药人!” 池君皓嘴角抽了抽。 穆歆然吩咐周妈妈去把珏哥儿抱来,非常诚恳地说,“前辈,夫君身上中了蛊您是知道的,我们的儿子身上也有带蛊,还请前辈出手相救。” 老头儿一瞪眼,“你们?!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明知自己身上有蛊,怎么还敢洞房生娃?!” 刚下值回来走进院子的裴修泽摸了摸鼻子,耳根有些微红,上前拱手道,“裴三见过前辈,都是在下的不是,连累了妻儿。” 穆歆然老脸一红。 周妈妈已经把珏哥儿抱了来。 珏哥儿已经半岁大,长得是粉雕玉琢,正在闭眼熟睡着,鼻歙微微一张一张的,煞是可爱。 老头儿也不多话,直接凝神给孩子把起了脉,又仔细看了看他拇指旁的那个小红点。 “咦?怪哉怪哉!”他朝裴修泽一瞪,“还不赶紧的坐下来给老夫把个脉?!” 裴修泽赶紧依言坐下。 片刻之后,老头儿又是一脸的困惑,“怪哉怪哉,你们父子体内的蛊虫,好似都进入半梦半醒状态。你们可是有服用什么药?” 裴修泽与穆歆然对视一眼,那灵泉水的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摇头说不知道。 池君皓欲言又止,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 裴修泽把穆歆然也按在椅子坐下,“前辈可否替内子也看看,身上可有蛊毒残留?” 老头儿给穆歆然也把了脉,点头道,“还算你们有克制,想来那蛊虫随着胎儿跑了,她身上倒是没有残留。” 二人都知道他说的“克制”是什么意思,脸上微红。 “那么夫君和珏儿身上的蛊虫,可能解除?”穆歆然问。 老头儿想到解蛊,一拍大腿,“早知道这蛊虫自己已经醉了,还要什么凤尾铃花啊?这药引就是为了让蛊虫陷入沉醉状态,才好将它们引出来!” 他又想了想,“不过,有这药引就更保险了,免得它们半途中醒过来!” 对面的三人均是大喜。 裴修泽起身朝着老头儿深深一拜,“还请前辈出手相救!” 老头儿这才看到紫色花朵下面的医术,翻开来一看,也是大喜,“果然是我鬼医谷失传多年的针法!” 他看向穆歆然,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穆歆然秒懂,微笑点头,“前辈是夫君和我儿的救命恩人,谨以此书相赠,还望前辈莫要嫌弃。” 老头儿高兴得直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们马上开始解蛊?!” 池君皓又是嘴角抽抽,“师父,您不是说要药浴的吗?得准备些什么?” “啊,是,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开始。” 池君皓:…… 穆歆然这时才想起,“前辈,您之前既找不到凤尾翎不想回京,为何又会暗中回京来给相府何晴晴诊病呢?” 刚要走的池君皓又折了回来。 老头儿躲躲闪闪不敢说,抬头看看天,“啊,天色这么晚了,我该去休息了!” 池君皓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恶狠狠问,“老头!你是不是又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啊!”老头儿眼神飘忽,“没,没有的事!” “呵,除了药和药人,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请得动你老人家出鬼医谷?!” 穆歆然一惊,“药人?” 相府肯定是拿不出什么神药的,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药人了。 老头儿见实在躲不过,只好叹息一声,“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给老夫送了很多药人,都在鬼医谷呢!鬼医谷缺人啊,老夫如何能拒绝?” 第204章 言犹在耳,娇颜如花 池君皓一听脸色就很黑,吼道,“鬼医谷缺人,缺的是药人吗?!你怎么敢的!有没有查过那些人是真的病人还是正常人?!” 老头儿一把揪回自己的胡子,立刻抱头鼠窜。 池君皓气得胸口起伏,拱手朝穆歆然说道,“夫人,此事属下会写信回鬼医谷处理的,夫人莫要担心。” 穆歆然点头,“相府送的人,自然是要好生照应照应。” 池君皓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事实上,为了搜寻所有药材,池君皓花了两日。 第三日,在一大锅药汤中,裴修泽抱着小团子浸泡在了汤药中。 穆歆然在外头等着。 池君皓在里面给老头儿打下手。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修泽脸色苍白地被扶着出来。 怀里还抱着裹紧了包被的小团子。 穆歆然赶紧让周妈妈把小团子接过抱回去睡,自己进了屋让人收拾收拾。 待看到汤锅里密密麻麻黑色的小虫子时,险些没呕出来。 老头儿叮嘱,“裴三中蛊多年,这些小虫子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虽然都被引了出来,但他身体受损严重,元气大伤,须得坐月子。” 穆歆然扑哧一笑。 “不许笑,男人坐月子也是一样的,不得见风,不得劳累,得好吃好喝供着。先坐三个月月子。” 穆歆然:…… 就是女人生娃也没有坐三个月月子的啊! “那珏儿呢?” “小团子没什么,那蛊虫自他出生起就没机会在他体内乱跑,就一直呆在拇指处。如今被引出来,他更加可以活蹦乱跳了。” “多谢神医!”穆歆然真诚道谢,终于解了她心头大患。 “对了,听闻相府表小姐何晴晴的伤,是您治的?”她这才有心情过问这件事。 老头儿皱眉,“老夫已经听那不肖徒儿说了她伤口那毒原是你下的,还有安国公府那个傅二小姐。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不过你放心,何晴晴那伤,她好不了。” 穆歆然自然是一喜,“前辈的意思是?” “前几日君皓找到老夫时便告诉了老夫你与这几家的关系,老夫最后开给相府表小姐的那张方子,把你之前下的毒又重新放进去了。” 穆歆然眼神一亮,“哈哈哈,多谢前辈!” “就是可惜了那傅二小姐,如今在二皇子府,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穆歆然摆摆手,“横竖她双眼已瞎,已是废人,不必理会。” “至于二皇子那处,老夫也不再去便是。” “多谢前辈!” …… 穆歆然说得没错,如今的傅晗确实已是废人。 二皇子府内,傅晗正缩在柴房的一个角落,衣裳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眼睛的位置已经是两个窟窿,身上还残留着挨打受伤时的血迹,散发出阵阵恶息。 她的全身知觉已经在之前长时间的奇痒和最近剧痛的折磨下几乎麻木到失去了痛觉。 于她而言,反而是好事。 只是这么一来,她只能在黑暗中一遍一遍回想自己是怎么把一个堂堂国公府嫡长女、当今皇后的亲侄女的这一手好牌,打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明明曾经的自己,外有太子妃光环加身,内里记挂着俊朗的青梅竹马。 进一步是光明未来,退一步亦是锦绣前程。 怎么就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呢? 她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这时,门上锁被打开,有人推了门进来。 她以为是一日送一餐的婆子,心道,今日不是已经送过餐了吗? 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哎呀,我的好妹妹,姐姐我这又来看你了呢。” 傅晗心里立刻升腾起一股屈辱感。 “啧啧,本妃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你堂堂一个太子妃,怎么如今会落得这般田地呢?” 这话傅晗听了无数遍,不想再听了,便扭过头去。 温静娴却喝道,“本妃训话,你一个妾室,也敢不敬?!来人,给本妃掌嘴!” 很快一个婆子上前揪住傅晗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随后重重的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 傅晗已经习惯了,任由她们打骂。 打了十几个耳光,温静娴稍稍满意了,挥了挥手让婆子退下。 她靠近一些,温温柔柔地说,“妹妹,姐姐今儿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 傅晗抹一把嘴角边的血迹,扭过打得肿痛的脸颊,也不接腔。 温静娴继续说道,“你的好六妹,傅家六小姐,今日,终于定亲了呢!” 傅晗身形一僵。 温静娴心情极好地说,“她呀,可是嫁了一个好人家呢。” 顿了顿,她的声音继续响起,“你的父亲,为了得到我的祖父的支持,将她给了温家……” 傅晗心道,六妹能嫁进温家,也是不错的。 岂料她接着说道:“三房的叔公,作妾呢。” 傅晗瞬间如遭雷击。 温家三房的叔公? 光听辈份,就足以做六妹的祖父了?! “唔,十五、十六,嗯,是第十七房小妾呢!”温静娴掰着手指头笑道,“没法子,谁叫我这三房的叔公的孙子,在东境手握重兵呢?” 傅晗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哈哈哈——”温静娴魔音绕耳,“你也别太高兴了,老夫少妾的,最是疼人呢。” “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你呢。” “要不是你,安国公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皇后兄长、太子的岳父,未来的国丈。何必要把如娇似玉的女儿,送给我温家的叔公呢?” “可是就是因为你,安国公府,只能牢牢绑在我温家的大船上了!哈哈哈——” 她大笑着款款出了柴房的门,让婆子再次把门锁上。 傅晗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耳边响起她和六妹妹曾经在东宫相伴相依时的笑语。 “大姐姐,我日后要嫁个伟岸丈夫,既要顶天立地,清风朗月,更要胸怀壮志,气吞山河!这才不枉我作为太子妃的六妹妹!” “你呀,要少任性,多修内德,日后真遇上你的真命天子啊,才能与他并肩而立,相扶相守。” 言犹在耳,娇颜如花。 可是,那个可爱的,下个月才及笄的六妹妹,整天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在东宫作威作福的六妹妹,竟然要把她漫长下半生的幸福,交托于一个能做她祖父的老人手上? 没有人看到,昏暗的柴房里,这个全身脏污的女子,空洞的双眼凹陷处,慢慢流下了血泪。 第205章 眼下他在坐月子嘛 …… 另一边,穆歆然也听说了傅六小姐的消息。 她立刻想起了陌陌跟说她过的,太子娶侧妃的当日,这傅六小姐是如何仗着太子妃的势来向陌陌耀武扬威。 但真正这傅六小姐,她并不熟,只与正在“坐月子”的裴修泽感叹了一句,“啧啧,真是可惜了。上一世,这傅六小姐好像还嫁了明年的新科状元呢?” 裴修泽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记得了。” 他心烦地把手里的奏折丢了开去。 楚骁已搬回东宫,东宫属官先挑了几个人选已经走马上任。 但是皇上没有放权,只能先建立规矩熟悉东宫事务。 裴修泽一边想着宫里这些事,一边瞪着那个折子,心下盘算着下一步。 特别是皇后姨母让人给他送来的密信,倒叫他真的想到两个人。 于是提笔写下几行字,让南岳进来拿了,出去寻人。 穆歆然正兴致勃勃地教孩子们翻身玩脚丫子,见他把折子都扔了,便好奇凑过来看,“哟,什么事能难倒我们未来的摄政王大人?” 裴修泽长臂一捞,就把人捞到跟前狠狠咬了一口。 “眼下唯有夫人能解为夫之困了。” 穆歆然一口咬了回去,哼哼道,“是不是东宫又来要钱的?” 她这些日子是充分体会到了当初陌陌说东宫很穷的事实了。 隔三岔五就让人带信来要钱,偏裴修泽所有的家当都在她手里,她只好一次又一次肉痛难当地甩出大笔银钱。 “东宫组建詹事府,自然少不得要花银钱。此事为夫已有打算,就等时机成熟,再抄一个尚书的府邸,此事便能解决,我们之前填补进去的,都能还回来。” 穆歆然:…… “难不成去年你刚回京不久就连着抄了三个尚书的府邸,都是因为东宫没钱了?” 她一脸震惊。 裴修泽点头,“嗯啊,不仅东宫没钱,国库也没钱了。这不,一抄一个准,连抄三个,国库立刻就充盈了,东宫也不缺钱花了。皇上高兴着呢。” 穆歆然:…… 敢情你抄家,一半入国库,一半进私库(东宫)? 她默默问,“下一个被抄的是谁?” “吏部尚,为夫正让人查他的罪证呢。” 穆歆然:…… 这么随便的吗? 想了想,又问,“既如此,你又烦躁什么?” 裴修泽示意她把那折子捡过来,“最近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我倒把这件天大的事给忘了。” 穆歆然捡起折子一看,是某县上报今年秋收粮食欠收的折子。 她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恍然大悟,“明年有灾情?!” 裴修泽一拍脑袋,“今年欠收,但尚有些余粮,最难的是明年夏季之后。而且我记得,明年也是个旱年,怕是灾情会越来越严重,京都城周围的灾民也会越来越多。” 说着他就要下床穿鞋,穆歆然赶紧按住他,“你不能出去的,你干什么?” 裴修泽叹一口气,“我能去岳父家里走走?或者我们一起去找岳父大人,看他有何主意?” 穆歆然听了裴修泽的话,没好气地说,“姑父又不是父母官,你找他有何用?” 她一向小心惯了,一直称呼顾二为姑父。 “他有一支船队,若是有可能,我想问问他能否从海外采购一批粮食回来?” 其实他早就想打岳父这海上商队的主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穆歆然瞠目结舌,但渐渐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知道,灾年对于百姓来说是无比艰难的,粮食短缺,生活困苦,甚至有可能引发社会动荡。若是爹爹有办法解决粮食问题,倒应该是要出出力的。 管他海外不海外的。 “而且,我一直想训练一批熟悉海战的将士,若是岳父大人能帮忙,正好让那一群小子上船去历练历练!”裴修泽眼里冒着精光。 “可鬼医前辈说了你要坐三个月月子的!不许出门!”穆歆然把他按了回去,“眼下到明年夏季时间还长着,不急的。” 裴修泽是一脸生无可恋,“真的要坐三个月?” 这才几天呀,他已经受不了了! “三个月!”穆歆然很认真地比了个三的手指,然后说,“我去同他说说看!” 她匆匆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出门前突然想起来,“不对,要说上一世,马上有个东西就要价格飞涨了,眼下更急!” 裴修泽略一思索,与她异口同声,“炭火!” 穆歆然笑了,“我一并同姑父说说,兴许他路子广。” “好。” 裴修泽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出门。 她喊来周妈妈要把孩子们抱到祖母那里去玩。 裴修泽赶紧阻止,“别别,要是孩子都走了,我不是更无聊了?!” 穆歆然忍俊不禁。 算了,回头给他多喂点灵泉水,让他早点恢复。 她匆匆来到顾二爷的府邸。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 上一次是孩子满月后不久,穆歆然过来认了门,见过了顾家祖母和大伯母,相谈甚欢。 两个长辈都很大方,直接就是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送给她,走的时候,顾二爷又给了她一匣子银票。 而且自从何琼回京后,顾二爷就不太出门行商了,一直在京都城陪着何琼。 见她到来,何琼是很高兴了,但听说她有事来找顾二爷商量,便把她带到了外院书房。 穆歆然将灾年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再过不久,各地欠收的折子都会上来,眼看着危机将至,姑父,你可有办法能出出力?” 顾二爷的眼神犀利地看着她,“你来找我,是裴三那小子让你来的?他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穆歆然吐吐舌头,“眼下他在坐月子嘛,不能出门,我便替他出来跑个腿儿。” 顾二爷白了她一眼,“叫声爹爹来听听,爹爹再考虑考虑能不能出力帮忙。” 何琼在一旁拧了他一把,“不许挤兑女儿。” 顾二爷立刻变脸,有点委屈地说,“女儿好容易回来一次,每喊一次姑父,就像在我的心口插一刀。” 穆歆然掩嘴笑了,快速地喊了一声,“爹爹,娘亲!” 第206章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啊 这两人确实是她的爹娘,喊出来虽没有心里负担,只是平日怕人多眼杂,露了馅而已。 顾二爷这才展眉笑开,“你说说,那裴三是什么想法?” 穆歆然不敢隐瞒,“我们知道爹爹拥有一支船队,经常往来于海外。如今灾年将至,粮食短缺,夫君想请爹爹出面,从海外采购一批粮食回来。” 顾二爷一拍桌案,“我早就察觉到了,这小子迟早要打我海外商队的主意!” 穆歆然嘿嘿一笑,“灾年之所以可怕,主要是因为粮食短缺。我们必须想办法增加粮食供应,稳定粮价,确保灾民们有饭吃。这粮食短缺不是一县一地,而是整个大周朝都面临的问题,要想解决,当然只能从海外运回来啦。只不过,这代价很高,我们也知道。” 顾二爷撇撇嘴:“你们知道就好。海外采购粮食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风险极大,且收益极低。一来路途遥远成本过高,运回来的粮食又重价格又低,二来海上风浪无常,风险过大,三来还要担心遇到海盗。这些你们都考虑过吗?” 穆歆然点头,“都考虑过。只是眼下形势逼人,我们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女儿相信爹爹的船队经验丰富,定能克服这些困难。至于安全问题,夫君也说了,想送一批士兵上船历练历练,若是遇上些海盗什么的,也能出力护着些周全。” “那么采购粮食的银钱呢?” “女儿会想办法筹措的!”穆歆然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自己空间里的那些黄金,借机说道,“我有钱。” 顾二爷突然脸色冷了下来,“裴三办他的公事,要你出什么钱?” 穆歆然赶紧说道,“那钱……也是见不得光的,不如用来做善事!正好也可以给裴家和顾家商行博些名声。” 顾二爷哼一声,“到了该出钱博名声的时候,我顾家什么时候吝啬过?何需要你来出钱?!” 何琼却是一惊,“女儿啊,你说的什么胡话?” 女儿手里哪来见不得光的钱? 穆歆然拿出了那块血玉挂件,盯着顾二爷问,“爹爹,你知道这个血玉里的秘密吗?” 顾二爷摩挲着这块血玉,眼里流露出怀念,“这血玉是我们顾家的家传宝贝,说是这血玉关系到一个天大的机缘,只有顾家血脉的有缘人才能得知。只不过,这血玉在我身上好几年,我都没能窥得天机。” 穆歆然问,“爹爹,娘亲说你们出门游历的时候,有一次看见了一个仙境,你可还记得在那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比如说,你是不是受了点轻伤,你的血沾到了这血玉上面?” 顾二爷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惊疑地问,“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也许是上火突然流鼻血了,然后蹭到了血玉。” 他激动起来,“歆然,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穆歆然点头,“是,我之前不小心血染了这块血玉,然后得到了它的机缘。” 她把血玉空间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了去年大婚时一气之下把侯府和相府、将军府库房洗劫一空的事。 “我说见不得光的,就是这些东西和银钱。当铺是不可能拿去当的,但我想那些银钱,能不能悄悄存进爹爹的钱庄里?爹爹您把那些黄金白银重新融铸一下。我直接换成银票拿出来买粮?” 何琼和顾二爷久久没有从她讲的那神奇空间中回过神来。 所以听到她这一长串话语之后,也消化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 顾二爷长长叹了一声,“原来,这便是我顾家守护了几百年的秘密……” “几百年?”穆歆然吃了一惊。 顾二爷说道,“那个黄金洞里的金银财宝,其实是前朝的宝藏。很久以前我听祖父说过,我们顾家几百年前原是前朝重臣,后来替皇室守护宝藏隐居了起来,可皇室后人也不知怎的没找到我们。 大周立朝后,顾家开始慢慢从投军入朝,渐渐的就无人知道前朝宝藏的存在。 但后来一代又一代的,就连顾家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前朝宝藏去了哪里。没想到,竟是藏在了这神奇的血玉空间里。” 穆歆然嘿嘿一笑,“那正好把这些钱财都拿出来造福百姓。所以爹爹你让人走一趟海运,到时我们手上的钱粮也都有个来源不是?” 顾二爷很赞同,“行,就听女儿的。” 穆歆然赶紧又说道,“还有一事,便是今年寒冬,京都城四周怕是很快会被大雪封山,外地炭火进不来,炭火价格到时也会飞涨。爹爹可有门路先囤一些?” 顾二爷诧异道,“没想到你们竟也如此敏锐?这两日我已有听闻京中有人开始收炭了。收得最多的是银丝炭。” “爹爹可知是谁在收?” “许是一个叫茂昌的商行?” 穆歆然懂了,“原来是何晴晴和安国公世子联手了。” 茂昌商行是安国公府的铺子,能提前预知此事的,只有何晴晴。 想必是二人又联手了。 上一回何晴晴与二皇子事发时,她特意传信给裴修泽让傅淮景过来观摩,就是想切断二人这一世苟且在一处的可能。 她俏皮地对顾二爷说,“爹爹,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啊。” “什么?” “他们想赚这冷血钱,就看爹爹的门路够不够广、速度够不够快了啊。” 顾二爷敲了她一记爆粟,“成,就看爹爹的!爹爹定叫他们的念想落空!” 何琼想起一事,对穆歆然说,“对了,何晴晴那边收到消息了,但她最近香料铺子赔出去了不少银钱,铺子也关门大吉了。她一时手上没钱,找我来要了三千两,说是去赎回那个血玉挂件。” 她十分为难,“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要钱,我要不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穆歆然笑笑,“给,该给。等她赎回血玉,巫大就该出场了。” 这钱不过是从左边口袋到右边口袋,她不心疼。 重要的是,她要用这个假挂件,让何晴晴成为自己源源不断的钱袋子。 第207章 在写明年的抄家名单 她带着好消息回了裴府,裴修泽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穆歆然好奇凑过去看,“你在写什么呢?” “哦,在写明年的抄家名单啊。” 穆歆然:…… 裴修泽继续头也不抬,“想想今年一个府邸也没抄,实在是浪费了。” 穆歆然:…… 她突发奇想,把那买粮的银钱来处说了一下,“我那空间里的财物去了一大半,正急需补充呢,你可有法子先带我去哪个即将抄家的大臣府??” 裴修泽眼睛一亮,算了算时间,“唔,这第一个即将被抄的,正好要到年后,到时为夫一定先带你去。” 她这才笑眯眯拿出一叠银票,“行,那说好了啊,这些你先拿去给东宫周转。” “哪儿来的?” “哦,我把之前那些不义之财都先存到爹爹的钱庄里,兑了银票出来。” 裴修泽双眼愈发闪亮,“嘿,这一招好啊,取于之贪官,用之于明官,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就是有个问题。”她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金锭子,“这金锭子当初是在相府地窖里发现的,肯定不是相府之物,你可曾见过?” 裴修泽拿起一个用力一掰,又摩挲了一下才道,“这金子看样子杂质甚多,成色也不对,形状是仿着大周朝金元宝的做的,应该不是大周官造金锭。我在辽州边城,偶尔见过有商人拿这种成色的金子做交易,价格是大周金锭的七成。” 穆歆然点头,郁闷地说道,“是啊,我把这些金子存到钱庄的时候,掌柜的也说只能给按七成兑换。” “有多少?” “有三十六箱,每箱一百个。” 裴修泽眼神深沉,“莫不是,相府有人通了外敌?” 穆歆然吓了一跳,上一世可没有这样的事。 她想了想,“穆羡是个谨慎的,绝不会收这样的黑心钱。只有可能是王氏藏起来的。王氏,应该是从王祁手里拿到的。” 裴修泽眯了眯眼,“王祁?” …… 这一日,穆歆然收到了来自新林村的喜帖。 原来是林母终于要娶儿媳妇了。 她之前已经把青玉的卖身契还给了青玉,还给了一笔添妆银子。 青玉自是千恩万谢。 大日子终于到来,她是要去看看的。 听说新林村如今已经大变样,而且其中运行的许多理念,都是陌陌当初出的主意。 等到了新林村,她几乎傻了眼了。 原本只有一排青砖瓦房,如今已经是鳞次栉比规规整整好几排屋子,成了一个方形街区。 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当初陌陌施救的那些中毒者和装上义肢的伤残士兵。 也有更多陌生的面孔,都是新林村这一年来收的灾民。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一问,原来新林村的收入机制是这样的:新来的每个人都可以认领一块荒地自主开荒,这一块地上的收成只要缴三成给主家;其余一切公共活计,如公共耕地上的耕种、养鸡养鸭养猪、盖屋棚大舍、包括脂粉作坊上的工作等,全部按轻重分成五个等级,每个人可以按月自由认领,计五个不同等第的工分,然后攒到手的工分可以向主家换取生活生产物资,比如种子、米面粮油、调味料、布匹棉花、木料家具等等。不想换物资的也可以直接换成银钱。 当然换物资比换了银钱再出去采买来得更划算。 各级的管事还另有月例银子。 也就是说,只要手脚勤快的,完全不必担心会挨饿,相反还能慢慢攒起一份家业。 这个机制吸引了无数无家可归又挨饿受冻的灾民们。 所以新林村里只有行动受限做不了的,却没有偷奸耍滑不想干的。 新林村的发展也就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庶。 眼下看来,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新房子,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工分挣,就有奔头有希望。 而且如今刚秋收,大伙儿上交主家三成粮食后,还剩了许多粮食,拿到城里出手,又是一笔进项。 许多户人家都如林母一家一样,勤勤恳恳一年不仅置办了所有生活物资,还能攒下十几二十两银子的,全都脸上笑开了花。 所以这一场婚事办得极为隆重。 聘礼足有三十两,嫁妆也不低于十二抬。 这在村里已经是非常丰厚了。 青玉的父母和两个兄嫂也搬到了新林村来,此刻他们正笑意吟吟看着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等喜娘宣布礼成、送入洞房时,石头冲到新娘子身边一把抱住新娘子的腰身,大声喊了一声“娘!” 林母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笑着笑着眼里就笑出了泪水。 穆歆然也欣然唤了一声“林婶儿”,羞得青玉赶紧让人扶着入了洞房。 喜宴过后,穆歆然去看了看脂粉作坊,看着有条不紊的制作流程,码放整齐的存储库房。 突然眼眶红了。 这里都是陌陌留下的痕迹。 她想她了。 转了一圈,惊喜地发现,新林村居然有人懂得制炭。 于是她大手一挥,新林村又多了个进项。 …… 很快十月末,京都城下起了雪。 茂昌商行暗中在大量收购炭火,特别是富贵人家喜欢用的银丝炭,让京都城的炭火价格缓缓上涨。 何晴晴是兴奋的,她让相府准备好了自用的炭火,还说服了王氏从舅舅那里借了二十万两银子,投入到茂昌商行的炭火生意当中,不停地收购。 更让她兴奋的是,她终于拿到了从遥远的地方派人赎回来的血玉挂件。 不顾风雪,她当日就拿着血玉兴冲冲到了顾二爷的府邸,见到了何琼,悄悄把挂件送到了何琼面前。 何琼欣喜异常,泪目说道:“就是它,就是它!” 随后她配合地把巫大喊来,“小九,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挂件?” 巫大面露惊疑地拿起来端详了一番,随后又掏出一张泛黄的旧纸,对照起图样来,然后才犹豫着说,“看样子或许是的。” 何晴晴兴奋地问,“你就是九哥吗?你知道这东西有何用处?” 巫大看看何琼,又看看她,“七婶,妹妹,东西是你们拿出来的,我也不瞒你们,据祖母所说,这挂件是我顾家一直守护的一处宝藏的开门钥匙。” 第208章 价格又降到原来的七成 他指了指那挂件顶端的圆环,以及那个缺口,然后做了个推和转动的手势,“找到那个宝藏的大门,只有这个挂件能打开。” 何晴晴只觉得那圆环实在是太简陋了,而且整个挂件外围是滑不溜手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把钥匙。 但是“宝藏”两个字让她心痒难耐,宁愿相信它就是一把钥匙,便更加兴奋地问,“那九哥可知这宝藏在何处?” 巫大挠了挠头,为难地看着二人说道,“祖母说,她也不知道宝藏的下落……否则,当年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顾家十三口男丁被斩首了。” 何琼面色一黯,几乎要落下泪来。 巫大连忙安抚道:“七婶您莫要自责,这不是七叔的错,更不是您的错。但有了这个东西,我们便尽力去找那宝藏便是了。只要找到了,还怕我们顾……巫家不会重新崛起吗?” 何琼按了按眼角,才问,“如何去找?” 巫大很是自信地说,“当年我们先祖是自辽州发家的,那宝藏肯定在辽州附近。” 下一刻,他又赧然道,“就是……这让人去找寻,得花银子……我这儿还等着挣银钱送回去养活祖母和几位长辈呢……” 隔壁院子里的顾老夫人:终究是我扛下了所有。 何晴晴期待地把目光投向何琼。 何琼却又为难道,“晴晴,上回你问我要三千两银子赎回这个挂件,那已经是二爷给我所有的体己了。眼下年关将至,二爷说今年生意难做,怕是收成不太好。而且眼看着天寒地冻,要趁着这几个月做点炭火生意,把钱都投进去了。娘手上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巫大也配合道,“那要不,咱慢慢筹钱慢慢找着?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何晴晴哪里等得了,立刻说道,“九哥你等我消息!我来筹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上回让人各地搜寻这血玉都用了好几个月,去找这宝藏还不知要多久,再慢慢等着筹钱,等到猴年马月吗? 巫大显然是很高兴的,“嗯,表妹,我等你好消息!” 何晴晴一回去,立马又让王氏去找了王祁舅舅,并承诺到时双倍奉还所借银钱。 也不知王祁是哪里发的大财,居然又拿出了十万两银票,说是先让她拿去找人手寻宝藏。 何晴晴高兴地把银票交到了巫大的手上。 何琼感慨,这王家舅舅,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方豪富。 之前明明也不见他怎么接济王氏啊? 她哪里知道,王氏是不敢露富,结果藏着的几十箱金子却是便宜了那五鬼大盗。 何晴晴满含期待,也更加期待即将到来的炭火价格大涨。 果然这一场雪,一直断断续续下到了十二月。 京效四周的官道,是铲了雪后又堆积起来,铲了雪后又堆积起来。 按她的估算,十二月末应该是银丝炭价格涨到最高的时候。 一来是天冷,各家各户对于炭火的需求本来就大;二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大户人家都要囤积炭火,年前是最好涨价的时候。 然而一直快到了年关,价格还是没怎么涨上去。 傅淮景急了,好几次派人来询问她能不能出手了? 价格虽然没有大涨,但好歹比他们十月十一月收购的价格还是有一点赚头的。 何晴晴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一世的炭火价格不像上一世那般大涨特涨? 让三哥找人去探听消息,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原来今年京郊四周官道由于官衙人手勤快,没有彻底让大雪封了路,哪怕偶尔有一两日雪厚,但很快也能清理干净。 是以没有怎么耽误外地运送炭火的商队进京。 知道这个消息后,何晴晴气得吐了三升血。 咬咬牙,让人赶紧递了信给傅淮景,说赶紧出货。 傅淮景也是一肚子火,但又不能和手里堆积的货过不去,也下令迅速出手。 结果。 不到半日功夫,掌柜的苦了脸过来禀报,“世子,那大盛商行突然把炭火价格全都降了两成,我们要是也跟着降两成,那就要亏钱了!” 傅淮景冷哼,“他们降他们的,我们卖我们的。” 他就不信,那大盛商行总有卖完的时候? 三日后,掌柜的脸更苦了,“世子,大盛商行的银丝炭已经降到了我们卖价的八成,这几日一个顾客也没有,全跑到大盛商行去买了。我们真的不降价吗?” 傅淮景咬牙道,“再等等!去,你去问问大盛商行,他们总共有多少货?全都买下来!” 掌柜的惊了,“全……全都买下?” “只有大盛商行无货可卖了,我们才能涨价。” 其他商行的炭火之前都被收得差不多了。 掌柜的一想也是,“但是,我们手上没有周转的银子了……” “去钱庄先借来周转一下!”他相信,那点利钱,最终都能成倍赚回来的。 掌柜的便高兴地去办了。 又过几日,掌柜的志得意满,“世子,办好了,大盛商行所有的囤货都卖给我们了。那仓库已经全部清空,小的亲眼看到的。” 傅淮景高兴地说,“快快,快去涨价,银丝炭至少涨到如今价格的三倍!不,五倍!若是买的人多,再往上涨!” 按照何晴晴所说,这银丝炭价格最高能涨三十几倍,这才哪到哪? 他心情舒畅地等着数银子,却不料傍晚的时候,掌柜的又脸色苍白地跑来了,“世子,不好了,小盛商行也开始卖银丝炭了,价格又降到原来的七成!” 傅淮景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一拍桌案,“怎么回事?!” 掌柜的哭了,“小的也不知道啊,这小盛商行是刚开出的新铺子……明面上的东家,和那大盛商行也没有关系啊……” 可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是一家的。 傅淮景大怒,“仇老三他们几个呢?吃干饭的?!” 这都是老规矩了,一旦有出现新铺子抢生意的,仇老三就会出动。 掌柜的哭得更厉害了,“小的一发现不对,立刻就请仇三爷出面了,可是……仇三爷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 第209章 她都差点自杀了 傅淮景怒了,起身往外走,“本世子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坏本世子的好事!” 谁知,他刚在掌柜的引路下去了自家商行斜对面的小盛商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哟,世子爷,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哇。您这是听说了我们新开的铺子,炭火打折呢?” 傅淮景全身的火气是撒也撒不出来。 眼前这人,叫周庆。 是新晋的东宫詹事府詹事。 这就说明,小盛商行是东宫的产业? 怪不得仇三要被打出来。 他只好在商言商,皮笑肉不笑地问,“周兄,本世子腆着脸问问,你们这商行备了多少货?我们既是同行,何不携手提提价格,也好叫殿下多些收益不是?” 他是知道东宫日常缺钱的。 这话一出,他是觉得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周庆会答应的。 谁知周庆拱了拱手道,“实在是对不住世子爷,殿下说了,这炭火尤如粮食,关乎百姓生死,岂能随意涨价?是以殿下特意让我们从外地采买来大量炭火以供京都城百姓购买。不仅如此,我们还低价销售普通炭火,那些边角料,则是无偿赠送的。这都是殿下的一片拳拳爱民之心哪。” 傅淮景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可谁又能指责一个东宫太子为民生作奉献? 一甩衣袖,他只能往回走。 掌柜的苦着脸问,“世子,我们……” 他咬牙切齿,“降价!” 身后的周庆追上来,“世子,殿下心忧百姓,不嫌货多。若是世子您手上有多余的,也可以考虑出货给我们。我们就按六成价格收,赚点辛苦费而已,您考虑一下?” 傅淮景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几日,掌柜的送上来的每日销货单子,让他心烦意乱。 而且小盛商行又降价,零售价降到了六成。 终于在大年二十五,他摒不住了,一股脑儿把货全部出给了小盛商行。 掌柜的面如死灰来交账,说是成交价只有五成,但好歹保住了一半的本钱。 再扣除这几个月的人工成本库房成本以及利钱,血亏七成。 傅淮景脸色阴沉,觉得这个何晴晴实在是靠不住。 明明那一日,何晴晴说出他藏在树下的东西,以及次日他去那被看迎确实赢回了两万两,他觉得这个女人还算有点神通。 所以炭火生意,他一开始就拿出了三十万两银子,加上何晴晴出的二十万,后面买回大盛商行的存货又借了五十万。 整整一百万,现在只剩了三十万不到。 他找谁算账去? 茂昌商行惨淡收场,大年二十六就早早关门休沐了。 可谁知,大年二十六开始,小盛商行的银丝炭突然涨价。 因为之前茂昌商行疯狂收货,整个京都城的小商小贩手里的炭火全都集中到茂昌商行手里。 现在茂昌关门了,货又到了小盛手里,小盛就成了唯一的一家商行。 涨价起来是毫不手软。 二十六日上午翻一番也不过比原价贵那么两成,许多人其实并不在意。 结果,下午又翻一番。 立刻就是原价的两倍多了。 而且每半日翻一番。 原来有些大户人家是有些囤货的,但之前眼看着炭火价格一降再降,囤的时候也没多买。 可现下这大雪落个不停,年后还不知会冷多久,且炭火价格每半日翻一番。 这还得了? 有人开始坐不住了,迅速囤货。 而且人人都有一种心态,降价不买涨价买。 越涨价越买的人多,生怕下一刻又涨了。 到了大年二十八,银丝炭价格涨到了惊人的三十二倍! 不涨了! 但还有许多没有囤够炭火的大户人家还是得买呀。 含泪出钱也得买。 何晴晴则是含泪收下一张二十万两的借据。 一百万血亏到三十万,还要偿还五十五万借款,其中五万是利钱,相当于两人不仅血本无归,还要倒欠钱庄二十五万两。 傅淮景只让她还二十万,没让她还所有的五十五万,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涨价的消息传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傅淮景是喷出了几口老血。 原来何晴晴是没错的。 他恨恨地让人去查,东宫向来没有这样的经营头脑,到底是谁在后面给他支招,把自己玩儿得团团转? 除夕宫宴的时候,他进宫面见太子,冷嘲热讽一番,说什么关心百姓疾苦,却在关键时候赚黑心钱。 不料楚骁不慌不忙,力陈只有银丝炭的价格涨了许多,普通百姓用的普通炭火价格不涨反降,并没有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 而且他还给一些穷苦百姓赠送了那些卖不上价钱的炭火,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几个大臣听了,都对太子赞赏有加。 傅淮景只觉得更加心塞了。 …… 这个年,裴府过得很是舒心。 穆歆然只不过一开始想请顾二爷出点人力物力维持炭火价格,没想到,居然玩出了这么一手。 “姜还是老的辣!”她疯狂给自家老爹点赞。 没错,那小盛商行虽然挂的是东宫的牌子,卖的却是顾二爷的狗肉。 这一番操作不仅让顾二爷赚得盆满钵满,还让东宫白拿了二成的巨额利润。 东宫不仅一举还清了之前向穆歆然借的银子,还好好犒赏了一番新晋的东宫属官,端得是一副新太子新气象。 顾二爷直接以过年为由,给穆歆然送来两块大金砖。 说是金元宝娘们兮兮的,还是金砖好看。 又交代下回要是还有这样的赚钱机会,多想着点自家老爹。 穆歆然的嘴角疯狂抽抽:…… 而且今年因为裴修泽坐月子的缘故,裴府是闭门谢客,也不参加宴请,一家人过了个清清静静又暗爽不已的年。 只有一件糟心事。 那是大年初五。 一家人高高兴兴放炮竹迎财神呢,结果院里闯进来一个人。 是穆家老三穆叔慎。 才刚进来找到穆歆然就指着鼻子骂,“你这个黑心烂货的,到底给晴晴表妹下了什么毒?为什么她头上的伤口又复发了?还有,你是不是联合顾二爷去搅乱炭火市场?害得晴晴血本无归还要倒还二十万给钱庄,她都差点自杀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疯了啊?!” 第210章 我会一个一个还回去的 何晴晴自年前几日就说自己病了,过个年每日也是哭哭啼啼的。 穆家哥俩问了几次她都不肯说。 梁府医看了只说她郁结于胸。 实在到了昨日夜里,碧琳说表小姐上吊了。 他和二哥急急去把人救下,再三逼问,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身上旧伤复发,还连累舅母和王家舅舅给她还了巨额欠款,实在无颜苟活了。 穆叔慎和穆仲言当即就火冒三丈,差点连夜就杀到裴府来。 一早醒来,穆叔慎把二哥拦下了,说他要准备两个月后的会试,让他不要为此分了心神。 乡试的时候,穆仲言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他自己乡试则落了榜,但他无所谓,横竖再过三年下场便是。 于是自己单枪匹马就闯进了裴府。 听了他的指控,穆歆然笑笑,“三哥说我给表妹下了毒,还破坏她的生意?可有证据?” 穆叔慎语气强硬,“除了你,还会有谁会针对她?!” “哦?是她这么说的?” 穆叔慎一噎,仔细一想,表妹是这么说的:“这事肯定与表姐无关,二哥三哥你们别怪她……顾二爷虽然是我的继父,但他待表姐比待我亲厚,听说前两日还送了两块大金砖给她……呜呜,是晴晴命不好,怪不得表姐的……”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怪穆歆然,可他就莫名觉得这些事肯定与穆歆然有关。 他有些结巴,“听说那顾二爷还给你送了金砖,要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他为什么要送你金砖?!” “哦,想必是他和姑姑一样,都很喜爱我的双生子呢,所以一人送了一块,你有意见?” 穆叔慎又噎住。 他自然不可能去指责一个姑父送重礼给侄孙儿。 穆歆然突然问,“三哥,你可还记得,在我八岁那年,祖母过年的时候,送了我一对翡翠耳坠?” 穆叔慎一愣。 穆歆然接着说道,“给何晴晴的,则是一对珍珠耳坠。我其实觉得翡翠老气,珍珠更显活泼。我很羡慕表妹的珍珠耳坠。可是表妹却说翡翠比珍珠更值钱,非要与我换。我也想换,但是怕伤了祖母的一片心意,就犹豫了一瞬。” 穆叔慎想起来了。 那一年,他们还住在马六胡同。 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小小女娃能有一副耳坠,已经是十分丰厚了。 “就在犹豫的那一瞬,你抢了我的耳坠塞到她手里,把她的耳坠扔到我脚下。见我不肯捡,还故意用脚把它们踩进了雪里。” 穆叔慎的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起来。 “后来母亲来了,骂我是个败家精,连耳坠掉了也不捡,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 穆歆然突然扭头笑了,“三哥,我的膝盖以下小腿一直到整只脚面,就是那一年起,每年都会生冻疮,奇痒无比,奇痛无比。三哥,你知道吗?” 穆叔慎嘴硬道,“那是母亲罚你的,与我何干?!” “可若不是你偏帮着表妹,把耳坠踩进雪里,她会有借口罚我跪吗?”穆歆然的语气依旧风轻云淡,“就如这一回,她听说我得了两块金砖,只是眼红,只是嫉妒,就寻死觅活非要把下毒害她亏钱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挑唆三哥来找我的麻烦。三哥真的没想过,这都是她故意的吗?” 穆叔慎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有证据,何晴晴也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为了这点怀疑,他就来质问自己的亲妹妹? 他是理亏的。 特别是妹妹还提到耳坠那件事。 他更理亏了。 于是他垂头丧气走了。 他一走,裴修泽森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南岳,让人去打断穆叔慎的两条腿!” 穆歆然从方才那澎湃的恨意中回过神来,拦住了南岳,“不必打断他的腿,想法子让他也在雪里冻上两个时辰便好。” 裴修泽的声音更冷地传了出来,“四个时辰。” “是。”南岳领命而去。 他方才也听到了夫人的话,暗道还是夫人心软,只是以牙还牙,太便宜穆家老三了。 …… 穆歆然在院子里静站了片刻,才缓步回了屋,刚关上门,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紧接着是温热的唇贴上来,恨不能把她吞下腹去的凶猛。 然后天旋地转,她被放在了床上,一只手摸上她的腰封。 她按住他的手,然后侧开头轻笑道,“别闹,我没事。” 裴修泽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又亲了亲,才哑声道,“以后有为夫在,必不叫你再受旁人欺负了。” “不会了。”她眉眼温柔,“以后有三郎,有母亲,有爹娘,还有珏哥儿和璟哥儿,我当然不会再受旁人欺负。” “穆家人,是不是都欺负过你?”他翻个身与她并排躺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危险。 穆歆然扭头,咧嘴笑了,“也不是,祖母就对我很好。还有穆羡,到目前为止,他可能还把我当他的女儿,并没有对我不好。还有姑姑,她是真心对我好的人,现在想想,我们真是相依为命。只可惜,那时候的我,总想着让娘亲高兴,对哥哥们好,才会让娘亲更高兴,逆来顺受了那么多年……” 他的手抚到她的膝盖,声音有些哆嗦,“你双腿的冻疮……疼吗?” 穆歆然摇头,“或许是有了灵泉水的缘故,我的身体好了很多,今年冻疮并没有复发,似是好了很多。” “哦。”他松了一口气。 “那其他几个人,要不要为夫动动手,碾死他们?”他认真地问。 穆歆然摇头,“别啊,我会一个一个还回去的。你看,上回撞上来一个,这回又撞上来一个。” 上回是四哥,这回是三哥。 “何晴晴呢?此人实在是个搅事精,不如一刀嘎了她!” “你们男人有男人的朝堂和江湖,对付女人,我要亲自来。”她坚持道,“再说了,搅事精好啊,就怕她不搅事。我会让他们看着这个搅事精、扫把星是怎么一步一步把他们拉下地狱的。你看,二皇子、安国公府被她祸祸成什么样了?” “好,那就都留给你。”裴修泽轻笑一声,又翻个身吻住她。 第211章 有些陈年旧事 唇舌又慢慢移到颈间,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 穆歆然再次按住了那只不怀好意的手,笑着软软地说,“够了,我已经不需要转移情绪了。” “可我还不够……”他呢喃着,“还不行吗?很快就满三个月了……” 她轻笑,语气却很坚定,“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少!” …… 相府。 穆羡看着手下送来的密信怔愣着出了神。 他让人去穆家村调查了当年之事。 派出去的人找了很久,才找到当年为王氏和何琼接生的那个稳婆。 结果确如王氏所言,穆歆然出生的时候,是足月出生,白白胖胖。 何晴晴却瘦瘦弱弱,一看就是个早产儿。 但当年王氏早有预谋,临时请了个乳娘替何琼照顾孩子。 把两个孩子调换了之后,故意让那个乳娘在何琼面前说孩子先天有心疾,所以才长得瘦弱。 何琼因此没有怀疑什么,对孩子更加尽心了。 穆羡这个父亲自小虽然对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但也从未苛待过他们。 对于两个女儿的争吵,他也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真如王氏所说,穆歆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又事事针对晴晴,针对穆家。 裴修泽不是他的女婿。 这一年来,他手里被分走三分之二的权力。 看着是为天子分忧,实则最受益的,是太子,是东宫。 朝堂上谁不知道,太子的前面,是裴修泽。 如果这一切都是裴修泽在幕后推动的,那他这个假女婿实在是太可怕了。 四儿子被断了双腿。 女儿身体、名声双重被毁,还被骗走了那么多钱…… 这一切,当真与穆歆然,或是裴修泽有关吗? 他思绪万分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一声声惨叫传来。 是王氏的声音。 “我的儿!我的儿!三儿啊!啊啊啊——” 他的眉头狠狠一跳。 又出什么事了? 他走出书房,到了院子中间,就看到王氏扑在一个门板上痛哭。 门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三儿子穆叔慎。 此刻他双目紧闭,身子蜷曲着,半边身子上全是冰碴子。 “怎么回事?!”穆羡喝问。 旁边的下人回答,“大人,小的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天黑的时候夫人吩咐小的们出去找三少爷,小的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雪地里,也不知冻了多久。小的们就赶紧把三少爷抬回来了。” 穆羡仔细一看,身上有衣物倒也看不出什么,就是那半张脸,冻得红红紫紫,甚是骇人,“快请梁府医来!” 梁府医已经提着药箱过来了,一见也是大惊失色,“三少爷!” 王氏哭哭啼啼,“快,快,快救我三儿!” 梁府医放下药箱先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夫人莫担心,三少爷无性命之忧。” 王氏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扑到穆羡身上,“相爷,相爷,是穆歆然那个毒妇!一定是她!相爷你要为三儿作主啊!” 穆羡把她拉到一旁,冷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穆歆然干的?” 王氏一抹眼泪,“三儿一早说要到裴府去找穆歆然,要给晴晴讨个公道。可他这一去,就一直没回来!呜呜……我原想着是不是逢年过节的,他回来的时候遇上几个同窗知已喝酒去了。谁知一直到晚上还没回来,我便让人去寻他……呜呜……我可怜的三儿……” 穆羡又问,“他要去裴府替晴晴讨什么公道?” 王氏一哽,随后又说,“晴晴那伤口一直反复发作,是被人下了毒!不是穆歆然那贱人干的是谁干的?还有,她做这炭火生意被坑惨了,肯定是她指使顾二爷出手的!” 穆羡都气笑了,“你有证据吗?” 王氏哭道,“没有,就是没有证据,所以三儿才要上门讨个说法。” 有证据她早就带人打上门了! 穆羡又问,“没证据你就胡乱狐疑?那顾二爷是什么人?他名义上还是何晴晴的继父呢?能帮着穆歆然来害他的继女?!” “可是获益的是东宫啊!那穆歆然肯定知道她才是何琼的女儿,所以才能指使得动顾二爷!” 穆羡一听顾二爷的名字就很烦燥,更不想掺和女人间的争斗,看了看正在给三儿子清理伤口的梁府医,一甩衣袖,出门了。 “相爷!您上哪儿去?”王氏泪眼朦胧。 穆羡挥挥手,“本相约了同僚!” 王氏只好回头去盯着梁府医。 梁府医把穆叔慎身上粘着的脏污都清理干净,才让人把他抬回房,做进一步的清理。 王氏心疼地在门外等着。 梁府医进门之前,面上现出沉痛之色,“夫人,您要做好心里准备。” 王氏的眼睛,蓦地瞪大。 …… 穆羡一路走着,心头烦躁,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顾家府邸。 心中既有疑虑,那必得问个清楚。 他抬步进了顾府。 门房小子是个人精儿,认得这个相爷,也知道他是自家夫人的干哥哥,赶紧将人迎进大堂候着,自己去禀报了老爷。 顾二爷很快迎出来,寒喧了两句,穆羡直言有几句话想问问何琼。 顾二爷眼神如刀,但也没反对,进了后院 将何琼扶了出来,又小心地扶着她坐下。 “小心着些,你这月份尚小,不宜多走动。”顾二爷轻声叮嘱着。 穆羡的瞳孔猛地一缩。 何琼这是有了身子了? 何琼拍了拍顾二的手,看向穆羡,“大哥,难得您进门一趟,找我可是有事?” 穆羡点头,“是有些陈年旧事想问一问你。” 他看向顾二爷,“顾二爷在的话,怕是有些不方便。” 何琼温柔地对顾二爷说,“老爷,不如您先去厨房问问饭菜可备好了吗?大哥,您留下一起用晚膳?” 穆羡摇头,“不必。” 顾二爷眼神沉沉地看了一眼穆羡,点头大步离开。 穆羡待他关上门后才低声开口,“琼妹,我也是那日才知晓歆然是你的女儿,之前换亲的时候我没有反对到底而是默认了王氏的做法,那是因为……” 他顿了顿,“因为那时我以为,晴晴也是我的女儿。” 何琼大惊失色,“大哥,话可不能乱说!” 第212章 不谈朝事 那时何晴晴是她的女儿,若穆羡认为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岂不是说他和她有奸情? 穆羡苦笑一声,“是以今日大哥来问你一声准话,歆然父亲到底是谁?” 何琼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大哥,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你产生了那样的误会。歆然是我前夫的孩子,与大哥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穆羡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启齿,“你……” 何琼赶紧又问,“大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您以为我们……” 穆羡想起自己喝醉了摸进她屋里的那一晚,好似还是何琼才来到穆家村没几日,后来的十数年里,自己居然一直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思,当即就觉得自己龌龊无颜,狼狈地起身,不想再说了。 “没什么,大哥,大哥走了。” 何琼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大哥,是不是大嫂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是义兄妹,怎么可能……?” 她想了想,“如果大哥之前会认为晴晴是你的孩子,那必是发生在我刚到穆家村的时候的事……” 其实她那一回假装中了王氏的药招供出宁国公府的事时,她也趁机对王氏用了药,问出了关键所在。 于是她便“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大哥,有一日你喝醉了,走错了屋子,走到我的屋里来了,可是这件事?” 穆羡浑身一僵,不敢回头看她。 何琼赶紧说道,“其实那晚我还没睡下,看到大哥一身酒气进来了。我那屋子原是你用来读书的书房,是母亲心善请大哥让它让给我住。大哥会走错了也是正常的。我见大哥进来后,就扶着大哥睡下,我自己去了母亲的屋里同她挤了一晚,大哥莫不是就因此误会了?” 穆羡闭了闭眼,确实是这件事。 次日他在何琼的床上醒来后,梦里晕晕乎乎,以为自己冒犯了母亲才认下的干妹妹,心虚得好几日不敢见她。 何琼放开了他的衣袖,用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语气说道,“次日清晨我故意拉着母亲说昨晚同她一起睡得很好的,你们都没听到吗?大哥,若是因为这事儿,您就莫再自责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穆羡简直更加无地自容,“那没旁的事了,我走了。” “大哥,说到底这么多年,也是谢谢您对我们母女多有照拂。”何琼起身送了他出门,“大哥慢走。”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顾二爷从旁边溜达过来,“长得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也敢肖想你?呸!” “还是你最帅了,行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粗人呐。”何琼好笑地拉着他。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当年他在穆家村,可是个香饽饽。年少成名,十三岁就考上的秀才,多少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偏偏母亲替他选了个失了双亲仅带个幼弟生活的王翠花。” “说说这个王翠花,她也是穆家村的?”顾二爷问。 何琼摇头,“我找到穆家母亲的时候,他们已经生了四个儿子,成亲都好几年了。我也是听母亲说起过,当年她回穆家村嫁给村里唯一的秀才,二人也就才生了一个儿子,精心养着,也教得好,十三岁就中了秀才。 她准备给儿子说亲的时候,开始闹饥荒,多少人想把女儿往她家送,她怕媳妇娶进门,媳妇娘家也是个填不满的坑,就没答应。 后来那时王翠花带着弟弟一路讨饭到穆家村的,要一口水就是一口水,一口馍就是一口馍,绝不多贪,还抢着帮家里干活。母亲见她干活利索,又没娘家拖累,就起了心思。 后来秀才也不知怎的一病不起,原来许多想说亲的也歇了心思。再加上大哥与她也算看对了眼儿,母亲就作主把她娶进门。这王氏果然 也是个好生养的,也孝顺公婆,给秀才公爹送了终,母亲还是很满意的。谁知道后来……” 何琼想起穆家老夫人如今的痴傻模样,就心痛难当。 顾二爷揽住她的肩,“穆家我看也不安生, 不如过段时间,寻个什么由头,把穆老夫人接到我们府里来住着。” 何琼泪目盈盈,点着头把脑袋埋进了顾二爷的怀里。 …… 穆羡走了,却依旧不知该去找哪个同僚说说话。 正月初六的晚上,家家户户似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外头的商铺很是冷清,仅有几个大的酒楼还在开业。 他位高权重,除了靠着十分的勤勉和忠心以外,便是高度的自律。 从不结党营私,也不收受贿赂。 酒色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什么。 如此一来,他不怕有把柄被人抓住,也不用担心被人设计。 所以深得嘉和帝信重。 如今他心头烦闷,心里过了一圈,发现居然找不到人诉说。 经过一家醉仙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穆相、穆相!” 他一抬头,是原来在翰林院的老同僚,叫林知同。 林知同其实已经看到穆羡在外头遛了两圈了,这才出声叫他。 穆羡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抬脚走了进去。 到了楼上一看,第一眼瞧见傅淮景,二皇子的人? 他条件反射就要走。 谁知第二眼瞧见了周庆,太子的人? 他吃惊地看了一圈。 林知同呵呵一笑,把他往桌上拉,“穆相,我们都是偶然间碰上的,就拼了个桌。没想到这么巧又遇上穆相了,坐下来喝两杯!说起来我们同僚几十年,竟一次酒也没喝过!来来来,今日不谈朝事,就只喝酒!” 穆羡也是多年没体会过醉酒的感觉了,听到“不谈朝事”,便坐了下来。 一杯接一杯,刚开始是清醒的,也不知后来到底说了什么,然后晕晕乎乎了。 …… 相府里,王氏焦急地跺步走来走去,里面已经处理了一个时辰了,梁府医还没出来。 已经快到半夜了,有婆子丫环过来劝她先回去睡的,她哪里肯回房? 再说,穆羡也还没回来呢。 何晴晴和穆仲言都来看过,担心不已,被王氏劝走了。 不一会儿,梁府医终于疲惫地从屋里出来,面上是愈加沉痛,“夫人。” 第213章 这是本相收的两个良妾 因着之前他的一句话,王氏的一颗心一直高高悬起。 此刻更是恐惧到了顶点,“怎么样?三儿什么情况?!” “三少爷的左半边在雪里冻得太久,左边手臂和大腿、小腿上的肉,都被冻坏了,只能割除掉……” “什么?!”王氏心疼得不能呼吸,“就不能不割吗?” 梁府医摇头,“不割除的话,那坏死的腐肉就一直在伤处,伤口无法愈合,容易感染发热,很有可能就丢了性命。” 王氏一想到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夫人也可去看看的。”梁府医深吸一口气,“还有,他的左手五根手指,以及左脚脚趾头……全都坏死了……” 王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梁府医又吐出了更加骇人的一句话。 “还有,三少爷的左脸和左眼……也……” “啊——啊——”王氏跌坐在地上,突地仰天惨叫。 其实梁府医没敢说出更坏的一种情况是…… 如果左半边的脑子也冻坏掉了…… (宝子们,如果脑子被冻坏掉了,会死吗?太残忍了,我不敢写……) 惨叫声引来了满院的丫环婆子,何晴晴和穆仲言再次披衣赶来。 何晴晴抱住王氏,满目惊恐,“舅母!舅母!怎么回事?” 穆仲言看向梁府医,“梁府医,是三弟出事了?他死了?” 梁府医连忙摇头,“不,不是的,三少爷还活着,就是……就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 梁府医无法,只得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小老儿还没敢下手,就怕害了三少爷的性命……不如你们进宫里请个太医来,再拿主意,要不要割掉那些腐肉?” 穆仲言狂怒道,“父亲呢?!” 有下人说穆相出门了,说是约了同僚喝酒。 穆仲言捏了捏眉心,三弟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居然还有心情出门喝酒? 他当机立断,让人立刻去拿了相府的帖子,去请刘医正。 刘医正是个人精,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上门来求医的朝臣。 何况是重臣? 所以他星夜就披衣赶来了。 穆仲言对他谢了又谢,又让何晴晴把王氏扶回房去休息。 自己和梁府医一起陪着刘医正进屋去给三弟看诊。 看着半边身子紫黑一片的三弟,他不忍地别开了眼。 刘医正也是满脸的不落忍,但他的诊断与梁府医无异。 刘医正说道,“腐肉很快会引起发脓、溃烂、发热,还请你们早做决断才是。” 穆仲言思忖片刻,才深深朝二人下拜,“还请刘医正和梁府医共同为我三弟刮骨治伤。一切以三弟的性命为要。” 很快的,两位大夫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开药抓药、准备刀具…… 穆叔慎是被剧痛疼醒的。 一醒来就是刮骨的剧痛。 剧痛几次之后又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又被痛醒过来…… 真真一个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一声声惨叫回荡在深夜的相府上空。 …… 天亮的时候,王氏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满怀希冀地喊来婢女,问三少爷没事? 婢女的回话却让她重新陷入绝望。 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婢女也说了二少爷昨晚替她拿了主意。 确实无论如何,都不如保住性命重要。 但只要想象一下,她原本英俊的三儿子,就要变成没有一只手和一只眼睛,甚至半边脸也没有的怪物,就觉得心痛难当。 她根本也不想醒来了,就想一直睡着,一直睡着。 可惜天不遂她愿。 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有人敲着相府大门,说是把相爷送回来了。 她立刻转移情绪,憋着一肚子气,爬起来朝外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好你个穆羡,儿子在家吊着一口气,半条命都没了……你居然出去大半夜喝……” 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什么? 她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不远处,穆相被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慢慢走向他的卧房。 穆羡从来没有往家中带女人,她也曾试探过要不要给他纳妾,他都拒绝了。 她这个从不好女色的夫君,今儿居然带了两个女人回来?! 这怎么能忍?! 她几步追上前去,掰过其中一个女子的肩膀就要一巴掌扇上去。 一只大手拦住了她。 是穆羡的手。 他冷眼看着王氏,“这是本相收的两个良妾,你去准备两个院子。” “什么?!”王氏脚下一个踉跄。 “穆羡你这个天杀的,我陪你吃糠咽菜,给你生儿育女,给你爹养老送终,给你娘端屎端尿……你就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王氏疯狂大叫,形如泼妇。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件件都叫她崩溃。 穆相那边已经关上了门。 穆仲言长长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扶起了母亲。 王氏哭倒在儿子怀里,“仲言,你看看你父亲,他怎么对得起我?他怎么对得起我?啊——” 穆仲言扶了母亲往后院走,声音却是淡淡的,“母亲,父亲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他不过纳两个妾而已。” 父亲位高权重这么多年,多少人想给父亲送女人,都被拒绝了。 母亲这个样子,是个男人都不想近身。 纳个妾怎么了? 王氏一听,握起拳头就砸在儿子胸口。 “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她哭天抢地,又被送回了房。 穆羡和衣靠在床背上,已经毫无睡意,也没了醉意。 他冷冷地看了看旁边两个站着的双生姐妹,冷不丁喝道,“还不跪下?!” 多年的高位权臣威压,让这两个女子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两个女子瑟瑟发抖,其中一个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我们,没有受谁的指使……” 穆羡眼神犀利地盯着二人,“你们认得本相?” 二人摇头,“在……在……昨日之前,我们并不认识大人。” “那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穆羡拧了拧眉心,脑海中出现早上尴尬的一幕。 第214章 对我们怀恨在心 那厢房门打开,隔壁的傅淮景也正好踏出门,一见他就笑嘻嘻道,“久闻穆相从不近女色,可本世子觉得,这都是谣传啊。昨晚那个动静,怕是整个醉仙楼都听见了!” 穆羡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双生子后来就扑上来哭哭啼啼,“穆相,我们姐妹已经是您的人了,还请您怜惜我们,纳了我们。” 醉仙楼前院是酒楼,后院是客栈。 这一番动静,四周有不少早起的看客都打开了房门围观。 他只好把两名女子带回府了。 傅淮景还好心地叫了一辆马车送三人回来。 另一个女子沉默片刻,也是鼓起勇气说,“您被打晕后,那个年轻被喊作世子爷的,便让掌柜的给您一间上房,还让我们……照看着您,又请了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无甚大碍,开了一帖药后就走了。我们也不敢走,世子爷让小二把药煎好了送上来,说是等您喝完药醒了后若无事才放我们离开。” “我们只好扶着您把药喝下,又过了一会儿,您确实是醒了……就是……可是……” 女子脸红如滴血,实在无法再说下去了。 穆羡知道了,挥挥手,“你们出去,让周管家先安置你们。” “是。”二人行礼拜下,才抖着腿起身出门去了。 穆羡反复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一开始,他和林知同几人坐着边吃边喝边聊,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岁月诗词。 后来,这一对双生子抱着琵琶进来了,一人弹奏一人卖唱。 原本很是欢乐的场景,但不知怎的傅淮景和另外几个官员就开始动起手脚来了。 林知同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一对和女儿一般大的孩子受欺负,就劝了两句。 谁知傅淮景就隔着穆羡朝着林知同一拳挥过去。 然后也不知怎的,拳头砸到了穆羡的脑袋上。 他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而且,这两个女子,衣裳不整地躺在他的身旁。 要说昨晚的事,他是有点印象的。 因为他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一场很美很美的梦。 这么多年来,他总以为当年他得到了何琼。 那一场美妙滋味,是给他连生四子一女的王氏所不能比的。 所以自女儿出生后,他就没怎么再碰过王氏。 也一直以为,何琼心里是有他的,这么多年来,二人虽然兄妹相称,也无法再逾矩一步。 但他心里总有一种隐秘的坚持,他想为她守身。 哪怕后来他进了京,步步高升,有多少风月场合女子欲近身,多少想巴结他的人给他送侍妾。 他都拒绝了。 他以为,何琼会知道他为她守身,说不定哪一天,他们能打破兄妹关系的桎梏,再在一起。 但到头来,何琼欢欢喜喜地嫁人了,他以为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所以昨晚喝多了。 后来的那碗药,也肯定有问题。 他才会以为是在做梦,在梦里和两个女子肆无忌惮地疯狂大战。 没想到…… 外头隐约传来王氏的哭喊喝骂声,他烦燥地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脑中却浮现出昨晚梦里那鲜活年轻的肌肤和身子,一股懊悔涌上心头。 另一边,何晴晴正在和穆仲言哭诉。 “二哥,三哥都是为了我才去的裴府。一定是三哥回来的时候,被穆歆然或裴修泽的人暗害了!就像上回四哥那样,他被穆歆然挑唆着与那人比试,偏巧就有个疯马冲过来……呜呜,可怜的四哥,可怜的三哥……他们都毁在了穆歆然的手里……” 穆仲言先前已经听母亲说了一遍猜测,如今又听何晴晴说了一遍,心下也有些怀疑,“可是,叔慎是她的三哥,她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若不是府里下人及时找到了叔慎,只怕他能生生冻死在雪地里。 “二哥,她都能把四哥害到双腿尽断,把我害得无脸见人,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吗?” 穆仲言还是不解,“她为什么要害你们?到底我们都是她的亲人啊……” “她肯定为着当初换亲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 “不可能,换亲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她误打误撞得了个好夫婿,有什么好怀恨在心的?”穆仲言始终不能理解穆歆然害相府的动机。 何晴晴有些着急,但也还是不敢把她和穆歆然的身世说出来,只得咬牙道,“二哥你去查查,真是她做的,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随后她只觉得心口一痛,“二哥,我心疾又发作了,我……” “那你快回去歇着,你别急。”穆仲言关心地起身把她送回房。 何晴晴急着回房服药,没注意他欲言又止的神色。 穆仲言一边往外院走去,一边想着,三月就会试了,若是此番能高中,应当能说服母亲退了云家的亲事,改娶表妹? 先前是母亲无论如何不舍得放弃云家的亲事,他才忍痛看着表妹嫁人。 表妹和离后,他高兴得疯了,无数次想着这次一定要高中,好让母亲去云家退亲,他便将表妹娶了。 没想到,表妹又遭陷害,进了二皇子府。 他原以为没有希望了,突然表妹又被温贵妃休回了家。 虽然表妹名声尽毁,也两次嫁过人,但他不在乎。 这一回,母亲总不能再拒绝他的要求了? 他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心思,让人唤来了昨儿派出去寻找叔慎的下人,又找来了四弟身边的书童,详细问了经过。 半个时辰后,他骑马去了裴府。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回响着方才几人说的话。 “小的们出门按夫人的吩咐沿着相府到小裴府的路线寻找,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找见。后来有个路人说旁边的一处废弃的马厩里躺了一个人,也不知被扔在那里多久了…… 小的们才跑过去一看。那马厩栅顶早榻了,地上是厚厚的雪,三少爷的身上也是一层厚厚的雪,看样子,应该有三四个时辰了。” “小的们把三少爷抬起来的时候,全身都僵硬的。好在四少爷的衣裳穿得还算厚实,要不然……真的难以想象……” 第215章 怎么对得起重生的何晴晴呢? “那一日,四少爷和几个同窗去了表小姐的铺子,小的就在外头候着,后来小姐也来了。是四少爷先嘲讽小姐不如表小姐懂事,没给他装香也不给他面子。小姐才讥笑回去,说四少爷成日里打斗身上臭汗得很,戴香显得娘们。四少爷的几个同窗其实也不想戴香,只想捧场买一些回家送给母亲和妹妹。四少爷觉得小姐不给他面子,非要和小姐的女护卫打一场赢回面子。所以他们就打起来了……” “那疯马确实摔进河里摔死了,车夫也没捞起来。小的特意去追了,马车也没什么特别的。” “疯马来的时候,小的大叫四少爷避开了,四少爷也瞧见了。但不知为什么四少爷非要去接那个荷包,然后就正好被马车卡上了……” 所以这么多巧合,真是巧合? 老三还没醒,老四的说辞他也听过了,于是他决定先去问问穆歆然。 到了小裴府,穆歆然在花厅见了他。 “二哥真是稀客啊,来尝尝裴府的雾山云顶,比起相府的松露黄尖,如何?” 穆仲言哪里有心情品什么雾山云顶,他紧盯着穆歆然的表情问,“你三哥昨儿回去的路上出了事了,你知道吗?” 穆歆然惊讶地问,“出了什么事了?” 穆仲言一来就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就是为了看她的表情。 眼见她如此惊讶,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两分,沉痛地说,“他……很不好。” 穆歆然慌乱地问,“丧命了?” 穆仲言一噎,“倒是没有,就是……人被冻成不成样子……” 他把刘医正和梁府医的处理说了一遍,“他是疼得死去活来,昏过去好几回了。眼下还在剜肉,左眼恐怕也保不住……” 穆歆然脸上是惊恐又极为不忍的表情,声音都颤抖了,“三……三哥他……太可怜了……” “不过好在他还活着……”她抽泣起来,“你们一定都吓坏了?父亲母亲也还好?” 穆仲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穆相带回两个女子的事说出来,“母亲自是伤心得一夜没睡。” 穆歆然抹了抹眼泪,“四哥才遭大难,三哥又……之前明明都好好的,也不知相府最近是不是撞了什么霉神灾星……” 穆仲言打断她,“没有的事,妹妹你别胡思乱想。” 果然一把事情往何晴晴是个灾星这个话题引,穆仲言就会乱了思绪。 她又问,“多谢二哥来告知,我明儿去看看三哥。” 穆仲言一听这话就站起来告辞了,觉得该走了。 走出裴府才想起来,本来想是还问问昨儿三弟过来二人说了什么话,或许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可出都出来了,也不好折回,他想了想,三弟那混小子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肯定是为晴晴来抱不平了。 看穆歆然的样子,此事或许与她无关? 穆仲言走后。 穆歆然坐着呆愣了片刻,才笑出声来。 没想到,把一个人扔在雪地里冻上四个时辰,居然会伤成这样。 想起之前的那么多年,每到冬天自己的双腿就会奇痒难耐,到后面痛得连路都走不了。 受了这么多年苦,终于又还给了他们一笔。 至于二哥么,看样子,今年的会试,他一定会高中。 要不然,怎么对得起重生的何晴晴呢? 那么,好戏还在后面呢。 她回了裴修泽的屋子,同他说了方才穆仲言带来的消息。 裴修泽仔细看她的表情,“怎么,不忍心了?” 穆歆然摇头,“就是没想到,区区冻伤,会这般严重。可我心里甚至还有点高兴,夫君,你会觉得我太心狠手辣吗?” 裴修泽抚了抚她的头顶,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宠溺,“其实昨日你没说,我还是想起来了。上一世,五月有一回送信给我,说是你三哥就是因为那何晴晴一句抱怨,要狠狠抽你鞭子,要不是先有周妈妈替你挡了鞭子,后来死的那个就是你。” 穆歆然眼圈突然发红。 没错,上一世思巧被四哥奸害,周妈妈则是被三哥鞭打,伤重不治死的。 “那么穆仲言呢?他上一世对你做了什么?”他将她搂进怀里。 穆歆然哽咽了片刻才说道,“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他仗着是我娘家兄长的身份,强按着我画押,把我手上的铺子田庄全都过到了何晴晴的名下而已。” 裴修泽眼神一沉,“夺走一个女子安身立命的东西,那就是想断了你的后路。” 穆歆然没有否认,那时候她手上的所有财物首饰,基本上都被他们掠夺一空,所以才有了想把她送给二皇子身边的死太监这一招,谁知她机缘巧合下逃了出来。 穆仲言按着她画押,基本上已经注定了她即将赴死的结局。 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裴修泽眼神突然一厉,“那个胡海,不是意外被太子侧妃刺死的?” 穆歆然一愣,不知他怎么也突然想起这个死胖太监。 “那一日你从宫中出来,太子侧妃并不在,但后来你去了明府,明大小姐就回府了。是你把她带出来的?那,那个太监,是你们故意杀死的?”裴修泽眼睛眯了眯,“上一世,三年后的除夕宫宴,本王追捕一个可疑之人,追到一处废弃的宫殿,碰巧遇上胡海,在本王盘问他的时候有一个女子悄悄走了,难不成就是你?” “夫君,我本不欲告诉 你此事,但你既然问了,我便说一说。”穆歆然叹一口气,“是,穆家人把我送给他,想借此攀上二皇子。那日王氏逼着我去参加宫宴,还让一个小宫女把我引到那处弃殿,胡海已经吸了媚香药效发作。我捏着簪子准备刺他的时候,你们来了。我便趁着你们盘问他的时候溜走了。” 裴修泽:…… 当时他根本没看见她的脸,没想到,上一世自洞房之后与她唯一的交集,便是这一次。 他虽派了五月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但宫里五月是进不去的。 裴修泽戾气丛生,“是谁出的主意?!” 穆歆然一愣,想了想才知道他问的是谁出的主意把她送给那个死太监的? 第216章 出月子:是谁把时间算得这么准的? 穆歆然摇头,“不知道……我回到家的时候用簪子把手臂扎了好几个窟窿,他们也因此知道我性烈不肯妥协,隧最后起了将我沉塘的心思。” 裴修泽沉吟片刻说道,“上一世,穆仲言中了进士后入了监察院,是任了个七品监察给事中?” 疑问的语气,却隐含了一丝凉意。 只有身在朝堂一心想往上爬的人,才会想着讨好二皇子身边的太监来向二皇子示好。 蠢! 穆歆然懂他的意思,他这是想断了穆仲言的前程。 她笑笑,“只怕这一世,他不止会中进士哦。” 裴修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因为何晴晴?可要为夫出手干预?” 穆歆然摇头,“不必,他越风光,就会摔得越惨。夫君你什么都不要做。我自有主意。” 裴修泽微微颔首,“别怕,你尽管去做,有什么事,我都能替你兜着!” …… 另一边,何晴晴听闻穆羡带回了双生子,还纳作了良妾,心里一咯噔。 因为前些日子傅淮景找上她送来钱庄的欠条的时候,她顺口报了一个地方,让他去寻一对双生子,好生教养几年,日后可送进宫,必能获宠。 没想到,这一对双生子,被傅淮景寻是寻到了,却转手送给了穆羡? 傅淮景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边暗恼这傅淮景真是个猪队友,一边悄悄跑去那两个良妾的院子去看了一眼,发现这一对双生子,不是上一世成了宠妃的那两人,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傅淮景找错了人。 …… 过了两日,穆歆然去了相府去探病。 穆仲言已经从奄奄一息的三弟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了那晚发生在裴府中的事。 三弟说穆歆然提到幼时因为一对珍珠耳坠被母亲罚跪在雪地里,所以三弟觉得愧疚,便走了。 出了裴府原本想快马加鞭回相府的,但也不知怎的马儿突然发起狂来,把他直接摔下来,他的脑袋撞到地上,就晕了过去。 但他能肯定,自己不是摔在雪堆里的,就是实实在在摔在坚硬的路面上的。 若不是脑袋撞在地上,自己也不可能晕过去。 所以,肯定有人故意把他扔在雪地里好几个时辰。 身上钱袋玉佩都被摸走了,不排除有人埋伏打劫或是顺路劫财的可能。 只有何晴晴在一旁哭哭啼啼,“二哥,三哥肯定是被穆歆然派出来的人害了。她为什么要提到三哥曾经害她跪在雪地里?她这是让人以牙还牙,报复三哥呢!” “还有四哥,要不是那日穆歆然挑唆四哥比武,四哥怎么会当街被疯马撞倒?呜呜,可怜的四哥……” 她不敢告诉哥哥们有关她的亲生父母,但这不妨碍她像往常一样在哥哥们面前给穆歆然上眼药水。 以前还会唤一声表姐,现在直接就是穆歆然了。 穆仲言也没察觉异样,只心底里对穆歆然的那一丝怀疑又升腾起来了。 所以穆歆然来探病的时候,看了两眼包得跟粽子一样的三哥后退出来,就被二哥叫到一旁问话。 “歆然,那日我忘了问,三弟去找你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他又是何时离开的?”穆仲言阴沉着脸。 穆歆然想了想,“三哥刚来的时候,便指责我害表妹差点自杀,我便与他聊了幼时的一些事,三哥也认识到是误会我了,便走了。” “何时走的?” “我们聊了不到一刻钟,大约是巳时末午时初。二哥可是查出三哥是如何受的伤?在哪儿受的伤?” 穆仲言仔细看了看她,“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怎么是我呢?”穆歆然满眼的失望,“二哥觉得,我是会做这般残忍之事的人?” 是裴修泽派人做的,当然不是她。 穆仲言见她神色无异,只好先打消心中疑虑,挥了挥手,“你回去。” …… 正月的最后一天,裴修泽“刑满释放”。 整个裴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高兴。 当然了,外人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高兴的。 在鬼医圣手给裴修泽扶过脉后宣布“没事了”后,裴修泽立刻弹出卧房,不知去哪狂奔一个时辰后,在洗漱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后那眼神粘在穆歆然的身上,下人们看着都脸红心跳。 穆歆然已经暗暗翻了无数个白眼。 心道还好是白天,要不然,肯定被拖进去尸骨无存。 更高兴的是闵氏,她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儿子中了蛊毒,孙子也中了蛊毒。 好在如今都平安无事了,她硬是拉着儿子去了后屋给他爹上了三炷香。 然而到了晚间,用过晚膳后,穆歆然才散步消食了一会儿,就被思巧和周妈妈火急火燎地拉去沐浴了。 穆歆然愕然地看着这两人:“你们要做什么?” 思巧是红着脸往浴桶里加花瓣,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妈妈往里一边倒牛奶一边高兴道,“夫人终于要和将军圆房了,您今儿身上每个地方都要香喷喷的!” 穆歆然立刻面红耳赤,恨不能整个人缩进水里。 这么一件隐秘的事,到底是怎么被人尽皆知的? 半晌她啐了一口,“周妈妈说什么胡话呢,我和将军连孩子都生了!” 要是今儿才圆房,那裴三头上不是好大一顶绿帽子? 思巧掰起了手指头,“夫人,算算时间,您大婚时就怀上孩子,然后一直怀胎十月,出了月子后将军身上有蛊,又不能碰您。将军好容易坐满了三个月子,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年九个月!这还不像新婚圆房吗?” 穆歆然尴尬得脚趾都要抠起来了,是谁把她和裴三没有同房的时间算得这么准的?! 周妈妈一拧思巧的耳朵,“好啊你个小丫头,懂得还真不少!” 思巧赶紧躲开,“别别,那都是南侍卫算给奴婢听的啊!” 穆歆然:…… 所以,这一大早府里张灯结彩的,不是为了庆祝裴三出月子,是为了庆祝他俩能同房? 但是…… 想到他那今天一天都长在她身上的眼睛,还有之前他们亲热时他那恨不能把她拆分入腹的感觉,她突然就怂了、怕了…… 说实话新婚夜那一次她中了药没什么感觉,自然也体会不到快乐。 她能不能逃? 第217章 皇上吐血昏迷! 周妈妈一句话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夫人你别想了,方才南侍卫已经让人把整个后院围起来了,说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穆歆然无语:…… 至于吗?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毅然决然起身。 早就决定了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的,这夫妻情事怎么能少得了? 于是她一反常态,让周妈妈重新给她挑了个大红色寝衣,头发擦干了后高高盘在头顶,粉黛未施,只在手腕和脚腕上各戴了一根细细的链子。 然后在遣散院中所有下人后,她悄悄摸回了他的卧房,灯也没点,直往床上扑去。 谁知却扑了个空。 她满脑子的问号。 然后想想,嗯,也好。 这可不是她不给,是他不在。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躺进了他新换的被窝里。 然而隔壁,缩在她那张小床上的高大身影却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明明交代南岳今晚不许有人坏他的好事,还有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吗? 裴修泽理理头发,又抬起手臂闻了闻,嗯,完全没有三个月不曾沐浴的味道。 怎么还不来? 他把被窝都暖好了。 眼看着月往西斜,他火热的心都开始要凉凉了,还是没人。 他突然就心底蹿起一股火。 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这般想要一个女人。 这女人居然敢放他鸽子? 他起身打开了房门,洗沐间里没人? 人呢? 他气沉丹田,立刻耳聪目明。 立刻就找到自己卧房里那轻微的呼吸声。 火气瞬间消灭。 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自己床上隆起一个小小身影,竟是微微打起了鼾声。 他哭笑不得,这三个月他都在自己房里,而且他的床比她的床大,也怪不得小女人到了这里。 微亮的月光下,他的女人一张小脸在大红色的寝衣中衬得愈发娇小,脸上脂粉未施,但在他的眼里,却是干干净净美丽非常。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住了娇娇软软的小身子。 身上的火立刻再次升腾起来。 这回他直接就压了上去,吻住她的唇。 穆歆然刚要入睡,就被惊醒,“唔”了一声睁开了眼眸,在微亮的月光中看到他含笑的眼神。 她赶紧闭上眼睛。 他低低轻笑一声,“夫人,你今晚可逃不出为夫的手掌心了。” 她哼哼两声,往里挪了挪。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手探进了她的里衣,慢慢拉开系衣的带子。 如水的肌肤,让他简直爱不释手。 就在他要渐入佳境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的敲门声,而且这边敲敲那边敲敲。 显然来人也不知他们到底在哪个房间。 裴修泽停住,俊逸的脸庞现出一抹愠色,眼尾都染上了点淡淡的红,咬牙切齿地朝外吼道,“南岳,你最好真有十万火急的事!” 南岳的声音哭丧着在外头响起,“将军,不好了!皇上吐血昏迷!太子急召!” 穆歆然故意搂上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媚眼如丝,“三郎,来呀,怎么不来了呢?” “哎呀,十万火急呢……看来今晚,妾身还是逃出你的手掌心了啊……” 裴修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躁动。 恨恨地在她的藕臂上咬了上去,看到她手腕上那根细细的金链子,又十分不忍地离开了牙齿,轻轻在手腕上吻了一吻,才翻身下床,给她仔细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乖,等着为夫回来。” 她咯咯地笑。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换了衣服进宫去了。 穆歆然在他走后,猛地睁开了眸子,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皇上昏迷,那是王祁要倒大霉了? 嘿嘿。 王祁倒大霉,王氏也要倒霉了! 然而接连几日,裴修泽都没有回来,只让人带了口信回来,说一切都好,莫要担心。 穆歆然理解,皇上昏迷是大事,自然不可能昭告天下。 只让人去悄悄打听了一下钦天监,果然回报说钦天监被下了大狱了。 穆歆然想着上一世,她其实对宫里的事情知之甚少,目光都放在她那小小一亩三分的枣庄上了。 算算日子,顾二爷派去的第一批海上商队就快回来了,也不知能带回多少粮食? 这几个月有秋收的粮食顶着,但开春后就会有很多农人无种可播,即便种下去后,很快到五六月份就会大旱,秋天的时候颗粒无收。 然后许多灾民开始逃荒,一直到今年的年底明年年初,这段时间就是粮食最紧缺的时候。 去年年底的时候何晴晴和傅淮景被自己摆了一道,血亏了几十万两银子,就是不知,今年这一场粮食战,他们二人还会联手再搞一次吗? 她又 去顾二爷家看望了一下母亲,得知母亲怀有身孕,月份还浅,很是高兴。 何琼也跟她说了想寻个什么由头把穆家老夫人接到顾府住着,穆歆然很是赞同,约定等何琼身子满三个月坐稳了,再去接祖母过府。 因为她知道,穆家,气数快尽了。 与其留祖母在穆家受苦,不如由母亲接到顾府照顾着,她也放心一些。 这一天,天气很晴朗,她让人把被子全都搬出来晒一下,特别是孩子们睡的。 乳娘整理被子枕头的时候,顺手就把藏在两个孩子枕头底下的三角形的平安符戴在了孩子身上。 两个娃已经快一岁,虽然还不太会走路,但已经很可以和人互动了。 她和闵氏一人抱一个在阳光底下散步晒太阳,两个娃在她们怀里扭动着身体,咯咯地笑。 玩得累了,闵氏提议把孩子抱到她的屋里,她屋里的被褥昨儿才晒过。 穆歆然自然不会反对,把孩子们抱了进去,喂饱了哄着他们睡下,才回了自己屋。 到了下午的时候,乳娘高氏突然惊慌地跑过来,“夫人,二少爷不见了,老夫人急死了!” 穆歆然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怎么回事?” 闵氏也是一脸慌张,“歆然,璟哥儿不见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在炕上玩着的,我一个转身,突然就不见了。” 高氏也说道,“是啊,我们和老夫人一直看着孩子,这屋里肯定没有外人进来过。而且,奴婢刚刚也去门房问了,整个裴府今儿都没外人进来过!” 第218章 再战一回 穆歆然看看另一个乳娘张氏怀里抱着的珏哥儿,又在屋里四处找了找,真的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珏哥儿好似也知道弟弟不见了,哇哇大哭着“要弟弟,要弟弟。” 闵氏很慌,她只好先安慰闵氏,“母亲你别急,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立刻让护卫把裴府封锁起来,再让府里丫环婆子全都四处找一找。 大约过一个时辰,突然高氏大喊,“二少爷!二少爷在这里!” 众人看去,赫然发现璟哥儿就躺在方才看过无数次的炕上,还咯咯地笑。 闵氏扑过去,“璟哥儿!璟哥儿没事就好!” 可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这炕上方才确实好几双眼睛都查过的,根本就没人,怎的在炕上莫名就出现了? 穆歆然虽然有疑问,但大家都只虚惊一场,便也不再探究其中缘由。 其实也是,再探究也探究不出一个结果来。 谁知,不到半个月,这事儿又发生了一次。 还是孩子屋里被褥翻晒,还是孩子们在闵氏屋里玩的时候。 众人又开始火急火燎找人,谁知,又过半个时辰,孩子又无端出现在炕上。 闵氏都哭了,“歆然,日后孩子还是在你院子里,再不见两次,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吓散架了。” 穆歆然这一次却眼尖地发现孩子的手里原来是握着一个小葫芦在玩,此刻手心里却捏着一张纸。 一张雪白的纸。 她把纸张抽走,指尖一有触感,她的心就砰砰跳起来。 打开纸张,她震惊地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 闵氏抹一把眼泪抬目看过来,穆歆然赶紧把纸张收起来,笑道,“母亲别担心,璟哥儿没事儿,这是有人同他玩闹呢。” “你们两个,快快把两个哥儿抱回我院里去,让母亲歇着。” 两个乳娘赶紧把孩子抱走了。 穆歆然一路上思绪纷乱,回到屋里把纸张打开又看了一遍,突然就泪流满面。 是陌陌,真的是陌陌! 她真的没死,灵魂真的穿回去了! 那张字条上写着:“穆姐姐,这个奶娃娃是我的儿子?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把我的戒指给他,他出生的时候,那戒指上也染了他的血,所以他上次进了空间一次。 不过,他出现得太突然,也消失得太突然,我没准备他就回去了。这一回,我见他来了,赶紧给你写信。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 还有哦,我真的没死,你们放心!我是魂穿,如今又魂穿回二十一世纪了。我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进出的功能。就是旁边多了一个空的木屋子,和之前在你空间里看到的那个木屋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这个木屋出现的原因,但我怀有一丝希望。我在那木屋里给你们写了信。穆姐姐快去看看,能看到我写的东西吗?” 明明是巴掌大一张小纸,却写了那么多字,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笔,字迹能那么细。 她迫不及待地入了空间,打开了那个药房旁边一直空着的第三个屋子。 因为一直空着,她除了第一次打开进来看过,此后就再也没进来过。 此时,她震惊地看着墙上四周贴了许多淡黄色的四四方方的纸头。 从第一张看起,都是简短的一句话。 有时甚至只有几个字。 “穆姐姐,我回来了!我没死!我不知道这个木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看到,如果能的话,快快给我回信哦!” “穆姐姐,我回来半个月了,总是想起你们,想起狗太子。你们还好吗?” “穆姐姐,孩子满月了?我不知道我这边的时间流速和你们那时是否一样?” “穆姐姐,孩子是早产儿,身体恢复得如何?” “穆姐姐,狗太子身上的毒你可帮忙解解看,可别叫他死了!老娘还活着,他却死了,这让娃可咋办?” “穆姐姐,我想你们了。” “穆姐姐,你一定要让狗太子振作起来,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啊!” …… 穆歆然一张张看过去,泪眼模糊。 “天啊!奶娃娃怎么出现了?!这一定是我的儿子,流着我的血!所以才能身穿!穆姐姐,你说对吗?” 最后一张写着,“穆姐姐,奶娃娃好可爱!你一定要看到我的信哦!” 看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打开门看一眼? 她只要打开门,就能看到这满墙的思念和牵挂。 她很快深吸一口气,把墙上的黄色小纸片全都撕了下来,然后到一旁自己日常看医书的屋子里,写了一张回信。 又到外头之前从几个库房里收到的东西中寻摸出了一把小椅子,放进那空屋里,把回信放在椅子上。 想了想,又搬了一张桌子进去,然后想象着陌陌坐在椅子上看信写信的模样,含泪笑了。 她高兴地出去了,吃晚膳的时候安慰闵氏,并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把那枚戒指收了回来,免得孩子戴着平安符又发生莫名消失的事。 闵氏这才放下了心。 穆歆然兴奋得很,计划明日把那些黄色信笺纸送到东宫,让太子真的高兴高兴。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跑到隔壁裴修泽的屋里,抱着他的被子,慢慢睡了过去。 谁知半夜突然一个大力将她抱住。 她骇然睁眼,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调笑着响起,“夫人莫怕,为夫回来了。” 她松一口气,是裴修泽。 他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开始上下其手。 一边十分愉悦地说道,“早知夫人如此思念为夫,为夫就早几日回来了!” 穆歆然翻了个白眼。 你高兴就好。 不过,今儿她也很高兴就是了。 嗯,值得庆祝。 于是她也开始对他上下其手,主动把他的衣裳拉开。 他是大喜过望,果然小别胜新婚啊。 二人气喘吁吁,摸索了好一阵才完成了。 裴修泽只觉得通体舒畅,清理后把整个娇小的人儿抱进怀里,严丝合缝。 然而,抱了一会儿,他又想要了。 “再战一回?” 穆歆然也睡不着,豪迈地说,“来啊,谁怕谁?” 结果二人这一战,从这个屋战到隔壁那个屋。 最后是她实在体力不支,连连告饶。 他才放过了她。 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想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一定是被陌陌给污染了! 第219章 出了多少牛鬼蛇神? 次日,裴修泽神清气爽地出现在用膳间的时候,闵氏诧异地问,“修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半夜!”裴修泽淡淡说道。 “歆然呢?” “不用等她,让她多睡会儿。”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还不忘补充一句,“她昨晚太累了。” 闵氏一愣,随即笑了,带了一丝尴尬,“你这臭小子!” 然后转头就吩咐桂嬷嬷,赶紧让厨房多炖些补血补身子的。 桂嬷嬷笑着去了。 “这一回来,可不必再回宫里住着了?”闵氏不问宫里的事,只问儿子能否住在家里。 裴修泽点头,“眼下是不必了。” 皇上已经醒来,身子也恢复不少,王祁那里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宫里危机暂时解除。 姨母在宫里的安排有了下一步计划,王祁那里,也就先放了。 穆歆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一动就腰酸背疼。 她恨恨地骂道,“狗男人,还真是狗男人!” 陌陌说的太对了。 旁边一道声音凉凉地响起,“夫人才将为夫吃干抹净,就骂为夫是狗男人,过分了啊?” 穆歆然全身一抖,“夫,夫君,你怎么还在?” 没去上朝? 裴修泽靠过来,“夫人还没起,为夫怎好不告而别?” 穆歆然吓得抓着被子往里缩,“你你你,你别过来……” “娘子,喊我什么?” “三,三郎……”她怂了。 “不骂为夫是狗男人了?”他往她的方向爬过去。 “三郎!你听错了!你肯定是听错了!谁敢骂你是狗男人我跟谁拼命!”她赶紧表忠心。 “哦?听错了?那夫人昨晚将为夫吃干抹净了好几遍,这个帐怎么算?” 穆歆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把被子朝头上一盖,却立刻看到自己身上星星点点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然掀开被子,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怒道,“你看看,你看看,是谁把谁吃干抹净?说你是狗男人,你就是狗男人。狗狗才会咬人!” 她越说越气,“还说是老娘把你吃干抹净?你有证据吗?你有我这样的证据吗?” 裴修泽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白嫩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眼里又泛起了一抹欲。 穆歆然察觉,立刻“啊”地一声抱着被子奔下床,躲到屏风后面去穿衣服去了。 裴修泽后知后觉地听到她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猛然间爆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 穆歆然面红耳赤地换好了衣裳,这才把陌陌的字条和璟哥儿能进出空间的事说了一遍。 裴修泽是既震惊又惊奇,拿着那一叠明倚陌的字条去了东宫。 但,他出门前,突然回到穆歆然面前,“娘子,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个什么东西?” 穆歆然一听他喊“娘子”,就是全身一抖,然后一脸懵地问,“什么东西?” “就是……”裴修泽觉得很难以启齿,于是试图启发她,“就是……为夫现在已经是你实至名归的男人了,你不是该有点什么表示?” 穆歆然继续一脸懵,成为她的男人,她该有点什么表示? 还有,什么叫现在是实至名归?早就实至名归了啊! 她想了想,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你……你该不会是说……那个东西?” 裴修泽以为她懂了,淡定点头,“嗯。” 然后傲骄离开。 要给她点时间制作,等明天的。 今儿先去给楚骁那厮报个喜。 没想到,明倚陌还真的没死,楚骁那厮也总该放心了。 到了东宫,傅皇后身边的如意姑姑正在杖毙一个想要爬床的宫女。 楚骁连个眼皮子都没抬。 见裴修泽来了,如意姑姑让人把那宫女拖下去行刑,自己也行礼告退了。 裴修泽感叹道,“这宫里才太平没两日,就有宫女肖想一步登天?这是温贵妃派来试探你的?” 楚骁没接他的话茬,“孤还以为你回到那个温柔乡就不想再回来了,怎么,被弟妹给踢回来了?” 这一个月来裴修泽脸上那欲求不满的神色,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后来得了鬼医圣手的进一步医治和施针,视线已经彻底恢复。 裴修泽也不理会他的调侃,扬了扬手里那一叠浅黄色便笺,“这是歆然让我带给你的,她收到太子侧妃的来信了!” 楚骁先是一惊,后又垮了下来,“算了,孤已经没那么颓废了,你们不必再变着法子安慰孤。” “哎,有人啊,就是这么爱自欺欺人。假的东西偏要当成真的,如今有真的来了,又偏要当成是假的!” 楚骁怔愣一瞬,突然跳起来,“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陌陌的来信?!” 裴修泽把便笺朝他手里一拍,“你自己看,是真是假,自己判断!” 说罢他摆摆手,回家了。 还是抱着娘子更香。 楚骁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便笺纸,一张一张又一张。 字虽然很小很小,但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气,叫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明媚张扬的脸来。 他猛然间把那些纸张抱进怀里,缓缓靠着门边蹲下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横着档住眼睛。 片刻后,有泪水自指缝间溢出。 …… 紫安宫,傅皇后正伺候着嘉和帝喝下汤药,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 嘉和帝温和地说,“梓童,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傅皇后让大太监把东西收了下去,才敛眉正色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嘉和帝沉声道,“朕这一病,出了多少牛鬼蛇神?你有什么便说。” 傅皇后神色犹豫。 “梓童莫不是还是怀疑王祁?太医院不是会诊过了,说他进献的长生丹无毒?”嘉和帝明显不悦。 傅皇后赶紧摇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小纸条双手奉上,“是有关太后的。” 嘉和帝接过来一看,脸色一沉。 傅皇后赶紧跪下请罪,“皇上昏迷当日,臣妾怕后宫出乱子,立刻让人封锁整个后宫,甚至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这封信是从一只信鸽身上截下的。” 当时她也没想到,皇上一出事,太后就立马给自己的小儿子荣亲王写信,让他回京。 回京做什么,可想而知。 第220章 不走难道留下过夜? 嘉和帝愤怒地把那张小纸条扔在地上。 傅皇后心头冷笑,脸上却是委委屈屈,“皇上,之前温贵妃诬陷骁儿血脉不纯,如今您可知她姑侄二人真正的心思了?就算没了太子,没了二皇子,还有荣亲王呢?” 谁也没想起嘉和帝还有一个六皇子,因为在温家和荣亲王的势力面前,六皇子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嘉和帝面上现出惭愧之色。 傅皇后突地跪下,泪流满面说道,“皇上,臣妾不知温贵妃说了什么让皇上怀疑骁儿的血脉。您是知道的,自当年臣妾在花轿上被您抢亲,就一直呆在晋王府,之后入了宫,亦甚少出宫。皇上您若是听信旁人几句言语就要置骁儿于死地,那您还不如先将臣妾赐死!臣妾万死不敢担这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 提起当年抢亲,嘉和帝有些慌张,“朕,朕……也不知那时……朕……” 他也确实没想明白,怎的当初就那般信了温贵妃的话。 傅皇后已经除下凤冠,“皇上,您昏迷多日,臣妾和太子殚精竭虑稳固前朝后宫,就是怕稍有差池就误了皇上的江山。如今皇上醒了,臣妾和太子可以功成身退了。” 嘉和帝赶紧朝她伸出手来,“梓童,快起来。是朕错了,这些时日确是辛苦你和太子了。朕愧对骁儿。如今东宫詹事府已组建,朕会给他东宫太子应有的建制。后宫之事,也全数由你说了算。” 与其日后让温家党派把权柄抓在手里,不如分一些给太子。 傅皇后泪目盈盈地起身坐到嘉和帝身边。 嘉和帝替她把凤冠戴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梓童,朕是一时糊涂,梓童莫要怪朕才是。” 傅皇后摇头,然后又点头,“皇上,臣妾怎会怪您呢?眼下您龙体要紧,还须多加休息才是。有些事,能放下则放下。” 嘉和帝一想到之前要处理的朝政,又开始头痛起来。 左右丞相各自分管三部一门,但凡有意见相左,就会到他面前来吵吵嚷嚷,头疼得要死。 嘉和帝这一场昏迷,有一种在鬼门关行走过一遭的感觉,加之一直想补偿傅皇后母子,思索片刻,他干脆说道,“东宫詹事府才将组建,朕将户部和兵部,外加御史台和大理寺分给东宫。东宫与左右丞相三权足立。如此可行?” 傅皇后摇头,“皇上,虽说如此一来,这若是再有什么决断不下的,三方投票,倒也能争个输赢,不必再吵到皇上面前来了。可是,骁儿初建詹事府,人手尚未配足,诸事亦未理顺,一下子统领四门,只怕是无法兼顾。御史台如何能答应?” 嘉和帝被傅皇后的头两句话说得心痒痒,是啊,这么一来,必不会再在他面前吵嚷,自己也可多些清静。 至于后面的那些困难,那都不是个事儿。 他挥一挥手,“太子迟早要掌权,没有人手就配齐便是。这四门原本就建制齐全,他不过接手统理决断,没什么难的。” 想想太后伸的手,还有温贵妃心里挂念着的二皇子,决心不能让自己前十几年与太后一党斗争的努力付诸东流。 还是要重用太子才是。 虽说安国公已经倒戈,但太子背后有裴修泽。 他早就察觉,此人不可小觑,所以这两年他一直纵容裴修泽发展自己的势力。 傅皇后心下一松,一脸贤良地说,“钦天监那边,臣妾明日便让人放了他,让他继续为皇上调理身子。” 嘉和帝满意地点头。 什么都比不上他的身子重要。 傅皇后又说道,“实则依臣妾看,钦天监给您进献的长生丹确有其效。若是皇上能放下烦心琐事,好好将养着,必能延寿万年。” 嘉和帝听着很是得用,对傅皇后更加倚重了,甚至允许她暗中派人盯着太后和温贵妃,以防异动。 自此,左右丞相各管两部,加上东宫詹事府,一共三印,形成一整套完整的裁策体系,再也不是原来一个穆相独掌六部,但穆相又不敢事事拿主意,事事都要上报天子裁决的局面。 遇到不好裁定的事,三方正好投票决定,也不会出现僵持不下的局面。 这么一来,嘉和帝越发觉得这个模式极好,送到自己案前的折子少了七八成。 余下的时间,他又可以临幸临幸妃子,研究研究长生之道了。 特别是他近来觉得,服用了王祁献上的长生丹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有时候还能夜御三女。 就是…… 如果温贵妃不整天哭哭啼啼拿二皇子的病来说事的话,他觉得现在就是人生巅峰。 但二皇子的病,他又治不了。 一面口谕让太医多费点心神给他调养,一面让礼部拟个封号,准备把这个二皇子封个亲王,到属地上任去。 横竖也没了继位的可能,还留在京都遭人嘲笑做什么? 听说要封王封地离京,温贵妃果然不敢再闹了。 就像傅淮景传来的消息,二皇子没了希望,但二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希望呀! 总不能再指望着自己生个八皇子出来? 这皇上夜御五女都没再让皇宫妃嫔有孕,怕是指望不上。 这些是都后话不提。 …… 这一日当晚,楚骁就微服到了裴府。 穆歆然被他抓着说了所有的来胧去脉。 楚骁这才捏着那枚红玉戒指让泪水模糊了双眼。 随后,他在乳娘的带领下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璟哥儿。 璟哥儿正闭眼熟睡,四仰八叉。 他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脸,然后扭头走了。 穆歆然瞪着双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捏了一下旁边的裴修泽,“夫君,太子殿下这就走了?” 就这? “不走难道留下过夜?”裴修泽凉凉地说了一句,转身朝洗沐间走去。 穆歆然追了两步,“他不是应该给陌陌写一封信,或是亲亲抱抱小团子?” 现在大儿子叫大团子,二儿子叫小团子。 裴修泽头也不回说道,“他能来看一眼小团子,说明已经原谅他了。” 然后推门进去了。 穆歆然在外头嘟囔道,“他一个大男人,对个小团子,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啊?” 第221章 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香了? 转念一想,突然恍然大悟,他该不会是……一直把陌陌的死,怪罪在小团子身上? “哎,我还想问问殿下呢,眼下团子们开始学叫娘亲了,璟哥儿咋办?我这个娘,能不能当璟哥儿的娘?”她隔着门喊道。 这也是她近日有点苦恼的事儿。 团子们咿咿呀呀开始学话,总不能一个教“娘”,一个教“姨”? 两个孩子肯定要混乱的。 但是她又不敢理直气壮当太子儿子的娘亲,万一以后出点什么事,她如何解释? “这有什么难的?你自然是他们的娘亲。”裴修泽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她还要再问,想想算了,不打扰他了。 摇着头转身要回房,那洗沐间突然门打开,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啊——” “还有空想其他的男人,不如来给为夫搓背……” “哪有想什么其他的……我就是在想小团子。” “那也是其他男人!” “……” 片刻后,尖叫声传出来,“啊!你干什么?” “一起洗!” “不要……唔——” …… 一个时辰后,男人抱着包裹得严实的小妻子悄悄打开了门,看了一眼侧面的墙,心道明儿天亮就让人开一道门。 然后看看空荡荡的院子,才满意地跨出门来,坦然地进了自己的卧房。 还是自己的床宽敞些。 把人儿放在床上,如剥茧一般剥开,又覆了上去。 穆歆然求饶,“夫君,三郎……求求了……真的不行了……” “那为夫要的东西呢?”裴修泽的呼吸扑在她的锁骨上,惹得她一阵酥麻。 她瞪眼,“准备好了,明儿一早给你!” 裴修泽这才心满意足翻身下来,将她搂进怀里,沉沉睡去。 待次日一早,穆歆然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裴修泽期待的目光。 她一打响指,思巧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然后接收到将军阴沉的目光,放在桌上逃也似地出去了。 裴修泽阴沉的目光转向穆歆然:“这是何意?” 穆歆然懒洋洋地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哦,将军昨日不是要成为我男人之后的什么东西嘛?” 她转过身来叹道,“我思来想去,不就只有这个——避子汤喽?” 裴修泽寻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由得瞠目结舌。 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是这意思? 接着她跳脱地走到桌前,笑嘻嘻把药碗端到他面前,“我听闻喝避子汤又苦又伤身的,所以特意找了鬼医前辈给你开了个不伤身的方子,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哈哈哈—— 她的内心在捧腹大笑。 然而,裴修泽的眼神从汤碗缓缓移到她的脸上,平静无波。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生、气、了! 于是她立刻怂了。 “哈,不,不是这个吗?” 又干笑一声,“啊哈,其实,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啦。这就是普通补身子的药……”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陌陌的事高兴坏了,这才被她的无脑透逗给传染了,想出这么个东西来糊弄他。 却忘了他还是上一世那个权倾朝野冷酷无情的摄政王了…… 她很快收敛起嘻皮笑脸,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大眼睛认错道,“好嘛,妾身错了,妾身实在不知夫君昨日要的是何物?夫君能否讲得更明白一些?” 裴修泽忽尔平息了怒意,点头道,“你说得对,为夫是该喝避子汤,你还不宜这么快有孕。” 穆歆然:??? “为夫这就去找鬼医前辈开方子。”他说罢就要走。 穆歆然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别别,夫君,我真是和您闹着玩儿的。要喝也是我来喝。” 哪儿有男人喝避子汤的? “不许!”裴修泽语气坚定,“喝了伤身。为夫也确实不想你那么辛苦。” 他才尝到这种美妙滋味,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生个女儿咋办?还真给楚骁那臭儿子当媳妇儿?! 想得美! 穆歆然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只好放手,然后又乖乖地小声问了一声,“那夫君昨儿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裴修泽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突然转回身,把妻子按回床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穆歆然懵了,怎么一言不合又把她按床上了? 她推着他,“别闹,该起了,母亲等着我们用膳呢!” 却听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问,“那个太子侧妃送你的香呢?” “什么香?”她下意识问了一句,猛然想起有一回他带回陌陌给她的礼物,说是特制的,让她有个难忘的滋味…… 可,可是……那是晚上用的啊? 她懂了。 垂眸羞涩地说,“啊……那个,晚上再……” 裴修泽又咬了一下,“你啊!故意跟我装糊涂是不是?楚骁那小子以前,成日里在我面前炫耀他很香!” 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去填了! 穆歆然蓦地瞪大了眼睛。 裴修泽赶紧起身,假装不在意地说,“我才不是想炫耀回去!” 她捶着床哈哈大笑。 这回是真懂了。 想来定是陌陌给太子殿下制过特制的香,所以,他也想要一个? 这男人都是什么心态? 身上香了,就跑到兄弟面前去炫耀? 炫耀个啥? 再说,太子殿下是君,妥妥的斯文败类一枚。 啊呸,斯文君子一枚。 裴修泽是武将啊! 身上用香,不嫌娘们? “还不快去用膳?!”裴修泽白了她一眼,很是不自然地出门了,但脚步带了一丝轻快。 不过次日,穆歆然就做出了一款独特的香,小心地弯腰挂在了裴修泽的腰间。 随后,她觉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真后悔,后悔昨晚把陌陌送给她的那香水拿出来用了。 早知道结局是自己一天都直不起腰来,打死她也不用! 裴修泽却心情舒爽地出了门。 伺候在外头的南岳只觉鼻尖一阵香风一飘而过,瞬间瞪大了眼睛。 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香了? …… …… 相府,王氏这些日子,几乎是天天都在以泪洗面。 两个儿子相继成了伤残人士,三儿子是半边身子都惨不忍睹勉强保住一条命的那种。 从来不近女色的穆相居然带回两个女子,她含泪喝下了她们敬的妾室茶。 第222章 夺妻之恨,杀父之仇 听闻穆相是夜夜宿在她们院子里,也不知两人是怎么服侍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 此时碧琳又来她的屋前哭丧着说道,“夫人,小姐又不肯吃东西了,她头上的伤越来越重,夫人您还是再去看看……” 王氏只能抹抹眼泪,起身去了何晴晴的院子。 何晴晴正在疯狂砸着屋里的东西,见王氏进来,立刻扑进她的怀里,“母亲!母亲!为什么那个鬼医圣手不肯给我治病了?!呜呜,母亲,你再去求求他好不好?!” 王氏苦涩一笑,“母亲让人去过了啊,那裴府连门都没开过!” “穆歆然!啊!又是你!”何晴晴疯狂大叫。 她脑袋上旧伤复发,又开始大面积溃疡,头发本来也还没开始长,可是血窟窿又出现了,额头上的也是,叫她烦躁不已。 这时碧琳来了,低声说,“夫人,小姐,钦天监大人来了。” 王氏一惊,赶紧说道,“快,快请进来。” 弟弟鲜少踏足相府,而且上个月被抓进大理寺,她去探望过两回,却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 王祁一身黑衣斗篷,一进来就听王氏惊喜地问,“弟弟,你被放出来了?姐姐若是提前知道,应该去接你的。” 王祁却不在意,只挥手让碧琳出去,把门关上。 压低声音说,“姐姐,晴晴,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何事?” “你们都被巫大骗了!” 何晴晴惊了,这段时间她已经陆续给了他二十几万两银子去找宝藏,都是王祁舅舅给的钱! 但巫大却一直没有返回有用的消息。 王祁说,“我在大理寺监牢,隔壁住着一个关押了十几年的犯人。有一日,我看见狱卒把他提了出去,旁边跟着的,是巫大!” “后来那人回来,我借机与他攀谈,好几日后才套到他的话,得知那巫大是在查十几年前的宁国公府旧案。” “有一回,我还无意中听到了这个巫大和衙役说的话,那衙役好奇问了一句当年传说的宝藏可有其事?巫大直言那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 何晴晴咬着牙问,“会不会是巫大面对狱卒时,随口否认的?宝藏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叫旁人都知晓了?” “那个巫大次次来找那狱卒,都给了大笔的银票。有一张正巧掉在我面前,我认得,那就是我给你的银票!他假托在辽州寻宝,实则拿了你给的银子打点大理寺的人哪!” 何晴晴一听脸色惨白,“那,会不会……他只用了一部分让人去辽州寻宝?” 王祁冷哼,“我之前长了个心眼让人去辽州查探,昨儿我出狱后到府里收到辽州的来信,辽州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寻宝的风声,而且,辽州也没有一户人家姓巫的!” 王氏当即气个半死,要知道,她从弟弟手里至少拿走了二十五万两让何晴晴交给巫大去查宝藏的下落。 王祁也是又愤怒又无奈,“姐姐,晴晴,我手头上的银子几乎都给了你们了,之前给你们的二十万两,还是借的印子钱。你们日后莫要再找我要银子了,还要想法子替我把这印子钱还上才是。” 何晴晴十分愧疚,“舅舅,晴晴愧对您的信任。” 王祁盯着她,“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何晴晴一惊,“舅舅可千万别这么说。” “我此次被下狱,是因为皇上吐血昏迷,太医院怀疑皇上是服用了我给的丹药。若是哪一日,舅舅因此事再次被下狱,舅舅希望,你到时候能挺身而出,把所有罪责归在二皇子身上!” 何晴晴大惊,“舅舅?!” 王祁脸上现出一抹凶狠,“二皇子已经是个废人,也不可能再成事。他当日向皇上献了紫金丹,紫金丹才是药引,他才是罪人!” 他的眼神在母女脸上逡巡一遍,“你们如果答应,那我之前交给你们的银钱便一笔勾销。如果不答应,那你们可就要享受享受被日日催债的滋味了!” 王氏吓得立马就答应了,“答应答应,我们肯定答应的!我们不帮着自己人,难不成还管那劳什子二皇子不成?!” …… 日子进入二月后,人人都在迎接开春。 然而,二月下旬,突然来了一场时间长达半个月的倒春寒,冻得人人都在暗骂贼老天。 小盛商行手里的炭火又热卖了一波。 因为那时许多人都认为开了春,必会暖和起来,是以无人去制新炭,外地的客商也没提前做计划。 谁知这一场倒春寒不仅时间长,足有半个月之久,甚至温度低到飘了七八天的雪。 一时间,炭火又紧俏了起来。 大户人家紧急去买银丝炭,年后银丝炭的价格一直维持在三十倍左右,先是咬牙买了三日的用量,后又买了三日,结果贼老天就是不停雪,只好一趟一趟去买银丝炭。 傅淮景此刻正坐在屋里在炭火盆边烘着双手,心里在滴血。 他想着,那何晴晴说得倒是没错,炭火价格真的涨到了三十倍! 那么今年的粮食生意,要不要再筹钱做一波? 门外传来六妹妹的哭喊声,“父亲!母亲!大哥!我不要,我不要给那个老头儿作妾!大哥!你救救我!唔……” 然后是悉悉窣窣的声音。 他能想象出,是六妹妹被婆子堵上嘴塞进轿子里了。 然后那顶轿子就会悄无声息地被抬入平国公府。 那个鲜活的、蹦跳着跟在他后面追着要糖吃的可爱的妹妹,就会成为高墙后宅一个老男人的妾,从此不能再肆意奔向门外的世界。 他心里的血如瀑布一般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向火盆,把火盆踢得歪到一旁,然后大步出了屋子。 冲进父亲书房,猛地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我们去向太子求和!去向裴修泽认错!不行吗?!” 为什么非得走这一步? 安国公沉默良久,才哑声说道:“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你觉得,可能吗?!” 傅淮景猛地瞪大了眼睛! 第223章 今年的新科状元将会是二哥 此时,那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出了国公府后,静悄悄穿过繁华的长兴街,往平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长兴街道路宽敞,行人众多,不仅是商贩喜爱云集之地,也是酒楼饭馆林立之所。 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到这里用膳,顺便看看路边的小摊。 中间有很长一段摊子,就是摆的各种书画,有名家帖、有古董画,也有穷酸秀才出售自己的作品。 小轿刚巧行至此处,里面的新娘突然猛地起身撞了出去,跌在了一个摊主面前,压垮了几个卷轴。 那摊主是个瘦弱书生模样,见状吓了一跳。 “姑娘你没事?”他弱弱地开口询问。 可是那女子明明是一身水红色妾室新娘的打扮,却是嘴里被堵着布团,双手被缚在身后。 轿子停下,喜婆赶紧上前来扶人,“哎哟,打扰公子了。放心我们会赔的。” 她把姑娘大力拉起往轿子上推,同时朝后面的一个小丫环使了个眼色。 小丫环给书生扔下一块银子。 那姑娘红肿的眼睛绝望地看着那书生。 为什么,为什么这人看到她了,却无动于衷? 何晴晴不是说了,她和这人是命定的姻缘吗? 原本她听说此人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她还百般的不愿,可是她就要被抬去给那个老头儿作妾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才撞了出去。 可是为什么,他看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直到轿子走远了,那书生还莫名其妙地拿着银子。 这姑娘一身的头面衣着,还有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就扔出三两银子,看样子也不像是个穷苦人家的呀? 怎的像是上赶着要去给人作妾? 还有,那姑娘看着他的眼睛,如泣如诉,让他直感觉心里发毛。 对面的富贵酒楼上,临窗露出一张小脸,正是穆歆然。 她今日去脂粉铺子看看情况,正好遇上大公主和她家小姑子薛燕翎,三人便相约共进午餐。 安平公主看了一眼刚过去的小轿,笑了一声,“那是安国公府的轿子,方才那个是傅令仪。” 穆歆然想了一下,“傅六小姐?不是刚过及笄礼?” 安平公主冷笑道,“我那个好舅舅,这是铁了心要和温家绑在一起了啊。连傅令仪都舍出去了。” 母后已经说了,安国公府从此与她们母子三人恩断义绝。 穆歆然却是看了一眼方才被撞的那个书生,心道,此人莫不就是上一世的新科状元陆和平? “本宫瞧着那书生,好像叫做……陆和平?”安平公主仔细看了看那书生说道。 “居然是他?”穆歆然诧异道。 还真是他。 上一世傅令仪嫁给了陆和平,这一世就这么巧,她朝陆和平求助? 难不成是得了何晴晴的指点? 安平公主愕然,“你知道他?” “陆和平啊,听闻夫君提起过他,是个有大才的,刚过了会试,或能夺得今科状元呢。” “哦?裴将军如此看好此人?”安平公主来了兴致,眼下京都城谁人不知,这个裴将军是个慧眼识人的。 能被他看上的,那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安平公主转向薛燕翎,“妹妹,你都四处相看了大半年,一直也没个合适的,这个未来的状元如何?” 薛燕翎立刻就红了脸,朝外头看了两眼,又缩回了脖子。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今年的新科状元将会是二哥,可惜啊,他早就已经定了亲了!” 三人扭头过看,是得意洋洋的何晴晴。 还有穆仲言和几个同窗。 刚刚才过的三月会试,穆仲言高居榜首,已经连中解元、会元。 是状元的最热门人选。 原本他今日是在家中温书的,何晴晴提议明日就要下场了,家中两个病人,再加上无奈替穆羡收下两个妾室的王氏成日里不是愤怒骂人就是哭哭啼啼,实在是气氛吵嚷,不如到外头好好吃一顿饭,就当她这个表妹为他打气了。 穆仲言欣然而往,在楼下又碰到两个同窗,也是相约考前出来相互鼓励的,便一起上楼来了。 几人都听到安平公主说的话,何晴晴便当仁不让地出口呛声了。 旁边一个同窗也说道,“你们说的陆和平陆公子,我们也是认得的。不过前两场,乡试和会试,他都成绩平平,此次贡士的排名还未进前二十。如何能比得上已经连中二元的穆兄?依我看,穆兄得中状元的可能性高些。” 说话倒是客客气气。 穆歆然看了一眼何晴晴,就知道,肯定是何晴晴把这三场考试的题目都透露给了穆仲言。 她也不争辩,淡淡说道,“最后鹿死谁手,还要看明日殿试。” 安平公主也淡淡说道,“我们不过在此闲聊两句,表小姐何必如此较真?是不是的,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雅间了,只好坐了个临窗的位置。 她就算要替小姑子榜下捉婿,等桂榜结果出来也不迟。 何晴晴却非要争这一口气。 自她重生以来,诸事不顺,但一直是觉得自己窥得先机,总是能有一些改变的。 比如乡试和会试,她就成功让二哥拿到了魁首。 上一世二哥的名次可是不咋地,所以回来后把题目都写了下来,和穆相探讨了几番。 她无意中回相府见到了,就把题目都拿回去给赵缙研究研究,以让他更好地准备三年后的考试。 穆歆然对此却一无所知。 就算她从穆仲言前两次夺魁中推测出来题目是自己给的,但那又如何? 明日就是殿试了,题目已定下,不可能再更改,难道她还能把手伸到皇上面前不成? 思及此,她自信又略带责备地笑道,“表姐可也真是的,二哥,二表哥连中二元,明日又要殿试,表姐不想着替自家哥哥打气,反盼着旁人好。你这是不想二表哥连中三元吗?你的心思怎的如此阴暗?” 这就是赤果果的挑拨了。 穆歆然还没说什么,那个薛燕翎却不满了,“真是好笑,我们不过在这里闲聊几句,先前穆二公子又不在场,我们怎会无缘无故给他打什么气?” 第224章 你俩这是相爱相杀的模式? 穆歆然闲闲地说,“明日就要殿试,二哥不在家中温书,反有心情出来吃饭,看来二哥当真是胸有成竹啊?那妹妹就在此预祝二哥明日旗开得胜,连中三元。可以了吗?” 何晴晴一甩衣袖怒道,“谁稀罕你的预祝?你这是看二表哥有望连中三元才上赶着想要巴结他!二表哥,我们走!” 薛燕翎都气笑了,“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我们聊我们自己的,你就说歆然心思阴暗不盼着自家哥哥好。现在歆然说点好话,你又说她上赶着巴结他?依我看,穆家有你这样口舌伶俐的表小姐,穆三公子明儿上了金銮殿后可别丢了她的脸!” 旁边有食客哄然而笑。 穆仲言脸色涨得通红,拉着何晴晴和两个同窗就往另一边走,“我们走,别与她们争口舌。” 穆歆然突然站了起来,“慢着。” 何晴晴转身,脸上是不屑,“何事?” “哎,原本呢,谁中状元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但你既然都说了,二哥若是连中三元我必会上赶着巴结他。为了日后不让人看我这个亲妹妹的笑话,我今日只能做一回恶人了。我就断定他,今科,中不了状元!” 穆歆然缓缓说道。 旁人又是哗然,有人劝她,“裴三夫人,你又何必呢?那到底是你娘家亲二哥,你这般诅咒他,不太好?” 穆仲言脸色也极为不好。 谁不想在考前讨个好兆头? 穆歆然耸耸肩,“哦,诅咒我是没这本事的。但我这也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呀。二哥明日殿试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高中状元,一种是中不了状元。二哥也不必太大压力,便是中不了状元,也没什么的。我这是在给二哥缓解考前压力呢。” 有这样替人缓解考前压力的吗? 两个同窗想打圆场,何晴晴却坚定地说,“你放心,二表哥,一定会高中状元的!” 穆歆然笑笑,“哦?你们既然如此笃定,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谁?” 掌柜的已经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了,立刻捧上一个木盘,“裴三夫人,已经有庄家在小店设下了赌局。这押相府二公子的人数最多,赔率也是最低,仅有两倍。其他人的赔率都比他高的,您可有意向押两注?” 穆歆然嘴角抽了抽,低头一看,果然押穆仲言的人最多。 她笑笑,一指窗外,“我押外头那个……” 她看向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接道,“陆和平。” “对,这个陆和平,陆公子中头名状元,赔率多少?” 掌柜的看了一眼托盘,最后一个,“赔率十倍。” 穆歆然勾唇一笑,“我押一万两。” 安平公主立刻接道,“我也押一万两。” 薛燕翎跟上:“一万两!” 穆歆然看向何晴晴,“怎么,赌不赌?你赢了,我当众向二哥下跪道歉。若是我赢了,你向本夫人当众下跪道歉,如何?” 何晴晴眼珠子一转,合着她赢了也捞不到好处? “若是我赢了,你赔我十万两银子,当众向二表哥下跪磕三个响头。若是我输了,也赔你十万两银子,当众向你下跪磕三个响头。”她现在很缺钱。 “成交!”穆歆然笑了,看向掌柜,“不过,科举向来有头三甲试卷公布于众以供讨论的习惯,这输赢,要最后无争议才好啊。” 掌柜的突然得了三万巨资下注,早已喜不自胜,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向来都是揭榜后七日才结算的。若有任何变故,则以最新的旨意为准。” 穆歆然满意点头。 何晴晴看了一眼窗外,外头那个陆和平依旧一脸颓色地兜售他的画作,轻蔑一笑。 穆歆然突然吩咐思巧,“去,把那陆和平的画作,全都买下来。” “是!” 思巧响亮地答了一声,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穆仲言冷冷地看了一穆歆然,拳头握得死紧。 这一场,他一定要搏得头名! 在他看来,穆歆然这就是故意和他对着干,好影响他明日殿试的心神。 …… 殿试后次日放榜。 思巧一早就派人去看榜,紧张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穆歆然在阳光下一边逗着两个孩子玩闹,一边给陌陌写信。 如今她空间里的那间屋子成了二人能通信的渠道,甚是有趣。 “陌陌,闻之小团子已能唤娘亲矣。楚骁遣人赠来一篓甘美之梅子,观之便是为尔所备。未知尔能否亲手取之,今日吾将此物置于书信之上。盼尔安康,珍重再珍重。” 她写信按照旧例,文绉了些。 这是楚骁第一次派人送东西来,或许,楚骁也能终于放下心结了? 她写好信进屋同梅子一起放进空间,然后就又打开门出来。 看到思巧笑了笑,“思巧,你急什么呢?便是二哥中了状元也好,就当是提前祝贺二哥了。” 思巧急道,“夫人!您还下了一万两的注呢!还有,买那个陆秀才的画作,也还花了三百两!” 珏哥儿在乳娘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朝着穆歆然伸出手来哇哇大哭,“娘亲,呜呜,抱抱,呜呜。” 穆歆然心疼地上前抱起了大团子,“娘亲抱抱,不哭了!” 她扭头对思巧笑道,“怕什么?你且等着,本夫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到时候,估计这三百两,要变成三万两。 旁边的小团子也从乳娘怀里挣扎出来,朝着穆歆然叫唤道,“娘亲,抱抱!” 大团子立刻把脑袋埋进穆歆然怀里,死死霸住娘,“娘亲,娘亲!不给!不给!” 小团子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穆歆然一脸黑线。 只好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空出一只手朝小团子的乳娘示意,“抱过来。” 小团子坐在娘亲的另一条腿上,与大团子四目相对,一开始抱着娘亲傻乐示威,突然就伸出脚着大团子踢了一下。 大团子眼一瞪,小胖手就朝小团子的肩上打去。 小团子也不甘示弱,一巴掌呼过来,就呼在了大团子的脸上。 两个乳娘吓得不轻,赶紧一左一右把两个团子抱走。 穆歆然:…… 你俩这是相爱相杀的模式? 第225章 如此遮遮掩掩叫旁人如何猜想? 这时有个婆子跑进来报,“夫人,去看榜的小厮回来了,说是穆家二公子高中状元。” 思巧脸色一变。 穆歆然笑笑,完全不在意,“知道了。” 思巧赶紧又问,“那陆秀才呢?” 婆子说道,“陆秀才成绩也不差,第二名,榜眼呢。” 思巧扼腕叹息,就差一点,差一点啊! “去准备准备,明儿我要去相府祝贺。”穆歆然淡淡说道。 思巧一脸的心疼,但还是下去准备了。 穆仲言果然连中三元。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许多人惋惜那日裴三夫人和安平公主三人平白扔掉的三万两银子。 穆相当年就是高中状元,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又高中状元,而且是连中三元。 一门双状元、连中三元,自然成了京都城的佳话,双喜临门啊。 就连鹿鸣宴上,嘉和帝也是连声称赞。 鹿鸣宴后的第二日,相府大办流水席,连请帖都没发,只让人口口相传。 原本按穆羡的作风,绝对不可能如此张扬的。 但王氏坚持说近来相府实在连遭噩运,需要喜事引来人气冲散霉运,便办了这场流水席。 穆羡想,横竖仲言高中状元都得了皇上的嘉奖,办一场流水席算什么? 这也是为仲言下一步选官铺路。 于是点头应下。 一时间,京都城中文人学子、文臣武将纷纷上门道贺。 穆歆然自然也不例外,拉着裴修泽上门祝贺。 流水席是摆在前院的,王氏想到来上门的大多都是二儿子的同窗好友以及穆相朝中同僚,来的女客应当只是少数。 是以仅在花厅另摆了寥寥三桌用来招待故友亲人的女眷。 穆歆然到的时候,何琼也刚下马车。 王氏倒是一改之前的苦相,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并说道:“今儿是你二哥的好日子,你和姑姑也不是外人,就在家里替娘迎迎女客。妹妹,你今日可要多帮衬着些才是。” 穆歆然和何琼对视一眼,都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二人踏进花厅,便见何晴晴正在招待平日里与王氏相熟的几个女眷,人也不多,才坐了一桌。 见二人坐下,何晴晴很是得意地看着她,“表姐,我和二表哥,等着你兑现你的赌注呢。” 穆歆然笑笑,“不急,不是才刚贴出前三甲的卷子么?这大周朝史上因为争议被拿掉状元头名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何晴晴的眼皮跳了一下。 很多年前,确实有一名状元,因其文章后来贴出来之后惹来议论纷纷,最后被百官联名和万人学子签名上表,给撤销了。 但这么多年来,有且仅有这么一位。 有个夫人打了圆场,“哎,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不说这丧气话。” “袁夫人说得极是,是我太心急了。”何晴晴陪笑道。 一时间花厅的气氛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活跃。 陆续又来了几位夫人小姐,陪着吃了点东西后,穆歆然回了自己的院子小憩片刻。 才睡了一会儿,思巧悄悄把她喊醒,说是外院来了个乞丐,竟然是原来的赵世子赵缙。 穆歆然来了精神,“今日相府大喜,他来讨口吃的?就他一人吗?” 思巧点头,把外头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在相府开设的流水席,只要有人来道贺,那就都能进门吃一顿饭。 所以吸引了不少城中的乞丐前来蹭饭,但他们都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进了相府后就自觉往最角落一桌去用饭。 午时过后,来了一个乞丐,一瘸一拐进了门就直往正中间一个大席面坐上,也不顾旁边穆相和几位朝中重臣也在,用仅能活动的左手大块朵颐起来。 这大喜的日子,穆相自然不会和人起冲突,只示意管家将人礼貌地请到另一桌去用膳。 谁知那人一撩头发,一张嘴,笑了,双手疯狂比划着,大概意思是说,岳父大人,小婿前来恭贺,坐主桌吃一顿饭怎么了? 穆相一惊,那人竟是赵缙。 曾经风光无限的侯府世子,如今已经是一个断手瘸腿的落魄乞丐。 穆相爱惜羽毛,只让人去请来王氏。 王氏也是惊诧,好声好气地把人请到一旁说是给他单独置办一套席面,又好说歹说不知许了什么好处,赵缙便答应了。 思巧一脸兴奋地说,“小姐,您说她们会不会借着赵缙给您下什么套?” 她们,自然是指王氏和何晴晴了。 穆歆然起身穿衣洗漱,勾唇一笑,“那是一定的。” …… 王氏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抽了一丝空隙到花厅与几位夫人聊上两句。 此时花厅只剩何琼在与几位女眷说话,何晴晴和穆歆然都不在。 王氏心下了然,必是何晴晴去安排了。 突然一个婆子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随即一拍大腿,痛哭起来,“歆然糊涂,糊涂啊!”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何琼连忙拉住她,“嫂嫂,歆然出了何事?!” 王氏掩面,状似小声说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 实则旁边几人全听见了。 何琼急了,“嫂嫂,什么家丑不家丑的?我们歆然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做出什么没分寸的事来!” 她朝那婆子斥道,“发生了何事还不快说?!如此遮遮掩掩叫旁人如何猜想?!” 那婆子犹豫着看了一下王氏,才扑通一下跪下来,支支吾吾道,“今日,今日,那前赵世子也来了……夫人心善,找了一处厢房给他单独安排了一桌席面。方才,方才老奴看见,小姐,小姐也进了那厢房……” 王氏立刻掩面哭道,“哎呀,歆然这是对赵世子一直念念不忘吗?” 何琼怒斥那婆子说道,“不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 “老奴没有看错,小姐的贴身丫环还站在那门外望风呢!” 王氏抚着心口,“今天,今天是相府双喜临门的日子!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旁边的夫人都震惊地窃窃私语。 何琼扶着王氏,“不会的,嫂嫂,你先别急,歆然那孩子是我们一手养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我们去看了才知道。” 第226章 是想要杀人诛心么? 她又对旁边的夫人们说道,“大家莫要以讹传讹,还是眼见为实。歆然如今是裴家妇,若是仅凭这婆子一句话便坏了她的名声,委实是太过了!” 那婆子砰砰地磕起头来,“老奴不敢撒谎,不敢撒谎啊!” “本夫人立刻去查明此事,你且等着被发卖!”何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加上她一身富贵的打扮,顿时有种权贵妇人的即视感。 而且,她这一番话,处处都在为歆然的名声着想,为穆府的名声着想,已经稳稳有了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作派。 那婆子吓得全身一抖,又磕起头来。 王氏突然大力甩开她的搀扶,“这是相府的家事,你一个出嫁的姑太太凭什么来发卖相府下人?!” 她就是看不惯这个何琼,以前在家是勾得穆羡魂不守舍多少年都没碰过她,现在出嫁了还要插手相府的事?! 今日留她到现在,不过是何晴晴说要让她留下来看她的亲生女儿出丑。 何琼赶紧低眉顺眼,“嫂嫂,我这也是怕这婆子坏了歆然的名声,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氏突然冷眼看她,“你如此紧张穆歆然,如此维护那个死丫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其实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原本她和何晴晴就商量好了,等今日事情闹大就把何晴晴的身份公开。 眼下不过是稍稍提前了一点,也无妨的。 众人一惊。 何琼大惊失色,再一次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嫂嫂你说什么?!我疼她爱她护她,都是因为她自小在我们跟前长大,是我们一同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我把她和晴晴一样当亲生女儿一样的!” 王氏再一次大力甩开,然后看看周围的妇人,“各位夫人,原本这是相府的丑事,不宜宣扬。但既然被捅破了,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其实穆歆然并不是相府的真千金,何晴晴才是。何晴晴才是我和相爷的亲生女儿。” 言下之意,穆歆然才是生父不详的女儿。 各位夫人脸上又是震惊了。 “她们碰巧同一天出生,我与姑太太生产的时候是在穆家村乡下,也无人帮忙,仅有个乳娘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就把两个孩子抱混了。我们也是最近才得知了真相。眼下歆然做出这等丑事,我相府的名声不可因她而毁,这才把此事说出来。” 何琼也是满目震惊,“嫂嫂,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原也是不信的。但想想这两个孩子都在我们身边长大,本就像两个亲姐妹一般,其实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并无关紧要。可是歆然今日居然做了败坏相府名声的事,我只好……”说罢她似是不忍心说下去了。 何琼抚住心口,潸然泪下,咬牙道,“所以,其实你们是早就知道了?当初才要把这两个孩子的亲事换了?好在我歆然福大命大,倒是因祸得得福了!” 王氏神色一僵,扶住婆子的手就往外走,“去看看那个死丫头!” 终于替女儿正名了! 她心中郁气散去大半。 这段时间,她被折磨得夜不能寐。 女儿二度被休,三儿子四儿子相继成了残废,相公又纳了两个美妾,她心气儿如何能顺? 她早就想把女儿的身世公布出来,好让她能以相爷女儿的身份再相个好人家嫁出去。 可晴晴非要等巫大那边找到宝藏再说。 结果查来查去,藏来藏去,全是一场空?! 那还瞒着晴晴的身世做什么? 那穆歆然和何琼一定早就知道了此事,故意设局来骗走她们手上的银钱! 今日便要叫穆歆然好看,也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晴晴说得没错,说不定,叔慎和季行的事,都是穆歆然搞的鬼! 在场几位夫人皆是面色震惊,把前前后后的事串起来一想,觉得这相府夫人说的大抵确是真的了。 几人各怀心思到了前院一处厢房,但见思巧神色慌张地守在门外。 王氏看了看旁边门上倚着一根拐棍,正是之前赵缙用的那一根,心下一喜心中一喜,面上斥道,“思巧,为何你会在此?!” 思巧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神色更加慌张了,“奴婢”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 王氏大怒,“快把门打开!” 思巧又抬头看了看何琼,更加不敢说话。 眼角瞟见另一边穆羡带着裴修泽几人也过来了,王氏立刻让那婆子推门而入。 里面却静悄悄,并无声响。 穆羡不悦地说道,“出了何事?” 婆子支支吾吾。 王氏一脸的羞愧,“相爷,我先前好心让赵缙在此屋用膳,可谁料,歆然那丫头,许是对赵缙余情未了,她……” “母亲!您当着我夫君的面儿说这些话,是想要杀人诛心么?!”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何琼一见来人,高兴地迎上去,“歆然!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氏愕然,“那那那……那里面是……是谁?” 婆子也觉得不对劲了,进去一看,慌乱地跑出来,还勾倒了旁边的一把太师椅,“是……是……是大少爷和,和表小姐!” 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王氏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怒瞪着思巧,“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要是晴晴在里面,外头守着的,不应当是碧琳?! 思巧赶紧无辜地说道,“夫人,奴婢是看见表小姐进去了,怕再有人闯进去,奴婢这是为表小姐把风呀。” 王氏气得吐血。 穆羡也是大怒,“他们在里头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拉出来?!” 里头的穆仲言被椅子倒下的声音震醒,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不整,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何晴晴。 迅速明白了自己这是被算计了,但心头突然起了另一个念头。 千载难逢。 他迅速起身,把同样只穿着中衣的何晴晴拍醒,拉着她迅速到门外朝着穆羡和王氏跪了下来,飞快地说,“父亲,母亲,今日我和晴晴是被人算计了。但事已至此,我愿意对表妹负责。我会娶她,求母亲出面解除云家的婚事。” 第227章 原来状元,竟是这么得来的! 他今日看到云家人上门了,眼下他已经高中,恐怕不日两家就会商定大婚日期。 所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王氏只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指着他,“孽障!孽障啊!” 说完便晕死了过去。 穆羡大怒,一脚踢了过去,“孽子!” 旁边跟着的几位夫人脸色要多震惊有多震惊。 其中有一位,正巧是云家当家的二夫人,本就是因着这层姻亲关系才上门道贺的,想着顺便替自家小姑子问一问穆家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把大婚提上议事日程了? 先前与王氏闲谈的时候,王氏还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却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笑话?! 云二夫人冷笑一声,“我竟不知,相府是这样的家风?把表小姐当嫡小姐养,亲生哥哥却还要娶亲妹妹!如此人家,我云家还不稀罕了!我这就回府禀明老太君,明日就上门来退亲!” 穆仲言脑子一轰,什么嫡小姐?什么亲哥哥亲妹妹? 何晴晴才被推醒,脑子还一团浆糊,听得穆仲言这么一说,吓得脸色惨白。 听到云二夫人这话才醒悟过来,她是相爷亲生女儿的事已经暴露了? 何琼赶紧安抚云二夫人,“云二夫人,你可千万别说气话,这都是误会,误会啊。明日相府一定会登门道歉,给云府一个交代的。” 随后她心疼地拉起何晴晴,朝着穆仲言痛心地说,“仲言你说的什么浑话?方才你母亲已经说了,何晴晴是你们的亲妹妹,歆然才是我的女儿,你们的表妹。这话你可不要再说了!” 穆歆然一脸的震惊,“姑姑,你说什么?!” 何琼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她转身对几位夫人说道,“各位夫人,此事是一场误会,还请先回去散了,散了。” 穆羡见何琼一副大家夫人的作派,稳住了局面,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对旁边的人说道,“各位,让你们见笑了,见笑了,先回去。” 裴修泽走过来握住穆歆然的手,“歆然,你受惊了。方才他们都说那里面的人是你,为夫是不信的。” 何晴晴突然死死瞪着穆歆然,冲上前去朝着她撕打,“穆歆然,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和二哥!” 身世已经暴露,再喊什么二表哥也没意义了。 她方才明明安排的是让穆歆然进到这个屋子里和赵缙苟且,怎么变成她和二哥了? 思巧赶紧上前来拦,巧妙地朝她头上抓去。 这女人打架么,不就是撕扯头发的吗? 一抓,整个发套就被她抓下来了。 “啊——啊——” “啊——”来自不同方向的尖叫,成功地让方才都准备离场的几人顿住脚步,朝这边转身看来。 “啊——” “嘶——” 继续尖叫和抽气声。 何晴晴那个布满血窟窿的光头就这么可怕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何晴晴简直是疯了,抱头就疯狂朝后院跑去。 所有人都震惊当场。 今儿的瓜吃得好大啊。 穆仲言全身僵硬,爬起来朝着穆相就磕头,“父亲,这,我,我不是……我和表妹什么都没做啊……不,我和妹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原本以为是个大好机会,可以求娶一直求而不得的表妹。 没想到,表妹变成亲妹妹。 开玩笑,他这个新科状元,要是传出去与自己的亲妹妹苟且,那铁定的前途尽毁啊! 在自己前途面前,什么表妹什么求而不得,那都不是个事儿。 众人看着他一身雪白的中衣,满脸的怜悯。 就算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这两人的名节,算是都有污点了。 穆羡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孽子!还不快去把衣裳穿好!” 穆仲言连滚带爬地奔进屋里,但很快又倒退着出来。 “赵缙!你!你怎么在里面?!” 众人原本要走的脚步,又顿住。 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模样的人,自那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纸。 赵缙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来,他发不出声音,但一只手举着的纸上写着四个大黑字:“我全知道!”。 穆仲言眼里升起了一股希望,“你都看见了?那是不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众人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盯住赵缙,屏住呼吸。 赵缙环顾了一下四周,落在穆歆然身上的眼神贪婪而懊悔。 裴修泽下意识将穆歆然挡在身后。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赵缙,不能说话,就写字啊!用手比划啊! 赵缙咧嘴一笑,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穆仲言欣喜若狂,“赵缙,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赵缙朝着裴修泽身后深深看了一眼,忽然向穆仲言诡异一笑,然后狂奔出去,一边狂奔,还一边撒着手上的纸张。 众人手忙脚乱地接住纸张。 以为是赵缙写的什么话。 没想到…… 穆羡一见,脸色立即大变。 裴修泽拈起一张纸,脸色也是一变,随后缓缓说道,“这不是,今科会试的考题?” 穆仲言脑子再一次“轰”的一声,只觉全身血液逆流。 这时外头大堂宴席处响起了吵闹声,“怎么可能?这是今年乡试的题目!” “还有会试的!这一题是会试的!” “甚至还有殿试的!天哪!” “穆相今年特意回避主持今年的科举,没想到,没想到……” “这些题目都解过数种答案!显然是考前拿着题目仔细参详过的啊!” “还有这几张,是书上撕下来的?都是考题有关的内容,另外做的详细注解!” “该不会是,特意拿这些内容,去找了大儒请教做注的?!” “原来,原来穆兄的状元,竟是这么得来的!” “我们要联名上书!” “对,联名上书!” “穆相!您不该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穆羡此时脸色铁青,院子里的几个夫人,不好参与这科场之事,已经悄然离场。 裴修泽和另外几个大人,惊异地看着穆羡。 穆羡避无可避,只得沉重地走到外间,苍凉地说,“本相,真的不知此事……” “怎么可能?穆相你……” 裴修泽和几个大人也跟了出去。 第228章 全都一场空! 何琼已经指挥着几个婆子把晕倒的王氏扶了进去。 此时院子里,只剩了穆歆然和穆仲言二人。 外头喧闹一片,穆仲言跪坐在地上却是再也听不进去,脸色灰败。 穆歆然走到他面前,弯腰笑嘻嘻一字一顿说道,“二哥哥,我说过,今科状元,不是你。” 声音很轻,甚至很温柔。 穆仲言却只觉得,灵魂被她的话一刀一刀切割。 他努力了这么久,拼尽了全力。 哪怕表妹也可以不娶也想保住的前程,就这么,毁了? 他腥红着双目瞪着穆歆然,“你早就知道?你怎么可能早就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表妹的婚姻,四弟的双腿,三弟的半边身子,都是穆歆然这个魔鬼回来复仇的! 穆歆然笑笑,轻飘飘地说,“我么?我怎么做?我让何晴晴把题目写给你的?还是我让谁把你练习的纸张都留下的?又或是,今儿是我把这些练习题纸给撒出去的?” 然后翩然而去。 穆仲言如当头棒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也昏死过去了。 …… 相府的双喜临门,变成了祸不单行。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地在街头巷尾传播开来,成为了茶楼酒肆中热议的焦点。 相府的千金不是真千金,表小姐才是真千金。 可是相府真千金是个丑陋的血淋淋的光头怪物。 然后兄妹失节。 随后又是震惊全京都城的考题泄露事件。 桩桩件件,无一不炸裂。 第二日,云国公府大张旗鼓地来退了亲。 第三日,皇上下旨,穆仲言除去状元功名,穆相和穆仲言以及主考官几人涉嫌考题买卖,尽数下狱;今科桂榜,另择良日重新再发。 接旨后,穆仲言当场就发了疯般,仰天长啸,脱冠散发。 王氏再次气得吐血晕厥。 何晴晴躲在房中不敢现于人前。 …… 另一边,二皇子府。 一处厢房的窗下,有两个丫环正在好奇地讨论相府有个血光头怪物的消息。 瘫痪在床的二皇子听了,猛地醒悟过来,“去,快送信去给母妃!” 温贵妃收到二皇子的信后,大惊失色。 原来,害了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何晴晴?! 儿子不是“见鬼”,他就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何晴晴的血光头才中马上风的? 想到临盆在即的儿媳妇,温贵妃没有去找二皇子妃,而是直接派了个暗卫过去。 相府内,何晴晴也正处于崩溃边缘。 她想起昨日。 昨日她本是设局要害穆歆然和赵缙同处一室,让碧琳去那屋子下了迷香,又让碧琳想法子把穆歆然引过去。 可竟不知为何最后变成了自己和二哥躺在一处。 虽然没发生什么,但二人的名节是彻底毁了啊。 后来还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二哥的那些稿纸,居然被赵缙全翻了出来。 她明明叫二哥把用过的稿纸全都烧毁的啊? 为什么?! 她清醒后立刻要找碧琳来问情况,可碧琳却不见了。 她立刻回想以往的种种,几乎能够确定,其实碧琳一直在她的身边做手脚,碧琳早就背叛了她! 她恨! 她后来撑着病体去找二哥哥,却见穆仲言正满面怒容地审问他的书童,质问他为何还将他用过的稿纸悉数留着? 那书童反过来问,“小人诚心在相府伺候十数载,为何你们要那般狠心,将小人的弟弟做成药人送给鬼医?!小人要为弟弟报仇!报仇!” 何晴晴踉跄一步。 竟是因此才棋差一着? 穆仲言发了疯一般,“什么鬼医?!什么药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书童呵呵笑着,“那鬼医不是你们非要用药人去请来的神医吗?要给表小姐治病的神医啊!你们知道寻常礼金请不动他,便投其所好,送了药人进去。我弟弟可是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啊!” 穆仲言一脚踹在他心口,疯狂吼道,“可那与我何干?你为何要害我?!” “那你们要给表小姐治病,与我弟弟何干?!你们为何要害他!?” 穆仲言竟无言以对,半晌才疯魔了一般哈哈大笑。 书童抚着伤处离开了。 何晴晴走到门口,想安慰二哥几句。 谁知穆仲言突然指着她哈哈笑道,“你果然是个灾星!扫把星!” 这句话如一柄刀刃,尖锐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穆仲言继续说道,“四弟为了护住你送他的荷包,被马车夹断了双腿。三弟为了你去找妹妹质问,在路上出了意外,成了废人。我呢?我因为你,要被退亲,被天下人耻笑!现在连功名都保不住了!” 他曾经有个梦想,苦读二十载,还故意拖延亲事,就是想一朝高中能有筹码求母亲退亲,改娶表妹为妻。 可谁知,到头来,全都一场空! 他句句话都如尖刀,扎得何晴晴全身鲜血淋淋。 王氏过来也听到二儿子的话,上前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是你自己不争气,你怎么能怪到晴晴身上?!是你本就对晴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早就想退亲的不是吗?你怎能怪她?!要不是她,你能拿到这些题目?她也是想帮你,她有什么错?你怎能怪她?!” 穆仲言腥红着双目,大吼道,“母亲!要不是你自小就教导我们要多多爱护表妹,我又怎会对她起不一样的心思?!要不是你自小让我们多疼疼表妹,三弟四弟又怎会那般看重她,看重她送的东西?!我们又怎会为她丢掉双腿,丢掉半边身子,和我的下半生的前途?!” 王氏被他吼得眼冒金星,突然觉得,原来,竟全都是自己错了吗? 何晴晴泪水涟涟地扶住王氏,哀哀哭道,“母亲,女儿早就说了,是女儿命苦,不配得到家人的关爱……” “我苦命的女儿,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王氏立刻反过来安慰她。 穆仲言往常会觉得何晴晴可怜,如今只觉这番作派令人作呕。 他暴跳如雷,“你自小就擅长卖惨博取旁人怜爱,如今你赢了,你高兴了?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第229章 天上掉馅饼了,重新判定为状元 想到这里,何晴晴心如刀割。 府里三个哥哥,都没用了。 父亲一直就对她不冷不热,这一回,更是不会再看她一眼。 只有王氏了。 只有王氏能帮她了。 她此刻瞪着黑暗,正琢磨着明日是不是炖点汤去讨好王氏,却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她全身紧绷。 刚要叫喊,就被一个黑影递过来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好,好汉饶命,我什么都说,你别杀我。”何晴晴吓傻了。 “你就是何晴晴?”那暗卫只是确认一下身份。 何晴晴脑子飞快转着,几乎是下一秒脱口而出,“不是。” 暗卫瞟了一眼月光下更显渗人的光头,“你说不是就不是?” 说罢就要动刀。 何晴晴已经从他看自己光头那一眼猜到了他的来处,立刻说道,“你们不能杀我!我知道二皇子妃的一个大秘密!” 那人果然顿了顿。 “你是二皇子府派来的?或是温贵妃派来的?你们真的不能杀我!” 何晴晴牙齿打着颤,但思路很清晰,“我把二皇子妃的大秘密写在一封信上,交给了一个人。如果我死了,那人就会把秘密公布出来,到时候,不管是二皇子还是温贵妃,都会丢大丑,还有可能,会被温家放弃!” 暗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会有这一手。 而且,最后一句话,非同小可。 能被温家放弃的,那就事关储位之争。 想了想,他冷哼一声,“你的脑袋,且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几日!” 他要回去先复命,若这女人说的是无关紧要之事,再来杀她不迟。 否则,坏了主子的大事,得不偿失。 黑衣人走后,何晴晴缩在床上吓得瑟瑟发抖,想了想,披衣起身躲到母亲院子里去了。 温贵妃那边得知黑衣人的消息,连夜把二皇子妃温静娴叫进了宫里。 温静娴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面无人色。 好半晌,姑侄俩才密商结束。 温静娴面色惨白地回了二皇子府,当夜就吓得提前发动,生了一个儿子。 比预期的生产日期提前了小半个月。 消息传回宫里,皇上龙颜大悦,给了丰厚的赏赐。 此话按下不表。 …… 又过了半个月,穆仲言科考舞弊一案查明。 穆仲言已经疯了,在狱中也是疯疯癫癫词不达意。 穆羡表示真的完全不知情,从穆仲言疯癫的只言片语中推断道,他似是做了一场大梦,梦到了这一科三场考试题目,这才把题目写了下来仔细研究。 穆羡根本没往何晴晴身上想。 对于主考官林太傅,嘉和帝甚至是亲自审问,确定不存在任何泄题的可能。 其他的几位考官,亦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于是最终,几位考官无罪释放;穆羡有教子不当及失察之过,免去丞相之职,降为西南道监察御史;穆仲言剥夺所有功名,永不?用。 旨意传到相府,王氏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何晴晴是完全懵了。 她以为她恢复相府千金的身份,能让人高看一眼。 没想到,穆相却已不是穆相了? 从一品丞相到三品御史,这是连降四级啊! 她无能狂怒地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 同一日,十字街口张贴出了最新的桂榜,状元已除,后者替补。 原来的榜眼,陆和平,被重新判定为状元。 全京都城再次哗然。 穆仲言和穆羡被放出来,狼狈地一路走回家时,正巧路过。 听到围在桂榜前面的人在议论纷纷,全都在称赞那个几个月前刚进京时几乎一文不名的陆秀才走了狗屎运。 陆和平也在,一脸的喜气,拱手向周围道贺调侃的人一一道谢。 他也是一脸懵圈,觉得自己在做一场长长的梦。 他考前的日子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直穷困潦倒,每日为了生计而焦虑。 在殿试前一日,先是有个奇怪的小妾新娘摔在他面前。 然后突然有一位贵人悉数买下了他的画作,而且出的价钱远超他的预期。 这笔钱如同一场及时雨,大大缓解了他的窘困。 他睡了一个长长的好觉,以有史以来最好的状态参加了殿试。 果然表现出色,得了榜眼。 他感到自己的运道已经开始转变。 谁知又有一朝峰回路转,他意外地从榜眼重新判定为状元,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陆状元!我们老爷来给您提亲啦!” 陆和平又是一懵。 榜下捉婿,竟有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那小厮兴奋地说,“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薛大人的府上!要给您说薛府的三小姐呢!就在一旁的马车上,您快去啊!” 薛大人官居二品。 还有个当了驸马的儿子。 这对他这个在京中毫无根基的人来说,那是最有助力的岳家啊! 这一刻,陆和平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了。 所有的好事都接二连三地降临到他的头上。 他同手同脚地朝那马车走去,爬上马车的时候,看到了颓丧地搀扶着走回去的穆仲言和穆羡。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羡慕地说,“还好这穆仲言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装疯卖傻就躲过了刑罚。”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穆相用他的官职来换,这连中三元的舞弊,穆仲言至少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大周朝对于科举舞弊的处罚是非常严苛的。 穆羡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判决一出,他是由衷地感谢嘉和帝。 当然最主要的是,确实没有任何线索或证据显示儿子的考题是与那几个考官有关。 这也是他十分匪夷所思的,儿子这三场考试的考题,到底哪儿来的? 另一边,此时,穆歆然满面春风地踏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酒楼。 身后,安平公主和薛家小姑子薛燕翎也兴奋地跟着。 掌柜的一见是她们,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刚贴出的新榜,她们就知道了? “掌柜的,别来无恙啊。”穆歆然悠悠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掌柜的硬着头皮,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裴三夫人,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小店啊?” 第230章 穆伯谨回京 “怎么,不欢迎我?”穆歆然佯怒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戏谑。 “哪里哪里,欢迎之至。”掌柜的连忙摆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穆歆然也不再逗他,直接伸出了手:“掌柜的,愿赌服输,那三十万两银票,该兑现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穆姑娘,这……这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小店一时之间难以筹措啊。” “哦?是吗?”穆歆然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那咱们的赌约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掌柜的这是要赖账不成?” 安平公主开口了,“掌柜的,押陆状元的应该只有寥寥几个?其余人下注的本金,你们可都通吃了啊!” 掌柜的哭丧着脸,“三位姑奶奶,你们一出手就是一人一万两,赔个十倍,吃再多的本金也不够赔的啊。” 薛燕翎怒道,“我们眼光好才赢的,你们做庄的既定下规矩就得按规矩赔!” 掌柜的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颤。 眼前这三位,随便哪一位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他。 他也不敢再推托,只好让人捧出一盒银票,双手奉上:“三位姑奶奶,这是您们赢的钱,请收好。” 穆歆然笑眯眯地接了,走前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你是个诚信之人。我便送个消息给你,信不信,在你。” 掌柜的焉着的脑袋迅速抬起,“裴三夫人请说。” “如有可能的话,尽量多备些粮食。” 说完,穆歆然三人就走了。 她喜滋滋地把安平公主和薛燕翎带到自己的书画铺子。 她让思巧买下陆和平的画作,立刻上涨了几千倍。 她也不藏私,随后就挂在自己的一家书画铺子里售卖了。 薛燕翎一问价格,大吃一惊,“三百两一幅?!” 原来那陆秀才的画,摆在街边卖十五文都没人要的啊! 现在不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去好几幅了? 穆歆然嘿嘿笑道,“燕翎,这可是你未来夫君的画作,你想买的话,可不许嫌贵的。” 薛燕翎脸上一红,又怼了回去,“既是我未来夫君的画作,我买来作什么?日后让他多画几幅不就好了?” 安平公主一点她的脑袋,“你呀!羞不羞?!” 这时一辆马车从铺子门前经过。 撩起的车帘里有一双眼睛,看到穆歆然的侧颜,眉头皱了皱。 那人又看了看这铺子,隐约觉得,这好像是母亲打理的铺子? 他让车夫把马车停下,又倒退回去几步,也没下车,就在小小的车窗前唤了一句,“歆然?” 穆歆然朝外看去,车窗里露出一张脸来,有点熟悉。 哦,这不是她那个投军到北境的大哥吗? 这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她走到门外,笑着打了招呼,“大哥回来了?” 穆伯谨点头,冷硬地吩咐,“上车,我们回家。” 穆歆然摸了摸后脑的发髻,“大哥是不是忘了,我如今是裴家妇。” 穆伯谨觉得这个妹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却还是冷着脸道,“你大嫂和侄子都回来了,现在一起回府,吃个团圆饭。” 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薛燕翎是个摒不住的,闻言出来哧笑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登徒子?你大老远回来你就了不起啊?才回来不是先回去拜祖宗拜长辈,当街把妹妹拐回去算个什么事儿啊?” 穆伯谨并不理会她,只冷冷看着穆歆然问道,“你上不上来?” 穆歆然好笑地说,“大哥,薛三小姐说得对,您好容易带着大嫂和侄儿回来了,自然先回府拜见祖母和长辈才是。要说团圆,你们回去一家子团圆就可以了。若要我上门,还请按规矩先递帖子,我同意了才行。” 穆伯谨只觉得她说的话奇奇怪怪的,里面传出一道女子声音,“伯谨,妹妹说得也不错,她毕竟如今已为人妇,京都城有京都城的规矩。我们还是先回相府拜见祖母和父亲母亲。” 什么叫他们回去一家子团圆就行了? 穆伯谨冷冷把车帘子甩下,吩咐车夫,“走。” 安平公主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还相府呢?他回去,怕是要改御史府了!” 穆歆然脑子里却是浮现出上一世,自己被装进猪笼后,穆伯谨转身离去那冷漠的眼神。 她那时完全不敢相信,她嫡亲的大哥,居然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沉塘。 她转身,“不过,我还是要回去一趟的。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戏?” 安平公主立刻会意,“你是说,你与何晴晴的赌约?” …… 穆伯谨三人的马车在穆府门前停下。 他扶着妻子张氏下了马车,又把儿子抱下来,一抬头,惊呆了。 门口几个下人,正在将“相府”的牌匾摘下来,挂上了“穆府”二字。 张氏看了看他,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何事? 他摇了摇头,带着妻儿进门。 周管家看到大少爷进来了,先是一惊,后是一喜,连忙将人迎进去,又让人快速去禀报。 然而,却没有长辈坐高堂、笑意迎游子的喜气。 花厅上,一左一右坐着穆羡和王氏。 穆羡脸色沉沉,王氏双目红肿。 穆伯谨带着妻儿跪下给双亲磕了头,才问道,“父亲,母亲,祖母和三位弟弟呢?” 一问起三个弟弟,王氏又开始疯狂流眼泪,泣不成声。 张氏只好试探着问,“我们先去拜见祖母?” 穆羡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穆伯谨满肚子的疑问,先让婆子带着他们进后院拜见了祖母,然后在前院一一见到了三位弟弟。 穆伯谨震惊在当场。 他前几个月接到京中家书的时候,还是一切安好,表妹即将二嫁。 怎么这才短短几个月,二弟疯了,三弟废了,四弟瘫了。 表妹,哦,现在是亲妹妹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更可怕的是,父亲失了帝心,被贬了官。 怪不得他后来的家书都没有回信,想来是根本就顾不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周管家。 第231章 还赌约 周管家把自己知道的,也是京都城中人都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穆伯谨听得脑子乱轰轰的,又去母亲的院子。 何晴晴正搂着王氏安慰。 王氏这几日状态一直很不好,天天以泪洗面。 何晴晴自从被那黑衣人造访过后,吓得不敢再一个人睡,干脆歇在了母亲屋里。 方才她刚得了下人禀报说穆歆然在门口喊她出去兑现赌约,正急得团团转。 让下人说把穆歆然请进来,穆歆然就是不肯。 她不想丢脸,也不想认输,重要的是现在无人撑腰! 这时,就见大哥回来了。 她大喜过望,“大哥,您怎么回来了?眼下有一件急事,大哥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门口,安平公主三人坐在当中,旁边围了一群人。 穆歆然坐在外侧,好整以暇地吐出一颗瓜子皮儿。 手朝旁边一伸,思巧立刻又送上一袋瓜子儿。 她正与安平公主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话说你家这侍卫很有眼色啊,也不知打哪儿搬来的椅子,结实得很呢。” 安平公主淡淡地说,“哦,自家酒楼的椅子啊,对面那家酒楼不正是你家裴三和我家驸马开的酒楼吗?” 穆歆然眯眼朝对面看去,哗,和家兴大酒楼? 行,这一世,裴三倒是先下手了? 这时穆府的门吱呀打开。 何晴晴和穆伯谨出来了。 何晴晴用巾帕包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何晴晴低头走到安平公主面前行礼,“见过安平公主,薛三姑娘,见过表姐。” 穆歆然点头,“今儿桂榜已出,我们的赌约,已经出了结果,表妹不会不认?” 何晴晴立刻就泪盈于睫,“表姐,当日我也是想为二哥讨个好彩头,才会一时口快的。” 说着楚楚可怜地看向穆伯谨。 穆伯谨当即说道,“歆然,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二弟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依我看,赌约什么的就算了。” 穆歆然呵呵笑道,“穆大公子好大的口气,什么一时口快,什么玩笑话?若今日输的是我,你们会跟我说那日不过是玩笑话,赌约就算了的话吗?” 何晴晴勉强说道,“当然会的。” “噗嗤——”薛燕翎笑了出来,“当日我们聊我们的,你一进来就说我们没有为你二哥打气,待歆然说些好话,你就说她上赶着巴结你二哥。就你这般得理不饶人的嘴皮子,我可不相信,若是歆然输了,你会说算了的话。” 安平公主不轻不 重地斥了一句,“燕翎,看戏就好好看戏,不得多言。” 薛燕翎吐了吐舌头,朝穆歆然眨了眨眼睛。 穆歆然实在是喜欢薛燕翎这个个性,“公主,无妨的。大家有想说的,但说无妨。” 她看向何晴晴,“表妹,你是不想承认这个赌约了?” 何晴晴咬着唇看向穆伯谨,“大哥,您今日才归家。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去说?” 穆伯谨点头正要说话。 穆歆然却说道,“不必了,就在这儿说。 我们当日是大庭广众之下立的赌约,你不记得,那酒楼里可是有不少人还记得的。如今兑现赌注,自然也是要大庭广众之下才行。否则,哪一日,你又不承认是按赌约兑现的赌注,叫我还这个还那个的,我可是有口也说不清!” 何晴晴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表姐,我在你心里,就这般没有信用吗?” “你现在是有信用的样子吗?”穆歆然冷笑,“你方才还不是说那日是一时口快,不想承认赌约?” 何晴晴噎住。 她确实是想让大哥出面说情,最好能取消掉这笔赌约的。 穆伯谨沉声道,“歆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穆大公子的意思,还是不想认这个赌约了?” “赌约我们认,但就算何晴晴把赌约还了,你的钱不还是穆家的钱?自家姐妹,何必把钱挪来挪去?” “我如今已是裴家妇,穆大公子非要说我的钱还是穆家的钱,不必把钱挪来挪去,那就是还是不想认这个赌约了?” 穆伯谨沉下脸,“便是你已出嫁,我还是你兄长,难道还不能替你做一个赌约的主?” “表兄长能轻易做一个已嫁为人妇的表妹的主?穆大公子,还是不想认这个赌约了?” “哈哈哈——”围观百姓一阵哄笑,“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钱嘛。” “就是,说什么一家人,不必斤斤计较,还来还去,那就是句句不想承认赌约,不想还钱嘛!” 穆伯谨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穆歆然又笑,“再说,这亲兄弟都明算帐,再怎么一家人,也要还了赌注才行!” 她看向何晴晴,“废话少说,你今日还是不还?!” 何晴晴的眼泪摇摇欲坠,“表,表姐,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话是对着穆歆然说的,眼神却是看向了穆伯谨。 穆伯谨很想豪气地大手一挥,我来替她还! 但是他不能,他也没有十万两。 穆歆然笑笑,“十万两拿不出,分期付也行,不过,得按钱庄借钱的规矩,算上利钱!” 何晴晴赶紧点头,“分期付,我们分期付!” 她想的是先把穆歆然打发了,后面再说。 她把目光殷切地投向穆伯谨。 穆伯谨非常艰难 地看向穆歆然,“我们先还两万,后面的分期还。” 何晴晴的眼神里现出一丝不满。 才替她还两万?真是没用! 穆歆然爽快地同意,“行,拿纸笔来!” 何晴晴错愕,“拿纸笔来做什么?” “自然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画押摁手印啊,否则下次再来要债,又得听你们掰扯什么一家人不必挪来挪去的,我可不耐烦。” 穆伯谨脸上挂不住,立刻进门去,再也没出来。 他让下人送了两万两银票出来,还顺带拿了纸笔。 何晴晴孤立无援,一边暗骂穆伯谨无能,一边咬牙写下自己欠款的数目。 “利钱按月利两分计算。”穆歆然好心地提醒。 何晴晴只好含泪写下,又画押按了手印。 穆歆然心情大好地把欠条揣进怀里。 何晴晴转身要走。 “站住!” 第232章 与穆歆然和解是不可能的 何晴晴怒道,“钱也还了,债也认了,你还有何事?” “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你还欠我下跪磕头呢?” 何晴晴脸色一白。 她勉强笑道,“表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的赌约,不是只有十万两吗?” “呵,又来这一招?”安平公主冷笑,“本公主可没时间看你演戏了!你们上去,把她按下!” 她吩咐一旁的侍卫。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把何晴晴扭住按着跪在了穆歆然面前。 “你们干什么?”何晴晴疯狂扭动着。 穆歆然神情漠然,“何晴晴,我奉劝你乖乖把赌约还了,谁来我面前说情都没用。” 何晴晴看看周围,知道自己今日是逃脱不了了,于是只能咬牙磕了三个响头,“可以了?” 穆歆然抬抬手,“我一向说到做到,可以了。” 安平公主起身,“我们走。” …… 何晴晴悲愤且屈辱地回了门内,冲进王氏的院子里扑在母亲怀里痛哭起来。 王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了半天才知道,何晴晴又欠下八万两银子,简直是不敢置信。 又得知穆伯谨才给何晴晴还了两万两,不由得跟着何晴晴痛骂,“老大也太没用了点,在北境挣了十年军饷,才拿出那么一点儿!” 刚巧走到王氏房门外的穆伯谨脚步 一顿。 他叹了一口气,敲门进屋。 见穆伯谨过来,王氏立刻抱着大儿子痛哭。 哭了一会儿,穆伯谨才咬着牙问,“没想到家中出了这么多事,背后可有因由?” 何晴晴就拉着他的衣袖哭道,“大哥,我们,我们都是被穆歆然给害了!” 她把换亲后穆歆然怀恨在心、动手脚把家里库房两次搬空、给她伤口下毒、伙同巫大骗走她手里的钱财,以及顾家利用小盛商行进行炭火买卖害她血本无归甚至欠下印子钱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尤其说到小盛商行时,她简直是要呕血。 她和傅淮景说起炭火生意时仗着有上一世的记忆,本是信心满满。没想到,被顾家实力碾压成狗。 不仅银钱上遭受巨大损失,她还失了傅淮景的信任。 末了,她咬牙切齿,“大哥,这些事都是穆歆然在背后搞的鬼。包括二哥、三哥、四哥,都有她的身影!大哥,她就是我们家的灾星!是来祸害我们家的!” 穆伯谨沉声问,“你说都是她搞的鬼,可有一件事,是有证据的?” 何晴晴一噎。 什么证据也没有。 王氏哭道,“没有证据,也能知道是她做的!她必是早就知道了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些年的怨和恨,都记在心里呢!这死丫头,记仇着呢!” 何晴晴吸了吸鼻子说道,“大哥,如今裴家势大,父亲又被贬官,若是日后太子上位,我们曾经帮扶过二皇子,他必不会放过我们穆家。穆家要翻身,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 穆伯谨静静地听她说完,最后心情沉重地去了父亲书房。 “父亲,家中接二连三地出事,父亲接下来,有何打算?”他单刀直入。 穆羡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深深看着他说,“你是武将,此次回京,是想留在京中谋个职缺,还是想继续回到北境?” 穆伯谨叹了一口气,“儿子已经知晓,太子一脉已经掌握京中武将实权,若是儿子想留在京都城,那一定绕不开裴修泽。若是回到北境,有裴大将军在,儿子可以继续挣军功。” 就是,要离开妻子儿子,他有点不舍。 穆羡点头,“看来,你已经有了选择了。” 穆伯谨急道,“儿子的事小,重要的是父亲,和穆家的前程!” 他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这些事,当真都和妹妹,歆然有关吗?裴修泽和太子一脉,我们真的结下了死仇?不能化解?” 穆羡摇头,“只怕与我们结了死仇的,是穆歆然。”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穆伯谨想不明白。 如果只是兄妹间的口角,穆歆然不可能把家人害成这样。 穆羡还是摇头,“也许他们,对她做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这些,我会去查!”穆伯谨坚定地说,“只要不是不能解的死仇,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怎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穆家的前程……?”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穆羡猛地一抬眸子,“本相,不,本御史原只想做个纯臣,从不站队,可眼下,逼着本御史不得不站队了。” 他在朝十几年,一路纯臣扶摇直上,如今突然被贬,茫然四顾,才发现,居然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或是可依附之人。 他原本只依附皇上。 可皇上的身体,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这几日,皇上朝时,明显已经有些迟钝发痴,时常文不对题。 只怕再过些时日,皇上病情若再无好转,太子就会监国,独揽大权。 穆伯谨愕然,“父亲是说……?” “皇上,还有一个儿子。”穆羡缓缓地说。 穆伯谨更加愕然,父亲的想法,与何晴晴的想法,不谋而合。 “父亲,我们还是想法子修复与歆然妹妹的关系,从而与裴修泽、太子一脉交好才是正道啊。” 穆羡摇头,“为父有个直觉,穆家与裴家,已经不可和解。” “更何况,”他的眼神放远,“慢慢修复两家关系,只怕,来不及了。” “父亲说得对,与穆歆然和解是不可能的!”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 “晴晴妹妹!”穆伯谨惊愕地看着来人。 何晴晴屈膝福礼,“父亲。” 穆羡有些厌恶地看着她。 他痛恨王氏把何晴晴的身世宣告于世,不仅侮了儿子名声,还叫满朝文武看清了他和裴修泽之间的嫌隙。 翁婿不再是翁婿,原先认为他会站队太子党的人,也会起旁的心思。 眼下看来,倒未必是坏事了。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何晴晴坐下,用坚定的语气说道,“父亲,眼下您只有韬光养晦,静待明年太后寿诞,荣亲王回京。到时太子与荣亲王两强相争必有损伤。这段时间,您要想法子与六皇子搭上关系,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233章 表妹成了亲妹妹? 穆羡脸色沉沉,“你如何知晓?” 何晴晴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您可知,二哥考试的那些题目是如何来的?” 穆伯谨也朝他投去惊奇的目光。 “你说说?” “是女儿做的梦,女儿梦里看见了那些题目,所以写了下来给二哥,女儿也是为了二哥好。没想到……”她眼里蓄上了泪水。 穆羡眼神复杂,原来二儿子疯言疯语说什么做梦,竟是何晴晴做的梦? 穆伯谨震惊地看着何晴晴,“晴晴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晴晴点头,“三场考试的题目,全都中了。而且,我还梦到去年冬天炭火价格涨到三十几倍,也应验了。只不过……” 那傅淮景着实不是做生意的料。 她抬头期待地看着穆羡,“父亲,那六皇子虽然母族那边毫无助力,年岁尚小,但越是如此,越是我们的机会啊!” 更何况,六皇子也不是毫无助力的,至少上一世,他的生母突然清醒过来,给了他最后一张王牌…… 穆羡脸色沉沉,“你们且先出去,为父盘算盘算。” 穆伯谨二人只好神色复杂地行礼告退。 穆羡看着合上的房门,眼神微沉,拿过纸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他在朝几十年,虽一直抗拒结党营私,但到底还是有许多门生旧故。 把名单细细筛选一遍后,他这才把纸头折好,藏进一本书内。 近来有传闻,东宫一党正在查吏部尚书的罪证。 若是能保下吏部尚书,便可作为投诚的第一张牌。 起身回到后院,想起王氏那歇斯底里的脸,还是抬步去了芷兰院。 他新收的两个妾室,一个叫芷儿,一个叫兰儿。 他已让人去查过,这两姐妹确实是因家乡歉收,才一路跟着商队到了京都城来讨生活。 才在那醉仙楼里唱曲儿的第三日,就让傅世子推到了自己房里。 他这么多年一个妾室也没纳,算是对得起王氏这个糟糠妻了,如今享用起这两个美姜来,是非常心安理得。 然而才到后院,就被王氏堵住。 王氏知道他是要去那两个贱人的院子,也不再恼恨,只丢过来一张纸头,“相爷,这信上说的事,你办一办。” 穆羡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个王氏,竟敢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王氏冷冷说道,“相爷,多亏了你一直看重的女儿的福,如今相府已经入不敷出,我弟弟还为了我们欠下大笔印子钱。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收了程门十万两,先解燃眉之急。程家所求,便就托付相爷了,哦不,老爷了。” 说罢她微一福身,就转身要回自己的院子。 穆羡打开信纸一看,瞳孔猛地一缩,快步走上前去,拉回王氏转过身,一巴掌就狠狠甩了上去,“你!你胆敢收受贿赂?!你,你把钱还回去!” 绝不可收钱,这是他为官几十年来一直对王氏耳提面命。 如今,她怎么敢?! 王氏抚着脸颊,眼里依旧是森冷的恨意,“怎么?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堂堂一个相爷,便是一文钱贿赂不收,如今落得个什么好?呵呵,这件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这钱我是拿不出来了,因为都拿去替晴晴还钱庄的钱了!” 穆羡气得胸口起伏,却拿王氏毫无办法。 王氏冷冷地看着他抬步去了芷兰院的方向,自己也回了院子。 想了想,气还是不顺,从另一处角门又穿了出去,在昏暗的夜色里,敲开了一处厢房的门,钻了进去。 片刻后,她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同时夹杂着另一个男人安慰的声音。 何晴晴回了王氏的屋子,久等母亲没回来,想了想,拿了纸笔来,把上一世自己知道的一些人和事一一写了下来。 今日的屈辱她记下了,她一定要给自己,给穆家谋划一个从龙之功。 否则,怎么在穆歆然面前翻身? …… 那边穆伯谨回到自己的院子,张氏已经哄了六岁的儿子睡下,正在卧房里等他。 见他进来,张氏一脸的忧色,“夫君,父亲怎么说?” 她原本以为回到风光的相府,会得到隆重相迎、会看到相府的富贵,会过上荣华的生活,可这些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自然日后那光明的前程也没了。 而且她惊恐地发现,相府,哦不,穆府已经接近穷困潦倒的边缘。 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穆伯谨摇头,“我觉得,穆家这几个月的运道着实古怪,明日我们去一趟护国寺。” 张氏轻声问道,“妹妹真成了表妹?表妹成了亲妹妹?” 他苦笑,“应该是。或许,这是妹妹,歆然妹妹最大的心结。” 他抹了一把脸,振作起来,“娘子,我们这一回来,不是来锦上添花的,而是来雪中送炭的。眼下,只有我们能支楞起来了。娘子,这几日,府上的花销你先照应着,后面我们再徐徐图之。” 张氏心里苦啊,果然她最害怕的事情来了。 回到京都城,没能背靠大树,自己反倒要掏出银子贴补婆家了。 她只是一个孤女,出嫁时没有嫁妆,手里的银子都是夫君这些年的军饷攒下来的。 何况,夫君方才还进屋,把他们多年的积蓄,拿了两万两出来…… 眼下她手上,只剩不到两千两了…… …… 这一日,穆歆然与陌陌约定了时间,给小团子戴上了护身符,让他到空间与陌陌见面。 此法她们约了几次,一开始还怕扑个空,后来发现,都很稳妥。 而且二人还利用那个空屋子,传送了几次东西,颇为有趣。 比如陌陌会时常放些奶粉纸尿裤、小孩连体棉衣、睡袋等等。 穆歆然大呼惊奇,非常实用且方便。 后来就是各种幼儿玩具、婴幼儿读物,甚至还有使用电池的玩具飞机和会说话的机器狗。 穆歆然觉得陌陌身处的那个时代简直是神了。 有些东西她觉得自己这个时代能仿造的,就拿了一些样品出去仿造。 名下的铺子又收回来一间,专门开了个婴幼儿衣物和玩具馆。 纸尿裤是不行的,但陌陌提供的奶粉的简易制作方法,她给了巫大。 巫大送到了定州。 第234章 好久没有抄家了 那些婴幼儿使用的连体衣裤、包被、睡袋等,还有木工出细活仿造出的好多玩具,立刻就风靡京都城。 穆歆然这时灵光一现,把空间里那些不能见光无法出手的东西全都搬进了那屋子里,让陌陌在那边出手,还写信问她换的钱能不能买些粮食? 她牵着大团子在屋里踉跄学步。 大团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弟弟呢?” “你弟弟呀,去另一个地方玩儿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我也要去!”大团子在地上用力跳了两下以示不满。 穆歆然扶额,这两个家伙一直形影不离的,一个不见了另一个就会疯狂寻找。 何况大团子有过几次弟弟不见了的恐慌。 看来下次,还是得等大团子睡着的时候,再把小团子放过去。 哄了近半个时辰,小团子终于回来了。他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把米。 她嘿嘿一笑,赶紧把两个团子交给乳娘,自己关上门躲进了空间。 打开那间屋子,她立刻惊呆了。 整整满满一屋子堆到顶的袋子,那袋子虽然很奇怪,但那上面写着很多字,最大的是“向阳大米”几个字。 一张黄色便签纸贴在墙上,写着,“穆姐姐,你那一张桌子都能换好万斤粮食,快快将这一批都搬走,我再搬进来~” 她当即就让巫大套了马车去了兵马司府衙去寻裴修泽,将事情悄悄同他说了,裴修泽也是大喜,立刻悄悄带了她去了东宫早就备下的仓库。 自东宫管辖户部后,户部尚书每日都在为粮食和银子发愁。 而且京都城周边的灾民越来越多,太子一个月前就打开官府的存粮仓库进行施粥。 眼看着就要见底了,户部尚书怎会不愁? 此刻户部尚书正领着人在数粮仓里的粮,户部侍郎愁眉苦脸地禀报,“还有不到一百斤粮食,看样子撑不上两日了。” 这时,裴修泽带人大步走了进来。 南岳正指挥着侍卫将一袋袋粮食都搬进来。 户部尚书震惊地走到门外一看,更加震惊了。 满满十几车粮食。 “裴将军,这……这……”户部尚书说话都颤抖了。 裴修泽淡淡笑道,“东宫粮仓原有一些储粮,先搬过来。再过几日,顾家的海外商队也该到了,届时会有更多粮食的。” 户部尚书感激涕零。 裴修泽又道,“到时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投入市场,京都城的粮价,也会逐渐平稳下来的。” 户部尚书更是兴奋了。 果然到了三月末,顾家海外商队也回来了,带来了大批的粮食。 这一下,粮食的出处也有了。 穆歆然高兴不已。 更高兴的是,那间屋子,真的每天都有搬不完的粮食。 穆歆然都惊呆了,一问才知道,陌陌那个世界,粮食价格极为便宜。 她空间里随便一个摆件,都能换几千斤粮食。 她赶紧让裴修泽又暗中找了十几间大粮仓,每天把屋子里的粮食搬出来。 自然顾家商行的粮仓也堆满了粮食,每日挂牌出售。 裴修泽也很高兴,让商队装模作样的搬了一些粮食进来,实则暗中还往船上补了许多粮食,又开拨运往北境。 这两边粮食的补给,大大缓解了京都城粮食紧张和粮价上涨。 同时,又陆续有灾民到达京都城郊。 楚骁又以已逝孝贤太子妃的名义另开设了粥棚。 愿意到新林村安置的灾民,自去安置。 不愿去的,就在京郊领太子施的粥,待日后朝廷准备妥当再按人口领了粮种和足够回乡的粮食衣物后自行回乡。 一时间,太子声名鹊起,民众呼声愈盛。 男人的朝堂穆歆然是不管的,她只顾把空间的粮食挪到裴修泽指定的仓库,就算积了大德了。 陌陌考虑很周到,在补充了几次粮食和粮种后,还买来了其他许多救灾物资,比如帐篷、布匹、棉花等。 穆歆然也偶尔到京郊去看看灾民安置之地和粥棚,看着衣衫褴褛的灾民手捧热粥热泪盈眶,她心里也不好受。 又写信到新林村给林家姑祖母和青玉,让她们扩大生产,广招人手。 这一晚,裴修泽回来,抱着她就是狠狠亲了一口。 “歆然,你和太子侧妃实在是大周的福气。因为你们,今年灾荒,应是能安然度过了。” 上一世的灾荒,从今年持续到明年,不知死了多少人。 穆歆然叹一口气,“都是陌陌居功甚伟。” 若是没有她那便宜又质量极好的大米粮食,赈灾哪儿能那么容易? 便是有钱也买不到那么多粮食。 裴修泽从身后搂住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 她浑身一颤,“别,夫君,我没力气了……” 裴修泽哈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儿放过你,不过……眼下时辰还早,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穆歆然不由得看了看漆黑的窗棂,“时辰还早?”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月到中天了? 裴修泽抱她起身,双双穿好衣裳,问,“原本按计划,过几日吏部尚书府就要被查抄的,可惜皇上突然坚持按下不查了。既如此,为夫便带你先去一趟。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穆歆然先是无语,后是眼前一亮。 眨巴眨巴眼睛,“好久没有抄家了。” 裴修泽哈哈一笑,“为夫知道,你那空间的东西都花得差不多了?” 那几十个仓库的粮食可不是白白来的。 还有,今年冬天,他记得北境将有一场恶战,死伤不少。 若是军饷军粮能提前备好,也能少一些伤亡。 穆歆然嘿嘿一笑,把血玉揣进了怀里。 裴修泽揽着她一路飞檐走壁到了一处宽大府邸。 路上二人低声聊着天。 “夫君,那吏部尚书犯了何事?” “犯得可多了,他手握官员任命大权,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要收他的罪证还不容易?只不过之前太子一直在筹措粮食,如今腾出手来,自然想要换一个听话的。” “吏部尚书原来是谁的人?” “温国公。” “那为何皇上突然又按下此案不查了?” 第235章 谁家抄家能抄到只剩几堵墙了? “是你那好父亲,哦不,你那舅父,穆御史,在朝堂上为吏部尚书据理力争,倒还真为他争来了一丝生机。”他的语气里颇为遗憾,“原本买官卖官之事牵连甚广,为夫还以为能借此牵出一串葫芦来,一起查抄了,没想到,穆羡出手了。” 到底是为官多年的权臣,之前他查抄得那般顺利,不过是因为这个曾经的丞相不想出手罢了。 穆歆然想了想,“吏部尚书是穆羡原来在翰林院的老同僚?” “可不是吗?看来这位一直不肯站队的穆御史,如今也要开始站队了。” “选了二皇子?”穆歆然觉得无法理解,“二皇子已废,他站温国公有何意义?” “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着裴修泽已经搂着她落在了一处院落里。 黑灯瞎火的。 “没人吗?” “主子们和下人们都下了大狱了,不过,或许过两日就又会被放回来了。” 裴修泽到了一处库房门前,伸手一扭,锁就断开。 推门而入,他微微一笑,“夫人,请。” 穆歆然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夫君,皇上都说了不查他了,咱们把他家库房搬空,会不会有些不地道?” 他走进去,拿起架子上的一颗夜明珠,语气变冷,“吏部尚书官居二品,一年俸?不过三百石粮食、俸银九百两,怎么可能供得起他一家一百多口主子的奢靡生活?他家的东西,都是收受贿赂而来。为夫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穆歆然这才发现,三更半夜的库房,居然一片明亮,墙上布了好几颗这种夜明珠。 想来光光这一颗夜明珠,就价值不菲。 想想这些财物都只是经过她的空间,会换成粮食和其他救灾物资,她也就不手软了。 在库房里走了一圈,就一箱一箱把东西都收进空间。 嘿嘿,抄家的感觉真好。 裴修泽第一次看她的这番操作,很是吃惊。 突地看到她把倚在墙角的八仙圆桌也收入,不由得问道,“这桌椅有何用处?” “哦,陌陌说了,这桌子椅子在她那个时代可是值钱得很,什么黄花梨木啦,什么紫金檀木啦,一张桌子可换几千斤上万斤不等的粮食!” 裴修泽倒吸一口凉气,待她把库房清空后,又拉着她到正堂,指着堂上一排太师椅说,“收!” 穆歆然:!!! 随后二人把整个府邸都走了一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卧房里的床也统统收走,除了夜香马桶和陌陌不要的衣物被褥以外。 陌陌说了,衣物被褥被人用过,难保带了什么病菌,也不好消毒再给人使用。 倒是库房里收着无人用过的布匹和一些精美的刺绣帕子之类,却是十分受欢迎。 也不知陌陌说的开了个网上超市是个什么东西,怎的啥都能卖? 穆歆然一路收收收,心里美滋滋。 “夫君,眼下我们手上的粮食越来越多,许多外地的客商甚至都跑到京都城来批发粮食了,外地的粮价可有平稳下来?” 裴修泽点头,“明日我让人再运一批到江南,最好能有南北两处粮食批发中心,如此整个大周的灾荒才能慢慢缓解,粮价也可恢复如常。” 穆歆然从空间拿出的这一批粮食,比之官粮更为优质,他们定的价格也一日比一日低廉,就是希望不仅能让京都城粮食平稳,也能让粮食以京都城为中心流向大周各地,缓解整个大周的灾情。 “你回去后问问太子侧妃,可有粮种?”他又问,粮食问题正在慢慢解决,可粮种的问题也要想法子解决。 南边暖和的地方若是尽快栽种,秋收时可能还有一些收获。 “好!”穆歆然毫不犹豫地应下。 走的时候,裴修泽看着空空荡荡的程家府邸,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之前他们抄家只抄值钱的东西,这种模式得改! 这程家就是模子! 明儿让大理寺和刑部都来参观一下! …… 没过几日,吏部尚书一家上百口人全部被放回来,一进府门就看到家徒四壁的场景。 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许多屋子,就真的空到只剩了四面墙…… 程家人一面震惊一面哭天抢地。 不光是大理寺、刑部,就连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也来人观摩了一下。 一边以查案为由问询府里留守的下人四处察看,一边啧啧赞叹并决心以后抄查官员府邸都要以此为榜样。 谁家抄家能抄到只剩几堵墙了? 这种手法,不用问,肯定又是之前那什么五鬼搬运大盗搞的鬼了。 京兆府十分有经验地合上了卷宗,麻利地说了一堆有结果必来告知的官话,麻溜地走了。 穆歆然这边,没有等到来自穆府请她过门的帖子,反倒是迎来了穆伯谨的拜贴。 而且写明了是一家三口来拜见表妹和表妹夫的。 她笑笑,回帖定了个裴修泽休沐的时间。 到了那一日,二人在花厅见到了穆伯谨一家三口。 穆伯谨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上面绣着淡雅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更显出他的身材挺拔、气宇轩昂。 张氏则是一身淡雅衣裙,款式简洁大方,却不失端庄之美,面容清秀,眉眼间透露着温婉贤淑的气质。 他们身边跟着一个六岁的孩童,名叫穆昭,头戴一顶小巧可爱的瓜皮帽,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锦袍,精气神十足。 穆歆然客套道,“大哥,大嫂,按说该我们回府拜见的。” 穆伯谨也笑道,“那日在街上遇见,是大哥鲁莽了。你已嫁入裴家,是该大哥来见见你们的。” 几人闲话几句,穆歆然给了昭哥儿见面礼,张氏就顺势提起想看看两个小外甥。 穆歆然便带了张氏和昭哥儿去了后院。 张氏自然也给闵氏请了安,给了两个团子见面礼,一副喜爱得不得了的模样。 两个团子已经能踉跄走几步,看见穆昭也是“的的、的的”地学舌,这里揪揪那里揪揪,乐得不行。 眼看着孩子们一处玩耍,张氏这才拉着穆歆然在一旁说体己话。 “妹妹,你大哥说了,他乍知道你不是穆家亲骨肉,也很震惊,但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第236章 最后一根稻草 穆歆然笑道,“我自会把他当亲大哥看待的。不止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是我亲哥哥。” 张氏见她面上真诚,心下微松,“大嫂这初来京都城,许多规矩还不甚明白,日后还盼着妹妹多提点提点大嫂呢。” “这是自然。”穆歆然笑意不达眼底,“下个月或许二皇子府要办满月宴呢,到时大嫂可与妹妹一同前往。” 张氏脸色一僵。 现在的穆府,成了三品御史府,还不知道二皇子府的请帖能不能发到她手上呢? 穆伯谨一家三口走后,穆歆然问,“夫君,大哥同你说了什么吗?” 裴修泽淡淡一笑,“他是来试探为夫的。” 穆歆然问,“试探什么?” “他说想留在京都城任个武职,问为夫可有法子。” “那夫君要给他想法子吗?” “那是自然,难得大舅哥朝我们开口了,总得给他些面子不是?”他笑了笑,“歆然,如果岳父不再是纯臣,你说他和大舅哥会忍住不站队吗?” 穆歆然一惊,“夫君,你的意思是说?” 裴修泽点头,“岳父一直以纯臣自居,背靠皇上。可如今,皇上已经开始痴傻,再过些时日,若是病情没有好转,为夫便会让人上请太子监国。如今右相空悬,皇上迟迟不能决断,许多有心思的人,自会附议。届时,朝堂稳矣。岳父定会担心,太子会开始打压二皇子党。” “何晴晴嫁过二皇子,也怕太子会秋后算帐。”穆歆然懂了,接着说道,“那么夫君认为,下一步,他们会站队哪一边?” “自然是六皇子。”裴修泽笑笑,“不过最好的方法,是他们来找娘子你求和。若是他们来向你道歉认错,你会原谅他们吗?” 最近朝中的确有些风向,正在向六皇子靠拢。 不过,在他看来,六皇子不到弱冠,生母又是个住在冷宫早已疯癫的卑贱宫女,没有任何母家的助力,根本不足为惧。 上个月穆羡力保吏部程尚书,明面上是站队温国公,实则暗中与六皇子开始接触。 在穆羡眼中看来,六皇子原本几无助力,他这个前丞相到了他面前,必能有一席之地。 何况程家及其背后牵涉的几个官员,对穆相亦是感激涕零,突然悉数投诚到六皇子面前,份量不可谓不重。 穆歆然一愣,随即狡黠一笑,“我想起陌陌说过的一句话,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 “警察是?” “哦,就是衙役。”她吐吐舌头。 裴修泽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轻柔地吻了上去。 穆歆然一懵,这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又? 他贴着她的唇边轻笑,“夫人,她送你的那个东西,用完了?” 她更懵了,“什么东西?” “是你提起太子侧妃的……她送你的香水呢?许久没用了?” 穆歆然:!!! 她立刻扶着老腰从他怀里钻出来,作装死状,“哎哟,我不行了……我不行的……” 下一刻,长臂将她拦腰抱起,直接扔上床榻。 穆歆然:!!! …… 另一边,穆伯谨和张氏回府后,各自去忙。 张氏想到自家儿子和裴府两个小公子在一处玩的时候,自家儿子身上那明显寒酸得很的衣裳,便想去找婆母问问,能不能要一匹好料子来给儿子做一身衣裳。 于是她去了婆母的院子。 下人一个也不见,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的王氏正在小心翼翼给女儿的头上伤处用药,所以早将下人都遣走。 何晴晴自知道碧琳背叛了她后,再也不敢用小丫环,连顾妈妈都不敢轻易相信了,只让王氏给她用药。 张氏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颗布满血窟窿的脑袋,吓得“啊”了一声,退了出去。 何晴晴迅速躲进幔帐里。 那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扯了发套,这满头的伤早已不是秘密,但她也十分忌讳被人看到。 王氏也是很愤怒,放下手中的药膏大步走出去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长媳就敢随意乱闯婆母院子?!” 张氏很是委屈,屈膝福了一礼才说道,“婆母,儿媳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院中一个下人也没瞧见,儿媳才……” 王氏冷哼道,“你是个孤女,自小无人教导你规矩,我也怪不得你。自今日起,你便一日三餐到我跟前站规矩!” 张氏一愣,她虽然与穆伯谨相识时什么也不记得,但与他一起在北境生活了近十年,也学了许多东西,自是知道新媳在婆母面前站规矩是每个后宅妇人必经之路,只能恭顺应下。 “只是昭儿他……” “带过来便是。”对于长孙,王氏还是疼爱有加的。 “是。” 王氏心想,女儿那脑袋上的伤,总要有人照应。 这个儿媳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到底与谨儿已经成婚十年,又生了长孙,与丫环婆子相比,勉强也算得个自己人。 便让她等着,自己进去与何晴晴嘀嘀咕咕了两句,又出来让张氏进去接替她的活儿,给何晴晴上药。 张氏接过药膏,在何晴晴不屑的目光下给她上药。 原以为看到那可怕的伤口她会心头不适,但她发现自己不但没有不适感,反而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断。 “妹妹你这是中毒了?”她脱口而出。 何晴晴一颤,愕然抬头看她。 王氏也是一惊,“老大媳妇,你懂医术?” 张氏缓缓摇头,“婆母,夫君有没有说过,他当年救下儿媳时,儿媳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王氏点头,这也是她不待见这个儿媳的主要原因之一。 儿子在北境救了一个女子,说是不记得前事了,也不知怎的就鬼迷了心窍一心要娶她为妻。 何晴晴却恍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期待地问,“大嫂,你能看出我是中毒了,可有方法医治?” 张氏却捂住脑袋,脑海中闪过那些可怕的画面,叫她有些不敢置信。 王氏抓住了她的手,也期待地问,“好儿媳,你当真有法子?” 张氏有些惊恐地摇头,“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何晴晴抓住她另一只手,把她的脸掰正,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大嫂,如果你有法子,你就说出来!” 第237章 倒卖粮食 “不,那太可怕了,不可能的!”张氏有些崩溃,突地猛然挣脱二人的钳制,跑了出去。 何晴晴这些日子已经被脑袋上的伤折磨疯了,见她神情松动,自是不会放过这一丝一毫的希望,她看向王氏,“母亲,大嫂肯定是有法子的,你去找大哥,让他想办法!” 王氏点头,当即就跟了出去。 何晴晴是听王氏说过这张氏的来历的,思来想去,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巧又是那穆歆然派来害她的,便耐心等着。 大哥救了大嫂是在十年前,十年前的穆歆然才几岁? 那边,穆伯谨正在屋里教昭儿写字,见妻子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慌忙询问出了何事? 王氏紧随其后进来,抓住穆伯谨的手就急急说道,“老大,你妹妹的伤,你媳妇儿一眼就看出是中了毒。你问问她可有法子能治你妹妹的伤?这几个月,为了她脑袋上的伤,我们都快疯了啊!如果她有医治的法子,让她一定不要藏私,赶紧出手相救啊!” 穆伯谨看看妻子那神色,把穆昭推向王氏,“昭儿,跟祖母去吃些点心,爹爹和你娘说说话。” 穆昭乖巧地跟着王氏去了。 穆伯谨把慌张的妻子搂进怀里,“眉儿,你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张氏很是恐惧,紧紧抱住夫君,“夫君,怎么办?我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 “别怕,你说说看?”穆伯谨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张氏闭了闭眼,“我……我看见了,很多,很多,虫子……它们……它们……” 穆伯谨心头一跳,安抚道,“别怕,之前你也说过,有时想起了一些药草,或许,你以前是一位大夫,识得药草,自然也识得一些虫子?” 张氏摇头,“不,不是的,那些虫子……那些虫子……” 在她的手上、身上爬,她还能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很高兴、很欣喜,甚至还能一一给它们取名字……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 穆伯谨深吸一口气,“难不成,以前有人拿这些虫子吓唬你?又或是,你曾经用它们来给谁治过病?” 除了这两种,他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了。 张氏缓了缓心神,不敢再想。 穆伯谨联想到何晴晴脑袋上的伤,便试探问,“你看到妹妹的伤口,便想到虫子,可是能用虫子来除毒?” 张氏又回忆了片刻,才点头道,“看妹妹的伤口久不愈合,应是带了毒。或许能找到一种虫子,放在妹妹的伤口上,待那虫子把腐肉连毒都吃掉,妹妹的伤口自然能慢慢愈合。” 穆伯谨大喜,“果然如此,想必你以前曾经用过此法医治过伤患。那眉儿,你能帮忙给妹妹治伤?” 他是在北境战场万人坑里救到她的,想来她或许曾经给受伤的将士医治过,用的便是此法。 “不知道是否能根治,但是可以试一试。”张氏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此法很是骇人,夫君可要去同妹妹先说一说?” 穆伯谨点头,去找何晴晴说了,也得了何晴晴的同意。 过了几日,张氏说她把虫子准备好了。 王氏大喜,将她带进屋里给何晴晴医治。 何晴晴尽管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看到张氏瓦罐里那密密麻麻的蛆虫时,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但为了自己的容貌,她只好咽下涌到喉头的恶心,让张氏用木棍把蛆虫挑到她的脑袋上。 张氏还拿出了一张方子交给王氏,“母亲,这是麻沸散,能止疼的。眼下虫子食的是腐肉,妹妹只会觉得有些痒,待咬到了真肉,她就会很疼。还请母亲让人把这方子抓来三碗水煎成一碗,可给妹妹止疼的。” 王氏忙不迭地答应,看向张氏的目光由早前的嫌恶变成了慈爱。 没想到,大儿子捡到的这个媳妇,居然是个宝啊! 两个时辰后,在何晴晴痛不欲生的惨叫中,张氏收走了所有的蛆虫,把她的伤口全部重新清理消毒,另外用了新配制的药后,才包扎起来。 做这些的时候,张氏心里一直暗忖,为什么自己对处理伤口这些事如此熟悉? 难不成真如夫君所说,自己以前曾在北境军营给受伤将士处理过伤口? 可自己一介女子,怎会去军营当个医女呢? …… 裴修泽近来忙得脚不沾地。 从三月开始,京都城的粮价就开始悄然上涨。 去岁秋收欠丰的影响开始显现出来。 京都城周边也陆续开始有灾民出现,各地春耕种子被村民食用了的消息层出不穷。 右相空悬,整个朝堂之事掌在左相和东宫詹事府的手里,户部也是他们的人,对于这粮食粮价之事,太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太子一忙,他就要跟着忙到飞起。 就在京都城粮价涨到原来的三倍,百姓们怨声载道的时候,商队带回来的粮食和穆歆然空间里取出的十几仓粮食一下子缓解了京都城粮食紧缺问题。 户部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穆歆然也是高兴,她用“五鬼大盗”名义搬运回来的东西都换成了粮食,救了无数百姓不说,她还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她从傅淮景的商行收购粮食的行为中,已经看到了他即将再一次把肠子都悔青了的画面。 就是不知,这一回,何晴晴有没有往里投钱? 傅淮景这边的确是又开始紧张起来。 年后他想到何晴晴的预言,决心再次倒卖粮食,把炭火的亏空再赚回来。 于是他开始暗中收粮,甚至在官府出了榜文百姓要凭户籍才能有限地购买粮食之后,他还出高价从百姓手里收回粮食。 准备囤到夏末,粮食最为紧缺的时候以几十倍的高价出售,狠狠地赚他一笔。 谁知,顾家商行海外采买了大批廉价粮食到达京都城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米粮铺子的粮价恢复到了涨价之前的水准。 他差点没再呕出一口老血。 但是吸取去年炭火价格起起伏伏的教训,他这一次没贸然出货,依旧从市面上收购粮食。 他想的是,哪怕京都城一直是平价粮,他收了后等外地粮价涨起来,便可运到外地去倒卖,一样赚钱。 第238章 一个都别想逃! 不过是多费些人力物力罢了。 于是他让人继续收粮,收到一定数量,就运到外地去卖,倒是也赚了两三成的银子。 尝到甜头后,他又继续大批量收粮。 也不知那小盛商行和大盛商行从海外商队里囤了多少粮食,总之,这京都城的粮食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百姓们见大小盛商行的粮价一直平稳,甚至比之前还便宜了一点,心里就不慌了,也不再去抢囤粮食。 外地也有许多商户到京都城来大批购买粮食到家乡去售卖。 于是很快的,傅淮景运到外地的粮食几乎就挣不上钱了,还得倒贴车马人力运费。 他于是也不再想外地售粮之事,只一心收购粮食,囤了十几个粮仓。 期间他还特意去问过何晴晴,何晴晴信誓旦旦地说,五六月份起粮价就会开始稳步上涨,先是倍,到了八九月份,粮价会涨到十几倍;秋收过后,有些地方能暂时缓解灾情,但京都城周边聚集的灾民会越来越多,到今年冬末和明年年初,粮价会飞上天,涨到原来的六十几倍。 傅淮景于是心定了,继续收粮。 而且收粮的价格,越来越便宜。 他虽然觉得有蹊跷,但因为相信何晴晴的预言,便一边收粮一边耐心等着。 穆歆然也很有耐心等着,她的底气来源于空间里那源源不断出现的优质粮食。 而且陌陌果然也提供 了不少粮种,大大缓解了京郊聚集灾民的压力。 这一日,穆歆然照例把小团子放进了空间与陌陌见面。 等小团子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本书。 一直等候着的大团子扑到小团子身上,用力抱住他,“弟弟!弟弟!” “的的,的的。”小团子咯咯笑着,两人互相亲来亲去,满脸都是口水。 穆歆然赶紧喊来乳娘把两个小团子抱出去,自己接过小团子手里的那本书,拿过来一看,“《团宠真千金的开挂人生》?” 陌陌附了一张字条,“穆姐姐,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之前竟是穿书了?不过,这书里的情节,和我穿书后的情节,可是相差甚远呢!” 她好奇地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竟是一本小说,女主角就是何晴晴,自己这个炮灰女配成了女主开挂人生的第一个外挂,也就是钱袋子。 只不过,小说的最后,留下了“未完待续”的字样。 刚好写到她被沉塘了。 这一段,就是她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她从女主的角度,完整地了解了何晴晴一路开挂的得意心态。 何晴晴眼中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可笑! 她一页一页翻着自己的上一世,发现了自己不曾知道的一些细节。 比如说,自己在廖氏的要求下进宫,差点中计被那个死太监欺侮,居然是大哥出的主意。 赵家被夺爵,赵缙不甘只任个小小武职,眼见着太子失势,便想向二皇子投诚。 穆伯谨上一世也是这个时间回了京都城,穆相替他谋了个羽林军副统领的职缺。 在今年年末的时候,他给何晴晴出了个主意,让她撺掇着廖氏要求自己参加除夕宫宴。 王氏让她在宫宴上出头,就是想引出宁国公府的故旧,或许有认得她这张长得肖似宁国公府主母的脸的人。 然后穆伯谨借着能自由出入宫中的便利,安排好了人,给她下药,把她送到了二皇子身边那个死太监的手里。 好在五月暗中又将她偷了出来,她才幸免于难。 她咬紧了牙,穆家四兄弟,真是没一个能做人的! 她立刻提笔给陌陌写了回信。 她想知道后续! 她觉得何晴晴不可能笑到最后! 否则,她怎么会重生到这一世来? 晚上,裴修泽回来的时候,她把这事同他说了。 说的时候她是十分的忐忑,毕竟那是她上一世的真实记录,委实叫她憋屈又懊恼。 裴修泽却只是丝毫不在意,抱她在床榻上狠狠地翻云覆雨了一回,末了轻抚她的眉骨低声说道,“歆儿,你是想让为夫把上一世的恩爱,也全都补给你?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为夫会加倍努力的。” 穆歆然:!!! 不是,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怎么不知道! 再说,上一世他对她,有爱吗?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一边吻着她一边低声说道,“嗯,上一世,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的恩爱,为夫都通通补给你!” 那语气里没有听出什么深情款款,全是满满的色气,穆歆然听得面红耳赤。 裴修泽抱她去隔壁洗漱间给她温柔地擦洗,擦着擦着,又开始轻吻她。 她赶紧求饶,“夫君,别,放过我……” 她再也不敢提上一世的事了,她告诉他,不过是不想瞒着他。 而且,那本书的后续还有什么,她也不知道,提前说了,后面再有什么,也能有个出处。 然而她没看见的是,裴修泽眼里透出一股戾气。 穆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四月中,到了两个小团子的周岁宴,穆歆然她趁机让人去穆府接来了穆家老夫人过府来给小团子庆生。 穆府早已经是混乱一片,下人们也无心伺候,纷纷自寻出路。 王氏更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穆老夫人,挥挥手就让周妈妈把穆老夫人接走了。 林家姑祖母早早就由青玉扶着入了后院与闵氏聊着穆歆然幼时的事。 何琼已经坐稳了胎,也是一早就到了裴府,与林家姑祖母和闵氏见礼后一边闲聊一边看着两个团子满地滚,笑个不停。 哥儿俩今日皆是一身喜庆的蜀锦绣团云夹心褙子,一人红色,一人蓝色,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二人已经能跑能跳,小嘴一直叭叭个不停,知道这个一来就往自己怀里塞金元宝的外祖母是母亲的母亲,就一人一只大腿抱住了她。 “外祖母,抱抱。” “外祖母,抱抱。”小团子向来很有经验,用着比哥哥更软糯的声间软软说道。 何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弯了眼,但却一动不敢动。 何琼身边的贴身丫环秀锦赶紧扶着夫人坐下,两个团子被闵氏喊到身边。 第239章 凭什么要改姓顾? 闵氏笑眯眯地说,“你们呀,可要当心着呢。外祖母的肚子里怀着宝宝呢,生出来虽然比你们小,但辈份儿可大着呢,那就是你们的姨姨或舅舅。” “姨姨!”大团子高兴道。 “舅舅!”小团子也高兴道。 两个孩子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何琼的肚子看。 何琼对这两个孩子喜欢得紧,坐定后还是伸出手来,一边一个搂过来亲着,笑着说道,“珏哥儿、璟哥儿,今儿是你们的生辰,外祖母还带来了太祖母和伯祖母的礼物呢。” 她让秀锦把东西捧上来。 闵氏不知道顾老夫人和长媳的真实身份,但一见秀锦手上捧着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如意,显见是哥俩一人一个,心下也是一惊,“亲家,这可不成,这礼物太贵重了。” 她以为,到底亲家是二嫁妇,这顾老夫人和她的长媳与歆然并无血缘关系。 何琼却无法告知她其实歆然就是顾家的血脉,只真诚地说,“亲家姐姐,歆然到我家里时,也是正儿八经认过亲的,我们就是一家人。母亲和大嫂只遗憾无法亲自前来呢,叫歆然时常带着两个团子到我家去多聚聚才好。” 闵氏非常庆幸当初相府换亲把穆歆然这样好的儿媳妇换给了她。 一瞧歆然就是个有福运的。 看看现在相府的境况,还有曾经的定远侯府赵家,自家这舒心的日子,都是儿媳带来的。 她感慨,“歆然啊,就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你的婆家这般看重。” “可不是吗?但我觉得啊,还是儿子我更有福气。”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正是裴修泽,领着顾二爷进来。 后面跟着的穆歆然,正扶着穆老夫人进来。 “岳父大人,请。” “祖母,小心。” 四人进屋一一问过礼后才坐下。 闵氏嗔怪道,“修泽你说什么混话?我夸的是歆然呢。” 亲家公和亲家母都在,还有个歆然的娘家祖母,当然要多夸夸儿媳妇。 裴修泽笑嘻嘻道,“我能娶到这般有福气的妻子,难道不是我更有福气?!”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顾二爷只淡淡给了他一个“油嘴滑舌”的眼神。 裴修泽又笑道,“当初一见顾二爷就觉得亲切得很,此番得您相助,解决了大批粮食问题,原想着欠下的人情不好还了,不料您如今成了自己人!” 他站起来朝顾二爷拱手一揖,“多谢岳父大人。” 可算能光明正大地喊岳父大人了。 顾二爷扯了扯嘴角,“岳父出的力,就不是人情了?” 裴修泽真诚地笑起来,“自也是要还的,这一次也多亏了岳父大人鼎力相助,小婿那一营的臭小子练了一身的水上功夫,且商队运回的粮食救活了百姓无数。如此功绩,小婿定向皇上禀明。不知岳父大人是想要一张御赐的牌匾呢,还是成为皇商?” 顾二爷又是嘴角抽抽。 穆歆然看不下去了,“夫君!树大招风的道理您懂?” 裴修泽毫不在意地说,“怕什么,前面不是还有一堵墙吗?” 顾二爷笑笑,“女婿有心了,歆然说得对,皇商和牌匾就不用了,若能求得一张免死金牌,则是上上之选。” 裴修泽恍然,“小婿定想办法争取。” “大家都在呢。”穆歆然环顾了一下四周,干咳了一声,“祖母,两位母亲,父亲,夫君,今儿我们团聚在一处,我有一事想与你们商量。” 何琼好奇地问,“歆然,何事如此严肃?” “因为是一件比较严肃的事。”穆歆然笑道,“何晴晴的身世昭告天下之后,我也去顾家认过了亲。穆家既然与我无血缘关系,我想把我的姓氏改成顾姓,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还没说话,便听一道声音愤怒地自门外响起,“不行!我反对!” 王氏带着何晴晴,以及穆伯谨、张氏、穆昭进来了。 众人先是各自行了礼,才分席坐下。 穆歆然让周妈妈和两个乳娘领着三个孩子出去玩儿了。 她的目光落在何晴晴头上,发现她额上的伤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了,头发或许还是用了假发套,毕竟真发也不可能那么快长出来。 顾歆然暗叹,这果然是那作者笔下的女主,没了鬼医圣手,也还能找到神医医治她的脑袋和额头。 当她看到张氏时,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上一世她对这个大嫂没什么印象,但从陌陌送来的那本书里可以知道,实则这个失了忆的张氏是有一手好医术的。 虽然作者还没有完全揭密张氏的身世,但那本书里写了张氏到了京都城后碰巧给安国公夫人解了身上潜藏多年的毒素,因而穆家与安国公府的关系越发亲密。 所以,她猜测,何晴晴的毒是张氏解的? 此时王氏怒道,“歆然,你是我养大的女儿,凭什么要改姓顾?你和顾家又没有血缘关系!” “可她与穆家也没有血缘关系。”何琼却看着何晴晴说道,“晴晴你若是要改姓穆,我是同意的。” 何晴晴脸色略有尴尬,她的确有提过要改姓穆,穆羡也答应了。 也同样根本没问过何琼的意思。 王氏冷哼道,“何琼,你这么多年也是靠着穆家才能活着,按说你是母亲认下的女儿,也应该改姓穆才是。” “母亲当年认下我的时候,就没提让我改姓之事,大嫂这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何琼看向穆老夫人的眼神变得温柔,“确实是多亏了当年母亲收留。穆家对我们母女俩是有大恩,但这恩情,却是老夫人给我们的!” 王氏一脸的鄙夷,“没有我家穆羡,光靠老夫人能让你们吃饱穿暖?” 闵氏这时开口了,“我听闻她们母女俩在你家可没少干活?就算是大户人家府里养个婢女,还得发月例呢,你发过吗?” 王氏一噎。 林家姑祖母一见王氏就想开炮了,可在场都是歆然的家人,也不好贸然开口。 听到这里,她立刻抓住机会,强力输出,“王氏你好意思说是你穆家养活了琼丫头母女俩?琼丫头刚到穆家的时候,穆家是什么光景?” 第240章 祖母,应是中了慢性毒药 “要不是歆然在河里捡到那金珠,后又开了香料铺子给你们穆家挣家用,你穆家一家五口能活得这般光鲜?你们花在她母女俩身上的钱,可是连金珠价格的一成都不到?” 王氏表情有些尴尬。 以前众人都以为歆然是她的女儿,歆然捡到的金珠她据为己有理所当然,歆然开的铺子贴补穆家家用也是应当应分。 可若歆然不是穆家人,那也有什么脸面霸占歆然的收益? 她赶紧转向穆歆然,“这么多年,穆家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这么多年享受着穆家的荣华富贵,现在说要改姓就改姓,你把穆家的脸面往哪儿搁?你是眼看着穆家败落,没有往日风光了,这才巴巴地要贴上顾家?” 穆歆然面无表情,“原本是没这么想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就算这么做了,有什么不对吗?” 王氏气得肝疼,“你,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将军夫人,你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穆歆然眉头一挑,“我如今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跟着继父换个姓氏,谁会说我不要脸面?” 穆伯谨也皱紧了眉头,“歆然,虽说你不是我们穆家血脉,但这十几年的亲情却不是假的。顾家亦与你无血缘关系,你改成顾姓毫无必要。” 穆歆然似笑非笑,“我已经不是穆家人,我改不改姓,与你有何干系?” 顾二爷沉声道,“我同意了,你是我妻子的女儿,跟我姓顾完全合理。我回府便写信给青州顾家,让顾家开祠堂请出祖谱。” 穆伯谨脸色很不好,拱手道,“亲家公,歆然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的名字在穆家祖谱上,永远也不会除去的。” 王氏不甘示弱,“我对她即使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她是我养大的,我当她亲女儿一般。我不同意她改姓,她就不能改姓!” 何琼脸色冷了一下来,“亲妹妹?亲女儿?以前我不知道真相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她那般冷漠,五岁就能让她大冬天的下河水洗衣服,为了一对耳坠子能让她在雪地里跪上两个时辰,还能做出直接将她丢进河里这种恶毒之事。她对你们的好,你们从来没有回馈。我一个姑姑在一旁看了都看不下去,这叫亲妹妹,亲女儿吗?” 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你们让歆然去洗衣服,去割草喂鸡喂猪,我能帮的都会帮。我的晴晴得你们一家子喜欢和照顾,我原以为这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幸运,你们照顾我的女儿,我就多多照顾你们的女儿和妹妹。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以为的幸运,只是因为你故意调包。你就是要故意搓磨我们母女俩啊。” 她恨恨地瞪着王氏。 王氏竟不敢看她。 穆伯谨则脸色尴尬,“姑姑,歆然,我……” 林家姑祖母也是一脸心疼,“我时常见到歆然小时饿得面黄饥瘦,原以为是王氏在外宣称她挑食不吃,可后来我问过琼丫头后,才知道歆然时常被你打骂罚跪,动不动就饿上两顿。原以为你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根本就是不把她当人看!王翠花!就你这种人,怎配提什么养恩?” 穆歆然笑笑,“无妨,自小我就与姑姑相依为命。我每每发烧生病,你们无人来问一声,没关系,都是姑姑陪着我。我被母亲使唤着干这干那,你们无人伸出一只手来,也没关系,都有姑姑来帮我。我捡个金珠给穆家换来几千两,我开铺子挣钱贴补穆家家用,我给你们每个人制了特制的香,你们从来没有念我一声好,也没关系,我年年都有姑姑送的新年礼。我原只当自己是穆家亲女儿,一味地讨好家人,可你们有当我是亲女儿亲妹妹过吗?” 穆伯谨哑口无言。 穆歆然又扫了一眼何晴晴,“再说,你们不让我改姓,我的母亲也可以拦着不让何晴晴改姓,你们问问她,她答应吗?” 何晴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王氏和穆伯谨无奈对视一眼。 顾二爷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歆然,以后你就叫顾歆然。” 能改姓回顾,他自是求之不得。 顾歆然展颜一笑,“谢谢爹爹!” 王氏立刻又厚着脸皮说道,“你们既不念这么些年的恩情,那也成。我穆家族老要进京,要开宗祠改族谱,若是放在往日自不必说。可如今……” 顾歆然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你要多少盘缠?” 王氏眼前一亮,“三千两!” 何琼愠色顿起。 顾歆然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这样,我给你五千两,你把我名字除族了,再给我和母亲写一张断亲书,如何?” 王氏眉开眼笑正要答应,却被何晴晴按住了。 “母亲,断亲事关穆家族人,我们还是回去同父亲商议一番才是。” “好。”王氏应道。 眼下穆府实在缺钱,太缺钱了。 穆伯谨却是一脸痛心,“歆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顾歆然笑笑,“你看看祖母的模样,你当真不知道祖母身上发生了何事吗?” 王氏一脸的警惕,“死丫头你可别胡说!你的祖母年纪大了才会这般痴样。” 顾歆然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氏说道,“听闻大嫂擅医毒,不如就请大嫂为祖母诊诊脉?” “不可!”王氏阻止道。 “舅母怕什么?”顾歆然笑了,“若真如你所言,祖母只是年纪大了才这样的,你何惧大嫂诊个脉?” 张氏看向穆伯谨,见夫君点头,便上前给穆老夫人诊了脉。 片刻后她低声说道,“祖母,应是中了慢性毒药。” 穆伯谨大惊失色。 林家姑祖母火力大开,“王翠花!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一定是你下的毒!我当日住在相府时就已查明,是厨房每隔三日就会往堂嫂喝的补汤里放一种忘忧散。只可惜我告诉了穆羡,那小子竟不相信是你下的毒,只暗中处置了厨房的人。” 第241章 抓周抓了太子的私印 她痛心地看着穆老夫人,“穆羡那小子真是糊涂啊!便是为了他的官声着想,也不该放任你这个毒妇暗害他的母亲!” 王氏神情出现一丝慌乱,怪不得穆羡自今年年后对她不假辞色,甚至连基本的尊敬都没了,原来竟是知道了此事。 一言未发的裴修泽此时沉声说道,“按大周律法,暗害公婆者,以恶逆罪论处,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王氏全身一抖。 顾歆然笑着看向穆伯谨,“如此,大哥还要强行挽尊吗?穆府已经烂透了,主母可以暗害婆母,女儿与人苟且又被人休弃,状元郎原是个科举舞弊的,还有两个半残之人。穆家如此家风,还有什么值得我和母亲留恋的吗?” 这几句话刺得在场的穆家人心口血淋淋。 穆伯谨狼狈地低下了头。 唯有林家姑祖母叹息道,“穆羡这小子,真是运道不济,家门不幸啊!” 随后裴修泽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看着女眷陆续要来了,我们还是到前院。” 顾二爷和穆伯谨就出了后院,往前院去接待男客了。 闵氏这时看着呆呆傻傻的穆老夫人,有些心疼地说,“歆然,你祖母这病,就真的无法医治了?” 顾歆然心念一动,看向张氏,“大嫂既能诊出祖母身上的毒素,可有法子医治?” 张氏摇头,“实不相瞒,我记忆尚未完全恢复,能诊出祖母有中毒之症,只是凭着本能。” 就像她用虫子医治何晴晴头脸上的伤一样,也是一种本能。 歆然心中暗忖,不如回头让鬼医前辈来瞧瞧。 很快陆续有各家女眷到来。 等到客人来齐了,两个团子被抱到花厅中间去抓周。 歆然早就让人备好了一张大桌,上面摆满了各色东西,文房四宝、玩具刀枪剑戟等等。 宾客们也有临时凑趣儿解下自己身上的东西添了进去,安平公主甚至还拿出了藏在衣袖里的脂粉盒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两个团子并排向前爬去,准备抓东西的时候,外间一声唱报,“太子殿下到——” 歆然一怔。 裴修泽率先领着同僚们跪了下去,“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眷们也赶紧跪下恭迎太子。 楚骁淡淡一声,“平身。” 眼神看向桌上的两个小团子。 两个团子几乎一样圆圆滚滚,已经快看不出哪个大哪个小了。 但只一眼,他便认出那个与陌陌生得一模一样丹凤眼的,必是自己儿子无疑。 他挥挥手,两个小太监奉上两盒礼物,“孤给哥儿俩送的生辰礼,还望笑纳。” 顾歆然赶紧示意周妈妈上前接下,“臣妇代犬子谢过太子殿下。” 楚骁兴趣盎然地走向大桌,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想了想,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私印放在桌上,“既是抓周,孤也来凑一凑趣儿,身无长物,仅有此印而已。” 两个团子眼巴巴地看着满桌琳琅,终于得了娘亲点头后,立刻争先恐后地朝前爬去。 很快二人就置身于礼物的海洋中。 大团子先是拿起了一个小小玩具红缨枪,“赫”的一声指向了小团子。 小团子也不甘示弱,捡起一旁的玩具长剑“锵”地一声就敲在了枪杆上。 二人乒乒乓乓开始打起来。 众人嘴角抽抽:…… 歆然干咳一声,“珏哥儿,璟哥儿,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哦,你们选好了吗?” 大团子闻言立刻丢开红缨枪,奶声奶气地说,“没,没,我不要打打,不要打打。” 小团子也丢掉手里的长剑,“嗯嗯,娘亲说了,不能玩物尚技。” “哎哟,小璟哥儿居然连玩物丧志都知道,好可爱啊……” 众人笑得前腑后仰。 顾歆然嘴角又抽了抽。 裴修泽咬牙忍住笑,旁人不知道的是,他教的就是“玩物尚技”啊。 无论玩什么,都要让它成为一技之长。 但歆然可不这么认为,怕太多技能分散了学习的精力,不如专精一两样或两三样即可。 所以她反对。 两个团子开始专心挑选起东西来,时而拿起一只笔放在嘴里咬咬,时而拿起一个玉佩在桌上敲起来。 每拿起一个宾客就会笑开,好话不要钱地吐出来。 “哎哟,哥哥拿了支笔,日后必是状元之才啊。” “咦,弟弟选了枚扳指,必能弯弓射大雕!”还没说完呢,扳指滴溜溜滚走了。 直到小团子拿起了楚骁那枚小印。 众人忽然就沉默了。 实在不知该如何夸了? 咦?终于安静了?那就这个。 小团子满意地抓起它爬向娘亲。 大团子见状,也顾不上再选其他的了,抓着手里的九连环也爬向娘亲。 顾歆然脸色黑成了锅底。 小团子抓了太子私印,自家儿子抓了个玩具? 这意味着什么?她都不敢想。 小团子爬到娘亲面前,一直高高举着那小印,见娘亲一直不接,好奇地看向另一端红红的,另一只小手一摸,赫,一抹红印。 他想起曾经看过娘亲用唇抿过红纸,见哥哥到了面前,举手,“啪叽”一下,就印在了哥哥的唇角。 众人屏息。 小团子拿了太子的私印。 大团子被盖了太子的私印。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楚骁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心神一松,哄然大笑。 “好好!裴将军,你这个小儿子,独具慧眼啊!” 裴修泽嘴角又抽了抽,楚骁这厮,是想夸自己的儿子? 顾歆然握着小团子抓着小印的手,却面上现出惶恐之色,“太子殿下……这……这怕是不妥。” 楚骁笑起来,“无妨,此印今日起不再使用,便留给稚儿做个纪念!” 众人都惊呆了。 太子殿下留了自己的私印给裴家小儿子? 这是何等荣宠啊?! 就连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六皇子也惊愕地看着自家三哥。 裴修泽笑哈哈地谢了恩。 楚骁又朝小团子伸出手来,“你拿了伯伯的东西,可得让伯伯抱一抱才行!” 小团子咧着嘴高举双手迎了过去,“伯伯抱。” 小团子被楚骁抱进怀里,嘴巴一撅,糊了楚骁满脸的口水。 众人惊悚地看着这一幕,唯有歆然看着很是心酸。 第242章 断尾求生 到底是父子天性,小团子就从来没有亲过裴修泽。 楚骁笑着将小团子还给了乳娘。 裴修泽赶紧招呼着男宾们回到座位上,“开席了开席!快请入座。” 楚骁也抬步过去,坐在了上首。 众位官员们暗自感慨,这裴将军,果真颇得太子器重啊。 女眷们也入席,何晴晴嫉恨地看着顾歆然。 这一世,怎么她就这么得脸呢? 看着张氏小心翼翼讨好顾歆然的样子,她撇了撇嘴。 没见着她都要与穆府断亲了?讨好她有什么用?! 她还是要想法子与六皇子搭上关系。 她再也不敢想自己能改变上一世的历史了,只要能让时间走到最后的结局即可。 她目光瞟到屏风对面男客席上六皇子似乎起身离席了,她也连忙起身出了花厅。 果然在净房附近的小道上,她远远看到六皇子过来。 赶紧装出一副寻找东西的模样。 六皇子看到她,眉头一皱。 但这是回宴客厅唯一的路,只好抬步走过去。 何晴晴见人走到近前了,赶紧上前来福身行礼,“见过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嗯了一声,正要走。 何晴晴咬了咬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六皇子殿下,小女的耳坠掉了……” 六皇子脚步一顿,脸上是极尽厌恶的神色,“何大小姐的意思是,本殿要替你寻耳坠子?” 何晴晴一噎,“小女不敢!” 六皇子冷冷说道,“都是二度的弃妇了,何来的脸面自称小女?!” 何晴晴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她今日特意上了一个娇媚的妆,虽说是二嫁弃妇,但她实际年龄也才不过十七岁,自称一句小女怎么了? 王氏都称赞她看起来就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穆伯谨这时走了过来,错愕地看着何晴晴,“妹妹,你在此作甚?” 六皇子似笑非笑,“穆大公子,令妹说她在这里丢了耳坠。本殿倒是很想知道,此路仅通男客净室,令妹是如何在这里丢了东西的?” 何晴晴顿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皇子拂袖而去。 穆伯谨也是尴尬至极。 “妹妹,你……快回去。”半晌他只能冷冷憋出这句话来。 何晴晴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肖想六皇子殿下?! 何晴晴咬了咬牙,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交到穆伯谨手里,“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还请你想法子把这东西交到六皇子手里。” 穆伯谨作势要打开。 何晴晴按住了他的手,“大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相信我!” 穆伯谨只好把纸条握在手心里,去了净室的方向。 …… 晚上宾客尽散,顾歆然收拾一新躺在床上准备睡下的时候,裴修泽钻进了被窝。 顾歆然累得几乎立刻就能睡着。 偏偏裴修泽抱着她说道,“有一件事,有些奇怪。” “嗯?”她从喉间发出一声疑问。 “今儿有下人在净室附近看到何晴晴与六皇子碰见,后来穆伯谨也去了。” “嗯。”顾歆然累得不想动脑子。 “而且今日穆御史虽没到场,但有十几个官员明显言谈间对他变得很恭敬。”他皱眉,“往常在朝堂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我只当他们确实政见一致,时常附议穆羡的提议。可今日,我觉得很不寻常。” 顾歆然勉强睁开一只眼,“哪几人?” “周家、商家、谢家……”他报出一连串名字。 顾歆然慢慢想了想,突然猛地睁开双眼,“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诧异。这几家的女眷今日对王氏都特别殷勤,往日里她们是看都不会看何晴晴一眼的,今儿却相处十分融洽,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裴修泽沉声道,“我会让人去查。” “还有,何晴晴为何对六皇子如此上心?上一回,她的目标,原本也是六皇子。难道六皇子不知道?”顾歆然的清醒只有一瞬,说完又闭上了双眼。 今日她还特意在某个角落安排了两个婆子,在六皇子附近透露了上一回何晴晴的目标可能是六皇子这件事,也不知六皇子听进去了没有? “想来是穆家不想追随太子,二皇子又废了,那不就只剩下六皇子了吗?” 裴修泽说道,扭头看到妻子又沉沉睡去。 他好笑地吻了吻她的面颊,手一挥,灭了桌上的烛火。 一室黑暗。 他想起方才歆然说与穆家断亲一事,王氏好说,只怕穆羡那边,不会轻易答应。 倒是要想个法子,让他察觉到危险,断尾求生。 …… 穆歆然以为穆家祖母治病为由,将穆老夫人送去了顾家小住几日。 王氏被歆然知道了自己给婆母下毒之事,心虚不已,自是不敢反对。回家也极力劝说穆羡与何琼和歆然一脉断亲。 穆羡再三逼问下,王氏只好说自己前两年鬼迷心窍听母亲说起何琼的身世,想从母亲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才在母亲身上下了毒。 穆羡当即就气得连扇了王氏好几个耳光,只打得她吐出一颗大牙来,脸颊肿得老高。 他这才记起,正月那会儿,林家姑母曾对他提起过,说是她发现有人每隔三日就往母亲汤里下毒。 他只以为是林家姑母误会了。 毕竟母亲痴了后一直是这样,也没有加重的迹象。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恨不能当场就甩给她一张休书。 可是穆伯谨才得了个京畿卫右神策营录事参军事,也是六品的官职了,正是官途起步的时候,不能有一个被休的母亲。 过了几日,穆伯谨带给穆羡一个消息。 “父亲,儿子发现,京畿卫中有人在暗察当年皇长子谋逆的卷宗。”他这个录事参军平时训练以外就是录入和管理卷宗。 穆羡脸色一沉,“你可知道是谁在查?” 穆伯谨神色有些紧张,“京畿卫如今是在裴修泽手上。”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裴修泽的授意,谁敢在京畿卫查这个? 穆羡沉吟道,“看来,裴修泽这是铁了心要给宁国公翻案了。” 宁国公当年是受皇长子牵连,要给宁国公翻案,就要先给皇长子翻案。 第243章 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穆伯谨对这两个案子也有所耳闻,紧张地说道,“父亲,这两个案子是当年的铁案。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 穆羡心头一冷。 他已经失了帝心,若是让皇上知道,他的前女婿,正在查这两桩案子,先不说降罪受牵连什么的,又一个失察之罪是肯定跑不了的。 他会不会再被降职? 儿子会不会丢了刚到手的官职? 想到这里,他果断说道,“去拿红纸来,为父这就写下断亲书!” 穆伯谨一愣,“父亲?” 他刚从裴修泽手里获得这个职位,立刻就翻脸断亲,说出去他的名声不好听。 而且他还想修复与歆然妹妹的关系。 穆羡摇头,“断就断了,日后为父再为你谋一个更好的前程。眼下莫要受他们牵连才是上策。”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今年春闱,穆家有两个子侄也中了进士。我们穆家毫无根基,走到如今实属不易。” 穆伯谨无奈地叹一口气,去拿红纸了。 他的前程,自然是比不上整个穆家未来的前程的。 更何况,父亲作为穆家进京第一人,可是承载着穆家村未来几十年的希望的。 于是次日,穆歆然用五千两银子,喜提断亲书一份。 而且还被告知她的名字很快就可以从族谱中除去。 她问起裴修泽穆羡这个老狐狸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的时候,裴修泽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就是放了个真假掺半的消息出去。” 她挽着他的手臂,眼神亮晶晶,“夫君,什么时候能把穆家再抄一遍?” 她刚刚又花了五千两! “这有何难?”他抬头望天,“月黑风高夜,抄家放火时。” “嘿嘿!” 当夜,穆府后院突然火光四起。 何晴晴和王氏吓得立刻逃到了前院。 穆羡带着两个小妾也从芷兰院里跑出来。 穆伯谨把妻儿安置到了前院,才指挥着下人去灭火。 着了火的是后厨柴房。 后厨离后院近,又天干物燥的,说不定风一吹,火星子就引燃了另一个院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好似看到墙头上闪过两个人影。 但一晃又不见了。 这两个人影,自然就是裴修泽和顾歆然。 二人直奔王氏的院子而去,所过之处,一切皆抄。 不得不说,王氏院子里还是有一些好东西的。 什么红檀木家具,半人高的琉璃镜,整个梳妆台带着盒子里的首饰,以及整个红檀木大床。 全都收进空间! 歆然是知道床边的暗格里必有好货,说不定那五千两就藏在这里,待回去再慢慢研究。 若不是有裴修泽在一旁壮胆,她是不敢这么夸张的。 最后,整个屋子里,就给王氏留了一个帘子后面的恭桶。 柴房燃料充足,火势把厨房以及后罩屋都点燃了。 等穆伯谨指挥着下人累死累活在天放亮的时候终于扑灭了明火,告知父亲母亲可以回后院了。 就听王氏疯了一般从自家院子里冲出来,竭力嚎叫道,“天老爷啊!这到底让不让人活了?!为什么天杀的五鬼大盗又来了?!我的家当,还我的家当啊……” 才抱着儿子歇下的张氏只得又疲惫地爬起来,和还在外头忙活的夫君一前一后到了母亲的院子里。 只一眼,二人就震惊在当场。 院子从里到外一干二净,甚至连婆子用的扫把簸箕都没了! 仅留角落帘子后面的那只马桶,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 何晴晴抱着双臂嘲讽地说,“大哥,现在你信了吗?” 穆伯谨艰难地点头。 确实,之前何晴晴说家里库房被盗干净,自己院子的库房也被盗个干净,他都不信的。 这是天子脚下,哪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个库房的东西悄无声息运走的? 没想到,这一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何晴晴凉凉地说,“第一次是穆歆然来讨要聘礼,说是要换回去;第二次是她来府里假惺惺看我;这一次,上午她才给了母亲五千两!大哥,你还不信我说的吗?” 她是一肚子火,原本她还想着借穆歆然要断亲之事,想法子把她那张八万两银子的欠条给收回来,没想到,自己还来不及和父亲说,断亲书就送出去了。 穆伯谨:…… 张氏张大了嘴巴,“妹妹,你是说,这都是歆然妹妹干的?她怎么可能有如此神通?!” 穆伯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眼见着天放亮了,他让张氏和何晴晴扶着王氏先回何晴晴原来的屋子里歇着,他上值去了。 到了下午,王氏从昏睡中醒来,吃了点东西后,想起自己那三个儿子,越想越气,再加上何晴晴在一旁挑唆,她实在忍不了了。 王氏从床上爬起来,“去,我们去裴府,让那死丫头把东西还回来!那些都是老娘攒的棺材本啊!她都拿走了,我穆府怎么活?!我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何晴晴扶着她,“是啊娘,不能总这样放任她一次一次的把穆家搬空啊!还有三哥哥和四哥哥,他们可都是被歆然害的!” 何晴晴虽然也很想把二哥哥状元功名被除的事推在顾歆然头上,但一提起那日的事,总难免让人想起她和二哥哥躺在一张床上的丑事,只能不提。 王氏恨恨道,“把老三和老四也带去!” 她拉起何晴晴就冲到了前院,指挥四个下人,把老三和老四都抬到轮椅上,浩浩荡荡地往裴府方向走了。 王氏放在库房里的东西,是公中的。 可她藏在屋里的东西,那才是更值钱的,是她的私房啊! 还有,她不敢说的是,她藏在床边暗格里的东西,那可真真是会要命的啊! 王氏在何晴晴的搀扶下一路走一路哭,一半是悲从中来,一半是恐惧痛哭。 这一路哭诉,引来了一些百姓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裴府门口,两个持枪侍卫拦在了面前。 王氏当即哭坐在地上,“歆然啊……舅母求求你,把舅母的家当还给舅母……呜呜……” “歆然啊,舅母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好歹也当了你十几年的母亲,把你含辛茹苦养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舅母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个一干二净啊?!” “呜呜,歆然啊……” 第244章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何晴晴也捏着帕子哭道,“姐姐啊……你已经是将军夫人,为何总要盯着娘家这点三瓜两枣的……妹妹求你,把东西还给母亲……” “你看哥哥们已经是这么惨了……你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呜呜……” 很快裴府大门打开,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出来,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泼妇,胆敢到裴将军府上撒泼?!” 王氏一噎。 她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泼妇? 但一想,她就是撒泼来的,想趁机向顾歆然那死丫头施压把东西要回来,于是哭得更凶了,“呜呜,我可是你家夫人的长辈,你胆敢说本夫人是泼妇,裴府就是这般招待长辈的吗?!” 那管家一愣,仔细一瞧,果然是穆家夫人。 他额间渗出密汗,赶紧让人去里边通传。 顾歆然出来的时候,王氏已经骂得口干舌燥。 见她出来,王氏缓了一口气,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歆然,舅母求求你了,你把舅母房里的家具都还给舅母……” 顾歆然闻言,面上是一片愕然,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用着吃惊的口吻说道,“舅母,虽说穆家给我写了断亲书,但我还是喊您一声舅母。您说什么我居然听不懂?为何说要还您房里的家具?您房里的家具,为何会在我这儿?” 百姓立刻来了精神。 穆家和裴家断亲了? 王氏恨声道,“我家三次遭贼,东西莫名丢失,都与你有关!不是你又是谁?!” 何晴晴哭道,“姐姐,你昨晚不是把母亲房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加上这一次,可都搬了三次了呀……穆家哪儿经得起你这搬三番两次的抄家?姐姐,你就把东西还给母亲……” 顾歆然更震惊了,“妹妹,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说我把穆家给抄了?敢问我是怎么抄的?为什么我抄了穆家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吗?” 最后一句是问围观的百姓的。 百姓们纷纷摇头,“没听说过穆家被抄啊!” “抄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一点儿风声啊!” 王氏又抹起了眼泪,“歆然,你明知穆家已经掏空了家底,你又何必再扮一次五鬼大盗,把我房中仅有的几件家具搬走呢?穆家已经穷得只剩一些家具了啊……”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立刻哗然。 “什么?传说中的五鬼大盗是裴三夫人假扮的?” 顾歆然面上更是震惊,“什么?五鬼大盗是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舅母,不知您有何证据,能证明我是五鬼大盗?或是能证明,您丢失的东西,都在我这里?” 王氏怒了,“顾歆然,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你就是那五鬼大盗!是你把我的东西都搬走了!” 顾歆然似笑非笑,“舅母,连京兆府都查不出的五鬼大盗,可不是凭你这一句猜测之言就能安在我头上的。” 百姓们也是哈哈大笑,“穆夫人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裴三夫人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什么五鬼大盗?” “怪不得穆二公子能疯掉了,我听说这疯病是有可能会遗传的。”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可别胡说!” “顾歆然,你敢说你三哥和四哥身上的伤,和你无关?!”她指着轮椅上的穆季行和穆叔慎问。 顾歆然这才把目光投向二人。 只见穆季行满脸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的颓废之相,双腿之下空荡荡。 穆叔慎半边脸包着纱布,包括那一只眼窝,也是头发乱糟糟的,手拢在衣袖里,看样子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 两人都是双目紧闭,并不理会周遭的一切,不知是不是睡着。 她叹了一口气,“好歹是我叫了十几年的三哥哥和四哥哥,我也很想知道,你们的伤,究竟是与我有关,还是与你们的亲妹妹有关呀?” 何晴晴跳出来,“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往我身上攀咬!” “这不是你们正在攀咬我吗?”顾歆然无奈地叹一口气,“莫名其妙说我是五鬼大盗,又莫名其妙说他们受了伤是我造成的。” 她走到穆季行身边,“四哥哥,当日你明明可以躲开那辆马车的,为什么一定要去捞晴晴表妹送给你的荷包呢?如果你不去接那个荷包,是不是能避开那辆马车?” 穆季行猛地睁开了眼,看着顾歆然的眼神很复杂。 何晴晴扑到他身边,“不是这样的四哥哥,明明是表姐她挑唆你和她的女护卫比武,说不定那马车也是她安排的!” “呵,证据呢?”顾歆然轻蔑一笑,“说我挑唆,当日你不也在场吗?你若知道我在挑唆,你怎不出来阻止?比武的时候刀剑无眼再正常不过,你是不是还要诬蔑我故意让女护卫把你送的荷包挑开?” 何晴晴气得不行,怎么就绕不开她送的荷包呢?! “四哥,我就问你,你当时是不是有机会能躲开那马车?但却因为要去接表妹送你的荷包,你才错失了那良机?” 穆季行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看向何晴晴的时候,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恨。 是的,失去腿后的这几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看重那个荷包。 顾歆然又走到穆叔慎的身边,“三哥,你受伤是意外?为什么又怀疑是我呢?难不成是因为当日你是从裴府离开的?所以怀疑是我?这就太可笑了,难不成每一个从某一个府邸离开的人,出了什么意外,都要怀疑是那个府邸的人干的?” 何晴晴跺脚,“那日三哥哥来找你,你想起小时候他将你的翡翠耳坠扔在雪地里找不到了,被母亲罚跪在雪地里。你这是要以牙还牙地报复他!” “哦,那你怎么不说,他为何会把我的翡翠耳坠扔在雪地里找不到了?”顾歆然脸上挂着悲悯的神色,“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三哥,你说对吗?” 穆叔慎也早就睁开了那唯一一只眼,愤恨地盯着她。 闻言,他终于把目光看向了何晴晴。 第245章 你能调查什么? 何晴晴显然有些心虚了,“孩子家家的争来吵去的,不是很正常吗?顾歆然你怎么就能记恨到现在啊?” 顾歆然也笑笑,“是啊,孩子家家的争来吵去的,太正常了。可哪个正常的母亲,会把八岁的女儿罚跪在雪里两个时辰的?不过,你们若是因此怀疑三哥被冻伤是我干的,我实在百口莫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何晴晴忿忿,“你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你要是恨我,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要冲着三哥四哥去?!” “你急什么?”顾歆然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才把视线又都落在老三和老四身上,神色更加悲悯,“三哥、四哥,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还有二哥,你们的惨状,其实,都是何晴晴害的啊!” 穆叔慎和穆季行,都浑身一震。 顾歆然又看向王氏,“还有,舅母,舅舅那两个姨娘,不是何晴晴让人找来的吗?” 王氏一怔,看向何晴晴。 何晴晴大怒,冲上来就要抓她的脸。 旁边的周妈妈早已蓄势待发,冲过来挡住,反手把她往旁边一甩。 正好被一个挤进来的人接住。 来人正是穆伯谨。 他下值回家后就听说母亲带着三弟四弟和妹妹过来了,吓得魂不附体,紧赶慢赶的也赶过来了。 他其实已经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了,实在是尴尬得很。 没有证据的事,怎么掰扯都没用! “母亲,妹妹,你们闹什么?!还不回去?!” “大哥,大哥你来得正好。呜呜……”何晴晴埋在他怀里哭,“大哥,她诬陷我,她诬陷我!” 顾歆然凉凉地说,“就许你们诬陷我,不许我说两句?再说了,我是不是诬陷,你们回去好好想想。” 说罢施施然回了府,让人把府门重重关上。 围观百姓有回过神来的,“天啊,之前说这个何晴晴是个扫把星,嫁到赵家赵家被抄了,嫁到二皇子府二皇子废了。如今回到穆家,穆家三个儿子也废了!这穆家估计也快完了啊!” “还真是扫把星,灾星啊!” “天啊,我们离她远一点,远一点儿!” 王氏痛骂,“你们这起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烂货!都给老娘滚远点儿!” “母亲,我们先回去!” “我不走!我的家具她还没还给我呢!” “走……” …… 裴府,顾歆然回到屋里就躲进了空间,在王氏的那些家具箱子暗格里一顿寻找。 能叫王氏这般看中,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果然从各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各色银票、首饰、地契卖身契,甚至还有一些信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银票居然有好几万两。 有一些新的铺面的地契,是她压根儿就不知道的。 而且看过契的时间,这些新铺面,都是最近两个月的。 没想到这王氏,还是颇有本事的,这短短两个月,又弄到这么多钱和铺面。 等看了信件后她才明白,原来,何晴晴利用上一世的记忆,把京都城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后宅里的阴私写了出来,当作把柄勒索他们。 他们不得不从,这才又给银子又给铺面的。 怪不得何晴晴那个香料铺子被罚得关门了也不着急,这是另寻了生财之道啊! 搜刮完,她果断 地把这张拨步床放进了那空屋子,静待出售。 想到方才家门口的那一场闹剧,她轻扯了扯嘴角。 嗯,下一个,应该是老大了? …… 过了约莫半个月,顾二爷派人来接了顾歆然一家四口到顾家,郑重地请出了顾家族老祭拜祭先祖,将顾歆然的名字郑重地记在了族谱上。 顾老夫人泪盈于睫,对着远道而来的几个顾家族老是谢了又谢。 顾家族老们摆摆手回去歇着了。 顾家大嫂颤抖着手将族谱捧到顾老夫人面前,二人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二爷神色痛苦又冷峻。 这族谱,表面上看是青州顾家的族谱,实则内里最核心的几张页面里,写着辽州顾家族谱。 虽只有寥寥几页,也只记载着他们记忆中能回忆出来的族中人名,但到底是顾家的传承,顾老夫人怎会不激动? 何琼也在一旁落泪。 裴修泽心里五味杂陈,与顾二爷出去商议为宁国公翻案一事了。 顾歆然抱了抱母亲,又抱了抱祖母,见二人还是伤怀,直接将两个团子一人一个塞进她们怀里。 顾老夫人和何琼手忙脚乱地抱住两个团子。 大团子用衣袖按在顾老夫人眼睛上,“太祖母擦擦,不哭不哭。” 小团子有样学样,也把衣袖按在外祖母眼睛上,“外祖母擦擦,不哭不哭。” 大伯母秦氏把何琼怀里的小团子抢过来,“要抱也是我来抱,弟妹你还怀着身子呢。” 几人破涕为笑。 顾老夫人和秦氏直接抱了两个小团子就往库房走,“走走走,我们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宝贝!” 顾歆然:…… 花厅里只剩下顾歆然夫妇和顾二爷夫妇。 顾歆然正色说道:“父亲,祖母这些年受的苦,您是最感同身受的。我也知道如今宫里谈起当年之事就人人色变,夫君的调查亦无甚进展。今儿起我既已是顾家人,我想正式加入当年宁国公一案的调查中来,你们觉得如何?” 裴修泽当即就反对,“你能调查什么?大理寺、刑部和京畿卫的卷宗我都暗中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顾二爷也摇头,“我也让人暗中在辽州探查,可惜当年父亲仅剩的几个旧部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亦是毫无线索。此事事关重大,又涉及到当年的皇长子,不可操之过 急,我们徐徐图之。” 顾歆然固执地说,“你们把当年的事同我说一说,或许在某个当下,我突然就有了线索了呢?” 顾二爷和裴修泽对视 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 裴修泽说道,“歆然不急,我这边能拿 到的卷宗都抄了副本,回府后我便让人送过来,你有空再慢慢看。” “嗯。”顾歆然殷切地看向顾二爷,“爹 爹?” 第246章 买粮粮,赈灾灾! 顾二爷只好叹道:“当年父亲出事之前,我和你娘在外游历,具体的情形,也是听母亲说起过。” 他缓缓道来。 当年,顾家在京中是四大国公府之首,风光无限。 宁国公带着三个儿子镇守北境,长期驻扎辽州。 原本宁国公世子与安国公嫡女早就定下婚约,在迎亲的当日,那时还是晋王的嘉和帝与人在酒楼斗酒,喝醉了从楼上摔下来。 正好掉进新娘的花轿里。 晋王借着酒意以影响新娘名节为由,强行让花轿拐了个弯拐进了晋王府。 也不知晋王是真醉还是假醉,直接把上门讨要说法的宁国公世子关在门外,而且当即就让人把名字和生辰八字上报宗正院,让傅家嫡女上了皇家玉牒,成了晋王侧妃。 次日晋王清醒过来,跪到了宁国公府门前负荆请罪,说是自己酒后糊涂,强抢了宁国公的儿媳,但错都在他,让宁国公不要怪罪傅家女。 随后又到安国公府请罪,说是自己酒醉之下见到新娘子惊为天人,这才做下糊涂事来。 他与当时的老安国公谈了半个时辰,出来后老安国公也只得接受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皇家女婿。 听到这里,顾歆然不由得叹道,“所以后来嘉和帝登基后把傅侧妃封为皇后,想必这是他与老安国公谈的条件。” 顾二爷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晋王得了老安国公的支持,又有母族温家的支持,逐渐站稳了脚跟,最后成功上位。顾家是开国功臣,数代驻守北境,或许是因为功高震主,也或许是有当年的这个过节。当年嘉和帝跪在宁国公府门前负荆请罪的画面成了他一生的耻辱,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宁国公通敌案。” 顾歆然皱了皱眉,“所以,你们下意识都觉得,此案的幕后主导,是皇上?” 顾二爷苦笑一声,“那不然呢?当年宁国公是四大国公之首,辽州兵权握在手里也几十年,有谁能轻易给父亲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个罪名究竟是如何安上的,后来祖父又为何战死沙场?父亲可知晓?” “据母亲所说,是嘉和帝收到八百里加急,说父亲打开城关,放北狄人入侵,短短一个月已连失三城。很快顾家人全都被下了狱。我与你娘游历在外,听到这个消息时连夜赶回,但在半路上被顾家暗卫截住。母亲让暗卫给我们带了一封信并一根金钗作信物,让我们去齐州穆家村找她当年的一个贴身婢女藏身,京中的事她会安排妥当。我便将你母亲先送了过去,自己回京了。” 后来的事顾歆然已经知道了,爹爹遭遇山匪落崖失忆,娘亲带着自己在穆家村扎下根来。 顾歆然思索片刻问:“以前我常听陌陌说,要猜一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最可疑的就是这件事最大受益人是谁。我记得北境二十万兵权,后来是落在了裴峰和赵侯爷手里?” 顾二爷摇头,“裴峰我查过,他当年只是一个小小中郎将,还进不了父亲的大帐,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消息。” 裴修泽也摇头,“赵侯爷是世袭的军权,宁国公战死后,军权原是落在老赵侯爷的手上。是后来老赵侯爷病重,才将军权一分为二,所以慢慢的北境才同时有了赵家军和裴家军。去年赵侯爷死后,赵家军虎符被收回皇上手里。一直也没人接手,如今赵家军只能跟着裴家军在军中操练。”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当年老赵侯爷知道什么内情,如今人也不在了。 几人谈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个团子被抱回花厅。 顾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小家伙眼光好着呢,都是挑的精贵东西。我让人装起来,一会儿你们都带回去。” 顾歆然赶紧推辞,“祖母、大伯母,你们可别把这哥儿俩惯坏了,就让他们挑着玩,别带回去了。” 秦氏笑道,“歆然你可别推辞,这些东西,都是你爹挣下的家当,不给你们给谁?” 何琼笑而不语。 大团子突然举起手里一个金项圈,“娘亲,买粮粮。” 小团子也跟屁虫举起脖子上的一个翡翠挂件,“娘亲,买粮粮。” 顾歆然稀罕道,“哟,都知道拿去买粮粮了?买粮粮做什么呀?” “赈灾灾!”两个团子异口同声。 几人哈哈大笑。 顾老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的珏哥儿和璟哥儿真是不得了,才满周岁就知道买粮赈灾了!这是心忧百姓哪!” 顾歆然心下一动。 日后璟哥儿是要回东宫的,若是此番赈灾,能为他攒些虚名…… 回到裴府后,她与裴修泽一商议,果然觉得是个好主意。 于是很快,京郊的粥棚除了太子和孝贤先太子妃设的粥棚以外,又多出了一顶,冠名“团子”。 裴府放出的风声是,用团子周岁宴上收到的贺礼买粮赈灾。 京都的粮价,似乎又因为团子的这番操作又降了一点。 眼看粮价一降再降,傅淮景非常焦虑。 因为他之前一直坚信何晴晴说的,粮价在五六月份的时候,会涨上原来的十几倍。 而事实却是,到了五月初,他还根本看不到一丝粮价上涨的希望,反而眼睁睁看着顾家商行和大小盛商行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巨量的粮食出来售卖,价格是一降再降。 而且不限购,以京都城为中心辐射到周边十几个郡县,全都到京都城来批发粮食。 以至于外地粮价也得到了很好的遏制。 据说顾家商行遍布全国的三百多家粮食铺子,全都陆续开始不间断供应平价粮食,而且粮食品质比之前的好上太多。 傅淮景急了,他又一次约了何晴晴出来。 谁知,何晴晴却以走不开为由,拒绝了和他见面。 此时傅淮景正郁闷地踏上天香楼的楼梯到雅间去用饭,路过隔壁时听到熟悉的声音。 隔壁屋内,何晴晴与六皇子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傅淮景的耳中。 何晴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狡黠:“六皇子,我知道您一直对您生母的情况心存疑惑。我手里有份能解开这个谜团的线索,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第247章 一个熟悉的乞丐 六皇子脸色阴沉,自那日在裴府周岁宴上收到穆家塞过来的字条,他就一直犹豫不决。 那字条上面写着“假疯、良答应”五个字。 良答应是他的生母,早就因疯病被关在冷宫。 可他无论如何在母亲面前如何试探,都没能试探出端倪来。 所以他让人给穆府回了信,约了穆伯谨在这里见面。 只是没料到,来的人竟然是何晴晴。 他假装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心,声音略显急切:“哦?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何晴晴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这份线索,足以让您知道您生母的真实身份,还有她当年的遭遇。不过,这样的信息,我自然不会轻易透露。除非……”她顿了顿,接着说:“您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六皇子问。 “我要成为您的谋士,日后待你荣登大宝,能许我穆家一个好前程,自然,也包括我。”何晴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六皇子脸色一变。 那日在宴会上,他去净房的时候,无意中听外头的婆子闲聊中说了一句话,就是之前何晴晴与人苟且被捉奸那次,或许谋算的另有其人。 他当即就想到了那次除了二哥醉酒被送到客院外,自己也被人泼脏了衣裳到了客院,与二哥他们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不管那婆子的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一推测,就觉得极有可能。 再加上这张字条,他基本上能确定,这何晴晴的目标果然是他! 许穆家前程和许她个人一个前程,那可是两码事。 一个女人问一个荣登大宝的人要前程,还能是什么前程? 自然是成为他的妃嫔。 “荒唐!”六皇子冷下脸来,“本殿看你是疯了!” 什么荣登大宝! 还想肖想成为他的女人?! 这何晴晴还真敢想! 何晴晴不着急,“殿下若是知道了您母亲手握的一张王牌,您就会知道,在这场夺嫡之战中,您也是有胜算的。” 六皇子楚云很是不敢置信。 他在宫中如履薄冰,能平安长大都是托了生母是疯妇的福,宫里的皇后和贵妃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如果母亲真是假疯,她手里能有什么王牌? 为什么不一早就拿出来?! 何晴晴看出他的意动,再接再励道,“六皇子,如今二皇子已废,太子一家独大。若是您再不参与,只怕百官只识太子,而不知有您六皇子了。” 此话正中楚云下怀。 如今虽有寥寥几个官员投靠他,但他若一直拿不出有说服力的底牌,凭什么会有官员相信他最后能成功? 太子握住了裴修泽,就握住了京畿命脉。 安国公和温家分别掌着南境和东境的兵权。 西境的云家他一直在靠近,但却一直无法接近。 北境的裴大将军,原本以为与裴修泽是同气连枝,但眼下看来,大裴和小裴似有分歧啊。 所以,母亲手上,还能有什么底牌? 他沉吟不语时,隔壁的傅淮景心中的愤怒却达到了顶点。 怪不得何晴晴不应他的约,原来她竟然还想利用这种手段攀附权贵!而且赌得还是未来的天子! 她是算到最后登基的是六皇子,所以明知自己声名狼籍成不了他的女人,只好先做他的幕僚? 想到她两次害他血本无归,更是恨得牙痒痒。 看着小二端了茶水上来,傅淮景计上心头。 他决定给何晴晴一个教训。 进了雅间后坐下,他点了一桌的菜,又低声在小二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二面露难色。 傅淮景又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金子。 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巧的是,在何晴晴另一边隔壁的雅间里,坐着顾歆然和大公主。 她们二人方才去看了陌上花开铺子,正在商议下一步在城东、城北另开分店的事宜,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大公主起身去净室,屋内只剩顾歆然一人的时候,五月从窗外跳了进来,低声禀道,“夫人,您隔壁的雅间里坐着何晴晴和六皇子,另一边隔壁是傅淮景……” 她把趴在屋檐上听到几人的谈话都说了一遍。 荣登大宝? 原来上一世,最后的赢家是六皇子? 怪不得何晴晴在去年的满月宴上想要设计六皇子。 也是,能让她放弃安国公世子的人,除了未来的天子,还能有谁? 也不知前几日她安排的婆子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传进六皇子耳中。 顾歆然眯起了眼睛,“你去给我那穆家好舅母送个信,就说她女儿喝多了,让她来接人呢。” “是。” 隔壁小二已经端着几盘精美的菜肴敲响了屋门。 “客官,您点的菜来了。”小二说着,将菜肴送进了屋里。 何晴晴的话被打断,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菜肴上。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般丰盛的菜了,小二一走,马上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六皇子也夹起了一筷子鸡肉,鼻尖突然闻到某种熟悉的香味。 宫里的教养嬷嬷自小就会把市场上常见的几种媚药给皇子们熟悉,为的就是防止在外头不小心着了道。 这香,还是勾栏里用的最低等的那种香。 他不动声色地把鸡肉放进碗里。 何晴晴毫不客气地大块朵颐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殿下,您怎么不吃?” “本殿不饿。”六皇子笑着甚至还称赞了一句:“这菜色相真不错。” 何晴晴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地吃着美味佳肴。 没过多久,药效开始发作。何晴晴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六皇子的脸色变得阴沉。 这是之前算计不成,今儿补上? 说什么先当幕僚再上妃位,这个二嫁的弃妇还真敢想! 若是她手里真有什么线索,穆相早就告诉他了,何必等着她巴巴到自己面前来献殷勤? 给他下药,才是今日之约的主要目的? 他心里一阵恶心,更是愤怒。 他侧头朝窗户的缝隙看去,看到街边一个有些熟悉的乞丐。 他也不假手于人,自己从窗户翻了出去,把那乞丐拎了进来。 那乞丐正是赵缙,乍一见到满桌的好菜,立刻嘴一张扑了上去。 第248章 你们做了什么? 不一会儿,乞丐吃得满嘴流油,浑身也开始感觉到燥热。 这时才看到早已经衣裳半褪歪在椅子上呻吟不已的何晴晴。 呵,前妻还有什么客气的? 乞丐转个身又朝她扑了上去。 六皇子一甩折扇,打开门出去了。 赵缙却因之前的冻伤,那处彻底不行了,心焦得很。 看着眼前这个娇嫩气喘的前妻,心里的恨意一涌而上,一股邪念从心底升了起来。 他打开窗,吹了一声口哨。 街角另一个与他交好的老乞丐闻声望了上来。 片刻后,那老乞丐避过天香楼小二,蹿进了屋里。 傅淮景起先听到隔壁门声,心道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了? 定是小二来送菜的。 又过了一会儿仔细一听,果然屋里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女子的娇吟。 啧啧,这个小荡妇,还真是厉害。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听着好像没动静了。 他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出雅间,趴到隔壁门上去听。 这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赵缙见那老乞丐完事儿了,自己也心满意足了,准备要走,打开门,突然跌进来一个人。 他下意识就直接用手刀劈在那人脖颈上,把人劈晕。 那老乞丐正在提裤子,瞅见来了一个人被打晕,嘿嘿笑道,“老弟,你厉害啊,连替死鬼都找到了!” 赵缙一怔,然后立刻把傅淮景的衣裳剥了扔在了何晴晴旁边。 然后和那老乞丐大摇大摆走了。 还顺走了何晴晴身上的荷包。 他前脚刚踏出天香楼,王氏就拉着穆伯谨和几个婆子进来了。 原本王氏是收到女儿让人带的口信说是在天香楼喝醉了,让她来接人。 出门的时候看到穆伯谨,就一起拉过来了。 小二把几人引到雅间,也没进去。 一推开门,王氏就尖叫起来,险些要晕倒过去。 光天化日的,连床也没有,就在椅子上…… 赶紧让穆伯谨把婆子和小二都关在了门外。 王氏慌忙上前拿了衣裳裹住了女儿白花花的身子。 穆伯谨立刻大怒,“荒唐!荒唐!” 这个妹妹到底要丢多少次脸? 回回想要害人,回回反被捉奸。 这一次也不知她要如何,幸好来捉奸的是母亲和自己。 他一把将傅淮景拽了起来,“世子爷,您不解释解释?” 这时傅淮景也醒了过来,一脸懵。 他明明记得躺在这里的应该是六皇子,怎么变成了自己?! “解释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挣脱开来把衣裳套上,“本世子在隔壁吃饭吃得好好儿的,突然就被人打晕了……本世子可什么都不知道!” 何晴晴迷迷糊糊中醒来,以为方才与她欢好的是傅淮景,按着上一世的称呼黏黏糊糊地说,“淮景哥哥……” 傅淮景全身一抖,猛地想起每一次自己与她见面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很不对。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被抱在王氏怀里的何晴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何晴晴怒吼一声:“你这个贱人!是你故意安排的?!” 又对穆伯谨说道,“你要本世子的解释?那不如问问你这个好妹妹,她怎么解释?” 穆伯谨满脸沉痛地看向何晴晴。 这一回何晴晴是真的什么也没做,理直气壮,“大哥,与我无关!我是被人害的!” 穆伯谨沉声道,“你是在这天香楼出的事,待大哥审一审这天香楼的店小二和掌柜的就知道!” 这话一出,傅淮景心虚了。 “你,你们慢慢查……本世子先走了……” 穆伯谨一把拉住他,“傅世子,您可不能一走了之。” “那你想怎样?” “此事虽不光彩,但我妹妹到底是御史府嫡女,进国公府做个贵妾总是可以的?”穆伯谨下意识觉得这就是自家妹妹设的一个局。 傅淮景冷哼道,“她一个被多少个男人睡过的破鞋,还想进我国公府?作梦!” 何晴晴顿时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她心下一横,怒道,“傅世子,您可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若您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保证,傅世子左边屁股上有三颗黑痣的事儿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傅淮景震惊地看着她。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不不,重点是,她怎么知道他那地方有三颗黑痣?! 穆伯谨也震惊地看着妹妹。 王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傅淮景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真想进国公府?” 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只要她入了后宅,他那母老虎世子夫人,还不分分钟捏死她? 何晴晴显然也想到他那个彪悍的世子夫人,眼睛一转,“不,我不进国公府。傅世子先给我十万两银子,再答应我三个要求。第一,把你们安国公府安插在京畿位的人手借我一用。另外嘛……” 她沉吟道,“剩下两个具体是什么要求,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傅淮景又是一惊。 这个何晴晴,怎么什么都知道? “此事事关重大,本世子须得回府与父亲商议商议!” 何晴晴这才面露微笑,“世子请。” 傅淮景颇为狼狈地出了门。 穆伯谨和王氏也震惊地看着何晴晴。 何晴晴这才伸出手把有些乱的头发往耳后一挂,“母亲,您忘了,之前我让您给各府送的信?如果没有一些把柄,他们凭什么给您送回银票和铺子?” 王氏:…… 穆伯谨更震惊了,“母亲,妹妹,你们做了什么?!” …… 两刻钟后,三人收拾整齐出了雅间。 正好遇上从隔壁雅间出来的顾歆然。 安平公主提前有事先走了。 显然穆伯谨一愣。 顾歆然朝他们点头示意后便要走,并没有行礼。 穆伯谨登时怒从心起,“歆然,你才嫁人没两年,就不知道如何向长辈大哥行礼了吗?!” 顾歆然收回要走的脚,诧异地看向他,红唇轻启,“长辈?大哥?穆大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御史夫人已经和我断亲了呢。你们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几个认识的陌生人罢了。非要说行礼的话,我这个二品的诰命,难道不是你们向我行礼?” 第249章 给一国之君请脉 穆伯谨一噎。 顾歆然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何晴晴,你是不是忘了,还欠着我八万两银子呢。” 何晴晴脸色一变,“很快就能还你的。” 只要傅淮景把那十万两银子送来,就先还顾歆然! 顾歆然点点头,抬脚欲走。 穆伯谨又恨声道,“今日的事,是你搞的鬼?” 顾歆然诧异问,“今日什么事?”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何晴晴,盯着她脖子旁边的红痕,暧昧地笑了笑,“哦,你是说那个通知你们的婢女吗?不必言谢,是我让她去的。这不,你们来得正好啊。” 没有捉奸现场,就没有能威胁到傅世子的把柄。 穆伯谨恨恨道,“果然与你有关!” 顾歆然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声音变得很冷,“你们不要但凡出点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今日的事,穆大公子还是好好审审酒楼里的小二!” 穆伯谨一怔,难道真与她无关? 顾歆然看看三人,突然又笑道,“穆大公子既如此不待见我,为何还要占据着我夫君给你安排的职位不放?依我看,既然你的好妹妹已经搭上了傅世子的关系,不如你请辞了京畿位的官职,找傅世子另寻官路?” 穆伯谨脸色顿时变得很尴尬起来。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得了裴修泽的好处,却总对裴修泽的夫人不假辞色,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何晴晴却眼睛一转,“表姐你这个提议甚好。大哥,你回去就请辞,我让傅世子给你安排个更好的!” 安国公掌握着京都城防军,要安排个职位易如反掌。 穆伯谨瞪了一眼何晴晴,却是满脸的不赞同。 顾歆然轻蔑一笑,转身带着思巧下了楼。 穆伯谨经过一番查问,得知是傅世子让小二在菜里下的药,到头来却被六皇子反将一军,恨得牙痒痒。 好在傅淮景倒也识趣,当晚就先送了十万两银票过来。 穆伯谨压下了火气,警告何晴晴,“你既不想入安国公府,那便罢了。只是你不可再做些令穆家蒙羞之事!若有再犯,休怪大哥无情!” 何晴晴翻了个白眼。 她冒险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穆家?! 至于在酒楼里发生的事,她就当被傅淮景咬了一口。 谁让她上一世与傅淮景红被翻浪都不知翻了多少次了,这一世再来一次,委实也算不了什么…… 她再三劝告,“大哥,记得请辞啊。” 京畿卫中有安国公的人手,她拿到名单后就要给裴修泽添点儿堵。 自家大哥若还在京畿卫中,万一查到自己身上,难免牵连大哥。 …… 在傅淮景的焦虑中,很快又到了五月底二皇子妃生的皇长孙的满月宴。 请帖的地点设在宫中。 听裴修泽说是温贵妃和温太后向皇上求来的恩典,说是在宫里为皇长孙办一场满月宴,可为皇上龙体冲喜。 设在宫中,那就三品以上大员官眷都有请。 所以穆府那边,顾歆然倒是不必管了。 顾歆然自是好好准备了一番等着上门道贺的。 之前两个团子满月宴的时候,温静娴和傅晗送了大礼。 她怎么说也要还回去才好。 再说,陌陌在城墙上中的那一箭,是温家人的手笔,她还没机会向温静娴复仇呢。 若是有机会…… 她特意早早等在了宫门口排队,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何晴晴也跟着王氏和张氏一起来了。 头发油光发亮,额上光洁无瑕。 当然众人眼中的何晴晴已经是臭名昭着,根本没有什么世家贵女跟她攀谈。 张氏跟在王氏身边,也感受到众人朝自己小姑子投来的异样的目光,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很快王氏就将她拉走了,说是要到温贵妃宫里拜见。 在温贵妃面前,王氏嘴快地把张氏医好何晴晴头上脸上的伤的事夸了一遍。 在她看来,张氏能医好她脑袋上的毒伤,这毒是全京都大夫甚至太医院太医都医不好的,那张氏的医术就远远超越了这些大夫和太医。 温贵妃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 实则是这几个月来,宫里最焦灼的人要数温贵妃了。 自上回皇上昏迷醒来后,也不知那傅皇后用了什么法子,将后宫权柄尽数握在了手里。 皇上几乎对皇后和太子有求必应,她和太后即便偶尔能见到皇上,也想不出皇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温静娴的口信一送到温贵妃跟前,温贵妃立刻就答应了。 她觉得皇上肯定是被傅皇后用某种东西控制了。 能有个厉害的大夫来看看,也是好事。 所以她借着今儿是皇长孙满月宴的日子,赶紧就把皇上请到了她的延安宫,温言软语哄了好一阵,才让皇上点头答应让温家请来的神医给请个平安脉。 张氏跟在一个宫女身后进了延安宫,王氏在宫门外等着。 温贵妃受了张氏的礼又问了两句之后,便将她引到屏风后面,替皇上诊脉。 张氏其实心里是忐忑的,她知道自己能医好何晴晴那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怎敢前来给一国之君请脉? 但婆婆和小姑子死活要让她来,说是不来就犯了欺君大罪。她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大不了就说皇上龙体康健,没什么大碍就是。 她于是开始“认真”地给她把脉。 然而片刻后,她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把出了中毒之脉。 看着她脸上震惊的表情,温贵妃惊喜地问,“可是看出了什么?” 张氏看着躺在贵妃榻上的帝王,欲言又止。 嘉和帝此时缓缓睁开了一直微眯着小憩的眼睛,不悦地扫向了温贵妃。 他最近是反应有些慢,但专心点还是能听出温贵妃的意思的。 他龙体有恙,她这么高兴干什么? 温贵妃神情一滞,赶紧低头认错,“臣妾也是心忧圣上龙体。” 嘉和帝扫了一眼妇人打扮其貌不扬的张氏,只说了一个字,“说。” 张氏吓得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皇,皇上,您的脉相,似是,中毒之相。” 温贵妃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心里暗喜,果然是中毒了,这下能抓到皇后的把柄了! 张氏又重复了一遍。 第250章 本宫一切都好 嘉和帝也缓缓地发怒了,“给朕好好查一查!” “是!”温贵妃的声调里都带了一丝喜意。 张氏准备告退。 嘉和帝又喊住她,“且慢。” 张氏赶紧又跪了下来。 “朕中的是何毒?可有解毒之法?”事关他的龙体,嘉和帝自是担心的。 他才过了几个月舒心日子,可不想再回到从前那辛苦打理国事的时候了。 自他昏迷苏醒后,借着身子尚未恢复的由头,他把国事都交到了太子手里。 东宫自设了詹事府后,替他批改了大量的奏折。 王祁又给他的仙丹改良了一下,让他又能生精虎猛,还给他进献了一个美人,夜夜笙歌,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而且有皇后替他把着后宫,之前那些妃嫔们争风吃醋的烦心事也都没了。 眼下就是舒心日子,居然有人敢给他下毒?! 他当然不能忍。 张氏听了皇上的问话,吓得匍匐在地,“民妇,民妇需要找出毒源才能知是何毒物,才能给皇上解毒。” 嘉和帝挥了挥手,“去查。” “是。” 温贵妃悲伤又愤怒地说,“皇上,宫中居然有人胆敢给您下毒?!臣妾必查个水落石出!皇上请放心!” 嘉和帝又躺了回去。 其实再想想,宫中那么多太医,都没能发现他中毒,这温贵妃随意找来一个妇人把个脉,就说他中毒了? 他是有些不信的。 但她既然说要查,那便查查。 温贵妃自以为得了嘉和帝的口谕,必能查出个结果来,兴高采烈地带着张氏下去了。 另一边,顾歆然也被如意姑姑带到了皇后跟前。 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昨晚裴修泽带了这两个女子回来的时候,思巧还很是紧张地跑来同她说,“夫人,将军带了两个女子安置在客院了。” 她虽心有一时不悦,但裴修泽很快进来同她解释,这是皇后姨母让他找的女子,趁着明日要进宫时,送进去的。 这两个女子方才就藏在她进宫时坐的马车内。 到了凤安宫,自是由她带到傅皇后面前。 傅皇后给顾歆然赐了座,又让两名女子走得近些,摘下面纱。 顾歆然一见,果然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绝色美人。 她不由得困惑地看向傅皇后。 傅皇后满意地笑了,问,“你二人,姓甚名何?” 其中一个福身一礼,“回娘娘的话,民女是姐姐,名叫芷若,妹妹名叫兰若。” “好名字,你二人,可有何才艺啊?” “回娘娘的话,妹妹擅弹琵琶,民女时常与妹妹伴舞嬉戏。” 傅皇后满意点头,朝如意姑姑示意,“带下去安排一番。” 如意姑姑应是,又俯身同傅皇后说了两句什么,才带着芷若和兰若下去了。 顾歆然还看不太明白,便听傅皇后问,“歆然,你穆家那大嫂,居然还擅医术?” 顾歆然回过神来,“回姨母的话,那大嫂擅医,臣妇也是近来才刚知道。想来何晴晴身上的毒便是她解的。” 傅皇后淡淡一笑,“她被温贵妃请进宫中替皇上诊脉了。看来,穆羡,是铁了心要和温家绑在一起了啊。” 顾歆然温声道,“夫君说,穆御史,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六皇子呢。” 傅皇后想了一瞬笑道,“有本宫的太子在一日,老六就绝无可能。” 一个身上流着疯妇血液的皇子,想继承大统? 做梦。 顾歆然关切地问,“有一阵子未见着姨母了,姨母近来身子可好?可要歆然替您请个平安脉?” 傅皇后摇头,“本宫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如今后宫之中,不会再有人能翻出大浪来。” 顾歆然欲言又止。 傅皇后笑了,“你是想问,皇上昏迷那段时间,本宫是如何稳定后宫局势的?” 顾歆然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不好意思地微点了点头,“可以吗?” “有何不可?”傅皇后慈爱地笑了,“你们辛苦替本宫把璟哥儿养大,又替太子解了身上的毒,让他振作起来。本宫在后宫多年,再不出些力气,岂不是对不住你们的辛劳支撑?” 她叹了一口气,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太子遇刺后,她痛定思痛。 在太子回宫当日,用自己当年被嘉和帝抢亲一事忆苦思甜,勾起嘉和帝的怜惜和愧疚,又假意要唤来太子与嘉和帝滴血验亲,彻底打消了嘉和帝对太子血脉不纯的猜测。 随后傅皇后用这些年的恩义,以及想要彻查当年宁国公案的疑心,强硬逼使嘉和帝把户部和兵部划归东宫管辖,与左右丞相形成三足掌权之势。 她自己明面上打消了追查当年宁国公府一案,暗中却一直在等裴修泽的消息。 嘉和帝放权后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又因傅皇后的话对温贵妃生了嫌隙,渐渐冷落了温贵妃。 太后多次到他面前施压,他都推到了傅皇后面前。 傅皇后以前因着孝道不敢忤逆太后,但自太子被刺,她知道自己母子俩与太后及温家是永远不可能和睦相处的,便也强硬起来,把太后的训斥和命令当成耳旁风。 同时她的强硬作风也震慑了后宫其他妃嫔,再也不敢到嘉和帝面前拈酸吃醋爱作妖。 嘉和帝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静。 想宠谁便宠谁。 说到这里,傅皇后笑了笑,“那个王祁,上个月送了一个女子给皇上,封了美人,如今正得宠得很呢。歆然,你说,你那个好大嫂,会不会发现,皇上是中了毒呢?” 顾歆然一惊,“中毒?上次皇上昏迷,不是说没有查出有中毒迹象?” 傅皇后笑容更加深刻,“不得不说,还是修泽的手段了得,本宫在后宫浸淫十余年,也没能控制整个太医院。他不过用了短短半年时间,就收服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皇上中毒与否,还不是他说了算?” 顾歆然一怔,再一想,裴修泽是重生之人,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软肋,这才能拿捏得住。 这时如意姑姑进来又俯身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傅皇后勾唇一笑,“给她。” 第251章 妾身姐妹二人 “是。”如意姑姑行礼告退。 傅皇后笑问,“你可知她方才进来说了什么?” 顾歆然摇头,“说了什么?” “你那大嫂,果然查出皇上有中毒迹象。如今,温贵妃奉了皇上口谕,彻查日常饮食呢。” 顾歆然之前一直在想,皇上怎么会中毒呢? 皇后姨母如此淡定,那肯定与她无关。 她突然灵光一现,“若是她查出中毒来源,是王祁给的?!” 傅皇后笑得开怀,“歆然,你果真是个聪慧的。让她查,待王氏发现,自己引荐入宫的儿媳,查出的罪证,落在了她亲弟弟的头上……” 胆敢下毒毒害龙体,那是灭九族大罪啊! 顾歆然也笑得灿烂。 这个何晴晴,果然是个搅家精啊。 若是王氏知道自己的女儿把天捅了个大窟窿…… 哈哈哈哈。 自己留着她果然是对的。 “那方才那两个女子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傅皇后卖了个关子。 …… 很快宴席坐定,太后、皇上、皇后和温贵妃一同压轴出席。 众人纷纷行礼道贺,送上各自的贺礼,一时间对皇长孙称赞之声此起彼伏。 顾歆然心头微酸。 原本璟哥儿也能享有这般待遇的,却不料…… 很快宴席开始,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傅皇后拍拍手,中央舞姬和乐师退下。 很快上来了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一个怀抱琵琶,飞扬着指尖就是一串流利的琵琶音。 一个轻拈罗纱,翩翩起舞,舞得众人目不转睛。 嘉和帝眼睛都看直了。 温贵妃心里酸涩。 她原本还想借着今日的大好日子,把嘉和帝留在她的延安宫呢。 太后十分不悦,斥道,“皇后,这是你安排的?这是皇长孙的大好日子,怎能做如此不堪之事?!” 傅皇后却不理会,只看着皇上问,“皇上,这是臣妾为您安排的惊喜,皇上可愿笑纳?” 嘉和帝早就眼睛看直了,哈哈笑道,“既是皇后的心意,朕怎可推辞?” 温贵妃看了一眼太后,气得眼圈都红了。 太后是恨铁不成钢,“皇帝!” 嘉和帝看向太后,笑容淡了一些,“母后,儿臣乏了,这就回宫了。” 说罢起身摆驾回宫。 太后脸色极为难看。 太后与嘉和帝的母子情份在早年她的偏心中就消磨得只剩那么一点。 两个月前嘉和帝昏迷,醒来后得知太后第一时间就给远在青州的荣亲王,自己的亲弟弟写信让他回京,心里就凉了大半截。 他在位十余年,岂会不知自家母后的心思? 当初他刚登基,母后死活不同意他的正妃为后,反要改封温侧妃为后。 宸妃虽是正妃,但母族毫无助力。 两害相权,他只得立安国公之女傅氏为后。 太后虽然不满,但也拿安国公无法。 傅皇后在他昏迷期间大力稳住了后宫,没出什么大乱子,甚至连太后写给荣亲王的信件都截了下来。 嘉和帝觉得,还是傅皇后一心为他着想,是以对她愈发倚重。 东宫稳住了朝堂,没让以温国公为首的二皇子党生出蠢蠢欲动的心。 他更满意了。 想起温贵妃居然屡次暗示他东宫太子血脉存疑,对温贵妃和太后的提防之心就愈重。 太后越是训斥他,越是训斥皇后,母子就越是离心。 今儿这两个美人,一人擅乐,一人擅舞,很得他心意。 于是他才回到宫中不久,傅皇后便让人把这两个女子送了过来。 除去面纱,他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娇艳如花的脸宠,更是心喜,当晚就让二人侍了寝。 次日,傅皇后按例给二人封了美人,一个是芷美人,一个是兰美人,赐住芷兰宫。 穆羡下朝听说这个消息后,脸色一变。 芷兰宫里的双生子和芷兰院里的双生子,难道有什么关联? 他快速回到穆府,径直走到王氏院子里,想找何晴晴问问。 谁知走到门外,就听母女俩在说悄悄话。 “晴晴,这么做,你父亲回来知道了,会怪我的。” 何晴晴说道:“怕什么?不过两个贱妾罢了。原本我让傅世子去那泉城找这一对名字里带有兰、芷的双生子,是要进献给皇上的。谁知傅世子记恨我去年炭火生意让他赔了钱,转手把她们二人给了父亲。倒叫母亲伤心了。” 王氏震惊了,“原来……原来真是你?!” 何晴晴撒娇道,“母亲,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是傅世子他……” 语气一转,“可谁知他竟是找错了人。我梦里看见的真正的兰妃和芷妃,昨日已经进了宫。若是皇上知道父亲后院里也有一对兰姨娘和芷姨娘,住的又是芷兰院,您说皇上心中会不会咯应?” 王氏恨声道,“便叫他吃吃苦头也好!官场上送的侍妾,是那么好收的?” “母亲,您就别说气话了。横竖婆子们已经去处理了,她们很快就能消失……” 门外的穆羡听着二人的对话,先是愤怒,后是惊恐,也顾不上盘问二人,赶紧抬步朝芷兰院赶去。 芷兰院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见穆羡过来,还想来拦,“老爷……” 一脚踹开二人,再踹开院门,穆羡目眦欲裂。 他大喝一声,“住手!放开她们!” 几个婆子勒住芷姨娘和兰姨娘的手皆是一松。 两个女子扯开脖子上的绳索,咳了几声就扑进穆羡怀里,哭道,“呜呜,老爷,救命啊……” “老爷,您要是再来晚半刻钟,我们姐妹就彻底活不了了……” “老爷,妾身或许已经怀上您的孩子了……妾身不能死啊……” “呜呜,老爷,妾身姐妹二人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 几个婆子吓得跪倒在地。 穆羡咬牙,“你们竟敢草菅人命,来人,把她们全都拖出去发卖了!” 王氏与何晴晴已经赶了过来,“且慢!” 王氏怒道,“老爷,后院之事,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在。处置这两个姨娘,也是为了老爷好啊。老爷您可不能犯糊涂!” 穆羡冷冷看着何晴晴,“怎么?你让傅淮景把她二人寻来,原本不就是要把她们献出去的吗?” 第252章 跳跳糖 何晴晴脸色一白,父亲怎么知道的? 穆羡又冷冷看向王氏,“你的好女儿,让人特意寻了这两个姨娘献给她的父亲,岂容你说杀就杀?” 王氏气得快晕过去,“老爷!如今是这二人和宫里那二人相冲,若是皇上知道了,您岂不是更要失了帝心?!” 穆羡一路回来已经想好了,“不过是名字相像罢了,换个名字便是。还有,你拿出二千两银子来,本御史已经看中了静安胡同一处小宅子,让她们改名换姓住过去便是。这芷兰院的匾额,也摘了!” 王氏如遭雷劈,自己女儿引狼入室,杀之不成,反还要出钱买宅子安顿这两个贱妾?! 穆羡看向二女,“你们可愿意?” 双胞胎姐妹哪儿有不愿的,不必在主母跟前站规矩受搓磨,欢喜得不得了,“自是愿意的,多谢老爷!” 王氏的心早碎成了八百瓣,有些麻木地说,“妾身没钱了!” 穆羡冷笑,“你连十万两黑心钱都敢收,两千两却拿不出来?你若不拿出这两千两来,且等着一纸休!” 王氏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穆羡向来顺风顺水,这段时间府里糟心事太多,若能另寻一个清静之地住着,身边有美妾,耳根很清静,不必再忧心圣心与前程…… 此念一起,他就扼制不住地向往,恨不能立刻住到静安胡同去。 好让自己也安静安静。 他知道这是逃避,但他都已经年过四十,也曾身居高位位极人臣。 然, 三个儿子惨不忍睹。 糟糠之妻上不得台面。 他就是累了,就是倦了,不行吗? 穆伯谨在后面远远地看着。 心里是极度的失望。 这个家,如果连父亲都开始逃避了,还能有什么希望? …… 另一边,二皇子府。 二皇子妃正在清点着昨日宫里给儿子办的满月宴收到的贺礼。 看到裴府的礼单时,下意识说道,“把裴家送的礼都丢出去。” 贴身丫环应是正要出去,二皇子妃又喊道,“且慢,还是把裴三夫人送的跳跳糖拿进来。” 她想起昨儿顾歆然特意当着温贵妃的面说,“妾身送的虽是几包糖而已,但却轻易不要给皇长孙服用,只因这糖是鬼医圣手所制,十分难得。听鬼医前辈说,此糖入口会跳,颇为有趣,是以名跳跳糖。此糖止痛止疼效果奇佳,一次粒便好。臣妇近来育儿颇有心得,知晓若是孩童有个病痛便难以哄喂,可服用此糖。若无病痛,不必服用。” 旁边又有个婆子在一旁翻找,找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打开,里面果然是用纸包了二十包糖,上面还附了一张字条,“止疼跳糖,疼痛时服用,一次粒即可。若无病痛,不可服用。”。 温静娴冷笑,便是料她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吃食中下毒。 她也不怕自己反手给她栽个赃。 “算了,先留着。”她淡淡吩咐。 想要栽赃,总有机会。 谁知到了晚间,她月信来了,腹痛的时候,不自觉就想起了这个能止痛的跳跳糖。 她自小体质偏寒,每到月信那几日,总是痛不欲生。 不知看过多少大夫和太医,喝过多少药调理,却无甚效果。 她总觉得那顾歆然好好的送几包糖,却偏要强调带有止痛效果,必是没安什么好心。 原本满月礼送几包糖,于顾歆然的身份而言委实太轻了些,但有鬼医圣手的名头在,要是没什么药效,似乎也说不过去。 她痛苦地忍过了一晚,到了第二日,几乎是走两步就痛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忍无可忍之下,她又想到了那跳跳糖。 “罢了,让人去试一试那糖可有毒?” 她吩咐道。 有婢女立刻拿了一包去找太医验毒,另一个负责试药的婢女战战竞竞拈了几颗到嘴里。 “果然会跳,很是有趣。”婢女故作轻松,心下惶恐地等了半日,才如实禀报,“没有其他感觉,应是无毒。” 从太医院回来的婢女也禀报了太医验毒的结果,说是并未验出有毒。 于是温静娴便试着服了几粒糖。 但想想大人与小孩儿的用量必要加剂量,于是服了小半包下去。 反正只是糖而已。 除了一开始感觉糖粒在嘴里弹跳有趣外,过了一小会儿,感觉腹部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她大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立竿见影的东西。 谨慎起见,她能忍则忍,不敢轻易服用那药,直到半夜痛醒的时候,又服了小半包,这次开始感觉整个人觉得很是舒爽,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如此后面三日,每半日服用小半包,不仅缓解疼痛,还有飘飘欲仙之感。 四日月信结束,温静娴只觉整个人轻松许多。 心道,这糖果真是鬼医圣手制出的好物,怪不得顾歆然能拿得出手。 若是放在药店售卖,遇上有需要之人,便是千金也可卖得。 顾歆然想来原是要卖给皇上和温贵妃一个大人情,却不知白白便宜了自己。 温静娴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得意起来。 到了第五日,她总觉得满心烦闷不舒适,想到前几日那飘飘欲仙之感,不由得又让婆子给她拿了半包服用,立刻就觉得很是惬意了。 贴身的婆子有些担忧,“二皇子妃,您月信已过,此物就不必再服了?” “怕什么?不过几粒糖而已。此物甚妙,甚妙啊!”温静娴毫不在意。 如此又服用了十余日,暗卫九明也察觉不对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强硬地要求她不能再服此糖了。 温静娴也觉得一日三次都要服这药,有些过于依赖了,便答应下来,不再吃这跳跳糖了。 谁知不过才忍了半日未服,她就浑身难受,喉头总觉得叫嚣着要吃糖,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萦绕着她。 她惊骇地让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病因来。 又验了那跳跳糖,还是没发现有毒。 然后亲眼看着二皇子妃服用跳跳糖后全身舒爽飘飘欲仙的模样,太医下了诊断,“此物有成瘾性,戒断为好。既非毒药,便无解药。” 温静娴大怒,“是顾歆然!果然是她!她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第253章 服用成瘾了? 贴身奶嬷嬷送走太医,转回屋就看见九明抱着暴跳如雷的主子一边安抚一边劝慰,暗叹一声,又默默关上门去照顾小主子了。 屋里九明抱着温静娴劝道,“便是明知她不安好心,你找上门去她能认吗?再说太医也说了,此物非毒,没有解药。她便是认了,你也拿不到解药。” 何况顾歆然当日只说了服用时粒即可,无疼无痛不必服用。 她根本没遵医嘱,便是闹上门也只能落个被她嘲笑的下场。 温静娴气得发疯。 九明说道,“太医说只需戒断便可,哪怕再是痛苦,我也陪你一起承受。我们一起戒了?” 温静娴自然不想受制于人,只能应下。 谁知,苦苦煎熬了大半日,她就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 她被关在门内哭喊着给她跳跳糖,“求你们了,给我糖……我受不了了,我不戒了……求求你们……” 九明硬着心肠不让奶嬷嬷开门,可后来温静娴身边的几个忠心奴才实在看不下去了,全都跪到了九明面前给二皇子妃求情。 这时,温贵妃又来了。 近来楚荀一直很消沉,她便时常出宫来开导儿子。 “发生了何事?”温贵妃冷声问道。 奶嬷嬷恭敬地向她禀明了二皇子妃的情况。 温贵妃皱眉听着屋里鬼哭狼嚎的惨叫,想了想说道,“既是只要服用此糖便可缓解,给她便是。” 九明痛心地跪下,“不可啊娘娘,二皇子妃若是过不了这一关,就日日要服用此物……” 温贵妃冷笑一声,“便是日日要服用又如何?我儿堂堂二皇子府难道供不起区区几颗糖?吃完了再去问裴府买便是。” 九明一噎。 “还不快去办?!”温贵妃朝一干奴仆瞪眼。 奶嬷嬷这才赶紧开门,奉上了半包糖。 温静娴从里面冲出来,披头散发,颤抖着手把糖疯狂朝嘴里洒。 温贵妃看着她这副鬼样子,皱了皱眉。 片刻后,温静娴整个人沉浸于极致的享受之中,十分的舒适。 待她再次出来的时候,精神蓦地焕然一新,恢复了正常,而且心情明显十分愉悦,赶紧让人给她梳洗。 温贵妃见她没事了,就抬步去了儿子的院中。 楚荀自第二次中了马上风后,整个左半边身子彻底不行了,吃喝拉撒基本全要人伺候,恢复情况也很差。 加上精神上接二连三受打击受嘲讽,人也变得颓靡不堪。 温贵妃到儿子屋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脸胡茬的儿子朝着伺候的小太监大发脾气,口齿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着昔日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模样,温贵妃心痛难当。 楚荀看到母妃来了,更加是一脸不想看到她的表情,大吼着“走!走!” 温贵妃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楚荀见她不走,又急又恼,用一只能动的腿胡乱蹬着,还拿起手边的碗朝她砸了过来。 温贵妃泪眼模糊没瞧清楚,额头立刻被他砸了个正着。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温贵妃吃痛,旁边的宫女连忙用帕子给她捂住额头。 楚荀倒也没完全失去理智,只是见自己失手伤了母妃,心头一骇,底下一直憋着的就失了禁,裤子立刻一片温热。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散了出来。 他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生服侍的小太监嚷嚷了出来,“快快,殿下又尿裤子了,快拿裤子来换。” 语气熟练,显见这种事发生得十分寻常。 温贵妃心头巨震,果然鼻尖闻到一股怪味。 她干呕了一声,捂着口鼻匆匆转身离开。 楚荀见到母妃的反应,简直是绝望到了极点。 “啊……啊……”他痛苦地大喊着,一边用脑袋去撞旁边的桌子。 小太监眼疾手快把一个靠垫塞了进去。 楚荀:…… 温贵妃走远了些,又转身看到这一幕,更加心痛难当。 这时温静娴已经梳洗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走过来行礼,“见过母妃。” 温贵妃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温静娴心里突突,立刻告状道,“母妃,都是那顾歆然在给煜儿的生辰贺礼上动了手脚!娴儿才会着了她的道!” 温贵妃早已从她身边的奶嬷嬷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冷冷说道,“若不是你贪嘴,又怎会如此?” 温静娴一时语塞。 “你且说说,服了那药后,真能忘却痛苦?” 温静娴突然就眉飞色舞起来,“母妃,真能忘却所有痛苦,甚至所有烦恼也能一扫而光。母妃,要戒断它实在是太痛苦了。娴儿不想再经历那般的痛苦了。就像母妃说的,堂堂二皇子府难道吃不起这区区几颗糖吗?” 温贵妃看看她,再看看屋里痛苦嘶吼着的儿子,沉思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你拿几包给荀儿服用,让他不必再那般痛苦。至于来源嘛,本宫会让人去裴府讨个方子的!” 温静娴一愣,随即大喜,“多谢母妃!” …… 顾歆然是在次日得到下人来报,说是延安宫派了个管事嬷嬷过来。 她整装接见。 “见过裴三夫人。”来人行了个潦草的福礼后倨傲地说,“奴婢奉贵妃娘娘口谕,裴三夫人,你可知罪?!” 顾歆然赶紧起身跪下,“臣妇听训。” “裴三夫人在皇长孙满月宴上送的贺礼,具有能使人成瘾性。你给一个刚满月的孩子送此等物件,居心何在?” 顾歆然恭敬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妇只是觉得这糖颇为有趣,是以赠予孩童较为合适。至于它是否能使人成瘾,臣妇已有言在先,此物有止疼效果,一次粒,不可多食。若是按此剂量服用,必不会成瘾。” 她看了看嬷嬷,“敢问嬷嬷,是何人服用成瘾了?又是服的何种剂量?” 管事嬷嬷却不敢透露出来,只干咳了一声说道,“娘娘还有一句话。” 顾歆然赶紧做出恭敬伶听状,“请娘娘示下。” “若裴三夫人能献上此糖的方子,本宫便不予追究裴三夫人的罪过。” 顾歆然一脸的冤枉,“娘娘,臣妇冤枉啊,臣妇绝无害人之心。再说,此糖是鬼医前辈所制,臣妇哪里来的方子?” 第254章 你快请辞了吧 管事嬷嬷将她扶起,笑眯眯地说,“裴三夫人莫急,娘娘还说,只要鬼医圣手开个价,多少我们延安宫也出得起。不如就请裴三夫人做个中人,问问鬼医圣手的意思?” 顾歆然心下恍然,这是恩威并施来了。 先是问罪,再是让她献上方子。 没有方子,便让她去游说鬼医前辈开个价。 呵呵。 温静娴中招了? 活该! 她面露难色,“嬷嬷,您有所不知。鬼医前辈昨日已经离开京都城前往济州了。他听闻济州灾情严重,灾民众多,还有许多灾民生了重病。他老人家心系百姓,便动身前往济州去医治灾民了。” 这话倒不是假的,鬼医圣手给穆老夫人诊断留了药方后,就被池君皓拉到济州去了。 管事嬷嬷一听,傻了眼了。 顾歆然继续惊疑地问道,“我给的那一盒跳跳糖,足有二十包,竟全都没了?” 管事嬷嬷赶紧摇头,“不不不,没有的事。只是贵妃娘娘觉得此物甚是稀罕,想再做些罢了。若是鬼医前辈不在的话,不知可否请裴三夫人写信问问鬼医前辈?实在不成,他手上还有此物的话,我们买些现成的也行。”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了。 顾歆然心中窃喜,点头道,“那我便请夫君给他老人家写封信问问。” 又过了三日,那管事嬷嬷又来问了。 这一回,显然神色比上一回更加焦急了。 那二皇子妃她方才去看过,手上的跳跳糖已经彻底没了,整个人形如疯魔。 顾歆然只好万分“心痛”地拿出几包糖来,“这些是我为孩子备下的,以作不时之需。鬼医前辈那边还没有回信,若是贵妃娘娘急用的话,便先拿去?” 管事嬷嬷欣喜地接过来,“需得多少银两,还请裴三夫人说个数。” 顾歆然摇头,“承蒙贵妃娘娘看得起,这些只当是臣妇孝敬给她的。” 管事嬷嬷大喜,谢过了后抱着盒子赶紧走了。 顾歆然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没想到陌陌给的跳跳糖,还真有用。 她得再写信给陌陌让她用积分再换些来备着。 又过了五日,果然管事嬷嬷又来了。 这回顾歆然可不见她了,只让周妈妈带上几包糖,在外院茶室里见了她。 “这是鬼医前辈写信寄回来的,说是要价一百两一包。我家夫人实在是难以启齿,但这是鬼医前辈的意思,便只好让老奴来同嬷嬷商议。” 那管事嬷嬷还能说什么? 只能乖乖付了钱,又道,“这几包也不顶用几日,还请周妈妈转告夫人,请鬼医前辈多寄回几包来才好啊。” 周妈妈笑眯眯,“好说,好说。” 到了六月,在鬼医前辈的“来信”中,变成了五百两一包。 而且每半月只能提供十包。 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半月是五千两,一个月就是一万两。 饶是觉得富贵了半辈子的温贵妃也觉得供不起了。 儿子媳妇这两个不省心的,一个月就要吃掉她一万两! 她心中越发焦灼,催张氏查找毒源一事催得更紧了。 温贵妃这边焦灼,何晴晴和王氏却越发得意起来。 何晴晴在穆家族老到达京都城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穆晴晴,并上了穆家族谱。 而且拿了傅淮景的十万两银票,不仅还掉了欠穆歆然的那八万两,还给母亲重新置办了院子里的东西。 王氏别提多得意了。 加上张氏的医术被她有意无意地宣扬出去,倒还真有几个权贵家的妇人身有妇科隐疾的来寻她看诊。 张氏倒也争气,还真的治了几个病例,得了一些颇丰的诊资。 温贵妃又时常宣张氏进宫,说是给自己调理身子,这更给了王氏一些底气。 她那日在二皇子所出的皇长孙在宫里办的满月宴上,一时嘴快,把儿媳替晴晴解毒的事情一说,就引得温贵妃让张氏替皇上诊脉。 但她是不知道张氏明着是替贵妃调理身子,暗里是在查皇上中毒一事。 张氏知道兹事体大,自然也不敢透出口风,只按温贵妃的安排,逐一排查皇上饮食之物。 穆晴晴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 上一世,裴修泽成了摄政王后,第一时间也是把京畿卫十万兵权握在了手里。 后来京畿卫大营的储备粮仓被烧毁,摄政王连夜亲自彻查,却被那蛰伏已久的六皇子的人手暗算,这才遭遇不测。 她猜,那个权倾一时的摄政王,打死也想不到,最后暗算了他的,居然是那个人? 眼下六皇子明显不相信她,她一时也无法利用那人。 但是自家屡次在裴修泽和顾歆然手里吃了大亏,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还回去一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傅淮景很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想和她扯上半丝关系。 穆晴晴朝他娇俏一笑。 傅淮景全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女人不要每次看到他,都好像用他是她奸夫的眼神看他好不好? 穆晴晴伸手要去拿他手底下压着的名单,“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找个时机,去京畿大营放一把火!” 傅淮景大骇,死死压着那名单不松手,“你疯了?!” 穆晴晴低声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傅淮景眼睛越瞪越圆。 …… 回到穆府,穆晴晴遇上穆伯谨,顺口一问,“大哥,傅世子那边我已经与他说好了,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好职位。你快把京畿卫那边的职位请辞了?” 穆伯谨觉得这个妹妹很不靠谱,只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嗯”。 回到房里,同张氏一说,张氏担忧地问,“夫君近来可有感觉在营中不太顺利?” 穆伯谨一愣,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当值哪儿有一直顺心如意的?总有一些磕磕碰碰需要磨合的。” 张氏紧张地问,“是不是裴将军故意给你穿小鞋了?” 穆伯谨犹豫地摇头。 他才进大营,上峰自然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再让他好好整理卷宗美其名曰熟悉一下。 也不至于是上峰的上峰会给他穿小鞋? 第255章 官职告身 张氏说道,“我们如今与裴家也已断了亲,依上回你说的情形,歆然怕是真与我们离了心。这般情形,你再在裴将军手下,我怕他会故意搓磨你……与其如此,不如换到傅世子手底下。” “你糊涂!傅世子如今受妹妹挟制,若真换到他手下,会受他搓磨才是真!”穆伯谨不赞同。 张氏却很支持穆晴晴,“夫君,说到底,晴晴才是我们的妹妹。虽说傅世子暂时受制于妹妹,但是……” 她俯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穆伯谨瞪大了眼睛,“当真?” “当真。若是如此,傅世子必不敢对你如何,最多一时在你身上撒撒气,但长远来看,他必不敢误了你的前程。” 穆伯谨在房中踱来踱去,“我还是觉得,晴晴这边不靠谱啊!” “就算妹妹这边指望不上,裴将军那边难道就能指望得上吗?别忘了,歆然妹妹与我们断了亲了。而且……”张氏咬了咬唇,“依晴晴所说,二弟三弟四弟遭殃,都与歆然妹妹有关。我很怕你也……夫君,我真的很怕……” 说着她泪水涟涟扑进了穆伯谨的怀里。 穆伯谨搂着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 顾歆然终于收到了《团宠千金的开挂人生》下卷的更新。 开篇就是上一世的何晴晴设计害死了自己后,由于赵缙越发宠幸那个外室,她心灰意冷之下,与傅淮景愈发如胶似漆。 有一日,她惊觉自己怀上了傅淮景的孩子。 傅淮景高兴不已,因为他婚后八年只得了个女儿,一直没有生出儿子。 最近几年更是身边的妻妾一个怀上身孕的都没有。 他高兴得直接回府与妻子谈和离了。 这个情节虽然没什么作用,但不妨碍她与裴修泽聊起这个话题。 此时二人正在去往京郊粮仓的路上。 几乎每隔三天,她就要去粮仓放一次粮。 顾歆然把这个情节告诉了裴修泽,好奇地想要问剧透,“夫君,上一世后来傅世子成功和离了吗?娶了何晴晴?” 裴修泽摇头,“安国公府后宅之事,本王不感兴趣。” “我忘了问,安国公府……上一世也与夫君决裂了吗?与皇后决裂了吗?” 裴修泽摇头,“上一世安国公府没有派人追杀太子侧妃,太子侧妃是死于二皇子之手。所以上一世安国公府一直都是皇后的助力。” 至于他? 那就算了。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世安国公为什么那么快就放弃了太子,转而支持二皇子?若说之前是为了女儿傅晗,我是不信的。”顾歆然撇撇嘴,“他能把傅六姑娘送给平国公二老爷作妾,可见傅家的女儿在他心目中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裴修泽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你倒提醒了我。上回姨母给我看了安国公的一封信,只说他为了女儿傅晗,且一直深感愧对姨母……我一直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牵强。说不定,” 他顿了顿,“姨母有些事情,还不肯告诉我。” 二人到了新腾出来的空粮仓,顾歆然挥一挥手,立刻就堆满了粮食。 饶是裴修泽看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他握住她的手,“走,我们去一趟安国公府。” “做什么?” “说起来,安国公欠我母亲一份嫁妆,我们自己去搬!” 顾歆然:…… “好!” 很快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安国公府。 裴修泽凭着幼时的记忆,找到了库房位置,看着顾歆然收收收。 一直憋在心口的郁气散了一些。 在经过前院一个书房的时候,裴修泽眼尖地看到傅淮景进去了。 他闪身将自己和顾歆然藏起来,这么晚还在书房议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里面的傅淮景对安国公说,“父亲,都安排好了,明晚若是能成事,想必裴修泽手上的兵权就要交出来。若是能落在我们的手里……” 安国公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管落在谁手里,就是不能再落在太子一党的手里了。” “是。” 父子二人又说了城防军安排之事,外头的裴修泽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府兵巡视走来的声音,赶紧带着顾歆然遁走。 到了外头马车上,顾歆然才问,“夫君,他们方才说了什么?” 裴修泽把二人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仔细推敲,“能影响我手中兵权的,必是与京畿卫大营有关。” “难怪前几日穆伯谨向我递了辞呈,想来,他是知道京畿卫要出事了。” “他还真递了辞呈?夫君你批了吗?”顾歆然笑了。 “还没有,你知道他要请辞?” “上回在酒楼碰见,他们非要朝我身上泼脏水,我便与他们口角了几句,顺便激他如此不待见我就不要扒着你给的恩典不放,让他请辞并找傅世子给他安排一个职位呢。” “好,明日我便批复给他。”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人家要走,他有什么理由不让? 他仔细回想上一世,突然神色一凛,“上一世,京畿卫大营的储备粮仓被烧毁,难不成,这是安国公的手笔?” 这个舅舅虽说一直对他亲情淡薄,但上一世他从来没有想过,舅舅会对他下黑手。 这一世,真的很多都不一样了。 顾歆然担忧地看着他,“难道他们说明晚的事,就是火烧粮仓?若是如此,我们先去把粮仓腾空!” 裴修泽思索一阵,握紧她的手,“今晚要辛苦你了。” 搬运工顾歆然:…… …… 翌日,穆伯谨穿戴整齐正要出门上值,门口小厮送来一卷文书,“是城防军送来的,说是给大公子您的。” 穆伯谨一喜,挥挥手让小厮下去,自己慢慢打开了文书。 果然第一行写的是“穆伯谨官职告身”几个字。 是傅世子给他安排的军务。 他心中雀跃,打开文书一目十行。 待看到官职名称的时候,愣住了。 他捏着文书冲到了王氏的院子里。 彼时王氏、张氏和穆晴晴正在一起用早膳。 见大哥进来,穆晴晴眉开眼笑,“大哥,方才听小厮说了,傅世子让人给你送来了官职文书,我让小厮直接给你送去了,怎么样,傅世子给了你一个什么军职?” 第256章 兄弟,我不想走 “军职?”穆伯谨恼怒地把文书甩在她脸上,“你是让他来羞辱我的吗?!” 穆晴晴的笑容僵在脸上,“大哥你说什么?!” 张氏嗔了他一句,“夫君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又温柔地把文书从穆晴晴脸上拿下来,“妹妹莫怪,我来看看……” 说着她瞪大了眼睛,“城门校尉?” 呵,穆伯谨冷笑。 城门校尉? 这不就是守门兵? 一股热意从心口直蹿头顶。 他在京畿卫好歹也是个六品参军,到了傅世子手下,就变成了连个品级都没有的守门兵了? 他恨不能撕了文书,但文书盖了城防军的印,是官文,不能撕。 穆晴晴也瞪大了眼睛,把文书抢过来,“什么?!不可能!” 穆伯谨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大能耐!幸好我晚几日递交的辞呈将军还未批复,我这就去把它拿回来!” 穆晴晴恨恨地咬牙,怎么这一世,什么都不按上一世发展了?! 不过,好在傅世子还是按她说的,把今晚火烧粮仓的事安排妥当了! 就看这件事能不能让裴修泽下马,若是京畿卫兵权能落到傅淮景手里,再加上……就必能把傅淮景再次握在自己掌心。 穆伯谨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要赶往京畿卫大营,把他的辞呈拿回来。 谁知他一脚刚踏进京畿卫大营,一个兄弟就一掌拍在他肩上,“兄弟,你怎么不干了?你那录事参军又清闲又不用干苦力,是军中多少弟兄们向往的军职,还是个六品,你咋的不干了?另寻到高枝儿了?说说,你攀上哪棵大树了?有机会也拉拨拉拨兄弟呗?” 穆伯谨脑袋一懵,“你是如何知晓的?” “嘿嘿,将军一早说批了你辞呈啊!但将军刚前脚走了,让你下午来找他拿批复呢。” “什么?!”穆伯谨呕得快要吐血。 真要辞了这六品参军去当个守门兵?被弟兄们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而且日后在城门但凡见到一个熟人,他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上峰李翔看到他便面色不愉,“伯谨,原以为你是个踏实肯干的,没想到你另寻了高枝儿。来了便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将军还说晚些时候过来同你饯行呢。” 穆伯谨满脸的愤闷走过去收拾东西了。 “还有,你之前整理的卷宗,全都放放好,理出个条目来交接给……就给你,小嵬子!” 穆伯谨猛地看向刚才拍他肩膀的兄弟。 小嵬子高兴坏了,“是!李副统领!” 刚刚还羡慕的军职,这一下就到自己头上了? 穆伯谨无精打采地把东西收拾妥当,一直就在军营里等着裴修泽回来。 他还想着能不能求求情,请裴修泽收回这个批复。 期间有不少这段时间结交的兄弟过来寒暄,有羡慕的,有恭喜的,更有表示想要有机会被提拔的。 穆伯谨每听一次,心就被刀割一次。 提拔你们去当守门兵你们去吗? 一直待到了天擦黑,裴修泽才过来了。 “裴将军,我……”穆伯谨十分艰难地开口。 裴修泽一脸的惋惜,“大哥,原想着你在北境也攒了不少军功,妹婿我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给你一个六品军职。没想到,还是委屈了啊。大哥能另寻高枝我也能理解,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是你的辞呈拿着,早些归家!” 穆伯谨满心的苦涩,“我……我还不想……” 裴修泽没等他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想!你既然不想这么早回去,本将军便让人备好酒菜!好歹兄弟一场,今晚,你可不能少喝!” 穆伯谨想要求情留下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头。 裴修泽又看向旁边的兄弟,“弟兄们,明日不当值的,今晚都可一醉方休!明日要当值的,自觉点坐到后面,多吃点!酒可就别想了啊!” “喔——喔——”一群汉子们兴奋地大喊着,分成了两拨人。 穆伯谨只好苦涩地在裴修泽一旁坐下,端起了酒杯。 众人这一喝,就喝到了月上柳梢头。 裴修泽醉醺醺地起身,“不成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那两个小崽子又要霸占我的床位了……” “哈哈哈——”汉子们疯狂大笑。 裴修泽走前,醉眼迷离地一指穆伯谨,“大哥,你可别忘了整理好你的物品和卷宗,做好交接。我们山水有相逢……” 穆伯谨也起身,“将军……走好……我……呃……我也收拾收拾,呃……该……回去了……呃……” 他踉跄着朝自己的营房走去,拿起一个包袱准备要走。 小嵬子过来扶他,“穆哥,你喝成这样,还能骑马?” 穆伯谨此时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一把抱住小嵬子,“兄弟,我不想走,我不想走啊……” 小嵬子赶紧说道,“将军喝多了有亲卫给他送回去。你又没有马车,不如今晚别回了……我让人去穆哥府上报个信儿!” “好!我也不想……呃……” 小嵬子捂住鼻子,有点嫌弃,“穆哥,你方才交接给我的条目还有些不明白,不如,你再去同我说说?” 穆伯谨疯狂点头,“好好……我不走,我不想走……” 于是二人扶持着到了卷宗库房。 旁边另一人刚从门边离开,见到小嵬子,微微朝他点点头。 小嵬子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穆伯谨,然后把他扶进了库房。 …… 穆府,张氏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夫君一直没有回来,以前军营里有事要忙,偶尔歇在军营里也是有的。 可是今儿夫君让人带话回来说是喝多了,怕骑马摔下来,就歇在军营里,明早回来。 张氏越想越不对劲,她是知道军营里军纪严明,一般是不许饮酒的。特殊情况能喝酒的话,那就是明日不用当值。 可之前夫君并没说过明日不当值。 那特殊情况就是……夫君的辞呈被批复了? 那守城兵是不可能去上任的,所以京畿卫这边,夫君还是丢了军职? 她忧心忡忡迷迷瞪瞪地睡下,睡到半夜,突然大汗淋漓地醒来。 问了伺候的丫环,说门房那边没有什么消息。 第257章 挫骨扬灰么? 她起身到了婆母的院子外面,站了许久也不敢敲门,自己大半夜的也不能出门,只好作罢,回房后心神不宁地睁眼到了天亮。 天一亮,她赶紧起身到了母亲院子里请安,说了自己的担忧。 王氏不以为然地说,“伯谨说喝多了,那必是在军营里睡下了,今早回来,你且等着就是。急什么?” 张氏只好讪讪地离开,准备让丫环再去打探一下。 这时有小厮慌张地跑进来,“夫人,大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张氏脚下一软,身边的丫环扶住了她。 “什么不好了?” 小厮身后跟了几个小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张氏全身血液逆流,“是,是不是,伯谨出事了?” 一个小兵面色沉痛地说,“这位是穆府大少夫人是?穆参军,不,现在不是了,穆哥他昨晚喝醉了,睡在了库房……谁知库房走水了……他……他……” 张氏一听,几乎快要晕过去。 “怎么回事?!”王氏和穆晴晴一起奔了出来。 那小兵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说道:“粮仓也走水了,我们两边扑救,等到终于把明火扑灭的时候,才发现穆哥竟然在库房里面……军医已经初步处理过了,人是活着,但伤势不轻,你们还是请个神医来看看……” 王氏不敢置信地慢慢掀开包在穆伯谨身上的衣物,看到被烧得黑漆漆的穆伯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穆晴晴也被吓住了。 不可能的,她明明是让傅淮景去烧粮仓,怎么连库房也烧了?! 大哥,大哥,他又怎么会睡在库房里?! 张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但她死死咬住牙尖,疼痛让她不能晕厥过去。 “快,快请梁府医!”穆晴晴尖叫道。 张氏哽咽着说道,“还劳烦几位小哥,把他,把他抬到这边……” 她腿软脚软地引路,把人安置在了客房,以免吓着了儿子。 等梁府医来了后,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掀开包着穆伯谨的衣物,再一点一点剪开烧糊粘牢在他身上的东西,她终于是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顾歆然在家里左等右等才在傍晚时分等到了裴修泽。 裴修泽昨晚半夜才醉气十足地回来,才睡下就又被叫走了。 说是京畿卫粮仓走水了。 她心中了然,庆幸昨晚连夜把粮食转移,顺便还被他带到库房去把库房里的卷宗全都转移到空间里来。 再想到裴修泽回来的时候说是为了送别穆伯谨才多喝了几杯,又说穆伯谨怕是喝多了回不来了。 她心头有一股预感,穆伯谨这是轮到了? 裴修泽风尘仆仆地从京郊大营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回宫复命,才疲惫地回到裴府。 顾歆然赶紧送上一杯温茶,“快歇一口气。” 裴修泽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才丢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那伙人果然去了库房纵火,穆伯谨昨晚睡在库房里,被烧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但他没说的是,昨晚是他让小嵬子几人刻意把穆伯谨引到库房里的。 烂醉,再适当用卷宗条目来催催眠,他直接就睡死了。 如果穆晴晴指使的那批人能听她的,只烧掉粮仓而不对库房动心思,穆伯谨就没事。 结果…… 他同时也能确定,上一世他刚扶持小皇帝站稳脚跟,对他出招的是安国公,可是这是为什么? 小皇帝是太子的血脉,是安国公的外甥孙,他为什么要毁掉小皇帝和他,也毁掉姨母的一切? 顾歆然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穆家四子,全废了。” 语气里有一丝忧伤。 裴修泽知道她的伤怀,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个兄长,他握住她的手道:“穆家四子,本该都有一丝逃脱的良机,但因为穆晴晴,他们把路都走死了。” 他定定地看着顾歆然,“很快,穆家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以为会在顾歆然眼里看到不忍和同情,可顾歆然只有诧异,“你是说……宫里?” 裴修泽点头。 顾歆然也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修泽,上辈子我死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修泽眼神闪了闪,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不对,修泽,我没有出手的,你替我出手了,但如果不是他们作死,他们也不会死。你还是替我意难平。你告诉我,我沉塘死后,你是不是知道还发生了什么?” 裴修泽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才低声说道,“他们把你的尸体烧了,扬灰池塘。” 顾歆然全身一抖。 这是挫骨扬灰啊。 到底什么仇什么恨? 裴修泽似是知道她心底的想法,又是长叹一口气,“我那时刚手握大权,忙着肃清异己,没有太多关注你这边。五月把你从池塘里捞上来之后发现你彻底没气儿了,哭着回到王府,我罚她关禁闭。等到之后听闻你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或许是因为顾家人来寻有关。” 不过,上一世他对她又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没想到替她报仇什么的,只唏嘘了一下。 这一世不一样,她成了他的妻。 所以他上回听她说,上一世的穆伯谨出了馊主意欲把她献给那个死太监,他就决意要让穆伯谨也尝尝被烧的滋味儿。 挫骨扬灰么? 估计也快了。 顾歆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再问,脑子里转了转,突地想起安国公府来,“所以,昨天的大火,是安国公府安插在京畿卫中的人干的?那上一世的那场火呢?” 裴修泽点头,“也是他,昨晚我们活捉了那几个纵火的人,和上一世的嫌犯是同样一伙人。” 他叹道,“本王就是在查纵火案的时候,被暗算了。” “所以暗害你的人,是安国公?”顾歆然拧眉,“可是为什么?上一世,太子的孩子登基,姨母成了太后,按说安国公不应该再起旁的心思啊?如果说最后的赢家是六皇子,那安国公实际上扶持的是六皇子?” 裴修泽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为夫会让人去查一查的,为夫好累,先去歇会儿。” 第258章 定是那紫金丹有毒 时间不偏不倚地进入了八月,炎热的天气仿佛要将所有人的秘密全都要逼出来似的。 与安国公府库房被搬空和裴修泽因京畿大营被夺兵权相比,穆家大公子被烧得不成人形仅留一口气成了京都城所有人感慨不已的话题。 王氏不知晕过去多少次。 穆羡已经几乎不回穆府了,夜夜宿在静安胡同两个小妾的院子里。 与其说他不愿意回去,不如说他不敢回去。 四个儿子原本都是风光月霁,有着大好前程。 可却一个接一个地废了。 再加上百姓们众口铄金,说得最多的就是,穆家把别人的女儿抢来苛待了十几年,也沾了她的福气十几年。临了终于良心发现换回真千金了,谁知换回来的却是个霉神灾星,反而把真正的福星女儿推了出去。 穆羡是真怕了,他不敢不信。 他怕下一个连累到的是自己。 所以他不敢回穆府,每日下了值后就回静安胡同。 此时的御书房内,几位大臣正在商议新的左相人选。 大周朝以右为尊,原左丞相静安侯甄永长任右相,算是隐隐的升职。 他此刻眼观鼻鼻观心。 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年多来朝堂换血,换上的,全都是太子的人。 也幸得自家儿子与裴修泽交好,不仅儿子突然从一介绔纨变成了一县之长,自己还沾了光,得了个左丞相的位子。 儿子甄和泰治理金沙县有功,眼看着三年任期一到,极有可能被提拔。 所以他是坚定地站在太子这一边。 哪怕裴修泽刚刚被夺去京畿卫大营的一半兵权,但他的二品将军的军职还在。 他总觉得,裴修泽是故意引咎辞职的。 不出所料,京畿卫的这一半兵权落在了俞坚的手里。 俞坚是原禁卫军统领,是嘉和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安平公主的驸马薛子安因这几个月安置灾民有功,已经被破格提拔为户部左侍郎,所以户部尚书就被提名为右相人选。 大周没有驸马不可入仕一说,但驸马不可担任要职,是一个默认的规矩。 但太子和左丞相都提议驸马该进户部,加上他本人确实有大功,嘉和帝对自己一直宠爱的大女儿的夫君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太子等人的提议。 温党的人也不甘示弱,提名刑部尚书。 所以眼下众人正在讨论的右丞相的人选,落在了这两人头上。 二选其一。 刑部尚书是六部中最为稳重的,在尚书位置上也干了近十年,是资历最深的尚书。 户部尚书则是前年新上任的,论资历是浅了些,但这两年,由于天灾,在赈灾救灾,稳定粮价、安抚民心方面户部屡次立下奇功,而且眼看着朝堂大事,都指着户部拨银子。 所以一时之间,倒叫嘉和帝无法轻易抉择。 就在嘉和帝头疼之际,大太监来报,说是温贵妃求见,前些日子查的案子有些眉目了。 嘉和帝立刻端坐起来,也没多想直接说,“宣!” 裴修泽与楚骁对视了一眼,大约能猜到,应是温贵妃让人查下毒之事。 裴修泽思忖,按说龙体欠安被人下毒这种事,皇上应该暂时保密才是,但皇上近来已经明显反应慢了些,竟直接就把人宣了进来。 很快温贵妃带着张氏进来,“给皇上请安。” 她眼角看到一旁站了几位大臣,心下一喜。 她就是特意挑的几位大臣在场的时候来的。 只要她把下毒案的矛头指向皇后和太子,这些朝臣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张氏近来不定期被秘密召进宫来,负责追查皇上体内的毒源,已经一个多月,居然真叫她查了一些线索出来。 此时她跪在大殿中,神情凝重且惶恐地伏在地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氏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早已心力交瘁,自家夫君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贵妃的吩咐。 温贵妃此时也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一查证,居然会给自家儿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温婉地福身,“皇上,臣妾不负重望,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 只要这线索最终能指向皇后和太子,那这一个多月的查证就有价值。 “说!”嘉和帝眉头紧锁,反应虽慢些,但他的声音中带着急切。 温贵妃朝张氏使了个眼色。 “皇上所中之毒,名为忘忧草。臣妇在皇上日常服用的长生丹中验出了此毒。” 张氏的话音一落,御书房里原来正在议事的几位大臣顿时一片哗然。 裴修泽唇角一勾,果然与穆家祖母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嘉和帝却是不敢置信。 长生丹那般有效,他都觉得一日不服,全身都不得劲。 服下之后,明显是体力好转,生龙活虎,怎么可能有毒? 而且之前的太医反复查验过,都说是无毒的! 温贵妃扫了一眼御书房里的裴修泽,笃定道,“皇上,张氏的医术超凡,她既能治愈太医都治不好的病症,自然也能查出太医都查不出的毒素!” 她要咬死王祁下毒,王祁是穆羡的大舅子,之前穆羡是裴修泽的岳父,这么一来,皇上自然会把幕后黑手与太子联系起来。 可是她忘了,现在那个何晴晴才是穆羡的亲生女儿,而何晴晴曾经是二皇子的侧妃。 刑部尚书谢光辉立刻来了精神,立功的机会到了,他声音沉稳,“皇上,既然事关皇上龙体,不如请钦天监前来问话。” “准!”嘉和帝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事关自己的龙体,也不得不提起精神。 很快饮天监王祁被押了上来。 他面对谢光辉的质问,毫不犹豫地开口:“皇上,长生丹的功效您是亲身体验过的,怎么可能有毒?!” 他想了想,又问,“皇上,您服用长生丹的时候,都得服一颗紫金丹作药引。臣以为,定是那紫金丹有毒!” 温贵妃脸色一变。 “不可能!王祁你不能信口胡说!”温贵妃完全没想到这个王祁居然咬出了自己儿子。 “是不是的,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温贵妃却并不害怕,“紫金丹早就没有了,如何验?” 第259章 押进大理寺监牢 据她所知,二皇子进献的紫金丹只有十数颗,早就服用完了。 王祁摇头,“皇上每日都要用紫金丹为药引,怎么可能没有?” 他一甩拂尘,“二皇子给臣提供了方子,臣是照着方子炼制的紫金丹。” 温贵妃一个踉跄。 她之前让张氏查验嘉和帝日常饮食的所有东西,也从大太监手里拿到了长生丹来验。 但是大太监从来没有说,还有紫金丹啊? 嘉和帝立刻让人把紫金丹拿出来,当场让张氏查验。 张氏战战竞竞地说,“此丹与长生丹一样,亦是带有无忧草的毒。” 她之前并不知道紫金丹是二皇子进献的,以为都是王祁提供的。 温贵妃脸色一白。 怎么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儿子头上? 她拼命朝谢光辉使眼色。 谢光辉迅速整理好思绪,趁着皇上还没反应过来,“皇上,钦天监胆敢残害龙体,罪无可恕,还请交由刑部彻查此事!” 王祁大叫道:“皇上,臣冤枉啊!那紫金丹是二皇子所献,臣的长生丹绝不可能有问题啊!” 他以为皇上中毒之事已经过去了,他献上的丹药和美人皇上最近都笑纳了,而且表示很满意,怎么居然有人还在暗中调查? 嘉和帝脑子嗡嗡的想了一刻,被王祁这么一提醒,突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对,紫金丹是二皇子所献,来人,立刻将二皇子带来!” 温贵妃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二皇子被抬到了皇上面前。 他一脸惶恐,声音颤抖:“父皇,儿臣冤枉!这紫金丹是穆家嫡长女何晴晴给我的!” 温贵妃来了精神,立刻下令:“去把何晴晴带进宫来!” 她心中暗自庆幸,终于有人可以背这个黑锅了。 何晴晴,不,如今已改名为穆晴晴,很快被带到皇上面前。 她跪在地上,指天发誓:“皇上明察,这紫金丹的方子其实是二皇子给我的,让我找人炼制后交给二皇子的。长生丹的药方也是二皇子给臣女的,臣女给了舅舅。” 王祁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疯狂磕头,“皇上,药方是臣的外甥女给的,臣也不知何为无忧草啊……” 这么一来,无论是长生丹有毒,还是紫金丹有毒,这毒药的来源都指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急得在门板上直跳腾,口中含糊不清地喊道,“父皇,父皇,不是儿臣,不是儿臣!” 温贵妃愤怒道,“皇上,他们血口喷人!我儿从未得到什么药方,更未交给这个毒妇!” 她真是恨,恨当日那暗卫怎么没能杀掉这个女人! 更是恨,恨为什么温静娴那个蠢货居然能有把柄落在这个女人手里! 嘉和地又惊又怒,头疼欲裂,“快,快,快把他们都打入大牢,好好审审!” 谢光辉领命,“是。” 很快二皇子又被抬走,他惊恐地喊,“母妃,母妃,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这时,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骚味。 有人看到抬着二皇子走过的地方,留了下一条淡黄色液体的线路……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啊! 她还没来得及指认太子和皇后,自己的皇儿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当众如此屈辱地出丑…… 温贵妃当即就晕死过去。 谢光辉眼神闪了闪,突然对自己一直追随的温家有了一丝动摇。 如此的一个二皇子,温家能成事? 王祁和穆晴晴也被带了下去。 穆晴晴看着舅舅的眼神有些焦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带进宫里,追查的还是紫金丹的事! 王祁却是一直双眼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贵妃被抬了下去。 楚骁撩袍跪在地上,“父皇明察,二哥或是被人构陷的。依儿臣看,此案事关皇子,须得由刑部、大理寺和宗正院三司共同审理才是。” 嘉和帝扶住头疼欲裂的额头,挥了挥手,“准!” 随后就让大家散了,自己坐着轿辇回了后宫。 原想着去自己近来时常宠幸的玉美人的宫里,想起这个玉美人是王祁献的,赶紧让人转道去了芷兰宫。 …… 二皇子下毒案震惊了朝野。 三司共同组建的执法衙役迅速包围了二皇子府和穆府。 穆羡当时正从都察院下值前往在静安胡同芷兰两个小妾的院子的路上,他还不知穆晴晴和王祁被拿进宫里问话的事。 到衙役们在门口堵住他,并将他拿下的时候,他都是懵的。 穆羡当场被脱去官服官帽,押进大理寺监牢候审,见到王祁才知道,自己这个一直看不起的大舅子,居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么一件足以诛连九族的大事。 穆家四个儿子连着王氏和穆晴晴,还有张氏母子和两个小妾全都被押进大牢。 下人分成了男女两拨,丫环婆子全都关在另一个稍大的牢房,全挤在一起。 穆伯谨还全身包着纱布口不能言。 穆仲言疯了,笑嘻嘻地对人就说,“我是状元,我是状元。” 穆叔慎包着他瞎掉的左眼,但仅剩的一只右眼看起来也是十分懵的,等他被丢进监牢里看到母亲、嫂子和妹妹都关在对面的时候,大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有些惶恐,“儿啊,我也不知。你妹妹说,皇上中毒了,那毒是二皇子给的方子,让你舅舅炼制出来献给皇上的?” 穆叔慎几乎没晕厥过去,“什么?!你们,你们胆敢毒害皇上?!” 穆季行也被丢进来,只能在地上爬着。 只有穆叔慎能一瘸一拐地走动了,他紧盯着自己的父亲,大吼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实他想问的是,穆家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穆羡恨恨地瞪了瞪隔壁牢房的王祁,又恨恨地转向王氏和穆晴晴,“你要问问你的好母亲和好妹妹,究竟是谁给她们胆子做下这等大事?!” 穆叔慎用那只好腿踹了一下牢门,“母亲,妹妹,快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王氏只哭着推了一把穆晴晴,意思是让她来说。 第260章 替嘉和帝挡了一块石头 她是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的一时嘴快四处夸赞张氏的医术,居然给自己一家和弟弟招来大祸。 穆晴晴冷冷说道,“三哥你就别问了,提审的时候你们如实回答不知道便是。” 穆叔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现在再来问发生了什么,有用吗? 他又恨恨地踢了几下牢门,反痛得抱住脚干嚎。 穆昭吓得不行,在张氏怀里哭哭啼啼。 穆晴晴却是不慌不忙。 她抚着肚子。 有两个月月信没来了,她有很大的把握,她有喜了。 是上回傅淮景的。 在所有人都惶急不安的时候,她从头上拨下一根金簪,塞进狱卒手里,又塞了一封信给他,让他帮忙送到安国公府。 王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晴晴,你有办法的是不是?安国公世子会来救我们的是不是?” 穆晴晴把碎发别到耳后,笃定地说,“母亲,放心,傅世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傅淮景,其实是个子嗣艰难的。 他成婚五六年,唯有妻子诞下一个女儿,之后妻子和几个妾室一直没有怀孕。 所以上一世她和他肆意贪欢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喝避子药。 不过几次,她居然有孕了。 傅淮景知道的时候,欣喜若狂,甚至为了她把正妻休了,只待她与赵缙和离后光明正大地把她娶进门。 只可惜…… 想到上一世自己在和离前夕莫名葬身火海,穆晴晴眉眼沉了沉。 所以这一回,她又怀上傅淮景的孩子,傅淮景知道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 在穆晴晴自信满满等待的时候,傅淮景果然收到了监牢里送来的信件。 这两个月,傅淮景很是煎熬。 因为他收了上百万石的粮食,却一石也没卖出去。 到了穆晴晴说的五六月份,价格也没涨,甚至到了如今的七月,粮食价格居然从年初的五两银子一石,跌到了现在的二两银子一石,甚至比去年同时期的价格还要低。 他对穆晴晴的话再也不信了。 所以看到信上说,她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他轻蔑一笑。 那一日在酒楼发生的事,虽然他被打晕了,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 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 想到自己被打晕前看到的赵缙,他冷嗤一声。 然而,当他看到信中第二部分的内容时,神情却凝重了起来。 很快,他捏着信件去了安国公书房。 …… 顾歆然听说穆府被抄的时候,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意外。 待问清缘由,先是暗叹皇后真是神机妙算。 后叹这个穆晴晴实在是留得好,终于凭一己之力祸害了整个穆家啊,哦,还外加二皇子府。 原本王祁自己献药,与穆家本无关。 是穆晴晴一心想为二皇子争功,这才从王祁那里把紫金丹分了出去。 临了还把方子全推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这一身骚是跑也跑不了。 来报信的是南岳,说裴修泽被太子留在东宫了。 她了然,二皇子被捕入狱,只怕温家人会有所行动,楚骁把裴修泽留在宫里随时商议,以随时应对异动。 她赶紧让思巧给裴修泽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让南岳带进宫里。 再回房的时候,发现两个团子正坐在她的床上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 顾歆然一愣,“你们怎的还不睡?乳娘呢?” 门外传来乳娘怯怯的声音,“夫人,两位少爷一听说将军没回来,就一下子爬起来要过来和夫人一起睡了。” 大团子张开手臂,“娘亲,睡睡!” 小团子直接往被窝里钻,“我给娘亲热热被窝!” 大团子也赶紧往被窝里钻,抱住小团子,“我也来热热!”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开,朝着外头吩咐一声,“那就让他们与我一起睡,你们自去歇着。” 她掀被上床,立刻一左一右被两个团子搂住,“太好啦,爹爹总算不在啦!” “嗯嗯,今晚没人和我们抢娘亲啦~” “希望爹爹一直一直不回来!” 顾歆然:…… “你们两个啊,赶紧睡,可别在娘亲床上尿床啊。”她温柔地把两个团子搂在怀里。 “我才不会呢,哥哥会~”小团子糯糯地说。 “弟弟胡说!我才不会呢,你会!” “你会!” “你才会!” 两个小家伙一言不合又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被横跨中间的顾歆然:…… 你俩相爱模式能多持续一会儿再相杀吗? …… 翌日,温贵妃醒来后得知二皇子被关进监牢,大恨,当晚便悄悄离开皇宫,前往温国公府寻求帮助。 而这一切的动静,都没有逃过傅皇后的眼睛。 她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向嘉和帝报告了这一切。 嘉和帝正在与芷兰宫里沉溺在两位宫妃的温柔乡里。 大太监得了这个消息后报到嘉和帝跟前,嘉和帝冷哼一声,“让安国公的人去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大太监心里暗叹一声,安国公早就与皇后娘娘离心了啊,皇上您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还有,交代大理寺那边一声儿,穆羡他……到底是受大舅子连累,他的腰早年为救朕扭到了,一直没好利索,让他晚上睡得舒服些……” 嘉和帝缓缓说道。 十几年前有一回春祭,路上突然山石滚落,是穆羡不顾安危扑上去替嘉和帝挡了一块石头,砸伤了腰。 所以嘉和帝才看到了他的忠心,一路扶他直上青天。 君臣之间的信任也是那一瞬间立刻建立起来的。 从那以后,穆羡时常进宫伴驾,有时二人相处像一对朋友。 只是科举舞弊那件事,实在是影响太重大了。 他强压下几位大臣的异议,勉强保住了穆羡的官身,只将他连降四级…… 大太监却是面露难色,想了想,“皇上,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 “你这个老货,朕面前还有什么事要吞吞吐吐的?”嘉和帝张口吞下一颗芷妃喂下的葡萄,一边笑骂道。 他难得清明了一瞬,“方才朕提到穆羡,难不成,你要说的事,与穆羡有关?” 大太监看了看皇帝两边伺候的美人儿,拱手先告罪,“还与二位娘娘有关,二位娘娘莫怪罪。” 第261章 可惜啊 嘉和帝来了兴致,“恕你无罪,说。” “是,皇上。实则是今儿一早大理寺卿来报,奴才怕扰了您和二位娘娘的雅兴,才没敢说。大理寺卿报说昨日一同被拿进大牢的穆家人,有两位是穆御史的姨娘,也是双生子,名字里也有个芷和兰字。还说,原先这两位姨娘住在穆府的院子,叫芷兰院。” 旁边两位美人立刻脸色大变。 “芷兰宫,芷兰院?怎,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芷妃结结巴巴地说。 兰妃娇嗔道:“哎呀,定是有人羡慕皇上您得了我们二位美人,想效仿您呢!” 嘉和帝缓缓睁开眼睛,怒道,“岂有此理!穆羡他居然敢存这样的心思?!” 不管是肖想皇上的女人,还是想效仿皇上左拥右抱一对双生美人,都是不能容忍的事。 “那……”大太监犹豫道,“穆御史那边……” “让大理寺该查便查,该如何办便如何办!”嘉和帝咬牙道。 大太监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下,穆羡是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还是裴将军说得对,这种消息,就得在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要透露。 真不知道这个穆大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歆然小姐和将军女婿不要,偏要认回那个表小姐。 现在可好了?灾星祸祸了穆家四个儿子,如今看来,还要给穆家招来灭顶之灾啊! …… 穆羡一直在闭目养神。 他在思索自己这些年和嘉和帝的关系。 他刚入翰林没两年,陪着嘉和帝去春祭。 因为是天子近臣,就走在皇上身边。 突然山石滚落,眼瞅着就要朝皇上身上砸去。 他也没怎么想,就扑上去替皇上挡了一下。 那一撞,让他的腰有好几年就没怎么敢弯过。 一弯就剧烈疼痛。 皇上甚至为此免了他的跪拜,特赐他可以在帝后面前直着腰说话。 他因此风光无限,也因此顺风顺水,一路扶摇直上。 他也因此坚定了做个纯臣的决心,勤勉务实,以报天恩。 一直到二儿子科考舞弊,皇上十分开恩,只着他降职,留住官身。 这一次,他不知道能不能再背靠皇上,获得宽赦。 但是他想,皇上若是顾念旧情,今晚应该会让人来给他加床被子。 只要皇上这么做了,监牢的狱吏就会优待一些他和他的家人。 大理寺、刑部和宗正院就会对穆家人从轻判处。 毕竟,上一回他进监牢的时候,皇上就是这么对他的。 可是今夜,明明是八月大暑的天气,他觉得,可真冷啊…… 他一直等一直等,也没等来皇上的怜惜。 他心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自己不能太贪心了。 到了早上狱吏来送早点的时候,暴躁的穆叔慎一下子就把那桶稀粥给踹翻了,“这是人吃的吗?猪食都比这个好!” 狱吏呸了一声,“你现在还能比猪金贵?说不定再过几日就人头落地了!猪头落地了还能卖个好价,你的人头落地值几文钱?” “你混账!”穆叔慎无能狂怒,“等我们出去了,有你好看的!” 狱吏哈哈大笑,“你们胆敢谋害龙体,还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做梦!” 他敲敲粥桶,“你们可看到了啊,这一桶是你们几个牢房的!是他把你们的早饭给踹翻的,你们要饿肚子,就怪他!” 说罢把另一桶扔在下人的牢门前,又丢下一撂碗筷,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穆叔慎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一地的稀粥。 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一群老鼠吱吱吱地疯狂吃着地上的粥食。 吓得穆昭哇哇大叫,直往张氏怀里扑。 下人全挤在两个牢房里,足有三四十人,数量比主子多上好几倍。 他们争先恐后地捡起地上的碗,伸出手来抢大勺。 没一会儿就分光了,还有几人抢得慢的没吃上,坐在地上哀哀地哭。 顾妈妈也在其中,沉默地喝了两口。 牢狱里只有早食和晚食两顿饭,穆家人早食没吃上,就一直饿到了晚上,才看到狱吏姗姗来迟。 穆叔慎破口大骂,“你是个死人吗?把我们饿死了你担当得起吗?!” 狱吏冷笑,“你这一家子十口人呢,饿死一两个不算什么!” 穆叔慎大怒,“你!” 王氏也是大怒,“这件事与我们无关的,待上头查清楚了就会放我们出去!我家老爷官居三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狱吏见惯了这样的叫嚣,也不着恼,只把手里的桶往牢前一放,又扔下十几个木碗来,“你们这么有力气,不如就自己装了,省了老子不少事!” 说罢又拎着另外一桶到下人的牢门前,同样一放,这回连碗都不用扔了。 下人牢房照样开始一顿抢食。 王祁一脸漠然地过来把粥喝了。 穆家人这边却是谁也不想动。 还是张氏怕孩子饿坏了,先轻手轻脚地捡起一个碗,舀了半碗粥。 一闻味道,真的连猪食都不如。 她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发现其实还算能接受,才小心翼翼地喂了穆昭喝下。 其他人听着喝粥的声音,实在也是挡不住肚子饿的滋味,默默过来装粥。 穆晴晴怀了孩子,本就胃口不好,闻到这个味儿疯狂地呕吐起来。 如此过了几日,所有人都到了极限几乎崩溃,指责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间或有人被提出去审问,第一个就是穆羡,回来的时候身上伤痕累累。 接着是另外三个还清醒着的儿子,还有几个下人。 等到第五日,王氏被提审,回来后身上鲜血淋淋。 到晚间狱吏再过来送饭时,穆晴晴崩溃地大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我爹爹对皇上有恩,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狱吏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穆羡说道,“我说穆大人,还在做白日梦呢?什么对皇上有恩?还指着皇上像上回那般照应您哪?” 穆羡神色一凛,听出他话里有话,“你,你知道了什么?” “哈哈——”狱吏大笑起来,“穆大人还不知道?原本皇上是想照应照应你们的,一床被子一口好饭,也不是不能给的恩典。可惜啊——” 第262章 一家子都是丧门星 穆羡紧张起来,“可惜什么?!” “可惜了——”狱吏摇摇头,却犹豫着不敢开口。 穆家人全都紧张地盯着狱吏,“到底可惜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狱吏自顾自地拎起饭桶,哈哈大笑着走了。 “回来!你给我回来!”王氏崩溃大叫。 “你说清楚,可惜什么?!” “确实是可惜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另一个狱吏,点头哈腰低声说道,“夫人,只有一刻钟。” 那人点点头,塞了一个荷包进那狱吏的手里,“多谢小哥了。” 穆家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人。 此人转过身来,慢慢拉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来。 “顾歆然!” “歆然!” “歆然妹妹!” “歆然小姐!” 一时间,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却带着不同的情绪。 王氏和穆晴晴喊出的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穆叔慎和穆季行喊出的是诧异。 张氏和顾妈妈喊出的是希望。 顾歆然环顾一周,笑笑,“哟,都在呢?看样子,刚吃过团圆饭?” 今儿是八月十五,真巧。 闻言穆晴晴又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 王氏艰难地爬过来,恨道,“你刚才说可惜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歆然点头,“哦,倒是知道些小道消息。” 穆羡紧紧盯着顾歆然,“歆然,你刚出生时被换,幼时被搓磨,成亲时被换亲,这些为父都不知晓,全是那个毒妇干的。我即便不是你的生父,权当你的养父总不为过?就冲着这养恩一场,你告诉为父,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王氏瞪着穆羡目眦欲裂。 顾歆然点点头,“穆大人,我们已经断亲,即便是养父这个名份,您恐怕也是受不起了。不过,穆大人想知道皇上为何转了态度,我自是可以告诉你。” 穆羡殷切地看着她。 她一指隔壁牢记角落里的两个小妾,“谁叫你这两个姨娘,名字和宫里的那两位相撞呢?!” 穆羡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皇上知道了! 自己的两个小妾,名字和宫里娘娘一样,皇上会怎么想? 可是明明是自己先纳的小妾! 不不不,不对,这两个双生美人,是穆晴晴让傅淮景找来,原本准备献给皇上的! 他猛地扑到门边,两眼发红地瞪着穆晴晴,“穆晴晴你这个贱人!误我害我!” 穆晴晴却被吼得懵了,“爹爹,你说什么?” 其他人还不明所以,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穆伯谨却疯狂地蠕动起来。 张氏立刻反应过来,扑上去撕打,“穆晴晴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让人找了这两个姨娘来的!是你葬送了公爹和皇上的情谊!我们这回是真的死定了!” “啊啊啊——”穆晴晴疯狂跑开,“娘,娘,快拉住她,拉住她!” 王氏缓缓挣扎着爬起来,果然上前拉开了张氏。 穆晴晴含泪笑开,“娘。” 准备扑到娘亲的怀里。 谁知,王氏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又是一巴掌…… 但是她才受过刑,也没什么力气,打了几巴掌后就停下来。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扫把星要回到穆家来……为什么啊!你看你这个灾星把穆家都害成什么样了啊!” 穆晴晴呆愣住。 穆仲言在一旁疯狂重复,“灾星!灾星!” 穆季行哈哈大笑起来,疯狂地拍着自己断腿处,“我早说过她是灾星啊!你们不信,你们偏不信!哈哈哈——活该,活该啊——” 穆叔慎也哈哈大笑起来,“是,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你从小在我们面前装可怜博同情,我会为了你让歆然妹妹受罚?是你!是你害得我们和歆然妹妹离心!我要杀了你——” 他扑到牢前,用力把手朝对面伸过去。 穆晴晴吓得抱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从乱发间又朝顾歆然投去恶毒的目光,“顾歆然!你撒谎!你是故意挑拨我们母女兄妹间的情份!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能听顾歆然胡说啊!” 顾歆然看到他们母女兄妹相残,心底一阵暗爽,唇边绽开一抹笑意,“晴晴表妹,我是不是胡说,过几日判决下来了,你们不就清楚了?” 她看向躺在地上包得跟粽子似的穆伯谨,摇头感慨,“啧啧,大哥,你被烧成这样,我还没来得及上门探望呢。那日夫君让你早些归家,你为什么不听呢?反而是晴晴妹妹让你递辞呈,你就听话地递上辞呈了?” 穆伯谨的身体又疯狂地抖动起来。 张氏看得心如刀割,突然想起了什么,骇然相问,“歆然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为什么京畿大营会烧起来?!” 顾歆然看向穆晴晴,“你们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是你们的好妹妹,想要借安国公安插在京畿卫人手一用啊!她想害我夫君失去兵权,就伙同安国公安排人手去放了两把火。恭喜你,总算如愿以偿啊。” 张氏要疯了,一把揪起穆晴晴的头发,“妹妹,原来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是你,让他们在军营里放火的?!” 穆晴晴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是我……” 张氏用力撕扯,“啊啊啊——就是你!是你害了伯谨!是你害了伯谨!” 穆晴晴头皮被扯得鲜血淋淋,抱头痛哭,“不是我,不是我啊——要说害人,这皇上中毒案不是大嫂你查出来的吗?!谁让你查到我们自己头上的?!” 张氏呆愣住。 王氏抓过张氏也是狠狠两巴掌,“丧门星!我们伯谨怎么娶上你这么个媳妇,真是倒了血霉了!” 张氏反手就撕扯起来,大叫道,“怎么是我?明明是你们到处炫耀我治好了妹妹的脑袋,是你们到处炫耀我的医术好!我明明不想治的,我说过我医术不行的,你们非要炫耀,非要炫耀!” 除了王氏的尖叫声外,穆家人沉默了。 很快,下人牢房里响起了痛骂声,“原来这一家子都是丧门星!灾星!扫把星!我们遇上这样的主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263章 另一处监牢 “呜呜——这一家子不作人啊……都是报应,报应啊——” “怎么摊上这么一家子霉星灾星丧门星!?我真是好倒霉啊——” “为什么要提审我们这些不知情的啊!你们要打就打穆家人,我们都是被连累的啊……” 牢房里哭声骂声此起彼伏。 穆羡麻木地听着,目光所到之处,是正在干架的妻女媳妇,四个残废儿子,还有他从来没放在眼睛里的下人们…… 而牢房中央最明丽鲜亮的,是那个他从来没有关注过,任由王氏调换搓磨换亲的别人家的女儿…… 他穆羡,十三岁中秀才,二十一岁中状元,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刚受了刑,全身剧痛,饥寒交迫,若是加害龙体的罪名落实,那必是死罪! 不,他不能死! 顾歆然见这一场闹剧,不再说什么,勾唇一笑准备要走。 穆羡突然喊住了她,“歆然,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认清,穆家如今的一切,都是穆晴晴害的?” 顾歆然回眸一笑,“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 穆羡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 穆羡咬了咬牙,面带祈求,“歆然,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养父,你能不能伸出援手,救救为父?你看,那些害过你的都得到报应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为父被处斩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穆羡。 穆羡的意思是,只救他一人? 顾歆然倒也没一口拒绝,“唔,朝堂上的事,岂是我一介女子能作主的?” 穆羡眼里迸出希望,“我可以求裴将军,可以求求太子!求你,让我见见他们!我可以跪下来求他们的!” 顾歆然对穆羡刮目相看。 相处两辈子,她都从来没有发现,穆羡居然是个如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 她勾唇冷笑,“穆大人的意思是,只救你一人吗?” 穆羡疯狂点头,“反正他们残的残,伤的伤!只要我活着就好!他们给皇上下毒,我完全不知情啊!我是无辜的!和我无关啊!” 只要他活着,他还能生儿子!他才不到四十!那芷姨娘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他活着,穆家就还有希望! 这些丧门星灾星倒霉之人全都去死! 穆叔慎看不下去了,抬起完好的那条腿就朝穆羡踢去,“父亲!你怎么配当我们的父亲?!我们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穆羡用力甩了一巴掌过去,“逆子!” 顾歆然好奇问,“穆大人曾位居丞相,应该比谁都清楚,若是穆家给皇上下毒罪名成立,穆大人恐怕不能独活?” 穆羡咬了咬腮帮,坚定地说,“我们不可能给皇上下毒,大理寺查不到证据的!” 顾歆然更是诧异了,“穆大人怎么竟不知道,皇上中的毒,和你的母亲,穆家祖母中的毒是一样的啊!刑部已经在厨房的库房里,找到了无忧草,怎会查不到证据呢?” 穆羡脑子又是一轰。 他双目腥红,“所以你是来……” “哦,我是送祖母来给太医验毒啊,顺便来看看你们的。” 穆羡疯狂摇头,“不,不可能的!若真是罪名成立,穆家要满门抄斩,你怎么可能让祖母被斩首?你自小和祖母感情那么好,你救救我,救救你祖母!” 顾歆然也是摇头,不过是带着笑意缓缓摇头,“穆大人怎么还没听懂?我带祖母过来,验毒是为了作证啊。她是证人,又是受害者,怎么会跟着你们一起被斩首呢?” 她丢下最后一句话:“还好,我们已经断亲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穆羡脑子嗡嗡地响,他想起穆伯谨说裴修泽在查皇长子一案。 他被吓着了,立刻让人写了断亲书。 所以,那时,她,他们,就知道穆家会有今日? “不过……”顾歆然抿了抿唇,“穆大人既然说对我还有养恩,念着这一点养恩,我会想法子请夫君替穆大人一个人求情的。” 她强调了“一个人”几个字。 所有的目光如毒箭一般射向穆羡。 穆羡眼里迸出希望。 只有人带头替他求情,他的门生旧故,肯定会附议,一起给他求情的! “虽说满朝如今都是弹劾穆大人的声音,我若开口,夫君想必还是会勉力试上一试的。” 穆羡猛地抬头,“你是何意?什么满朝弹劾?!” 顾歆然诧异地问,“穆大人竟不知么?难不成,你还想指望着昔日的同僚会为你求情?” 穆羡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老夫在朝十几年,甚少政敌,亦时常与人为善,怎会有人弹劾老夫?!” 顾歆然轻轻地笑,眼神扫向王氏和穆晴晴,“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夫人和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穆羡震惊地看向王氏和穆晴晴,“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王氏和穆晴晴全身一抖,瑟缩进角落里,不敢说话。 张氏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知道,她们拿住了很多官员的阴私作把柄,勒索钱财铺子。” 穆羡狠狠地一拳砸在门栏上,“你们!你们母女俩真是灾星丧门星!” 张氏又冲上去对穆晴晴一阵拳打脚踢。 “别,别打我肚子……”穆晴晴痛苦地惨叫,“我怀的是安国公世子的孩子……他会救我们的……” 傅淮景的孩子? 呵。 顾歆然冷冷一笑,兜起帽子,把一阵鬼哭狼嚎谩骂撕打扔在了身后。 然而,拐了个弯,狱吏又把她带到了另一处监牢。 顾歆然看到了二皇子妃和几个二皇子的姬妾,其中一个满身是伤,骨瘦如柴,两只眼睛只剩窟窿。 这个是傅晗。 对面的牢房只关押了一个人,那就是二皇子楚荀。 此时他正全身颤抖满地打滚。 二皇子妃也是一样,疯狂地一会儿抓挠着地上的稻草,一会儿去挠旁边的人。 除了傅昑躲在角落外,其他几个姬妾见她靠过来都会躲开她的手,顺便在她身上这里拧一下,那里踹一脚。 温静娴浑然不觉身上的痛,嘴里念念有词。 第264章 温家这是要造反哪? 顾歆然靠近了些。 温静娴见有片阴影挡在自己面前,奋力睁开了眼睛,盯着顾歆然看了好一会儿,才扑到门边,隔着门栏朝顾歆然伸出手来,“你快给我糖,给我糖!” 顾歆然不语。 “给我糖啊!求你给我糖!”温静娴顺着门栏跪了下来。 另一边的二皇子听到了,也撑着能动的半边身子爬过来,“你有糖是不是?你给本殿!否则本殿让母妃斩了你!” 顾歆然冷笑一声,从衣袖里摸出一包东西来,在二人面前晃了晃,“怎么办呢?糖我是有,可是,只有一包了……” “给我!” “给本殿!” “求求你给我!” “贱人,你敢同本殿争?!”二皇子目眦欲裂,恨不能一刀砍死温静娴。 顾歆然怜悯地看着二人,最后,把糖包打开,“算了,我好人做到底,你们一人一半。” 说罢,居高临下地朝着二皇子的脸上撒去。 二皇子已经顾不上发怒了,赶紧抬起脸伸出舌头来接。 剩了一半,她以同样方式倒在了温静娴的脸上。 两个曾经尊贵得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就像两条狗一般。 顾歆然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傅晗,拍拍手走出了监牢。 身后响起凄厉的叫声,“你回来!你不许走!我还要糖!你给我糖——” 声音越来越远,顾歆然眼角微湿。 陌陌,害你的人,生不如死,都得了报应。 我都替你报仇了! …… 翌日,朝堂上,果然裴修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就替穆羡求起了情。 “皇上,微臣有事要奏。”他出列拱手道,“穆御史下毒一案到底是受其夫人及妻舅连累。但穆御史到底为相多年,劳苦功高,还请皇上念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份上,赦其死罪。” “裴将军此言差矣,钦天监下毒一案牵连甚广,三司还在审讯查证,裴将军怎知穆御史会获死罪?”一位官员立刻出言反驳。 “谢大人所言及是,再者穆御史虽劳苦功高,但臣听闻他居然收受贿赂为某些官员开脱,又有纵子舞弊在前,臣以为当严惩,以儆效尤。” “臣附议,臣还听闻其妻妄造阴私大肆敛财,其心可诛啊……” “臣附议,臣亦听闻……” 那些曾被王氏一纸书信勒索过的官员也是豁出去了,此时不把穆家人统统摁死,更待何时? 裴修泽是没想到,他的一句求情打破了近日朝堂的平静,引起了其他十几位官员的激烈反驳和疯狂弹劾。 恐怕连穆羡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一夜之间居然冒出这么多政敌。 弹劾的事,大到他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小到他家的狗半夜吠叫扰人清梦全都被列了出来。 反正百官弹劾的事,捕风捉影就行,查证则是有关部门的职责了。 嘉和帝被吵得脑仁儿疼,扶着脑袋准备让百官们消停静待三司会审结果就好。 可这时,突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狂奔而来,“北境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百官皆是一惊。 嘉和帝只感觉堂下突然安静了,疑惑地抬头,就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扑跪在地上,“皇上,八百里加急!” 嘉和帝脸色一沉,“念。” 那士兵打开军报急急报道,“启禀圣上,北狄人三十万大军突袭平沙关,已占领平沙、兴乡和川泽三座边城,裴大将军率镇北军退守乌山关,请求援兵和粮草救急!” 嘉和帝缓缓说道,“你慢点说,再说一遍。” 那人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嘉和帝渐渐面露震惊,“什么?!三十万大军?!” 兵部尚书当即下跪哭道,“皇上,平沙三城是先祖用了十年时间才从北狄人手里抢回来的屏障啊……这才守了不到二十年……要是北狄人再突破乌山关,那就能长驱直入我大周腹地啊!” 嘉和帝震怒,“裴峰如何未能提前察觉?!区区一次突袭怎的就连丢三城?!” 自然无人敢回应。 嘉和帝看向裴修泽,“裴将军,你守过北境,依你之见,此战是怎么回事?” 裴修泽沉吟道:“回皇上的话,依臣所见,去岁大周歉收,今年又是大旱,秋收寥寥,只怕北狄日子也不好过。原本七月乃水草最为丰美之时,按说北狄人不会选这样的月份入侵才是——只怕是北狄今年也尤为艰难,所以才三十万大军压境……” 嘉和帝刚缓一口气,便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急报,“报——北境八百里加急——” “什么?快宣!”嘉和帝又是一阵心跳如鼓,反应慢了一瞬,在大太监的提醒下才说道。 一个人影急奔进来跪伏在地上,急急读起来,“济州守军骤起异动,悍然侵占济州、雍州两郡,兵马疾驰,直逼京都,危!” 百官顿时哗然。 有人发现,“平国公已称病数日,莫不是早就有打算了?” “济州守军是平国公府三公子温大将军!温家这是要造反哪?!” “可不是?二皇子入狱,平国公能不异动?” 嘉和帝缓了缓才反应过来,“来人,快去延安宫!看住温贵妃和皇长孙!”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入狱后,温贵妃就把皇长孙接进宫里照看着。 楚骁和裴修泽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此时的延安宫里,怕是找不到温贵妃和皇长孙的踪迹了。 他们此前虽然得到一些风声,有关平国公府异动的,但是倒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着急就围了皇宫。 果然不一会儿,禁军来报,“启禀皇上,延安宫内遍寻不着温贵妃和皇长孙。” “人呢?!”嘉和帝拍案大怒。 禁军颤抖道:“已将延安宫宫人悉数拿下审问了!” “岂有此理!”嘉和帝想了一瞬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个温太后,“去慈安宫搜!” “是!” 楚骁更是拧了眉,按说后宫早就握在母后手里,两个大活人不见了,母后怎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启禀皇上,当务之急,是赶紧派出将士支援北境,镇压东境!”甄永长知道重点所在。 嘉和帝扫视了一圈,“你们有何人选?” 第265章 叛军围攻宫门 户部尚书只焦急道,“皇上,无论派何人出征,如今大周灾荒未解,国库空虚,实在是无法支撑双线作战!臣以为,北境应以和谈为主,东境是内忧,理应先行镇压。” 百官又沉默了。 北境和东境同时出事,双线作战耗资自然要加倍。 可是要向北狄人低头,大周颜面何存哪? 但是平国公造反,打的直接是嘉和帝的脸。 平国公可是嘉和帝的亲舅舅! 其实嘉和帝的想法和户部尚书一致,他的目光投向裴修泽,正要开口,忽听门外又传来凌乱飞奔而至的脚步声。 他的肝颤了颤。 不会再来一次八百里加急? 禁军慌张地跑进来,“报——有几万大军围了皇城!北门已开,东、西、南三面宫门亦有人强攻!” “什么?!” 嘉和帝震惊地站起来,“是谁领头?!” “是平国公世子,还有俞坚俞统领!”禁军报道。 “俞坚!平国公!”嘉和帝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居然是平国公的人。 自己不久前居然还把京畿卫的一半兵权交到了俞坚的手里。 平国公这是想做什么? 先是抢占济州和雍州! 眼下又如此心急地逼宫,那是想直接干掉他和太子,好让皇长孙上位?! 嘉和帝突然一瞬间想通,怒从心起。 “朕还没死呢!” 他愤怒地吼出这一声,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然后软软倒下。 “皇上!皇上!”大太监大惊。 “快宣太医!”楚骁指挥道,“快将父皇扶到侧殿躺下!” 这时前去搜查慈安宫的禁卫军也回来了,报说在太后宫中也没有找到温贵妃和皇长孙的踪迹。 百官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根本也顾不上君主死活和皇长孙的下落,议论纷纷,“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军?” “定是俞坚私调京畿卫!” “说不定还有平国公府养的私兵!” 有个武将道,“眼下才过辰时,想必是昨晚就偷摸入城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只怕就是为了把我们通通围在宫里!” “谁能半夜放大军入城?!不好!是安国公!” 城防军是在安国公手里! 众臣议论纷纷。 太医给皇上看诊后却面色沉重地出来说道,“皇上怒极攻心,加上之前中的无忧草之毒未解,只怕是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便是醒来后,也有可能会变得痴傻……” 百官一静。 楚骁正要绕到侧殿去看望父皇,甄永长却焦急地拦住他说,“殿下,如今内忧外患,皇上又吐血昏迷,依微臣愚见,还请殿下代天子监国,紧急处理政务!” 百官一时面面相觑。 甄永长如今是百官之长,他转身面向百官朗声说道,“诸位方才也听见了,平国公反了,北狄人又大军压境,眼下我们性命危在旦夕,我们需得尽快商议出个章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哪!诸位以为如何?” 裴修泽第一个出列,“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楚骁只好拱手道,“不如我们先商议出个章程,若是父皇能及时醒来,便请他最终裁决。若父皇迟迟未醒,那便事急从权。” “是!殿下千岁千千岁。” 百官应诺。 很快楚骁端坐在龙椅下首的一张椅子上,与百官商议起来。 裴修泽却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大军昨夜就悄然入城,却迟迟不动手,肯定不止是为了要把百官围在宫这么简单。 五城兵马司是不值夜的,值夜是由城防军巡城,五城兵马司一时得不到消息也属正常。 城防军和五城兵马司昼夜换防的时辰刚巧是辰时正,所以大军应当是在换防前就出动围了皇宫。 最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今日一早歆然和母亲去了兴国寺赴约,说是惠安长公主邀了百官家眷去参加法会,一同为大周祈福,定的时辰就是辰时前要到达兴国寺。 惠安长公主虽然于私事上声名狼藉,但她每年都会在兴国寺主办两三次法会,邀请百官家眷前去共同祈福。举办时间则是不定,一般都是在遇上国难的时候。同时也会募捐,所得善款直接捐给灾区。 这一点,倒也为惠安长公主赚了不少名声。这也就是为什么长公主哪怕面首养得再多再荒唐,也还是会有权贵与她结交的缘故。 如今正是灾荒最严重的时候,惠安长公主举办这一场法会完全不会引人生疑。 但是联想到平国公府的异动,温贵妃和皇长孙的消失,以及方才的两次八百里加急,裴修泽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惠安大长公主最早的驸马,就是温家二子,后来英年早逝战死沙场。 若是…… 他心头一突。 这是一场思虑缜密的行动。 先前那个武将站出来说道,“老夫有十几年没杀过人了!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敢造反!待老夫带些人手,杀将出去!” 那个禁军赶紧拦住,“将军,小的还没说完!” 他呈上一封信,跪下,“殿下,这是有人射在宫门上的……” 那武将接过来一看,身子顿时一软,“夫人!清儿!” 裴修泽上前扶住他,“孙老将军!” 他接过那信件,脸色一沉。 有人问,“裴将军,这上面写的是?” “今早去兴国寺的家眷,全被叛军扣留!” “什么?!我的夫人和三个女儿都去了!” “哎呀,我家也去了五个女眷!” 朝堂上吵个不停。 这就是叛军四管齐下。 先是精准让北狄入侵的消息扰乱嘉和帝心神,再曝东境之乱,亮出势在必得的野心。 同时扣押官眷,让官员们投鼠忌器。 如此叛军围攻宫门,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 然而,楚骁此刻十分清醒。 “都住口!”楚骁喝止,“禁卫军魏副统领何在?!” 那禁军果然一抖,低头颤着声说道,“他,他不见了……” “果然是禁卫军出了奸细!这才将那北门大开!想必围宫的大军,来自京畿卫!”兵部尚书反应极快。 “是俞坚!”户部尚书也反应过来,“他担任禁卫军大统领多年,只有他才会叫魏副统领听命打开宫门!” 第266章 山匪 “天杀的俞坚,他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呐!” “裴修泽听令!”楚骁手一抬,压住满朝慌乱声音,沉声道,“即刻起禁卫军大统领由裴将军接任!” 百官皆是一愣,但无人敢出言反对。 裴修泽跪地,“臣领命!” “传孤口谕,孤念在叛军不明所以听令行事,有缴械投降者不予追究,有负隅顽抗者,灭九族!”楚骁迅速下达命令,“裴将军还请速速安排好禁卫军守住四处宫门,再派人突围出去前往京畿卫调兵。来人,请出京畿大营虎符!” “是!”大太监再不敢迟疑,都火烧眉毛了,还不赶紧的? “来人!将吏部尚书谢光辉拿下!” 谢光辉大惊失色,“皇上,这是为何?” “由俞坚接手京畿卫一半兵权,再由魏达接手禁卫军,都是你举荐的?” 谢光辉顿时身形一矮,瘫软在地上。 …… 兴国寺内。 一群官眷们正挤在一个大殿内瑟瑟发抖。 顾歆然和婆母闵氏也在其中。 谁也没想到,一场普通的祈福会,居然会有山匪来围寺。 而且山匪的数目足有百人之多。 官眷们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吓得面如土色。 安平公主和薛燕翎也来了,薛燕翎倒是胆子略大些,便走到门边朗声问,“喂,你们到底意欲何为?若是要钱的,我们身上的银钱钗环都给了你们便是,何苦要把我们围在寺里?!” 外头守着的大汉哼了哼,“少废话!且一边儿待着去!待老子的弟兄们搜完了寺庙,自然轮到你们!” 薛燕翎退回安平公主和顾歆然身边,“嫂嫂,我看他们似有不对,这寺庙都是清修之人,抢他们不如来抢我们?我们身上还有些金银细软呢?” 顾歆然摇头,“也不尽然,和尚没钱,不代表寺庙没钱。你看这香火,盛得很。” 她把目光投向供桌旁边密密麻麻点着的莲花灯。 一盏莲花灯点上一天就是一两银子,少说一天至少有上千盏。 兴国寺又是皇家供奉的寺院,油水可多着呢。 薛燕翎沉默了。 旁边有夫人骂道,“真是天杀的连寺庙都敢抢!也不怕佛祖怪罪下来!” 惠安长公主坐在最里面,闭目捻着佛珠,闻言叹了一声,“是本宫连累了大家!” “长公主不必自责,谁也没料到竟会有一伙山匪来行凶!”有夫人宽慰道,“待我们脱困后,臣妇必让夫君请旨剿匪!” 顾歆然看过去,发现并不认得,便悄悄问安平公主,“此人是谁?” 安平公主抬眼一看,“俞坚,新任京畿卫副统领,的夫人。” 顾歆然点头,“原来是她。” 京畿卫副统领,确实有职责在身,要肃清京郊周围的山匪。 不过,裴修泽带领京畿卫也有一年多了,怎的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京郊有山匪? 还是这么一大股几百人的山匪? 薛燕翎宽慰道,“这么大的事,想必有人已经知道往外送信了,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顾歆然点头,她自是不担心的,山下的巫大向来机灵,可能已经知道了此事,再不济,暗处的五月也肯定把消息送了出去。 谁知这时殿门一开,呼啦啦被推进来一群绑在一起的人。 “都给老子老实待着!若是有人胆敢通风报信,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都宰了?!” 殿中夫人小姐惊呼一声,都小声把各自车夫和护卫的名字叫了出来。 顾歆然抬眸,果然看到巫大也在其中。 她更觉得不太对了,巫大是有些身手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明显是护卫打扮,这些山匪这般能耐,居然能把护卫车夫统统擒住? 而且,若单纯是打劫,有什么必要把护卫车夫都抓上来? “哐当”一声,山匪把这一串人全都押到隔壁偏殿,把门又关上。 然后又出去了。 官眷们一见自家的车夫和护卫都被抓上山来,明显更慌了。 顾歆然心下微沉,这些山匪,明显不是山匪的作派。 山匪把护卫车夫抓上来绑成一串,又单独关在偏殿里,显是不想因此坏了这些官眷的名声。 什么山匪会考虑如此周详?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穆家人入狱。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入狱。 皇长孙在温贵妃宫里养着…… 她突然神色一凛,莫不是…… 她咽了咽口水,低声问安平公主,“殿下,您曾提过,您的姑母早年的驸马,曾是温家人?” 安平公主点头,也低声说道,“是,可惜我那姑父才成婚三年就战死沙场……” 顾歆然猛然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糟了!” “什么糟了?”安平公主问,“你知道了什么?” 顾歆然低声把猜测在她耳边悄声说了。 安平公主脸色大变。 温家反了? 薛燕翎不干了,“你们咬什么耳朵我不能听的?” 安平公主苦笑着把顾歆然的猜测也同薛燕翎咬了耳朵。 果然薛燕翎也是脸色一变。 若是温家真的反了,这些山匪就可能不是山匪,而是士兵或是他们暗中养的 私兵。 寻常府兵护卫可能对付不了这些训练有素的兵卒。 “殿下,你们出门,就没带暗卫什么的?”顾歆然心下有些惶然。 若是只有她一人也就罢了,她有空间可以脱身,可是旁边有婆母,又有两位好友。 安平公主点头,“有是有,可是一人难敌四手,这边有几百人呢?怕是暗卫也不够用。” “若温家……真是那么干了,怕是宫里情形也不大好。官府的兵就指望不上来救我们了。只能把自家府卫调来,或有机会。可是……” 顾歆然面露难色,“看山匪的人数众多,裴府最多只能调出一半府兵,几十人怕是不够。” 安平公主神情一振,“本宫府兵足有三百人,想必驸马如今在宫中,三百人能全部调过来。就是……不知本宫的暗卫有没有回去传信?” 顾歆然想了想,“我有法子出去通风报信,殿下可有什么信物能调来公主府府兵的吗?” 也不知城内情况如何,如果他们有计划把官眷们都困在这里,那必是拿捏住了百官,自然也包括那些武将。 第267章 避开山匪的眼线下山 说不定,叛军已经入了城,围了皇宫。 还不知道裴修泽那边怎么样。 找到五月,裴家暗卫她也可以调来一些,再加上公主府的三百府兵,约莫是够了。 安平公主掏出身上的一块玉佩,“府卫大统领认得此物。不过歆然,你要怎么出去?” 她担忧地问。 顾歆然把闵氏拉过来,低声道,“公主,燕翎,劳烦你们替我好好看顾母亲,我很快就会回来。” 闵氏大惊,“歆然?发生了什么事?” 顾歆然摇头,“母亲,您别问这么多,只管安心跟着安平公主和薛姑娘。我会很快来接您的。” 闵氏很快镇定下来,反握住她的手,“歆然,你若是有法子脱身,不必再回来,回府护着两个孩子要紧!” 顾歆然眼眶一热。 她又对思巧说,“思巧,照顾好老夫人。” 思巧急了,“夫人,您……?” 顾歆然按住她的手,“不必多说,我自有法子。” 安平公主朝人群里扫了一眼,“要不要再……” 再找另外一些官员府里的府兵? 薛燕翎也忙把头上的簪子摘下塞进顾歆然手里,“薛家也能调一些人手来!” 顾歆然接下,冲着安平公主摇头,“怕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惊动贼人。先就不必了。” 这贼人指的是长公主或是温家一系的官员家眷,保不齐她们也知道一些风声。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还有谁成了叛军。 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片刻后,她借口去更衣,转到了背面一处净室内。 好在这座大雄宝殿足够大,除了两侧有侧殿外,还有净室和茶室。 夫人小姐们也都三三两两找地方坐着,低声交谈着,倒也不会互相干扰。 进了净室,她就闪进了空间,然后在空间里走了几步,再闪出空间。 同样在现实中的距离她也是离开了净室几步,果然到了墙边。 打开窗户缝隙看一眼外头没人,于是如法炮制移了几步,到了室外。 但是她不敢久留,观察好方向后赶紧躲进空间,继续向前奔跑。 守在殿下的山匪只觉得好像眼前花似有人影闪过,但再仔细一瞧,又什么都没有。 顾歆然一路向山下狂奔,直奔出了离山脚五里远的距离,才喘着气儿停下。 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京都城方向赶路。 不一会儿她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心下一跳,赶紧闪身进了空间,再出来时,已经躲到了旁边一棵树后。 果然有两个人影出现,其中一人嘀咕道,“方才那人影明明很像是夫人,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 顾歆然看清那黑衣人身形,又听到她说的话,腿一软,从树后跌了出来,“五月,五月……” 五月快速奔过来,“夫人!夫人!” 顾歆然点头,认得旁边还有一个是裴府暗卫,叫初七的。 初七行了个抱拳礼,“夫人!” “你们怎会在此?” 五月焦急地说,“属下方才见兴国寺被包围,巫大又被擒上山,心知不好,便离得远些放了信号等待援兵过来。初七带来了几人,我们正要往兴国寺方向赶,方才似是见到夫人的身影,我和初七过来确认一下,没想到真是夫人!夫人您怎么出来了?老夫人呢?山上情形如何?” 顾歆然忙道:“山上目测有三四百人围着,你们莫要轻举妄动。” 初七倒吸了一口气,“属下才带了四个人,待属下再去唤些人手来!” 顾歆然掏出手里的玉佩和簪子,“这是安平公主府的信物,你交到府兵大统领手上,他自会领兵来剿。还有这个是薛府四小姐的信物,或许也能调些府兵来。我们自家府上,只能调出一半人手,留一半护着两个小团子,让初九初十先带两个团子躲进密道以防万一!” 她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安排,初九初十是专门负责保护两个团子的暗卫。 “是!”初七一一应下。 “还有,将军那边可有消息?”她担忧地问。 初七摇头,“暂时还未有消息。” 顾歆然担忧地看向京都城的方向,“行,那你快去!” “夫人放心,初九初十一定会护着两位小少爷周全!”初七知道她担心什么,说罢便足尖一点,立刻离开了。 顾歆然把消息和信物传了出来,心头安定不少,扶着五月的手就要回兴国寺。 五月诧异,“夫人还要回去?” “这是自然,母亲还在寺中。” “属下斗胆问一句,夫人是如何出来的?” 顾歆然沉默了。 五月也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是属下僭越了。” 顾歆然看着五月,心情复杂。 上一世,她知道这个五月护着自己好多次,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有关空间的事,听起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罢了。”她叹一口气,“五月,你听说过五鬼大盗吗?” 五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难道……难道…… 她立刻就不敢问了。 顾歆然突然一笑,“此事只有你知晓哦。” 五月猛地慎重地行了个礼,“夫人放心,属下必不会泄密!” 二人慢慢走到山脚下,顾歆然拍拍她的手,“在得到足够的援兵来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山上那些山匪,我怀疑都是训练有素的私兵。在我和将军的心目中,你们就同我们家人一样,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很重要,不要轻易为了我们把命丢掉。” 五月眼眶微热,“是,夫人。” “还有,我会没事的,我也会尽全力护好老夫人,你们要小心。” “是。” 顾歆然说罢就闪身入了空间,在五月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然后片刻后在三丈开外又闪了一下。 五月惊得瞠目结舌。 夫人这轻功,他们暗卫中每一个人都比不上啊! 怪不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抄了那么多个库房,还能避开山匪的眼线下山! 大雄宝殿内,上百个官眷们已经饥肠辘辘,三三两两坐着,神情焦急又煎熬。 安国公夫人和长媳、世子夫人杜氏正围在长公主身边轻声宽慰道。 明含烟也来了,她是陪着自家婆母来的,也在一旁。 第268章 你的母亲是顾氏? 她一直悄悄盯着顾歆然,这个与长姐关系极为要好的女子。 好一会儿,明含烟发现顾歆然去了净室后就一直没回来,她起了疑心。 自己还特意去净室找了找,没找到人。 回来后她悄声对婆母说道,“奇怪,裴三夫人怎么不见了?” 惠安长公主心中有鬼,本就有些紧张,听到这句不太真切的话,不由得看过来,“你说谁不见了?” 明含烟紧张起来,“裴,裴三夫人。” 惠安长公主也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家大侄女旁边有几个一直交好的人,却没有顾歆然的身影。 “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说了,不能随意走动?”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是啊,裴三夫人去哪儿了?”安国公夫人同安国公一样,十分不待见这个外甥和外甥媳妇。 方才见到她这个舅母,顾歆然居然连礼也不行的。 众人纷纷四处寻找,都站了起来。 安平公主脸色很难看,“她不过去净室更衣,你们这么多人盯着她干什么?” “你胡说,我才从净室里出来,她根本就不在净室!” “是啊公主殿下,外头的山匪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她惹恼了山匪,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安平公主怒斥,“她怎么可能对我们不利!” “那她去哪儿了?”有人咄咄相逼。 “方才那山匪可是说了,如有人去通风报信,就会把我们都杀了的!”有夫人害怕得哭了出来。 “她,她是想把我们都害死不成?!” 惠安长公主走了过来,“安平,你说,裴三夫人到底去哪儿了?” 安平公主一时哑然。 惠安长公主瞪向思巧,“你是裴三夫人的丫环?你家夫人去哪儿了,你怎么没跟着伺候?” 思巧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死死咬着牙关。 这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我不过是有些不舒服,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靠了一会儿,也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关心我?” 一来一回不过一个时辰,顾歆然回到大雄宝殿的时候,正是诸位夫人争吵的时候。 安平公主一喜,“歆然!” 思巧也是欣喜抬头,“夫人!” 顾歆然朝安平点头,“公主殿下。” 又屈膝福礼,“长公主殿下,臣妇方才就在那拐角处歇息,早上起得早了些,一时有些困顿,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殿中大部分人早都累了,也都找了墙根或柱子靠坐下来,她要是倚在拐角处也无伤大雅。 安国公夫人哼了哼,“这殿就这么大,你要是方才就在那拐角处躺着,怎会无人见着?” 顾歆然环顾四周,“这么多双眼睛都没有看到我在那拐角处吗?我是不是该说你们都眼瞎了?” 惠安长公主喝道,“大胆!” 顾歆然笑笑,“长公主恕罪。或许是诸位夫人小姐太害怕了,这才没心思关注到在拐角处的我呢。” 说罢她看向安国公夫人和明含烟。 明含烟躲在了婆母身后。 杜氏出来解围道,“母亲也是关心则乱。说起来,裴三夫人还是母亲您的外甥媳妇儿呢,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安国公夫人冷哼,“我是计较她在哪里吗?我是担心她给我们招祸,眼下我们是何处境你不知道?” 杜氏被训得也缩了回去。 所有人都盯着顾歆然。 这时一个声音怯怯地响起,“小女……小女方才去净室的时候,好奇到旁边走了一圈,看到了裴三夫人……”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小姑娘,缩着脖子低着头说话。 旁边一个夫人训道,“茹儿,你莫要说话!” 小姑娘果然又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顾歆然哼道,“现在诸位信了?我根本没有出去。就算那些山匪要做些对我们不利的事,也与我无关。” 众夫人小姐这才散了。 惠安长公主在安国公夫人几人的簇拥下,坐回中央的蒲团上。 安平公主几人又回到原来的小角落里靠坐下,低声说话。 顾歆然点头,悄声说道,“都妥了。” 安平公主舒了一口气。 顾歆然好奇问,“方才那小姑娘是哪家的?” 薛燕翎抢道,“是威武侯府的庶出五姑娘,叫叶青茹。” 顾歆然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闵氏突然开口问,“她的母亲,是顾氏?” 听到这个姓氏,顾歆然一愣。 安平公主点头,“还是老夫人记性好,她是顾氏最小的女儿。” 顾歆然赶紧问,“这个顾氏……难道是……” 闵氏点头,轻声说道,“是个可怜的,她原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女,嫁进威武侯府原就是低嫁了。可惜啊,宁国公府出事后,顾氏被贬妻为妾,几个儿女都成了庶出。” 顾歆然心头一跳。 “那方才训斥叶青茹的那个夫人是?” “她是现在的威武侯夫人戚氏,今儿带了三个女儿过来,其实是想同其他几位夫人相看呢。” 顾歆然又朝那边看了几眼,那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缩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想了想,她起身走了过去,“见过威武侯夫人。” 威武侯夫人戚氏赶紧站了起来,“裴三夫人客气了。” “方才多谢这位小姐仗义执言了。”她看着叶青茹说道。 叶青茹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夫,夫人……” “本夫人瞧着这位小姐很合眼缘呢,侯夫人不介意我与她多说几句话?”顾歆然对戚氏说道。 “裴三夫人哪里的话?”戚氏只怔愣了片刻就立刻反应过来,“茹儿,难得裴三夫人与你一见如故,你去陪她说说话。” 叶青茹也是一愣,赶紧福身应是,便跟着顾歆然走了。 到了另一个无人的角落,顾歆然低声问,“你是叶家的庶出姑娘?你的母亲是顾氏?” 叶青茹浑身一颤,“夫,夫人?” 顾歆然沉吟着问,“你方才出言帮我,是因为我姓顾?还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 她很清楚,方才她根本不在拐角处,这个叶青茹帮她说假话,定是要引起她的注意,或是真心想帮她。 叶青茹眼眶微红,“夫人,是小女冒犯了。小女帮夫人说话,确实是……是想结交夫人。” 顾歆然眼神如刀,“你说说看,为何要结交本夫人?” 第269章 赶紧一把火烧了 叶青茹咬了咬唇,声如蚊蚋,“是小女,小女听闻,裴将军,正在追查宁国公旧案。” 顾歆然“哦”了一声,“可你应当知道,我这个顾姓,与你娘的顾姓,不是一个顾。” 叶青茹点头,眼眶已经红了,“我知道的,但是,我们真的很希望裴将军能查出个真相来。”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你娘和你的兄长,在叶家不是太好?” 叶青茹眼眶更红了,咬了咬唇,“还有已经出嫁的大姐姐,我们……我们……” 顾歆然干咳了一声,“你别急,免得叫侯夫人看出什么来,你慢慢说。” 叶青茹强行把泪意哽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母亲才嫁进侯府三年,就被贬为妾室,一直过得很苦,她还不到四十,就已经满头白发,缠绵病榻。她生下我们三兄妹,从未提过她是原配夫人之事。但是侯夫人进门后就让家中婆子下人有意无意在我们三兄妹面前提及此事,幼时我们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可越长大越是心中不忿。” 顾歆然心下明了,这三个子女若是一直不知道真相便罢,可一旦知道自己原是嫡子嫡女,可承家业、可嫁高门,但却被外祖家连累成了庶子庶女,心中自是极大的不甘。 叶青茹继续说道,“大哥成日酗酒,大姐姐被嫁给一个穷秀才,虽是正妻,但却总被搓磨。我……我今年刚及笄,侯夫人想把我给康平伯世子作妾……” 她抬眸泪盈于睫,“我,我不想作妾。我更希望外祖家能平反翻案,好叫母亲也过得舒心一些……” “这倒也都是人之常情。”顾歆然叹了一口气,“方才倒是我莽撞了,就这般把你喊过来,怕是回去后侯夫人知晓你的心思,又要搓磨你了。” 叶青茹摇头,“我不怕。我更不后悔方才说的话。” 只要有希望能替外祖翻案的,她都要帮上一把。 说不定哪一日,裴将军真的就成了她们的恩人。 天知道当母亲听说有人在朝堂上想查宁国公旧案时,那神情是多么激动! 顾歆然点头,“我知晓了,你先回去,有机会我会替你问问,那旧案可有进展?” “是,多谢夫人。”叶青茹高兴地应下,又用帕子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回到了戚氏身边。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叶青茹的心思,顾氏的那点事也不是秘密,稍稍打听都能打听出来。 所以戚氏虽然恼怒,但到底顾忌着裴三夫人有个二品大将军的夫君,没敢当着面给叶青茹颜色。 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喊杀声。 有人攻上山来了。 女眷们都吓得面色惨白,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杀,杀人了?” 顾歆然与安平公主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怕是她们府的府卫和暗卫来了。 她带着自家几人悄悄往偏殿方向走。 不一会儿,有人大力踹开殿门,提着刀就进来了,“是谁?是谁通的风报的信?!信不信我宰了你们?!” 女眷们吓得尖叫着往殿内躲。 山匪举刀就砍,“我让你们报信,我让你们报信!” 女眷们吓得四处乱蹿,有个夫人被砍中肩头,当即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顾歆然迅速把身边几人拉进偏殿,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当初裴修泽送的那把匕首,快速把护卫们和车夫们的绳索割断,“快,快出去护着你们的夫人小姐!” 又把匕首塞进巫大手里,“保护好母亲!” 巫大当即就冲了出去,从那山匪手里救下一个女子,二人对战起来。 护卫们出来,也一起把山匪打出门外,与门外的山匪激战起来。 顾歆然让思巧扶着闵氏,自己小跑到门口,见门外没人,回身喊道,“快走!” 惠安长公主见情况失控,沉着脸不说话。 有夫人小声地说,“外头刀光剑影的,怕是更加不安全。” 安国公夫人冷冷说道,“长公主在此,谁敢伤害长公主殿下?!” 顾歆然看了人群一眼,“刀剑无眼,你们若是有信我的,就跟我走罢。” 说罢她扶起母亲就往外走,一个侍女和思巧连忙抢到前面去开道,另有两个侍女分别护着安平公主和薛燕翎紧跟在后面。 殿内的夫人小姐纷纷对视一眼,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几十人也跟了出来。 地上满是尸体,有山匪的,也有一些护卫的。 顾歆然听了一瞬,朝着喊杀声最响的地方走去。 她知道自己的人应该在那边。 巫大在不远处把匕首从一个山匪脖子上抽出来,在衣袖上抹了抹,见人出来后,赶紧到顾歆然身边。 顾歆然往后一瞧,大部分人都陆续跟了出来,叶青茹也在里面,心下微松。 突然转角处山道上又传来脚步声,有几个山匪赶过来。 巫大和几个护卫迎上去厮打起来。 “右边!”顾歆然一边指挥着,一边扶着闵氏迅速往另一处拐角走去。 谁知闵氏脚下一扭,身子一矮。 顾歆然一个重心不稳,与她一起歪向一旁。 思巧走在前面,见到声响转身就见斜里突然蹿出一个山匪,朝顾歆然举刀就砍,她尖叫一声,根本来不及回身去救。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身影直直撞向山匪。 山匪被撞到山石上,才站稳就举刀砍向那个刚刚撞向他的小姑娘。 顾歆然目眦欲裂,“叶青茹!” 眼看着刀就要落在叶青茹身上,寒光一闪,那山匪连人带刀被挡了出去。 原来是五月到了。 她带着几个暗卫出现了,身上全是血,显是一路杀上来的。 顾歆然松了一口气,把闵氏扶起来,踉跄着下山。 这时那大雄宝殿的后面突然蹿上来一群山匪,手里都拎着桐油,“快快,那边不成了,才接到信号,赶紧一把火烧了!” 殿里围着惠安长公主的另外十几个夫人小姐一听懵了,鼻尖还闻到了桐油味儿,吓得一声尖叫,就往门外冲。 可惜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正在泼洒桐油的山匪见有人冲出来,举刀就砍。 安国公夫人也是狠,抓起明含烟挡在面前,自己寻个空隙就扭身跑了出去,连身后的惠安长公主也顾不上。 杜氏肝胆欲裂,惨叫一声,“母亲!” 第270章 果真是个活阎王! 她正好被惠安长公主推到举起大刀的山匪面前。 惠安长公主则被杜氏砸下来的身体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就这一瞬的功夫,大雄宝殿的大门被关了起来,严丝合缝。 她大怒,“放本宫出去!” 身后还有十几个夫人小姐尖叫着争先恐后地踩着她朝门口奔去。 惠安长公主被踩得吐血,“你们……你们……大胆……” “开门!开门啊!”夫人小姐们惊恐地用力拍打着大门。 片刻后,大雄宝殿火光四起。 外边,顾歆然一群人冲到寺门外就与府兵们会合了。 裴府、薛府和安平公主府的府兵加起来足有四百多人,再加上还来了十几个足以以一敌十的暗卫,战力不弱,很快就把山匪们斩杀一空。 转身一看,后面的大雄宝殿燃起了熊熊大火。 跟着出来的夫人小姐扭头一看,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抱头痛哭。 劫后余生,个个都心有余悸。 顾歆然看看自己身边的几人,还好都平安无事。 又在人群中找了找,走到叶青茹面前,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诚心诚意地说道:“叶五姑娘,方才多谢你救了我。” 小姑娘满脸的惊恐和泪痕还未散去,闻言用另一只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裴三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顾歆然又对旁边的威武侯夫人笑道,“侯夫人果真好教养,你养出了个好女儿。待安定下来,我们会备上好礼,亲自去一趟侯府,好生感谢叶五姑娘一番,还请夫人莫要嫌我们叨扰。” 威武侯夫人赶紧微微福身,“裴三夫人客气了,小女也说了她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裴三夫人能光临敝府,实是敝府的荣幸之至。” 顾歆然又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威武侯夫人眼神复杂地看向叶青茹。 威武侯府如今已是最后一世袭爵,早就处于京都城勋贵的末流,空有一个爵位而无实权。当年侯府求娶宁国公府嫡女,就是想着借宁国公府的势能拉一把,没想到,才三年宁国公府就获了罪。 若有朝一日宁国公府当真翻了案,自己这个侯夫人还能不能坐稳位子,还是个问题。 可如今这个庶女又攀上了权势如日中天的裴将军的夫人,于侯府而言,是不是又是另一番造化呢? 她心情十分矛盾,但一时倒打消了将叶青茹给人作妾的念头。 因为她自己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若是侯府能得裴三夫人和裴将军青眼,自己的子女,或许有更好的前程呢? 一群人慢慢缓过神来往山下走去,这时山脚下又来了一群官兵,认出安平公主和几位夫人,“见过安平公主,见过裴三夫人、周老夫人……” 顾歆然认出来,此人来过府上,是京畿卫右翼总兵李翔,连忙上前问道,“原来是李总兵,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翔拱手答道,“平国公反了,平国公世子带领叛军围了皇宫。裴将军调了京畿卫前去救驾,另外派了末将前来救援诸位夫人,没想到诸位夫人已经下山来了。” 下山的一群人本就体力衰竭,闻言又是腿软,有的跪下,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平国公反了?! 叛军围了皇宫?! 自己差一点就没命了? 要不是跟着裴三夫人逃出来,怕是全会被烧死。 最后一个跟在后面的安国公夫人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骂道,“天老爷!平国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李翔探头一瞧,立刻喝道,“把安国公夫人抓起来!” 安国公夫人大怒,“你什么意思?!住手!” 李翔环视一圈,指着另一人也喊道,“还有俞夫人!也抓起来!” 立刻又有几名士兵上去把俞夫人控制住。 “你做什么?!”俞夫人大怒,“我夫君是京畿卫副统领,按说是你们的上峰,你们敢如此待我?!” 李翔冷笑道,“俞夫人莫不是还不知晓,俞统领也是叛军!” “什么?!不可能!”俞夫人只觉天旋地转。 安国公夫人瑟瑟发抖,她不敢问,京畿卫要抓她,难不成,安国公也反了? 李翔抬目看向火光冲天的大雄宝殿,“惠安长公主呢?” 众人摇头。 李翔派兵,“你们几个,护送着夫人小姐们回府!你们几个押着两个夫人等着。其余人跟我上去搜一搜!” “是!” …… 一排马车缓缓驶到城门口。 “驭”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顾歆然掀开马车一角,看到为首的士兵大步朝城门方向走去。 那边显然有人在整顿城防军。 顾歆然一眼就看到站在城墙楼上背对着她们方向的正在指挥着什么的裴修泽。 虽然距离很远,但她也能感觉到那男人身上寒冷的肃杀之意。 她心中暗叹,果然是上一世那个杀伐果决的摄政王。 那护送的士兵走到城门下,大声一喊,“报——” 城墙楼上的男人立刻转过身来。 那一刹那间,四目相对。 顾歆然觉得自己应当是看不清楚的。 但她又很明显觉得他眉宇间的肃杀之意片刻间有所消融。 下一瞬,就见男人张开双臂直接从城墙楼一跃而下。 她吓得心肝儿一颤。 那士兵亦是吓得瘫坐在地上,都忘了自己要报告什么了,“将……将军?” 不必用如此大礼迎接他? 裴修泽落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大步朝巫大驾驶的马车走来。 也有好奇的夫人小姐拉开了车帘的一角,见他的模样全都吓得立刻拉上了帘子。 果真是个活阎王! 顾歆然已经收起方才的惊吓,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扭头对闵氏说道,“母亲,是夫君。” 闵氏也凑过来,看着他的模样也打了个冷战。 他身上还溅着大片的血迹,显然是经历了方才一番浴血奋战,全身的杀意还未散去。 看在那些夫人小姐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妥妥的杀神。 然而在逐渐靠近裴府马车的过程中,他身上的杀意一寸一寸退去,周身的寒冰一点一点消融。 走到马车旁边,他深深地看着顾歆然,只觉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母亲,歆然,你们受惊了。” 第271章 我苦命的婉儿啊 顾歆然笑得越发灿烂,“多谢夫君派兵去救我们!” 他点点头,朝着城门的方向吩咐一声,“开城门。” 城门缓缓咿咿呀呀打开。 马车队伍缓缓朝前行进。 裴修泽稳稳走在顾歆然的马车旁边,低声说道,“府里我留了足够的人手,这几日你莫要乱跑,照看好母亲和两个团子。” “这是自然,”顾歆然忽又眉头一皱,“可是,我想抽空去顾府看看母亲。” 母亲何琼怀孕七个月,正是大腹便便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惊吓到就不好了。 裴修泽想了一瞬,“可,岳家那边,我也会派一队人马护着。” 夫妻俩不过三言两语,就过了城门。 马车队伍没有停下的意思,裴修泽却不能再送了。 他站在一旁,注视着马车缓缓离开。 顾歆然也不舍地放下了车帘子。 她知道,此刻夫君分身乏术,能在城门与她说上两句话,已经是他刻意等在这里的结果了。 先前那个被吓坐在地上的士兵此时护在队伍的最后,路过裴修泽身边的时候,还是吓得两腿直抖,恨不能插进土里固定住自己发抖的身躯。 裴修泽垂眸,“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不过他反应倒是快,迅速行了个半跪军礼,“回将军的话,小的名李嵬。” “姓李?与李翔可有关系?” “小的是李翔总兵的侄儿。”李嵬不敢隐瞒。 裴修泽点头,这个关键时候,李翔也不敢轻易相信旁人,只能把这一群官眷交给自己的侄儿。 “你做得很好,起来。” 李嵬腿软地站了起来。 “眼下正是用人之时,护送完这群人后,你可愿带着这一队京畿卫巡视城内?” 李嵬一愣,随即大喜,拱手道,“但凭将军吩咐!” 裴修泽看着他,“五城兵马司也在巡城,你们作为辅助力量,巡防一些重点街道,比如,朝阳街一带。” “是!”李嵬不疑有他。 裴修泽点点头,重新回到城墙楼上去了。 李嵬看着将军的背影,咧开了嘴,再一看远去的车队,立刻撒腿赶上。 等将各府女眷都安全送回,他突然发现,裴将军所说的朝阳街,不就是……裴府所在的那条街吗? 所以,裴将军的意思是,他这一小分队,其实负责的是裴府的安全? 嘿嘿嘿,他笑得更欢了。 …… 顾歆然回到裴府,先去看了看两个小团子,见他们安好,心放下了一半。 又让五月去探查宫里的消息,不一会儿得知先前是裴修泽控制了禁卫军,一边与叛军激战,一边恩威并施让叛军悉数缴械投降,拖延住了时间。等到京畿卫剩下一半的兵力前来支援,就彻底稳定住了局面。 又得知裴修泽派了暗卫和府兵去护住顾家,确保顾家安全无虞,她这才放下了另一半的心,收拾收拾,用了午膳后歇了个午晌。 下午,顾歆然安顿好家中事宜,就去了顾家。 出门的时候,巫大驾着马车,旁边还跟了一队护卫。 她见这些护卫还是之前送她们回来的京畿卫的装扮,又看了看为首那个有些眼熟的小伙子,奇怪地问,“你们是……将军安排来的?” 小伙子立刻行了个礼,“是!夫人,我们是裴将军派来护着您和裴府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李嵬,夫人唤我小李子便好。” 顾歆然又仔细看了看他,“你姓李,眉宇间似与李总兵有几分相似,你们……” 李嵬摸了摸头,嘿嘿一笑,“裴将军和您问了一样的问题呢,小的是李总兵的侄儿。” 顾歆然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到了顾家,何琼七八个月的身子,笨重地迎上来,“歆然,你们还好?这突然如其来的,我们都吓了一跳。好在女婿派了一队兵马司的士兵来守着,娘的这颗心才安稳下来。” 顾二爷扶着她,没好气地说,“你怕什么?有我在,还担心护不住你们?!你快坐下。” 顾歆然抿嘴一笑,“有爹爹在,女儿自是不担心的。但女婿有他的孝心,您二位受着便是。” 顾二爷扶着妻子坐下,又招呼歆然也坐下,“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顾歆然先问了顾家情况得知都还挺好后,才把宫里宫外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又问道,“爹爹,那个嫁到威武侯府的大姑,是怎么回事?” 顾二爷愣了愣,才苦笑道,“大姐是母亲的长女,当年嫁到侯府也是十里红妆,却没想到被宁国公府连累,被贬妻为妾。母亲刚到京都的时候,就一心记挂着她,但不好明着去找她,只暗中与她联络。可惜的是……” “可惜她一直性子要强,又怕我们知道她的情况后自责,只在我们面前报喜不报忧,都说挺好的……”说话的是秦氏,她正扶着顾老夫人跨进门槛来。 顾二爷赶紧起身扶着母亲让座,“母亲,您怎的来了?” 顾老夫人掐了一把他的手,“京都城乱成这样,我一把老骨头哪里还能坐得住?你们方才说到婉儿了?” 顾二爷把目光投向顾歆然。 顾歆然这才把自己在兴国寺得叶青茹相助的事说了一遍,“青茹那丫头我瞧着是好的,就是她说,母亲、兄长和姐姐都过得不好,她也差点被嫡母送到另一府中作妾。她才借机向我示好的。” 顾老夫人已经听得老泪纵横,握着秦氏的手痛哭道,“上回她写信来说她不便出门,一切都挺好的,我就心里难受。若是她在府里站得稳,怎么可能连侯府的门都出不了?我苦命的婉儿啊……” 一个深宅小妾,若无主母的允许,的确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顾老夫人和秦氏还有另一层思量,就是顾昭婉怕与她们见面反泄露了她们在京中的消息,只说再找机会,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年,母女俩始终没见上面。 顾歆然安慰道,“祖母莫要忧心,待京中安稳下来,我们再徐徐图之,总会有机会能见上面的。” 第272章 安国公府犯了什么事 顾二爷也点头,“是啊母亲,我们已经送了些银钱给她傍身,想来她们母子几个在银钱上是不会短缺的,就是大侄女那里,我再着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顾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是啊,你上回说打听到大姑娘嫁到邻县去了,夫君是个秀才,我们都以为挺好的……” 顾二爷沉着脸,“母亲放心,大姐的三个孩子,我都让人再仔细打听打听。” 顾歆然思索片刻说道,“威武侯府那边,我过些时日会上门拜访,毕竟小姑娘的救命之恩,亲自关心关心也不为过。若是母亲想见大姑姑的话……” 顾老夫人立刻点头,“自然是想见!祖母可以装扮成你的婆子下人与你一同前去!” 顾二爷皱了皱眉,何琼也喊了一句,“母亲,这如何使得?太委屈您了!” 顾老夫人坚定地摇头,“不委屈,就这么办。歆然,我如今膝下就一个婉儿一个承煊了。先前不知婉儿过得这般艰难,如今知晓了,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你定好时间,我扮成你的婆子去看看婉儿,看看她的两个孩子!” “祖母别急,这几日京都城怕是戒严得很,待过几日恢复正常了,我便给侯府下帖子。”顾歆然安慰了几句,又叮嘱母亲好生养胎不可多忧思后便离开了。 …… 一连一个多月,整个京都城风声鹤唳。 惠安长公主和十几个夫人小姐被烧死在兴国寺内,消息得到证实,当日逃出来的夫人小姐们暗自庆幸,没有逃出来的官眷的府邸,愁云惨雾。 更有官府的人从寺庙中查出,惠安长公主每年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募捐赈灾,实则有一半都进了自己腰包,留 一小半给寺庙,剩下的才是真正拿去赈灾的。 立刻有许多官眷义愤填膺,大骂自己这些年的捐款都喂饱了惠安这只大淫蛀虫。 紧接着是时常有参与反叛又拒不投降的人家被抄家灭族,俞坚就是其中之一。 俞坚假传圣旨私自调京畿卫围攻皇城,是首罪。 俞家被诛九族,一千多颗人头砍了三天三夜才砍完。 刽子手都轮值了三轮,才砍完俞家的人头。 接着是还有几个参与叛乱的副将家眷,诛了三族,加起来也有上千人。 至于平国公府温家和安国公府傅家。 裴修泽当日稳住了皇宫局势后立刻让官兵围了这两家府邸。 然而,温家人除了领头的平国公世子被擒时见事败当场自刎外,其他温家人却不见踪影,徒留一府的府兵护卫和下人。 几经搜查,才在温国公书房的书架后面发现了密道。 与温贵妃宫中的密道居然是相通的,另一头直通城外。 怪不得温贵妃与皇长孙能在傅皇后的眼皮下消失无踪。 温家是太后的母族,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太后,楚骁只能先让禁卫军把太后的慈安宫看管起来。 安国公得知平国公偷偷安排了退路,气得大骂。 因为涉及皇家,主犯温家又未归案,且傅家是母后的母族。 楚骁作为皇后嫡子,也不可能下达诛母后九族的指令,只能先把傅家人关在监牢里等着。 温贵妃和皇长孙自然也不见了,想来是和温家人一起逃走了。 裴修泽派了几支先遣部队分头去追,自己安顿好皇城和京畿大营的事,得了线索后也马不停蹄地去追了。 而傅家人全部被捕入狱,连同从兴国寺被押回来的安国公夫人。 那一日,大理寺的监牢内。 穆家人还觉得奇怪呢。 这两日怎的突然安静了? 无人来提审,每日就是狱吏送两次饭。 狱吏也沉默无言,无端让穆家人觉得黑云压顶,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穆晴晴躺在稻草上,抚着肚子。 她的肚子有三个多月了,平躺着已经能摸到一个小球在腹中。 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希望。 她坚信傅淮景一定会为了这个孩子来救她的。 狱吏沉默地拎着饭桶过来。 张氏殷勤地装了满满一碗端到穆晴晴身边,讨好地说,“晴晴妹妹,快起来吃一口。” 那日顾歆然走后,她疯狂撕打着穆晴晴。 穆晴晴先是护着头脸,后来捧着肚子,大叫道,“你不能再打我了,再打,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它现在不能出事,只有它能救我们了!” 她当即就呆愣住。 她发泄情绪过后,冷静下来,才发现穆晴晴说得没错,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眼下是他们穆府唯一的救星。 她只好强压下心底的悲愤,强颜欢笑来讨好穆晴晴。 此时的穆晴晴睁开眼睛,轻蔑地看了一眼张氏。 张氏连儿子都顾不上,先紧着穆晴晴,捧着碗又说了一遍,“晴晴妹妹,快趁热吃一口。” 穆晴晴呵地一声冷笑,缓缓坐了起来,接过张氏手里的碗,另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捏着调羹,姿势优雅得如同她还是相府嫡女。 这时几个狱吏推着一群人又进来了。 “哐当”一声,不远处的另几大间牢房门被打开,一群人被推了进去。 穆晴晴原本是不理会的。 穆家人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情看热闹。 岂知一个狱吏大声斥道,“还当您是那个皇后的外甥、安国公世子呢?!您可悠着点儿!谋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不快点进去!” 穆晴晴眼睛一瞪。 张氏也愣住,缓缓转过头去。 王氏扑了过去,“谁?大人,您方才说的是谁?!” 狱吏恶狠狠地把人推了进去,“哐当”一声锁上牢门,才转过身来说道,“没听见吗?安国公世子!这些人哪,都是安国公府的人!” 穆晴晴不敢置信,手里的粥碗摔在了稻草上,爬到栏边死死盯着那几人中唯一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这个男人,上一世疼她入骨宠她入髓,化成灰她也认得! 他的背影,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天要亡穆家人啊! 她唯一的指望,怎么也被抓进监牢了? 她不由得问了出来,“安,安国公府犯了什么事?” 第273章 他们温家,造反了! 狱吏一边甩着手上的钥匙,一边哼哼,“皇后的亲大哥,皇亲国戚啊,能满门被捕到大理寺,你猜,他能犯什么事儿?” 张氏脑子轰的一声,唯一的希望破灭,她扑到门边朝狱吏伸着手,“大人,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放了我……” “但凡进来的,有几个不喊冤?”狱吏冷冷看了她一眼,边走边摇头,“要变天喽——” 对面的穆羡看似稳稳坐着,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安国公,谋反了? 怎么可能? 他是皇后的大哥,太子的亲舅舅。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 便是一直关系不睦,那也不至于,要到谋反的地步? 穆晴晴更是觉得晴天霹雳,她还指着傅淮景能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救她出去呢! 眼下他自己都被抓进来了,她还能指望什么?! 她突然疯狂大笑起来,指着隔了三间的牢房的那个背影,“哈哈哈,傅淮景,你就是个没用的!上一世你没能护住我,这一世还是没能护住我!连你唯一一个儿子都护不住!你真没用啊!我早知道你没用!” 所以这一世重来,她压根儿就没想和傅淮景再续前缘。 那边的傅淮景猛地转过身来,双目隔着几道栏门,喷火地瞪着她。 “你能耐?你有能耐算出前途未来,能 把自己算进监牢里?你那么能算,怎么就没算出自己身陷牢狱之灾?!” 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你说的是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吗?你也配?!你也配怀上本世子的种?!” 穆晴晴止住笑,“你什么意思?你收到了我的信是不是?为什么不来救我?!” 傅淮景笑得疯狂,“你的信我当然早收到了,但你知道为何我迟迟不动吗?” 这确实是穆晴晴一直没想通的地方,她疯狂地问,“为何?为何啊?!你一直子嗣艰难!这明明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为何不早来救我?!” 生死关头,她压根儿就顾不上什么名声,什么众目睽睽了。 上一世,她怀着他的孩子,欢欢喜喜地等赵缙与她和离后把她迎进府里,谁知,那被傅淮景休掉的世子夫人林氏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打到流产。 大夫说那是个成形的男胎! 傅淮景连番遭打击,又被这个贱人如此责问,早就愤怒至极了,他就要把真相捅个痛快,“你那日在酒楼里,以为与你欢好的人是本世子吗?哈哈哈,告诉你,根本不是本世子!本世子让人在你的酒菜里下药,就是想陷害你和六皇子,又怎么会自己上?” 穆晴晴懵了。 竟然是傅淮景下的药? 当日穆伯谨查了酒楼的小二,没告诉她是傅淮景动的手脚啊? 但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六皇子。 她是不是有机会向六皇子求助? 她眼里又透出希望。 傅淮景又无情戳破她的希望,“可惜啊,六皇子察觉有异,根本没吃一口饭菜。和你做那龌龊之事的人,是赵缙,和他的好兄弟,一个老乞丐!” 穆晴晴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赵缙已经不能人事,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老乞丐的? 她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张氏这时冲过来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猛地就朝门栏撞去,然后脚上用力一下一下踢在穆晴晴的肚子里。 “你个灾星!还说什么孩子是世子的,你根本就是个扫把星!这么个恶心的孩子还留着做什么?!嫂子帮你除害了!” 穆晴晴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捂着心口看着王氏,“母亲,晴晴好疼,晴晴的心疾又犯了……” 小时候,她只要这么一喊,王氏就会心肝儿肉地抱着她安慰。 可现在的王氏早就累了,麻木地看着她表演,一动不动。 其余穆家人失了希望,只觉前途一片黑暗,竟没有一人出声阻止,都在冷冷看着穆晴晴被疯狂殴打。 很快穆晴晴身下就流出了一滩血。 穆晴晴死死咬着唇。 这一世,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她还有一个把柄在手。 那就是宫里的温贵妃。 温贵妃知道她不能死,她若死了,皇长孙的身世秘密就瞒不住了。 她抱着肚子哀求地看着张氏,“大,大嫂,你别打我……我……我还有法子……救大家出去……” 张氏哪里肯信?只一下一下地拳打脚踢。 穆晴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温贵妃,我说的是温贵妃……大嫂,你快住手……我不能死……” 张氏恨恨地最后踢了一脚,喘着气儿说道,“你再敢骗我,看我怎么杀了你!” 穆晴晴虚弱地说,“把,把狱吏喊来……要,要给温贵妃传话……” 张氏环视一圈,拉开穆晴晴的衣领,把她脖子上的一根链子,还有王氏耳朵上仅剩的一只耳坠扯了下来,扯得王氏耳朵鲜血淋淋。 这几日她已经把她们身上的首饰一样一样送给了狱吏,就为了给傅世子送信,再换一点好的吃食。 这几样是她们身上最后仅有的了。 狱吏在她的大声呼喊中不耐烦地走来,问,“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张氏先是把首饰往狱吏手里讨好地一塞,然后把穆晴晴往前一推,“快说!” 穆晴晴抬起鲜血淋淋的脸,虚弱地说,“我,我有口信要传给温贵妃……” 狱吏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温贵妃?” “是,是温贵妃。” “哈哈哈——”狱吏大笑起来,“我说,你们还在做什么美梦呢?先前是安国公世子,现在是温贵妃?安国公全府的人都在这儿呢,温贵妃你还不知道?她早就抱着皇长孙和温家人逃到济州了!” 张氏瞳孔猛地一缩,“什么?!” “他们温家,造反了!” 张氏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用力把穆晴晴往门上一掼,“你拿我们消遣玩儿呢?我杀了你!” 穆晴晴被摔得心口剧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也是眼前一黑,温家反了? 那就算她把皇长孙不是二皇子血脉的事宣扬出去,也无人会相信。 难道……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屡战屡败,看着自己连同穆家人如何惨败收场的吗? 第274章 又要派你出征? 她眼神投向对面监牢的众人,嘴唇歙歙张张,却发不出声音,“父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除了躺在角落里毫无声息的穆伯谨以外,其余四人,都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拳打脚踢,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 就连疯了的穆仲言也安静地坐着,眼睛从乱发下投射出兴奋的目光。 最后还是狱吏看不下去了,啐了一口,“住手!你给老子悠着点儿,别把人给打死了!” 张氏这才停下喘了口气儿。 然而,对面的穆季行正准备端着碗到大哥嘴边喂两口,突然惊恐地喊到,“大哥?大哥?不好!大哥没气儿了!” 穆叔慎瘸拐两步走过去一探,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狱吏听到声响过来,又喊了几个狱吏手持武器守在一旁,自己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仔细翻看一番,最后捂着口臭骂道,“真是晦气!这人一身的伤,这半个月来你们居然没给他翻个身换个药?这都快臭了,不死才怪!” 穆家父子默不吭声。 他们是在坐牢,没医没药的,谁给他换药翻身? 穆伯谨全身烧伤没几日就被丢进狱中,他们都有心理准备,迟早是个死。 “拖出去,拖出去!”狱吏招呼着同伴们来帮忙,全是一脸的晦气。 可对面的张氏闻言疯狂地朝外头伸着手,“伯谨!伯谨!你们几个,还是不是人?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伯谨死去?!你们这些畜生!我的夫君啊——啊——” 她凄厉地喊着,扭头又疯狂朝穆晴晴身上招呼,朝王氏身上招呼。 “你们穆家人,全是畜生,畜生啊!”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她不自觉吐出一串不知什么的语言。 狱吏感觉她情绪失控,怕又出人命,上头怪罪下来,只好开门把张氏一个人拎出来单独关到另一间牢房里,又啐了一口,骂了几句才出去了。 牢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张氏一个人待在一个小隔间里,呆呆地坐着。 正巧王祁一个人也关在她的隔壁。 他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这个张氏看了又看。 …… 另一边的傅淮景,也是十分崩溃。 他深深地后悔了,后悔自己相信穆晴晴的鬼话。 囤什么粮啊。 到头来,整个国公府的银钱投进去血本无归不说,那些粮不知怎的被父亲知道了,硬是让他交出来。 他迫于父亲的强势没办法只好交出来。 交出来后那些粮食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但今日他被抓进来,立刻就想明白了。 父亲定是拿这些粮送给平国公当造反的粮草了啊! 这下是怎么洗也洗不清干系了! 安国公夫人在隔壁牢房里一直呜呜地哭。 突然她一抹眼泪,指着隔壁垂头丧气的安国公大骂道,“好你个傅弘,你是不是还对那个温蓉余情未了?所以才要把我们整个安国公府都赔进去的?!” 傅淮景猛地瞪向安国公,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 另一边,裴修泽追了平国公半个月后,一路追到济州,又拿着楚骁的密旨调动南境十万兵马,与云家一起平叛,很快收复济州和雍州两郡。 等到裴修泽回到京都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顾歆然见到风尘仆仆的裴修泽,连忙让人准备热水给他洗沐,准备一桌好菜让他慢慢吃着。 裴修泽带着一身湿气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回宫复过命了?” “那是自然,温家主要的几个掌事人已经在押解进京的路上,这一场兵变他们怕是早就在策划了。” “为什么是温家主要的几个人?” “温家主子加起来也上百口人,这一路逃亡,不得死掉好些?能活着被擒获的,就剩平国公、温贵妃,还有温家几个儿子媳妇了。哦,那皇长孙他们都是照顾得挺好。” “夫君追去的时候见着那些被丢下的人了?” 裴修泽把鸡翅放进嘴里的动作顿了顿,才说道,“沿途陆续发现十几个温家女眷还有一些稚子的尸体,也不知是被抛下还是怕拖累其他人自寻死路的,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平国公老夫人。” 顾歆然想起那一次因心疾发作被陌陌救下的平国公老夫人,默了默,“他们,居然连老夫人的尸首都抛下了?” 裴修泽也是长叹一口气,“为夫让人都收敛了,毕竟曾算是长辈,幼时也是照拂过几分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好像还有一个是傅家女,很年轻的。” 顾歆然眼皮一抬,“哦,应该是傅家六小姐,给三老太爷做妾的那个。” 裴修泽摇头,“歆然你说得对,安国公居然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也要为平国公开城门,背后肯定有隐情。回头我得好好审审这个舅舅。” 顾歆然问,“都是传说是平国公想逼宫杀掉皇上、太子和六皇子,直接让皇长孙上位,可是真的?” 裴修泽点头,“或许是,他们若是躲进了济州,胜算是真的很大。而且……” 他的眸光动了动,“济州旁边的齐州,还有个荣亲王呢。” “荣亲王和皇长孙身上都流着温家的血……”顾歆然沉吟道,“所以太后完全不着急。他们难道原本是想……划江而治?” 裴修泽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倒是个聪明的。不错,我与云大将军率大军压城时,那温进就是大放厥词,说大周人何苦为难大周人,为免战乱祸及百姓,欲与皇上划江而治。济州、齐州和雍州归他们治下。” “但满朝文武又岂能答应?江山是祖宗基业,何来分而之治的说法?再者若有先例,引得其他三境守军效仿,那又该当如何?”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攻城,收复失地,捉拿叛军。 裴修泽喝了一口葛根老鸭汤,放下碗,喟叹一声,“还是家里的饭食好啊!” 顾歆然听出了他的不舍,“太子殿下又要派你出征?” “歆然你实在是聪慧。”裴修泽握住她的手,“我正不知如何与你开口呢。殿下派我出征北境,将北狄驱逐出大周。” “何时走?”顾歆然倒是平静。 “明日一早。”裴修泽眼里全是不舍,这才回来,就又要走。 第275章 去一趟大理寺监牢 “北境那边情况如何?” 裴修泽一边大口喝汤一边说道,“宫变那日我派了南岳手持圣旨前往西境调兵,想来应该也快到乌山关了。” “也就是说,大伯父一直坚守着乌山关?” 裴修泽点头,“昨儿传回的飞鸽传书是这么写的,说是大伯父征用了辽州境内其余各地的粮草,就连岳父的顾家商行的米粮也全都被征用了。” 顾歆然眼里泛出疑惑,“北狄入侵也有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一直僵持着?他们刚开始攻势那般凶猛,迅速拿下了三个城池,这长长的一个月却毫无寸进?” 裴修泽眼里射出激赏的光芒,“这也是为夫困惑的地方。先是北狄入侵,后是济州叛乱,紧接着是逼宫。这三件事若是有一个人在幕后策划,那便是北境在为平国公打掩护,北狄入侵是裴峰故意放水。但若北境和平国公造反一事无关,纯属巧合的话,那北境这一个月的安稳就更令人疑心。总之无论如何,北境之事颇为蹊跷,为夫要去看看。” 顾歆然拧眉,“夫君,你说你上一世是在京畿卫中查看纵火案时被人暗害,暗害你的人是安国公。但这一次俞坚背后之人是平国公,那有没有可能,上一世暗害你的人其实是平国公?”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如果裴峰真的在为平国公打掩护的话,那夫君去往北境,岂不是危险?!” 裴修泽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一水,优雅地擦了擦才说道,“怕什么,北境是为夫的半个地盘,即便是裴峰有问题,徐刚将军也不可能有问题。” 徐刚是徐虎的父亲,是北境的老将军了。 顾歆然不知怎的,总是心里突突的,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围绕在心尖。 裴修泽起身搂着她的腰俯身就是长长一个吻,“夫人……莫要担心……” 这时一前一后两道奶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爹爹!” “爹爹!” 两个小团子一前一后迈着小短腿进来。 兄弟俩刚睡午觉起身,听说爹爹回来了,连奶喝着都不香了,吵着就要过来。 裴修泽黑着脸放开妻子,蹲下身一左一右把两个小团子抱起来,“哎哟,好家伙,重了不少啊!” 顾歆然捂着嘴笑,可不是吗?两个团子长得可快了,她如今抱着一个都嫌累,只能抱一会儿就要放下。 大团子一爪子拍向裴修泽的下巴,立时疼得缩回手来,“爹爹坏坏,刺刺宝宝!” 小团子头一歪,满脸的不屑,“哥哥笨笨,这是爹爹的须须!才不是刺刺!” 裴修泽大感惊奇,“哟,小团子还知道这是须须啊?” 小团子抓着裴修泽的发尾,“那当然啦,妈妈说男人有须须,女人没有!男人的须须一段时间没刮,就会刺刺。” 小团子已经分成很清楚,空间里的那个是妈妈,这边这个是娘亲。 裴修泽看向顾歆然,“你少让他去那什么空间找他妈妈,你看他妈妈都把他荼毒成什么样了?!什么男人女人的,这么小一屁孩儿,懂个什么?” 顾歆然抿嘴一笑,把小团子抱出他的怀抱,“我瞧着,小团子可是比大团子聪明着呢。是陌陌教的东西又多又好!” 裴修泽瞪她一眼,“哪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 顾歆然也瞪他一眼,什么亲不亲的,小心儿子听了记在心里! “走,我们出去消消食。” 大团子不依了,在裴修泽怀里疯狂扭动着,“我也要娘亲抱抱!娘亲抱抱!” 裴修泽一巴掌呼在他的屁屁上,“没见着你娘亲都快抱不动你了?你再胖下去,以后可就真没人能抱你了!” 大团子怒瞪他,“抱不动儿子的爹爹不是好爹爹!” 小团子咯咯地笑,“哥哥是个胖团子!” 大团子迅速转头瞪回去,“你以为你小就不胖了?” “妈妈说我这叫婴儿肥!”小团子一向乐于与大团子斗嘴。 大团子立刻瘪了嘴,“娘亲,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顾歆然:…… 她不由得看向夫君,问得有些迟疑,“夫君,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儿子,大儿子,不如小儿子聪明?” 小团子在娘亲怀里跳得欢快,“娘亲娘亲,你是最好的娘亲了,小团子爱你……” 卿一口,亲在顾歆然脸上。 顾歆然心都化了。 大团子眼红了,气得往爹爹头上爬,“爹爹,站高高!我要站高高!” 哼!气死小团子! 四人边说笑边出了门,闵氏也过来了,看见儿子眼眶一热,“修泽回来了?” 裴修泽赶紧放下儿子,给闵氏行礼,“给母亲请安,儿子方才回来的时候,母亲正在歇晌,是以不敢叨扰。正准备去给母亲请安呢,母亲就来了。” 闵氏赶紧扶起儿子,“不必如此见外,回来了就好。” “不过……”裴修泽看了一眼顾歆然,如实说道,“母亲,明儿一早儿子要出征北境,所以接下来,这府里还要劳累母亲和歆然费心照顾了。” 闵氏一愣,随即笑道,“我有什么可费心的,都是歆然辛苦操持着。你这一去又得几个月,可要注意战场凶险。” “是。”裴修泽扶着闵氏说了几句话,又与两个团子玩闹开了,把团子们分别架在脖子上嬉笑追逐了一会儿。 还是闵氏看出儿子的疲态,吩咐乳娘把两个团子带下去喝奶吃点心。 裴修泽这才如愿搂着妻子回了卧房。 本就是三个月未见,又分别在即,夫妻二人一关上门就吻得天昏地暗,互相迅速剥着对方的衣裳,大战三百回合。 …… 待顾歆然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她全身酸痛地起身,唤来思巧问是什么时辰了。 思巧红着脸挂起帷帐说道,“已经戌时正了,将军走的时候让我们不要打扰您呢。” “将军去哪儿了?” “说是去一趟大理寺监牢。” 顾歆然一边起身一边思忖,裴修泽是去拷问安国公了? 又过半个时辰,裴修泽一脸肃杀地回来了。 伺候的下人全都吓得低头垂目不敢乱动,给他放好热水后退了出去,压根儿不敢做多余的事。 第276章 那皇长孙,根本不是皇家血脉 他洗漱一番迈出浴室,听到卧房里顾歆然正在给两个团子讲故事,敛了敛眉目间的杀气,到了隔壁自己的卧房里躺下。 躺在床上他不由得想到,那两个小团子总爱跟他抢床位,想来这三个月,团子们乐疯了? 可惜明日开始自己还是不在府里,歆然身边的床位怕是一时抢不回来了,且让他们继续乐几日。 想着妻儿,他浑身的杀气才慢慢消散,眉宇间也松泛了些,带上了一丝温柔之色。 片刻后顾歆然也推门过来,钻进他的怀里,感受到他情绪有些不对,不由得问道,“夫君,你可是去问了安国公?是不是问出了些什么?” 裴修泽搂紧了妻子,闭了闭眼才说,“是,他告知了我当年我的亲生爹娘出事的真相。” 顾歆然直觉不是个好听的真相,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不想说,便不用说。” 裴修泽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太子受伤眼盲后不久,皇后姨母曾给我看过一封信,说的是安国公因与两位妹妹关系没有处理得当,导致兄妹关系破裂,再加上太子眼盲,他深感扶持无力,抱歉云云。我以为安国公当日确实是看不到太子正位的希望,才放弃了我们。没想到……” “没想到,其实是,他实则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才自小厌恶我至极,不敢与我亲近。便是我回京后一路高升,他都在四处打压我,怕的就是我有朝一日权势足够的时候,会杀他复仇!” 他说这一番话时,身子都在颤抖。 顾歆然抱着他安抚,语气也是震惊,“想来姨母是不想叫你背负这么多,才隐瞒真相没有告诉你的……” 周皇后那般决绝地与安国公决裂,想来是早就知道安国公害死了他们的三妹妹和三妹夫。 裴修泽喉头哽了好一会儿,才咽下深深的恨意,语气变得平静起来,“我还记得那一日,我与爹爹娘亲自爹爹外放的县府回京,一路上说说笑笑,爹爹还在马车上把《尚书》给我讲透了。皋陶曰:‘行有九德,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爹爹一生为人正直,为官清正。他在外放的任上,曾经查获一起私盐案。他回京述职,正好带了这一大案的卷宗……” “那一日,下了瓢泼大雨,马车突然从山崖边上滑了下去,娘亲抱着我,爹爹抱着我娘,滑下来的山石砸在了爹爹和娘亲身上……” 顾歆然哽咽道,“夫君,你别说了……” “我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奶嬷嬷抱着我大哭。我只以为是意外,因为马匹和车夫也掉下去摔死了。京兆府尹来人也探查了半日,得出的结论是天雨路滑出的意外……” “可万万没想到,今晚我去看了安国公,原还想着,他若是被平国公逼着让城防军开的城门,是不是能有一线机会向太子殿下求个情。可谁知,他张口就是,终于能替你爹娘报仇了,你开心了?” 顾歆然身子一抖。 傅皇后一心要保的遮羞布被安国公狠狠撕开。 “傅弘他好狠。他说,只恨当年那些山石怎么没把我砸死?若是我死了,他就不必这么多年背负罪恶……若是我死了,他与姨母的关系也不会闹成这样……他就不必铤而走险走这一步棋,支持温家。” 傅弘是安国公的名字。 “那一刻,我恨不能杀了他!”裴修泽眉宇狠戾。 顾歆然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柔声说道,“别急,眼下他整个安国公府不是走到死路了吗?原本的最后一丝生机也被他自己掐断了,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手软的。” 裴修泽摇头,“不,他一心想求死,倒是叫我起了一点疑心。他甚至说温家是他的姻亲,他没有受任何胁迫,是自愿帮助温家的。他的供词总叫我觉得奇怪。他可以一心求死,但他对于傅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就真的完全不在乎吗?而且……谋反有可能灭三族,九族……” 顾歆然也觉得不可思议,温家是他的姻亲?就凭那个被摁死在逃亡路上的小妾吗? 没有人像他那样上赶着一心求死,给家族求死的? 裴修泽慢慢平静下来后,静静抱着妻子,慢慢开始讲起了后面的事。 “后来……我把他送回监牢。在经过关押着穆家人的牢房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我一句,你回来了,是温家人败了吗?” 他当然毫不讳言地说,“是,温家人妄图划江而治。但,有本将军在,岂能叫小人得逞?本将军奉太子之命调遣南境大军,大败温家军。” 那时的傅弘猛地震惊地盯着他,嘴唇颤抖,“那……那……温进他……” 他冷笑,“你还指着温进来救你?他,还有温家几个主犯,正在押解 进京的路上!还有那温贵妃,抱着那被他们捧上小皇帝宝座的皇长孙从城墙上跳下来,当场就摔死了!” 他的声音没有压低,在安静的子夜监牢里显得格外大声。 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时傅弘腿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连路都走不了。 他就让狱吏把傅弘拖回牢房。 这时,不远处牢房里的安国公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傅弘啊傅弘,你还指着温蓉来救你吗?那个贱人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哈——” 显然拐角处那关押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方向,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我的儿——我的儿啊——” 傅弘被丢进牢房,失魂落魄。 门被哗啦啦锁上。 穆家这边的牢房里,也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你们都错了……错了……那皇长孙,根本不是皇家血脉……哈哈哈——” 傅弘这时猛地扑到门边,吼道,“谁?!是谁在说话?!这话是什么意思?!皇长孙为什么不是皇家血脉?!” 方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正是奄奄一息的穆晴晴。 她“嘿嘿”笑了两声,虚弱但兴奋地说,“你们都被二皇子妃骗了……那个野种,是她和她的暗卫的奸生子!” 第277章 你怎知他是你爸爸? “什么?!”傅弘愤怒地一掌劈在牢门上,“你胡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时安国公夫人爬过来,仔细看了看傅弘的脸色,突然恍然大悟,“哈哈哈——莫不是,那二皇子实则是你和温蓉那贱人生的贱种?!哈哈哈,你以为皇长孙是你的血脉是不是?所以你才宁愿拉着傅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也要给温进陪葬!哈哈哈!你为了一个野种,葬送了整个傅家啊!傅弘,你真是好!好!哈哈哈——” 傅淮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疯狂询问,“你是因为想为皇长孙铺路?你以为皇长孙是你的血脉?因为二皇子是你的儿子?!你是不是疯了?!” 随即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裴修泽就是在这个时候怀着震惊的心情,缓缓离开的。 之前他总觉得这个舅舅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 上一世,二皇子和荣亲王相争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安国公在其中的痕迹。 但上一世的安国公并没有与皇后姨母决裂,只把傅晗的事推在儿女情长上,所以太子登基后,他与安国公虽然依旧关系冷淡如冰,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国公对太子外甥的忠心。 他哪怕发现了一点安国公插手其中的蛛丝马迹,也下意识忽略了或替他抹去了。 所以,上一世到底是安国公对他下的手,还是平国公对他下的手,他还有待查证。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二皇子是他和温贵妃生的儿子,二皇子废了,但还有二皇子的儿子。 上一世,二皇子死于荣亲王之手,并没有留下儿子。但荣亲王也死了,所以安国公对付他和太子,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 还有,上一世杀死太子的那一枚暗器出自裴峰的暗卫之手,那么,裴峰究竟是谁的人? 听到这里,顾歆然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二皇子竟然是安国公的血脉?皇上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缓了缓情绪,裴修泽又说起另一件事,“今儿我去大理寺监牢,狱吏告诉了我一件事。” “何事?” “穆伯谨死了。” 顾歆然诧异抬头,“死了?” “嗯,就在傅家人被押入监牢的那日,狱吏说他身上早就发臭了,穆家人喊他的时候,身子早就僵硬了。” 顾歆然眨眨眼,“死了也好,他那副鬼样子,要是活着,倒不知道会吓死多少活人。” “还有,穆晴晴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她的好大嫂给踢没了。我听那狱吏说,那穆晴晴以为孩子是傅世子的,一直想拿捏着让傅世子救她。没想到,傅世子也入了监牢,还说那孩子根本就是个老乞丐的。” 顾歆然点头,“那日原本傅淮景是想下药陷害她和六皇子,没想到六皇子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穆家人的下场,你想好了吗?” 顾歆然:…… …… 这一场血洗皇城的宫变,足足让京都城百姓恐惧了好几个月。 裴修泽奔赴北境后,太子的人手迅速接手了京畿卫十万大军,城防军和皇城禁卫军。 可以说,整个京都城都尽数掌握在楚骁的手里。 原二皇子党的许多官员被抓的抓,逃的逃,有一些没有实质性参与的则吓得赶紧告老还乡。 顾歆然寻了个机会进宫看望了傅皇后,见皇后姨母一派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因为安国公府下大狱而焦急,心中放下不少心来。 傅皇后说完话,赶紧朝顾歆然怀里的小团子伸出手去,“快快,快让皇祖母抱抱。” 顾歆然忙把小团子递了上去,“皇后娘娘,小团子近来可重了不少,您可别累着。” 小团子到了傅皇后怀里就甜甜地叫道,“皇祖母,孙儿又见到您啦!” 傅皇后乐得合不拢嘴,在他的小脸儿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她看向旁边的如意姑姑笑道,“如意,你看,他和骁儿小时候是不是越来越像了?你看这眉眼,简直就一模一样了!” 殿里其他的宫女太监早就被遣出去了,就剩下如意姑姑伺候一旁。 如意也笑着点头,“是啊,小皇孙再长大些,就更像太子殿下了。” 小团子脆生生地提问,“皇祖母,您说的是不是我的爸爸?” 傅皇后一愣,“爸爸?” 顾歆然赶紧解释道,“就是父亲的意思。” 傅皇后以为是童言童语自创的词汇,也没有多问,只呵呵笑着回答了小团子的话,“是啊,就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傅皇后看向顾歆然,“歆然,这两年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璟儿恐要担惊受怕。” 顾歆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舍地看向小团子,“娘娘您太见外了。小皇孙在我们家,给我们带来了不知多少欢乐。要说感谢,我们也要感谢您和殿下如此信任我们……” 眼眶微湿。 小团子有些惊恐地感知到了什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朝顾歆然伸出手来,“娘亲,娘亲,抱抱。” 傅皇后倒没有反对,示意如意姑姑把小团子抱回去给顾歆然。 沉沉地对顾歆然说道,“本宫觉得,应该快了。” 小团子自然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顾歆然却秒懂了。 只怕是,小团子回归东宫的日子,快了。 这时外头宫人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楚骁快步走进来,先是给皇后见了礼,“母后安康。” 然后坐下,静等顾歆然抱着小团子给他见了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弟妹快坐。” 楚骁定定地看着小团子。 这是他第二次认真地看小团子,第一次是在抓周礼上。 小团子伏在娘亲怀里平息下方才的恐慌,见有人盯着自己,不由得转过头用他那黑溜溜的眼睛也看回去。 这一看,他脱口而出,“爸爸!” 楚骁:??? 顾歆然心头一紧,“璟哥儿,你怎知他是你爸爸?”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说,“我在妈妈的电脑里看到过爸爸的照片。” 傅皇后:??? 为什么她听不懂? 第278章 无忧草到底是毒还是药? 楚骁立刻站起身来,风一样地从顾歆然怀里抢过小团子,又风一样地朝宫门走去,丢下一句话,“孤去去就来!” 顾歆然:…… 她在傅皇后困惑的目光下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那……那可能是……太子侧妃留下的……” 她不敢说遗物。 傅皇后叹了一口气,“算起来,陌陌也走了一年半了,骁儿还未完全走出来……本宫还一心想着,再给他选个太子妃呢。” 顾歆然心头一跳,也不好同傅皇后说陌陌其实没死,只是去了另一个时空。 可是这于楚骁而言,也同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是知道的,陌陌一直在寻找再次回来的法子,在那个空屋子里时常发现一些动物的尸体。 陌陌告诉她是在做动物跨时空实验,可惜的是,没一个活着到她面前的。 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回来…… 傅皇后又说起另一件事,“这件事倒是有趣了。前两日,那个钦天监王祁在大理寺招供的时候辩称无忧草并不是毒,而是一种草药,在北狄、西戎境内被大夫们广为使用。他的长生丹里用了无忧草,但却并不是给皇上下毒,只是长生丹中一味药材而已。” 顾歆然面露诧异,“王祁怎的突然能想到这一点?莫不是他背后有人指点?” 傅皇后摇头,“这本宫就不得而知了。他在大理寺关了几个月,按说大理寺难以有消息送进去。不过,他倒是有法子把消息传出来。这说法,经由他献上的那个美人之口,传到了皇上的耳里。” 顾歆然一惊,“皇上怎么说?” “皇上自是念着王祁的好,下令让三司从轻发落。骁儿还说事关穆家,想问问你的意思呢,可巧你今儿就来了。” 顾歆然按了按眼角,“夫君走之前去了一趟大理寺,得知大哥伤势过重已去世。若是此番能得皇上恩典,臣妇想,穆家人必是感恩泣谢。” 傅皇后同情地看了一眼顾歆然,“难为你还在替他们说话,本宫可是听说穆家人与你断了亲啊?” 顾歆然点头,“他们不喜臣妇改姓顾,故而与臣妇断亲了。不过,他们到底是把臣妇养大,他们若能平安无事,亦是臣妇之福。” 傅皇后却冷了脸,“即便那无忧草是药而非毒,他们平安无事也是不可能的,至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顾歆然自然更高兴了,“是,一切听从圣命。” 傅皇后又问,“修泽走之前去大理寺干什么?” “他去问了问安国公。”顾歆然脸色担忧,“他从安国公口里得知了亲生父母的死因,甚是悲伤。” 傅皇后怔了怔,“这孩子,本宫上回特意让人仿了安国公的字迹伪造了一封信给他看,就是不想叫他知道这真相……没想到……” 顾歆然好奇地问,“姨母,可我们都觉得,这不是他一心求死也想替温家遮掩的理由。您就没想过,他到底为什么要豁出命来帮助平国公造反?” 傅皇后面露沉思…… 另一边,楚骁抱着小团子跨出殿门,坐上太子轿辇,“回东宫!” 小团子奇迹地没有哭,只好奇地盯着这个最近自己看了好多次照片的男人,小手一伸,朝他光洁的下巴下摸去,“没有刺刺!” 楚骁:…… 他紧紧搂着小团子,低声问,“小子,你真的见到了你妈妈?” 他早就听过了陌陌的词汇,自然知道爸爸、妈妈、电脑是什么意思。 小团子点头,“是呀,妈妈每次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有好吃的糖糖,巧巧,嗯,还有……快乐水水……” 楚骁又问,“你妈妈怎会有爸爸的照片?” 他曾听陌陌说过,照片是一种叫照相机的东西才能拍出来的。 小团子想了想,“妈妈说,她是在电脑里画出来的……和你一模一样哦。” 楚骁心头泛起汹涌的情意,他的陌陌,他的陌陌啊…… 他已经五百多天没有看到他的陌陌了…… “快点,再快点儿!”他催促着抬轿的宫人。 很快轿辇在东宫门口停下。 他抱着小团子大步朝寝殿走去。 到了殿内,他打开一处密室,抱着小团子走了进去。 小团子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画,全是妈妈。 他手舞足蹈起来,“妈妈!妈妈!” 她的画像,倒全是他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 楚骁顿时眼眶红了,把小团子放在了地上。 果然,那个世界的陌陌,和原来的陌陌,长得一模一样。 如此,他就不怕找不到她了。 而且,他就知道,陌陌心里也是爱着他的。 她都能把他画得跟真人一样,谁说不是真爱? 陌陌临终前说爱他,不是骗他。 小团子跑了一圈,把妈妈的画像看了个遍,突然又跑回来,拉着楚骁的手问,“爸爸,为什么妈妈都穿着衣服?” 楚骁脑子愣了一瞬,才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妈妈画的爸爸,没有穿衣服?” 小团子点头,“嗯嗯!妈妈说,这叫秀秀可餐餐……” 楚骁:…… 他所有的深情回忆瞬间全都被怒火烧干净了,咬牙低吼道,“陌陌!你都给孩子灌输的什么思想!” 看他找到她时,怎么好好打她一顿屁股! 不行,让儿子继承皇位的事,要尽快了! 想到那个一直缠绵病榻偶尔才能醒上一回的父皇,他的眉宇间散出一抹戾气。 再看看小团子,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团子,你快快长大! 顾歆然出宫的时候,途经一处药铺。 发现有几个大夫正在激烈辩论,无忧草到底是毒还是药? 她眼神一扫,突然发现梁府医的身影。 梁府医居然没有被抓进大理寺? 难不成王祁背后的高人,是梁府医? …… 初秋的京都城,被一股无形的恐惧笼罩。那恐惧,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流,让人不寒而栗。随着秋风的逐渐萧瑟,树上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地飘落。当树叶都掉光的时候,那股恐惧终于悄然间慢慢散去了。 顾歆然却一直是喜气洋洋的。 因为母亲何琼瓜熟蒂落,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第279章 枣庄又开始热闹了啊 亲爹顾二爷非常低调地往相熟的府邸里送了红鸡蛋,连满月宴也没办。 叛乱一事,前安国公府傅家人,前温国公府被押进京的叛党全被斩首,首犯温进被判凌迟。 据传太后生生晕死过去三回。 随后,皇上中毒案也终于有了审理结果。 关于无忧草是毒还是药的辩论并没有个实质结论,在皇上的要求和太子的授意下,大理寺判决王祁和穆家人没收一切财产,贬为庶人,三代以内不得入仕。王祁作为主犯还被杖责五十,王氏和穆晴晴作为从犯杖三十。 二皇子献药乃无心之失,但其母妃和外家反叛,所以先判其贬为庶人终身圈禁在宗人府。 二皇子妃却暴毙在狱中。 有传言说她是被二皇子掐死在狱中的。 穆家人被贬的消息一出,顾歆然立刻让人接了穆家人在枣庄住下。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真好,枣庄又开始热闹了啊。 嘿嘿。 次日她就乘上马车到了枣庄。 穆家的下人作为穆家的财产,也被收归官府发卖了。 所以枣庄里住下的穆家人,也就是穆羡夫妇、两个妾室,三子一女,外加大儿媳和大孙子,还有一个王祁。 比起当初赵家人十几口挤在几间小屋里,穆家人住得显然是宽敞许多。 但因为刘庄头回来了,所以最大的一间正房他没让出去。 顾歆然到的时候,就是半边身子被毁,但还能自由行动的穆叔慎正瞪着仅剩的那一只眼睛朝着刘庄头吼道,“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庄子?主家都来了,哪里还有你这个庄头占着正房不让的?你给本少爷让出来!” 迎面就是一大盆潲水泼过来。 几片烂菜叶子挂在穆叔慎头脸上,惊得他疯狂跳脚。 还没开骂,就听对面的女子泼辣骂道,“你以为你还是穆家少爷呢?什么主家?我呸!你现在是我们主家收留的一条狗!没有主家发话,我连饭都不敢给你们吃的!” 一抬眼,看到马车上下来的顾歆然,连忙讨好地上前,“小姐,您来啦?刘霞给您见礼了!” 顾歆然赞赏地看了看刘霞,“给你们添麻烦了。” 穆叔慎看到顾歆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妹妹,你听听这贱人说的是什么话?昨儿我们到这里,他们连口饭都不给我们吃,难不成是生生想饿死我们?” 顾歆然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下你中气十足的,可不像是饿着的模样?” 穆叔慎抹一把头发上滴下的水滴,“还不是我们饿极了,去地里刨了几只红薯,才勉强有口吃的了?” 刘霞当即就叉腰,“我当那地里是不是又来了什么畜生刨走了红薯,原来是你们几个!” 穆叔慎大怒,“有你这般指桑骂槐的吗?!” 他转向顾歆然,“妹妹,这般不懂规矩的庄户,还是发卖了!你给我们换几个听话的过来!还有,母亲和妹妹,还有舅舅,都受了伤,你赶紧请个大夫过来,用些好药他们才能好得快。” “哦,那是不是还得天天燕窝鱼翅的伺候着,好叫你们也吃得好睡得好?”顾歆然似笑非笑。 “那是自然,”穆叔慎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在大理寺可是受罪了,你得给我们好好补补。” 刘霞怒了,“呸!” 顾歆然止住她,笑道,“你想要燕窝鱼翅天山雪莲都没问题啊,重要的是,你能付出银子吗?请大夫也要花银子啊,你只要给银子,什么都能有。” “你……”穆叔慎还没反应过来。 “哦对了,这枣庄也不是给你们白住的,你们住了四间上房,每间一个月就算十两银子,刘霞,别忘了每个月收他们四十两。他们要吃什么,只管收钱给供就是了。” 刘霞一下子乐起来,伸了一只手掌出来,“昨儿你们不问自取拿走的八个红薯,承惠八文钱,先把这个给付了!” 穆叔慎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歆然,“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已经与我断亲,我能提供这么个地方收留你们,你们总不好白吃白喝白住?每月十两就能有四间大上房,已经很是便宜了。要不你们再去找找更便宜的?” 穆叔慎大怒,“穆歆然!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不好意思,我现在叫顾歆然。早就是两家人,你不想付银子,那就滚出去!”顾歆然提高了音量。 穆季行推着轮椅出来了,“歆然妹妹,你把我们接到枣庄来,不是念着你自小在我们家长大的情份,是为了羞辱我们?” “哦,我在大理寺门前把你们接过来,不是给你们留足了面子吗?如果你们连这个面子都不想要,可以随时走人的。” 穆叔慎恨恨地瞪着顾歆然,“母亲和妹妹都起不了床,你这时赶我们走,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我说了啊,不走也可以,付房租就好。” “你明知我们被抄没了家产,身无分文,拿什么来付?!” 穆叔慎怒道。 穆季行拉住无能狂怒的三哥,“妹妹,你说,你知道我们身上不名一文,你有什么条件,你说。” 顾歆然勾了勾嘴角,看着刘霞问,“庄子上有什么活计,他们能干的吗?” 刘霞一听乐了,欢快地说,“有啊,眼下正是秋收呢,可以每日打枣收枣晒枣,还可以喂猪喂鸡喂鸭。不过……按农户的价钱,一人一天三十文,这房租怕是攒不了……” 顾歆然点头,“那便全权交给你,你和刘庄头辛苦些给他们安排活计,干多少给多少,他们付多少你们就给多少粮食。至于房租,我便宽限一些,到月底再问他们收取便是,若是两个月不交房租,那就将他们全都赶出去!” “是!小姐!”刘霞欢快地答道。 她立刻朝后头大声嚷道,“碧琳,小豆子,快来,你们的活儿今儿有人包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穆叔慎和穆季行脸色一沉。 该不会是原来穆府的那两个下人? 很快两个人影跑过来,还真是原来何晴晴的贴身丫环碧琳和穆仲言的书童小豆子。 第280章 贫穷并不可怕 二人见到顾歆然,喜滋滋地向顾歆然行礼,“给小姐请安!” 顾歆然抬抬头,“你们以后还是唤我夫人。” 到底她已经是两个团子的娘了,总不能一直小姐小姐地叫着。 “是,夫人!” 穆叔慎一见两个旧府下人,端起了架子,“你们来得正好,晴晴正病得起不了身,二哥也疯疯癫癫,你们快去照顾他们!” 碧琳一愣,看向顾歆然。 顾歆然朝她点点头。 碧琳挺起胸膛,“你现在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白身,也不是我的主子,我才不听你的!” 小豆子只是怒目而视,“你们害死我弟弟的事,我可还没忘,穆叔慎你确定要我去照顾穆仲言那个疯子?!” 穆叔慎被怼得面红耳赤,“大胆贱奴!” “他们可不是贱奴,他们现在和你们一样,都是白身良民。”顾歆然笑笑。 碧琳和小豆子挺直了腰背。 他们二人自穆府出事后投奔顾歆然,顾歆然便把从王氏床边暗格里找出来的卖身契中找到了他们二人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并把他们安置在枣庄。 虽然在枣庄要干活,但他们不必看主子脸色,不必受主家打骂,每日干完活就开开心心的,日子别提多好了。 “穆叔慎,我看,你们还是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才是,若要一直记着以前的身份不忘,难保旁人不会以为,你这是对圣上的裁断不满呢。”顾歆然朝着刘霞点头,“你继续派活。” 刘霞于是对碧琳和小豆子说道,“以后你们俩早上喂猪和喂鸡的活,交给这两位!” 穆叔慎和穆季行脸色一黑,叫他们去喂猪? 碧琳和小豆子一听,直接把手里的食盆往二人手上一塞,“两位少爷,请!” 穆叔慎直接往地上一摔,“顾歆然,你什么意思?凭什么叫我们去喂猪?!” 顾歆然一挑眉,“什么意思?你们有手有脚,不干活挣饭吃?难道等着饿死?枣庄里是不会养闲人的,你们不想干,就给我滚!” 她又对碧琳和小豆子说道,“你们负责看着他们干活。” “是!”二人答得兴奋又响亮。 顾歆然想了想,“他们要攒钱还房租,不如这样,每日干的活儿,同新林村一样,不发工钱,记成工分,再让他们用工分来换粮食换衣物。若是不够的,那就只能饿着冻着了。” 刘霞自是满口应下,立刻就把穆家众人全都喊了出来,把夫人的这一新规矩宣布了一下。 为了照顾还起不了身的王氏母女,特意在她屋门口说的。 顾歆然看着颓废不发一言的穆羡,心里冷冷一笑。 躺着的王氏破口大骂,内容无非是骂顾歆然没良心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云云。 顾歆然也懒得再骂回去。 倒是看到抱着穆昭的张氏,她总觉得张氏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说不出来什么,她吩咐思巧把她准备好的孩子衣物和一些点心送上去给张氏,然后就坐上马车走了。 可想而知,等待穆家人的是一场鸡飞狗跳的新生活。 之前赵家人那么多,有她的供给,尚且都能自相残杀。 这一回,穆家人只能用劳动换取物资,焉知不会残杀得更快呢? 一家人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偷懒,有人就会心里不平衡。 心理不平衡,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更何况,有穆伯谨的事发生在前,想来,穆家人,都该一个一个遭报应了? …… 这一日,顾歆然去顾府接上了装扮成婆子的顾老夫人去往威武侯府。 威武侯夫人一早就等在门口,自接到裴家下的帖子,她足足花了三日的准备,才准备妥当这一日迎接裴三夫人的到来 。 对于裴三夫人,她心情是复杂的。 威武侯府早就败落,要不是有着这个世袭三代的侯府头衔,怕是早就从权贵圈子里消失了。 裴将军眼下虽不在京都城,但他的权势正如日中天,是太子近臣,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如今看来,太子登基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待太子登基后,裴将军是个什么地位,她和侯爷都心中有数。 他们自是希望能与裴府交好。 但她和侯爷也害怕,待裴将军平定北境之乱彻底腾出手来,是不是会大张旗鼓地开始彻查当年的宁国公府旧案。 若真是翻案了,她和侯爷都会十分尴尬。 但他们讨论过后又觉得,日后宁国公府能不能翻案,翻案后对待威武侯府是个什么态度,他们都无法左右。 与其为着那个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可能性拒绝裴三夫人的示好,不如好好抓住庶女对裴三夫人有恩这一点,与裴府交好。 说不定,日后能给侯府几丝生机呢? 所以,威武侯夫人戚氏十分郑重地迎接了顾歆然入府,还不忘让叶青茹好生装扮一番。 顾歆然坐定,才笑意盈盈地看向叶青茹,“青茹丫头,今儿气色好了不少,这些日子,没吓着?” 叶青茹面色一红,福了福身,“多谢夫人惦记,小女吃得好睡得好。” 顾歆然点头,“青茹丫头那日救了我,我一直铭记于心呢。一直想着要亲自登门道谢才是。这些时日也实在是不敢多走动,这才拖延到了今日。还请侯夫人莫要见怪。” 戚氏赶紧摆手,“夫人您说的哪里的话,这些日子人人自危,若不是有裴将军这根定海神针,怕是我们如今还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给府上带了一些薄礼,聊表谢意,还请府上莫要嫌弃。”顾歆然客套两句,又把话题转到叶青茹身上,“听闻那日侯夫人带着青茹丫头去兴国寺,本是去相看的?不知侯夫人相中的是哪家?” 戚氏赶紧否认,“没有的事,本就是应了惠安长公主的邀,去祈福顺带添两把香油钱的。” 她想把叶青茹送给康平伯府作妾的事,哪里还敢提? 顾歆然点头,“青茹丫头及笄了?” 叶青茹赧然点头,“今年七月才及笄的呢。” “还没定亲?” 第281章 快喊外祖母 “没有,没有。” 顾歆然笑了,“那倒也不急,青茹丫头如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慢慢替她留意着,侯夫人不介意?” 戚氏求之不得,“自然不会,那有劳夫人费心了。” 顾歆然环顾四周,关切地问,“青茹丫头,你的姨娘呢?” 大户人家,庶女是只能喊自己生母为姨娘的。 叶青茹有些慌乱地看向戚氏。 戚氏面上也是一慌,“夫人,顾姨娘她身子有些不适……” 顾歆然笑笑,面上不动声色,“是听闻顾姨娘一直身子不好。青茹丫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让你的姨娘撑着病体来见我确实也不太好。不如这样,我让身边的婆子去见见顾姨娘,亲自向她表示我的谢意,可好?” 她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顾老夫人。 戚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让顾歆然见到顾姨娘就好,不过一个婆子前去,只要她的人盯牢了些,想必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这么想着,她笑着应下,正要吩咐一个婆子过来领路。 却听顾歆然微笑看着叶青茹,“青茹丫头,不如就你带我的婆子去一趟,正好我与你母亲商议一下你的亲事。” 叶青茹红着脸应下,朝着婆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戚氏深深朝叶青茹看了一眼,眼里带着一丝警告。 顾老夫人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捧着礼盒低着头跟去了。 两人很快到了一个小院子,一走进去,顾老夫人就闻到满屋的药味。 心里更是发苦。 她的女儿哟,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初把长女下嫁侯府,就是怕嘉和帝多心。 宁国公府树大招风,因此对于宁国公府几个儿女侄儿侄的亲事她都处理得十分低调,再不敢联姻世家大族。 叶青茹推开一扇门,轻轻唤了一声“姨娘?” 床上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茹儿,是你吗?” 叶青茹眼圈就红了,待婆子进门后,把门一关,扑 到床上,“娘,娘!你可好些了?这几日母亲非说怕我染了病气,不许我过来看您!” 这话听得顾老夫人破防了,把礼盒往桌上一放,也扑了过去,“婉儿,娘的婉儿!你怎么了?!” 窗外透进一些光亮,屋里的情景倒是看得清楚。 床上的顾昭婉一愣,撑起半个身子盯着这个老妇,不可思议地唤了一声,“娘?” 顾老夫人老泪纵横,握住顾昭婉枯瘦的手,“婉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顾昭婉的眼泪迅速夺眶而出,“娘!真的是你!娘!” 叶青茹呆愣愣地看着两人抱头痛哭。 不是,这不是裴三夫人身边的婆子吗? 怎的变成了娘的娘了? 顾昭婉顾不上女儿,急急抓住母亲的手问,“娘,您怎么进来的?可有叫人认出您来?您眼下还不能出现在京都城,您要多加小心才是!” 顾老夫人抚着女儿干瘦的面颊,“女儿,你受苦了……你不肯来见我这个老婆子,我只好找机会来见你了呀!你怎的明明受了这般多苦,在信中却只字不提?!若不是,若不是青茹丫头……” 她看向叶青茹。 顾昭婉这才手忙脚乱擦了眼泪,把女儿拉过来,“茹儿,这是你的外祖母,你快喊外祖母。” 叶青茹懵懵地喊了一句,“外祖母。” 顾老夫人把叶青茹也搂进怀里一番疼爱,“乖囡囡……” 顾昭婉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母亲的装扮,“娘,您如今是在……裴府?” 她自然知道今日裴三夫人过府一叙,为的是感谢自己的女儿当日的救命之恩。 顾老夫人放开叶青茹,这才在床边坐下,抹了一把眼泪才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年前给你送来银钱衣物的那个顾二爷,不是青州顾家的顾二爷,他是我们家的老七。” 顾昭婉震惊地看着她,“七弟?母亲,七弟当初不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顾老夫人点头,“他本要回京赴死,路上摔下山崖,被青州顾家人所救,失了记忆,所以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我们住在顾府,裴三夫人歆然就是老七的女儿,亲生女儿。” 顾昭婉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真好,七弟还活着,他还有个女儿,女儿也挺好的……那七嫂她……” “她当初投靠了穆家,也好好活着,如今和老七又结成了夫妻,都好着呢。” 顾昭婉含泪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顾老夫人欣慰地笑着,“青茹丫头那日同歆然说的话,歆然都告诉我了,我今日特意扮成她的婆子来见见你。” 她面带责备,“反倒是你,和你的三个孩子,之前过得好不好的我也不问了,我就想问问,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顾昭婉尴尬一笑,“母亲,也没什么,我们,我们都挺好的……” 叶青茹一听当即就跪了下来。 顾昭婉轻斥一声,“茹儿,你这是做什么?!” 叶青茹立刻磕起头来,“外祖母,您救救娘!” 顾老夫人面色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顾昭婉摇头,“娘,是我,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当年侯府没有把我赶出府,只把我贬为妾室,在府里给我留了一席之地,已经算是不簿了。您莫要苛责侯府……您不知二妹她……” 顾老夫人面色沉静,“你先别说话,让青茹丫头来说。” 叶青茹哭道,“外祖母,娘亲她一直身子骨不好,大夫说,说她……活不过三年了……呜呜呜……” “青茹!”顾昭婉脸色一沉,“你莫要在外祖母面前胡说!” 叶青茹疯狂摇头,“我没有胡说,外祖母,哥哥已经被侯府养废,嫡母想把我给康平伯府作妾。我一直怀疑,怀疑母亲的病,是有人下毒 !” 顾昭婉终于脸色一变,关注的重点却是中间那句话上,“青茹,你说什么?戚氏胆敢把你给人作妾?” 叶青茹泪流满面,“是啊娘,你还在呢,他们就敢如此作贱我们,若是您不在了,哥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顾昭婉咬牙,“好一个戚氏!枉我相信她那么多年,把嫁妆全都给了她打理,任她予取予用,到头来,就换她给我女儿卖了作妾?!” 她一发火,就猛地咳嗽起来。 第282章 一定能康复的 顾老夫人赶紧给她顺气,“你急什么?!这事儿方才我听得真 真的,有歆然出面,戚氏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昭婉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直咳,几乎恨不能把肺都咳 出来,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顾老夫人脸色沉沉,“青茹丫头,你去把你娘一直喝的药渣包一包来,我带回府去让人验看!” 叶青茹却不敢动。 顾老夫人一看就明白了,“这屋子外头,全是那戚氏的人?” 叶青茹点头。 顾老夫人恨不能敲敲女儿的脑袋,当初教她在高门后宅立足的法子,都忘到脑后去了? 顾昭婉却只凄然一笑,“母亲,我被贬妻为妾,还有什么能力护着当年您给我的那些仆妇和陪房?全都被主母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 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安心养着病,给我记着,老婆子我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也不能早早就下去见你爹!再说,你这副鬼样子下去,你有脸去见你爹吗?!” 顾昭婉一愣,随即挺了挺胸,“娘,您放心,那戚氏死了我也不敢死!我的儿女还在侯府呢!” 叶青茹终于破涕为笑,真好,娘亲又有了斗志。 顾老夫人站起来,“我呆的时间够久了,再呆下去难保戚氏会起疑。你且安心好好养着。那些药,能不吃就不吃。我会尽快想法子送个大夫进来。” “好……”顾昭婉眼里升出希望,“母亲,您和七弟一定要小心。” 顾老夫人和叶青茹回到花厅时,顾歆然和戚氏正相谈甚欢。 见到顾老夫人回来,顾歆然笑意吟吟地问,“嬷嬷,顾姨娘还好?” 顾老夫人福了福身,“回夫人的话,顾姨娘很是客气,推托着不敢受我们的礼,所以这才回来晚了。老婆子瞧着,她身子不太好,便多问了两句。她说侯府照顾得很是尽心,就是她身子骨不争气,日日吃着汤药却也不见好。” 戚氏听了心头微微一松。 顾歆然却眉头一挑,“有些沉疴日积月累的,倒确是难办。嬷嬷可有问了她是因何落下的病根?” 顾老夫人摇头,“老婆子惭愧,没问这么多。” 顾歆然看向戚氏。 戚氏忙答道,“应当是前些年怀了第四胎,不小心流产后落下的病根。大夫倒是日日开着药方调理着,这么些年了,却总也不见好。” 顾歆然沉吟片刻说道,“裴府有个老医女,于千金科上甚是有经验,不若明日我让她过来给顾姨娘瞧瞧。” 戚氏赶忙推辞,“这如何使得?哪里敢劳烦将军府的医女?” 叶青茹却当即就跪 了下来,“小女替姨娘多谢裴三夫人!” 戚氏面色沉沉。 但叶青茹却豁出去了,自从兴国寺回来后,戚氏虽然暗地里使劲搓磨她,但明面儿上却不敢再做什么大事。 比如把她给人作妾这种大事,戚氏就打消了念头。 被刺几下指尖,多跪几日祠堂怕什么?! 顾歆然看出戚氏的不悦,眉头一皱,“青茹快起来,你这丫头,不用动不动就跪的。明日我便让那医女前来。” “多谢裴三夫人!多谢裴三夫人!” 顾歆然沉吟片刻又说,“方才与你母亲聊起你幼时许多趣事。我比你年长几岁,想认你做个干妹妹。青茹你可愿意?” 戚氏脸色一变。 牙根咬得死紧,这个死丫头,当真是攀上裴府这棵高枝儿了啊! 叶青茹面上大喜,“茹儿自是愿意的。” 顾歆然又看向戚氏,“侯夫人,您看如何?” 戚氏面色僵硬,既不想痛快答应,也不好直接拒绝。 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个理由,“我是茹儿的嫡母,夫人您若是与她论姐妹,岂不是平白矮了我一辈儿?不妥不妥……” 顾歆然笑笑,“无妨,我们各论各的,我和青茹难得投缘,她若是成了我的义妹,说不定,相看的人家,还能高看一眼呢?” 这个戚氏若是敢托大当她的长辈,也不怕人笑话她不知天高地厚?! 戚氏只好点头应允。 其实姐妹间结拜,也轮不到长辈指手划脚,又不是认个干女儿。 “那便如此说定了,茹儿,你以后就是我妹妹,我就是你姐姐。你的姨娘就是我的姨娘,我派医女上门来给我的姨娘瞧病,谁敢拦着?” 叶青茹感激涕零。 旁边叶家两位嫡女叶青芊和叶青芜嫉妒得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 方才她们也陪在母亲和裴三夫人身边说了半天的话,就丝毫不能入裴三夫人的眼? 戚氏却是狠狠抽了抽嘴角。 哪有人上赶着认姐妹的姨娘是自己的姨娘的? 何况她这个嫡母,裴三夫人显然 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凭什么她的女儿都 与裴三夫人称姐妹了,她还与裴三夫人平辈论处? 要是叫外人听了,还不得笑话死她? 但顾歆然不容置疑地说完,就风风火火走了,连饭也没留下来用。 翌日,顾歆然装扮成贾大夫,又上门了。 她昨日已经听祖母说了大姑姑的现状,也查看了她喝的药渣,倒还真没查出什么毒来。 是以她今日上门就是想好好替大姑姑诊个脉,好叫祖母放心。 打着裴三夫人的名头,她很顺利就见到了枯瘦如柴的顾昭婉。 好好把了脉后,顾歆然略微沉吟,“顾姨娘怕是小产后就落下的病根,这么些年大夫的调理,也是用了相反药效的药,所以才导致顾姨娘一直缠绵病榻。” 叶青茹眼泪都 出来了,“大夫,求您救救我姨娘!” 虽然没有查出姨娘是中了毒,但使用药效相反的药,与给姨娘下毒有何区别?! 顾歆然站起来,“叶五小姐你莫急,裴三夫人有个药铺子,我回去开了方子后会叮嘱药铺每三日送药过来,你只要确保煎药途中不假手于人便好。” 叶青茹急切地点头,“多谢大夫,还请大夫替我多谢裴三夫人。我姨娘的病,能治好的是不是?” 顾歆然没有避开顾昭婉,自然是有把握,“是,我会在药中加入一些滋补身子的药材,只要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一定能康复的。” 第283章 莫叫那小子被人打死了 叶青茹喜极而泣,抱着顾昭婉,“姨娘你听到了吗?你会好起来的!” 这时一个小伙子推门而入,一身的酒气。 看到一个老妇,倒是愣怔了一下。 “你是……?” 顾歆然眯眼看了看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叶青茹倒是长得很是神似,大约知道他的身份了。 遂福身,“民妇是裴三夫人派来给顾姨娘瞧病的医女。” 少年显然没有在意,摆了摆手,脚步踉跄地走到床边,“姨娘,再给我五百两。” 叶青茹大怒,一把将他推开,“哥哥!姨娘都 病得如此这般了。你还只顾饮酒赌博?你是不是又欠了赌债?!” 少年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是又怎么样?姨娘你给我钱!” 顾昭婉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地喝道,“你给我出去!我的嫁妆都被你给败光了!” 少年却没再管她,自顾自到一旁的梳妆台去打开小盒子,抓了一把首饰就往外走。 叶青茹死命拉着他,“哥哥,我求你了,你别再赌了……” 少年抬脚就踹了一下,然后走了。 “哥——”叶青茹踉跄着扶住门框才站稳,或许是察觉到贾大夫还在一旁,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故作坚强地说,“大夫,多谢您 了,我送您出门。” 顾歆然点点头,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方才那个,是你的兄长?” 叶青茹赶紧把眼泪又憋了回去,“让您见笑了,是,他是我的兄长。不过……贾大夫,还请您莫要同裴三夫人提起……” 顾歆然:…… 提不提的裴三夫人都知道的。 她温声问,“这个年纪的少年,都 在书院读书,你兄长他……” 叶青茹叹了一口气,“他说他不爱读书,其实我知道,他的同窗都看不起他,都说他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这才……” 顾歆然暗叹一声,原本是国公府的外孙,侯府的嫡子,一下子成了姨娘的庶子,宁国公还背负着叛国的罪名…… 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叶家次子的颓废。 …… 出了府,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贾大夫的装扮,突然起了心思,吩咐车夫到枣庄去一趟。 枣庄里。 果然不出顾歆然所料,穆家几人正在干架。 干架的主力是穆羡的两个妾室和穆叔慎、穆季行两兄弟。 兰芷两姐妹虽是女子力气小,但穆家两兄弟都残疾了,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穆叔慎火冒三丈。 前几日枣庄里就他和穆季行干活,二人挣的红薯都不够分的。 穆羡实在饿极了,把两个妾室推起来去捡红枣。 再加上张氏也不忍看着儿子挨饿,主动接过喂猪喂鸡的活儿。 有五个人挣工分,按说每人匀一点儿给挨了板子的王氏母女和穆羡、穆仲言,也该够了。 王祁是害他们穆家的罪魁祸首,他压根儿就没想到给这个舅舅留口粮。 谁知,穆羡一人就拿走了两个妾室挣的全部吃食。 张氏要顾着穆昭,又身体康健力气颇大,抱着自己挣的吃食根本抢不走。 于是两个妾室就只好来抢穆叔慎、穆季行二人的口粮。 两兄弟哪里会肯?他们还要把吃食匀给母亲、二哥和妹妹呢。 于是四人就干起架来。 一不留神,穆季行怀里的烤红薯就被芷姨娘抢走了。 芷 姨娘仗着腿脚灵活一溜烟儿就跑了。 穆季行朝前一扑,想要去追,直接 就扑在了地上。 兰姨娘见姐姐得手了,也不敢恋战,转身跑了。 顾歆然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穆季行趴在地上,眼神里透出恶毒的恨意来。 穆叔慎把四弟扶到轮椅上,看着这个老妇人,问道,“你是何人?” 顾歆然笑笑,“老妇姓贾,你可唤我一声贾大夫。我是裴三夫人派来给穆家人看诊的,说是诊金她出了,但是药材的钱还是得你们自己想法子。敢问,病人在哪儿?” 穆叔慎心下一松,看来妹妹还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现在能出诊金,将来就能出药钱。 于是手一指,“在那边。” 顾歆然于是朝着一个屋子走去。 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中,她给王氏和穆晴晴诊了脉,看了伤势,就出来了。 王氏就是挨板子的伤,多日未用药,也未清理伤口,伤口已经腐烂化脓,把裤子都粘住了。 穆晴晴也是,但她更严重的是,小产后的身子本就虚弱,又挨一顿板子,几乎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她也懒得清理,只唰唰用笔写下两张方子,递给穆叔慎,“一张外用,一张内服,老妇都写清楚了。你们还是赶快去买药,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穆叔慎一边啃着他的红薯,一边摇头,并不接那药方,“这方子你拿给裴三夫人,我们没钱买药。” 顾歆然都 气笑了,“没钱买药你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给裴三夫人是什么意思?她欠你们的?” 穆叔慎恨恨地啐了一口,“她就是个白眼儿狼!你把方子给她!看她能不能看着养母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活活病死!” 顾歆然把两张方子朝他脸上一扔,“我看你们才是白眼儿狼!裴三夫人把你们安顿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说罢她直接出了屋子。 屋里的王氏呻吟着说道,“儿啊,娘饿……给娘一点儿吃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拳打脚踢,“你们还饿?老子明儿还得干活呢!老子的口粮都给了你们,明儿谁干活挣口粮?!” “啊……”王氏虚弱的呼声传来。 全程穆晴晴都 悄无声息的。 顾歆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裴府的时候,经过一条巷子,她看到几个人在围殴一个少年。 那少年的头脸痛得仰了起来,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大姑的儿子叶青蘅。 她脸色一沉,让巫大停了马车,又把五月唤出来,“莫叫那小子被人打死了。” 那日她亲眼看到那小子从大姑屋里抢首饰,这般的性子,该好好叫人教训一顿。 只要不打死就行。 “别打了,别打了!”少年痛得嗷嗷乱叫,“不就是欠了五百两银子吗?!我带你们去侯府讨要!你们别打了!” 打手们面面相觑,停了下来。 第284章 穆晴晴死了 顾歆然心中暗忖,一个时辰前,她才见到这少年从大姑的首饰盒里抢了一把首饰出去,当时他就说要五百两,现在还是五百两? 那首饰去哪儿了? 又被他赌输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心头火起。 看着几人押着那少年 往威武侯府方向走,她轻声叮嘱巫大跟了上去。 到了侯府门前,那几人先是叫骂,说侯府少爷欠他们赌坊八百两银子,让侯府还钱呢。刚开始那门房并不理会,直见外头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这才进门去禀告了。 顾歆然又是心里犯嘀咕,怎么这走路的一会儿功夫,就从五百两变成八百两了? 不一会儿那威武侯夫人戚氏出来了,破口大骂,“你这个庶子!不学无术净给侯府惹祸。你们呐,该发卖发卖,该断手断手。” 那打手叫嚷道,“侯夫人出来了啊?这位少爷虽说不是您亲生的,但好歹也是侯爷的血脉,不过才欠下区区几百两银子,您这个当家主母就让我们发卖断手?您这心肠,可比我们这些人都黑哪!” 戚氏脸色一黑,“惯子如杀子,这逆子沾染上赌瘾,这就是祸家的根源,岂能纵容?!莫说是几百两,便是几两银子,只要是赌债,本夫人就绝不会拿出来替他还!” 少年扑通一下跪下,“母亲,母亲您救救儿子。儿子好歹也喊了您十八年母亲,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戚氏脸色更加阴沉,“原以为你那姨娘知书达理,早知她会把你教成如今这副赌徒模样,我便不叫你自小养在她跟前!” 少年显然被气得不轻,“母亲慎言!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莫要把罪责都怪在姨娘身上!” “呵,现在想起孝顺你的姨娘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一赌,输掉了多少你姨娘的首饰?!” 戚氏摆摆手,“往常你偷你姨娘的首饰去典当也就罢了,如今反还欠下赌资。今日若是本夫人替你还了,日后你 再陷泥潭又如何是好?这赌资本夫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拿出来的。你且死了这条心!” 围观的百姓觉得她说得很在理,“侯夫人说得没错,惯子如杀子,赌博这等事,是一次也惯不得!” “这小子竟然把他姨娘的首饰全都偷去卖了, 还真是不孝啊!眼下还闹上门来,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少年跪在地上,神情极为屈辱。 旁边一个打手一脚踢在他肩膀上,把他踢倒在地,“呸!你不是说侯府都是靠你姨娘的嫁妆养着的吗?怎的不过八百两银子,这侯府都不肯拿出来替你还债?!” 戚氏一听,脸都绿了。 那几个打手还在一旁起哄,“真是万万想不到,堂堂侯府,居然要用姨娘的嫁妆来养着?” “可不是吗?现在姨娘生的庶子要用钱,都还得巴巴地向主母讨要他生母的嫁妆。实在是可怜啊!” 戚氏大怒,“你们混说什么?!什么姨娘的嫁妆?!” 那少年又跪直了身体,“母亲,我是姨娘生的不假。然众所周知,我的姨娘当年是十里红妆带着宁国公府的巨额嫁妆嫁过来的。” 其余的也没多说。 戚氏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个竖子!” 寻常这叶青蘅根本听也听不得有关宁国公府的一个字的,怎的今日反而自己揭出了短? 还有,什么他姨娘带着嫁妆嫁过来的? 这不是讽刺她是由妾室扶正,根本一箱子嫁妆都没有吗?! 顾歆然在这一会儿功夫里已经恢复了容貌,让巫大把马车赶上前去,假装路过门前停下,掀开车帘子朝戚氏看了过去。 “哟,怎的这般热闹?我方才路过侯府,见这里围了一群人,怕是出点什么事。侯夫人,可有需要帮忙的?” 她笑问。 戚氏一见她出现,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十分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裴三夫人,无事,无事。不过就是家中的庶子不争气,染上了赌瘾,欠了点儿钱到府上讨债来了。不过是几百两,我这个母亲便替他还了便是。” 说着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取银子来。 顾歆然点点头,说了句告辞,扫了一眼那少年,便吩咐巫大继续走了。 马车刚拐个弯,看不见那侯府时,顾歆然低声唤了一句“五月!” 五月很快自车帘处进来跪下,“主子请吩咐。” “去盯着那小子,还有那几个打手。” “是。”五月应声,消失不见。 待回到府里,和两个团子玩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五月回来了。 “参见 夫人。” 意外地看到五月的脸色略带兴奋,顾歆然忙问,“可有发现?” 五月摇头,禀道,“夫人,您一定想不到,那表少爷,是故意叫那几人给打的!” “什么?”顾歆然吃了一惊。 “其实先前属下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出那些人看着打人虽狠,但专挑脸上手上看得见的地方打,没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寻常地痞流氓要真的揍人,哪会儿打在这般明显的地方?” “属下回去的时候,看见那侯夫人让人把银子拿给打手后,表少年就一瘸一拐进了侯府。属下便一直跟着那几个打手。” 五月的语调渐渐兴奋起来,“果然不一会儿,那几个打手和表少年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碰面了。打手把银子全都还给了表少年,表少年从中拿出了五十两作为报酬给他们。还约了下个月搞个两千两的。” “后来属下就一直跟着表少爷,见表少爷进了一家小铺子里,和掌柜的签了契书把这小铺子买下,表少爷才回了侯府。属下也就回来了。” 顾歆然心里思忖,这叶青蘅,倒是不似表面这么浪荡好赌。 难不成,他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 果然到了第三日,碧琳送来了消息,说是穆晴晴死了。 也不知是死于饥饿还是死于高热,反正刘霞听到王氏的喊声时过去一看,穆晴晴全身浮肿脸颊还带着两团红晕。 顾歆然想起上一世何晴晴把自己烧了锉骨扬灰的事,回了信,上面就两个字:“火烧。” 第285章 倒栽葱死在了粪坑里 刘庄头带着自家婆娘去搬晦气的尸体时,跟过来的穆叔慎还问了一句,“要埋在哪儿?” 刘庄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晦气的玩意儿还想有块地儿埋了?你们有银子买地儿吗?” 穆叔慎听出不对,瞪着那独眼问,“那你们要把我妹妹的尸体搬去哪儿?” “自然是一把火烧了!”刘庄头说道。 “不行!你们怎么能这么做?!”穆叔慎一瘸一拐地追上去,“把我妹妹放下!” “哦!”刘庄头和他的婆娘手一松,穆晴晴的尸体就掉在地上,从床单里滚出来。 “那就你们自己处理!”刘庄头拍拍手扬长而去。 旁边的屋里冲出来一个人,是疯了的穆仲言。 他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脚踩上她的脑袋。 穆叔慎惊呆了。 “二哥!二哥!你快放开!” 穆仲言好像听懂了,放开了脚,蹲下身子用手戳着那被他一脚踩烂了的脸。 尸体破口,立刻有恶心的脓水流出。 穆叔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再转过头来时,就看到二哥竟然在掏着尸体上的什么放进嘴里。 他直接跳到一旁疯狂呕吐起来。 “父亲,父亲!快过来!把二哥拉开啊……呕……”他喊了一句,又疯狂吐起来。 不一会儿,穆羡和两个妾室出来,把穆仲言好容易拉开。 可当他们看到穆仲言嘴边淌着那不明颜色的液体时,也疯狂呕吐起来。 王氏在屋里哭得撕心裂肺,“女儿,女儿啊……你死得好惨……” 这时外头奔进来一个人,听到王氏的哭声,惊得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穆羡几人看过去,发现居然是梁府医。 梁府医踉跄着走近,看到穆晴晴一塌糊涂的头脸,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 一直在门边没动的穆季行见梁府医过来了,又惊又喜,“梁府医,你怎么来了?快,快去看看母亲,母亲也受了重伤!” 梁府医果真起身,朝王氏屋里走去。 穆叔慎压根儿就没顾上这个梁府医,他后悔死了,只好又央求刘庄头和刘婶子来帮忙。 刘庄头嫌尸体脏了他们的地儿,缭草用床单裹住尸体,面无表情地问,“埋哪儿?你们有地儿?” 穆叔慎把希翼的目光投向穆羡,他期望父亲能给妹妹找一处安身之所。 哪怕是扶灵回穆家村葬在穆家祖坟也行。 然而穆羡却冷漠地摇头,“她外嫁过两次,不能入穆家祖坟!” 穆叔慎一颗心彻底凉 了。 刘庄头又冷冷问,“不烧的话,就扔在外头?这大晚上野猫野狗的……” 穆叔慎又打了个寒颤,“烧,烧了!” 穆羡依然是面无表情。 很快,庄子外头不远处,燃起了熊熊烈火。 碧琳躲在一棵树后面,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了。 这个小姐,再也不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了。 她没看到的是,张氏抱着穆昭远远地站着,也在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碧琳看了一会儿准备要走,却突然发现穆晴晴的尸体旁边,似乎有许多小东西在往外跑。 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是有许多小虫子正在逃离起火的尸体,但又因身上燃了火苗,往外跑了一小段路,就支撑不了,化为灰烬。 她心下不安,赶紧回屋把这事儿写信报给了顾歆然。 顾歆然收到信件,也觉得颇为蹊跷。 但是她也没多想,只当是穆晴晴身上伤口没有及时清理,以至于长 了虫子。 她一边让药铺给顾昭婉送药材,一边给她配制调理身子的药丸,又亲自去了一趟顾家,把大姑的身体情况告诉了祖母。 祖母果然喜极而泣,心也放下大半。 她又去逗了逗不到两个月的弟弟,叮嘱母亲好好休息,转头却看到亲爹 顾二爷阴沉的脸色。 一问才知道顾二爷派去邻县探查顾昭婉长女叶青蕊的人也带回来了消息。 叶青蕊的夫婿十三岁中了秀才,当年求娶侯府的庶长女也是八抬大轿当成正妻娶进门儿的。 可是那秀才还没两年就开始宠妾灭妻,又连年科举考不中,拿着正妻的嫁妆养小妾,还动辄对正妻拳打脚踢。 叶青蕊连 带着两儿一女都活得很痛苦,那些嫁妆全都被婆母贪走不说,母子四人还时常挨饿受冻。 顾歆然一听,立刻就要了叶青蕊在邻县的住址。 顾二爷知道她的意思,也没客气,直接让熟门熟路的小厮跟着她走。 这事倒是没敢让顾老夫人知晓,顾歆然回府后悄悄吩咐周妈妈带几个婆子跟着顾二爷的人去一趟邻县。 待过几日周妈妈回来后神色却是不太好,说是叶家大姑娘感谢顾二爷和裴三夫人的关照,那秀才也表示会善待他们母子几人,她也便只好无功而返。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也只能作罢。 …… 又过几日,碧琳送了信来,说是穆羡的两个妾室被发现死在了枣树下。 她和小豆子都猜测是穆叔慎和穆季行两兄弟干的,因为芷兰两位姨娘经常抢他们的吃食。 顾歆然只是笑笑,这两兄弟怕也是想逼着穆羡放下一家之主的架子,和他们一起劳动? 两个妾室,与穆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下手自是不会手软。 那么下一个,会是没有劳动力的王氏吗?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比王氏早一步死的却是那个原本可以被他们使唤着做一些简单活计的壮劳力穆仲言。 他是倒栽葱死在了粪坑里。 据碧琳写的信上说,穆仲言时常抢穆羡父子三人的吃食,活儿虽然能干一些,但总要人喊一句,他才动一动。 但吃得比谁都多,成日里疯疯癫癫的。 所以,穆仲言是自己摔在粪坑里,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她也无从得知。 王氏是死在了十一月底,京都城开始飘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穆叔慎压根儿没钱去抓药,也没跟刘庄头和刘霞几人提一句有关药材的事儿。原本顾歆然估计王氏的伤熬不过这个冬天。 但梁府医居然到了庄子上,她直觉这个梁府医有点儿不简单。 第286章 安排个开蒙先生 心下还有些遗憾,有梁府医这么个忠心的大夫在,王氏怕是一时死不了。 直到有一日,碧琳送回来的信告诉她,梁府医被穆羡发现与王氏有奸情,穆羡和穆叔慎二人合力把梁府医砸死,还是当着王氏的面儿。 紧接着王氏也被穆羡活活捂死。 上回穆仲言死的时候,穆叔慎还问了一句穆羡,要不要把二哥扶灵回乡? 穆羡摇头后,这个王氏,穆叔慎再也没问扶灵回乡的话,直接请刘庄头照样一把火把两人烧了。 烧的时候,穆叔慎还说了一句什么“你们一家三口地下团聚”的话。 碧琳猜,他说的是穆晴晴,穆晴晴是王氏和梁府医生的女儿。 顾歆然这才恍然,原来,穆晴晴不是穆羡的女儿。 怪不得穆羡这个文人中的状元居然也敢暴起杀人,这是气到极致了? 被王氏戴了绿帽子,又帮旁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到头来,这个妻子和别人家的女儿把穆家上下全都祸祸了个干净。 换她她也要气得杀人。 …… 京都城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薛家三姑娘薛燕翎与新科状元陆和平的亲事在十二月初如期举行。 顾歆然自是要去添妆的,一早就起来带上礼盒去了薛府。 又因为与安平公主约好了带上团子们过去一起玩儿,所以两个小团子也去了。 薛家是书香世家,薛家家主是如今任国子监祭酒的薛延平。 驸马薛子安是薛延平的四孙子,原以为没什么出息,不过靠着一点才气和一张还过得去的脸,当年才得了安平公主的青眼。 而且原本尚了公主的孙子,薛延平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他会有什么出息。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多时间,自家这个驸马孙儿居然在裴修泽的指点下,屡次建功,入了太子的眼,如今已经是户部侍郎了,三品的官职已经超越了他自己的几个儿子。 而且又有陆和平中状元的神奇事件在后,在薛燕翎的几番吹捧下,薛家早是把裴修泽和顾歆然看成慧眼识自家子女的恩人。 薛延平一早就交代了老妻薛老夫人要好生招待好裴三夫人。 顾歆然到的时候,是薛家当家主母薛家长媳周氏亲自来迎的。 周氏是东宫詹事周平的大姑姑,自然早就期盼着裴三夫人的到来了。 一见顾歆然下马车,周氏当即就迎了上来,“裴三夫人您可是到了,母亲已经念叨您好几回了。” 明眼人都知道,裴修泽这个二品大将军回来后,再要封赏那必是一品大将军。 年纪轻轻的一品大将军,又是太子股肱,前途如何,无人不羡慕。 顾歆然含笑把两个团子也抱下来,一边一个牵着,“难得今儿有个热闹的地儿让孩子们撒欢,就怕是孩子们闹腾,影响了今儿的大喜呢。” “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安平公主一早就过来圈了个地儿给孩子们闹腾呢,她这个姑姑带着舟哥儿也过去了,还有几个世交的孩子也来了。快快,这边请——” 顾歆然牵着孩子先跟着周氏去见了薛老夫人。 两个团子有模有样地跟着娘亲行礼,奶声奶气地说,“见过薛奶奶,薛奶奶安康。” 薛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让周氏拿了见面礼,又逗了团子们几句,才让丫环领着乳娘们抱着团子去了孩子们嬉戏的地方。 顾歆然让周妈妈也跟着去了。 这时安平公主也进来了,见到顾歆然大喜,“歆然,你可算来了!本宫刚把舟哥儿放过去,那边有周家的人看着孩子们玩儿,别担心。” 顾歆然笑着给她见了礼后才重新坐下。 “可真是累死本宫了,真是抱不动啦。”安平公主坐下就捏着胳膊,“歆然,本宫不得不说佩服你呀。本宫才抱了舟哥儿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你可是一养养两个!” “你呀,这么喜欢小侄儿,怎的自己不生一个?”顾歆然笑着打趣儿。 不料安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一滞,略有些尴尬地看看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淡淡一笑,“孩子的事儿急不得,随缘。” 顾歆然心下暗道不妙,赶紧看向薛老夫人转移了话题,“薛老夫人,今儿我特意把两个团子带来,也是想顺便求个恩惠呢。” 薛老夫人一愣,“你是安平的闺蜜,老婆子我就托大也唤你一声歆然。歆然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什么恩惠不恩惠的,你有什么尽管说来,老婆子能替你办到的,必不推托。” 顾歆然欠了欠身,“老夫人,方才两个团子您也见到了,孩子们聪明得紧,一天一个样。歆然想请个先生给孩子们开蒙,不知老夫人可否在祭酒大人面前美言两句?” 这也是她前几日收到裴修泽来信,说尽早给小团子安排个开蒙先生。 裴修泽说他预感太子要搞事。 她想着光给小团子开蒙,不给大团子开蒙,也不好? 于是借机提出。 薛老夫人愣住,这两个孩子,才不到两岁? 寻常孩子四五岁开蒙,何况开蒙也用不着国子监的先生这种层次的啊? 国子监先生那教的是什么?是汇聚全国各地优秀的秀才啊。 咳,虽说有些权贵世家的子弟,但那至少也是开蒙后有过七八年功底的啊。 她压根儿就没想到,顾歆然的意思是,让祭酒大人亲自开蒙。 安平公主也是一愣,随即抚掌笑道,“好主意呢!祖母,您回头就跟祖父说一说,早些给他们俩开蒙?说不定,舟哥儿也能沾沾光呢。” 旁人不知小团子的身份,她可是一清二楚。 这未来帝师的恩典,能落在薛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薛老夫人嘴角抽抽。 这是让国子监开办一个稚童班? 周氏也是嘴角抽抽,幸好她们是朝薛老夫人开口,要是自己去说,岂不是被公爹骂死? “这,这是不是太早了些?”薛老夫人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歆然你两个儿子还不到两岁?安平,舟哥儿比他们大一点,那也才三岁半?” 顾歆然笑笑,却是转向安平公主,“殿下,您可还记得那年陌陌说过,早教就是一岁半开始的?” 第287章 居然能攀上云家了? 安平公主当即抚掌,“对,她说过,三岁前是孩子脑子发育的黄金时期!” 她转向薛老夫人,“祖母,您就试试看。这几个孩子我看都聪明得紧,肯定能学很多东西!” 说的是商量的口吻,但她到底是大公主,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威严,不容薛老夫人拒绝。 薛老夫人只好无奈应下,“周氏,你去同老大说说,让他转告老头子一声。今儿趁着孩子们都在,可以的话去看一眼。” 意思就是今儿会有老头子的同僚在,就物色起来。 就先从国子监里头给孩子们挑个先生? “是。”周氏低眉垂目应下,出去了。 顾歆然笑眯眯地道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安平公主挂念着这未来帝师能不能成,便率先起来说,“祖母,我们先去给燕翎妹妹添妆?再去看看团子们,万一祖父来了,看不上两个团子,我们也能在一旁美言两句呢。” 薛老夫人:…… 祭酒是不用想的,说不定有国子监的先生愿意呢? 想着她们添妆是要紧事,摆摆手,“去去,别误了正事。” 安平公主笑着勾起顾歆然就出了门。 顾歆然不动声色地把手捏在了安平公主的腕间,悄悄给她诊了脉。 二人很快到了薛燕翎的闺阁,几个婶婶和嫂嫂都在一旁陪着,正笑闹着说些什么,惹得薛燕翎面色若霞,娇艳十分。 见二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安平公主笑道,“都坐,今儿是燕翎的大喜日子,不必多礼。” 薛燕翎的母亲,薛府三夫人邹氏满面感激,“都是公主殿下和裴三夫人当日慧眼,才叫我们燕翎得了这么个好亲事。” 安平公主一听就听出了八卦的味道,“三婶的意思,那陆公子倒是颇得长辈们的认可?本宫可是知道他家中唯有一个老母亲,家徒四壁,你们不嫌弃他家底清贫才好呢。” 这话一出,薛燕翎立刻又羞得满脸通红。 顾歆然也是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快说说,这陆状元都做了什么?” 薛燕翎只娇羞地扭过头不敢说话。 旁边一个年轻嫂子笑道,“陆状元啊,上门提亲的时候请的是林太傅,还当着林太傅和薛家长辈的面儿,承诺不纳妾,日后他但凡赚得一文钱也都悉数上交给翎儿,会一辈子敬她护她疼她呢。” 女眷们全都掩嘴笑起来,显是早就知道了,而且不知道拿这事儿打趣儿多少回了。 薛燕翎臊得满脸通红,但她向来爽朗,又扭过头来硬气说道,“伯母婶婶嫂嫂姐姐们可都为我作证啊,日后要是他纳了妾或是私藏了一文钱,我便要与他闹上一闹的,到时你们可别说我任性不懂事儿,都得站在我这一边的!” 众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安平公主也是笑,“你说说,哪一回我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顾歆然想起那日在酒楼上与那何晴晴斗酒,薛燕翎也是毫不犹豫为自己说话,便也笑道,“燕翎妹妹的性情,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你向来是敢爱敢恨,直来直去,这样的性子最是可爱。日后若是陆状元敢欺负你,便是不用你说,我们也会为你出头的。” 薛燕翎听了,心中一阵暖意涌过,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歆然,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然后她嘻嘻一笑,道:“歆然姐姐,有你这番话,我就算是嫁了人,心里也踏实了。”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气氛更加热烈。安平公主拍了拍薛燕翎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厉害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就别再闹了,快些准备准备,新郎官可就要来接人了。” 薛燕翎点点头,脸上泛起红晕,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顾歆然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满是欢喜。 顾歆然记挂着小团子,与人说笑几句,便与安平公主出来了。 到了后院一处单独隔出来的院子,二人听到里面有几个孩童打闹的声音,不由得相视一笑。 薛元舟明显比两个团子高上一个头,另外还有几个差不多年岁的男娃女娃一起在打闹。 陪着的几个夫人小姐见二人过来,纷纷见礼。 其中一个正是威武侯夫人戚氏,旁边还跟着两个女儿。 顾歆然愣了一下,点点头,“威武侯夫人,这里头,哪个孩子是侯府的?” 威武侯夫人指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笑道,“那个就是侯府长孙,名唤振北,今年四岁了。” 她脸色复又有些暗淡起来,“只可惜了我那无福的长媳,却是在孩子出生时便去了。” 顾歆然点点头,她是听说过的,便随口一问,“上回听闻侯夫人正在给孩子相看继母,却不知如今可有人选了?” 戚氏眼睛便立刻一亮,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裴三夫人,我正巧想与你打听些呢。那云府的六姑娘,原与你们……哦不,与那穆相二公子订亲的那位,人品如何?” 顾歆然愕然。 戚氏又解释了一句,“说来我的长子年纪也不小,要娶个续弦年纪大些倒是好,是以看来看去,发觉云六姑娘还挺合适的。” 虽然没落的威武侯府与云家不可同日而语,但到底那云六姑娘声名有瑕,年纪又大了,给自家儿子作续弦,不亏。 顾歆然立刻想起近日收到陌陌传回来的那《团宠千金的开挂人生》后续更新的章节,里面还真有提到了云六姑娘与穆家二哥成亲后日子过得不是很舒心,又因与何晴晴不睦,时常被王氏搓磨。 她心头略微有些不快,这没落的威武侯府,什么时候居然能攀上云家了? 戚氏见她半晌不语,赶紧陪笑道,“哎呀,瞧我,明知您与那穆家……呵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顾歆然便左右看了看,“青茹妹妹怎的没来?据我所知,燕翎给她也下帖子了?” 戚氏有些尴尬,“她,今早起身说不舒服,所以就没过来。” 顾歆然耸耸肩,有些遗憾,“看来明儿我还是让上次那个医女过府去看看。” 戚氏赶紧推辞,“多谢夫人的好意,我这就差人回府看看她情况好点儿没有?” 第288章 竟是用小妾姨娘的嫁妆养着 顾歆然点点头,没再说话,站到安平公主身旁去看着几个孩子玩闹了。 此时对面另一边走廊,正走过来几个中年儒生。 其中一个是头发苍白蓄着长须的老者,正是薛祭酒。 他得了长媳让人送来的口信,第一反应也是从门下选个先生来给孩子开蒙。 便领了几个得意门生过来瞧瞧。 一眼就瞧见场中那两个最小的,只有一岁半的孩童。 他顿时头大如斗。 这么小的孩童,能开蒙? 其他几位门生也都是国子监先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是不好驳了老祭酒的面子这才过来瞧瞧,这一瞧,都纷纷摇头,“太小了,太小了。” 薛祭酒便看向剩下一个没有发话的高青松。 这个高青松往常最会溜须拍马,这两个活宝可是裴修泽的儿子,说不定他会同意呢? 果然高青松面上很是纠结。 他是嘉和十五年的状元,因为刚入仕途一心想攀上皇家,就自荐去教了皇长子几天读书。 结果皇长子出事,他也被捋了官。 好在只是上了几天课,没有更深的牵扯,只是革职,没有杀头。 他只好到国子监当了个先生。 这时,几个孩子突然推搡了起来。 被推的是大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没哭,只拿那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瞪着推他的那个四岁的男娃,好像是叫什么振北的。 小团子却冲上前去推了一把振北,奶凶奶凶地骂道,“妈妈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哥哥说想要当个将军又能怎么了?” 不到两岁的孩子口齿如此清晰,倒叫薛祭酒愣怔了片刻。 高青松也怔了一下。 舟哥儿却站在两个团子面前挡住,“你个胖子,要推来推我?!” 安平公主一脸的黑线,赶紧指挥婆子们上去拉架,根本也顾不上在祖父面前说什么好话。 很快几个婆子丫环就围了上去,把自家小主子抱开。 戚氏和两个女儿纷纷向顾歆然道歉。 顾歆然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孩子家家的玩闹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再抬眼就看到对面的几位先生的背影,耸耸肩,过几日再来问结果呗。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 不一会儿,叶青茹兴奋地出现在她面前,高兴地说道,“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安平公主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今日的叶青茹,穿了一身浅桃红色绣花对襟夹袄,头上戴了一套鎏银粉宝石少女头面,很是相衬。 比之那日在兴国寺看到的模样好上不止百倍。 当然气色和胆识也是,都敢大大方方朝她行礼了,还敢吐舌头。 “给安平公主问安。”叶青茹飞快地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俏皮。 顾歆然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把大团子交到她手上,“来看看,这是我的大儿子。珏哥儿,快叫青茹姨母。” 大团子乖巧地喊了一句“青茹姨母。” 叶青茹高兴地捏了一把他的脸蛋。 至于小团子,顾歆然可不敢占他便宜,便假装忘记了,自己牵起小团子跟着安平公主一起朝花厅走去。 一边同叶青茹说起闲话来,“你的姨娘身子可好些了?” 叶青茹点头,“好多了,精神也好了,饭也吃得多了。” 顾歆然也高兴,“得空可扶她起来多走走。动一动微微出汗就好,对她身子的康复有好处。” 叶青茹一脸的喜色,连连应道。 小团子不高兴了,仰起小脸盯着顾歆然,“娘亲,我还没叫青茹姨母呢。” 叶青茹也低头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儿,好笑地说,“快叫快叫~” 小团子用更糯的声音唤道,“青茹姨母~” 叶青茹简直一颗心都要化了,两眼变成心心,“哎哟,好可爱啊……” 顾歆然心里默默扶额。 小团子,可不是娘亲要占你便宜,那是你自己上赶着的哦。 等到了花厅坐下。 添了妆后自然就是等着喝出阁酒啦。 安平公主看着她们直乐。 她当然知道小团子是太子之子,平日里顾歆然让两个团子随裴修泽与安平公主是表姐弟关系论,小团子都是喊她公主姑母的,她自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就是不知道以后这个叶青茹知道小团子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坐下来后叶青茹才发现,“啊,不对,我不知道你们来呢,我还没准备见面礼呢……” 她想了想,又在身上摸了又摸,摸出了一张帕子,一个荷包,几钱银子…… 实在没什么可送的,想了想,直接从双丫髻上一边一个拨下两支顶针簪。 然后卷巴卷巴,把好好的两支镶粉宝石银色簪子卷成两根小银手镯,直接套在了两个团子手上,那粉宝石衬在宝宝白嫩嫩的皮肤上还怪好看的呢。 顾歆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哪儿就这么急了?也不怕回去你的嫡母怪你丢了威武侯府的脸面!” 好好的一套头面儿,少了两根顶针,可就不齐全了。 叶青茹朝着一旁戚氏的方向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骂就骂呗,从小到大,我少挨她的骂了?再说了,这头面儿是我娘的嫁妆,她还管不着呢。” “你娘的嫁妆当真都给了那戚氏管着?”安平公主凑过来问,她向来是爱八卦这些。 叶青茹情绪低落下来,“早些年姨娘为了让嫡母对我们好些,就把嫁妆铺子交出去了,铺子的出息也都用来养侯府了……” 安平公主轻轻一拍桌子,“威武侯府竟是用小妾姨娘的嫁妆养着的?说出来也不怕丢人!” 顾歆然干咳了一声。 安平公主只好又端起了架子。 顾歆然问,“你那侄儿都四岁了?你的大哥多大了?比你大姐姐还大?” 叶青茹更是气愤,“那是自然,大哥已经二十有三,比我的大姐姐足足大了三岁呢!” 安平公主还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又怎的了?” 顾歆然轻声问道,“是戚氏生的?” 叶青茹点头,“是,她原是妾,在我娘嫁进威武侯府前就生了庶长子。后来我娘成了姨娘,她就被扶正的。听闻她与父亲是青梅竹马呢。” 安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顾歆然一边觉得气愤,一边也觉得实在是无力。 第289章 重要的是驸马 这些日子她把裴修泽给她拿来的卷宗都翻遍了,根本没找到任何可以为宁国公翻案的线索。 为祖父翻案,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呐。 还有就是,陌陌最近传回来的《团宠千金的开挂人生》后面几十章的更新,都在讲何晴晴如何与赵缙协商和离,好被傅淮景迎进安国公府,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情节似都已经完全崩坏了,除了一些旁枝末节,这话本子也没什么用了。 有时她在想,难不成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但再看看完全不同的情节,还有这有血有肉的生活,就又打消了这种假设。 想起这话本子,她就想起那个云六姑娘。 她便问,“茹儿,听闻侯夫人正在给你大哥相看?看中的还是那云府的六姑娘?” 叶青茹脸上现出气愤的神色,“可不是吗?母亲明知我大哥与她娘家表妹暧昧不清,却非要给大哥娶一个高门贵女来当续弦。而且,她还想把那表妹嫁给我二哥作正妻!” 顾歆然一惊。 “你二哥?!叶青蘅?” 叶青茹用力点头,“可不是吗?我二哥虽然是个庶子,但那表妹也不是个好的。不止一个下人看到她晚上在我大哥院子里进进出出。” 她咬了咬下唇,“母亲一直就看不上她,说她配不上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但是……” 且不说她身子还干不干净,如果那姑娘真的心系大哥,难道就能配得上侯府庶子吗? 顾歆然笑问,“你觉得,你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青茹面露羞惭,“二哥他……他……他在外头的名声是不太好……” 这时外头锣鼓喧天鞭炮声四起。 原来是陆状元来接新娘了。 不一会儿,新娘子被扶出来拜别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哭哭啼啼被薛驸马背上花轿了。 很快开席了。 因着方才儿子与裴三夫人的儿子吵闹的事有些不愉快,戚氏几人也不好挤上这一桌来用膳,便另外就座了。 有几个府里的夫人发现叶青茹居然与安平公主和裴三夫人一桌用膳,都纷纷朝这边投来惊奇的目光。 更有几位悄悄向戚氏打听叶青茹和安平公主、裴三夫人的关系。 在得知叶青茹被裴三夫人认了妹妹后,居然有几个戚氏原本就连给自己的嫡女相看时想都不敢想的官员夫人暗暗递来了橄榄枝。 戚氏表面上应答得体,一只手放在桌面下却握得死紧,指甲都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待回到了侯府,看着叶青茹朝她行礼告辞后欢快离去的背影,她是恨得牙痒痒。 这个叶青茹,怎么就这么好命? 不仅攀上裴三夫人,还攀上了安平公主? …… 待要走的时候,顾歆然拉着安平公主一起回了裴府。 把两个团子交给乳娘安顿,她便把安平公主按在桌子面前坐下,神色严肃地问,“公主殿下,您其实并不是不想要子嗣?” “谁说本宫想要孩子了?”安平公主傲娇地撇撇嘴,“本宫不过是看着团子们可爱,多抱一会儿罢了。要让本宫自己养,可不得累垮了?!” 她四处张望,“不是说让本宫过来看陌陌写给你的字条吗?字条呢?” 顾歆然并不容她转移话题,又捏了捏她的手腕,“公主您别瞒我了,方才我替您把过脉,您身体康健,也完全没有喝过避子汤药的痕迹。之前薛家人没少催您生?难不成,问题出在驸马身上?” 安平公主脸色沉寂下来,一言不吭。 顾歆然又问,“其实之前我略有感觉,薛家人对您的态度并不是特别的……亲和,也是因为您一直没能怀上吗?” 除了薛燕翎这个妹妹与安平公主是真的关系好以外,今儿她发现,薛家那些长辈嫂嫂们,对安平公主的态度,是讨好中带有一丝僵硬。 明显是曾经有过不快,眼下不得不讨好的情绪。 怪不得方才她与薛老夫人说话有尊重,有疏离,适当的时候也有公主的威严。 顾歆然见她还不开口,只得又劝道,“公主殿下,您与驸马成亲也三四年了?驸马我远远瞧见过几次,也不似身子有恙。若是真有什么,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小忙的。您放心,我一定为你们保守秘密。” 安平公主面现挣扎。 顾歆然只好再接再励,“太后姨母时常与我提起,太子的婚事她忧心没有着落,你与驸马一直没能有个孩子也是她的心病啊。您就不想让太后姨母也宽宽心?再说了,女人迟早还是要有孩子傍身的……之前您总在我面前说什么还没玩够,不想什么的,我还当这是陌陌当时给你灌输的荒唐念头……” 可陌陌自己都生了啊,再怎么想玩,也敌不过孩子的重要啊。 安平公主终于是苦笑一声,“歆然妹妹啊,天底下会有哪个女子不想要子嗣的?” 顾歆然诧异地问,“那问题是在驸马身上?” 安平公主苦笑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快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安平公主抿了抿唇,才缓缓开口,“你感觉没错,薛家人之前其实是很不待见我的。今日你看到的,不过是他们认为如今的驸马有了出息,燕翎又得了好归宿,才转变了态度。” 果然如此。 顾歆然问,“旁人态度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驸马他……” 安平公主点头,“是,重要的是驸马。当年的薛驸马是探花郎,薛家人原本是想让他外放几年再回京升官,但因为本宫瞧上了他,成亲后父皇就没有答应让他外放。京中一时也没什么好职位,他为了与我赌气,干脆连翰林院也不进,便赋闲在家。薛家人大概以为是我耽误了他的前程。” 顾歆然颇为震惊,“可我瞧着,你们感情好像还挺好的?” 仅有的几个照面,她都能在薛驸马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情。 而且安平公主看驸马的眼神,那也是作不了假的。 安平公主叹了一口气,“那还不是自从表弟回京后把安置灾民的事儿交给他,他做得风生水起,屡次立功,又进了户部,这才对我好起来。薛家人也同样是如此。” 第290章 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既然他待您好了,您却一直也没怀上。那就是问题确实是在他身上了?” 安平公主脸色很是窘迫,突然又挺了挺腰背说道,“没有就没有呗,原本刚成亲那两年,驸马时常给我脸色看,薛家人也冷冷淡淡的。本宫还懒得伺候他们一家子呢!叫本宫生个孩子讨他们欢心?做梦!不如专心做好脂粉铺子挣银两!” “生孩子也不纯是为了讨他们欢心,就像是您与驸马日子过得好,也不单纯是给外人看的一样。重要的是自己想要,自己舒心。”顾歆然无奈拍了拍她的手,“您快说说,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儿?” 安平公主刚刚挺起的气势又突然萎靡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我能不说吗?” “您可以不说,但您希望这个症结一直得不到解决吗?您说出来,我帮您出出主意。” 安平公主只好叹了一口气,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话:“他……他一直未与我圆房……” 顾歆然大吃一惊,“什么?!” 成亲三四年了,二人居然一直没有圆房? 他们眼里的情意都是假的不成? 安平公主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本,我……我当年是强行让父皇下旨的,驸马他一直气不顺,大婚时就没有与我圆房。他一直住在外院。这两年他也是时常进后院来陪我用膳,陪我说话,就是……就是一直不肯留宿……” 说到最后,她又硬气起来,“本宫又岂能做出那等不要脸的求欢之事?!” 顾歆然震惊地看着她。 “你们二人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误会?所以才叫他心里一直存着什么芥蒂?” 安平公主思索了片刻,“难不成是那一年我让父皇下旨赐婚,破坏了他与表妹青梅竹马的情谊?” “又或是公主府有什么规矩叫小人给钻了空子,从中作梗?”顾歆然问。 安平公主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顾歆然叹道,“看样子你们夫妻都是心高气傲的,但总要有人服个软。要不,你也装病一回?” 她与裴修泽那时就是一直分房睡的,直到她昏迷数日,便给了他机会霸占了她的床。 安平公主显然是不肯放下面子的,“本宫身子骨好得很,装病什么的狐媚样儿本宫可做出不来!” 宫里美人时常使用的心计她才不屑使用。 顾歆然眼珠一转,“不叫你装病,但也不能叫你真的生病一场伤了身子。我给你开一贴药,喝了后确实会发热会全身不舒服,只要睡上一晚就好了,保证没有后遗症!” “再说,两个人总是拧着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一次破冰的机会,才能消除误会。你们借机把话说开了,看看症结到底出在哪里。便是假病上一回,岂不值得?” 安平公主想了想,十分勉强地答应下来,“那,那就试试。” “嗯,还有就是……你们之间,平日是如何说话,如何相处的?” …… 半个时辰后,安平公主回到公主府,立刻就全身发软地躺下了。 到了晚间用膳的时候,薛驸马推掉了中午在薛家喜宴上几个世家公子的邀约,回公主府准备陪公主用膳。 谁知才进后院就听婢女说公主不舒服,府医诊了说是受了风寒。 薛驸马犹豫了一下,走到她的卧房外,敲了敲门,低声问,“公主殿下,臣……可以进来吗?” 安平公主撑起有些沉重的身子靠坐起来,“进来。” 贴身婢女玲珑扶她坐起,担忧地问,“殿下可好些了?可要用些燕窝粥?” 安平公主摇头,嘴里吩咐着“你先出去”,眼睛却一直盯着绕过屏风进来的薛子安。 玲珑福身行礼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薛子安却脚步走得有些虚浮。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公主的闺房。 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长发垂落,肩上搭了件外衫,显得格外瘦弱。 他的一颗心立刻就被揪了起来。 成婚四年,他就没见她这般病弱过。 咳咳,当然他与她赌气的前两年不算。 安平公主坐在床上也是很紧张,双手把被面揪成一团麻花。 她看着他靠近,冲着他像往常一般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驸马可是来用膳的?今儿本宫怕是不能陪你用膳了,你自个儿用罢。” 一说完,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薛子安一眼看到她那不停拧着被子的双手,突然自己一直捻着的指尖也松开了。 他拉过小杌子坐在床边,轻声问,“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府医可来看过了?药吃了吗?肚子饿了吗?” 安平公主愣怔住。 他这是关心自己? 自从薛子安领了裴修泽给的差事后,二人的关系只能说稍有缓和。 平日里也就是相敬如宾的请安问候,或是饭后闲聊几句薛府、宫里的家事。 还有就是年节时二人同时进宫、到薛家给长辈们请安时能同乘一车略说上几句话。 其余时间,二人竟难得见上一面。 薛子安平日也是真的忙,他不是没有看到公主眼里的情意,数次都想打破二人之间薄冰,先走出一步,但两年前的傲骨,以及……那个令他难堪的公主府规矩,让他好几次都停步不前。 然后就继续忙于政事,拖延至今。 而安平公主身子底子也是真的好,竟一次也没生病给他这样登堂入室的机会。 他方才一着急,脱口而出的问话落下,见公主没有回答,倒是一时有些尴尬,掩嘴干咳一声,“那……殿下好生歇着……” 起身要走。 安平公主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勇气,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 薛子安复又坐下,眉眼温和,自己替她找了个借口,“殿下可是躺着无趣了?您若是不累的话,可要臣陪您说说话?” 安平公主巴巴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重新坐下,想起先前顾歆然给她传授的夫妻相处之道,赶紧说道,“本宫……不,我……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第一招就是换个称呼,有助于拉近夫妻距离。 薛子安诧异地挑眉,平日里公主的架子虽然不是刻意端着,但公主仪态到底摆在那,叫人挑不出错来,也亲近不起来。 第291章 他们今晚洞房哎 今日怎么改自称“我”了? 安平公主见他注意到了,心下一喜,歆然说得果然没错,换个称呼就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于是又道,“子安,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薛子安更是诧异了,但还是点点头,“自是可以。” “那你也不要总是殿下殿下的,你可以唤我韵儿。在私下无人时,也不必用敬语,你我相称就可以了。”她闺名楚韵,母后也时常唤她韵儿。 薛子安的表情变成了震惊。 他还记得刚成亲不久,她与他回薛府拜年,因为七弟唤了她一声“嫂嫂”,就被她冷声喝斥。 从那以后,薛府的人对她敬而远之,表面上恭敬,暗地里都在怨她。 他知道自家人是在替自己鸣不平,他也只能解释公主这是天家威仪,冒犯不得。 自然他在她面前也是一直恭着敬着。 圆房之事,既然公主没有召唤,他自然也不敢造次。 安平公主见他迟迟不说话,心下忐忑,“子安,不可以吗?” 薛子安回过神来,“自是可以,殿下……韵……韵儿。” 安平公主笑了,虽然脸色苍白,但依然美若天仙。 她祭出第二招,体贴地说道,“子安才回来还没用膳?你饿着肚子陪我说话可不好,不如先去用膳了,再来与我说说话。” 歆然说了,第二招就是要易地而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事情,体贴他的感受。 薛子安总觉得今日公主十分不同寻常,暗道难不成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先前的强势全都消失了? 他想了想问,“殿……韵儿可是也饿了?要不,臣……我让婢女端进来,我们一同用膳?” 安平公主眼睛一亮,复又摇头,“还是不必了,我用粥简单些,你却是要摆上一桌菜,一会儿屋内怕全是菜味儿了。” 薛子安果断道,“那我便陪公主用粥即可。” 安平公主眨了眨湿润的大眼睛,“可以吗?” 薛子安好笑地点头,“当然可以。” 今儿她都问三次“可以吗?” 往常她可不是这样的,强势得说什么便是什么。 果然生病容易让人脆弱。 他起身走到门边,唤来玲珑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玲珑端来两大碗青菜肉末蛋花粥,声音显然是高兴的,“公主殿下,驸马,府医说了,公主要多喝些粥,易克化,若能趁热出些汗就更好了。” 说着摆好了碗筷。 安平公主掀了被要下床,突然一窘,赶紧又把被子盖上。 她只穿了中衣,上身虽披个外套,但下面还是只有白色中衣啊。 她脸上一红。 薛子安看出她的想法,挥手让玲珑出去后,才低声问,“韵儿,你可是不愿叫我瞧见?可我什么也没瞧见呢。” 安平公主又羞红了脸。 “那你不必起身,我端过来喂你。” 安平公主赶紧喊住他,“不,不用了。我……我还是起来。” 反正没露一块肉,不过是有些衣衫不整而已。 既已打定主意日后要与他更进一步的,这点衣衫不整又如何? 于是她再次掀开被子,笈了绣鞋,看了看灼灼盯着自己的薛子安,试探着伸出了右手。 薛子安会意,立刻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接住了她的手。 安平公主的心怦怦直跳。 第三招,肢体接触! 她有些腿软地走到小圆桌边坐下,怀疑歆然给自己开的是真病药。 要不然自己怎么觉得这般虚弱? 薛子安把她面前的碗拉到自己面前,搅拌搅拌,又吹了一会儿,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送回她面前。 “吃吃看,可还烫着?” 安平公主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下意识想把眼泪憋回去,但又想到歆然跟她说的第四招,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 何况你如今是病人,怎么失态都不叫失态。 于是她就放任自己的情绪外泄,让眼泪慢慢溢了出来。 薛子安刚尝一口粥,抬头就看到公主看着自己流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从袖里摸出靛蓝色帕子,轻轻替公主拭去眼泪,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又哪里疼了?” 安平公主摇头,接过帕子把眼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喝粥。 嗯,一会儿用过膳后,是不是要放终极大招,死缠着不放他走,让他留下过夜? 对了,歆然还说了,食不言寝不语是不对的,吃饭睡觉的时候聊天是最能打开彼此心扉的。 于是她想起上午给团子们找开蒙先生的事,提点道,“子安,上午在薛家,歆然想请祖父给她的两个孩子开蒙,祖父可答应了?” 薛子安刚好也觉得这狭小空间里二人只顾用膳不说点什么显得太压抑了,闻言赶紧诧异反问道,“将军夫人说的是请祖父给他们开蒙?不是请祖父替她寻个先生给孩子开蒙?” 安平回想了一下上午的对话,发现一个说的没说明白,一个听的也没问明白,很有可能就误解了。 于是肯定道,“子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若是可能的话,劝祖父莫要把这等好机会让于他人。” 否则,日后必会后悔。 若不是歆然转述裴修泽的意思,请太傅来给小团子开蒙过于招人眼球,这事儿说不定还轮不到薛家呢。 薛子安并不知道小团子其实是太子的孩子,好笑道,“你就这般看看你那表弟?他的两个儿子难不成是神童?” 安平公主认真说道,“是啊,你可别不信,特别是小团子,日后必是个大人物!你快同祖父说说,可告别莫错过这等好机会!” 薛子安哈哈大笑,“我看你是中了你那表弟夫妇两的邪!小团子才两岁不到,就大人物呢!” 安平公主咽下一口粥问,“那我问你,裴修泽先前看中的人是不是都成事了?徐虎三兄弟在那金平县,混得如鱼得水。甄侯爷,甄侯爷是不是他看中的人?现在都是右丞相的。还有你,你本来赋闲在家,现在可是户部侍郎了!” 薛子安无言以对。 “还有那陆状元……”安平公主想起薛燕翎来,“哎,他们今晚洞房哎……” 本是无意的感慨,却突然叫二人一阵尴尬。 他们成亲至今,都还没有洞房呢。 第292章 公主不是今晚召臣侍寝吗? 安平公主很快把粥喝完,有些狼狈地放下碗勺,起身躲进被窝里了。 薛子安心下略微失望,让玲珑进来收了碗筷后,又开窗通了一会儿气。 玲珑送进来一碗药,“府医说了,饭后用的。” 薛子安接过来,坐在床边喂她。 玲珑一见,捂着嘴偷笑着离开了。 安平公主略有些羞涩地在他的服侍下喝完了汤药,躺进被窝。 “殿下请早些歇息。”薛子安替她掖了掖被角,便要告辞离去。 安平公主猛地想起来那终极大招,赶紧唤道,“子安,你……” 薛子安回身看向她。 她那一句“能不能留下”又说不出口了。 踌躇一下,那句话变成了,“子安,我,我有点冷……” 薛子安上前两步,把手贴在她的额头,皱眉道,“是有些发热了,我去喊府医前来。” 他的衣袖再次被安平拉住。 安平公主咬着唇,就那么看着他。 她不信他不懂方才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薛子安觉得自己猜到了她的意思,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在她的床边坐下,紧盯着她的眉眼,声音有些沙哑,“公主今晚,要点灯了吗?” 安平公主一怔,“点什么灯?” 薛子安也一愣,“公主不知?” 安平公主立刻想到歆然说的,他们之间肯定存在什么误会。 打开心结就在今晚。 她赶紧坐直身体,认真地问,“子安,你说清楚,点什么灯?” 薛子安却是执起她的手,“韵儿,你先回答我,你方才说你冷,是不是,希望我今晚留下?” 这话问得直白,但安平公主急于解开二人心中的误会,毫不扭捏地点了点头,“是。你快告诉我,点什么灯?” 薛子安全身一松,突然觉得这几年的误会有些可笑。 他也不知怎的,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神使鬼差地,缓缓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安平公主蓦地瞪大了眼睛,表示很懵。 她还没有求抱抱,他他他……他就亲她了? 薛子安温柔地吻了吻她就离开了,他怕吓到她。 安平公主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薛子安站起来。 她以为他要走,抬头想要再问清楚,却看到他正在解开身上的衣衫。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她脱口而出。 薛子安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笑道,“公主不是今晚召臣侍寝吗?” 安平公主脸上的热度更甚了,迅速往被子里一藏,不敢再说话。 薛子安掀开被子往里一躺,里面的人儿迅速身子一僵,但却在他将人儿搂进怀里的时候,贴紧了他,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 他突然就是满心的欢喜。 原来公主并不是不想与他圆房,也没有借着公主府的规矩俯视他的存在。 他这两年因为那可笑的规矩,错过了多少啊! 安平公主在他的怀里深呼吸了很久,才平息下砰砰乱跳的心,放软了身子,固执地问,“子安,你快告诉我,点什么灯?” 薛子安这才叹了一口气,“韵儿,大婚之日,我与你赌气,很晚才回到后院。可是你院中的袁嬷嬷说,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规矩,若是公主传召驸马侍寝,就会点亮后院门口的大灯笼。若是没有点亮,驸马便不能进公主的卧房。” 安平公主仔细想了想,大婚的时候,好像袁嬷嬷是有提过公主府的这么一条规矩,她当时完全不当一回事,摆摆手连声说不用了。 后来就压根儿没想起来这事儿。 所以,是袁嬷嬷故意拿乔? 怪不得歆然说,有可能是小人从中作梗。 明儿便唤袁嬷嬷来问问。 “可……可大婚当日我便吩咐她们不必守这个规矩。而且……那天是洞房花烛夜啊……”她结结巴巴地说。 薛子安苦笑一声,“那晚,我借酒浇愁,也喝多了点儿……一听公主没有点灯,实则还很高兴……韵儿,是我不对。后来我竟没仔细打听过这事儿,从来没见灯被点亮,就一直误以为你不愿让我近身……所以,委屈了你。” 安平公主终于明白症结所在。 她慢慢把手移到他的腰上,搂住了他。 他浑身一震。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上去。 不同于方才的轻柔一试,这一回,他是充满了侵略性的辗压,舌尖灵巧地探入,勾缠住她的不放,穷追不舍。 安平公主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好在是躺在被窝里,才没叫她软倒。 到底是顾念着她还在病中,薛子安也没有进行下一步,只轻柔地将人搂在怀里,想了想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哄道,“快睡,如此不冷了?” 安平公主娇羞地将头埋进他怀里,长长松出一口气,慢慢进入梦乡。 歆然的法子,还真是管用。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驸马已经上朝去了。 她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昨儿的病气一扫而光。 用了膳后,她让人将袁嬷嬷唤来。 袁嬷嬷得知昨晚驸马留宿,那颗心一直就提着。 见公主传召,她当即就跪下痛哭道,“殿下,老奴该死!是老奴擅作主张,坏了驸马和公主的好事!” 安平公主冷冷看向她,“当日本宫是不是说过,那等劳什子规矩,不必理会?!” 袁嬷嬷把头磕在地上砰砰响,“是,可那毕竟是祖宗规矩、天家威严,老奴也不过是想替公主先给驸马爷一个下马威,这才嘴快多说了两句……” 安平公主都气笑了,“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好容易求来的驸马爷,何时轮到你这么一个老奴来替本宫给他下马威?!” 袁嬷嬷吓得浑身冒冷汗,疯狂磕头,“这是公主府历来的规矩呀,老奴原是想,便是公主给了恩典,也好叫驸马爷知道是公主待驸马的情意。本是想着待洞房后次日老奴便将公主的恩典告知驸马,谁知,谁知……” 谁知大婚那日她才说完,驸马抬脚就回了前院。 而且那日后,驸马便再没进过后院。 她也不敢再去多嘴了啊。 没想到,这一耽误,就整整耽误了公主四年。 第283章 半路杀出了一个英雄救男 她一直愧疚着,却怕受责罚,一直没敢说出来。 安平公主狠狠地瞪了眼这个从宫里跟着她出来的袁嬷嬷,“罢了,念在你照顾本宫多年,去庄子上养老。” 袁嬷嬷赶紧谢恩,“谢公主大恩。” 安平公主又对玲珑吩咐道,“玲珑,吩咐下去,日后府内众人,对驸马绝不能有一丝怠慢。见驸马如见本宫,但凡有一丝怠慢,本宫严征不怠!” “是!”玲珑高兴不已,看这样子,公主和驸马,能好好相处了啊! 这一整日,安平公主都如同泡在蜜罐里一般甜蜜,一会儿想着今晚驸马回来应该终于能洞房了?一会儿想着今晚的晚食不能有葱蒜这种味儿大的…… 到了下午歇了午晌起来,她又着实是有些紧张不安,再三想过,还是乘马车去了裴府找顾歆然。 顾歆然一见到她脸上那强压在公主威仪下的娇羞,立刻就猜到昨晚二人果真是破冰了,脸上一喜,行礼都带了三分敷衍,“见过公主殿下。” 安平公主立刻就上前扶起她,还捏了捏她的胳膊,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 顾歆然心底暗自发笑,吩咐思巧上了好茶便让人都退下,连带着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也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安平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欢喜道,“歆然,你说的法子还真的管用,我们……我们解开了误会。” 顾歆然揶揄道,“昨夜洞房了?” 安平公主红着脸摇头,“没……没有,昨晚你给我的药又是发热又是出汗的,他他他……” “哦——”顾歆然拖长了尾音,一脸的坏笑,“驸马爷体贴公主呢,那殿下今儿来寻我,是……太紧张了?” 安平公主瞪了她一眼,“我……我……我就是有些害怕……听说,女子第一次承欢,会……会……” 她说不下去了。 顾歆然哈哈笑道,“听闻宫中嬷嬷教导这些很厉害的呀,殿下怎的反过来寻我问经?” 安平公主叹了一口气,“歆然妹妹你昨儿说得对,确实是闹了些小误会,那人便是自小服侍我的袁嬷嬷。她被我罚到庄子上了,我,我也不好再问这些。” “咦?详细说来听听,她如何给你们俩闹误会了?” “四年前洞房那日,她为了给公主府树威仪,告诉驸马说若是本宫召驸马侍寝,便会在院门口点亮那只大灯笼,便是洞房花烛夜也不例外。他那会儿正与我赌气,见灯笼没亮,便顺势回了前院。 实则本宫在大婚当日就吩咐了,这规矩不必执行。但袁嬷嬷还是说了。 此后驸马见灯一直不亮,便误以为是本宫不愿让他近身,他也觉得被公主召来侍寝有损男子颜面,便一直没有再问此事。” 顾歆然惊诧道,“这袁嬷嬷为了给驸马一个下马威,竟然能容忍你们一直误会了四年?” 若真是一心为主的老仆,这四年里有无数机会可以认错解释,替主子们解开心结,但她没有。 “本宫,已经罚她去庄子上养老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公主府里了。” 顾歆然轻叹,“殿下还真是太仁慈了。” 到公主的皇庄上养老,叫什么惩罚? 安平公主似了下了决心,“我,我知道公主府里有一些是皇祖母安插的眼线,日后我会慢慢一个一个拨除的。” 说罢,她又睁着那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顾歆然。 顾歆然懂了。 她这意思是,她身边服侍的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都不是自己人。 而且,此事想来傅皇后压根儿不知道,所以她也不想去宫里寻求母后的指导。 顾歆然想了想,起身到里屋,把自己做的一款香水拿了出来,一脸坏笑地说,“你瞧,这之前是陌陌给的方子,我试着制出的一款香水,可以……” 她低声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公主瞬间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看她,但手上却是很诚实地把那精致的瓶子接过来塞进衣袖。 顾歆然又拿出一盒膏药来,“这药膏我才让人送了一盒给燕翎,这一盒给你。” 做什么的不言而喻,安平公主迅速接过来也塞进了衣袖里。 二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安平公主便起身告辞了。 顾歆然一直将公主送到正门外,看着公主仪仗缓缓离开,才转身要走。 转身的时候,瞥见拐角处一个少年正带了几个人在巷子口一闪而过。 她心念一动,进府后唤来五月,让她往东南方向去寻人,暗中盯着。 那少年正是叶青蘅。 难不成他又带人去讹那戚氏的银钱? 两个团子在乳娘的带领下扑了过来。 顾歆然高兴地这边亲亲,那边亲亲,问,“睡醒了?” “嗯嗯,哥哥又尿床了……”小团子嗓音响亮。 大团子哼哼一声,转过屁股对着他,双手抱胸,“祖母都说了,宝宝不尿床才怪呢!” 顾歆然:…… 完了,她这儿子,还真的比太子的儿子笨,怎么办? 与两个团子玩了约莫一个时辰,五月回来了。 这回五月的神情不似上回那般兴奋了,郁闷中还带了一丝遗憾。 她让乳娘把两个团子带下去喝水,便坐下来问,“五月,你这是没捞着机会出手,所以很是遗憾?” 五月诚实地点点头,“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那你说说,都发生了何事?” 思巧一听,也凑了过来。 五月叹了一口气,“属下去晚了,属下寻到表少爷的时候,确实有几人在打架。但打的不是表少爷,而是那赌坊的几个打手。” 思巧惊道,“不可能?五月姐姐,上回你说表少爷可是不会武的!” 五月更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所以我这回以为总能有机会出手搭救一把,谁知,半路杀出了一个英雄救男的飒爽女子。” “什么?!”思巧非常捧场地做出八卦神态,递给她一杯水,又朝顾歆然的方向推过来一碟瓜子,“五月姐姐你快说。” 五月喝了一口水,才说道,“属下打听了一下,是云府六姑娘,名叫云雁的。” 第284章 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顾歆然倒真是吃惊了,“云六姑娘,会武?” “依属下看,武功还不弱呢。”五月说道,“表少爷应是计划挨一顿打,再去侯府讹钱。被云六姑娘这么一出英雄救美,他直接说她是多管闲事,把云六姑娘给气跑了!” 顾歆然心下一动。 上回叶青茹说戚氏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云六姑娘作续弦,反让叶青蘅娶戚氏娘家的表妹作正妻。 没想到,叶青蘅倒先与云六姑娘相识了。 说不定,这是缘份呢? 想到这云六姑娘与穆仲言的亲事算是自己间接破坏的,自己是不是该插一插手呢? 还有叶青茹的亲事…… 唔,赶紧物色起来…… …… 公主府内。 薛子安下了值回来,大步朝后院方向走。 暮色将晚,他一抬头,便看到那院门口一只硕大的大红灯笼明亮得晃眼。 他脚步一滞。 想起“公主召他侍寝”几个字,他心底莫名又升起一股抗拒感来。 他以为,经过昨晚的推心置腹,公主不会再摆架子了才是。 至少在夫妻私下相处上。 这又是何意? 难不成,她还是放不下什么公主威仪? 她有她的公主颜面,他难道没有男子的尊严吗? 进了卧房,安平公主正绕着屏风在打量着什么。 玲珑眼尖,给薛子安见礼,“给驸马请安,驸马回来了!” 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恭敬,还带了一丝欣喜? 薛子安点点头,朝安平公主的方向拱手,“见过公主殿下。” 安平公主摆摆手,示意玲珑快出去,然后雀跃地快走两步,神色有些兴奋地问,“子安,你看见了吗?” 薛子安神色依旧恭敬,“看见了,公主召臣侍寝,是臣的荣幸。” 安平公主一愣,知道他想岔了,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把手放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什么侍不侍寝的?我就是想叫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本宫的这盏灯,会一直点一直点着。其实意思是……是……我想时时同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太羞臊了。 这与表白有何异? 薛子安看着她的眼睛,脸上那一丝屈辱和不快的神色,慢慢消融不见。 如果真的是一直点着灯,那自然没有想召就召的意思。 所以公主此举,是在给他挣颜面? 怪不得今日一进府,就感觉那些下人给他行礼问安的神情都恭敬了许多。 他舒了一口气,笑道,“是臣误会了公主,公主请恕罪。” 安平公主见误会解开,拉了他的衣袖到屏风后面,“你看,这是那年大婚时,我同宫中的绣娘学着给你做的几件居家衣裳。也一直没机会给你穿……你才下值,要不换一身?” 薛子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当年,她也曾像坊间的新嫁娘一般,给夫君亲手做衣裳吗? 他于是张开双臂,“娘子有心了,为夫却之不恭,那就有劳娘子了。” 这一声声娘子唤得安平公主心花怒放,红着脸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腰间,解开了腰封。 薛子安克制住想抱着她狠狠亲她一顿的冲动,任由她脱下自己笨重的朝服,换上柔软轻便的藏青色绣暗纹家居服。 扣子还没来得及扣上,他便搂住她的腰身一个旋转,将她抵在门上,轻柔地咬住了她的唇瓣。 温柔辗转渐渐变成汹涌的攻势,安平的喉间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吟。 这一声低吟如浅唱一般邀约着他进行下一步。 于是他一个打横将人抱起,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俯身上去,但依然记得她昨日才将病着,低低地问了一句,“你身子可好了?” 安平公主连忙点头,“自是好了,府医瞧过,已无碍。” 他低头吻住她。 她却抵着他的胸膛,急急道,“可……可天还没黑呢……我们,我们还没用膳……” 薛子安轻轻笑开,把她额前的发丝悉数拨开,“公主不是说,那灯会一直点着,一直点着吗?既然点灯不分昼夜,我们……为何一定要等到天黑?” 安平:!!!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 翌日,顾歆然去了一趟顾家。 见了顾老夫人,把叶青茹兄妹的亲事同祖母仔细一说,问,“祖母,青茹是女儿家,慢慢相看倒也不急。只是青蘅表弟明年就要及冠,那云六姑娘我瞧着是个爽利的,也能帮衬一二。若是不快些定下来,那戚氏说不定就要替她的好大儿上门提亲了。” 若是戚氏先替自家大儿子提亲,后面成亲的变成小儿子,在这哪一家都会觉得心里膈应。 而且云六姑娘为了先前的亲事蹉跎至今,也十八岁了。本就名声有些受损,若是再传出给侯府嫡长子续弦不成反嫁给了庶子,那就更叫人非议了。 顾老夫人有些犹豫,“云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怕是,青蘅,配不上人家。” 何琼也说道,“听闻大姑姐那孩子,有书不读还成日混迹赌坊,似欠下了不少赌债,还在侯府门前被人打了才让侯府拿钱还债的?” 顾歆然笑了,“母亲,祖母,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什么?!” “他啊,那什么被人打催还赌债都是演给威武侯府的人看的。其实他有成算着呢。我让人查过,他在合六坊隔壁开了一家合八坊,在四季绸缎铺子旁边开了一家八时绸缎铺子。” 何琼还没反应过来,顾老夫人轻轻一拍掌,“他这是,想把婉儿的铺子,抢回来?!” 何琼一头雾水。 旁边的秦氏笑道,“七弟妹你就不知道了?这合六坊点心铺子和四季绸缎都是当年宁国公府给大姑姐的陪嫁铺子。” 何琼恍然大悟,“听闻大姑奶的嫁妆都在那戚氏手里捏着,这小子是想把铺子的生意抢了,最后低价盘回来?那他,他欠的那赌债,都是假的,是想通过这法子从戚氏手里把银子拿出来?” 顾歆然点头,“我上回上门给大姑姑看病的时候,见他从大姑姑首饰盒里把首饰都抢走了。我当时还很生气来着,眼下看来,他这是替他娘和妹妹把银钱都搬出府去藏起来呢。” 第285章 我来给你们报个喜呀! 顾二爷这时大步走进来,“没想到这小子,竟还有这般头脑。若真如此,我这个小舅舅,倒是可以帮他一把。” 顾歆然赶紧见礼,“爹爹。” “不必多礼,两个团子呢?怎的没来?”顾二爷怀里抱着不到三个月的小儿子,掂了掂。 何琼嗔怪地上前接过了儿子,“也不知你到处显摆什么,这么小抱出去,小心吹风!” 顾二爷看着妻女笑得温柔,“儿子高兴啊,你没见他笑呵呵的?” 顾歆然简直没眼看,爹娘这随时撒狗粮的节操,得亏祖母和三婶能忍受。 她赶紧问顾老夫人,“祖母,云家那边,您可有旧识?” 之前因着先帝忌惮,明面上几个国公各掌一方兵权,甚少来往。 裴修泽算是新晋后生武将,与百年武将世家平国公云家,更是没有来往。 她还是在相府的宴席上曾见过云家的人,但也并不熟识。 不料顾老夫人却说道,“云家老夫人,曾是我的手帕交。有旧识不难,难就难在……青蘅这名声,他的未来……” 在场几人都明白顾老夫人的意思。 叶青蘅名声不好,又只是个侯府庶子,未来不知如何,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国公主的嫡幼女? 顾二爷却道,“怕什么,我们顾家的血脉,日后不说能位高权重,但至少大富大贵!” 顾老夫人眼眶立刻温润了。 顾歆然想了想,“嗯,祖母,我觉得,宁国公府旧案,一定会得到平反昭雪的。且不说平反后会如何,但想叫大姑姑恢复正妻身份应当不难。如此,他也是侯府嫡子,不算辱没了云家六姑娘。” 顾老夫人红了眼眶,很快就哽咽道,“好好好,有你们这般的家人,我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去找云老夫人把两个孙辈的亲事定下来!明日就去!歆然,你可有那小子的八字?” 顾歆然嘴角抽抽,“明日我让人先去问大姑姑一声。” 这时顾二爷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到顾歆然面前,“女儿,这是爹爹新造的庄子,适合给孩子们玩耍。你先拿着,有空带两个团子去耍耍,有要改的要加的东西尽管吩咐那庄子上的管事。待我儿子大些,我们也带他去耍耍。” 顾歆然接过来一看,是京郊一个足有四百亩大小的庄子,又是嘴角抽抽。 有个首富老爹就是爽啊,以前是动不动送金砖,现在动不动送庄子? 行,反正是老爹给的,不拿白不拿。 …… 也不知顾老夫人与云老夫人是怎么谈的,反正没过几日,顾歆然得到消息,说云家同意了,想请她去侯府递个话,让侯府上云家提亲。 她欣然而往。 果然不出所料,戚氏听说云家愿意与侯府结亲,初时是惊喜的,但再听顾歆然说云家看中的是那庶子叶青蘅,她那脸色简直可以用调色盘来形容了。 顾歆然只笑笑,“侯夫人,上回你同我说了那意思后,我便悄悄让人去云家问了,没想到云家反倒看上了青蘅这小子,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缘份呢?” 戚氏是恨得牙痒痒,她知道肯定是这裴三夫人从中动了手脚。 因为那日她向顾歆然透露出想娶云六姑娘为续弦的意思,而且顾歆然明摆着就是给叶青茹兄妹撑腰来着。 顾歆然又说道,“到底世子爷有了长子,日后袭爵怕是也轮不到新进门的新妇生的儿子。云家不忍六姑娘受这等委屈,也是可以理解的。” 戚氏又咬了一下牙根,不想嫁进来作续弦觉得委屈,难道嫁给一个庶子就不委屈了? 难不成…… 她听出顾歆然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她陪笑道,“裴三夫人说得是,只不过,青蘅这孩子好赌成性,把他姨娘的嫁妆都输了个精光。我也是怕云家姑娘嫁过来,要吃苦受罪呀。” 顾歆然摇头,“哦,这个倒不必侯夫人操心。云家说了,云家嫡幼女出嫁,嫁妆也是少不了的。若是青蘅这孩子好赌,便叫他一次性赌个够。” 戚氏又是嘴角抽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忍气吞声,“好,我这便选个黄道吉日,上门求亲。” 顾歆然早有准备,拿出一张黄纸,“这是我让兴国寺大师算出的黄道吉日,就在三日后。” “这……这也太急了?”戚氏一脸的为难。 “先议个亲而已,准备好青蘅的八字庚帖就行,另外准备一些寻常节礼。若是夫人没有合适的媒人,您看我怎么样?”顾歆然这也是豁出去了啊。 戚氏眼看着相中的大儿媳妇儿要变成二儿媳妇,又压不过顾歆然,只好生生咽下这口老血,“好,那就劳烦裴三夫人了。” 顾歆然喜笑颜开,“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当媒人呢,正好有机会去拜见云家人,得多谢侯夫人呢。” 戚氏只得讪讪连声道不必客气。 顾歆然这才抛一颗甜枣,“侯夫人,我知道贵府世子一直没个好差事。不知他可愿到京畿卫大营谋个职缺?” 戚氏眼睛一亮,这是她一直在谋划的啊。 “若能得裴将军提携,这是犬子三生修来的福气啊!”她大喜过望,不过一个大龄女子而已,弃了就弃了,再相看便是。 哪里比得过儿子有了前程重要? 顾歆然微微点头,“待夫君回京后,我与他好好说说。” 戚氏先前的苦相一扫而光,“多谢裴三夫人!裴三夫人不嫌弃的话,不若留下用膳!” “不必了,今儿怎的不见青茹妹妹?我可去看看她?”顾歆然淡淡问道。 “这敢情好,想来她应当在顾姨娘那里照看着。到底是顾姨娘的儿子的亲事,也得好好同她说一声。”戚氏站起来,亲自引着她去了顾姨娘的院子。 二人踏进院子,便是一股药香味儿扑鼻而来。 叶青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赶紧迎了出来,一见顾歆然喜笑颜开,“顾姐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报个喜呀!”顾歆然笑道。 “快请进。” 叶青茹看着戚氏却有些犹豫。 这个主母向来不踏足姨娘院子的。 第286章 嗯,我相信你 戚氏也笑道,“不错,是顾姨娘有喜,我们同她报个喜,也让她高兴高兴。” 叶青茹这才让开了身子,让二人进了屋。 顾昭婉坐在床头,见一个陌生女子进来,心里狐疑。 见后面跟进来戚氏,更是诧异了。 叶青茹赶紧介绍道,“姨娘,这位就是我跟您常常提起的顾姐姐,裴将军夫人、裴三夫人。” 顾昭婉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人是谁,温婉笑道,“原来是裴三夫人,贱妾这厢失礼了。” 她坐着福了福身。 顾歆然赶紧虚扶一把,“夫人莫要多礼。我此番前来,是受了侯夫人之托,三日后便要去云家替叶二公子说亲的。” 顾昭婉震惊地看着她。 戚氏心下感激顾歆然把这个人情送给了她,忙笑道,“顾妹妹,裴三夫人说得是,我替青蘅相中了云家六姑娘。青蘅比她大上一岁,年岁正是相当呢。” 顾昭婉讷讷道,“可是,可是,那混不吝的,怎能配得上云家的姑娘?” 顾歆然点头,“夫人莫要妄自菲簿,青蘅这孩子我见过一面,是个懂事的。云家六姑娘因着先前那舞弊状元的亲事,名声略有瑕疵,但确是个好姑娘,夫人可莫要嫌弃才是。” 顾昭嫁哽咽道,“还望云家莫要嫌弃青蘅。” 叶青茹亦是喜极而泣。 真好,哥哥不用娶那戚家表姐了。 …… 三日后,顾歆然终于在云家见到了那云六姑娘云雁。 寻常大户人家提亲之前,都会找个双方相熟的媒人,先达成共识,也显示男方对女方的尊重。 顾歆然是二品将军夫人,身份算是很高了,足以显示威武侯府对这件亲事的重视。 而且有之前顾老夫人与云老夫人私下相谈在先,两府和嫡庶的落差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顾歆然先是顺利地与云老夫人和两个女眷相谈甚欢,也很顺利地定下了侯府正式上门提亲的日子。 可这时突然跑进来一个明艳张扬、爽气利落的姑娘。 “祖母,大伯母!母亲!请等等!”这姑娘进来后利落地行了礼。 云大夫人林氏是云家当家主母,旁边的乔氏是云雁的母亲,云府四夫人。 最吃惊的是云老夫人,“雁儿,你怎么来了?” 按说议亲的时候,女儿家不该在一旁听的。 云雁先是告罪,“祖母,是雁儿不对,雁儿听闻有人来给雁儿说亲,便打听了一下。原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不该由雁儿置喙,但雁儿听闻那人是威武侯府叶青蘅,雁儿便忍不住过来想问一声裴三夫人。” 云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 乔氏喝斥道,“雁儿,不得无礼。” 云雁却丝毫不见扭捏之态,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歆然。 顾歆然笑笑,“云六姑娘,有何疑问,但问无妨。” 云雁干咳一声,“裴三夫人,我认得威武侯府的叶二公子,我只想知道,他该不会是因为上回我揍了他的人,所以故意来提亲想报复我的?!” 顾歆然惊了。 这是什么脑洞?! 云老夫人和云家主母云大夫人更是惊了。 林氏忙呵斥道,“雁儿,你胡说什么?!” 云雁挺了挺胸,“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知道他在演什么大戏,非要说是我破坏了他的好事儿!若他当真有怨,我已经向他赔了不是,何必要用此等大事来报复我?!裴三夫人,您也是女子,当知女子嫁人不易,若非良人,便能毁上一辈子,您应当能理解我的想法?” 顾歆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十分肯定地回答,“叶云两家的亲事,是由长辈们提起,我也是听闻两家长辈已经事先有了初步意向,才敢上门说媒的。” 意思就是与那叶青蘅无关。 云雁似是松了一口气,突然爽朗一笑,“既然祖母、大伯母和母亲都议过了,那我便无异议。” 云家女眷们亦似松了一口气。 乔氏也说道,“雁儿,你放心,我们替你挑的,自是差不了。” 云雁点点头,“那雁儿先回去了,祖母,大伯母,母亲,雁儿告退。裴三夫人,告辞。” 她一福身准备要走。 顾歆然站了起来,“我们方才说的事,便先这样说定了。我也该走了,不知能否请云六姑娘送我一程?” 云老夫人自无不应,笑道,“六丫头,快送送裴三夫人,你瞧瞧裴三夫人沉稳的作派,你合该好好学学,莫要成日里这般咋咋呼呼的。” 云雁也不恼,微笑福身,“是,祖母。裴三夫人,这边请。” 顾歆然在云雁的陪同下朝门口方向走去。 待到无人处,顾歆然停下脚步,看着云雁突然问道,“云六姑娘,你可曾怨过我?” 云雁一怔,突然明白过来,“裴三夫人是指……我与相府二公子的婚事?” 顾歆然颔首。 云雁爽朗一笑,“说起来,若不是您揭穿那穆二公子舞弊一事,我也不会与他退亲。我不与他退亲,或许一辈子不知道他心底里其实藏着的是他的表妹,更或许也逃不开穆家阖府被抓下狱的命运。这么说起来,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感激您的。” 想了想又道,“若是裴三姑娘是同情我那被穆二公子浪费掉的四年,我只能说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早早成亲。这不,又能说个好亲事了不是?” 顾歆然松了一口气,“云六姑娘,你是个好性子。叶府二公子,其实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大用,日后你便会知晓。” 云雁突然狡黠一笑,“嗯,我相信你。” 轮到顾歆然好奇了,“嗯?为什么?” 她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云雁凑近一点低声道,“京都城中谁不知你们夫妇二人目光如矩慧眼识珠?” 顾歆然:…… 嗯,她有点喜欢这个未来的表弟妹了。 她于是提醒道,“日后,你便也要全心相信他才是。” 云雁笑着点头,“好。” 目送着顾歆然的马车离开,云雁想了想,朝门房吩咐了一声,“告诉府里一声,我去慈恩堂了。” “是,六小姐。”门房见怪不怪,这六小姐时常到慈恩堂去教授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识字练武,已经有一年多了。 第287章 不是在赌,而是在传授技艺? 然而云雁出了街口,却是抬步朝被看迎的方向走去。 想起前几日的事,加上方才顾歆然的提醒,她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那日她自慈恩堂出来,便看到巷子里有几人在围殴一个少年。 她想也没想,上前就三两下把那几个打手踢开。 少年获救却反而怒目相向,瞪了她一眼后爬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她不服了,上前两步质问,“喂,你怎的这般无礼?本姑娘救了你,你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也就罢了,那愤怒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 少年冷冷丢下一句,“你坏了我的好事儿,我还得感谢你?” 后来她一路尾随,远远看着他进了被看迎。 听那门口的小厮笑脸相迎,“哟,叶二公子,您可有几日没来了!” 她这才知晓,这个就是近日里有些出名的威武侯府叶二公子。 母亲被贬妻为妾,自己却不学无术,成日混迹赌坊,还欠了不少赌债。 她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这么多信息。 回到府里与祖母闲聊,却听得祖母一阵唏嘘,感叹那宁国公府大姑娘真是可惜了。 所以今日她听闻与自己议亲的是叶二公子,很是震惊的。 威武侯府没落至此,便是寻常官员家都未必瞧得上侯府的嫡子,更何况是庶子? 如今媒人上门,她心下便有两种猜测,一是那叶二公子得知自己是云府老姑娘,又因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故意上门来试探羞辱报复的;二是,既然媒人能上门,又与祖母她们相谈甚欢,那就可能是祖母已经深思熟虑过,想让自己嫁过去好帮衬他。 所以她当即就上前询问,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既是祖母决定的,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自小锦衣玉食身份高贵,又略懂武功行走自由,对于夫家的门第,她并不是特别看重。 也不怯未来能遇上什么样的奇葩婆家,大不了休夫回到云家便是。 正随意想着,眼前一花,一个门童上前挡住了她的路,“姑娘,这个地儿,可不是姑娘家家随意来的地方。” 云雁一抬头,竟到了被看迎门口。 再看看自己一身女装,歉意地笑了笑,走开了。 片刻后,她从一家成衣铺子里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昂首挺胸进了被看迎,穿过两层垂花门,才知道这被看迎果然名副其实。 里头一片热闹喧嚷声中,随处可见颜色颇好的婢女一身水红色宽裕窄腰长袖穿梭其中。 端茶倒水用点心,银票筹码随意换。 偶或与客人调笑几句,身上被摸几把也是一笑置之,得到打赏便恭贺上几句好话,没有打赏便嗔怪几句以示熟稔。 实在是叫赌客个个都心花怒放。 正看得出神,云雁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绯红。 “哟,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被看迎?”一个年轻女子迎了上来。 云雁讪讪地点头,“是,我……我就是来见识见识。” 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意盈盈,声音却是压低了些,“公子是来见识,还是来找人?” 云雁一愣,随即也笑道,“实不相瞒,我来找人,姐姐可否替我寻寻?” “公子找的是何人?” “叶二公子。” 那女子一怔,哈哈笑道,“没听闻他娶妻了啊,难不成,你是他那个胆小的妹妹?” 云雁摸摸鼻子,只好先应下,“姐姐,我娘担心哥哥出事,便让我寻他,姐姐能否悄悄带我去看看?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 年轻女子眼珠一转,“那你是想明着看,还是暗中看呀?” “暗中看,暗中看。”云雁赶紧小声说道,双手合十,“谢谢这位姐姐,我保证不闹事!” “好,你跟我来。”那女子也是爽朗一笑,带着她走到了另一条廊上。 女子将人带进一间小屋子,也是云雁艺高人胆大,否则,早就心里打鼓了。 但她还是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四周无窗的小屋子,像是一个夹层。 女子把墙上一张挂画取下,露出两个圆孔。 见云雁面露警惕,笑道,“你现在才来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云雁看她一眼,上前两步走到圆孔面前,往里张望,果然看到那叶青蘅正与一人对赌。 云雁看看里面的人,又看看已经闲适地坐在桌上喝茶的女子,突然灵光一现,“你……该不会是他……的人?” 女子又是笑,“你说的他……是谁?” 云雁坐下来,也倒了一杯茶,“就是与叶青蘅对赌的那人。” 年轻女子看了她一眼,“你倒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懦弱,胆子还不小啊。” 云雁来了兴致,“这位姑娘敢问你怎么称呼?” “奴家小名有个莲字,都喊我莲娘。” “莲娘你给我说说,叶青蘅往日里来赌,真的一直都输钱吗?” 莲娘脸上现出愠色,“什么一直输?他不知从我们这被看迎里赢走了多少银两!” “什么?”云雁震惊。 “你再多看一会儿就知道了。”莲娘朝那两孔示意了一下。 云雁只好又趴了回去,看了一会儿,心头诧异一浪高过一浪。 那边二人只是简单的比试摇骰子,她虽然看不到二人摇出的骰子点数,但每摇一把,都能看到叶青蘅对面那人的失望神色。 可二人之间也没摆什么筹码,她看了一会儿,走回来坐下,心中有了猜测,“叶青蘅和他,不是在赌,而是在传授技艺?” 莲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叶四小姐还真是聪明。” 云雁好奇地问,“莲娘你快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莲娘这才慢慢说起来,“你这个哥哥啊,一年前到被看迎,一开始是输了不少,但也不知他后来学了什么窍门儿,那一手摇骰子的技术无人能赢。庄家摇出六个六,他就能摇出一个顺子;庄家摇出个顺子,他就能摇出个天地通吃;庄家要是天地通吃,那他就能摇六个六。你知道,我们这赌场的规矩,比大小黑吃黑,永远没有最大的点数。” 第288章 实在配不上云府的姑娘 云雁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听懂了,就是叶青蘅能一直赢。 “所以,你们让他传授技艺,条件就是让赌场的打手陪他演戏?” “可不是吗?前几次是不是演得很像?”莲娘满脸都是钦佩神色,“也就你是他妹妹,我才说实话。他用这招从侯府主母手里,骗了五六千两呢。我听说,那可都是你们姨娘的嫁妆?” 云雁一下子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顾歆然说,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不堪大用,想来是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了。 嗯,没落侯府,贬妻为妾,从主母手里抢回姨娘嫁妆……这无论哪一件,都让她感觉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有趣! 她呵呵笑着起身,“多谢莲娘,我知道叶……二哥的用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诉姨娘一声,也好叫她莫要担心。” 莲娘点头,目送着云雁离开,突然“嘶”了一声,这女子,看起来不止十四岁啊,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不是叶家四姑娘? 她猛地跳起来,奔到隔壁,把事情告诉了叶青蘅,末了有些愧疚地说,“叶二公子,奴家怕是给您闯祸了……” 叶青蘅思索了片刻,也觉得那女子不像是自家妹妹,但也实在不知是谁,只好略点点头,“我知道的,嫂子不必在意,庄大哥,那今天就到这里,我先告辞了。” …… 叶青蘅回到侯府,照例去看了看姨娘,碰到妹妹叶青茹,也说了几句话,丝毫没察觉出异样,越发觉得莲娘说的那女子不是叶青茹。 下午的时候,他照例去那两家铺子看了看。 进八时绸缎庄的时候,女掌柜一改先前的难色,喜滋滋地过来说,“二少爷,我们方才接了一个大订单,足足有六百匹蜀锦、八百匹绸缎,三百匹金纱缂丝。” 叶青蘅惊喜之下大吃了一惊,“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存货?” 女掌柜依旧喜滋滋,“是,我一接到这个订单后,立马去找货源,可巧那顾家商行要低价清一批存货,我们要的,他们都有。” 叶青蘅也高兴了起来,这铺子他经营了小半年,一直没什么起色。 总感觉要抢隔壁的生意,没那么容易。 这时铺子里进来了两个人,一主一仆。 正是云雁带着婢女过来逛街,见叶青蘅也在,心下一喜,上前两步,说出口的话却是,“哟,这不是那个总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叶家二少爷嘛?” 叶青蘅一愣,抬头一见,居然是前几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女子。 他脸色不愉,“姑娘你……” 难不成因为那点不愉快,她跟他到铺子里来了? 云雁一挑眉,“怎么?你这绸缎铺子,不欢迎我这个客官?” 叶青蘅朝掌柜的使个眼色。 女掌柜赶紧迎上来,“客官,您请随意看。” 云雁四处走动,嘴上却毫不客气,“这颜色太俗气了!要深沉一点,才能吸引京都城权贵夫人的注意。” “不行,这是蜀锦,花纹自然要大气一些的,这些小碎花儿,太小家子气了,上不得台面!” “这湖绸,主要是男子穿的,要挑厚实的进货,这种浅色的,寻常都是年轻人穿。但通常来逛绸缎庄的,都是夫人替夫君挑的,啧啧,这种颜色,一看就容易招蜂引蝶!” 句句都在批评,但句句都在提醒。 女掌柜的一开始听了也不高兴,但很快就豁然开朗。 叶青蘅冷冷看着那奇怪的女子挑三拣四,抬步出了铺子,到了合八坊点心铺子。 掌柜的同样喜气洋洋地向他汇报,“二少爷,方才来福酒楼过来向我们下了个大订单,说是每日从我们这里订一百五十盒糕点!” “来福酒楼?”叶青蘅皱了皱眉,这也是那顾二爷的产业? 他想起第一次在侯府门前敲诈戚氏,是顾歆然露了面,才让他那般顺利地从戚氏手里拿到了银钱。 又有这顾歆然与妹妹交好,甚至还派了医女来给母亲治病…… 昨儿母亲还说,顾歆然替自己相看了一位好姑娘,准备议亲了? 所以,这个顾歆然知道自己的打算? 他回到府里,小厮就一脸喜气洋洋地向他道喜。 叶青蘅颇感意外,待问清原由,竟是那裴三夫人要给自己作媒,娶那云府的六姑娘,他顿感头皮发麻。 当即他就抬步去了顾府,求见了裴三夫人。 顾歆然带着一脸的诧异在花厅见到了叶青蘅。 叶青蘅当即就朝她深深一拜,“小子无状,贸然求见,还请裴三夫人见谅。” 顾歆然抬头,“叶二公子不必多礼,快请起。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 叶青蘅神色认真,“听闻夫人欲替小子与云府六姑娘说媒,小子自知愚钝,又声名狼藉,实在配不上云府的姑娘,还请夫人替小子周旋一二,取消了这亲事可好?”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配不上,不能祸害了云府姑娘。 自己姨娘肯定是说不上话的,戚氏也未必能答应他的请求,所以他只好来找裴三夫人了。 顾歆然心头诧异,面上却哂笑道,“你也知你这小子配不上人家云府的姑娘?” 叶青蘅一窒,面皮发热。 虽说他知道自己暗中在做一些正事,但到底庶子的身份,和那一向狼藉的名声,实在是无颜以对。 顾歆然冷哼道,“你既有这羞耻心,何不悔过自新,奋发图强,让自己变成配得上云六姑娘之人?” 叶青蘅脸色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短时间让自己变成配得上云府的人,着实是有些为难。 “小子正在努力,只怕……便是日后大器晚成,也难免耽误了云府的姑娘。” “此事,你的姨娘可知晓?”她沉吟着问。 “并不知晓,姨娘的病情才将有起色,小子不敢扰了母亲静养。”叶青蘅神色恭敬,说出“母亲”二字时毫无怨怼之色。 顾歆然明白过来,想必是大姑姑还没告诉这小子自己与他们的关系。 她突然问,“你是想把侯府产业都转移到自己手里?” 第289章 给三个奶娃娃开蒙 叶青蘅想起那日在侯府门前她开口替自己撑腰,下了决心点点头,“还望裴三夫人能替在下保密,母亲的嫁妆,我势必是要拿回来的。他们不给,我就自己挣。我还得给妹妹攒出嫁妆来。小子知道顾家已经在出力,小子也一并谢过夫人了。” “既如此,你还是不同意与云家的亲事?你没信心?” “小子……”叶青蘅一时语塞,就是他成功拿回母亲的嫁妆,他也觉得配不上云家六姑娘啊。 “你可是觉得自己没个职缺在身,日后难以光耀门楣?” 叶青蘅苦涩一笑,“夫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庶子,便是经商有道,又如何能光耀门楣?云府这棵高枝,小子实在是高攀不上……” “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庶子了呢?” 叶青蘅神情一震,瞬间想起之前有传闻说裴将军正在试图替宁国公翻案,难道是真的? 他有些激动起来,“小子……小子……” 顾歆然又问,“既然好赌欠债是假,那么关于你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也是假的了?” 叶青蘅猛地攥紧了手。 顾歆然淡淡笑道,“你回去,此事已定,再无更改。” 叶青蘅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夫人何以如此帮我?” “因为青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家人,我自然要看顾好了。” …… 叶云两家定亲的事很快轰动全京都城。 谁也没想到,没落到马上袭爵后就要降爵的威武侯府,居然攀上了如日中天的定国公府。 要知道,四大国公府,如今只剩下定国公府一家独大了。 那云六姑娘虽说被穆家耽误了几年,今年已经十八了,但冲着国公府,求娶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谁也没料到,最后居然会花落威武侯府。 而且还是嫁给侯府的庶子。 有心之人立刻就联想到威武侯府四姑娘救了裴三夫人、二人还义结金兰一事。 就连四姑娘的庶哥都得了这般好的姻缘,四姑娘自己的婚事,也要高看一眼。 于是,戚氏的身份突然一下水涨船高,送到她手中的帖子,门第也是一个比一个高。 戚氏是欣喜的,但侯府里有个人却有些惶恐。 就是一直借住在侯府的戚氏一个表弟的女儿,侯府表小姐朱怡。 她其实与侯府世子叶青蔚早就两心相许,她也一直盼着自己能嫁给表哥作续弦。 但表姑母却一直不同意,说她一介孤女,能嫁给侯府庶子作正妻就已经是高攀了,世子夫人的位置,劝她想也不用想。 世子也同表姑母争取过,表姑母就是不答应她作正妻,说是若一定要嫁世子,那就只能作妾。 她又不想委屈了自己作妾,所以一直摇摆不定。 一边是心仪之人,一边是正妻之位。 她很委屈。 一直到她听说最终戚氏把原本相看给世子作续弦的云府六姑娘给了庶子作正妻,她那日高兴坏了,找到世子,又一齐到戚氏面前哭求。 可惜的是,戚氏还是没有答应。 如今她可知道了,戚氏这是还在等着能有好门第的女儿来给世子作续弦呢! 不成,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叫表姑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 另一边,那国子监的高青松回到府里后,辗转反侧了好几日。 他那日告辞时跟薛祭酒说的是回去考虑一二。 若是依他十几年前爱钻营的性子,他必定毫不犹豫就会答应下来。 毕竟是裴将军家和公主家的儿子! 开蒙能有多难?不过就是耐心点儿教三个小屁孩儿! 可是他有过前车之鉴。 十几年前他去给皇长子上过几堂课,就被革职。 从此以后再不私下收学生,只老老实实在国子监教书。 他是爱溜须拍马,那不是不敢轻易得罪谁吗? 万一再来一个革职,他这个状元郎就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看到妻子擦着温头发进来,他上前接过帕子给她擦起来,顺便就聊起了这件事。 妻子一听就害怕,“夫君,咱还是不要了,三个奶娃娃而已,有两个还没有断奶?夫君你这吃力不讨好不说,能教成啥样儿我们也不敢保证。万一孩子不爱读书,在裴将军的眼皮子底下,你是打得还是骂得?若是不打不骂没教好,裴将军也未必能念你的好。” 高青松连连点头,觉得妻子说得很是在理。 但他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面对一个大的机缘。 不由得把今儿听到小团子的话说了出来。 妻子讶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裴将军在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夫君,这样的人家咱更是别沾了。这得有多大的野心才能从小就这般教孩子啊?!” 高青松知道妻子是心疼自己,怕自己重蹈覆辙。 又听妻子分析道,“虽说裴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眼看着是要上位了。但裴将军才几岁?太子才几岁?裴将军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而且明显野心不小,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会不会功高盖主?到时有个什么万一……老爷你又被革职,那我们一家可就都没活路了啊……” 说着妻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青松叹了一口气,“别哭了,这事儿就算了。日后若是这两个孩子有出息能到国子监来,成为我的学生,也是一样的。” 不过晚几年,或十几年罢了。 于是次日,他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薛祭酒。 薛祭酒实在是失望。 他那日也被小团子说的那句话给震住了。 但他不觉得这是野心,反而觉得裴家是自幼就鼓励孩子力争上游,长大了必能自立自强。 若不是自己一把老骨头,他就自己上了。 没想到,他看中的几个门生全都摇头,就连高青松这个最好说话的也拒绝了。 又去找了私交颇好的张大儒,可对方一听说是给三个奶娃娃开蒙,直接就笑骂着拒绝了。 他无奈地叹气。 回去没法给老婆子交代啊…… 纠结了好几日,十二月初一,孙儿薛子安携公主回薛府用膳的时候,薛子安特意到书房,同薛祭酒提起了给两个小团子开蒙的事。 第290章 把这铺子给老娘砸了! “祖父,公主说过,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可别错过。这两个孩子,虽然眼下还小,但很快就会长大,必是两个神童。”薛子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薛祭酒差点儿就抄起一个砚台扔了过去,“你这是嫌你的祖父吃饱了撑着无事可干,要去给两个奶娃娃开蒙?还千载难逢呢!当真是千载难逢,你怎么不去?你还是当年的探花郎呢!” 薛子安嘿嘿笑道,“祖父,他们,看上的又不是我,是您老人家啊!” 薛祭酒一愣,“他们?他们是谁?” 薛子安一字一顿,“裴修泽,夫妇。” 薛祭酒猛地想起安平公主曾经说他们夫妇俩向来慧眼识人,目光如矩,相中的人都会飞黄腾达。 所以,自己这是被他们相中的下一个人选? 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堂堂祭酒,还能再怎么飞黄腾达? 看到大儿子带着粉嫩可爱的舟哥儿过来用膳,逗了几句,发现舟哥儿虽然还不到四岁,但同样玉雪可爱、口齿伶俐。 算了,教一个乖曾孙是教,教三个也是教。 于是一个冲动下,答应了下来。 安平公主自是高兴的,当下就送了信给顾歆然。 等到正式拜师上课的那一日,薛祭酒端坐在薛府书房里,有些生无可恋。 他想想自己即将面对三个还没有断奶的奶娃娃,给他们开蒙认字,就有些头皮发麻,越发暗悔自己的冲动了。 顾歆然牵着两个奶团子进来,周氏带着舟哥儿过来。 三个奶团子端正跪在地上,给薛祭酒磕头,送上拜师礼,甭提多奶萌了。 薛祭酒感觉一颗老夫的少女心被缓缓祭起。 硬着头皮写了几个简单的字教他们认,发现这三个孩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笨拙,学起来有板有眼的,特别是奶萌奶萌的读书声,他觉得自己的心又要化了。 而且安平公主和顾歆然都说了,每日认字认一刻钟,读书读一刻钟。 等团子们再大些了,再考虑增加课时。 很轻松。 薛祭酒这才又觉得活了过来。 …… 十二月中旬,叶云两家的亲事正式定下,因为云六姑娘年纪稍大,大婚也没有拖个一年半载,大婚之日定在了次年的四月。 顾老夫人特意让人送了一盒媒人饼过来,以示谢意。 顾歆然笑开了花,带上媒人饼去找顾老夫人报喜了,顺带研究起叶青茹的亲事来。 然而,叶青蘅这边,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因为那个叫阿雁的女子,时常出现在他身边,总是阴魂不散。 不止是绸缎铺子,就是点心铺子,他也撞见过她好几次在那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评头论足,说的话叫他听了极不舒服。 什么“这黄豆酥太甜,吃了粘牙”,“桂花糕里的桂花含量太少,味儿不够浓”,“红豆饼里的红豆放太多了,齁甜!” 诸如此类。 他每每气得转身就走。 可总在次日过来的时候,会听到掌柜的都在夸她。 绸缎庄女掌柜夸她眼光独到,按她说的换了布料成色,果然客人买得多了些。 点心铺子掌柜夸她味觉灵敏,意见中肯,让厨娘改了做法后,果然客人也满意了不少。 加上顾家商行的帮衬,他手上的流动资金也多了,可以更多地投入到铺子中去,生意蒸蒸日上。 他瞄准的那两家侯府的铺子,自然生意被抢了不少。 这一日,他在绸缎铺子里盘帐的时候,发现顾家商行近日给他们铺的货价格都十分优惠,料子质量也很好,心里暗自感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随即一道声音刺耳地响起,“天啦,你们的缎子用的什么染料?我们一家七口人穿了,全都身上起红疹子!掌柜的!你赶紧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女掌柜脸色一变,“他们又来了!” 叶青蘅诧异道,“谁?” 他起身抬步要出去,女掌柜拉住他,“少爷,您不能出去!他们就是对面的四季绸缎铺子派来的人,又来闹事了!四季绸缎铺子的伙计肯定躲在外面观看呢,您前两次不在也不打紧,这一回要是出去被他们瞧见了,您是这铺子东家这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叶青蘅停下脚步,拧起眉头,“前两次?” “妾身先出去处理一下,回头再跟您解释。”女掌柜的风风火火地出了后院帐房,直奔铺子前厅。 叶青蘅悄然跟在了后面,躲在屏风后从缝隙看出去。 便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婆子,气势汹汹地站在店门口,那婆子手上还拿着几件衣裳,还有剪剩下的布头。 绸缎铺子请的是女掌柜,小二用的是侍女,也是考虑到逛铺子的大多是妇人,招待客官也更方便一些。 两个侍女在一旁陪着笑,有些不知所措,见掌柜的出来了,赶紧让道儿。 女掌柜姓岑,便问,“怎么回事?” 那妇人大声嚷嚷,“我在你家铺子里买了几匹布料,做好了衣裳才穿在身上半天,就全都起疹子!你说,你们布料上是不是下了什么毒?!” 说着她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疹。 岑掌柜大惊失色,“这位夫人您可不能空口白牙啊,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在自家商品上下毒?再说,我们每日卖出去的布料不知凡几,唯有你们上门来说布料上有毒。您是哪家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单独给您的布料上下毒?” 妇人横眉倒竖,“你这意思,是我们冤枉了你?” “那是自然,平白无故担上个下毒的罪名,我们怎么敢认?”岑掌柜的虽然一直与人为善,但三番两次被人闹上门,那该泼辣时也要泼辣。 妇人也不想多说,把衣裳布头扔在地上,用脚在上面狠狠地踩了踩,“你们去,把这铺子给老娘砸了!” 侍女连忙上前来护住岑掌柜。 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们敢!” 一道身影从旁飞掠而至,一脚就踹翻了一个正往里冲的婆子。 岑掌柜一喜,“雁姑娘!” 云雁朝她弯眉一笑,“有本姑娘在,岑姐姐放心!” 岂料那妇人也早有准备,手一挥,旁边街角又涌上来十几个家丁,一看就是打手。 云雁冷哼一声,上前就招呼起来。 第291章 那此案便销了吧 岑掌柜的目光冰冷地瞪向对面的四季绸缎铺子,叉腰破口大骂起来,“四季的,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这几次三番闹事儿都是你们搞的鬼! 上次是布料里面莫名甚妙长出了霉点,上上次是布料里头藏了细针,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实守信、货真价实,讲究的是公平竞争、物美价廉! 咋的?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把我们的客人都抢走了?!还敢说我们下毒呢,人命关天,老娘看今儿非得报官不可!柯柯,快去报官!” 一个侍女应了声好,立刻就去了。 那妇人一听报官,倒是吓了一跳,“住手,都住手!别报官,别报官!” 云雁踢翻了最后一个打手,这才拍拍手站到岑掌柜身边,“哼!现在叫停,晚了!” 岑掌柜也冷哼一声,“不是说我们下毒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妇人有些慌,“不不不,我是说你们用的什么染料,可能有毒!” “那不是一个意思?”岑掌柜更大声了,“我们的布料都是顾家商行供的货,顾家商行那是百年的清誉,你敢质疑顾家商行的货品?” 旁边的百姓都在起哄,“怪不得这八时绸缎铺子的东西越来越好,原来竟是顾家商行供的货?” “那可是顾家商行啊,顾家怎么可能在自己供的货上动手脚?” “所以这妇人找的是绸缎铺子啊,哪里敢找顾家商行的麻烦?” 妇人急了,“我是在你的绸缎铺子里买的布料,至于你从哪里进的货,同我可没有关系!我这布料穿在身上就是起了红疹子,又不光是我一人,我一家七口全都身上起疹子!不是你家布料有问题,是什么?!” 云雁忍不住了,“你一家七口全都起了疹子,怎么就怪到衣裳身上?就不能是你家人都吃了同一种什么东西导致的过敏?” 岑掌柜又仔细看了看,也说道,“你买的是云锦,是外罩的布料,又不是贴身衣物,你身上起疹子,必定与布料无关!” 百姓们恍然大悟,“是啊,身上起了疹子,怎么能怪到外罩的衣裳上?便是布料有问题,那也是与衣裳相贴的地方发红发痒才对!” “那位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一家人都起疹子,也有可能是食用了同一种东西所致!” 妇人更慌了,竟一时忘了拿一些贴身衣物过来! 但她是女子,怎么好拿贴身衣物出来? 这时几个官差到了,“怎么回事?谁报的官?!” 岑掌柜赶紧上前,“官差大人,是民妇报的官,这位妇人说……” 妇人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是民妇搞错了。民妇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她示意婆子打手们赶紧走,自己爬起身来也要走。 云雁却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叫她起不身,“这位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今儿能污陷八时绸缎铺子在布料上下毒让你起了疹子,明儿就能污陷铺子的布料让你们谁染上病,甚至是出了人命,这我们可担待不了啊!” 她转向官差,“官差大人,还请您好好审审,她背后的主使是谁?有何目的?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官差大人,我岑姐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三个娃娃,她开这一家铺子可不容易。要是被她这么一搅和,铺子关门事小,岑姐姐家中六口人可就没了活路啊!” 官差立刻脸色一肃,喝道,“带回官衙好好审审!” 那妇人直接就吓尿了,地上淌出一滩水渍。 她拉着云雁的脚,“不不不,我不能去官衙。这位姑娘,掌柜的,我们和解,我们和解。” 她还有个秀才儿子,明年要参加春闱的,她怎么能上公堂摊上事儿? 岑掌柜的知道云雁的意思,便也冷了脸,“要和解也成,你招出背后主使你的人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目的又是什么?!” 妇人脸色惨白,很是纠结。 云雁凉凉地开口,“你去了官衙,你以为还能守住秘密?嘴硬的下场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与其受了大刑再开口,不如现在就说出来。说不定我岑姐姐心情好,同意了和解,你也不用进官衙了呢!” 妇人纠结半晌,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官差,一咬牙,“好!我说!指使我的人就是对面的四季绸缎庄!他们掌柜的给了我一百两银票,让我前来闹事儿,目的就是让你们关门大吉!” 百姓顿时哗然,“没想到竟是四季绸缎庄的人干的!” “听说四季绸缎庄是威武侯府的铺子?” “不会?威武侯府能干出这等诬陷迫害别家铺子的事儿?” 藏在人群里一直听着的四季绸缎庄的女掌柜立刻挤进来,“官差大人,你们可别听这贱妇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收买你来闹事了?你可别血口喷人!” 妇人急了,“来收买民妇的是一个乞丐不假,但我儿是亲自跟着这个乞丐亲眼看到他进了你们铺子去复命的!” 她朝官差猛磕头,又朝岑掌柜的磕头,“岑掌柜,是民妇猪油蒙了心,这婆子,还有那打手,都是民妇花钱雇来的。民妇身上,还剩了七十两银子,都赔给你们,求你们别让官爷抓走民妇啊!” 岑掌柜这才点点头,赔着笑面向官差,“官爷,这事儿都说清楚了,我们就撤案?” 也不知那四季绸缎女掌柜的在官差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官差转过脸来的时候,就很严肃,“不行!又是下毒又是诬陷的,此案涉及人命,就不是你们和解就能撤案的!来人!统统带走!” 岑掌柜脸色一变,她若是要被带走,方才刚刚洗刷过的铺子名声肯定又有了污点。 里面的叶青蘅气得青筋直跳,方才那官差定是听说四季绸缎是侯府的产业,这才变脸的。 他正要出去,就从缝隙里看到那雁姑娘拉着官差到一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官差脸色一变。 随后官差走回来,挥挥手,“既然苦主都不追究了,那此案便销了!” 他让人掏出纸笔来写了什么,让两人按押了手印,就又带着一众官差走了。 第292章 怎么可能连个庶女都比不上 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一眼那四季绸缎的女掌柜,意思是,下回别再闹事儿了,你们斗不过! 威武侯府什么的,哪里比得上国公府的面子大?! 那四季绸缎的女掌柜也是一脸铁青,合着方才塞的五十两银票就这么白白打水漂了? 还有,这八时绸缎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护着?连官差都要给七分面子?! 这背后之人,肯定比侯府还要份量重! 想想方才岑掌柜说是顾家商行供的货,难不成,还与那裴三夫人有关? 她立刻全身冒冷汗,灰溜溜地走了。 那妇人点头哈腰笑脸相陪,把银子塞进岑掌柜手里后就灰溜溜地带着婆子和打手走了。 岑掌柜亲热地挽着云雁的手臂往铺子里走,“今儿又要多谢雁姑娘了!雁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侍女们在外头疏散人群,很快铺子就恢复了平静。 叶青蘅走出来,皱眉道,“雁姑娘?你方才与那官差说了什么?” 云雁眨眨眼,想了想,“哦,没什么,我就说,这铺子可是顾家和裴三夫人照看着的,让他仔细掂量掂量!” 叶青蘅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打着顾家和裴三夫人的幌子。 “岑掌柜,你方才说,前两次的事,都是真的?” 岑掌柜赶紧把两人拉着在一张方桌上坐下,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说道,“是啊,前两次,恰巧雁姑娘都在场,帮我们打跑了那些前来闹事儿的人!今儿雁姑娘替我们亮了底牌,想来四季绸缎庄应该不会再来闹事了!” 云雁微扬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青蘅,一副等着他表扬感谢的神情。 叶青蘅却皱起了眉头,“雁姑娘是何方神圣?为何总……” 围着他打转?上回替他打跑了赌场的兄弟,又多番出现在他的铺子里。 云雁起了玩心,“本姑娘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又是这句话! 叶青蘅张了张口,看了看岑掌柜,没说什么。 岑掌柜的看出了猫腻,呵呵一笑,拎起了茶壶,“东家,你们先喝着,妾身去泡壶新茶。” 岑掌柜一走,叶青蘅就沉着脸问,“雁姑娘,本公子不信,每次你都恰巧能碰上这不平事。你说说,你是谁派来的?接近本公子有何目的?” 云雁支着下颌,越看眼前这少年越有意思,心道这回祖母给我选的郎君总算有些靠谱了,不像之前那个老学究一个,还说什么一心要科举高中,结果是个惦记着自己亲妹子的渣男。 她又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就是刚巧觉得与你开的两家铺子都很投缘啊,所以这才经常过来逛一逛的。怎的,公子觉得我不配逛你家铺子?” 叶青蘅一噎,他能上赶着把客官赶走吗? 何况对方还几次帮了铺子大忙。 云雁又笑,“我经常逛铺子的,又不是只逛你们家的。几次出手也是巧合而已,公子不必谢我!” 叶青蘅:…… 他思索片刻,“既如此,日后姑娘在我家铺子的开销,全都只需八成价,算是给姑娘的谢礼了,如何?” 云雁心里暗笑,若是日后她成了铺子的女主人,他还敢收她八成价? 她点头,“如此甚好,看来,日后本姑娘要多来逛几次才成!” 叶青蘅:…… 云雁又贼兮兮地问,“叶二公子,四季和那合六妨,都是侯府的产业?他们如此对你,你不想报复回去?” 叶青蘅眉一拧,“你不要轻举妄动!” 云雁吐了吐舌头,“好,我就是想看看热闹。” 叶青蘅:…… 云雁走后,岑掌柜的笑意吟吟地进来给他添了茶,调侃道,“东家,这姑娘如此上心,莫不是看上你了?” 叶青蘅连忙打住,“岑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是刚定了亲。” 岑掌柜点头,“是,母亲很是高兴呢,正在给少爷准备新婚贺仪。” 她的母亲是顾昭婉的乳娘,也正因此,叶青蘅打听到她的经商能力,才上门请她来当了掌柜。 叶青蘅面皮发红,想到方才那个巧笑倩兮的丫头,又赶紧甩头把她从脑海里摇出去了。 如此,云雁成了这两家铺子的常客,叶青蘅偶尔能碰上她,说上不疼不痒的几句话。 但两家铺子的掌柜倒时常在他耳边念叨,说这雁姑娘实在是眼光独到,味觉独到。一会儿说她发现了一种新花色的布料,让掌柜的去问问顾家商行有没有货。一会儿说她带来了一种新糕点的配方,厨娘做了甫上市就很畅销。 他着实是怀疑这姑娘的用心,但又不敢往岑掌柜说的方向上想,毕竟,自己已经与云家定了亲。 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前总在无意中浮现出这位姑娘的笑容。 …… 先前悄悄打听叶青茹的人家,也都在频繁向戚氏递出橄榄枝。 眼看着求娶的世家越来越多,门第越来越高,戚氏是无比的慌张。 如果一个庶女都能嫁得这么好,叫她的两个亲生女儿怎么办? “娘亲,我不依!他们怎么可能相中的是叶青茹这个庶女?这些府邸肯定相中的是我们侯府!我和妹妹明明是侯府嫡女,怎么可能连个庶女都比不上?!” “就是啊娘,就连二哥那个庶子都与国公府结了亲,我们说什么也不能低嫁了!您就从这些送来帖子的人中给我和姐姐挑两个!我们俩的夫婿,绝不可能比叶青茹那贱丫头差!” “母亲!我都十六了!我这年纪再不定下亲事,就更难再找好的了!”大女儿叶青芊急了。 戚氏却是为难道,“青芊,你姜表哥那……也等了你好几年,要不……” 叶青芊大怒,“不!叶青茹都能嫁进左相府,我凭什么要嫁给表哥那样一个区区八品主簿?!” 她的表哥是戚氏姐姐的儿子,原说去年中了举后就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她原也是知足的。 侯府没落,戚氏又是个妾室扶正的,本就没有母族助力。 高嫁本是无门,表哥中个举人若是能外放个好官,她也是个官太太。 说不定日后今年才刚弱冠的表哥还能一路高升,她这个官太太也不是没指望。 可表哥中举后,姨母来说亲说了好几次了,叶青芊也不知怎的,突然不想嫁了。 第293章 你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叶青荇也劝道,“姐姐,表哥他原说要外放的,可姐姐你一直不应下他的亲事,他便担心是你不舍得离侯府太远,这才求了大理寺主簿一职,想陪你留在京都城呢。表哥一片诚心……” 叶青芊大怒,“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嫁?!” 叶青荇一扭身子,“呵,与表哥青梅竹马的是姐姐你,有口头婚约的也是姐姐你呢。” 她看着桌上那么多高门权贵的拜帖,她也眼红! 挤走姐姐一个竞争者,那她就能挑个更好的! 叶青芊拉着母亲的衣袖,“母亲,我不管!我就要嫁得比叶青茹好!我是侯府嫡长女,我怎么能嫁一个八品主薄?” 叶青荇拿起一张名帖,“安乐侯府嫡三子?” 戚氏把名帖抢过来,“你别肖想了,他你怎能高攀?” “我都不能,叶青茹就能?”叶青荇撇撇嘴。 叶青茹端着一碗参汤立在门外,静静听着屋里母女三人的对话。 片刻后,她端着参汤回了姨娘的院子,把参汤捧给了顾昭婉。 顾昭婉看了一眼,脸色微沉,“这不是炖给姨娘的?” 叶青茹忿忿道,“姨娘,您自小教导我要孝顺嫡母,可她呢?让大夫故意给您开不对症的药,抢走您的嫁妆,眼下,还想让她的女儿来抢我的亲事!” 顾昭婉一愣,“茹儿,你知道了什么?” 叶青茹把方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我是不在乎什么侯府嫡三子,我只想正正经经做个正头娘子,绝不当妾。” 顾昭婉只觉心疼,“茹儿你放心,你顾姐姐说她会过问你的亲事,就不会撒手不管的。便是戚氏也不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把你的亲事换给她的亲生女儿。再说了,侯府嫡三子,也不见得是个好的。区区一个侯府,嫡子就有三个,日后若是分家,有得吵了。” 说着她又咳起来。 叶青茹给她顺气,“姨娘,您怎么样?您别急,我再也不拿这样的事来烦您了。” 见她咳得停不下来,叶青茹跺跺脚,“不行,我去找外祖母,让她请那贾大夫再来一趟!” “别,别去给你外祖母,添,添麻烦了……”顾昭婉喘着气说,“我,我好多了。” 叶青茹心疼地把姨娘扶好躺下,“姨娘,你别急,别急啊。” 侯府另一处院落里,一个姑娘正把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 不行,她和表哥的亲事再不定下来,表姑母就要让表哥娶其他的高门贵女了! …… 十二月二十,威武侯侯老夫人生辰宴。 侯府没落,在京中也不得脸,往年老夫人也都是低调行事,只敢请自家两个兄长嫂嫂并几个小辈前来小聚一番。 又加上是年关,也不大办,只来吃顿饭热闹一番便。 但今年不同了,威武侯府和云家定了亲,又有个四姑娘认了裴三夫人作姐姐。 早有人悄悄打听老夫人的生辰宴办不办,如何办? 许多帖子也送到了戚氏的手里。 老夫人听了戚氏的禀报,突然间就觉得腰杆儿直了起来,大手一挥,办,办个体体面面的! 戚氏也是一喜,想着趁此机会能替自家儿子叶青蔚相看相看也好。 儿子虽丧妻,也有个嫡长子,但好歹是侯府世子,相看个好人家的女儿,也是不难。 于是这一日,侯府一早便热闹了起来。 顾歆然自然也受到了邀请,顾老夫人早就有所耳闻,又一次借机假扮成婆子跟着顾歆然到了侯府。 叶青茹早早就等在了外头,一见顾歆然下了马车,就巴巴地迎了上去,也悄悄朝外祖母眨了眨眼睛。 戚氏殷切地与她寒暄两句,又领着她见过了侯老夫人恭贺几句寿比南山的话后,叶青茹就邀请顾姐姐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戚氏忙着招呼那些平日里从不拿正眼看自己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自然就应允了。 于是叶青茹带着顾歆然和顾老夫人进了后院,直奔顾昭婉的屋里去。 顾昭婉已经能起身了,正在丫环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见三人进来,又看见母亲时,她当即就红了眼眶。 顾老夫人见女儿已经能起身走动,更是欣喜,直接就上前抱住了她。 母女二人抱头无声痛哭了一会儿,才拥进屋里说话。 丫环贴心地为她们带上了房门,跟来的思巧也留在了外头。 顾歆然以自己的真面目第一次见顾昭婉,也是慎重地福身行礼,“歆然见过大姑姑。” 顾昭婉含泪扶起了她,“我都听茹儿说了,你对我们母子三人的大恩,姑姑无以为报。” 顾歆然笑道,“大姑姑莫要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老夫人的泪水就一直没能停下过,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塞进了女儿手里,“婉儿,这是你七弟给的,你也莫要客气。该用什么好药养着,你就着人去买。买不到的写信给你七弟,他必能替你寻来。” 顾昭婉推了回去,“女儿得歆然送来的药养着,不用自己买什么药的。多谢母亲,多谢七弟。” 顾老夫人把银票塞进她手心里握着不放,“你说的什么话!上回我都瞧见了,你那不成器的儿子把你的首饰都拿走变卖了,你总得有些银钱傍身!” 顾歆然便笑道,“祖母,您也说了姑姑的钱会被表弟拿走,依我看,不如将这银票交给茹儿保管着,若有需用的,茹儿拿出便是。” 叶青茹一懵,连忙摆手。 顾歆然却按下了她的手,“你别急,这些银票你先藏着,如今戚氏都知道你这个庶女手上没几两银子,不会到你屋里去搜的。但姑姑就不一样了,她知道姑姑曾是一府主母,当年的嫁妆也是十分丰厚,手上或许还藏着不少好东西。若是她突发奇想,要把姑姑手里的东西搜刮干净,这些银票怕也不能幸免。” 叶青茹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祖母手里的票卷,也不打开,小心藏入了衣袖中,又提起茶壶给每个人都斟了茶,这才坐下捧着杯子小口喝起来。 顾歆然抿了一口茶才笑问,“今儿我们过来,也是有一事相询的。茹儿,你可有想过,你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第294章 我愿娶表妹为妻 叶青茹当即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顾昭婉嗔怪道,“瞧你,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怕是都忘到了脑后?!” 叶青茹赶紧拿出帕子擦擦擦,脸上已经烧红一片,也是嗔怪地看了一眼顾歆然。 顾歆然心里翻了个白眼,又说,“我知道不该当着女儿家的面儿谈婚论嫁,但茹儿你不觉得若是我们先了解了你的喜好再替你寻夫婿,会更能满足你的期待,更有助于你们日后夫妻和睦吗?” 叶青茹拍了拍脸颊,看了一眼母亲。 顾昭婉也是惊愕。 顾老夫人慈爱地笑道,“你们都被歆然这丫头吓了一跳?前几日她与我说起此事时,我也吓着了。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茹儿丫头,你就说说,你喜欢读书人还是武将,亦或是喜欢富庶的商人?青州顾家那边有个侄儿年方二十,家中富可敌国,祖母瞧着也挺好。” 顾老夫人是被这京都城虚假的权贵繁荣给吓怕了,与其嫁入高门勋贵,不如富甲一方来得自在。 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叶青茹呆愣了片刻,又想了想,“我,我想嫁个入仕的读书人,日后若是夫婿能立起来,我……我想给母亲撑腰!” 顾昭婉又红了眼眶,“茹儿,是母亲拖累了你们。” 顾歆然眼看着祖母又要开始老泪纵横,赶紧打住三人的共情,“茹儿,你喜欢斯文读书人是吗?” 叶青茹红着脸点点头。 顾歆然笑道,“行,最重要的是合你心意,夫妻和谐。在你喜欢的前提下,我们若能有额外的收获,那便是人生的馈赠,你说对吗?” 叶青茹更是红了脸。 顾歆然:“今儿怕是有不少夫人都是过来相看你的,你可是要打起精神来。戚氏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她不会随意就把你许出去的。但是这些时日有送来的帖子,你若是有合心意的,也可以差人去给我报个信儿。我和祖母这边呢,也会替你留意着的。” 叶青茹已经快把头低到肚子上去了。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思巧在外头禀报,“夫人,外院出事了。” 几人连忙出去,顾昭婉看向自己的丫环,问,“怎么回事?” 丫环忙福身行礼,“姨娘,方才二少爷的小厮来报,听闻外院……世子轻薄了表小姐被众人瞧见,世子正跪求侯夫人娶表小姐为正妻呢。” 顾歆然顿时秒懂思巧方才敲门的意思,这是叫自己去瞧热闹呢。 她当即一笑,“祖母,我出去瞧瞧,您要去吗?” 顾老夫人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去,祖母在这里再与你大姑姑说说话。” “好。”顾歆然福身告退,出了后院,直奔前院而去。 思巧紧随其后。 到了前院,果然看到一群吃瓜群众正围着几人小声议论着。 “没想到啊,这世子早有心上人,还好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否则要是……结了亲……再发现……” “这表小姐故意在今日闹出这等事,也是豁出去了?便是日后为妾,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方才侯夫人还拉着我家小七看了许久呢,幸好幸好。” 众夫人都是一脸的庆幸。 处于漩涡当中的侯夫人就是一脸便秘的神情了。 她今日已经看中了好几家官员的女儿,一个侍郎府的,一个尚书府的,还有一个是禁军大统领的妹妹。 而且今日能带女儿来参加寿宴的,那都是有相看意愿的。 她是一个比一个满意,都快挑花了眼。 没想到,还没到开席呢,就传出前院自家儿子和表妹朱怡被捉奸捉了个正着。 她气急败坏,知道定是朱怡这个贱蹄子故意搞出的幺蛾子。 今日一早她就让朱怡院子里的婆子看好了别让她出门。 没想到,朱怡倒是个有本事的。 这边一出事,威武侯叶平就打发了人去喊侯夫人过来,自己等儿子穿戴整齐出来后就是两个巴掌,让他跪着反省。 等戚氏一到,朱怡就哭求着说她与表哥是两情相悦,请表姑母成全二人。 戚氏听了脑门儿直突突,还没出言反对呢,就听自家儿子也说愿意娶表妹为妻。 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身边的婆子赶紧上来掐人中,又喂了一口温水,她这才悠悠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顾歆然正好也到了。 旁边夫人的议论纷纷也被戚氏收进耳里,恨不能再次晕死过去。 但叶平可不允许她再晕了,沉声开口道,“儿子,你婚姻大事,徐徐图之,你们先起来。夫人,带你娘家的侄女儿回后院收拾收拾!” 戚氏冷着脸让人去把朱怡拉起来。 但朱怡怎么肯? 她好容易把自己亮相于人前,又与世子表哥扯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有个名份。 于是她戚戚然哭道,“表姑母,怡儿与表哥是真心相许的,求表姑母成全怡儿和表哥。怡儿一直很喜爱振北这个孩子,怡儿会将他视如己出的。” 说着她朝叶青蔚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了一眼。 叶青蔚腹间又涌起一股火气,想起方才那曼妙的身子、十分有料的手感…… 他也求情,“母亲,我愿娶表妹为妻,请您成全。” 戚氏见儿子如此不上道,气得恨不能立刻堵上两人的嘴,直接拖走分开。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先岔开话题,“你们快回去梳洗一番,莫坏了你祖母的寿宴。正事要紧。” 她频频朝叶青蔚使眼色。 奈何叶青蔚已经被表妹迷了眼,恨不能今晚就能入洞房,在表妹的逼视下没敢起身。 朱怡哭得更凶了,“表姑母,我……我十二岁就借住在侯府了,我一直把您和表姑父看成是自己的亲爹亲娘。我与表哥也算是青梅竹马,一直是两情相悦。我知道我配不上表哥,年纪又小,所以才眼睁睁看着表哥娶了表嫂。可现在……表嫂都不在了,我还配不上表哥吗?” 这话信息量太大,对面的男人们还没什么想法,但这边的夫人小姐们就全都哗然了。 这是多少年的深情啊? 第295章 三喜临门啊 就算是世子再娶了旁人,能忘却这个少年时期就放在心上的白月光? 而且世子丧妻都四年了,身边也不是没有妾室,却一直没把表妹纳为妾,那不说明世子要娶她为妻的决心有多大吗?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夫人们立刻果断掐灭了原来的那些小心思,开始改口劝道,“侯夫人,我看你也别再相看了,你这娘家的表侄女儿就挺好了。他们两情相悦呢,你怎么好棒打鸳鸯?” “是啊,趁着今日定下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可不是么?这也算是亲上加亲,她不是说了吗?早就把你们当成亲爹亲娘了,日后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戚氏面皮僵硬,恨恨地瞪着这个往常十分乖巧的侄女儿。 顾歆然见状,添了一把火,“哎哟,这位表姑娘看着模样十分周正,与世子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呢。” 旁边的夫人纷纷附和。 戚氏知道大势已去,经此一事,原先那些有意向的夫人,绝不会再把女儿嫁进侯府了,只得恨恨地点头,“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快回去梳洗一番!” 谁知那朱怡却向顾歆然和众夫人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怡儿谢过诸位夫人为小女子作证。” 顾歆然唇角一勾,这女子,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有这些夫人作证,戚氏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诸位夫人快回去,马上就要开席了!” 戚氏脸色铁青,但还是要强撑着侯府主母的脸面,僵硬地将诸位夫人请回了花厅。 有婆子把这边的事儿也告诉了叶老夫人,老夫人却以为这是戚氏为自己娘家侄女儿做的局,恨恨地瞪了一眼戚氏。 戚氏是有苦说不出啊,十分艰难地陪着诸人用了寿宴,还要强颜欢笑安排夫人们用膳后去园子里观看戏子表演。 一得空闲,戚氏就回到自己的房中换一身衣服,便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原先想给自家儿子定下的云六姑娘成了庶子的正妻,原先想塞给庶子作正妻的表侄女儿成了自己儿子的正妻。 她好不甘啊! 两个女儿的婚事,可不能再出错了。 现在问题是,那顾歆然到底会给叶青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她还不知道。 所以两个女儿的夫婿门第,要怎么筛选? 正如此想着,门外传来贴身婢女慌张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戚氏心头突突地跳着。 今天这不是双喜临门,是祸不单行? “又出了何事?”她抚了抚眉心。 婢女推门而入,慌张地说道,“二小姐,是二小姐她……她……” 戚氏猛地站起来,“她怎么了?!说!” “她,她与表少爷在,在一处阁楼里,被,被发现了……” 戚氏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黄道吉日! 婢女连忙扶稳了她。 戚氏踉跄着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他们在阁楼里做什么被发现了?” 婢女讷讷不敢说。 “说!”她厉声道。 “他们,他们在,在,在行夫妻之事……”婢女大汗淋漓,简直手软腿软恨不能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戚氏脚步一顿,随后立刻又加快了脚步。 她怎么忘了,今儿,她那个好妹妹,小戚氏也来了! 定是那小戚氏搞的鬼! 方才儿子与那朱怡的事儿,也只是叫人瞧见了儿子轻薄了女子。 男子尚且还好。 但女儿这事儿,可是实打实的失了清白! 今日她戚氏这个脸面,可真是丢了个彻底。 如此,她的小女儿的亲事,也势必受到影响。 这叫她日后如何在众夫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一路行走一路思索,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到了戏园子旁一处阁楼处,外头围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夫人小姐。 自己那个好妹妹小戚氏正在劈头骂着自家儿子。 “我打死你这个混不吝的,你怎能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啊!莫说你们只是定下了口头婚约,便是真的定了亲,你也不能如此孟浪……” 戚氏嘴角抽了抽。 见众人已经给她让开了路,她便径直走了进去,一把握住那小戚氏又要再一次扬下的手掌,“妹妹,打坏了我的好女婿,你不心疼,我可是要心疼的。” 小戚氏一见她,神情又欣喜又惭愧,又踢了自家儿子一脚,“你姨母来了,还不快快向你姨母赔罪!” 姜景倒是从善如流,立刻就跪下朝她磕头,“姨母,是小子一时情难自禁,才对表妹犯下滔天大罪,小子愿一力承担,此生都会对表妹一心一意,绝不负她!” 倒是个敢做敢当的性子。 戚氏心中暗叹一声,芊儿嫁给他,也不算亏了。 她似嗔似怒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惩戒,说道,“罢了,你与芊儿本就有婚约在身,便是口头上我与你母亲约定的,难道还能不作数?既如此,我便罚你三日之内速来提亲!” 众夫人皆拍手称赞。 小戚氏也是惊喜连连,握着她的手笑道,“好姐姐,不必三日,明日妹妹就来提亲!我早就盼着芊儿成为我的儿媳妇呢!” 戚氏也是满面笑容,“妹妹,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如今是亲上加亲,你可要好生待我的女儿啊!” “姐姐你可放心,她可是我的亲亲外甥女,我自小就疼她,如今成了我儿媳,只有更疼她的份!” 旁边有夫人调侃道,“侯夫人今儿可算是三喜临门啊,这一下就定下了两门亲事了!” 众人哄然大笑。 戚氏面上也是笑意吟吟,只是心里头在疯狂滴血。 恨不能立刻杀了眼前这个虚伪的妹妹! 大型捉奸现场成了定亲见证现场,诸人笑着离开,好不欢乐。 心里各有盘算,那也都是各自心头的事儿了。 顾歆然亦抿唇一笑,同侯府老夫人和戚氏、叶青茹一一告辞,坐上马车回府了。 上了马车她迫不及待地唤进来五月,“你可瞧见那安乐侯府郑家小公子如何被拦下了?” 第296章 楚骁登基 没错,下午她在戏园里,看见那叶青芊借口去更衣便一去不复返。 另一头很快那郑家小公子不慎被婢女打翻了茶水,起身去换衣裳。 她就知道有人要搞事,便暗中打了个手势让五月去盯着。 五月此刻禀报道,“回夫人的话,那郑家小公子原本的确是被婢女引到阁楼里的。但属下看见婢女把门关上就出来了,属下悄悄进去将郑家小公子引了出来。但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姜家儿郎被母亲扭着进了阁楼。我们躲起来没叫他们瞧见。” 顾歆然点头表示明白了,后面的事情她在戏园子里都知道了。 先是小戚氏说自己丢了一颗耳环,让贴身婢女去找找。 但很快婢女回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戚氏就惊得站起来,神色慌张地走了。 有夫人好奇,便跟了上去。 先是一个两个,很快的大部分都跟了上去。 她自然也不例外。 果然到了阁楼外头,就听到了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在行苟且之事。 小戚氏听了一会儿脸色大变,让婆子踢门进去。 不一会儿就把姜景扭了出来,小戚氏便开始教育他。 然后大戚氏就来了。 顾歆然呵呵冷笑,没想到,区区一个威武侯府,也有这么多腌臜事儿。 她心底盘算起来,若是宁国公府翻案了,大姑姑母子二人,是不是接出来另外开府比较好?到时叶青茹这丫头应该已经出嫁了,倒是可以不必理会侯府。 云家六姑娘若是嫁进侯府,成日里受戚氏管束,上头还有个世子和世子夫人压着,日子必定不好过。 大姑姑定会觉得更加憋屈,她好歹是国公府嫡亲姑奶奶,怎能再屈居妾位? 她有一种感觉,外祖一定能昭雪。 算算日子,她突然惊觉,有大半个月没有收到裴修泽的来信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 …… 大年二十五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过小年,甭提多热闹了。 枣庄里,刘庄头家也是一样热闹,一大早就起来杀鸡宰鸭,乒里乓郎,每人都忙得团团转。 碧琳和小豆子也在一起打下手,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到了晚膳时间,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刘庄头一家七八口加上碧琳和小豆子便齐聚一堂,边吃边聊开心不已。 旁边偏房里的穆羡,独自坐在黑暗中,鼻子一天都受隔壁飘来的香味的荼毒。 他都多久没吃过肉了?多久没吃过一顿好菜了? 他堂堂一个相爷,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何时沦落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进入十二月后,枣都收好了,活计也没那么多了,便是他们父子三人想多点活儿换吃的换被子都没有。 父子三人挨饿受冻不说,生活是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那个该死的王氏,竟敢与梁府医通奸,还生下晴晴这个贱人。 一想起这个,他就愤怒难耐。 这两个女人,还把整个穆家害到如此境地。 如今两个儿子成了残废,他穷困潦倒成这样。 屋外是欢声笑语,听在他耳里只有讽刺。 三儿子为了减少活动量,早早就睡了。 四儿子不能走路,也不知睡了没有。 他是唯一一个健康人,每日要走二里地去挑水,身上早冻麻木了。 又想起今儿一早那刘霞又来催租,说是过了年再不给租子钱,那就要被赶出去了。 他穆羡,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样的绝境的? 他慢慢从黑暗中起身。 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好像脑中有一道指令。 “咔——”轻微的一声响,把门栓给栓上了。 他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铺在墙角的稻草。 是的,他们这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只铺了三铺稻草用来睡觉。 这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对,不如一死百了。 “咳咳咳——”老四穆季行先醒来,惊恐地看着满屋大火。 “父亲!父亲!救火,救火啊!”他大喊,“三哥!三哥!” 穆叔慎也醒来了,捂着口鼻,踉跄着爬起来,朝门口一瘸一拐走去。 手刚摸上门栓,脑袋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举着一根粗大木柴的父亲,缓缓倒了下去。 穆季行震惊地喊,“父亲?!父亲?!你要做什么?!” 穆羡哈哈大笑,“死,我们都死!” “父亲!咳咳——救——救命……” 隔壁的欢声笑语停住了,全都跑出来,脸上带着惊恐。 刘霞惊骇地问,“爹,爹,咋走水了?我们要去救吗?” 刘庄头很沉静地吩咐几人,把墙边靠着的东西挪开,又搬了几桶水,浇在两屋间空地上。 然后就什么也没做,几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屋子被慢慢烧成灰烬。 屋里起初有两声呼救声,很快也没有了。 另一间屋里,张氏搂着儿子穆昭,隔着窗,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火光起,对面的火光熄。 …… 顾歆然收到刘霞传来的信,得知穆羡自焚的消息后,只轻轻一笑。 上一世,他们将她挫骨扬灰。 这一世,他们自己上赶着将自己锉骨扬灰。 就是张氏和穆昭,还有王祁,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枣庄开春后也该重新修整一番,迎接新的一年了。 …… 穆家葬身火海的消息,不过在京都城一些旧识中激起一些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因为很快又发生了一件震天动地的事。 就在各家各户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时,宫里突然传出了一连串的钟声。 嘉和帝殡天了。 京都城三品以上官员女眷轮流去宫里哭丧。 停灵七日后葬入皇陵。 次日,太子楚骁名正言顺继位,改年号为司明。 顾歆然知道,司明为思明,思念明倚陌。 她以为,楚骁登基后,很快会把小团子接入宫中。 毕竟新帝登基,广纳妃嫔另立新后的提议就会提上议事日程。 小团子作为楚骁的血脉怎么还能再流落在外? 在楚骁登基这一日,顾歆然奉召带着两个小团子进宫陪伴傅太后。 楚骁登基的同时,在朝堂上颁布了他登基后第一道圣旨。 第297章 裴修泽出事了 那就是裴修泽平叛有功,封为齐远侯。 圣旨没有到达裴府,而宣到了太后的慈安宫,顾歆然伸手接过圣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跃成为侯夫人。 裴修泽不在,封赏却从天上掉下来? 她隐隐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对。 这时如玉姑姑朝她使眼色,把她悄悄带到偏殿。 见到那个身穿明黄色隆重登基朝服的身影时,她立刻跪地叩首,三呼万岁。 心底却更加不安起来,楚骁如此着急,刚登基就封侯,而且看样子连朝服也来不及换,定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的奉召入宫,想必也不简单。 楚骁道:“平身。” 顾歆然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 楚骁沉默一瞬开口了,“弟妹,裴修泽出事了。” 顾歆然猛地抬头,神色惊慌,“什么?怎么会?” 大半个月前她才收到他的来信,说借到西境的兵马,很快能平定北狄。 楚骁点头,“朕收到密信,说修泽带着从西境借的五万精兵通敌叛国,大开城门,致使北境连失三州。裴峰力挽狂澜,将修泽击杀于金沙关蝴蝶谷。裴峰的八百里加急八日前就到了,但朕暂时密而不宣。若是公之于朝堂,少不得裴府要受委屈了。” 顾歆然心头巨震,泪流满面,“不可能的,夫君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定是有人构陷于他!” “朕自是知道,所以今日封他为平远侯,便是有让贼人知道朕相信他,绝不可能认为他会通敌叛国的意思在。” 楚骁点头,“何况,如此场景,与当年的宁国公案何其相似?当年宁国公,也是死于金沙关蝴蝶谷,朕猜这其中必有蹊跷。” 顾歆然惶然抬头,眼里透出一丝希望,“皇上的意思是说,修泽他,他可能还活着?” 楚骁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羊皮,展开是一张舆图,指着一处大小两翼夹着一根羊肠小道的山谷说道,“此处便是蝴蝶谷。朕收到的密报上说,当日他其实只带着两万将士追击北狄残部,剩余三万将士是南岳受裴峰蒙蔽误以为修泽遇险,才带出来接应。 双方原本要在蝴蝶谷相会,但突然两边雪山崩蹋,埋了两边的出口,谷内小道或也被掩埋。但五万大军不是小数目,朕想,或许还有部分将士活着,只是一时出不来罢了。” 顾歆然心头突突跳着。 皇帝说,此情此景,与当年的情况相似? 又正巧是八日前…… 难道,嘉和帝的死与这件事有关联? 再加上消息送来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裴修泽他们至少在谷内困了十几日。 若是现在派人去…… 少不得也还要半个月才能到…… 楚骁面色犹豫,“只是北境那边都是裴峰的人,西境才借了五万人手,不可能再抽调兵力了……” 顾歆然猛地抬头,“臣妇可以去!皇上,请您让臣妇去!就算找到他们,眼下他们最缺的,是粮食!臣妇有法子!” 还有保暖衣物。 若是派支队伍送粮送衣,那必引人注目,说不定当即就被裴峰击杀在关下了。 有谁比得过她这个移动的大仓库?要什么有什么? 她一个人,目标总是小一点,何况若是有危险,她躲进空间里就是了。 实则,楚骁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面露不忍,“弟妹不过一弱女子……此去又山高路远……” 顾歆然摇头,“臣妇不怕!” 楚骁叹息,“朕允了,对外就宣称因先帝去世,太后伤心过甚,你进宫陪伴太后。如此两个团子也能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 “谢皇上。”顾歆然长舒一口气。 楚骁把舆图折起来递给她,“弟妹,朕派两个暗卫……” “不,不必了,多谢皇上好意,臣妇一个人可以。”顾歆然连忙摆手。 她是准备连五月都不带的。 “弟妹会骑马?” 顾歆然滞住。 她好像……不会。 所以,坐马车? 更慢? 她再想想…… “朕派四个女暗卫与你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楚骁叹息一声,“明面上,朕会告诉朝堂,北境收到的军报显示出了内鬼,朝廷会派监军和钦差前往辽州查明真相。弟妹你先行一步便是。” 说罢抬步走了。 “恭送皇上。”她恭敬行礼。 楚骁走出太后的慈安宫,心下微松。 这法子,一方面确实或许是解救裴修泽的希望。 另一方面……也不知,能不能逼着陌陌回来? 若是陌陌知道顾歆然遭遇如此险境,她会想法子回来吗? 若是她实在回不来……那他,或许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她离开他,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那边顾歆然回到殿中与傅太后悄声说了来龙去脉,又依依不舍地叮嘱两个团子在皇祖母这边住上几日,保证娘亲很快会回来。 ——没法子,小团子喊傅太后为皇祖母,大团子就不肯喊姨婆,也要跟着喊皇祖母。 傅太后也应得爽快。 她也只好作罢。 傅太后却担忧,“山高路远,你一个弱女子能去做什么?” 顾歆然摇头,“太后放心,人多反而眼杂。顾家在辽州有不少商铺,我去了后让人悄悄准备着。皇上也有给我派些人手。无论如何,先找到人再说。” “那裴峰定是与北狄人勾结了,在金沙关想来也是把守严格,你们怕是难以进去?” 顾歆然握紧拳头,“我自有法子。姨母,您就让我去,夫君出事,我若不亲眼看一看,我也会不安心的。” “你万事要小心!”傅太后只好不忍地答应了,“你放心,两个团子在哀家这儿,肯定被照顾得白白胖胖,不会掉一根头发的。” 顾歆然含泪谢过,拜别太后,立刻就出了宫。 四个暗卫早就等着,见她出来,递了一封密信,说是皇上密旨。 她接过来揣进怀里,钻进马车就离京了。 她一路上都在想,不行,马车太慢了,自己要不学习一下如何骑马? 要是能飞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现,钻进了空间。 提笔给陌陌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要出远门,不知道有没有能加速的交通工具?最好是能飞的那种? 第298章 对准的正是她的心脏 陌陌曾经跟她描述过她那个时代的模样,有能跑的车子,会飞的飞机,跨越千里只用上几个时辰。 若是…… 不过就算有,她这个古代人,也不知道咋开啊? 陌陌没叫她失望,在天擦黑的时候,那个空屋子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铁盒子。 乍一看她吓一跳。 还真有交通工具能送过来? 可是她也不会用啊? 旁边还放了个小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上面有东西会动? 她不敢动,先拿起黄色便签纸,是陌陌给她留的字条。 “顾姐姐,万万没想到,我还能有给你送车的一天。会飞的交通工具不是没有,只是你开不了。我这一时也买不到。但是这个车子也很好了。 嘿嘿,你别怕。这边上的小平板可以播放车子使用视频。这车叫特某拉,可以日行千里哦,也可以自动驾驶,就是不知道你那边没有卫星信号能不能离线使用? 不管怎么样,你自己先摸索一下,先开开。开到没电了,再进空间里来换一辆。考虑到你是悄悄救人去的,就不考虑那呼啦轰响的油车啦,这电车安静,不容易被人发现。” 顾歆然内心巨震。 能日行千里? 京都城到金沙关不过两千多里,若是开上它,岂不是两三日就能到了? 不行,这样的好东西,她一定要学会! 大不了万一要车毁人亡的时候她躲进空间里,再掏一辆! 于是在马车停进一处小客栈内休息的时候,她留了字条告诉那四个暗卫不必找她后,摸黑借空间闪出了客栈。 一路奔到官道空旷无人处,她从空间里取出了特某拉。 再看一遍视频,大概了解操作方法后,战战兢兢地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 然后,右脚轻轻一踩。 动了? 动了动了动了! 啊,好快! 吓死了,放开右脚。 然后再踩…… 原来,开车是这样的感觉啊? 好爽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路面,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但是比起马车的慢吞和颠簸,又好上太多了…… 嗯,试试那什么自动驾驶功能…… 咦,好像可以用呢?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一边提心吊胆地控制方向,一边兴奋无比。 天哪,陌陌那个时代真是神奇了! 面板上的阿拉伯数字她也看不懂,但看到电池标记旁出现了黄色警告记号后,就乖乖停下车,把车子收进空间换了一辆黑色特某拉出来。 赶紧给陌陌留了言,说自己已经学会了,一切安全。 又过两个时辰,再换一辆。 这回是一辆白色特某拉。 正好天亮。 嚯,连颜色都很匹配。 她就着灵泉水吃了一点空间的水果,眯了一小会儿,就又出发了。 才四个时辰功夫,看着舆图,居然走了一小半路程了。 陌陌也很配合,知道她紧急,一直在线,时刻让她汇报路况。 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吃食。 什么她从来没吃过的炸鸡,汉堡,还有快乐水,提神的咖啡…… 如此狂奔了一日一夜,换了六次车,终于到了金沙关。 果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她突然理解了楚骁的想法。 裴峰显然是有问题的,如此朝廷派了援兵和粮草过来,裴峰手握十万大军,会有一万种方法让援兵和粮草消失。 即便派了监军和钦差过来,也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她休息了片刻,喝了一点灵泉水蓄足体力,就开始借助空间闪进了关内,一路往蝴蝶谷方向奔去。 她不由得感慨,那特某拉真是好啊,坐在上头一点都不难受。 若是在马车上颠簸一日一夜,估计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艰苦地奔走了一个时辰,又得提心吊胆躲避巡逻的士兵,她终于到了蝴蝶谷的入口。 看着高高的雪崩后堆出的新雪山,她有点想流泪。 谷口处密密麻麻守着的将士,就算没有,要进谷,也得翻过那新雪山啊! 她躲在树后仔细看了看,谷口山壁与新雪山衔接处是最矮的距离,那也得有百丈高? 她一个纤纤弱女子,连远门都没出过,那点体力能撑到现在,都是托了陌陌和灵泉水的福了。 眼下,她能爬上这么高的雪山? 而且朝着谷外的这一面被削得特别陡峭,那肯定是外头守着的叛军干的,就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出不来。 他们是追击敌军去的,肯定不可能随身携带很多绳索,即便是有人从里头翻出来,也只能一个一个翻。 底下人这么多,翻下来一个死一个,跳下来两个死一双。 她把情况汇报给了陌陌。 不一会儿,她就在空间里换上了登雪山装备,什么羽绒服羽绒裤,登山鞋、冰镐冰爪、头盔手套……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穿上后是真暖和,一点都不冷了。 而且,陌陌还在平板里放了几个登山小技巧的视频解说。 她于是信心满满地避开那些叛军开始爬山了。 她小心翼翼,每往上爬一步都闪进空间里多躲一会儿,即便被人发现,也会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到了高一点的地方,她放心了些。 她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在雪色的掩护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个人影在往上爬。 她不知道的是,快到顶部的时候,背后有一支箭瞄准了她。 “咻——”的一声。 她的头脸都被包在兜帽里。 但此时她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凭着直觉,迅速闪进了空间。 “砰”的一声,箭羽深深插进她方才所在的位置。 对准的正是她的心脏处。 空间里的顾歆然吓得心怦怦直跳。 但是她丝毫不敢动弹。 她只要不动,出去后就是原来的位置。 若是动了,说不定她就会掉下去。 可是她原来的位置上有一根箭。 出去会被顶到不说,那个射箭的人也有可能再次瞄准她。 她已经暴露了,她也可以一直躲在空间里,安全无虞。 但是她不甘心啊。 明明只剩两三丈了,她就能到那顶上翻过去了。 此刻她左手冰爪右手冰镐,两只登山鞋鞋尖都露出了冰刀。 她心一狠,朝着右上方一跳跃,出空间的同时四肢用力插在雪山上。 第299章 是来拯救他们的神仙吧? 稳住的瞬间她又回到空间了。 果不其然,又一支箭射在她出现的地方。 很好,就看比谁快是? 那她就不能被算准下一个落脚点了。 于是她冒险往左上再次一跃,再进空间。 然后右上,右上。 又右下一次,再左上三次。 如此没有规律地进三退一,倒也有惊无险。 而且最后她到达的顶峰不是交界处最低矮的部位,而是中间部位。 第一时间翻了过去,趴在地上直喘气。 再看看时辰,已经艰难地爬了四五个时辰,天都快黑了。 随后,按照陌陌要求,进空间喝点灵泉水补充体力,又换了一身装备。 这一回是滑雪装备。 仗着有空间相护,她双眼一闭,滋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结果就是…… 前一段还真有模有样的。 只是没滑下几丈远,就…… 抱着头噼里啪啦滚下去了。 差点滚成了颗雪球。 然而,她艰难且笨重地起身时,眼前寒光一闪,两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一喜,蝴蝶谷里果然有人还活着!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人踩在了地上。 实在是因为她这一身奇装异服。 她的头盔掉到了地上,脸上蹭满雪渣子。 她无语看天。 紧接着她就被架到了一棵树下面。 因为她脚上那长长的滑雪刀根本不能走路。 顾歆然一眼就看到人群围着的裴修泽。 大滴大滴眼泪蓄在眼眶里,连方才被人踩住的愤怒全都消失了。 裴修泽听到抓到一个细作时,漫不经心地抬眸。 猛然间就瞪大了眼睛。 他一个激灵,迅速就推开身边的人,不敢置信地走到女子身边。 他抖着声音,“你……歆然?” 顾歆然双手被剪在后面,只能疯狂点头。 裴修泽大骂抓着她的两个人,“还不快放手?!” 接着猛地把顾歆然搂进怀里,全身都颤抖着。 她怎么会来? 她怎么可能来了? 但她就是真真切切的来了! 身边的将士们也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南岳激动了,夫人来了,那他们就有救了!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裴修泽压下满腔的激荡,扶着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把那夸张的滑雪鞋脱下。 顾歆然手里就多出了一双保暖登山鞋,自己先给一边穿上,裴修泽就拿着另一只给另一边穿上。 众人:…… 不是,都没人问,这是什么鞋吗? 还有,也没人问,夫人是从哪里变出的这鞋吗? 穿好鞋子,裴修泽径直将顾歆然牵着往远处走去,绕过了一棵又一棵的树,但凡有跟上来的眼睛,全都被他的冷眼扫了回去。 终于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裴修泽知道她要做什么。 顾歆然也知道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于是一挥手,地上就出现了无数个袋子。 上面有字,红色的字。 裴修泽表示他不认识。 还有个老人头。 顾歆然一边把袋子从空间挪出来,陌陌在那边就一边补充。 她吸了吸鼻子问,“夫君,这里还剩了多少人?” 裴修泽沉默了一下,“还有一万多人。” 顾歆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这些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裴修泽苦笑,“先是挖树根啊,挖洞逮野兔,山谷里还找到几条冬眠的蛇,然后再宰马……还好有雪,化开就是水源……” 这几日已经弹尽粮绝了,他还不知道能撑多少天。 没想到,妻子从天而降。 不,移动的大仓库从天而降。 顾歆然看着地上堆成山的汉堡炸鸡,“要不,先让将士们过来吃着?我们再找个地方……” 裴修泽点头,把她拉走了。 然后南岳得到主子的允许奔过来,拿起一包,闻了一下,瞬间眼睛亮了,吹一记口哨,将士们蜂拥而至。 片刻后,整个山谷里都弥漫着一股炸鸡的香味,还有兴奋的呼喊声。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 “这是什么神仙炸鸡?怎么这么好吃?!” “这几日老子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再不来点儿好吃的,老子就要死了!没想到这一来就是这等神仙美味!” “香!别抢我的——唉唉——” 但这熟食肯定是不够的,将士们只能一人分得一块尝个味道。 又过半个时辰,各处石锅上都开始烧火煮起了香喷喷的米饭。 顾歆然还让南岳带着一壶水往每个石锅上加一点。 将士们不知道那堆成小山似的大米是从哪儿来的,但都不约而同想到肯定与夫人有关。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趁着将士们烧火煮晚餐的功夫,顾歆然又找了块空地,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包又一包的保暖内衣。 这都是陌陌吭哧吭哧批发来的。 她早就注意到,将士们都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这保暖内衣能起多大用处,但,明晚就要翻过雪山。 从顾歆然转述楚骁的话里,裴修泽已经基本能推断出,当年的宁国公一案,一定是裴峰通敌下的黑手。 但当年的裴峰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将,能搅动这么大风云的,或许是得了嘉和帝的授意。 这一次裴峰故计重施,难道就是为了引他前来? 裴修泽沉默地看着妻子不停忙活,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提一句先前挨饿受冻快要撑不住的苦,只一双眼睛深沉地凝视着她。 上一世他孤独到死,这一世他有个妻子。 原本也只是尽丈夫义务疼她宠她。 但是这一刻,他恨不能把全天下都送给她。 咳咳,当然这天下不是他的,他可以把他能拿出的全部送给她。 至于她待自己的心? 她都能奔波千里独身一人来这大雪山救他,这真心还用怀疑吗? 入了夜,将士们吃了热腾腾的晚餐,加了盐,能配上酱菜咸蛋,又换上暖烘烘的保暖内衣,幸福得快要飘起来。 夫人是来拯救他们的神仙? 要不然怎么变出这么多美味的粮食来的? 还能变出这么暖和的贴身衣物。 裴修泽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其实他们之前就侦察过蝴蝶谷两边出口都有重兵把守。 雪崩刚开始时,他们急着抢救被两边和中间小道雪崩压着的兄弟,待救援结束后,也仔细侦察过的。 第300章 劝降书 尽管出口是被雪崩堵死,但还是可以翻过去的,只因有对方的士兵把守着,翻过去一个死一个。 他们突围了几次,因为每次翻过山的人数有限,突围都没能成功,才被困在了这里。 他原本也是想要在将士们陷入绝望之前,再集中突围一次。 如今有了顾歆然带来的食物补充体力,突围就更有希望了。 于是他问,“绳索有吗?” 顾歆然立刻进空间给陌陌留言。 果然陌陌也不失所望,第二天下午,空间里就多了几千条消防用绳。 顾歆然把绳索取出,同样分发给了将士们。 同时她也不忘把皇上的密旨交给裴修泽。 裴修泽看到密旨,当下就是一喜,再三思考了一下作战计划,便招来南岳,低声吩咐了几句。 南岳立刻屁颠屁颠地去传话了。 晚上用过膳后,顾歆然在裴修泽的带领下窝进了一处雪窝里猫住。 裴修泽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满心的思绪,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狠狠用唇吻住了她。 她觉得又暖和又安心,很快就睡了过去。 到了下半夜,在顾歆然最困乏的时候,轻轻被人背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裴修泽背着自己在轻手轻脚往那山谷口处雪山顶上爬。 还有旁边一个一个密密麻麻全是轻手轻脚的将士。 她瞬间清醒了,挣扎着下来,“夫君,快放我下来,我能走。” 裴修泽依言把她放下,紧紧牵着她的手往上爬。 雪山上插满了枪杆子,既可让人借力,又可防止上面的人往下滑。 可见他们之前都做足了准备。 顾歆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没有我,你们也准备今晚突袭的?” 裴修泽紧了紧握住她手心的手掌,“有了你,我们能保下更多兄弟的性命!” 将士们美餐了几顿,美美休息了一天一夜,体力已经积蓄到最佳状态。 这一次他让将士们先往上爬,到顶上再挤着集合。 多亏了有顾歆然提供的绳索,他们可以最大面积以最快速度跃下雪山,然后与地面守着的叛军开战。 果然叛军在睡梦中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一次性跳下来的人就有几千人,他们自然无法抵挡。 很快叛军溃不成军。 裴修泽开始喊话,“大周人不杀大周人,本将军有皇上密旨,即刻起接管北境镇北军。你们受了裴峰蒙蔽,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 翌日,裴修泽的一万多人马,变成了三万多人马,新增的都是缴械投降后重新登记造册的原属裴峰的士兵。 也有些叛军誓死效忠裴峰,裴修泽也没什么犹豫,当即就让人砍了脑袋,割下左耳朵,记上一笔军功。 随后大军开拔前往最近的大阳城。 大阳城已经是辽州最南一个县城了,若是北狄人攻占此城,那就意味着整个辽州都成了失地。 所以大阳城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坚城。 而且裴峰率领十万大军驻扎此城。 北境原本只有十万大军,一路被北狄人攻占城池,一度士兵缩减到七万,后来得了那一个月时间的喘息,又增补到了十万。 裴修泽要攻进去,还当真不容易。 顾歆然有空间这个外挂在,一直在思考,总觉得自己能帮上忙。 “我能利用空间进城门,然后悄悄打开城门栓!” 裴修泽反对,“不行,那城门厚重,城门栓得三个城门兵才能拉得开,你一介弱女子,有这力气?” 顾歆然:…… 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潜进去一把火烧掉他的粮仓,不不,直接抄了这粮仓更好,让他和十万大军饿死?” 裴修泽气笑了,“我有皇上密旨,收服这十万北境军名正言顺,你准备让我收服十万具尸体?” 顾歆然:…… 她咬牙,“我半夜潜进大将军府,直接把裴峰杀死!” 裴修泽更是吓坏了,“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能干掉一个一品大将军?!便是我,也不能确保潜入将军府能一击毙命!” 将军府必定守卫森严,他怎么可能让夫人冒这样的风险? 顾歆然:…… 合着她就算能潜入城,却啥也干不了? “得,您行您来啊!” 她两手一摊。 裴修泽苦笑,三万对上十万,不说胜算有多少,便是险胜,那必也是伤亡惨重。 大周人杀大周人,无论什么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有什么法子,能兵不血刃? 裴修泽与将士们商议对策了,她便钻进帐中进入了空间。 陌陌知道她在拯救大军,情势危急,必是一直守在空间里随时关注她的需求的。 于是她把这边的情况写了字条放在桌子上。 不一会儿,果然陌陌传来了字条。 大意是,让她把裴修泽的真实情况、奉旨接收北境军权,裴峰叛乱以及北狄人入关的真相写在一张纸上给她,她可以把这一张纸变成千千万万张传单,然后派人潜入城,撒开广而告之。 顾歆然蓦地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立刻出了空间,找到了裴修泽议事的军帐。 得到小兵通报允许后,她走进军帐,就看到几个副将将领无一不在埋头奋笔疾书。 她把陌陌的主意同裴修泽说了一遍,当然意思是让裴修泽来起草,至于如何变成千千万万张,因为有外人在,她倒也没说。 事涉军机大事,她可不能自己胡乱写了。 不料裴修泽以古怪的神情看着她。 她摸了摸鼻子,问,“怎么了?这主意行不通?” 同样在奋笔疾书的南岳在一旁嘿嘿笑道,“夫人,您与大将军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这会儿在疯狂抄写的,就是这样一篇劝降书!” 顾歆然惊了。 裴修泽点点头,眼里满是欣赏。 他与众将士商议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对策。 只可惜,军中识字的人不多,只能先召这十几人来誊抄。 他抿抿唇,“但愿城中识字之人能将其中意思迅速转述给不识字的士兵。如此即便是不敢有人檄械投降,也必能挠其军心。” 顾歆然灵光一现,“也可以用画画的形式,那些不识字的人,看着图画或许能明白!” 南岳立刻举手,“将军,我可以试试!” 第301章 这传单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裴修泽点头表示同意。 顾歆然将裴修泽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陌陌说把字画传给她,她有法子很快能变出千千万万张,如此可节约很多时间。” 裴修泽震惊地看着她。 顾歆然点点头,又道,“你还记得前年温泉庄子上那张复印出的地契吗?我想或许她就是用此方法变出来的。” 裴修泽恍然。 片刻之后,顾歆然拿着两张纸走了,回到自己的营帐,钻进了空间,还留了一张字条:“陌陌,你的主意甚好,附字画各一张,以备不识字的将士解读,盼复。” 她一直呆在屋里,眼睁睁看到那字条和字画消失,知道是那边的陌陌把东西取走了,很快桌上出现另一张字条,上面就两个字,“得令!傍晚来取!” 她感慨万分,这屋子,为什么只能传递死物,而不能输送活人呢? 若是陌陌能通过这间空屋回来,该有多好啊。 走出营帐看看日头,如今还不到正午,她解决心中要事,只觉得一身轻松。 为了不叫将士们起疑,裴修泽并未叫抄写的将士停手。 到了傍晚,顾歆然果然从空间内搬出了几大箱子传单,还有一箱东西,里面放了几十个奇怪的盒子。 她拿起传单一看,两张字画合在了一张传单上,正反两面。 果然妙极! 至于那盒子的使用方式,陌陌也写了一张字条讲解了使用方法。 原来这东西叫音箱,按操作打开,里面有女子朗读声传出。 朗读的内容正是劝降书上的内容! 她将东西展示给裴修泽,裴修泽大赞其妙! 随后他迅速召来数十名轻功绝好的将士和暗卫,把东西分发下去,也讲解了一下那音箱的操作方式,手一挥,让他们执行去了! 执行的时间是黎明天将亮时。 晚上执行任务的将士有几个也是白日里抄写了一整天的人,看着那满满几大箱子的字画,有点懵。 他们抄了这么多张?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有,怎么变成双面了? 这纸张也不像自己白日里用的啊?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随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裴修泽搂着顾歆然,也悄无声息翻过了城墙,直奔大阳城粮仓。 顾歆然一脸懵,“夫君你不是说不能让城中将士饿死吗?” 裴修泽一脸风轻云淡,“饿个一天两天的能饿死吗?有那劝降书广而告之,再加上军粮不见了,那军心还能稳吗?快收,统统收走!” 顾歆然:…… 行,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于是她开始收粮,整整三大粮仓的粮食,全被她纳入空间。 第一个粮仓守仓人起夜顺便过来看一眼,结果一看到空荡荡的仓库,瞬间睡意消失,搓了搓眼睛再三确认后惊恐地大喊了一声,“天啊!粮食呢?粮食去哪儿了?” 很快所有守仓的将士都惊恐地大喊起来。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将士们惊恐地四处搜寻。 这时不知谁脚上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张画,上面画了一个大将军模样的人,打开了大门,大门外头,是一群北狄人打扮的士兵。 下面又有一幅图,也是一个大将军骑在马上,抬头望着一座城池。 有士兵把图画旁边的几个字读了出来,“裴峰?开门放敌入关?裴修泽?奉旨收复兵权?缴械投降不杀?大周人不杀大周人?” 还有士兵也捡到另一张,反面却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读,竟与那女子声音读的内容一模一样。 那士兵震惊地看着同伴,“什么?原来竟是裴峰大将军放北狄人入关的?他才是通敌叛国的国贼!” “什么?!那小裴将军呢?!” “小裴将军是被裴峰陷害的,他带的兵马在蝴蝶谷被埋了,如今已经突围出来,就在城外!” 另一个士兵激动得要哭,“太好了,小裴将军没死!他说得对,大周人不杀大周人!” 士兵们都被激起了血性,“那是一定的!我们都被蒙蔽了!大周人不杀大周人!” “要杀也要去杀那北狄人!” “杀北狄人!” “杀北狄人!” 隐藏在树上的裴修泽看着这一幕,满意地带着妻子悄然飞奔而去。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大阳城中无数个地方出现了同样的一幕。 天已经微微发亮,有一些冲动的将士带着几个人就冲到了大将军府。 裴峰手上正拿着那份传单,心里一股透心凉。 见有人来质问,直接把人就地缴杀。 紧接着传来粮仓被盗的消息,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大势已去。 问题出在哪儿呢?他明明算准了那蝴蝶谷的位置,雪崩的手段也有过成功的先例。 而且,再过几日,蝴蝶谷里的人即将全部饿死。 所有从京都城方向过来的道路,全被他派人牢牢死守。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的蝴蝶谷? 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抄了这么多张投降书? 为什么张张投降书都一模一样?这又是什么纸? 还有那可怕的女声,怎么会从一个盒子里传出来的? 更可怕的是,三大粮仓的粮食去哪儿了? 绝不可能有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把粮食运走的! 大将军府门前的尸体彻底让其他将士认清了现实,有副将自发组织了几千人马直接围了大将军府。 很快在这个寒冷的清晨,大阳城的城门,徐徐打开了。 裴修泽已经整装待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将士们入了城。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里,裴峰的小儿子裴修平奔了进来,手里捏着那传单,恨声问,“父亲,这传单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裴峰一时无言。 裴修平满脸的失望,怒斥道,“父亲!我自小跟着您上战场,您也一直在教导我们男儿当保家卫国,洒血战场!为什么您会做出如此的糊涂之事?!北狄人害了我大周多少百姓!您在蝴蝶谷滚下的雪球又埋了我大周多少将士的尸骨?!” 裴峰只觉得满心的疲惫,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了。 “报——”有小兵进来,“裴小将军……不,裴修泽杀进来了!” 裴修平只是个校尉,所以这个裴小将军是指裴修泽。 第302章 直接把这假山破开 “还有,”裴修平却没有理会,只讥讽地看着裴峰,“我十二岁时,三哥十五岁,你让他独自带兵去偷袭北狄人的军营,那一战他缴了十六颗人头,获得布防图,荣升前锋校尉。 而我十五岁时,你只让我跟着副将埋伏,寻找机会偷袭。我完全没有立功的机会!如今他是一品大将军,我已经十七岁了,才只是个校尉!父亲!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裴峰浑身一震,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儿子,竟有这种想法。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四弟,你错了,当年他一心让我冲在前面,是想让我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推着我建功立业。我数十次死里逃生,都是运气好罢了。” 裴修泽大马金马大步前来。 裴峰的几个亲信横刀一步一步后退。 “三哥!”裴修平有些激动,“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此前我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裴修泽朝他点点头,“四弟,我相信你对裴峰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裴峰,”他手上一抖,展开数张状纸,“这些都是蝴蝶谷驻扎投诚的士兵,他们都指认,是你散播本将军通敌叛国的谣言,让他们埋伏在蝴蝶谷坑杀我五万将士。来人!把裴峰拿下!” 外头呼啦啦涌进一大群士兵。 “不!”裴修平挡在了裴峰面前,“三哥,父亲便是做下再多错事,他也是我的父亲,你的大伯啊!” “通敌叛国者,诛九族!否则,如何对得起死在北狄人刀下的千千万万的百姓?!如何对得起被自己人活埋的几万将士?!”裴修泽并无半分动容,手一挥,“抵抗者,杀无赦!” 士兵们朝着裴峰方向涌去。 这时突然从某个方向飞来几枚暗器。 裴修泽唇角一勾,闪身避开,手上迅速打出一个手势。 此行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揪出这个上一世暗害了太子的凶手。 这个凶手,也很有可能是暗害了自己的人。 外头他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自己身边有五个暗卫,三个拨给了歆然,剩下两个,再加上南岳带着几百士兵围剿,这个暗器高手插翅难飞。 果然两个暗卫初四和初五很快把那用暗器的灰衣人逼得现了身。 南岳带着士兵们迅速合拢将其围住。 裴峰拉着儿子迅速往将军府后院奔去,裴修泽见状也朝他飞左而去。 然而,裴峰那个暗卫功夫着实是了得。 哪怕是有两个裴家暗卫和南岳一行合力围攻下,他还是不间断地朝裴修泽方向能投来暗器。 裴修泽回身格挡的功夫,裴峰已经拉着裴修平进了后院。 迎面是一队人马。 裴峰一见大喜,迅速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裴修平愣在当场。 父亲说的,是哪里的语言? 不大周的,也不是北狄话。 那一队人马立刻做了请的手势。 裴峰抬脚便走,还不忘回头喊,“修平!快走!” 裴修平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身后有一群士兵已经举枪奔进来。 裴峰拉起裴修平就往前走。 那一队人马分出几人提刀朝着士兵杀去,另外几人在前面引路。 “父亲!父亲!”裴修平愤怒地问,“他们是谁?!” 裴峰哪里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 只到了一处假山前面,那几人也不知碰了哪里,打开了一处暗门。 裴峰率先走了进去。 裴修平却止步不前,他的脑子一直轰轰的,“父亲,他们是谁?你要去哪里?!他们不是大周人,也不是北狄人,他们是哪里人?!” 裴峰冷声问,“你走不走?!” “父亲您回答我的问题!” 旁边一人又用不知什么语言说了一句什么话。 此时大周士兵已经杀掉方才那几人,又提枪冲过来。 裴峰突然神情一冷,转身走进密道。 裴修平只觉一股透心凉,愣神间,身后大周士兵的长枪已经直直刺上来。 他下意识朝旁边一躲,却被跟在裴峰后面的最后一个人猛地朝后面一推。 他便直直撞上后面伸过来的长枪。 长枪从后背直入心口,捅了个对穿。 他全身都凝固了,呆愣地看着那个自己崇拜了十余年的父亲,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暗门。 没有留给他一个回头的眼神。 他朝后仰倒,一双手臂有力地接住了他。 他的最后一眼,是裴修泽那骇然的表情。 “四弟!”裴修泽连唤了几声,最后只能无奈地用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方才他被那个暗器高手阻了路,旁边又跳出几个裴峰的死忠亲兵将他的路拦住,他这才慢了一步。 这时南岳带着初四初五还有一群士兵也赶了过来,“将军,那暗器高手死了,咬破毒囊而死的。” 裴修泽点点头,他并不在意这人是如何死的,只要确定这个暗里躲着的大杀器死了就行了。 “快找找开关在哪?” 一群人便围着假山东摸摸西摸摸。 南岳似是摸到一块突起,但怎么拧都拧不动。 裴修泽上前试了试,也是纹丝不动。 他沉吟道,“或许这开关只能使用一次,已经是个死物,打不开了。直接把这假山破开!” “是!”很快士兵们轮番上前刀砍斧凿,石块被一块块敲下来。 不一会儿,那石门旁边的石块全被凿开,石门砰的一声掉下来,露出一个通道来。 “追!” …… 另一边,顾歆然正在裴修泽留给她的一队人马的安排下就近寻了一处寺庙施粥。 进了城后,她看到许多灾民缩在墙根下饿得有气无力。 一问才知裴峰的大军进城后就征收了城中主要几户粮商的粮食用作军粮,城中粮食立刻紧缺,粮价飞涨了上百倍。 许多城中百姓已经买不起粮了。 而且辽州北面那些被北狄人攻占的城池也有许多百姓逃亡而来,之前进了城后就出不去了,后来逃到城门口的也进不来,皆是困顿穷饿。 顾歆然身负粮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第一时间同裴修泽说了自己的打算。 裴修泽把三个暗卫留给她,还派了一队士兵供她驱策。 第303章 居然砍了个空 这一队士兵是裴修泽从京畿卫大营调出的,一路跟着他到了北境,领队的正是之前叛军火烧兴国寺时护送官家女眷回京都城的那个叫李嵬的小伙子,之前跟着裴修泽屡建军功,已经升任七品骑尉。 此时李嵬正指挥着灾民们排好长队,一边又让人去周边宣扬,说是这大佛寺内有粥喝,让灾民们都过来。 许多早已麻木的灾民一听官府开始施粥,顿时脸上露出希望的光芒来,迅速爬起来朝寺庙赶。 粥已熬好,开始一碗一碗分发。 顾歆然看着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心里暗骂裴峰该死,北狄人入关不仅战死了好几万大周士兵,被祸害的百姓也不知凡几。 灾民们在绝望中得到救济,一个个兴奋得面红耳赤,不停地朝着施粥的顾歆然和士兵们作揖拜谢。 这时寺庙内殿似有脚步声传来。 正是裴峰自密道中出来,身后跟了七八个人。 守护歆然的三个暗卫认出裴峰来,立刻飞身进去,与那几个打将在一处。 顾歆然在外头派粥,隐约听到里面有动静,只以为是庙里的和尚,并没有在意。 突然里面暗卫大喊一声,“夫人小心!” 顾歆然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柄长刀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横在她脖子上。 她立时不敢动。 灾民们惊了,赶紧跪下磕头,“这位好汉,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活菩萨!” “是啊,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快放了她!” 顾歆然微微侧头,赫然发现持刀挟持她的,居然是裴峰。 裴峰瞥了一眼里面正缠斗着的几人,“还不叫他们住手?!” 顾歆然忙喊,“初一初二初三,快住手!” 李嵬已经带着士兵围了过来,面露担忧,“夫人!” 裴峰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裴修泽那小子上个战场也要把你拴在裤腰带上!这倒是给老子一个好机会了!” 他压着她的肩膀往外推,“走!” 顾歆然被他推着往外走,还不忘叮嘱李嵬,“你们继续施粥,莫要耽误了。” 李嵬眼睛酸涩,挥挥手让两个士兵接手继续施粥。 在蝴蝶谷的时候他就觉得夫人绝非凡人,能变出一袋袋大米和炸鸡,还有保暖内衣,真真是神人。 所以,神人应该是不会受歹人伤害的? 他虽然有这种猜测,但还是紧张地同三个暗卫亦步亦趋跟着。 顾歆然侧目冷笑,大声说道,“裴大将军还真是爱民如子,不仅开关放北狄人入侵,杀害我大周将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害得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你就是出了这城门又能如何?城外还有几万将士,你跑不掉的!” 一听这人居然是裴峰,所有排队施粥的灾民们全部侧目看过来,瞪向裴峰的眼神有愤怒有痛恨。 顾歆然朝他们摆摆手,“你们领你们的粥,不必担心我这边。” 灾民们神色复杂。 裴峰咬牙,“你给老子闭嘴!” 顾歆然继续说道,“裴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志向,就是不知这志向实现的时候,远在京都城中你的老母妻儿,又是个什么下场?!” 裴峰眼中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这时他旁边跟着的青衣人说了一句什么话。 顾歆然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大周话,似也不像是北狄语。 这是哪里来的外族人?! 裴峰复又眼神坚定起来,押着她朝城门方向走。 寺庙离城门不远,裴峰大喝一声,“打开城门!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将军夫人!” 李嵬从后面迅速紧张地跑到城门旁边,同守城兵说了几句话。 这些守城兵都是在蝴蝶谷与裴修泽死里逃生出来的,自然认得顾歆然。 但,开城门事关重大,没有将军令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裴峰把刀锋往顾歆然脖颈处又靠近了一些,“还不快开门?!” 顾歆然缩了缩,暗骂老匹夫,刀子再近一些,老娘就表演个大变活人给你们看! 李嵬跺脚,“你们快开啊!听我的,若是夫人有一点儿损伤,那下场可比擅开城门的惨多了!” 守城兵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下定决心,几人一起走到城门边上,抬起了重重的门栓和抵门柱。 城门缓缓被打开。 裴峰又对李嵬喝道,“去牵七匹马来!” 城门边上就有马厩。 李嵬不敢迟疑,立刻带了几个小兵去牵马。 裴峰胜利在即,眼里迸射出希望的光。 …… 这时,一道温润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夫人莫怕。” 顾歆然一喜,是裴修泽来了。 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裴修泽跃过众人头顶,落在了裴峰面前,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裴峰面色一紧,“修泽,你莫要轻举妄动!” 裴修泽浑然没有看他,只盯着顾歆然。 顾歆然也盯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裴修泽看懂了她的意思,亦点了点头,突然手中软剑迅速朝裴峰方向攻去。 李嵬和后面跟过来的南岳齐齐一声惊呼。 裴峰没料到裴修泽这般不顾夫人安危,手里大刀往顾歆然方向就是一个用力。 没想到,那一瞬间,居然砍了个空。 他的半边身子甚至由于惯性往旁边一跌,倒正好避开了裴修泽的软剑。 裴修泽一攻之下立刻一个华丽转身,下一秒顾歆然就出现在他怀里。 他搂着人迅速向后退去,身上的肃杀之意尽数消退。 在外人看来,就是裴修泽上前攻击裴峰的瞬间从他手里抢走了夫人。 南岳和五名暗卫迅速跟上。 裴峰莫名失了手里的人质,没来得及想人去哪儿了,迅速回身,与随即攻上来的南岳几人大战起来。 他带来的那六名青衣人与裴修泽的暗卫们打在了一起。 “好!夫人没事了!”顾歆然在裴修泽怀里吓了一跳,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还跟了一群灾民。 有的手里还捧着粥碗,一口饮尽,然后把碗小心放在了路边。 顾歆然:…… “兄弟们,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仇人就在前面呐!上!” “上!” “卖国贼!还我妻子女儿命来!” “天杀的,我要杀了你!” 第304章 踏上了返京的路 一群愤怒的灾民挥着锄头、柴刀等工具朝着裴峰的方向涌去。 暗卫们很快解决了那六个青衣人,见灾民们涌过来,默默让开了路。 南岳正与裴峰一击退开,就看到一群灾民扑到了裴峰身上。 裴峰挥着刀要砍向灾民,旁边飞来一枚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大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灾民们见他手里没了武器,立刻一涌而上。 裴峰大骇,抱头断断续续喊着,“修泽,修泽,我是你大伯啊……我对你有大恩啊……我错了,我错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片刻后,裴修泽朗声说道,“诸位,可以了。此等卖国贼,本将军还要押解回京,听候皇上审讯!” 灾民们遗憾地放下手里的武器,又恨恨地在裴峰身上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才算作罢。 南岳分开人群,躺在地上的裴峰已经满身是血,身上没一块儿好肉,几乎奄奄一息了。 裴修泽走近蹲下身子,“大伯,我在战场这几年,感恩您给我机会建功立业,但是你在我身上下蛊,放任祖母折磨我的母亲,那一年还同北狄人勾结设下陷阱诱我前去断了双腿,今年更是构陷我通敌叛国。你这是想要我整个小裴府的命啊。你是怎么还有脸同我提恩情的?” 顾歆然心中一震。 原来,裴修泽那一年断了双腿,是因为裴峰设下的陷阱吗? 那他是何时知道这个真相的? 他当时肯定是无比痛苦又失望? 她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 裴峰从一片红色看过去,只见那个原来只到他胸口高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再也不是他能控制和撼动的了。 灾民们的谩骂此起彼伏,“将军保家卫国,你反倒通敌叛国,我呸!” “你害死那么多无辜将士和百姓,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煎油锅?!” “是你害了我全家十几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裴修泽起身,朝南岳一挥手,“把他带走!找个大夫治治,可不能让他这么便宜就死了。” 灾民们拍手叫好,“是是是,可不能叫他这么便宜就死了!” “这种人,就要千刀万剐,好好受尽折磨才能死!” “小裴将军,多谢小裴将军!” “还有将军夫人,多谢将军夫人!” 裴修泽已然搂着顾歆然翩然远去。 到了一处无人之地,裴修泽才将顾歆然放下,随后后怕地紧紧将她箍进怀里。 天知道,他方才出了密道后得知裴峰挟持了歆然后,那一瞬间他几乎腿软得险些没站稳。 在他喊出那一句看似平静的“夫人莫怕”时,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顾歆然差点没喘过气儿来。 她能感受到夫君的身影隐隐在颤抖,轻轻用手环住了他的腰,又掐了一把。 这才把自己挣脱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夫,夫君,”她一边喘着气儿一边说,“夫君没事了,你怎么了?” 裴修泽按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吻了吻,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你怎么那么傻?你不是有空间吗?被他挟持着,不能先躲进空间?” 顾歆然一笑,“我不是怕光天化日下消失,被人当成妖怪吗?” 所以他来了,有他作掩护,她才敢动啊。 裴修泽忽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下次不必等我来了,你有危险,就先进空间。再如何的烂摊子,为夫都会帮你收拾。” 她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的?我能给你捅什么烂摊子?” 哪一次不是她自己很好的善后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是说如果,如果再有下次,你就是把天捅个大窟窿也不怕,但求你保全自己。” 顾歆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眼眶微微一红,“嗯”了一声。 “对了,方才裴峰身边跟着的几个人,似乎不是大周人,也不是北狄人。” “嗯,有士兵听到他们的对话,大约是东夷人。” “东夷?”顾歆然惊呼一声。 “我们回去……” “好。” 夫妻俩边说边走远了,二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残阳如血。 …… 七日后,裴修泽顺利全面接管了北境军权,裴峰及其党羽全部被捕入狱。 第十日,楚骁派来的监军和钦天监也快马加鞭到了,手持圣旨正式任命裴修泽为镇北大将军,官居一品,证实了裴修泽先前说奉密旨接管兵权之事是真的。 副将徐刚之前发现裴峰叛国的一些端倪,刚开始暗中查证时,就被裴峰的人察觉,将他关进地牢。 裴修泽在解救徐刚时,在地牢里发现了当年宁国公被关在此处时暗暗写下埋在砖下的血书。 血书直指当年辽州痛失三城是裴峰勾结北狄私放其入关,又构陷自己的详细情形。 于是几天后钦天监押着裴峰和几个重要同党往京都城方向赶。 裴修泽则马不停蹄率领十万镇北军反杀了回去,一直把北狄人赶出大周边境,一个月后大胜而归。 这一路杀过去,顾歆然都陪在他身侧。 每收复一个城池,里面都是一片人间地狱模样。 北狄人烧杀抢掠,掠夺一空,根本没有给百姓们留一丝口粮。 幸存的百姓们早就饿得奄奄一息。 顾歆然这个移动的大粮仓又派上了用场,从空间里挪出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填补了官粮粮仓,好让剩余的百姓能吃上几个月。 百姓们突然见到大周的将士出现,本就惊愕且惊喜,很快又发现官府开仓施粥,更是喜得无以复加,接连跪拜叩首。 裴修泽让将士重组官衙,救济百姓,重建家园。 在二月三十的这一日,他令徐刚镇守北境,全权主持北境百废待兴之事,自己则带着顾歆然踏上了返京的路。 刚出辽州地界,裴修泽让南岳假扮成他骑马前行。 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搂着顾歆然一路轻功,远远地离开了官道,停下来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夫妻二人近日聚少离多,裴修泽忙着查案整顿军务反杀北狄,顾歆然则在军中帮着池君皓给伤者医治,施粮赈灾,各自都忙得不可开交。 便是昨日定下今日回京的决定,裴修泽也只是累得抱着妻子沉沉睡去,也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305章 高大的越野车 此刻顾歆然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有些心里发毛,“夫……夫君?” 该不是会是想在这密林无人之处…… 裴修泽的眼神愈发炙热。 他扶着她的双肩,“歆然,快,快把那东西拿出来!” 顾歆然心下微松,但却一头雾水,“什,什么东西?” 裴修泽眨了眨眼,“就是你来的时候,开的那什么,特某拉!” 顾歆然:…… 她为难道,“陌陌说这车要充电,突然写信给她,她不定有所准备啊。” “那有什么要紧?你写信便是,即便要等上一会儿也无妨,我们权当在此散散步。晚些时候再去追南岳便是。” 一天一夜就能到京都城啊,这什么神奇的车子,他是一定要体验一下的! 南岳的马车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到京都城,怎么追都能追上! 之前听歆然说起这个神奇的交通工具的时候,他早就心痒难耐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在官道上出现两个有些鬼祟的人。 前后看看四周无人,女子手一挥,一辆白色特某拉出现在官道上。 二人一人一边上了车。 顾歆然熟练地系上安全带,脑子里还回放了方才在空间里看到陌陌的留言。 “顾姐姐,我都准备着呢,充个电不过半小时,你们要换车随时把车子扔进空间来,我立马给你换过去!不过……你们夫妻俩可以好好体验一把车震哟,送你们一样好东西,嘿嘿。” 还有个小东西,滑不溜手的,她捏着也不知是干啥的,里面好像有个圈圈。 她总觉得陌陌写这最后一句话肯定另有所指,否则不可能用这种不正经的语气。 虽说车子开在这不太平整的路上会震动是难免,为什么要加上“嘿嘿”二字? 算了,先不想了。 裴修泽则是心潮澎湃。 纵使他看过无数次那平板上的使用视频,手掌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他依旧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什么样的工匠能打造出这样神奇的车子? 不用马拉也能走? 要充电才能走,说明是这个叫电的东西代替了马? 那这充的电又是何物? 脚尖轻点,车子往前滑了一下。 他吓得立刻又停住。 顾歆然哈哈大笑,把自己驾驶的经验传授了一遍。 片刻后,官道上一辆白色的奇怪铁盒迅速跑起来。 沿路上有偶遇几辆马车,全都惊奇地侧目。 甚至有几匹马还惊得撂起了蹄子。 “哈哈哈——”裴修泽呼啸而过,动作越来越娴熟优雅。 陌陌给顾歆然的平板里播放的汽车驾驶和使用视频里就是一个英俊的男模特操作。 等到某男人很快学会掌驭车技术闲逸地握着方向盘朝前飞驰的时候,顾歆然看呆了。 她心道,果然男人就是喜欢这种新鲜又刺激的玩意儿。 她那时开了一日一夜只觉剩下疲惫。 还好她谨记陌陌说的不能疲劳驾驶,每每觉得撑不住的时候都会睡上一会儿。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 眼看着电池栏出现快没电的警告,裴修泽拐了个弯,钻进了一密林深处,慢慢停下。 顾歆然知道他要换车了,解下安全带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却被裴修泽一掌捞回来,唇上立刻被封住。 裴修泽是激动的,也是新奇的。 男人身上的野性在方才的飞速驾驶中被彻底释放出来。 吻着吻着,他觉得又有另一种野性想要释放。 于是捉住顾歆然的后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顾歆然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他。 这这这…… 她瞧瞧透明的天窗,灿烂的阳光,疯狂摇头。 她迅速打开车门窜下了车,“眼下到午时了,夫君,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 她又从空间里拿出食物。 裴修泽失笑,无奈摇头,眼里却闪着志在必得的寒光。 怕什么,还能换五次车! 然而,二人歇了个午晌起身准备出发时,裴修泽突然改了方向。 “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裴修泽掏出一卷羊皮卷扔给她,“按你的说法,我们两天就能到京都城了,既如此,不如出关一趟!” “出关?!”顾歆然大吃一惊。 “我们这官道又小又颠簸,不如我们去大草原看看,这车跑不跑得快!” 顾歆然:…… “大草原怕是更不好走?那儿又没有路,万一草原上有个坑……” “怕什么?你大手一挥,不就把它挪出来了?” 也是…… “不如你写信问问太子侧妃,可有适合在草原上奔跑的车?” 顾歆然直觉这车子怕是不便宜,陌陌怎么可能买这么多部车子放在家里等着她召唤? 但是本着问问看的精神,她听话地入了空间留言了,顺便表示了自己对其财务状况的担忧。 没想到,不到半天功夫,一辆高大的绿色车子出现在空间里,旁边同样放了一个平板,正在播放车子操控说明。 还有一张字条:“嘿嘿,顾姐姐,你就别担心我的财务状况啦,有你抄家抄来的那么多东西拿去拍卖,而且都是古董级别的,我现在可是小富婆一枚!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已经有很多渠道的批发商,能迅速供货!就是可惜,我这边买卖军火是非法的,没有武器可以提供给你们……” 顾歆然:…… 裴修泽看到这高大的越野车,全身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又换了两次车后停下歇息时,已经是月上梢头。 裴修泽提议就在车上睡一会儿。 顾歆然没有反对,她总不可能变一张拨步床出来? 王氏那张拨步床已经被陌陌拍卖掉了,听说还卖了几十万,就是十几万斤粮食! 再者,车上密封性能很好,也不必怕有蚊虫,还暖和! 除了宽度有些不够外,哪儿哪儿都比一张床突兀地出现在这树林里好多了! 裴修泽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把两边的座位放平后退,留出宽敞的空间。 “睡。”顾歆然躺下,阖上了眼,嘟哝一句,“明儿我跟你换换,不能疲劳驾驶的。” 今日她原本也是要换的,可这男人刚学会了新玩意儿,新鲜着呢,说什么也要开个过瘾。 很快一个身子压上来。 第306章 快去熬些稀粥来吧 顾歆然骇然睁眼,面前的俊脸压下来,贴着她的耳边,嗓音沙哑又低沉,“现在是晚上了,车里也足够安全……” 顾歆然:…… 她白天反对的理由如今一条也不成立。 …… 片刻后,当某种节奏震动时,顾歆然猛地想起陌陌那字条上写的“车震”,顿时羞红了脸。 …… 又小半个时辰后,他伏在她身上直喘气,心满意足。 但是久旱逢甘霖,一次又怎么够? 等他又意动时,她想起那个小包装,心里浮现出更加不好的预感。 从旁边摸出来,往他手里一塞。 “这是什么?” 顾歆然羞红了脸,完全不敢看他,声如蚊讷,“是,陌陌给的好东西,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裴修泽倒是不负她所望,很快就知道这东西的妙用,直喊“妙!妙!” 顾歆然:…… …… 次日,二人藏起车子从乌山关低调出了关,然后取出车子一路朝草原狂奔。 路上偶有遇上几个北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绿色铁盒子。 甚至有几个北狄兵过来追击的,没多久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即便有箭矢飞过来的,落在车身上也只是软绵绵地倒下,丝毫没有杀伤力。 裴修泽哈哈大笑,“这玩意儿真是神物!只可惜……” 他遗憾地看着车子的电量又告急了。 于是二人猫进树林,休息片刻,换了辆车后又重新出发。 裴修泽依靠着那潦草的舆图,居然在第二日的时候,找到了北狄边城守将三王子哈尔泰的军帐。 顾歆然也是佩服,这就是将领天生的直觉吗? 当然越是靠近营帐,把守的士兵就越多。 裴修泽在离营帐很远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让顾歆然收进空间,自己带着她以轻功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在草丛中蛰伏了下来。 “晚上我们入帐后,你只管把他的好东西全都收进空间。我这边,你别看。”他低声在她耳边说。 顾歆然一惊,“夫君,你这是要……?” 她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这些时日跟着他东奔西战,杀人的场景她见得多了,也不像刚开始时那般害怕。 裴修泽脸上现出一丝杀意,“他带兵占领我大周城池后,杀了多少大周将士和百姓?!” 只是北狄草原地广人稀,即便是占领了草原,他也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管理,所以只是把北狄人赶出关外。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这哈尔泰的人头,他是要定了! 到了晚上,裴修泽便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在了哈尔泰军帐外。 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守兵,二人钻进了军帐。 军帐很大,左边一小半堆满了箱子,显然是当成了库房。 顾歆然收起来是毫不手软。 那边裴修泽朝军帐深处走去,那里还有个小帐床,里面的人似还在做不可描述的运动,对外头的事毫无察觉。 裴修泽冷冷一笑,手里的匕首轻轻挑开了帐幔。 片刻后,帐上喷溅了三道鲜血。 一切都悄无声息。 放下幔帐之前,他往枕边看了一眼。 那枕头底下似有一个皮革东西露出一角。 能被哈尔泰藏在枕头底下的,怕是什么重要东西。 他抽了出来。 是一个皮革制成的小包包,里面有他的印鉴,钥匙,还有一叠书信。 他略翻了翻,瞳孔猛地一缩。 居然是裴峰的字迹,还真是大收获啊。 他转身见顾歆然这边都把东西收了进去,环顾了一下,招了招手,指着床边的几个箱子统统收进去。 顾歆然虽然对这草原帐内一股难闻的气味有些嫌弃,但看到那些皮草,以及皮草上镶着的各种宝石,就顾不上嫌弃了。 反正也不是她去拍卖。 于是统统收走。 二人整整挑了十几个看起来比较大的帐篷。 裴修泽挑人头,顾歆然挑东西,都是收获满满。 至于天亮后这里是如何一片混乱,他们是顾不上的。 到了安全地带后把车子拿出来扬长而去。 不过两日功夫,二人又入了关,一心一意往南走。 …… 二人不赶时间,一路上慢慢开慢慢欣赏沿途风光。 然而出了辽州后,一路上途经许多萧条的村庄,大多都人去楼空,逃荒去了。 顾歆然看着很是心酸,来的时候她只顾赶路,也顾不上其他。 裴修泽亦若有所思,拐到最近的一个叫盘林县的城里。 二人一入城,就看到许多灾民沿着墙根儿蹲着乞讨,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裴修泽带着顾歆然直奔县衙而去。 县衙周围倒是没有什么百姓,但同样门庭零落,一片破败之象。 进入县衙,一路无人,直到后院才听到有哭声传来。 里头更是破败,似是连值钱些的家具都没有一件。 看到此景,裴修泽心头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 看到有人进来,那趴在床前正在哭着的妇人停止了哭泣,抹了眼泪看过来,“你们是……?” 裴修泽沉声问,“敢问此处可是乔大人的府邸?” 妇人点头,“是,我家官人出去寻吃的了,眼下还未归家。” “你们的粮食……” “不瞒二位,我们家的粮食,官府的粮仓,全都舍出去给百姓们了。” 裴修泽脸色凝重。 顾歆然上前一步看着她跪着的老妇人,心中一惊,“这位老人家她……?” 妇人又是悲从中来,“连年灾荒,我们已经饿了好几日了。这位是妾身的婆母,似是咽气了……呜呜呜……” 旁边有两个半大孩子,看样子也是奄奄一息了。 “娘,饿……好饿……” 顾歆然看着心酸,忙蹲下身子把手探向老妇人的颈动脉,还有极为微弱的跳动,她赶紧示意裴修泽,“夫君,把我们的水囊拿来。” 裴修泽解下腰间水囊,递了过去。 顾歆然立刻将水囊凑近老妇人唇边,指间滴了几滴灵泉水进入老妇人的口中。 妇人也并不抱希望,只抹着眼泪。 顾歆然又起身走到裴修泽身边,借着他的身形掩护从空间里掏出一袋米出来,“夫人,我们随身带了些米粮,你快去熬些稀粥来。” 第307章 一路往南 那妇人猛地抬头,目露希望,“当真……是给我们的?” 顾歆然点头,“我们随身的就这些了,晚些我们会让人再送来的。” 那妇人大喜,颤抖着手接过粮袋子,“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这时床上的老妇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极为微弱地唤了一声,“芸娘……” 妇人更是惊喜,“母亲!母亲!有人给我们送米粮了!我们有救了!” 老妇人虚弱地笑笑。 两个孩子眼里也迸出希望的光来,“娘,娘!” 妇人连连点头,“娘这就去做饭!很快就能吃了!” 妇人抱起米粮袋子就往厨房奔去。 顾歆然想了想,从空间那葡萄架上摘了两串葡萄,走到天井处打水洗干净了,又端进了屋里,一人剥了一颗塞进两个孩子嘴里,然后说道,“你们有力气能自己吃吗?” 两个孩子一个约莫四五岁,一个有七八岁,吃着酸酸甜甜的果肉,一骨碌爬起来,“能!” “那你们慢着些吃,记得给你们的祖母也喂几颗。我们这就走了。” 孩子们脆生生地应下,“好!谢谢恩人!” 顾歆然这才拉着裴修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裴修泽朝着厨房的方向扔下一句话,“劳烦夫人转告乔大人,快去开仓赈灾!” 厨房里的妇人听了只是一笑,这位客人怕是不知道,官府粮仓早就没粮了,哪里还能赈灾? 出了门后,裴修泽神情十分凝重,“我原以为是官衙盘剥,或是官商勾结,没想到……” “没想到就连县令大人的母亲都快被饿死了。”顾歆然接话道,神情坚定,“夫君,我们去一趟官粮粮仓!” 她之前从草原上抄来的皮草珠宝,据陌陌说又拍了好价钱,能换无数粮食。 眼下她的空间里已经囤了十几万斤粮食。 裴修泽点头,搂起她的腰身就朝着官衙北面飞掠而去。 一般情况官府粮仓都建造在官衙北面。 沿路又问了几人,总算找到准确位置。 顾歆然立刻将粮仓填满,二人便又驱车赶往下一处。 这边的知县乔长春乔大人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家中。 手上提着几棵野菜,精疲力尽。 一进家门就闻到米香,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儿。 再一看,没错啊,还是自家那个破败的门窗。 进了屋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正坐在桌前吹着碗里的粥小口喝着。 妻子坐在母亲的床前端着碗喂着。 他心头一热,“芸娘!这是哪儿来的粥?” 芸娘高兴地说,“官人回来了?方才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要寻官人你的。妾身说了你不在,那两位客人就给了我们一袋米粮,还将娘给救活了。” 乔长春一惊,“娘怎么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怕娘没挨过去,咽气了。 “娘没事了,没事了。我先前以为她……”芸娘笑道,“那两位恩人给娘喂了水,又喂了葡萄,娘已经没事了。官人你快吃一碗粥。” 乔长春把手里的野菜放进厨房,看到地上那袋子里干净洁白的大米,惊得愣了好半天的神儿。 他有多久没有吃过大米粥或大米饭了? 这灾荒年头,能有个黑面糊糊就不错了。 他洗了手再回到屋里,妻子已经给母亲擦干净嘴角,也出来坐到桌上盛起一碗粥。 芸娘又笑道,“那两位恩人说,稍后会给我们送粮呢。走时还说,让你尽快开仓赈灾呢。他们怕是不知道,我们那官粮粮仓,早就没粮了!” 乔长春也苦笑道,“芸娘,你跟着我受苦了。” 芸娘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粥,又叮嘱孩子们慢些吃。 大儿子突然小声说,“爹您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明明祖母都没气儿了,娘吓坏了,一直哭呢。” 芸娘赶紧塞了一勺粥到大儿子嘴里,“别胡说!那定是娘搞错了。” 她又看了一眼里屋,摇了摇头。 乔长春心道,若不是无粮,他堂堂一知县,也不至于全家挨饿啊。 他突然一个激灵。 那两人把母亲死里救活,定是知道整个盘林县都无粮了。 这时叫他去开仓赈灾?还说会送粮来? 难不成…… 这两人是神仙不成? 他三两口喝完手里的粥,起身丢下一句话“你们先睡”就出了门。 马儿是早就被宰杀了成粮食的,他靠着双腿一路朝官粮仓库狂奔。 粮仓早就无粮,因此也无人值守,日常门也是大开着,连老鼠都不会来光顾。 然而此时他站在粮仓前面,那大门却是关着的。 虽没有上锁,但切切实实是关着的。 他喘着粗气颤抖着手拉开门,瞬间就震惊了。 片刻后,他缓缓跪了下去,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神仙哪,真真是神仙呐! 要不是神仙,怎么能让他的母亲死而复生?还能短短半天时间就送来这么一大仓库粮食? 片刻后,他缓过劲儿来,站起身,开始去召集官衙的人手。 明日起,不,只要人到齐了,今晚连夜施粥! 否则多等上一刻,或许就要多饿死一人! …… 裴修泽和顾歆然再次出发时,心情都很沉重。 二人都没想到,在远离京都城的北方,还有这般灾情严重的地方。 京都城有无限供应的平价粮,可以照顾到周边城镇的粮价。 但这边显然离得太远,或许这附近也没有顾家商行,因此平价粮食没有运送到此处。 思及此,裴修泽每过一个城镇,都会进城去看一看。 有发现贪官勾结米粮铺子卖高价粮的,直接抄没贪官府邸和商贾府邸,留下警告性字条意思是他们若再胡作非为,小心再遭报应。 再换十几万斤粮食放在各路口,供百姓们取用。 裴修泽同时都会修书一封回京都城,把所过之处每个城镇的情况都向新帝汇报一遍。 若是同那盘林县一样的,整个县都没有米粮了,他们就直接把官粮仓库填满,让县令主持施粥。 也有繁荣府县,有顾家商行驻扎的地方,百姓就一片安宁,粮价稳定,百姓们的心就稳定,灾民就少一些。 如此一路往南,直到离京都城四五百里的地方,情况才渐渐好转。 饶是如此,二人也才花了十天到的京都城。 裴修泽依然觉得震惊。 第308章 皇上何时把小团子认回膝下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熟悉的城门,“这就到了?我们才用了十日?” 还是走走停停顺便赈灾的十日? 顾歆然捂嘴笑,“是啊,夫君不是看到了吗?若是一路不停,怕是只要两日便到了。” 若是从乌山关算起,路程上跨越了整个辽州,自然比她去蝴蝶谷远多了。 “这车子实在是太神奇了,若是在大周能大量生产就好了。”他第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惜他知道不能。 第一件,就光那什么电,就是他不知晓的东西。 还有这车子的零部件,看着就不像是匠人能做出来的东西,更别说量产推广了。 二人雇了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回了裴府。 闵氏见二人突然出现,惊得差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拉着二人上下好一番打量,“你们都没事?战场凶险,可有受过什么伤?可会留下什么病根?还是赶紧请刘医正过来好好瞧瞧?” 顾歆然满心的温暖,握住闵氏的手道,“母亲大人,我们都没什么事。夫君就是有些小小外伤,都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的。” 闵氏这才放下提着的心,“那就好,那就好。两个小团子也很好的,昨儿我还进宫去看望了他们一下,他们哥俩儿啊,又长高了些,重了不少。” 做祖母的,主要就是关心孩子们有没有吃饱,有没有长高长胖。 顾歆然点头,“多谢母亲看顾着,我是秘密出宫的,明儿也要秘密回宫。夫君,你呢?” 裴修泽沉着脸,“我归家的事暂时不能传扬出去,趁着南岳还没到京,我先把有些事安排一下。” “好好,你们自有打算,快快回去梳洗一番,母亲让人备水。你们放心,府里的人都不会说出去的。” 二人洗沐后,顾歆然累得瘫在了床上。 偏某个狗男人又缠上来,含着她的耳垂问,“那什么……套,还有吗?” 顾歆然恼怒地瞪他一眼。 这东西,她怎好向陌陌开口? 狗男人握住她的手直往下探,“好歆然,你去问问她。这东西真是好,又清爽又不怕能怀上,为夫终于可以不必喝那避子汤了!” 顾歆然瞪大眼睛,“什么?!” “为夫一直在喝避子汤,你不知道?” 她之前有开玩笑说让他喝避子汤,但她不知道他真的在喝啊! 这这这…… 她恼他一眼,进了空间。 赫然在那屋子里发现,地上躺着整整好几盒的那玩意儿! 她:!!! …… 翌日,顾歆然在禁卫军新统领南风的协助下悄然进宫,先是把裴修泽托她带给皇上楚骁的信件交给南风,随后才进了慈安宫,面见了傅太后。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她行跪拜大礼。 傅太后忙道,“快快平身,过来给哀家看看,可是瘦了许多?” 顾歆然才起身,立刻就被从旁边冲过来的小团子一左一右抱住了两条腿。 “娘亲,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大团子声音有些哽咽。 “娘亲,娘亲!孩儿想死娘亲了!” 还是小团子一如既往地更甜更糯。 傅皇后眉眼含笑,“这两个团子,日日都在问哀家,娘亲今日会来吗?” 顾歆然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团子,也是眼眶微湿,柔声道,“娘亲也想你们呢。” 傅皇后吩咐,“快快赐座。” 立刻有宫女搬一把大椅子过来。 顾歆然这才坐下,把两个团子拉到面前来,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笑道,“你们都长高了哦,想必也重了?这都是太后娘娘照顾得很周到,你们有没有听太后娘娘的话呀?” 小团子傲骄点头,“有呀,孙儿最听皇祖母的话了!” 大团子也跟着附和,“嗯嗯,孙儿也最听皇祖母的话!” 傅太后笑道,“薛家那老匹夫倒是尽心,每日都会过来花一个时辰时间与他们哥俩认字读书。他们倒也学得快,《三字经》都背完了。” 顾歆然吃了一惊,《三字经》都背完了? “是呀娘亲,璟儿背给你听!人之初,性本善……”小团子摇头晃脑抢着背。 “我也会,我也会背!性相近,习相远……”大团子也不甘示弱跟上。 一时间两个童音此起彼伏,那副乖巧的模样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萌化了。 背到后面,突然小团子纠正道,“不是‘融四岁,能温席’,是‘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 大团子一愣,强行辩解道,“不!明明是,‘融四岁,能温席;香九龄,能让梨。’” “不是的,是香九龄……” “融四岁!”二人又开始争执起来。 傅太后看了笑得前俯后仰,“哎哟,歆然你先前同哀家说的,这哥俩成日里上演相爱相杀模式,哀家原先也不信。后来总算相信了,他们相爱就没好上超过三息时间,就又开始相杀了……” 几人笑了一会儿,傅太后让如意姑姑唤来乳娘把孩子们抱下去吃点心了,这才问起顾歆然的北境之行。 顾歆然没敢多说路上的事,只说她到了北境后,带了皇上密旨找到裴修泽,这才反败为胜,然后自己就先回来了。 也不敢提裴修泽已经到京都城的事。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问,“太后娘娘,今儿臣妇就把两个团子带回家?” 傅太后很是不舍,但还是点头道,“成,你先带回去。” 顾歆然欲言又止。 傅太后问,“你是想问,皇上何时把小团子认回膝下?” 顾歆然点头,“臣妇虽是不舍,但小殿下毕竟是皇家血脉,臣妇不敢存有私心。” 傅太后叹一口气,“你把孩子们教得很好,哀家再问问皇上的意思。此前哀家也提过,他说待时机成熟之时。可哀家也不知何谓成熟?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吗?” 她想起一件事,“对了,小团子向哀家告状,说是皇上把他的那枚红玉戒指给拿走了。哀家替小团子问皇上要了几次,皇上都没给呢。他若再向你告状,你便哄哄他。” 顾歆然愣了一下,才点头应下。 第309章 团子都是何时进到实验室的? 傅太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哀家大概也是知道,那戒指是太子侧妃的遗物,骁儿这是还没有放下呢。哀家但凡提一句立后纳妃,他就要把那戒指拉出来示意一番,哀家都快被他给气死了!” 顾歆然:“……” “若是你得了机会,也替哀家多劝着一些。若是那太子侧妃还在,哀家自不会阻拦他们。可是……”傅太后是满心的无奈。 顾歆然一一应下,又从衣袖里掏了个礼单出来,“姨母,这是夫君和歆然的一点心意,都是北境的特产呢。我让人装了车子在宫外候着,姨母您看着哪个喜欢的便留下,看不顺眼的便赏人。” 这都是当日在北境抄了将军府时留下的好东西,放在空间里先带回来了。 傅太后接过来一看,“嗬,好家伙,你们这是把北境的狐狸全都猎杀了?居然有十六张白狐皮,二十张红狐皮儿?” 她虽然没去过北境,但也知道红狐和白狐都是狐狸里难得的,这得猎了多少狐狸才能凑出十六张白狐皮,二十张红狐皮儿? 顾歆然摇头,“姨母,这些都是从裴峰一党的府里缴的。” 傅太后脸色一冷,“裴峰此人,当真是可恨!” 裴峰已经在上个月押解入京。 顾歆然叹道,“是,谁也料想不到,他才是通敌叛国的那个人。十八年前的宁国公案,也是他做的手脚。也不知……” 她小心翼翼地问,“宁国公府,能翻案吗?” 虽说宁国公有血书为证,确实是被冤枉的,但能不能翻案,还是要看上位者的意思。 傅太后点头,“顾家应当是能翻案的!” 顾歆然大喜,随后立刻起身跪下,“娘娘,臣妇有罪。” 傅太后一惊,“你这是何意?快起来说话。” 顾歆然却没敢动,只将头伏在地上,“臣妇有罪,不敢求得娘娘原谅。但求娘娘莫要怪罪顾家人。” “究竟何事?你快快从实说来!” 顾歆然这才慢慢把顾二爷的身世,自己和何琼的身世,还有顾老夫人和秦氏先行进京之事说了一遍。 傅太后听了后惊得半晌都没把嘴合拢,最后才猛然抚掌笑道,“好好好,没想到当日哀家救下的顾家人中,宁国公夫人还活着!更没想到,老七还活着!你居然是顾家的血脉!你这顾姓,改得好,改得好啊!” 她口中的宁国公夫人,就是顾老夫人。 老七就是顾二爷。 “当年哀家原与顾家世子有婚约在身,顾家老七哀家也是见过几面的。他那时少年意气,时常跟在哀家身后傅姐姐、傅姐姐地喊。”傅太后眼眶微湿,“为了这称呼,世子不知敲过他多少次脑袋,可他就是不改。” 她当年差点成了他的大嫂,可惜的是,命运弄人。 顾歆然迟疑着说道,“宁国公留下的遗书,说他无愧于先帝,无愧于大周江山,无愧于大周百姓。夫君说……他唯独没有提到无愧于皇上,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事,恐怕是……是先帝的手笔。” 前一个先帝是指嘉和帝的父皇明宗帝,后一个先帝,就是逝去的嘉和帝了。 宁国公到死都不肯原谅嘉和帝。 傅太后沉默了一瞬,“其实你们的猜测是对的,先帝当年为了得到哀家的父亲的支持,也是为醉酒强抢哀家一事赔罪,曾在宁国公府门前负荆请罪。嘉和帝他登基之后,怎么能容忍一个自己曾伏低请罪的臣子在外手掌重兵呢?最后宁国公所谓的战死沙场,不过是嘉和帝留给宁国公府最后的一块脸面,也是他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罢了。若没有这一块遮羞布,只怕军心大乱,民心大乱。甚至,当年早就有臣子上奏彻查此事了。” 顾歆然虽是早就猜出了当年的真相,但此时得到傅太后的证实,还是难免心中难过。 傅太后话锋一转,“宁国公夫人……不,顾老夫人原来竟在京都城中么?过两日,你领她来见见哀家。当年哀家可是得了老夫人不少照拂,只可惜,没能做成婆媳。” 若当年没有嘉和帝抢亲的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宁国公被诬陷一事。 或许,宁国公府能一直屹立不倒。 顾歆然心头大石放下,诚心磕了三个响头,“谢过太后。” 顾家的事,总算是过了明路。 她带着两个团子回家。 出宫的时候,见到了楚骁身边的南风来请。 她只得带着两个团子和乳娘一起跟着南风去御书房见皇上。 她独自进了御书房,跪下请安。 “侯夫人请起。”楚骁的声音在上首响起。 她想起傅太后提到的戒指之事,犹豫了一会儿,没敢开口。 谁知,楚骁却急切地问道,“侯夫人可否告知朕,小团子是如何见到陌陌的?” 顾歆然一愣,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离京之前,楚骁就问过,她也如实相告了,是那戒指,当初陌陌生产时沾染了小团子身上的血。小团子戴着它时才会莫名穿进那实验室。 “皇上,是那血玉戒指……” 楚骁摊开手心里的血玉戒指,神情苦涩,“可是,朕亦用它沾染了自己的血,可为何朕一次也没进过那什么实验室?” 顾歆然摇头,“这其中的缘由,臣妇也不知……” 便是陌陌也不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不停往那空房间放活物做试验。 “侯夫人,你就在此处,进一次空间如何?”他想要知道,是不是她进了空间引起的什么机缘? “好。”顾歆然应下,又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是要臣妇给陌陌留言?” 楚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可。” 于是顾歆然立刻在他面前消失,进了空间后还在那公用仓库里给陌陌留了言,“陌陌,你的皇上想你了,想知道如何能进空间来见你呢!你可有法子?” 她略等了片刻后出来,问,“皇上,您可有何发现?” 楚骁摇头,低头凝视着掌心里的戒指,“无。” 他又问,“寻常团子都是何时进到实验室的?” 第310章 不认识你们的父亲了? 顾歆然想了想摇头,“没有规律,有时小团子带上戒指一会儿就进去了,有时很久也没能进去……” 她又想了想后沉吟道,“不过……可能有一个共同的规律,那就是陌陌在的时候。” 楚骁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要得到陌陌召唤,小团子才能进去?” 顾歆然一愣,她是这个意思吗? 或许,是? 她想了想,“臣妇失陪一会儿。” 说罢,她又进了空间,这时她看到陌陌的字条,一喜,陌陌果然在。 打开字条一看,“顾姐姐,我不知道有何法子呀?要是我早知道,我就回去见你们了!” 顾歆然坐下提笔又写了一张字条:“皇上推测,或许是要得到你的召唤,他才能进到空间,不如你召唤一下试试?” 放在桌上,片刻后消失,又出现了一张新的字条,“好。” 她又等了一会儿,果然下一张字条又出现了,“不行啊,我召唤了n次,连根毛儿也没见着。” 顾歆然:…… 她拿着她的三张字条出了空间。 她想笑,但看到楚骁满脸的失望后也笑不出来了。 思索片刻后他道,“把小团子抱进来试试。” 顾歆然福了福身,到外间把小团子抱了进来。 大团子要瘪嘴,她眼睛一瞪,把他的泪意给瞪回去了。 楚骁抱着小团子坐在龙椅上,十分不舍地将戒指挂在了小团子的脖子上。 然后朝顾歆然点了点头。 顾歆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次进了空间,给陌陌留言,“陌陌,你召唤一下小团子试试?” 这次她等的时间略久了些,但等到的却是一个写着结果的字条:“成功了,果然以往的几次,都是因为我想念小团子了,他又正好身上带着戒指,所以就能进空间了吗?可是为什么楚骁不行呢?难道因为这个狗男人不是我儿子?” 顾歆然:…… 她无语地拿着字条出了空间,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楚骁面前。 她还是想笑,但是她不敢。 此时小团子已经不见了,应当是进了空间。 楚骁眼神沉沉地看着这张字条,半晌他痛苦地一捶桌面,“到底朕要如何,才能见到陌陌?!” 顾歆然惊了,这是楚骁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 想起傅太后的话,她试探地说道,“皇上,都……都过去快两年了……” 楚骁猛地抬起头来,双目腥红,“你们如何能理解朕的痛苦?莫说两年,便是十年二十年,朕也不可能将她放下!” 顾歆然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从前是太子,本就高高在上,如今是皇上,自是帝王威严。 楚骁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甚少在外人面前如此情绪外露,只有嗓音带着的一丝沙哑透露出他深情的一角:“陌陌说她若知道法子,就穿回来了。这是不是说,她其实也是想回来的?侯夫人,你与陌陌近期的通信中,可有听到她提起朕?” 顾歆然不敢摇头,但陌陌还真的没有提到他的只言片语。 楚骁从她的沉默中猜到了答案,突然从袖里抽出一只匕首,“难不成要朕死了,才能同她一样穿过去?” 说罢朝着自己的心口就要刺去。 顾歆然吓得立刻扑了上去,死死握住他的手腕,“皇上不可,不可啊!暗卫,暗卫可在?!” 她的力气不够,好在暗卫及时出现,抢下了楚骁手里的匕首。 楚骁怒斥,“大胆!” 暗卫立刻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暗卫的职责是保护皇上的安全,方才皇上要自戕,他也是犹豫了一瞬才在顾歆然的呼唤下出现的。 顾歆然赶紧说道,“皇上,陌陌是有她自己的机缘,死了才能魂穿回她自己的那个时代,可是皇上您不是啊。您若是有个意外,那可真的就……” “再则,您看小团子能穿过去,用陌陌的说法是身穿。若是您能穿过去的话,那定然也是身穿。所以,皇上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身死了就没法穿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皇上,就如您不曾向外人透露过您的真实想法一般,陌陌她……虽未与臣妇提及,但臣妇时常见到她在空间中放置的小动物尸体。臣妇知道,她也一直在找寻回来的法子……只是……” 一直没能成功罢了。 楚骁闻言,终于脸上缓缓出现一丝笑容。 他挥了挥手,暗卫松了一口气,复又消失不见。 顾歆然也松出一口气,皇上这不顾一切后果的行为,实在叫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小团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怀里,手里拿着一张纸,“爸爸,妈妈说,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楚骁接过这张照片,上面是自己曾出现在她那什么电脑上的模样,小团子就是现在的模样,陌陌却是衣着有些奇怪,头发也只是长长地披散下来,却是一副干净爽利的模样。 但,他又见到她了! 这或许就是她在那个时空的模样。 他缓缓地抚摸着照片上的陌陌,心头澎湃。 他的陌陌啊……他真的是太思念她了。 顾歆然见楚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大着胆子上前把小团子从他腿上抱回来,福了福身,“那,臣妇先告退了。” 楚骁挥了挥手,复又唤住她,“把戒指留给朕。” “是。”顾歆然无奈地解下戒指放在了桌案上,抱着小团子告退了。 两个团子见到祖母好一番亲热,自不必提。 等到晚间裴修泽回来的时候,两个团子都呆愣住了。 顾歆然好笑地戳了戳大团子的脸,“咋的,不认识你们的父亲了?” 大团子嗷地一声扑上去,“爹啊,原来你是我爹!” 小团子却有些傲娇地背着手,声音冷峻,“父亲?原来你长这样?!” 裴修泽:…… 他这离开也不过才三四个月? 顾歆然:…… 你看你再不回来,儿子们都不认得你了! 两个团子总觉得有些陌生,直到裴修泽轮流把两个团子架在脖子上四处乱蹿,两个团子才找回记忆中的爹爹的模样。 父子三人又是一番亲热,才洗洗睡下了。 第311章 公主殿下,您有孕啦!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大理寺、刑部和宗正院重查当年皇长子谋逆案和宁国公府旧案。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刚刚过去的平国公府谋逆案可是让京都城血流成河,这旧事重提,不知道又要翻出多少阴私,要砍掉多少脑袋。 虽说先帝驾崩,所有嫁娶活动都暂停了下来,但这并不妨碍新帝砍人脑袋啊。 最为惶恐的就是老裴府,原来的裴大将军府的杨氏。 当年的宁国公府一案,几乎无人知道真相。 但身为裴峰枕边人的杨氏,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这事儿与自家夫君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 那一日,城防军突然围了老裴府,她就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很快一家子,裴老夫人和杨氏,以及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和刚满周岁的孙子,全都被抓进大理寺监牢了。 尤其是当裴峰大将军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回来后,所有人觉得,又要再一次血流成河了。 杨氏更是绝望。 暗自悔恨当年把二房给分家分出去了。 否则还能去求求顾歆然,求求裴修泽。 顾歆然进宫陪伴悲伤过度的傅太后,一陪就是近两个月,而且听说两个团子也在宫里住着,可见裴修泽是多么得圣宠。 但很快,杨氏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 因为钦差押着裴峰进京了。 这也就意味着,夫君通敌叛国的事可能是真的。 他们真的翻不了身了。 但是—— 三司虽有裴修泽大将军的奏折,徐刚副将和军中其他几位将领的证词,以及宁国公的血书,但可惜的是,始终没能找到裴峰与北狄人通敌的信件,裴峰又一直咬死不认,所以一个多月来,三司会审一直无法下结论。 这案子也就一直拖着。 直到裴修泽回来,才算有了物证。 他手上有从那哈尔泰帐中搜出来的裴峰的信件。 又过三日,南岳扮成的裴修泽一行也到达了京都城。 裴修泽于是大摇大摆进宫面圣,把这信件呈到朝堂之上,只说是在战场上与哈尔泰交手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包裹里发现的。 又汇报了北境军大败北狄的详情,呈上立了军功的一干将士名单。 楚骁早与他密谈过,也已有决断,当即就封赏一干将士,立了首功的裴修泽被封为齐国公。 顾歆然接到圣旨的时候,都惊呆了。 才刚成了侯夫人,不到三个月,又升成一品国公夫人? 不仅顾歆然自己惊呆了,整个京都城的权贵圈子都惊呆了。 由于顾歆然成了侯夫人的时候一直在宫里陪伴太后,权贵妇人们还没来得及道贺,这才出宫几日,就一跃成了国公夫人? 老裴府成了昨日黄花,小裴府却成了京都新贵。 小裴府低调地没有办什么庆功宴,只在受封后七日,换上了新的国公府匾额,门前倒是好生热闹了一番。 但许多相熟或不相熟的人都送来了贺仪,或是亲自上门道贺。 男客那边自不必提,有裴修泽一揽子包办。 歆然这边,安平公主和薛燕翎就是第一个上门道贺的。 顾歆然高兴地把人迎进门,一坐下就开始摸起安平公主的脉。 安平公主娇羞地一把推开了她,“你想什么呢,父皇薨逝,国丧要有三个月呢。我们怎敢在此时怀孕?” 薛燕翎也点头,“是啊,不过,三个月很快就要过去啦!” 顾歆然却一挑眉头,把安平公主的手拉回来,“别动,别动。” 安平公主手上不动了,但还是大咧咧地说,“不可能的,我们也就年底的时候有过几次而已……怎么可能……” 那时她和子安的误会刚解除,二人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地缠了几日,个中滋味,当真是美妙无双。 顾歆然又换了另一只手,摸了片刻,然后深深地看着她。 安平公主还在碎碎念,“你不要那么紧张,肯定不可能会……” 见歆然凝重的神情,声音最后低了下去,“你……该不会是……我?” 薛燕翎也呆愣住。 顾歆然猛地爆出一个大笑容,“我的公主殿下,您有孕啦!” 安平公主唰地站起来,“什,什么?不可能!才,才……” 顾歆然把她按下来,“你别咋咋呼呼的,我早说过,殿下您的身体康健,完全没有问题。眼下看来,驸马也没问题!” 安平公主立刻脸色通红。 薛燕翎完全不知道之前二人交流过什么,好奇地问,“什么没问题?怎么回事?” 结果两人都没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样?之前我教你的法子,管用?”顾歆然将她面前的茶水换成开水,推了过去,得意地问。 安平公主喝了一口,才按压下心头的震惊,“歆然你说的是真的?我当真有孕了?几个月?” “估摸着……快三个月了。”顾歆然笑道,“算算日子,是在年底的时候怀上的,不是国丧期间,别怕。” 安平公主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可那时我们才刚刚解除误会……也就才那么几次……” “我的公主殿下哟,你反复说你们才几次就怀上了,这是变相在夸自己呢,还是在夸驸马呀?”顾歆然揶揄道。 安平公主拍了拍红透了的脸颊,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本宫就是要夸驸马厉害,很厉害!行了?” 顾歆然笑得趴在桌上,“瞧你们这股甜蜜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才新婚呢!” 复又低声凑近问,“那香水,你可用了?” 安平公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红着脸没敢往下说,只隐隐又想起了那夜之后自己腰断了的感觉,脸上更是臊红一片。 薛燕翎忍无可忍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谁能跟我说明白一些?” 安平公主直接捂住了脸,表示很害羞。 顾歆然这才把之前公主和驸马之间一直存有误会没有圆房之事说了一遍。 薛燕翎听着先是震惊,后是愤怒,“五哥怎么能这样?!嫂嫂,您之前怎么不说呀?您之前要是跟我说了,我一定替您去骂醒五哥!你们也好早些解除误会呀!” 第312章 你的魂儿被我勾走了? 安平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不要紧,都过去了。你五哥很好,真的。你呢?你家陆状元待你如何呀?” 这下轮到薛燕翎脸红了。 她娇羞地低下了头,“他……他也挺好的……” 顾歆然凑到二人面前,“一个个的,都说挺好。展开说说?” 结果就是两根手指同时戳到她额头,异口同声,“你呀!” 顾歆然摸摸额头,“我怎么了?” 安平公主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还是你家的最厉害啦,洞房过后一次就怀上了!” 薛燕翎更是羡慕,“而且一怀就是俩!” “你比我们成婚更早,都老夫老妻了,夫妻间那点事儿,还让我们展开说说?!” 顾歆然:…… 得,自己挖的坑,只有自己跳了…… 安平公主又把薛燕翎的手拉过来,“你也快给她看看,是不是有了?” 顾歆然搭上了脉,迅速做了判断,摇头,“没有,不过,你的身子应当也没什么问题,多来几次,总能怀上的!” 薛燕翎简直没脸听,偏偏安平公主还要加一句,“再有半个月,国丧就过去了!” 顾歆然:…… 薨的那个是你父皇,你这么说,真的不怕他的棺材板儿都压不住吗? “唉,说起正事儿,我家那个青茹妹妹要寻个青年才俊,你们可有什么读书人推荐的?”顾歆然赶紧打听起来。 还好这三个月是国丧不能论嫁娶,自己如今回来了,也好盘算起来。 “安乐侯府的嫡三子?听闻安乐侯夫人正在暗中相看呢,帖子也送到了威武侯府不是?”安平公主消息倒是灵通。 顾歆然摇头,“不行,这个郑小公子上回在威武侯府险些被算计,看着像是个蠢笨的。而且安乐侯府据说庶子还有十几个,啧啧。” “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如今在御史台当差的,可以?”薛燕翎推荐道。 安平公主没好气地说,“你还敢提他?之前大伯母不是想把你说给他?结果尚书夫人不是看上那甄相府的二小姐?” 想攀上相府的,能看上叶家的门第和叶青茹的庶女身份? 薛燕翎点头,“那不是没成吗?哎,说起甄相府,那个甄相的最小儿子,被你家将军派去挖金矿的那个怎么样?听说他在金沙县是一县之长,把金沙县治理得井井有条,事业那是风生水起,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顾歆然来了兴致,“此人,你们很熟吗?” 她也就在府里偶然碰见过一次,印象中倒是眉清目秀,就是不知道脾气性格如何。 “那可不?他自小是我五哥的跟班,总到我们府里来晃悠。”薛燕翎说道,“他很讲义气,所以后来我五哥成亲了后,他和徐虎几人就玩儿在一块儿了。脾气嘛,很少见他发火的,很是聪明,有点像个小狐狸!” 聪明她是相信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裴修泽相中推荐去做了金沙县县令。 她调侃道,“这人这么好,当年你怎么没把他留用了?” 薛燕翎瞪大了眼睛,“他?五哥才看不上他呢。五哥说此人有头脑,但恃才傲物,最是厌烦八股文,因此进士是考不中的。要做官,也只能从外放九品芝麻官开始做起,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要想飞黄腾达,那是不可能的。 五哥不想我跟着他到任上吃苦,他希望我留在京都。再者说那贵人不贵人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自然不想奔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但眼下,他不是已经遇上贵人了吗?嘿嘿。” 她朝着顾歆然眨了眨眼睛。 安平公主补充道,“他虽然是庶三子,但整个相府,也就是一个嫡长子,三个庶子,两个姨娘,再没有旁人了。后院一直相安无事,很是清静。而且这个小儿子的生母,是老夫人娘家远房亲戚抬进门的良妾,便是甄相夫人也要给三分颜面的。” 顾歆然眼前一亮,若是叶青茹嫁了她,那也是官太太。外放几年,在外头独掌后院,也是简单。这两年听闻他主持金沙县挖的金矿向朝廷上贡,已经是七品县令,过个两年任期满后再回京,那就是立了大功,升职必是名正言顺。 嘿嘿,自家夫君相中的人,那必是妥妥的金龟婿! 而且甄相为人正直,相府后院儿也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她几乎当即就相中了他。 安平公主又想起一个信息,“昨儿子安似乎有提过,这个甄和泰得了皇上恩准要回来给甄老夫人贺寿,过两日就该到京都城了。你若是想相看,马上就能见到人!” 顾歆然点头,“我是见过的,最好要让青茹丫头见一见。” 等晚上见到裴修泽,她也问了问关于甄和泰的事儿。 裴修泽诧异地看她,“安乐侯府的嫡三子你嫌弃得不行,最后反而看上了个相府的庶三子?” “那能一样吗?嫡子之间争家产是少不了的,但庶子反正也得不了什么家产,干脆自己挣个前程,不香吗?再者,这两家府里后院的情况,那可是天差地别,一个乌七八糟时有人命发生,一个清清净净相安无事,便是庶三子也无妨。” “他只是相府的庶三子,若是宁国公府翻案了,且不说她生母能不能恢复嫡妻的身份,便问她作为宁国公府的外孙女,嫁过去会不会委屈了?” 顾歆然笑得狡猾,“你就说说,过个几年这个甄和泰会是个什么光景?” 裴修泽面皮抖了抖,此人有大用,日后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呢。 见他这副神情,顾歆然一锤定音,“就他了!瞧你这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我是来同你抢人的?” 裴修泽一把捞住她用力吻了一下才说道,“为夫这是担心他同为夫一样,成了亲后魂儿都被娘子勾走了,无心事业。” 顾歆然面皮微红,不敢看他,“你……你的魂儿被我勾走了?你无心事业?我怎么不知道?” 裴修泽深深地看着她,轻抚她的眉眼,“你当真不知?” 顾歆然微抬头瞪了他一眼,“我怎会知道?” 第313章 你卖了我,不要卖玉儿! “夫人没发觉,自回到京都后,为夫一下值就迫不及待回府来了?从来不在外头与同僚喝酒吃饭?” 顾歆然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心里泛起一股甜蜜滋味,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夫君,我……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宠溺。 “能不能……”她咽了咽口水,又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裴修泽立刻摇头反对,“不行!” 什么五天一次的鬼话,绝不可能! 顾歆然:…… “三天一次!”她伸出三根手指,讨价还价道。 “不行!”他还是猛摇头。 顾歆然:…… 行,什么魂儿被她勾掉的话,压根儿不存在的。 瞧瞧,瞧瞧,这不是清醒得很吗?! …… 有了人选,顾歆然第二日就兴冲冲地去了顾家与祖母和母亲商议了。 顾老夫人早就看开了,她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儿孙幸福,至于孙女婿的家世背景什么的,反倒不是那么在意。 所以她很希望叶青茹能得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听了甄相家中境况,还有甄和泰自己的作为,她频频点头,“这事儿还是得歆然你出面,给静安侯夫人下帖子?” 甄相还是静安侯,她倒差点忘了。 顾歆然一口应下。 三日后,在重修一新的兴国寺后山脚下,叶青茹果然见到了甄和泰。 女子清丽娟秀,男子温和清朗。 顾歆然初次见到甄相夫人,就觉得她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可亲,二人相谈甚欢,看着不远处一坐一站正在说话的少男少女,均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甄相如今是右相,一家独大,自然有一些旁人不知晓的敏锐。 甄相夫人自然也知晓,宁国公府迟早要平反翻案。 宁家大姑奶奶在威武侯府的地位如何变化她暂且不知,但叶青茹是宁国公府的嫡亲外孙女,这一点是跑不了的。 何况叶青茹还是齐国公夫人的干妹妹。 和泰虽是庶子,但他向来聪明,肯吃苦,能得齐国公和宁国公府双重加持,想来前程必是无限。 只可惜自己的儿子早已大婚,否则这样的好儿媳,怎么也要留给自己的儿子。 那边叶青茹的一张脸简直红透了。 对面的甄和泰是朗朗清风一副少年模样,不过十九岁的光景,就已经是七品县令,谈吐有度,说起金沙县的一些趣事,那是眉飞色舞。 “金沙县一到了秋天,那就是满城的落叶,红枫、梧桐全是金黄金黄的,很是好看。就是我在任上还要两年多,那处远离京都城的繁华,自有小城另一番风光,不知姑娘可愿随小子去那四季如春的贫脊小城?” 金沙县之前的确是很贫瘠,但这两年在他的治理下已经成了富庶之地,这话只是自谦罢了。 叶青茹自小在侯府饱受打压,早就向往外面的世界,闻言有些激动,“我……” 愿意两个字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自小的教养叫她矜持不敢直言,但眼里冒出的星光,却是骗不了人的。 甄和泰笑了,这姑娘坦诚又率真,想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能处! 甄叶两府的亲事,很快就定下了。 戚氏傻眼了。 她手上那么多勋贵世家的帖子,不乏嫡子世子的求娶,顾歆然最后却替叶青茹选了个庶子? 还是个外放的七品芝麻官? 不光是她,叶青芊和叶青荇也傻了眼。 叶青芊上次设计旁人不成反被设计,也只好认命嫁给姜表哥。 但叶青荇可还等着看叶青茹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她好从母亲手里的帖子中挑出个更好的。 没想到,却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但她也是高兴的,这么一来,她就随便挑一个也比四妹妹好。 好几户朝戚氏递过帖子的权贵们也是傻了眼。 顾歆然只一笑置之。 用陌陌的话来说,这又是京都权贵们跌破眼镜的一天。 嘿嘿,等甄和泰真的成了夫君的左膀右臂,那才叫你们真正跌破眼镜呢。 …… 定下了青茹的亲事,顾歆然正得意着呢,就见周妈妈急匆匆进来,手里捏了一封信。 “夫人,西凉县那边来消息了。”周妈妈把信恭敬递上,“西凉县就是顾大姑奶奶的大女儿叶青芜嫁去的秀才家所在地。上回老奴得夫人指示去了一趟西凉县,见过叶大姑娘,老奴给她留了地址,请她若是有事务必写信回来。这便是她的信件。” 顾歆然接过信打开一看,神情凝重。 “去备马车,我们立刻去西凉县看看。” 周妈妈担忧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歆然点头,“再备上几套三岁男孩和五岁女孩的衣裳,我们把他们母子三人接回来。” 周妈妈激动地点头,“是,老奴上回就想接她们出来了!是叶大姑娘不肯,这一回,必要接回来才是!” 京都城到西凉县不过半日路程,顾歆然只在车上简单用了些干粮,到达西凉县的时候才将酉时。 马车停在一处很窄的巷子口。 她在周妈妈和思巧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就听到巷子里传出的谩骂声,“你生的这个赔钱货,在家也是浪费口粮,不如卖给老刘头作童养媳!还能得个三十两银子!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懂珍惜?!成日里把你这女儿绑在身上有什么用?!” 旁边是一个男孩的痛哭声,“祖母,父亲,求你们了,你们不要卖掉姐姐……” 随即是一阵巴掌声,“你给老子滚开!要不是你是男娃,老子连你也给卖了!” “快!你快把她解下来带走!娘老子的!老子的女儿老子怎么就卖不得?老子说卖就卖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别打了夫君!夫君别打了!这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把我卖了!你卖了我,不要卖玉儿!” 孩子的哭声越发大了。 “我抓住她了!你们快着些!”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 周妈妈已经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嗓音洪亮,“住手!” 第314章 那我要休夫! 顾歆然缓步走到门内。 见到了地上躺着的一对母女,年轻女子一只手紧紧把女儿抱在身上,另一只手紧紧地与女儿的绑在一起。 想来这年轻女子就是叶青芜了。 叶青芜的信中就写到头天晚上她起夜时偷偷听到丈夫和婆母商量要把女儿卖给刘老头作童养媳,苦求无果,只好快速写信到裴家。 此时她看到门外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眼里迸出欣喜。 必是她的救兵到了。 她抱着女儿艰难地起不了身,思巧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顾歆然弯下腰替二人解着绑着手腕的绸带。 叶青芜却有些惊慌地按住了她的手摇头。 顾歆然温和地笑笑,“你就是青茹的大姐姐?不必害怕,有本夫人在,今儿谁也不能把这女娃从你身边抢走。” 叶青芜这才放开了手,任由顾歆然将绸带解开。 两人绑着的地方已经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叶青芜捂着脸痛哭出声。 一个胡茬满脸的男子走出来,“你是何人?缘何踢坏我家门板?!” 顾歆然自顾自掏出帕子给女孩儿擦脸上的泪珠,只朝周妈妈丢了一个眼神。 周妈妈立刻火力大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朝我家夫人乱吠?!你家这破门能被我家夫人踢开,那还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男子身后的婆子蹿了出来,“你这老不死的也不好好看看我家是谁?我儿子可是十三岁就中了秀才!这是秀才的家!你敢踢坏我家的门?你给我赔钱来!” “呵,区区一个秀才,也敢在我家夫人面前嚣张?!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谁?她可是新封的齐国公夫人!” 男子和那婆子皆是呆愣在当场。 他们这个小县城,连个侯爷都没见过,这就从天而降一个国公夫人?! 叶青芜显然也不知道裴将军夫人如今一跃成了国公夫人,结结巴巴地想再确认一下,“您,您是裴三夫人吗?” 顾歆然点头,又掏出个干净帕子递给她,“青茹是我的妹妹,你便也是我的姐姐。莫怕,今儿你想带着儿女跟我走,此处你却打算如何了断?是和离,还是休夫?” 叶青芜震惊地瞪大眼睛。 和离她从不敢奢望。 休夫?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男子跳了起来,“你敢!” 那婆子也跳了起来,“贱人你敢!” 她朝门边一个男子一指,“姓刘的,我这孙女已经三十两卖给你了!你拖走便是!” 那男子显然有些发怵,但还是上前来说道,“这位夫人,你便是国公夫人,也不能干涉旁人家事啊。这女娃的爹和祖母都答应卖了,钱也收了,你们该放人才是啊。” 周妈妈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犊子!这女娃的爹和祖母答应的,你找他们去啊!她的娘亲可没答应卖!” 顾歆然懒得与这人掰扯,唤了一声“五月!” 五月立刻现身,“夫人!” “去,让他们把钱还给买家,不掏出钱的,打断一条腿。” “是!”五月随手捡起院中的一块石头,握在手心里,片刻后展开手心,已经成了粉末。 “你们看到了?还不快拿钱出来?!”她冷声喝道。 婆子吓了一跳,哭天抢地,“你们,你们这是明抢啊!老天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屋里冲出来一个身穿艳丽衣裳的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朝着顾歆然就跪了下来,“这位夫人,实在是……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呀……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玉儿这个当姐姐的若不成全我们,她的弟弟就要饿死了……” 周妈妈都要气笑了,“你的儿子快饿死了,你怎么不去卖?反叫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拿卖身钱来养?” 那女子哭求道,“妾身,妾身已经是夫君的妾,如何能去卖?” 顾歆然最是厌恶这白莲花作派,给了五月一记凌厉的眼神。 五月二话不说,上前就朝着那男子腿上用力一踢。 腿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在院中。 那买家吓了一跳,直接退到了门边。 “嗷——啊啊——”男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 婆子和妾顿时止住了哭声,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子。 她们完全没料到,这位夫人当真这么狠,一言不合就真打断腿? 五月朝他们伸出手来,“三十两。” 男子痛得几乎晕死过去,彻底吓懵了,“快,快去,去拿钱!啊——” 那妾赶紧抱着儿子爬起来,到屋里摸了钱袋子出来。 五月接过,扔给站在门边双腿打颤的买家,“滚!” 那买家自不敢有二话,赶紧滚了。 顾歆然这时问叶青芜,“姐姐,你做好决定了吗?” 叶青芜目露希望,“夫人,你确定,我休夫之后,能带走我的两个孩子跟你们回京都城吗?” 顾歆然点头,“自是确定,你写下休书,立刻就跟着本夫人走。想必青茹那丫头见到你归家,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叶青芜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好,那我要休夫!” “好。”顾歆然吩咐思巧,“去车上拿笔墨纸来。” “是。” 思巧很快把笔墨纸拿了来,还贴心地把马凳拿来垫着纸笔。 叶青芜席地而坐,执起笔来,眼泪簌簌而落。 秀才忍着剧痛爬过来,“青芜,青芜,你怎么能休夫?你不能这么做啊!” 婆子也回过神来,爬起来指着叶青芜痛骂,“你这个贱人不敬婆母不尊夫君,哪里还有个女人的样子?!你还敢休夫?!你那娘家能容得下你带着两个拖油瓶?!你给我滚回来,你那女儿不卖就不卖了,你滚回来,我们既往不咎、不计前嫌!” 周妈妈气得上前踹了她一脚,“你哪里来的脸,还敢说既往不咎?!据我所知,你们现在用的住的花的,全都是大姑娘的嫁妆?你们一个个的,一无家财二不能挣钱,这么多年全靠大姑娘的嫁妆养着!你们是怎么有脸让她回去还说不计前嫌的?” 顾歆然给周妈妈鼓掌,请继续。 第315章 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什么秀才!我呸!几十年了还是个秀才!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读书人!还敢拿正妻的嫁妆养你的小妾儿子,甚至还想卖了嫡女来养你的庶子。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婆子和秀才被骂得哑口无言。 叶青芜已经写完一份休书,吹了吹放在一旁,继续写第二份一模一样的。 顾歆然于是想起来她的嫁妆问题,问,“姐姐,你的嫁妆呢?还有剩下的吗?我们一并带走。” 叶青芜摇头,“都被他赌输了,哪里还有剩下?” 就连几个月前顾家给她又送来一些银钱,她本是藏起来了,可又被婆母翻出来,拿给夫君拿去赌没了。 要不然也不会把女儿才卖了区区三十两。 顾歆然却并不在意,“哦,那这屋子是用你的嫁妆银子买的吗?” 婆子和秀才、美妾齐齐惊恐地瞪过来。 叶青芜眼睛一亮,“是的!可是……地契和房契都在婆母手中……” 顾歆然示意五月,“去搜出来,搜到后,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 “是!”五月干脆利落地进了屋,那婆子惊恐地跟了进去,“你不能进,不能进啊!” “啊——”下一刻,婆子被踢飞了出来,抚着胸口大口吐着鲜血。 秀才拖着剧痛的断腿往母亲方向挪,“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 他看着美妾,“艳儿,你快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艳儿却抱着儿子,惊恐地往门边走。 这男人靠不住了,这群人她惹不起。 顾歆然的眼神往她身上一瞟。 艳儿直接就跪下,害怕地说,“夫人,夫人,都是他们母子做的恶事啊……与贱妾无关……贱妾不过就是……就是贪图他的钱财……求夫人放过我……” 顾歆然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滚。” 艳儿大喜,起身往门外蹿,片刻后又回身来,把儿子放在那婆子身边,“夫君,这儿子艳儿就留给你了,艳儿走了,此生不复相见。” 说罢一溜烟跑了。 秀才险些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断了腿,母亲生死未卜,妻子带着一双儿女走了,还留下这么小一个婴孩。 他往后这日子要怎么过? 屋里乒里乓啷一阵声响过后,五月拿着几张契纸出来了。 “夫人,找到了。” 顾歆然接过契纸一看,又递给周妈妈,“周妈妈,找个人牙子,把这房子贱卖了,要快。卖的钱财全都交还给叶大姑娘。” 周妈妈十分解气地应了一声是,拿起契纸风风火火地跑了。 秀才这回是真撑不住了,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歆然拿起前面一份休书,上前一脚踩住他那断腿,让他生生剧痛着又醒了过来,然后轻飘飘地把叶青芜写的休书扔在他脸上,“看好了,这是青芜给你的休书!” 又扭头说道,“这种男人,不休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姐姐,过来让他按手印!” 叶青芜走过来,抓起秀才的手,沾着鲜血按在了她手上刚写好的另外两份休书上,然后将休书珍重地叠好放进怀里,随即抱着儿女放声大哭。 这休书送到官府备案后,就生效了。 这十年的噩梦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顾歆然带着叶青芜母子三人上了马车,也没有立刻回京都城,而是就近找了个大一些的客栈落脚。 天色将晚,夜间不好赶路。 思巧机灵地让小二备了热水,伺候着两个孩子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先前准备好的新衣裳,才带着两个孩子下楼用晚膳。 叶青芜也沐浴了一番,看到两个焕然一新的孩子,鼻头一酸,就掉下泪来。 她拉着两个孩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顾歆然面前,哽咽道,“夫人,多谢夫人。” 两个孩子也清脆地说,“谢谢夫人!” “你们呀,得喊我姨母!”顾歆然赶紧把人扶起来,又抱着两个孩子坐在桌旁,“姐姐莫要吓着两个孩子了,快来吃饭。” 两个孩子眼神晶亮地看着满桌的饭菜,但谁也没敢先动筷子。 顾歆然夹起鸡腿,一人一只放在孩子的碗里,柔声道,“快吃。” 见孩子们巴巴地看着自己,叶青芜擦干眼泪,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你们快吃!” “好耶!”男娃欢脱地叫了一声,忍不住把鸡腿先咬了一口,后来又发现母亲碗里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鸡腿夹到叶青芜的碗里,“娘亲,鸡腿好吃!” 真的,好几年没有吃到鸡腿了! 叶青芜只觉眼泪又要下来了,把鸡腿夹了回去,道,“杰儿乖,娘亲有小腿吃!” 女娃倒是把鸡腿夹到了顾歆然的碗里,“姨母,姨母救了玉儿,玉儿以后也会孝敬姨母的。” 顾歆然也笑了,依然把鸡腿夹回去,“好的玉儿,日后姨母等着你的孝敬呢,这鸡腿呢,你就吃了。” 女娃乖巧地应下。 “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邵景玉、邵景杰。”叶青芜说道,“如今我休了他,想把他们的姓氏改成叶。” 顾歆然颔首,“这敢情好。叶景玉、叶景杰,好名字!” 叶景杰脆生生地问,“娘亲,是不是以后,我们就没有爹爹了?” 叶青芜心头一震,“是,这个爹爹,你还舍不得离开他吗?” 叶景杰摇头,“不!他欺负娘亲,欺负姐姐,杰儿不喜欢他!杰儿没有这样的爹爹!” 叶景玉也说道,“是,玉儿也没有这样的爹爹!我们有娘亲就够了!” 叶青芜喉头哽得厉害,看着对面的顾歆然,又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绝不可能只是妹妹的干姐姐这么简单。 她又为何要如此帮着自己? 上一回,周妈妈突然出现,她没有跟着周妈妈走,也是心中存疑。 这一回,她实在是走到了绝路,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卖,才会急匆匆写信求助。 没想到,这位裴三夫人竟亲自来了,而且果决利落地替她解决了麻烦。 晚间的时候,叶青芜早早哄了两个孩子入睡,敲响了顾歆然的门,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歆然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仔细把她和宁国公府顾家的关系讲了一遍。 叶青芜震惊地捂住了嘴。 第316章 送到威武侯府 她完全没有想到,顾歆然竟然是宁国公府顾家的血脉。 而这一回京,她还能见到外祖母? 特别是当她从歆然口中得知母亲的病情大有好转后,更是喜极而泣,彻底放下了心防。 一直到次日,周妈妈带了人牙子来与她签下房屋出售的契约,几人坐上马车踏上回京的路途,叶青芜还恍然如在梦中,一直回不过神来。 顾歆然将母子三人送到威武侯府就走了。 她并不担心三人在侯府无法立足。 戚氏并不蠢笨,知道是她亲自送三人回来的,就不会落她的面子。 实在不行,她还有顾家呢,怕什么! 何况还有叶青蘅来兜底,他在外头早就置了宅子,那就是叶青芜母子三人最后的退路。 不出所料,叶青芜带着两个孩子忐忑地站在威武侯府花厅时,主母戚氏并没有给她下马威,但也没有好脸色就是了,只是平淡地吩咐婆子带她们母子三人下去安顿。 叶青茹很是高兴,一路叽叽喳喳牵着小外甥女朝大姐姐出嫁前的院子走去。 叶青蘅脸色平静,一直小心观察着大姐姐和两个外甥。 叶青芜回到自己的院子,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叶青茹兴奋地说,“大姐姐,你今日回来得匆忙,这院子也没收拾,我这就帮你一块儿收拾。” 一边说着一边喊上自己的婢女一起整理。 叶景杰一开始小心翼翼地问,“舅舅,这是我们以后住的院子吗?” 叶景玉也问,“舅舅,会有人来抢我们的屋子和床吗?” 叶青蘅险些破防,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泪意涌出来,坚定地点头又摇头,“对,这就是你们以后住的院子,不会有人来抢的。” 两个孩子瞬间欢呼起来,在院子里欢腾地跑来跑去。 叶青蘅看了一会儿,把叶景杰喊到身边,“杰哥儿,你是男娃,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先与娘和妹妹住上一年,到明年,你就同舅舅一起住到外院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明年你都成婚了,也要住在后院的。”一道温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叶青蘅表情一顿,看到门外由丫环搀扶着的顾昭婉,赶紧上前扶着进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顾昭婉眼里噙着泪,看着两个半大孩子。 叶青芜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扑通一下就跪到顾昭婉面前,“姨娘,不,母亲!母亲!女儿不孝!” “是母亲不好,当初就不该让戚氏拿捏了你的亲事!” 顾昭婉扶起她,母女俩立时抱头痛哭。 两个孩子心慌慌地一边一个抱住叶青蘅和叶青茹。 良久,母女俩才分开,擦干了眼泪,又笑了开来。 叶青芜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见过你们的外祖母,你们都这么大了,还一次没见过呢。” 那个邵秀才,根本就不让她回娘家。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跪下朝顾昭婉磕头,脆生生地喊,“见过外祖母。” “哎,起来,快起来。好孩子!”顾昭婉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泪流满面。 “母亲,快进屋,我们进屋说话。”叶青蘅叹了一口气。 他们几人,实在是被欺压隔离了太久,陡然出了变故,就有无数的话想诉说。 外头站着的戚氏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底哼了哼。 这几人,都是因为遇上了顾歆然,这才走了狗屎运。 这个顾歆然,凭什么插手这么多威武侯府的事? 她心有不满,但却不敢多说什么。 她扶着丫环的手轻蔑地朝门内看了一眼,走了。 叶青茹两姐妹扶着顾昭婉坐下,叶青蘅已经吩咐丫环去取一整套新的茶具来,再烧水上茶。 叶青芜叮嘱两个孩子自己去玩,就在院子里,别乱跑。 顾昭婉笑看着两个孩子出门的背影,感慨了一句,“真是多亏了国公夫人,青芜,娘一直担心你那边过得不顺心。这么多年了,竟一次也没回来过,娘也不知你究竟过得好不好……” “都过去了娘,往后只会越来越好。”叶青芜连忙安抚,转移了话题,“娘,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国公夫人竟是我的表妹,你们的表姐。” “是啊,她是个有大造化的。”顾昭婉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你们呐,成亲时可别忘了给她送谢媒礼!” 她指着儿子和小女儿。 叶青芜惊喜道,“弟弟定了云家我是知道的,娘的意思是,妹妹也定亲了?” 叶青茹红了脸。 顾昭婉点头,“是啊,才将前两日的事,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写信,你就回来了。” “太好了,定了哪家的公子?” 顾昭婉把甄和泰的情况一说,叶青芜频频点头,“表妹的眼光,想必是极好的。虽是外放几年,但上无婆母压制,下无小妾庶女,妹妹,你的好日子要到了。” 叶青茹更是脸红得要滴血。 “弟弟,你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底?姐姐此番回来,必能将你的婚事操持得妥妥贴贴。” 叶青蘅面上微笑,却在心里暗暗叫苦,赶紧问,“姐姐,国公夫人还说了什么?” 叶青芜这才正色起来,握住顾昭婉的手,“母亲,表妹有个很重要的消息,要我带给您。” “什么?” “她说,最多一个月,宁国公府就会翻案,到时,祖母也会正式恢复国公府老夫人的身份。” 此言一出,几人脸色皆是震惊且喜。 叶青芜继续说道,“母亲,表妹的意思是,到那时,您也必然又成了国公府嫡小姐。这个威武侯府的妾,您是想继续,还是不想继续?不想继续的话,是想恢复正妻的身份,还是想和离归家,亦或是……休夫?” 最后两个字说出的时候,叶青芜不由得笑了出来。 因为她想起昨儿自己休夫的场景,那叫一个痛快! 顾昭婉:…… 她扶额,“你们呢?你们是希望母亲如何?” 叶青芜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母亲,昨日我休夫归家,以前从来没敢想的事情,居然这般轻易就达成了。我也想通了,人这一辈子,其实,活得只为舒心二字。只要您过得舒心,我们怎样都可以。如今我回来,弟弟妹妹也马上要成亲了。母亲您只要遵从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就好,不必再顾虑我们的。” 顾昭婉眼里泛着泪光,“好,母亲得好好想想。” 第317章 你的鱼目到底是谁? 叶青蘅回到外院,一直心事重重。 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大姐的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其实,活得只为舒心二字。” 他问着自己,娶了云六姑娘,他能舒心吗? 云六姑娘若是知道他心底里藏着一个人,她能舒心吗? 没错,随着婚期的临近,叶青蘅近日越发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他的心里,已经被那个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飒爽身影雁姑娘占据。 他觉得不能带着这样的心态,迎娶云府六姑娘。 这对六姑娘不公平。 虽然雁姑娘的情况他还不太了解。 他有婚约在身,自然不可能去打听另外一个姑娘的情况。 但他总觉得,雁姑娘对自己也是有情意的,否则不会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又时常偏帮那两间铺子的营生。 而且他发现,两间铺子的掌柜,与雁姑娘都极为熟稔。 在她的提点和帮助下,两间铺子生意是蒸蒸日上,已经有消息传出,威武侯府的那两间铺子快要撑不下去了,准备变卖。 次日,他通过中间人,顺利把六合斋和四季绸缎铺子低价盘到了手上。 他很是高兴,撞上又来逛铺子的雁姑娘,不由得就多说了两句。 雁姑娘眼里满是赞赏,“你做到了啊!恭喜你!下一间铺子是哪里?我先去替你打探打探!” 叶青蘅心里满是甜滋滋的滋味,这姑娘真是懂他! 他想了想,“城南有一间酒肆,还有一间脂粉铺子。我已经在它们旁边买好了空铺,正在准备修缮修缮。” “酒肆?脂粉铺子?!”云雁立刻来了兴致,“来来来,说说你经营的理念和你即将修缮的风格!” 叶青蘅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手舞足蹈。 云雁时不时加入一些新的主意,看向他的目光也全是赞赏和崇拜。 整整一个下午,叶青蘅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然而晚间回到自己屋里平静下来之后,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对这位雁姑娘的情意。 他突然就下了决心,他要娶她为妻! 他要退了云府六姑娘的亲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说服云六姑娘本人。 翌日,他备上几盒糕点,去了云府。 自叶云两府定了亲后,两家长辈商议婚事虽时有来往,他这个准新郎却一次也没登过云府的门。 是以这一次他求见六姑娘,很快就得了允准,由丫环带着往后院去了。 他一个眼神也没敢乱瞟,一心打着腹稿。 自己要先求得六姑娘的原谅,解除婚约才能心安理得。 云雁在府里练了一套拳法后,刚沐浴出来,正觉得无聊呢,就听说叶二公子来了。 她玩心大起,知道这个呆子根本还不知道雁姑娘就是自己,立刻让丫环给她戴上面纱,换了一套她平日里极少穿的鹅黄色百花裙,才在垂着帘子的凉亭里见了他。 隔着帘子,叶青蘅拱手作揖,“六姑娘安好,这是叶某从八合斋里带来的一些点心,姑娘尝尝看,不知是否合口味。”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点心递给了丫环。 丫环掀帘而入,把糕点摆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叶青蘅根本没敢往里面瞧一眼。 云雁拈起一块她平日里不知尝过多少次的海棠糕,刻意压低了原本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俏皮地说,“那,如果不合口味呢?” 叶青蘅一怔,他只是随口一句,没让她这么正经地回答啊。 若是二人婚约继续,他也可以答一句“叶某自是再去另寻合姑娘口味的来”。 可他是打定主意要退婚的,没有以后了,这叫他怎么回答? 他的沉默让云雁心头有些不安起来。 她挥退了丫环,问,“叶二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叶青蘅咽了咽口水,“云六姑娘,叶某……叶某……” “作什么吞吞吐吐的?!”云雁咬了一下舌头,差点暴露了本性,赶紧依旧压低嗓音改口道,“叶二公子无须客气,有什么话,便直说。” 叶青蘅心下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云雁话中的异常,想了想,理了理思路,“叶某想给六姑娘讲一个故事。” “哦?请讲。” “有一位南国人,四处行商。有一次经过一座小岛时,当地人给他捧出了一颗珠子,是鱼目白色,还隐有光彩流动。他乍一眼觉得很是漂亮,但又觉得家中已有更加上乘的珍珠,一念之差,便不换了,离开了小岛。可回到家中后,他拿着自己的珍珠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那鱼目白珠别有一番趣味,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到过那个小岛。便是此后余生,纵然有更大更美的珍珠,他依旧对那鱼目白珠念念不忘。” 云雁怔怔听着,忽然咀嚼出了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 她心中一痛。 这些时日,她以雁姑娘的身份与叶青蘅交往甚密。 初时他骄矜不肯与她多言,但后来慢慢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她也觉察出自己这个未婚夫心中的抱负和打算,渐渐把他真的装进了心里。 她满心期待着自己的婚期,更期待着在洞房花烛夜他掀开她的盖头,发现她就是雁姑娘时的神情。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叶青蘅其实,早就心有所属。 没错,她听出来了,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他已心有所属。 所以,他今日是来……同她谈退婚的? 云雁只觉得心头的痛感越来越盛,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坐在桌前,手里的糕点早就被她捏成了粉末。 “云六姑娘?”叶青蘅见帘子里没了动静,唤了一句。 云雁回过神来,苦涩地缓缓问道,“所以,叶二公子的意思是,想握住那鱼目,舍弃珍珠?” 叶青蘅沉默。 他的沉默,给了云雁很大的难堪。 她很想冲出去问一声,你的鱼目到底是谁? 但她的骄傲不允许。 他把心中那人比作鱼目,把她比作珍珠,应是早就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份不如她。 她堂堂定国公府六姑娘,怎么可能去打探未婚夫心底里藏着的那个不如自己的女人?! 她很快冷静下来,淡淡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第318章 留下了遗诏 叶青蘅又是深深一作揖,“你我已正式定亲,若是六姑娘不同意,叶某亦当尽到为人夫之责。” 他来时也想过,云六姑娘已经退过一次亲,想必不会轻易再退亲的。 云雁心里发苦。 她知道叶青蘅说这句话的意思。 能尽到为人丈夫的责任,但心里却装不下她? 她觉得心里好痛,但她更不想失去他。 明明他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心里有了旁人?! 良久,她才挤出一句话,“让我想想,若是一个月内没有消息,那便是我不同意。” 如今是三月初,婚期在四月底,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叶青蘅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六姑娘,叶某,对不住了。” …… 齐国公府。 很快就到了两个团子的两周岁生辰宴。 顾歆然没有大办,只邀请了顾家人和新林村的林家姑祖母过来吃顿团圆饭。 林家姑祖母早知穆羡一家的惨淡收场,只轻轻叹了一句,造孽啊。 林家叔父娶的青玉,如今也身怀六甲。 石头已经能很顺溜地说话了,一家子和乐融融。 何琼和顾二爷也抱着儿子来了,甚至还带着穆老夫人。 顾老夫人是扶着这个自己昔日的婢女来的,虽然穆老夫人不太认人,但这两年在顾老夫人和何琼的陪伴下,倒也能有一些回应了。 顾老夫人非常感激穆老夫人,若不是她,自己的老七媳妇和孙女儿只怕活不了,所以一直照顾着她。 一家人其乐融融。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团子突然悄悄附耳同顾歆然说了一句,“娘亲,我想妈妈了。” 自回来后她确实有想过给小团子戴上血玉戒指到空间里去和陌陌团聚一会儿,可血玉戒指不在身边。 上回傅太后说,被楚骁拿走了。 她只好低声安抚,“待娘亲寻机会让你见见她。” “嗯嗯!”小团子乖巧地点头,把怀里收到的各色生辰礼一股脑儿往顾歆然怀里塞,还因手小抱不住掉了两块金砖、一个金项圈。 大团子也哒哒地跑过来,怀里抱的金子一块一块往下掉。 顾歆然嘴角抽了抽,这手笔一看就是她那便宜老爹的。 晚间用过膳后,客人们纷纷告辞而去。 顾歆然在门口目送着亲人们离去,心里全是满足。 这时一辆马车低调地停在了门前。 她看到南风时,心头一跳。 南风迅速翻身下车,跪在地上,“国公爷,国公夫人,太后娘娘急召您二位进宫。” “快起来,”裴修泽点头,“我们换身衣裳就来。” 南风显然很是焦急,站起来低声说道,“国公爷,十万火急。” 裴修泽与顾歆然对视了一眼,南风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是太后急召,难不成,是皇上出了大事?! 二人不敢怠慢,立刻登上南风带来的马车,进了宫。 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傅太后一直焦急地走来走去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修泽,歆然,你们快看看,皇上这是怎么了?” 裴修泽扶着傅太后往里走,“姨母先别急,慢慢说。” 见到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楚骁时,顾歆然是吃了一惊的。 上一回在御书房见到楚骁,觉得他气色尚可,今儿脸色却是苍白无比。 裴修泽示意顾歆然过来,“歆然,你先替皇上看看。” “姨母,太医怎么说?” 傅太后垂泪道,“太医看过了,个个都说皇上这是……这是……要自寻短见……” 裴修泽大吃一惊。 顾歆然五指搭脉,果然觉得楚骁是血虚之症,再伸手把他里侧的手腕拿过来,准备再搭一次脉,却赫然发现他手腕上缠着绑带。 顾歆然:…… 裴修泽也看见了,脸色有些沉,“姨母,皇上他励精图治,不可能自寻短见的,他身边的宫人可是问过了?” 傅太后叹了一口气,朝如意姑姑点点头。 如意姑姑捧来一个玉碗。 裴修泽和顾歆然往里一瞧,居然是半碗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哀家已拷问过他身边伺候的太监,都说是皇上每日要放半碗血来养着这血玉。” 顾歆然心头巨震。 旁人不知道他用血养玉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的。 这皇上,当真是为了见陌陌,连性命都不顾了吗? 裴修泽也是一怔,“用血喂养?他,竟也还一直没放下太子侧妃啊……” 傅太后神情一顿,“修泽,你知道这是何意?这以血养玉,与太子侧妃有关?”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朝顾歆然点点头。 顾歆然便只好把那血玉空间和陌陌实验室相连以及团子能穿过去的事说了一遍。 傅太后震惊了。 如意姑姑在一旁也是震惊不已。 半晌傅太后才说道,“怪不得当初皇上敢让你一个女子单枪匹马闯北境去救修泽,敢情歆然你竟随身带着一个移动的仓库,还有人在那边时刻为你提供任何所需之物!这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如意姑姑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不成……那北狄哈尔泰被莫名取了首级,粮仓莫名消失,以及后来不少城池都传说有神仙送粮,都是你们做的?” 顾歆然与裴修泽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 傅太后很是激动,“既然你有如此神物,赶紧救救骁儿!” 顾歆然这才想起自己空间里有灵泉水,走到一旁的桌上拿来一个干净的杯子,注了半杯灵泉水,再捧给如意姑姑,“请姑姑给皇上喂下,或许能救他。” “是。”如意姑姑依言将灵泉水喂给了楚骁。 片刻后,楚骁果然醒了过来,“母后?” 傅太后喜极而泣,“骁儿,你这是想干什么?你险些将母亲吓死了!” 楚骁抬起左手手腕,看到上面包扎的绷带,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叫母后担心了。” 傅太后正色道,“骁儿,你老实告诉母后,你是不是想去了陌陌的那个时空,就不再回来了?” 楚骁一愣,看向裴修泽夫妇二人。 裴修泽朝他点了点头。 楚骁沉默一瞬,才愧疚地说,“母后,朕在御书房书架左边第三排第三个格子里留下了遗诏。朕走后,让小团子继位,扶修泽为摄政王。如此,朕也算实现了陌陌的心愿了。若是你们……” 第319章 两罪并罚,判处凌迟? 他看向裴修泽和顾歆然,“你们能生个女儿,嫁给小团子,那便是陌陌的另一个心愿实现了,朕,朕也能瞑目了……” “骁儿!”傅太后惊呼一声,险些没能昏死过去。 她缓了缓,扑上去就在他身上打了两巴掌,“你这个不孝儿!你是想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朕,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楚骁愧疚地说。 如意姑姑扶着傅太后,二人都泣不成声。 顾歆然亦是心头巨震,所以,楚骁急着让先帝病死,自己登基上位,都是为了实现陌陌“让小团子继承皇位“的心愿? 而且,自家夫君,果然要如上一世一般,成了摄政王了吗? 可是她记得,上一世,小团子登基的时候,已经三岁…… 裴修泽上前轻轻捶了一记在楚骁肩上,“皇上,你想得美,我生的女儿,怎么可能给你的儿子祸祸了?” 满室的伤情氛围立刻被冲破。 傅太后破涕为笑。 楚骁咳咳两声,“修泽,小团子也是你的儿子。” “既也是我的儿子,那怎么可能娶我的女儿?”裴修泽故意胡搅蛮缠。 顾歆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才上前说道,“皇上,还请您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戒指若是能认您的血,浸过一次即可,无需日日喂养的。” 楚骁坐了起来,迎上傅太后担忧的目光,坚定地说,“母后,既然您已知晓,就请您不必再催我立后纳妃了,朕怕是此生不会再娶他人。朕答应母后,绝不会自寻短见,但若是有一日朕当真去了陌陌所在的那个世界,母后也不必为朕担忧。朕……一定会再见陌陌的!” 傅太后泪流满面。 自己的这个儿子啊,怎么就这么长情? 顾歆然也叹了一口气,“皇上,还请您保重身子,陌陌也在想法子,臣妇相信,她很快会回来的!” 楚骁却巴巴地看着她,“朕方才濒临死亡之际,夫人你可有试试让陌陌召唤朕?” 傅太后尖叫一声,“楚骁!你再敢说个死字,你信不信母后立刻就死给你看?也省得叫哀家这个白发人再受锥心之痛了!” 楚骁只好闭口不言。 顾歆然不得已只好再搬出陌陌来,“皇上,前两日陌陌给臣妇写了字条,也说了此事。她说您要是能穿过去,也只能身穿。魂穿不说实现不了,您白白死了;便是实现了,那风险也很大,万一穿到一个老男人的身上,她可接受不了!” 众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骁这才消停了。 楚骁醒了来,裴修泽和顾歆然就拿着太后娘娘的腰牌出了宫。 马车行驶在半夜安静的青石路上,声音轻脆。 顾歆然不由得感叹道,“皇上对陌陌,真是情深意重。” 竟是连江山都能舍去了。 裴修泽突然握住她的手,“歆然,你不会如她一般有一天,突然到了一处未知的时空,叫为夫找不到你?” 顾歆然一愣,随即笑了,“怎么可能,我又不像陌陌一般来自另一个时空。” 裴修泽神色还是有些紧张。 顾歆然眨了眨眼,“夫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死了后去了另一个时空,你会……”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脸色突然变得冰冷,“本王不可能抛下一切去寻你,所以你绝对不能死。” 顾歆然一愣,忽然就咂摸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抱住他一只胳膊,“夫君,你这是舍不得我死吗?” 裴修泽哼一声,偏过头不理她。 她却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细微的颤抖。 她心中一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夫君,我也是舍不得死的,这一世有您这般能干的夫君,有那么可爱的团子,还有那么多宠我的家人,我怎么舍得死呢?” 裴修泽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愉悦,“多谢夫人夸赞。” 顾歆然:??? 嗯?她夸他什么了? 唔,她刚刚说他能干? 她突然就警觉起来,立刻直起身子离开了他。 他却反倒转过身来将她压在车厢壁上,唇齿相贴,“嗯,为夫今晚,得能干一回……” 顾歆然:!!! …… 回到府里,趁着裴修泽去沐浴的时候,她进了空间。 满心感慨地把楚骁这两次的自残声情并茂地写了一封长长的字条放在了空间里。 随即便听到了裴修泽在外头低声呼唤她的声音,赶紧出了空间。 刚出来,就被男人用力抱在怀里。 鼻端闻着的是男人刚沐浴后的清香,隐隐还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她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堂问,“怎么了?” 裴修泽深吸了一口气,“娘子,你日后若是要进空间,能否告诉为夫一声?” 顾歆然明白了,这男人心里还是害怕她和陌陌一般一去不回来了,她拍拍他的背,“我不是说了,陌陌有她自己的机缘。她的那个时空,我也去不了。所以,我不会不见的。放心。” 迎接她的是男人霸道且深长的吻,以及一个她求饶也抗拒不了的漫漫长夜…… …… 不过半个月功夫,三司会审就出了结果。 顾歆然听着思巧复述那皇榜上张贴的处决告示,震惊地问裴修泽,“只是兵败失职、构陷良将?两罪并罚,判处凌迟?!抄没家产,裴家人悉数发卖为奴?” 仅此而已? 裴修泽一摊双手,“不是还给宁国公和为夫正名了吗?” 思巧赶紧点头继续,“是,皇榜的最后还写着,此前八百里加急所谓裴修泽将军通敌叛国乃裴峰构陷。十八年前的宁国公通敌叛国案亦子虚乌有,宁国公府恢复原爵。” 顾歆然大怒,“我顾家被构陷通敌,被判八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他实实在在的通敌叛国,害了多少百姓,才一人凌迟,其余人发卖为奴?” 裴修泽朝思巧甩个眼色,思巧赶紧福身退下了。 裴修泽揽着妻子的腰坐下,“你别气了,为夫猜,裴峰应当是以为保先帝名声为条件,换了裴家人的性命。” 顾歆然强行按下心中愤怒,“展开说说。” 第320章 宁国公复爵 裴修泽安抚道,“若是全部真相大白于天下,先帝的名声受损不说,太后姨母当年被抢亲的事也会被人翻出来成为饭后谈资。想来,皇上最是见不得太后姨母受委屈,这才答应留裴峰家人一命。不过……依为夫之见,他们从一朝官眷却被卖为奴,只怕是生不如死。” “而且,说起来,真正通敌叛国的话,是要诛九族的,我们即便是分了家,也在九族的行列。”这才是楚骁最无奈的一点。 总不能把裴修泽也斩了? 所以,裴峰身上不能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好。”顾歆然勉强接受这个说辞,“但是如此,又如何给在北境战死的将士、无辜枉死于北狄人手中的百姓一个交代?!” 顾歆然去过北境,知道辽州的惨状,自是为他们鸣不平。 “为夫向皇上请旨,把裴峰所有抄没的家产全部分给那些将士和百姓的家人,还有我们从哈尔泰那里抄来的珍宝玉石,亦换成银两用作抚恤金,歆然,你觉得如何?” 顾歆然闭了闭眼,只觉得心痛难当。 心痛的不是那些到手的珍宝,而是当年枉死的宁国公府一干儿郎。 那些都是爹爹的血脉亲人。 裴修泽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实则,裴峰还谈了一个条件。” “什么?”顾歆然脱口而出,随即想到那通告上的另一则告示,立刻明白了,“与皇长子案有关?” 那告示写明皇长子谋逆案是遭人陷害,皇上替他恢复了名誉和身份,不日会让人将他的遗骸葬入皇陵,享后世香火。 裴修泽点点头,“裴峰提供了证据,能替当年的皇长子谋逆案翻案。皇上十分怀念这位皇长兄,也一心要为他正名。之前一直查不到线索,他却知道全部的事实。所以皇上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年的皇长子谋逆案是怎么回事?” 裴修泽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皇长子是宸妃所生,宸妃确实也原是先帝在潜邸时的正妻,但母子俩对先帝的心思,却并不是外人所传的那般怨恨先帝。” 他想起那晚裴峰在楚骁面前述说的经过:“罪臣得了先帝密诏将宁国公下狱,在宁国公不知情的情况下,逼着一个对他死忠的副将,叫唐子越的,写了一封手书,快马送到京都城。” 裴修泽补充道,“这个唐子越,便是宸妃的兄长。” 顾歆然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这封手书成了皇长子谋逆案的铁证。面对哥哥和舅舅的亲笔书信,宸妃与皇长子辩无可辩,最终枉死。可谁能知晓,这所谓的铁证,居然是……” “这个唐子越,为了效忠宁国公,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赴死?” “据说是当年要是没有宁国公,唐子越一家都活不了,所以唐家欠了宁国公十几条命。而且,他当是以为,毕竟外甥是皇帝的长子,妹妹又是曾经的正妻,总会念着一点旧情,不会叫他们真死了的,谁知这本就是一场局……” 顾歆然唏嘘不已,想来皇长子谋逆,必是连累了唐家人。 裴修泽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 他握住她的手,“歆然,裴峰因此也算是赎罪一部分。虽然明面上不能昭告裴峰通敌叛国,但皇上答应了我们,裴家人发卖为奴后,随我们处置!” 顾歆然眼神复又晶亮起来,“当真随我们处置?” “那是自然,发卖为奴的人,官府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到时候是死是活,全由夫人作主。” 顾歆然想了一下裴家那些人,特别是二嫂刘氏和她的儿子,又心软起来,“说到底,作孽的是裴峰,知情的是裴老夫人和杨氏……裴修齐和裴修治他们或许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反握住他的手,“夫君,他们……到底曾经是你的兄弟,你……难过吗?” 裴修治轻轻一笑,“我是过继来的,与他们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近亲血缘。而且自小我与他们也不亲厚,难过是有点难过,但这是皇上的旨意,为夫也不能做什么。” 怪只能怪裴峰胆子太大,把全家人的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 “好在,我们早分家了……”顾歆然有些心有余悸,只可惜再怎么分家,也仍然在九族之列。 “夫君,二哥,也就是裴修治之前也算帮过我们。刘氏和她的儿子……夫君可有法子将她们母子俩买下?也算报答之前他们提醒我们不走长兴街的大恩了?” “好,为夫会安排。” 至于裴老夫人和杨氏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发卖,只怕是生不如死,日后再走着瞧,她必不叫她们好过了。 …… 下午,顾歆然就带着顾老夫人和秦氏入了宫,拜见傅太后。 再见旧人,几人都红了眼眶。 傅太后愧疚地说,“到底是因为我,叫老夫人和顾家上下受苦受罪了。” 顾老夫人连忙又跪下,“太后娘娘千万别自责,此事与您没有半点干系。” “快起来。”傅太后含泪道,“老夫人,当年我们无缘成为婆媳,如今顾家也算是苦尽甘来,老夫人可莫要与哀家生份了。要时常进宫来看望哀家才是。” 顾老夫人连连点头,“臣妇遵旨。” “哀家会让皇上把原宁国公府旧址还给顾家,歆然,你横竖也是不缺银子的,好好修缮修缮,择个良辰吉日搬进去。” 顾歆然却犹豫了,“太后娘娘,顾家那宅子,其实就挺好的……要不,咱就换个牌匾?” 傅太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怕顾老夫人触景生情,想起旧人旧事,也是抚了抚额,“是哀家疏忽了,那哀家便作主,把京郊东面那处皇庄赏给老夫人了,同时封老夫人为一品护国夫人诰命。” “谢太后娘娘。”顾老夫人喜笑颜开。 “过几日,待顾家人都进京后,你们办个开府宴。记得给哀家也送张帖子来。” 这就是太后要给顾家撑腰了。 顾老夫人连番感谢。 傅太后又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秦氏,“这位是顾三夫人?” 秦氏忙答道,“是臣妇。” 第321章 我想复立你为平妻 “哀家记得,当年的顾三爷,官居四品?” 秦氏点头,“是四品鸿胪卿。” “那哀家就封你个四品淑人诰命。” 秦氏大拜,“臣妇谢过太后娘娘。” 顾歆然眨了眨眼,“太后姨母,祖母和三伯娘都有了封赏,那我呢?” “你呀!”傅太后哈哈笑道,“你已经是国公夫人了还不够?!” “那……那我爹呢?”顾歆然问。 “你爹?你爹现在是顾家这一辈的唯一男丁,国公爷非他莫属了!”傅太后笑道,“你别急,你的母亲自然就是国公夫人了,也是一品的诰命。你那便宜弟弟,要不要请封世子啊?” “要要要。”顾歆然点头如捣蒜,这种好事儿,怎么不要?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 宁国公恢复原爵的消息一出,整个京都城的勋贵坐不住了。 顾家一门有两个国公夫人,亦是叫勋贵们震惊。 原本京都城中有四大国公府,后来宁国公出事,剩下三大国公府。 随后平国公和安国公相继出事,只剩了定国公府云家。 现在,宁国公府又出现了。 虽然新封的宁国公只是个商人,无权无势。 但架不住他有个一品大将军的国公爷女婿啊。 这个国公爷女婿,还是京都城新贵,皇上跟前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最坐不住的就是威武侯府了。 宁国公恢复爵位,顾昭婉又成了宁国公府嫡出女儿,而且辈份还长了一辈,是姑奶奶。 宁国公府的嫡出姑奶奶在侯府做个妾室,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莫说顾昭婉自己,便是威武侯走出去,都要被戳脊梁骨。 说什么他宠妾灭妻,当年借着宁国公失势故意贬妻为妾,然后抬妾为妻。 戚氏出门接受到旁人的目光,那也是如芒在背的。 会有人怀疑当年威武侯贬妻为妾,都是她在背后撺掇,吹枕边风! 而现在如果重新让顾昭婉回归正妻之位,她又要成为妾室,她怎么会肯?! 此时的戚氏正坐在卧房内,心中犹如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她望着窗外的阳光,那光线似乎都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明白,她不能再坐视不理,必须采取行动。 她唤来贴身丫鬟,低声吩咐道:“你去请侯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丫鬟应了声,便急匆匆地去了。 不一会儿,威武侯便走了进来。他看到戚氏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心中也泛起了一丝不安。 他坐在戚氏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戚氏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道:“侯爷,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威武侯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中更是疑惑,便道:“你说。” 戚氏深吸一口气,道:“侯爷,妾身知道宁国公府如今已经恢复爵位,顾昭婉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妾身斗胆,请侯爷将顾昭婉重新立为正妻。” 威武侯闻言,脸色大变,他猛地站起身,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当年是顾昭婉自己犯了错,我才贬她为妾的。如今怎么能因为宁国公府恢复了爵位,就让她重新成为正妻?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威武侯府风吹两边倒?!” “侯爷您说她犯了错,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哪?”戚氏见威武侯发怒,心中一紧,但她还是强忍着惧意,继续道:“侯爷,妾身知道这样做会让您很为难。但是您想想,如果顾昭婉继续留在府中做妾,那么京都城的那些勋贵们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侯爷您宠妾灭妻,会说妾身包藏祸心,是个善妒之人。这对侯爷您的名声,对威武侯府的名声,都是极大的损害啊!” 威武侯被戚氏说得有些动摇,他坐下沉思片刻,然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顾昭婉她……” 戚氏打断了他的话,道:“侯爷,妾身有个想法。我们可以给顾昭婉一个名分,比如平妻,这样既能保全侯爷和威武侯府的名声,又能让顾昭婉有个合理的身份。至于妾身,妾身愿意退居二线,中馈还于她之手,不再过问府中的大小事务。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名符其实的正妻了。” 威武侯听了戚氏的话,心中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感激。他知道戚氏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和威武侯府着想。 他握住戚氏的手,道:“夫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就按你说的办。” 然而,当威武侯踏足顾昭婉那个院子里的时候,心头还是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这个院子自叶青茹出生后他就再没进来过。 顾昭婉见到他,也是惊诧不已,起身福身行礼,“侯爷怎的来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显然是并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造访。 威武侯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昭婉,我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顾昭婉抬起头,目光中透着疑惑,“侯爷请说。” 威武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想复立你为平妻。” 顾昭婉沉默片刻,突然就笑了,“是因为宁国公府复爵了?” 威武侯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顾昭婉声音里带了一丝讥讽,“侯爷,当年我答应你的求娶,是因为老侯爷家风清正,我以为你也应当被老侯爷教导得很好。可是没想到,我才进府一个月,你的外室就带着长子站在我面前。” 威武侯想起十多年前的事,脸色更是难看,“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还提他干什么?” “事情过去二十几年,就能代表这事不存在吗?何况国公府没落这十几年来,你是如何对我的?你借着我当年不愿让戚氏和你的庶长子进门,又趁我宁国公府落难之机,将我贬妻为妾,还故意让戚氏和你的庶长子压在我的头上。 我不想生出孩子受尽你们的欺辱,你却非要强迫于我。终于十几年了,我的嫁妆全被你们抢走,儿子女儿全被你们踩在脚下。觉得我无用了,无趣了,就想让府医开出药效相反的药,想谋害我的性命!” 第322章 一个妾室,哪来的权利休夫!? 顾昭婉字字泣血,“叶平,你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我还会愿意做你的平妻?莫说平妻还是妾,便是你让戚氏下堂,让我为正妻,我也不愿意!” 威武侯很是难堪,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昭婉,当年我虽做下错事,但我求娶你的时候,也是一片真心的。我们不说往昔,日后我亦真心待你,可好?” 顾昭婉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青芜是我们的长女,她也曾是带着你的期盼出生的。可是,你却任由戚氏将她嫁到西凉县,任由她受那穷秀才的欺辱!若不是有齐国公夫人相助,我剩下的两个儿女,还不知会婚配什么样的人家!这就是你待我的真心?!你这样的真心,我还不稀罕!” 叶青茹从门外冲进来,抱着顾昭婉哭道,“母亲,母亲,您……您受苦了……” 她完全不知道,母亲这十几年来,竟是这般受威武侯的欺辱。 自己和哥哥,都是母亲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吗? 难不成,母亲的第四个孩子滑胎了,其中另有隐情? 她不敢想象母亲这十几年的绝望和痛苦,只抱着母亲哭着,希望能给母亲一点温暖。 顾昭婉拍拍她的背,“茹儿,你大姐姐上回说的话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留在威武侯府,我要休夫!回到宁国公府!” 叶青芜这时走进来,拍手叫好,“母亲,女儿支持您!” 威武侯斥道,“你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说什么胡话?!此处何曾有你说话的份?!” 叶青芜冷哼一声,“你眼里只有那个由外室扶正的戚氏和她的儿女,你哪一点配做我们的父亲?!” 她对顾昭婉说道,“母亲,您休了夫后,也可以不必回宁国公府。依我看,不如我们在外头置个宅子,我们母子三人搬出去住着。待日后青茹出阁了,弟妹进府了,我们一家子又能热闹了。” “不可能!”威武侯大骇,“你让青茹从外宅出阁,把我们侯府置于何地?!” 若真是如此,他就彻底颜面扫地了。 他还想借着儿女的两场喜事,结识一些权贵,好为自己或儿子再求个职缺。 若再无建树,儿子袭爵后就要降为伯爵了。 儿子叶青蔚是练过武的,他第一个相中的贵人就是新国公爷裴修泽。 叶青蘅的婚事他未必会来,但女儿青茹的大婚,想必他应该会陪同国公夫人前来的。 他是要借机求求裴修泽,给青蔚寻个好差事。 何况青茹的夫家是炙手可热的右相甄大人。 顾昭婉此时看向叶青茹,“茹儿,你怎么想?” 叶青茹坚定地说,“我一定是要同母亲住一起的,出阁的时候,自然也要拜别母亲。想来,甄相府应当不会介意我是不是从侯府出阁的。” 顾昭婉笑了,温柔地将两个女儿拥进怀里,“好,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请七弟来替我主持休夫一事。” 威武侯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一个妾室,哪来的权利休夫!?没有本侯的放妾书,你到死都是本侯的妾,哪儿也去不了!” 说罢他一甩衣袖,走了。 叶青芜和叶青茹双双担忧地看着顾昭婉,“母亲,他……说得也不错……” 一个妾室是没有休夫的权利的,也谈不上和离。 顾昭婉亦目露忧色,“无论如何,我先写信给七弟,看他可有法子?” 叶青茹走到一旁的书案上铺开了笔墨。 顾昭婉坐下开始提笔,又抬头看向叶青芜,“青芜,你去问问青蘅,看他有什么想法?” 到底他是要将妻子娶进门的,进门后是住在侯府还是外宅,那差别还是很大的。 …… 威武侯回到正院与戚氏说了顾昭婉的打算,戚氏一下子慌了。 “侯爷,一定不能让她们搬出侯府啊!最起码,在青蘅和青茹婚事办完之前不能!” 她和威武侯的想法一样,还想借着这两门显贵的亲事攀附权贵,为自己的儿子求个前程。 儿子和大女儿的婚事是不可能做文章了,但她还有个小女儿啊。 威武侯何尝不知道她的打算,“顾昭婉如今有两个国公府撑腰,只怕由不得我们。” 她团团转着,突然下了决心,“侯爷,若是我自请下堂呢?侯府还是将她扶为正妻,只要青蔚的世子之位不动,妾身可以自请为妾的。” 威武侯摇头,“她说了,便是正妻她也不愿!” 戚氏脑子里一轰,侯爷还当真动过这样的念头?而且还同顾氏说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侯爷您说得对,她一介妾室,怎么可能休夫或和离?只要您不给她写下放妾书,她就不可能搬出侯府去。我们不能慌了阵脚。” “这样,侯爷,您去答应她写放妾书,但前提是要在青蘅和青茹的婚事办完之后再写。” 顾昭婉若是能离府也好,她也不用再膈应了。 威武侯却不太赞同。 他还想让顾昭婉从两个国公府娘家亲戚那里谋些好处呢。 二人各怀心思安置了。 …… “弟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与我们一块儿搬到外头去住,那侯府的家产和爵位可就真与你无半分关系了。”叶青芜说道,“而且,云府那边先前虽然不嫌弃你是个庶子,但你若是恢复了嫡子的身份,也有资格承爵的,云府会答应你放弃侯府的一切吗?” 叶青蘅沉吟着,的确有些犹豫不决。 他与云府六姑娘的一个月之约快到期了,却始终没有收到六姑娘的答复。 这大半个月来,他只在绸缎庄里见到雁姑娘一次。 雁姑娘显然心情不太好,但他因为自己的婚约没有解除,也不好过于关心她,只客套两句话便走了。 此后再也没见到雁姑娘。 此时大姐姐过来问他婚事打算住在何处,他倒一时犯了难。 若是他与云府六姑娘解除婚约,改娶雁姑娘,依雁姑娘那般爽朗的性子,住在哪里都一样。 他自是愿意搬出去与母亲姐姐一块儿住,远离侯府这些糟心的人和事儿。 至于母亲的嫁妆铺子,他早晚会一间一间拿回来的。 第323章 下个月,我也要大婚了 侯府的爵位和家产,他并不稀罕。 但云府的婚约没有解除,他还有可能要继续娶云府六姑娘。 就如姐姐所说,云府会同意他放弃侯府的一切吗? 他决定再等几天,等过了云府六姑娘同他说的那一个月之约,他再去问问她,是不是愿跟着他在外头另挣一份家业? 这侯府里有母亲最痛苦的回忆,从私心出发,他也不想住在侯府。 叶青蘅一下得两个国公府的助力,当然最高兴的就是定国公府云家了。 云六姑娘订亲的原只是个庶子,这一下,有了宁国公府这个舅舅家的扶持,还有齐国公这个表姐夫的帮衬,日后前程还能少得了? 云老夫人与顾老夫人有旧,在顾家挂上新牌匾的那一日,就直接上门道贺了。 云家大夫人林氏与何琼亦是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定了双方婚事办了后要多多往来。 云雁则纠结痛苦了很久,越是接近那一月之期,她反倒越是平静了。 她是个爽朗的性子,之前那个穆二她原就没放在心上,亲事退了就退了。 但这个叶二是她真切喜欢上的人,她不愿意放手。 她有无数种理由说服自己不放手,比如她已经二次退亲,传出去名声不好;比如定国公府重颜面,断不可能让她再退亲;比如她只要自己把喜欢的人抓在手里,丈夫的心早晚能捂热之类的。 她相信叶二说的,他说会尽丈夫之责,那就不会胡来。 何况他在大婚之前就说开了,日后自己再有不甘,那也怨不到他头上。 如此清风朗月之人,她怎么舍得放开? 越是这么想着,她就越不想放手了。 百般纠结中,她觉得,还是要去找一下顾歆然。 毕竟那日顾歆然来说媒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叶府二公子,其实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大用,日后你便会知晓。” 她也相信顾歆然和裴修泽夫妇的看人眼光。 顾歆然接到云雁上门拜访的帖子的时候,很是诧异了一番。 待听到云雁说叶青蘅说他已心有所属想要退亲的时候,更是诧异了一番。 她沉吟道,“青蘅这小子,当初在你们订亲之前,倒也真的来找过我,说他配不上你,怕耽误了你,并不是十分愿意订亲。” 云雁的一颗心直沉下去,原来,一开始,他就不愿的吗? 顾歆然却又说道,“但那时他并未提到他心中有人,只是单纯的觉得配不上你。我看得出,他并未说谎。” 她越分析思路越清晰:“所以,你说他心里有人了,也只能是订亲之后发生的事。却不知你可知那女子是谁?又或是,他近来与哪个女子走得近了些?” 云雁猛地抬头,眼里射出希望,“裴三夫人的意思是说……?” 顾歆然笑意吟吟,“雁姑娘,那个呆子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她让五月关注着叶青蘅,自然知道这两个月,叶青蘅与雁姑娘之前过从甚密。 这个时代的男子,若是在心里头悄悄装进某个女子,那必须有交集才行的啊。 稍稍一想,便知道他心里头,怕是喜欢上这个雁姑娘了。 云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闹了半天,叶青蘅其实喜欢的是另一个自己? 顾歆然调侃道,“云六姑娘,你瞧瞧,这可是玩过火了啊。” 云雁眼神乱飞,强撑着面皮说道,“裴三夫人说得实在是太对了,他就是个呆子!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顾歆然乐不可支,“嗯,云六姑娘心中有数,该如何决断,自然明了。” 云雁点点头,“多谢裴三夫人。” 想了想,又微红着脸说道,“多谢表姐!” 顾歆然笑得开怀,“嗯,不必言谢。你只须将在洞房那夜他掀开你的盖头发现你就是雁姑娘时的表情告知于我便好。” 云雁大臊,急忙起身告辞。 她怀着窃喜的心情,回府换了一套男装,再次去了合八坊。 果然在那里碰见了叶青蘅。 两人有近半个月未见了,她心中犹豫,便一直没过来。 叶青蘅见到雁姑娘,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又是刻意拉开距离。 显然是多日未见时的欣喜,但又念及自己有婚约在身,所以不好太过靠近。 云雁之前不知道他这番作态的缘由,如今被顾歆然一朝点拨,豁然开朗。 她假装一副黯然的神情,先是与掌柜的聊了几句,然后形单影只地寻了一处角落坐下,细细品尝着自己惯常喜欢的糕点。 不一会儿,叶青蘅忍不住走了过来,打招呼,“雁姑娘。” 云雁抬头,一副欣喜的模样,“叶二公子,好久不见。” “确是好久不见。”叶青蘅心头有些焦灼,明知自己还没有资格靠近雁姑娘,但还是忍不住想与她多说两句话。 眼下她是男装,便是多与她多两句话也无妨的。 于是他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还递过来一杯茶饮,“这是铺子里新出的云雾柚子茶,姑娘尝尝看,是否合姑娘的口味?” 他早已知道上回去被看迎的女扮男装的人,不是妹妹叶青茹,而是云雁,如今再看她男装打扮,只觉更加赏心悦目。 云雁立刻想起半个多月前他到云府时也同自己说了同样的话,俏皮一笑,“若是不合本姑娘的口味,该怎么办?” 叶青蘅一愣,一时有些慌乱,“我……我,那我便让厨娘再改便是。” 云雁暗道,果然对待雁姑娘,比对云六姑娘好啊。 她收起笑容,沉沉叹了一口气,“听闻掌柜的说,叶二公子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叶青蘅心头一紧,她知道了? 但云叶两家的请帖是上个月就发出去的,倒也瞒不住,只得缓缓点头,紧盯着云雁的神情,“是。” 云雁又叹了一口气,十分遗憾地说,“很不巧的是,下个月,我也要大婚了。大婚之后,怕是我们……” 不能再见面了。 叶青蘅秒懂她的意思,但脑子里一下子炸开,轰轰的吵得他不知如何思考。 原来,雁姑娘竟也已经定亲了吗? 也是下个月大婚? 第324章 大姐姐给你的休书 他们二人,竟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不过幸好幸好,他没有贸然对雁姑娘先坦露自己的心思,否则坏了姑娘的闺誉不说,还有可能影响雁姑娘的婚事。 但是,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一股钝痛来。 他脑子里思绪万千,看到雁姑娘伸出五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才惊觉自己失了态。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打翻了他自己面前的一盏茶,慌乱地告了一声罪,便走了。 掌柜的连忙上前来收拾。 云雁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遗憾的神情,突然绽开了一朵花。 这个呆子! …… 到了二人相约的那一月之期的那一日,叶青蘅没有收到云六姑娘递过来的只言片语。 叶青蘅不知道为什么也松了一口气。 他苦涩地想,既然雁姑娘已经有了良人,自己也不能再打扰了,便遥祝她余生安好。 自己这边,也只能收收心,将精力放在大婚上。 于是次日,威武侯府那边大张旗鼓地将聘礼送到了云府。 送聘的媒人,是新晋国公顾七爷。 顾二爷恢复了身份后喜欢旁人喊他七爷。 云府上下喜气洋洋地接了聘礼。 顾七爷早就盯着自家这个外甥的婚事了,在发现侯府准备的聘礼太过寒酸后,自己又添了不少才送过来。 而且今日,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云家人说。 说的自然是顾昭婉的打算,和婚后叶青蘅与云六姑娘住在哪里的问题。 “世子应当理解,我大姐吃了十几年的苦头,想归家我们自是欢迎的。但她还念着三个儿女,想自立门户,不愿拘在顾家。但无论是住在国公府还是自立门户,都只怕是会委屈了云六小姐。” 顾七爷坦荡地说,“那威武侯府的爵位和家财,我们是不放在眼里的。有本国公在,在银钱上必不会短缺了大姐姐一家。只是青蘅这小子日后的前程,就得靠他自己去挣了。不知世子可有异议?或是云府老夫人、云四夫人、云六姑娘自己,可愿意?” 接待顾七爷的是定国公府世子云茂,年岁比顾七爷还要年长些,闻言亦是爽朗地笑道,“我自是尊重贵府的决定,相信母亲和四弟妹都不会有意见的。就是这婚后的日子,到底是小辈们自己过的日子,我这便让内子去问一声。” 一旁作陪的林氏连忙起身,“妾身去去就回。” 一炷香过后,林氏带回了云六姑娘的回话,“六丫头并不介意,还说只要婆母和夫君过得舒心,这日子必是好日子。” 顾七爷爽朗地笑道,“如此甚好,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婚之期了,我们必不叫六小姐委屈的!” 他这边出了云府大门,便直奔威武侯府而去。 威武侯和戚氏正高兴着呢,没想上午能这般顺利请动宁国公去给云府下聘,当真是挣足了颜面。 此刻见宁国公又回来了,心下虽不明所以,但依旧笑脸相迎。 “不知国公爷回来,可是云府那边有话要说?” 顾七爷摇头,“云府那边没有,本国公有。” 威武侯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国公爷请说。” 顾七爷冷冷看了夫妇二人一眼,“把本国公的大姐姐,还有她的三个儿女请出来,本国公的话,要当着他们四人的面说。” 威武侯心头咯噔一跳,难不成是顾氏之前说的事? 不可能的,只要自己咬死了不写放妾书,这国公爷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他强自镇定下来,朝戚氏使了个眼色。 戚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夫家不放人,国公爷难道还能明抢不成? 何况叶青蘅的婚事在即,此时若是传出什么关于他生母不太好的谣言,那必是要坏了名声的。 她让婆子去请顾氏母子四人前来。 不一会儿,叶青蘅在前院是第一个进来的,一见到顾七爷就很高兴,“舅舅!” 顾七爷也笑得和蔼,“方才我将你的聘礼送到了云家,云家人无一不高兴,并约好二十六将嫁妆送来,二十八是大日子,你可要好生准备!” 叶青蘅面上微笑着,心底微微有些失望。 果然云六姑娘并没有同意退亲吗? 也罢,既是已定下的婚约,自己亦不能失信于人,此后,只怕不能再见那雁姑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朝顾七爷深深一揖,“多谢舅舅替小子费心了。” 叶青茹和叶青芜扶着顾昭婉进来了。 “七弟!”顾昭婉失声喊道。 十多年了,姐弟俩第一次见面,她未语泪先流。 顾七爷也是眼眶湿润,上前扶了姐姐在上首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坐下。 威武侯眼皮跳了跳。 上首的位置本是他的座位,是国公爷来了,才让给他。 没想到,国公爷又让给了自己的妾。 这怎么看怎么没面子。 顾七爷在一旁撩袍坐下,看着这个自小疼爱自己的大姐姐,也是声音沙哑,“大姐姐,是弟弟来晚了!” 顾昭婉疯狂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疯狂涌出。 叶青芜拿了帕子替母亲顺背,好半晌才让母亲止住了哭。 顾七爷这时让姐弟三人也坐下,才说道,“此刻我来,是想把大姐姐接回国公府的。” “不可能!”戚氏当即尖叫出声。 威武侯脸色也十分僵硬,但还是陪着笑道,“国公爷说笑了,昭婉是本侯的妾室,如何能说带走就带走的?” 顾七爷坐直了身体,脸色冰冷,“当然不是说带走就带走,走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他从衣袖里掏出两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休书,我已写好。不过,可能叫侯爷失望了,这不是你给大姐姐的休书,而是大姐姐给你的休书。” 威武侯只觉一股冷水从头兜到脚,声音发颤,“什……什么?” 叶青蘅眼神一亮,上前拿起一张就读了起来,“立书人顾昭婉,自嫁入叶家以来,谨守妇道,克勤克俭,然夫君叶平,性情乖张,行事不端,屡有背信弃义之行,致夫妻感情不和,难以共处。今立此书,欲休弃夫君叶平,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望叶平念及昔日情分,勿生怨怼,各安天命,各自珍重。” “妙,妙!”他朝舅舅伸了一根大拇指。 第325章 你只是个妾 威武侯的面皮疯狂抽动,“不可能,她是本侯的妾室,何时轮到她来休弃本侯?!” 戚氏也怒了,“区区一个妾室,也胆敢写下这等狂悖之言,说出去只怕会叫人笑叫大牙!” 顾七看向戚氏,温声问道,“哦?不知夫人觉得本国公写的这份休书,哪一句话称得上狂悖之言?” 戚氏咬牙,“顾氏已被贬为妾,如何还能自称嫁入侯府?称侯爷为夫君?!说起来,作为妾室的丈夫,侯爷是主子,是她的老爷!” “你又是以何身份为侯爷抱不平?” 戚氏道,“自是他的正妻,侯夫人,只有我才能称侯爷为夫君!” 顾七爷冷笑,“你是他的正妻?夫人莫不是被侯爷骗了?” 戚氏一懵,“国公爷这是何意?” 顾七爷慢条斯理地说,“为了写这休书,本国公特意去京兆府查了威武侯府的档案,根本就没有查到你与叶平的婚束。反而是我大姐姐与叶平的婚束原封不动地保存着,没有侯爷的贬妾书,更没有盖上为妾的印章。” 威武侯浑身一震。 他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当年他确实也是留了一手,但因为这么多年来,假戏真做,自己都当了真,压根儿没想起来这事儿。 戚氏大惊,“侯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威武侯震惊不语。 就连顾昭婉也惊了,“七弟,你说的是真的?” 顾七爷点头,“自然是真的。” 即便不是,他也有法子让他说的变成真的。 叶氏三姐弟亦是惊了。 叶青蘅咬牙切齿,“所以,父亲这是生生让母亲这个真正的正妻顶着妾室的名头痛苦活了十几年?这比真的将母亲贬为妾室还要令人恶心!您同时还给一个庶子请封世子?父亲您这是欺君!” 最后两个字一出,威武侯府也是心中惶恐,猛地就跪在了顾七爷面前,“国公爷!国公爷饶命啊!我当年,当年也是顾念着与昭婉的夫妻情份,这才没有将贬妾书送到官府备案,也没有将我与戚氏的婚束拿到官府去。” 他满头大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只是想暂时叫昭婉放下身段,谁知她那么倔强,一强就强了十几年!后来,后来我自己也忘了此事!国公爷,求您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如此也好,昭婉还是我侯府的主母,我的正妻,堂堂侯夫人啊!” 叶青茹恨道,“父亲,我就问你,母亲身子骨一直不是,是不是你让府医给她开的药效相反的药?你这是想要母亲 的命?!你是怎么有脸说她还是侯府的主母,您的正妻、堂堂侯夫人的?!” 顾七爷的脸色陡然一冷。 顾昭婉却只是想到自己三个儿女这些年受到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下人的议论和折辱,甚至大女儿的后半生还被毁了,恨意就忍不住从心底里蔓延,“呸!谁稀罕你这个正妻之位?今日我要休夫,我休定了!茹儿,拿笔来!这休书我即刻签了送到官府生效!” 叶青茹早准备了笔墨,直接就递到了母亲手上。 威武侯大惊,“昭婉不可,不可啊!” 他看看叶青蘅,又跪行两步求道,“我把世子之位还给青蘅,以后这侯府的一切,都是青蘅的!求你不要离开侯府!” 若是休书送到官府,官府被惊动了,倒查当年旧档,必会发现他替长子叶青蔚请封折子上所说的嫡子二字必是虚假,一个欺君之罪是逃不了的。 顾昭婉迅速在三份休书上签了字,一份扔到他脸上,另两份递给叶青蘅,“让叶平按手印!” 叶青蘅欢快地应了一声,拿了印泥捏着叶平的手就在休书上按了手印。 威武侯全身瘫软在地上。 叶青芜盯着同样瘫软的戚氏,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你这个侯夫人,根本就是个假的!你当年如何关照我的亲事,日后,我就会如何关照你的女儿、外孙女、孙女的亲事!” 戚氏猛地嗷了一声朝威武侯扑过去,“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骗了我十几年!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抢夺顾氏嫁妆,为你养活侯府,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 威武侯的脸很快被抓花,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他一掌挥开戚氏,“你滚一边去!” 顾七爷扶着顾昭婉站了起来,“我们走,先回国公府安顿下来。这里的东西,让孩子们收拾。” 顾昭婉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眼神冷漠地朝外走去。 “国公爷!求您高抬贵手啊!”威武侯生怕他会一张折子递上去参自己个宠妾灭妻、欺君枉上。 顾七爷顿住脚步,“你若是立刻写一封请罪书,撤销叶青蔚的世子之位,并将青蘅请封为世子,本国公就上折子替你说好话。” 威武侯大喜,“好好好,我这就写,这就去写!” 戚氏又扑上来挠他,“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还想撤了蔚儿的世子之位?我不许,我不许!” 戚武侯找到了生机,站起来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夺门而出。 戚氏发出了凄厉的哭声,捶胸顿足。 她的三个子女也来了,全都震惊在门外。 怎么她们上一刻还是侯府嫡子嫡女,如今一下就成了庶子庶女? 此时两个女儿连忙过来扶戚氏。 叶青蔚见父亲踏 出门槛,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震惊道,“父亲,父亲!我是您的长子,您不能这么做啊!” 威武侯冷冷看他一眼,同样一脚踢翻了他,扬长而去。 叶青荇与戚氏抱头痛哭,“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没选 好夫家,我不要变成庶女!我不要!” “娘,您怎么可能是个妾呢?您是侯夫人啊!”叶青芊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叶青蔚也扑过来,“娘,不行,你快去阻止父亲写什么请罪折子!我不要被撤销世子之位!我不是世子了,这侯府的一切都没我的份儿了啊!” 戚氏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 当了二十几年正室夫人,突然告诉她,她只是个妾? 谁的打击能比她大? 第326章 叶云大婚 门外,叶氏三姐弟将母亲送上了顾七爷的马车。 叶青蘅高兴地说,“舅舅,谢舅舅替母亲出气!其实我压根儿不在乎什么世子之位。我的前程,日后我会自己挣!” 顾七爷冷哼一声,“便是个伯爵,也是你应得的爵位,何必便宜了那庶子?!日后你要挣自己的前程你便去挣,舅舅还会拦着不成?” 叶青蘅用力点头,“我必不叫舅舅和母亲失望!” 叶青茹笑道,“舅舅,我们回头把母亲的东西收拾好就送到国公府去。以后要劳烦舅舅、舅母照顾母亲了,茹儿在此谢过。” 说罢她福了福身。 顾昭婉脸色一变。 顾七爷也诧异道,“不是,我方才没说清楚吗?你们收拾好东西,全都搬到国公府里住着。”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叶青芜,拍了拍额头,“瞧我,只顾着替你们的母亲出气,没把话说完全。青芜,你莫怕,舅舅早听说景玉和景杰两姐弟乖得很,你舅母也很想见见你们。你们母子三人都住到国公府,舅舅给你们准备了三个院子。你们一个,青茹就委屈着先与你娘住一个院子,青蘅的院子最大,毕竟下个月就要成婚了不是?” 叶青芜突然就泪流满面。 顾昭婉也吃了一惊,“七弟,我信上不是说,想另外开府,自立门户吗?” 顾七爷笑了,“大姐姐,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带着三个儿女出去立女户?你就回国公府,与母亲和我们住着。何况青蘅和青茹的婚事在即,在国公府办婚事不好吗?” 顾昭婉心头无比温暖,眼眶又要温润了,“七弟,大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顾七爷一脸的不高兴,一个一个指着鼻子,“你们几个,日后在我面前,在你们舅母面前,还有祖母面前,可记着千万别说添麻烦三个字,否则舅舅和舅母都要不高兴了!” 叶青茹拉着姐姐福身,高兴地说,“谢谢舅舅!” 叶青蘅却还有顾虑,“舅舅,我……到底是要成家立业的,若是孤身一人借住舅舅家倒也没什么。但云家那边……” 顾七爷白了他一眼,“我为何巴巴地上门来讨替你送聘礼这个差事?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放心,这事儿我都同云家商议过了,人家云六小姐深明大义,完全不在乎住在哪个府邸,只说婆母和夫君过得舒心便好!” 叶青蘅心头一震,云六姑娘,竟是这般想的?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收拾,我与你们舅舅、舅母在顾家等着你们用晚膳,一个都不许少哦!”顾昭婉笑着对三个儿女说道。 “是。”三姐弟齐齐应是。 此时还不到午时,三姐弟很快把东西收拾一空,驾着一辆马车便全都装上,在酉时正的时候就到了宁国公府。 马车一停下,何琼就迎了出来,显然是一直在等着。 三姐弟心头温暖,分别给舅母行了礼,说了很多叨扰的话。 何琼热情地将人迎进去,让婆子分别带着去安置。 半个时辰后,众人才齐聚在花厅准备用晚膳。 顾老夫人见到景玉和景杰两姐弟很是高兴,赏了很多见面礼。 这时门人突然来报,说顾歆然也回来了。 她是得了消息知道大姑姑母子四人加两个外孙都回了宁国公府,她便也赶过来与他们团聚。 景玉和景杰见到顾歆然,高兴地“姨母、姨母”叫个不停。 宁国公府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 很快到了四月二十八,叶青蘅和云雁大婚。 对于叶府办婚宴的地点改在宁国公府一事,京中人一合计,就能理解了。 原来那威武侯府当年贬妻为妾没有走合法流程,还明晃晃地替庶子请封了世子,不仅犯了欺君之罪,还恶意打压磋磨了顾氏正妻及其嫡出三个孩子十几年。 但威武侯在下聘的次日上表痛哭请罪,又有两位新晋国公爷为他说情,威武侯保住了小命,但当廷被降为伯爵,新任伯爵世子为叶青蘅。 面对如此夫家,顾氏怎么还会愿意留在伯府? 自然是迅速休夫归家,住进了宁国公府了。 而且还把所有儿女,及外孙、外孙女都带回了国公府。 戚氏又成了妾室。 她手上原来掌管着的顾氏的嫁妆,也全都被收走。 不仅有田庄铺子、库房里的几乎所有东西,甚至连当年顾氏出钱修的大门、正院屋顶上的青瓦、院子里铺的地砖,也全都被卸下、挖走。 伯府一夜之间落败成厮,连普通人家都不如,门敞瓦漏,甚至连饭钱都拿不出了。 原世子叶青蔚一夜间成了庶子,大受打击,连新夫人朱怡也看不顺眼,动辄打骂,恨她谋夺了他的正妻之位。 若是几个月前他听母亲的话,娶个有家世有门第有嫁妆的续弦,起码还能有嫁妆花用,如今也不必过得如此凄惨。 叶青芊与姜景的婚事已定,但还没有正式嫁过去。 这下是连十抬嫁妆也备不齐了,正三番两次地闹绝食。 最害怕的是三小姐叶青荇。 她一心期盼着娘亲能替她挑个高门大户。 没想到,一夜落败,要名声没名声,要嫁妆没嫁妆,她又成了庶女,还能说个什么好亲事? 宁国公府复爵后,本也没办什么宴会,倒是这一回叶云大婚,叫京都城中权贵们有了重新登门道贺的机会。 于是旧识新识,有请帖没请帖的,全都上门道贺。 顾歆然自然早早就到了国公府,何琼和顾昭婉正忙得脚不沾地,见到她大喜过望,直接把接待客人的重要活儿分配给了她。 如今她也是一品国公夫人,这两年来又多与京中权贵夫人交好,许多夫人上赶着讨好她都来不及,自然气氛是热闹又和谐。 安平公主已经显怀,并没有前来。 是周氏扶着薛老夫人来的。 因着两个小团子在薛祭酒教导下颇有长进,因此顾歆然对她自然是尊敬有加,把她让了上座,笑意吟吟地聊起了两个团子的学业来,言辞间都是对薛祭酒的感激。 薛老夫人自然是照单收下,在其他夫人的争相吹捧中慢慢变得倨傲了起来。 自家老头子是国公府两个公子的授业恩师,自己也算是国公府的半个恩人,所以言辞间就带出了长辈的意思。 第327章 顾七爷的气势 “国公夫人还是年轻啊,府里也没个长辈张罗着。依我看哪,这国公府这般大的家业,合该多生几个才是,便是庶出的,日后也是两个嫡子的帮衬不是?”薛老夫人含笑说道。 周氏一听脸色大变。 顾歆然眼皮一抬,随意扫了扫。 果见旁边的几位夫人权贵拿出了看戏的态度。 这是存着心思来试探她的? 她嘴角往下压了压,“薛老夫人可就说错了,我虽年轻,但府里还有个母亲,怎能说没个长辈张罗呢?母亲照顾得极为妥帖,面面俱到,我们做晚辈的,只是有福呢。” 薛老夫人笑了,“老身说的可不是寻常的张罗照顾……” 周氏脸色更是吓得苍白,连忙递上了一杯茶盏,“母亲,您说了这许久,也该渴了?快喝两口茶。” 薛老夫人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但到底也没有落周氏的面子,接过茶来抿了一口。 周氏正要开口把话题引向旁处,旁边的一个尚书夫人却接话道,“薛老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一个新起之秀要子孙兴旺才能长足地站稳脚跟哪。依我看,薛老夫人说得不错,是该张罗张罗的。” 顾歆然似笑非笑,“那不如请苏夫人说说,该如何张罗?” 苏夫人惊觉自己成了出头鸟,讪讪地含糊地不敢明说,“就是……就是……” 还是薛老夫人急了,“不就是替夫君多纳上几房妾室,开枝散叶嘛!” 周氏都来不及去拉,薛老夫人就说了出来。 “母亲!”她失声道。 在侄儿大喜的日子里,让做姑姑的给自己夫君纳妾,怎么说怎么不妥当。 此时一道声音也从外头传了进来,“祖母,原来您当年就是这么给府里四房儿子张罗的?” 进来的是薛燕翎。 薛老夫人一怒,“翎儿,你才出嫁几日,眼里就没了我这个祖母吗?!” 薛燕翎毫不畏惧,自从她得知安平公主刚嫁进薛家时就受祖母的冷眼,心头对祖母本就不多的感情更淡漠了几分。 她先是亲热地朝顾歆然问了好,然后在顾歆然身边坐下,继续嘲讽道,“怪不得薛府庶子庶女那般多,可惜的是,薛府却没有那么大的家业给他们分呢……” 周氏见侄女儿要自曝家丑,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翎儿,今儿是叶二公子的大喜日子,我们不必分辨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 薛燕翎环顾了一下四周,“作为新嫁妇,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我是不希望相公纳妾的。若是有想给我家状元相公牵线作媒的,趁早死了这心思!” 薛老夫人脸色极为难堪,她本也是受人之托想借着长者的身份试探一下顾歆然的心思,没想到被自己孙女儿打脸。 就如薛燕翎所说,薛府子女众多,薛燕翎自小武枪弄棒的,很不得薛老夫人喜爱。 薛燕翎自是庆幸自己喜欢安平公主这个嫂嫂,与她走得近了些,这才得了状元这个好姻缘。 周氏连忙打圆场,“翎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呀。我们不过闲聊几句罢了。” 她朝顾歆然投去乞求的目光。 顾歆然知道她的弟弟原是东宫属官,如今是皇上得力的红人,便也只好作罢,打趣道,“燕翎你可就自作多情了啊,只怕在场之人家中便有女儿有这般心思的,也看不上你家穷秀才!” 众人哄然大笑。 门口突然走来两道身影,是顾七爷扶着顾老夫人进来了。 顾歆然赶紧迎上去,“祖母,爹爹。” 眼角扫了一圈,发现一干家中有待嫁女儿的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热切起来,比之前她们进了顾家门后看到无比奢华的屏风摆件等时的热切眼神还要热切几分。 是了,爹爹也是国公啊。 而且相貌堂堂,家大业大,富可敌国。 府里只有一个正妻,一个刚出生的男娃。 可不是妥妥的又一块肥肉么?? 顾七爷把母亲扶上座后,才拱手朝四周夫人小姐们示意,最后目光落在顾歆然身上,随意地问了一句,“方才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顾歆然俏皮一笑,“爹爹,有人想给你的女婿作媒呢!” 顾七爷脸色一变,“什么?!” 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府里抢他的女婿,给他的女儿戴绿帽?! 顾老夫人也是一惊,“什么?!” 顾歆然嘿嘿一笑,“有人说啊,我家中该有长辈张罗几房妾室,好叫裴府开枝散叶。” 顾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冷,“何人胆敢在我顾家大放厥词?!我顾家家规向来是只有一夫一妻,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便是有人来求娶我顾家的女儿,也理当遵守这一条家规!” 当初那威武侯府来求娶顾昭婉时,也是信誓旦旦。可惜的是宁国公府后来被抄家,威武侯堂而皇之把外室纳进府里的时候,顾家已经无法替她撑腰了。 祖母说得铿锵有力,顾歆然看到,那些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何氏已经给顾国公生下儿子,那是不可能纳妾的了? 还有那年轻英俊的裴国公,竟也是这般? 好不甘心呐! 顾歆然存心要绝了这些人的心思,不能叫她们给母亲添堵的,就又笑嘻嘻问道,“爹爹,要是有不长眼的故意往你女婿身上撞呢?” 顾七爷身上顿时寒气外泄,“既是不长眼的,那便挖掉眼睛便是。” 众夫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顾歆然满意了,“嘿嘿,爹爹,你快去外院看着,母亲怕是要累坏了!” 顾七爷点点头,又随意拱了拱手,那在众夫人脸上扫过的眼神如刀一般,几乎把那些人凌迟了一般。 众夫人骇得不敢看他。 这顾七爷的气势,何时变得这般可怖了? 他明明是个商人啊! 商人不是向来讲究和气生财的吗? 这般冰冷的气质是怎么赚得家大业大富可敌国的? 顾歆然对自家老爹的表现甚是满意,转头与祖母又说起有趣的事儿来,很快全场的气氛恢复了喜气洋洋。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鞭炮声。 第328章 将军救我 叶青蘅接新娘子来了。 众人移步到外院正厅去观礼。 但见新娘子头盖大红盖头,金丝线绣制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四角坠着四颗浑圆东珠。华丽的婚服亦是金丝绣牡丹衬鸳鸯戏水图,其间镶了许多宝石珠片,熠熠生辉。 顾昭婉一人端坐高堂,受了新人拜礼。 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那威武伯着实是可惜了,明明是正妻嫡子,却偏要让嫡子以庶子的身份长大,如今这国公府的势,他是沾不了光喽。” “可不是吗?天底下如此瞒天过海磋磨正妻嫡子女的,也就他独一份儿了。” “不过你说得也不对,他虽没沾国公府的势,但好歹国公府替他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要不然他那欺君之罪,岂能降爵了之?” “威武伯只怕是要肠子都悔青了?就是不知道可有人还记得当初的宁国公府二小姐嫁去的江南长阳侯府?” 众人一下都沉默了。 顾歆然眼神微闪。 这个长阳侯府是怎么回事? 但见叶青蘅面含微笑眼神平静,心里倒是期待起叶青蘅发现新娘原来就是心上人的表情来。 可惜她得招呼着客人入席,没法进洞房去看。 新娘子被簇拥进洞房,叶青茹带着两个未婚的闺蜜还有秦氏早就在洞房等着。 喜娘高声唱着贺喜词儿带着新人完成了结发礼,示意叶青蘅用秤杆挑开盖头。 叶青蘅心底平静无波,自那日得知原来雁姑娘也是这个月大婚后,他经历了几日的复杂情绪波动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罢了,既是母亲和表姐为自己选的夫人,余生必是要好生待她的。 那两个月的心动,只当是黄梁一梦。 叶青茹见哥哥不动,轻轻推了他一把。 叶青蘅回过神来,举起秤杆,慢慢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那张明艳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出了幻觉。 怎么可能是雁姑娘?! 他举着盖头的秤杆微微颤动。 喜娘在盖头即将滑落下来之前手忙脚乱地把秤杆和盖头接住取了下来,赶紧端来两杯酒递到新郎新娘面前。 云雁朝着夫君微微一笑,接过了酒杯。 叶青蘅机械地接过了酒杯,又机械地绕过她的手腕,饮下了交杯酒。 喜娘又给新娘端上了小碗,“来,吃饺子喽!” “生不生?” “生!”云雁回答得干脆利索,秦氏和叶青茹几个小姑娘哈哈大笑。 叶青蘅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呆呆地看着巧笑倩兮的新娘子。 脑子里回想着她那日说的话,“很不巧的是,下个月,我也要大婚了。” 左看右看,低头看抬头看,每个角度,都是雁姑娘的模样。 她微笑的模样,吃饺子的模样,说话的样子,全都是雁姑娘! 不是做梦! 他突然全身热血沸腾起来。 下一刻他推着叶青茹往外走。 “哎哎,哥哥,我还没看够新娘子呢!” “看什么?等我看够了再换你们来看!” “不带这样的,现在还没到你们洞房的时间呢!” “我就先看看不行吗?”他脚步虚浮,语无伦次。 明明还没有开始喝酒。 秦氏也打趣着带着喜娘和两个姑娘出了新房。 迅速把无关人等全都赶出洞房后,他迅速把门栓插上。 然后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云雁。 云雁抬头,扶了扶沉重的凤冠,用平日里雁姑娘的声音说道,“夫君,能替我把凤冠取下吗?重死了。” 叶青蘅大步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先是将凤冠扶着取下放在一旁,然后死死盯着她的脸,“云六姑娘?雁姑娘?” 云雁抬头,瞪大了眼睛,“叶二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我的闺名?” 叶青蘅心头涌起一股愧意,那婚束他都没仔细看。 云雁不满地哼了哼,“我叫云雁,但凡你之前对云六姑娘上心一点,会不知道雁姑娘就是云雁?” 她又白了他一眼,“那日我不是还提示了,我也是这个月大婚呢。” 是他自己没仔细问,就仓惶跑掉的。 “可,可你还说……说大婚之后,只怕是……” 只怕是他们不能再随意见面了。 云雁扑哧一声笑出来,“是啊,大婚之后,只怕是,我们要朝夕相对了呀。” 叶青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突然笑了。 笑得傻里傻气。 嘿嘿,他的妻子,原来就是他的心上人。 真好。 云雁又白了他一眼,“你傻笑个什么劲儿?” 叶青蘅缓缓敛住笑意,低头靠近她。 云雁一见,顿时羞得满脸绯红,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客人还等着呢!” “嗯。”叶青蘅总算从喉间发出一个音节,然后迅速俯身在她的脸颊边上吻了一下,迅速逃开了。 云雁抚着脸颊上那微微的湿意,冲着他的背影笑着低声呢喃了一句,“呆子!” 叶青蘅冲出新房,先是一路疾走,到了前院才慢慢将心底那股热意散去。 随后他放慢了脚步,心里涌起一股甜意,唇边泛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眼看着小厮已经在花厅门口张望,他快走两步,在进入花厅的瞬间吩咐道,“去找个婆子传话,让小厨房给二少夫人备些吃食,不要饿坏了。” 小厮嘿嘿笑着应下,一溜烟儿往厨房方向跑去了。 …… 酒过三巡,陆续有客人出来更衣。 裴修泽今儿高兴,冲着岳父和歆然的面子,来敬酒的多是来者不拒。 他也鲜少这般饮酒,出来更衣的次数就多了些。 在他第三次更衣后出来时,正准备往宴客厅走时,突然听到一旁的树丛里似有异响。 他立刻心生警觉,今儿是大喜日子,岳父这府?可不能出事。 便朝那声响处走了过去,厉声喝道,“谁?!” “啊——”一个女子惊呼出声,“将军救我!” 随即一道身影从树上朝着裴修泽砸了过去。 裴修泽立刻朝旁边一闪。 “砰”的一声,一个华服女子重重摔在地上。 “啊——嘶——疼疼疼——”那女子似娇似嗔地瞪着裴修泽,“将军——” 怎么会这样的? 她明明喊了“将军救我”,这个男人不是应该被激起男子的保护欲,伸手接住她的吗? 怎么会躲开任由她摔在地上? 第329章 雁姑娘?雁儿? 裴修泽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抬步要走。 女子连忙喊了一声,“将军留步。” 裴修泽本不想理会,但又想起方才岳父特意转述了顾歆然之前说“如果有人不长眼往你女婿怀里撞”之类的话。 于是停步,转身冷冷看着她。 这女子他根本不认识。 所以,这就是个不长眼要往他身上撞的? 他倒要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果然那女子见他停下脚步,心下一喜,脸上楚楚可怜,“将军,我……我怕是摔伤了,我的脚好疼啊……将军能否拉我一把?” 裴修泽冷冷说道,“你方才没听见我的岳父说的话吗?若是有不长眼的撞到我身上,那这双眼也别想要了。” 女子神情一滞,但显然是不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她可是堂堂安乐侯家的庶女,虽然是一个庶女,但给他一个国公爷作妾那还不是绰绰有余的? 裴修泽甩袖便走。 那女子急了,赶紧忍痛爬起来一瘸一拐朝他追去。 寻常她可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年轻俊朗的国公爷的,只有今儿这次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出去也好,外头人来人往的,只要有人看见他们抱在一处了,不怕齐国公府不认帐。 那可是齐国公的妾啊,放眼京都城,没有这样好的家世了。 而且这个齐国公,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英俊。 于是她忍着臀部的疼痛快速朝裴修泽身上扑去。 正巧前头还真是又过来了几人。 这一回裴修泽倒是没有闪躲,任由那人快扑到自己背上的时候,然后袖子一抖,转身,抬手一划。 “啊——”的一声惨叫,从那女子身上发出。 女子瞬间倒地捂着双眼,凄厉地惨叫着,鲜血自她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前面几人快步走了过来,“国公爷,发生了何事?” 裴修泽把手上的匕首在衣袖上擦了擦,收了回去,冷冷地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往本公身上撞,本公怀疑她是刺客,先弄瞎了她的眼睛。后续再审!” “来人!” 立刻跑来几个府兵。 “将她拖下去好好审审!” “是!” 有府兵上来拖那女子。 女子叫声凄厉,“不,不是,不要,不要啊……” 旁边有一人认出了这地上的女子,“等等,这不是安乐侯家的小女儿吗?快快,快去请安乐侯来。这是不是一场误会啊?” 裴修泽朝府兵们丢下一句“你们自行处置”,便不再理会,大步朝宴会厅方向走去。 是真的上赶着来作妾,还是想暗害他,都无关紧要。 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引来许多人围观。 有一些妇人也被引了过来,当问清楚是这女子往国公爷身上扑,却反手被国公府毁了双目之后,全都吓得脸色惨白。 原来,方才顾国公那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啊。 原本看到顾国公虽年近四十但依旧风神俊朗而起了别样心思的人家,纷纷都打消了念头。 等安乐侯及其夫人赶到的时候,女儿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了。 顾七爷闻讯也赶过来了。 旁边的府卫十分严肃地问,“裴国公说此女欲行刺于他,侯爷、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安乐侯连忙摆手,“不不不,这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啊。” 安乐侯夫人恨恨地看着这个庶女,但又不能不忍辱说道,“是妾身管教不严,这才叫她行差踏错。妾身这就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行刺朝堂新贵、一品国公爷的罪名,他们怎么敢认? 自然女儿这眼睛,只能白瞎了。 顾国公冷冷哼了哼,抬手示意府卫放人。 安乐侯还要亲自到齐国公面前去替女儿请罪,侯夫人也只好含泪和血吞,自认倒霉,让人把女儿抬回府去医治。 顾歆然席间听思巧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这件事,心里微微发暖。 自家夫君这招蜂引蝶的相貌和权势,她其实早就有准备。 但没想到,他处置得能如此果决狠辣。 想来自己应当能耳根清净一阵子了? …… 等到宾主俱欢,酒足人散之后,已经天色大黑。 叶青蘅这回是真的脚步虚浮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开了新房的门。 看到坐在梳妆台旁正由丫环服侍着绞头发的云雁,他突然又清醒了几分,连忙到一旁的洗沐室去了。 云雁察觉到动静,一把接过丫环手里的帕子,“你出去,我自己来。” “是。” 云雁自己用帕子轻轻擦着头发,也不知怎的,手心突然开始冒汗,动作也微微有些颤抖。 又片刻后,她手里的帕子突然被抽走。 她恍惚抬头,眼前就是一片阴影覆盖下来。 温热的唇贴住她的,舌尖钻进来,带了一丝酒香。 她只觉全身力气被抽干,身子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栽下去。 叶青蘅伸手揽住她的腰,只用了些力一个回身,便将她翻转压在软被上。 他痴迷地看着她,眼神灼灼,“雁姑娘?雁儿?雁儿?我能这么喊你吗?” 云雁“嗯”了一声,有些不敢对视上他那炙热的眼神。 他轻抚着她的脸,“雁儿,你故意接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中意我了?” 云雁白了他一眼,“你我要定亲,我能不去看看你这人是谁吗?谁知道第一次见你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我好心去救你还被你嫌弃。” 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嘿嘿傻笑道,“就这样你都还愿意与我定亲?” “嗯……”她沉吟道,“你想听实话吗?” 叶青蘅微微摇头,清醒了几分,又点点头,“嗯,你说实话。” “是因为齐国公夫人,你的表姐,顾歆然。”她吐了吐舌头,“她跟我说,你其实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这般顽劣不堪。所以我就暗中查了查,又直接去你那两间铺子里与掌柜的交好。你看我是不是用心良苦?” 他愣住,突地就恍然大悟。 所以顾歆然不肯答应他退亲的请求,云雁也没答应。 突然很庆幸是怎么回事? “有机会,我们得好好感谢表姐给我们作媒呢。”云雁俏皮一笑,伸手环上他的脖子。 第330章 就是这个表情! 叶青蘅点头,心中再无疑惑,低头就吻住了她。 然而云雁突然一个用力,二人上下换了个位置,她嘿嘿一笑,“夫君,我要在上面!” 叶青蘅温柔一笑,“随你。” “雁儿,雁儿……”一个晚上,他不知叫了多少遍这个名字。 …… 二人缱绻的时候,外头的宾客才将悉数尽散。 顾歆然和裴修泽是照看到最后才走的,已然接近亥时。 两个团子初时与小舅舅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后来三个团子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醒来后顾歆然让乳娘把团子喂饱,便先抱着回裴府歇下了。 此刻马车上只有夫妻二人,顾歆然疲惫地把身子靠在裴修泽身上,“国公爷,哎,夫君,你说你这么年轻就成了国公了,每回我听旁人这么一喊,都感觉你成了老人似的。” 裴修泽刮了刮她的翘鼻,“你不还是国公夫人?待时日久了,你习惯了就好。” 顾歆然想起一事,“夫君,你先把我请封了诰命,母亲的诰命怎么办?她会不会怪我?” 裴修泽握紧她的手,“不会的,母亲最是通情达理。她知道你这回上战场与我并肩作战,立下不世大功,怎会怪你?实则你立下如此功劳,不过一个随夫能封的诰命实在是委屈你了。只可惜,你立下的这些功劳,除了皇上和我,无人知晓了。” “那……夫君可有机会能替母亲请封?” “嗯,下次。等为夫下次再立下军功,便可为母亲请封。” “好。”顾歆然靠在他怀里,手指卷着他一缕墨发,“夫君就不想解释一下,那郑家小姐姐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爹爹说的吗?有不长眼的撞上来,那便不要再长眼睛了。” “夫君你就这般毁人双眼,不太好?” “那要不然留着她的双眼,反担上一个行刺本国公的罪名?你觉得,他们更愿意选哪个?” 好有道理,顾歆然竟无法反驳。 裴修泽突然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唇齿交缠,酒香浓郁。 半晌他才放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哑声说道,“夫人,为夫的心意,一直都是一样的,你莫要再试探为夫。” 顾歆然一顿,随即才眉开眼笑道,“夫君,其实今日那话,我是说给爹爹听的!并不是有意试探你的!” “哦?” “今日爹爹扶着祖母进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那些夫人小姐们投射在爹爹身上的目光是炙热滚烫的。正巧那薛老夫人提起了要给夫君广纳妾室开枝散叶的话,我便接茬说给爹爹听的。” “薛老夫人?”裴修泽抓住了关键。 “薛老夫人怕只是把刀,先被人推出了鞘而已。”顾歆然笑道,“今儿来的人,有几人没有带着旁的心思的?我有个国公爷夫君,还有个国公爷爹爹,二人又都是丰神俊朗,相貌非凡的,更别提夫君你还手握权柄,是朝堂新贵,皇上跟前的红人。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我已经死了几万次了!” 那些目光全是羡慕嫉妒恨。 裴家就不用说了,顾家刚复爵,显然也是深得圣心。这两家后宅又都只有一个正妻,才将生了一胎儿子。 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子的,愿意作妾的,这两个国公府,哪一个不是好选择? “那夫人呢?夫人是如何想的?” 顾歆然一愣,很快便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突然就用力搂住他的腰,狠狠地说,“夫君,今儿祖母可是说了,顾家儿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女婿也是一样哦!我都已经生了儿子,纳妾之事,你想都不要想!” 明明是狠话,但却很好地取悦了裴修泽。 “嗯。”他从喉头发出一声,算是应下,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但很快他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夫人莫怕,日后但凡有上赶着要添堵的,你都可堵回去。有什么后果,为夫替你担着!” “好呀。”顾歆然也是愉悦地应下,抱着夫君的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叶青蘅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扭头去看妻子。 熟悉的那张脸依旧熟悉,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云雁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含糊地问,“你紧张什么?” “雁儿,我真的娶的是你,你真的就是雁儿!不是做梦!”他嘿嘿傻笑。 云雁快速掀开一只眼皮瞅了他一眼,唇边漾起笑意,“呆子!” …… 顾歆然是在小俩口回门日的一大早,迎来了叶青蘅和云雁夫妇二人的拜访。 “多谢表姐为小子筹谋良久,小子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叶青蘅此时是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 自从知道了这个裴三夫人就是自己的亲表姐后,他突然对整件事情有了全面的理解。 知道为什么她对妹妹和母亲甚至是大姐姐的事那般上心,也知道为什么她这般帮自己。 除了感谢,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云雁就跳脱许多,开心地说,“表姐,我跟你说哦,拜堂那日他掀开我的盖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她当日的承诺,必须要说的。 于是叶青蘅果然又呆住了。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秘密,是可以当着他的面儿告诉外人的吗? 云雁立刻就指着他的表情,“表姐你看你看,就是这个表情!” 叶青蘅:……!!!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开了花。 “行了,你们小夫妻俩的甜甜蜜蜜我都感受到了。青蘅你可知道,你有个二姨,嫁到江南长阳侯府的?” 昨儿她便听说了,但怕勾起祖母的伤心事,又是大喜的日子,便没有提起。 叶青蘅微微点头,“有听母亲提起过这个二姨,听说她是在宁国公府出事前几个月嫁进长阳侯府的,不到五年就难产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儿子名叫苏晚意,与我同岁,略小两个月;表妹叫苏晚吟,好似还未及笄。” “可嫁人了?” 叶青蘅摇头,“应当没有。这些年表妹偶尔会写信给母亲,她若是嫁人了,应当会告诉母亲一声的。” 说着神情似有些欲言又止。 顾歆然心头一动,“你还知道什么?不妨都说来听听?” 第331章 明儿要被接进宫了 叶青蘅思索片刻好似下了决心,这才说道,“她时常写信给我娘,都是说她和哥哥在府中艰难,手头紧张无钱打赏下人,总是受人白眼;或是节日府里没有给她和哥哥添首饰添衣裳,被弟弟妹妹轻视;更甚者说她冬日冷得很,屋里没有炭用。母亲的嫁妆铺子都在那戚氏手里,她便只能变卖首饰摆件去接济他们……” “前几日,我还见着母亲拿了一叠银票让容妈妈去寄到江南,想来也是给她的。”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按说宁国公府复爵之事已然传到江南,如此长阳侯府应当不会继续亏待表弟表妹才是。” 云雁眼珠子一转,“不如回去后同母亲说一声,请母亲写封信邀请表弟表妹到京都城来探亲?” 叶青蘅眼神一亮。 顾歆然笑着点头,“此法甚妙。你们快快回门去,想必云老夫人和你大伯娘、你娘她们都等急了。” 云雁点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们的谢礼哦,还请表姐笑纳。” 说罢把盒子放在桌上,拉着依然呆着的叶青蘅就走了。 叶青蘅:??? 娘子何时准备的谢礼,他怎么不知道? 周妈妈笑意吟吟送走两人进屋来,将盒子捧了上来,“夫人。” 顾歆然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折成四方的纸。 打开一看,嚯,居然是一处四进的大宅子的地契。 不用问,这必是云雁的陪嫁宅子。 周妈妈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讶然道,“这是京都城中心可遇不可求的宅子,起码得这个数。” 她伸出一个巴掌。 顾歆然笑笑,“收下,他们小俩口儿住在爹爹家,少不得要收上许多金砖的。” 五万两而已,他们也不差钱。 周妈妈也笑了,这倒也是。 这时裴修泽回来了,周妈妈见状赶紧退了下去。 顾歆然诧异道,“这般早就下朝了?” 裴修泽点头,“今日裴峰行刑,皇上罢朝让百官前去观刑。为夫懒得看那血腥场景,便先回来了……”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方才暗卫送进来的,裴家老小才刚进教坊司,就被人暗中全部买走了。为夫想出手,没抢到人。” 顾歆然震惊,“居然有人比夫君出手还快?” 她之前同裴修泽说的是让他把刘氏和她的儿子买下来,其余人不必理会。 没想到,全部被打包买走了? 她打开字条一看,“一个张姓婆子?谁家的?” 裴修泽摇头,“暗卫正在查。” 顾歆然思索片刻,“梁家那边可有动静?” 裴修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梁家是裴老夫人的娘家,一拍脑袋,“一直事忙没消停过,为夫倒把这一家子给忘了。上回说要查那梁家倒插门女婿的事也给忘了,这就让人去查!” 说罢他又匆匆走了出去。 但是他很快带回来暗卫送来的消息:“梁家那边,为夫派人去查了后回报说,梁家人同时失踪了。” “失踪了?”顾歆然吃了一惊。 “对,暗卫刚去梁家,就发现梁家已经人去楼空。” “之前似是听说梁家人全靠裴老夫人老梁氏资助,他们有这种实力,能第一时间把裴家人全部买走,并远走高飞吗?”顾歆然有些不信。 裴修泽也是眼神沉沉,“暗卫还在继续查。” …… 下午的时候,宫里的如意姑姑来了,说是明日要把小团子带进宫里,还请夫人准备一二。 顾歆然心中有点惊奇,“姑姑,这是太后娘娘想小团子了?” 如意姑姑福身笑道,“夫人养育大皇子不易,太后娘娘十分感激。明日皇上会有圣旨昭告天下,迎回大皇子楚璟。” 顾歆然大吃一惊,“当真?皇上怎的突然决定了?” 说罢她才觉不妥,这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什么时候接回去,岂容她置喙? 她赶紧说道,“是我失言了,姑姑莫怪。” 如意姑姑恭敬道,“国公夫人想来也是与大皇子感情深厚,才会如此不舍。太后娘娘今日让奴婢提前来告知夫人一声,便是想请夫人好生劝慰大皇子,叫他也莫要过于伤心了。” 顾歆然点头,“多谢姑姑辛苦跑一趟。” “为娘娘办差,应当的。”如意姑姑说着就告辞了。 顾歆然给周妈妈递了一个眼神。 周妈妈会意,一边送着如意姑姑出门,一边从衣袖里掏了个红封塞到如意姑姑手里。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啊。 她自己好说,裴修泽也好说,母亲那边怕是有些不舍,但劝劝也就好了。 就是两个团子要分开,他们还小,突然发现一直相爱相杀的哥哥\/弟弟不见了,会怎么哭闹? 但是小团子到底是皇家血脉,他的小脸眼看着已经越来越像楚骁了,再大些,藏是藏不住的。 早点回宫也好,现在后宫是傅太后主事,前朝有楚骁和裴修泽压得死死的,小团子不大可能有危险。 她到母亲院子里找到正在玩乐的两个团子,抱起小团子就亲了亲。 大团子也凑过来,“娘亲,我也要亲亲。” 顾歆然没理他,又在小团子脸上亲了亲。 以后这小团子可是没机会亲了啊。 大团子委屈巴巴,“娘亲……”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发顶,“你要坚强。” 大团子:??? 闵氏看出不一样来,担忧地问,“怎么了?” 顾歆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小团子明儿要被接进宫了。” 闵氏一怔。 大团子期待地问,“明儿是要进宫陪皇祖母吗?” 他还没听出娘亲话里的意思是小团子一个人进宫。 顾歆然点头,“是,他要回宫陪皇祖母了。” 小团子突然嘴一瘪,“哥哥不去吗?” 顾歆然没有说话,只把脸颊紧紧贴着小团子的胖脸。 小团子猛地哭起来,两只小手死死环着顾歆然的脖子,“不要,我不要离开娘亲,不要离开哥哥,不要离开祖母……呜——” 刚听到消息后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裴修泽僵在门口:…… 就没有他这个爹爹吗? 第332章 大皇子楚璟 大团子也哭了起来,“呜呜,我也不要离开弟弟,呜呜——” 闵氏把大团子搂进怀里,无声地落泪。 顾歆然双眼噙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一双大手把顾歆然和闵氏搂进怀里,一家五口顿时抱在一起。 半晌在团子们的哭声小了一点后,裴修泽训道,“你们哥儿俩,有啥好哭的?!不就是没睡在一起吗?要见面,有的是机会见面!” 小团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答答地问了一个惊人的问题,“入了宫后能不写课业吗?” 顾歆然:…… 闵氏:…… “想得美!”裴修泽轻轻弹了弹小团子的脑门儿,“以后薛祭酒每日上午还是要进宫给你们上课的,你们上课的时候不就见到了?” 小团子:…… 突然不是那么想每日见到哥哥了怎么办? 可以不上课吗? “对哦!”顾歆然一下子茅塞顿开,“是啊,每日你们都能见面的。不过是把上课地点换在了宫里。珏哥儿你要是上完课不想回来,就在宫里蹭了午饭再回。娘亲会派人在宫门口等你将你接回来的,娘亲要是有空了也会去接你。” 大团子又巴巴地问,“要是蹭了午饭后还是不想回来呢?” “那就继续玩,一直玩到蹭了晚饭后再回来。” “那要是蹭了晚饭后还是不想回来呢?” 顾歆然:…… 破儿子,你这是想抛爹弃娘? 她是不是该说你干脆住在宫里得了! 闵氏被逗得破涕为笑,完全没了离别的伤感。 裴修泽给了他一记爆栗,“那就不用回来了!你继续抱着小团子睡!” “好耶!”大团子欢呼,朝着小团子抱了过去,“弟弟,我还是可以抱着你睡!” 小团子擦一把脸上的泪痕,嫌弃地推了推他道,“你还尿床的!你不怕我天天将你踹下床?” 大团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 顾歆然:…… 闵氏哈哈大笑起来。 裴修泽想了想,给自家儿子出了个主意,“听说你皇上伯伯家里的床很大很大的,你睡在里面,就不怕被踹下床了。尿床也不怕,尿湿了这一片,翻个身睡到干爽的另一片就是了!” 顾歆然和闵氏都无语了:…… 小团子纠正道,“那是爸爸,不是皇上伯伯!”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刮了一下小团子的小鼻子,“璟哥儿,明日以后,你就是宫里的大皇子,你要喊皇上,也就是你的爸爸为父皇。也不能喊我为娘亲,要喊婶婶或表婶。爹爹是叔叔或表叔。你的祖母……算了,依旧是祖母?” 区别于皇祖母,应该不打紧的? 小团子再一次呆住,眼里很快蓄满泪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又死命抱住顾歆然的脖子,“不要,我不要喊娘亲为婶婶。娘亲就是娘亲!呜呜呜……” 裴修泽:…… 好嘛,这小团子心里就认娘亲是? 他这个爹爹又被忽略不计了? 他这两年疼这小团子都只是疼了个寂寞?! 大团子还是一脸懵,见弟弟哭了,他也哭了,跟着学舌,“我也不要喊娘亲为婶婶,娘亲就是娘亲!呜呜……” 裴修泽忍无可忍,抱起自家的蠢儿子朝着他的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你这个傻子!你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你敢喊一声婶婶试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大团子又懵了,啥? 闵氏心疼地从裴修泽怀里抢回了大团子,柔声把哥儿俩的身份区别仔细说了一遍,又分析了一遍日后他既可以日日进宫看弟弟,又可以回来陪爹娘祖母。 大团子眨了眨眼,最后发现自己什么损失也没有,除了不能跟着小团子喊爸爸和皇祖母以外,没有什么其他不同。 他终于高兴了。 顾歆然抱着小团子哄了又哄,又答应他只要自己有时间就进宫看他,或是带他回家来住两日,穷尽一切办法,才哄得他不哭了。 裴修泽:心累! 楚骁那家伙的孩子,凭什么他和娘子来养? 现在终于收回去了,凭什么还要他和娘子来哄?! 哼! …… 次日,圣旨到达国公府。 大太监无言是先帝留下的太监总管,先帝崩后便一直服侍楚骁。 他在皇上授意下特意让国公府正门大开,站在院子里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国公府裴老夫人闵氏,品德高尚,淑慎性成,克娴内则,为皇室教养大皇子楚璟两年有余,居功甚伟,今特封为一品护国夫人。钦此!” 闵氏顿时惊呆了,在顾歆然的示意下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顾歆然也惊了,昨儿还在同夫君提起为母亲请封诰命之事,不曾想,皇上已经早有打算。 因国公府门大开着,在等待国公府上下摆香案换朝服的时间里,已经聚集了一批围观百姓。 百姓们闻言皆大惊,还来不及议论,又听太监读起第二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府教养大皇子楚璟,功在社稷,德被万民。朕深感国公府对大皇子之精心培育,特赐免死金牌一面,以表感恩,钦此!” 裴修泽双手接过圣旨和免死金牌,“臣领旨,谢恩!” 这一下,第一道圣旨里暗藏的信息被妥妥证实,围观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但惊呼声立刻被太监再次响起的声音压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楚璟聪颖过人,德才兼备,实乃皇室之幸,大周之福。着大皇子楚璟即日起回宫,以备将来承继大统,安邦定国。” 小团子已经被教导过,恭敬地接过圣旨,奶声奶气地说,“璟儿接旨,谢父皇隆恩。” 大团子下意识学着小团子的手举起双手,却是接了个寂寞。 顾歆然忙把自家傻儿子的手按下。 无言笑着将小团子扶起,又将裴修泽扶起,寒喧起来,“大皇子,国公爷,国公夫人,护国夫人,快起来。皇恩浩荡,咱家这小徒弟有幸,被皇上指派来专门服侍大皇子。” 他朝一旁的一个小太监一瞪,“小?子,还不快来见过你的主子?!” 小太监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小团子面前,“见过大皇子殿下,小的名叫有?。殿下喊我小?子就行。小?子日后必定服侍好殿下,一切以殿下马首是瞻!” 第333章 真的是太子太傅? 小团子一瞪眼,“我都是大皇子了,才不是马首!” “哈哈哈——”裴修泽几人大笑起来。 顾歆然赶紧示意周妈妈拿厚厚的红封过来。 天啊,母亲封诰命,国公府得免死金牌,还有教养皇子之恩,哪一样不叫世人眼红的? 给再多的红封她都不手软。 里面寒喧客气着,殊不知,外头的围观百姓已经炸了锅了! “什么?!难不成裴家双生子中的小儿子,竟是太子的血脉?!” “之前听闻太子侧妃怀孕七月余暴毙,难不成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大皇子!?” “天啊,皇上方才那圣旨说大皇子将来承继大统,安邦定国,意思莫不是想立大皇子为太子?!” “天啊,这齐国公府是走了什么运道哦——” …… 半个时辰后,迎大皇子回宫的车马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国公府。 小团子双眼通红地趴在车窗朝国公府方向看,一只小胖手伸出来疯狂挥舞着,“娘亲,一定要多来看看我——呜呜呜——” 顾歆然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只能模糊着双眼疯狂点头。 裴修泽:回头让祭酒大人多给小团子布置一些课业! 他都是皇家儿子了,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多学些东西,没毛病! …… 这三道圣旨震惊了整个朝堂,整个京都城。 皇上后宫空空,却突然多了个两岁的儿子。 齐国公府出了两位一品诰命,对皇子有教养之恩。 还得了面免死金牌。 随便一条拿出来,都是多少京都城勋贵穷其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和机缘。 这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薛祭酒。 他咂摸过味儿来,怪不得当日自家那个驸马孙儿特意来提点,这是自己的一个好机缘! 原来,机缘在此! 小团子是大皇子。 依着皇上的意思,大皇子还有可能被册为太子?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太子太傅?! 若是日后太子登上帝位…… 不敢想不敢想,再往下想,他觉得自己这颗老夫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活不了了。 次日他上国子监当值时,看到先前自己物色过几个本想推荐到裴家当开蒙先生的那几个弟子,无一不是羡慕和悔恨的神情。 尤其是那个高青松,更是懊悔自己错失这么一个天大的机缘。 三日后,朝堂上册立大皇子楚璟为太子的消息传出来,这几人的表情更是变得又酸又涩,悔恨百倍。 薛祭酒整个人都得瑟起来了,看到张大儒那酸溜溜的表情,胡子差点没吹到天上去。 叫你们嫌弃给两岁奶娃开蒙,看,错过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机缘。 果然自家孙儿说的没错,裴三那小子,真是慧眼如炬啊! 回过头来再想想,必是当日那裴三夫人与老婆子说的时候,指定的就是自己! 都怪老婆子蠢笨,居然会错了意。 还好无人愿意接盘,自己这个天大的机缘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第四日,薛祭酒奉召入宫,正式受封为太子太傅,继续进宫为太子讲学。 讲学的时间依然是每日上午巳时开始,但时间延长了半个时辰,地点在东宫。 小团子规规矩矩行了礼见过太傅,当场就提出要哥哥裴珏陪同上课,楚骁自无不应。 薛祭酒犹豫了片刻,没敢提出让自家小曾孙子舟哥儿陪读。 但小团子从太傅纠结的神色中自然也想起了这个昔日在薛府读书的大哥哥薛泛舟,于是也顺势提出了,楚骁也应了。 薛祭酒大喜,连连谢恩。 他一直到回到薛府,还觉得脚步轻飘飘的。 自己就这样受封了太子太傅?还顺便替自家曾孙挣了一个前程? 太子伴读啊,这不是妥妥的前程远大么? 在门外他听到屋里长媳周氏正在劝自家那婆子,“母亲,齐国公府如今是锋芒益盛,日后有关于裴家后宅之事,母亲可莫要轻易再提起了。” 那日母亲在顾歆然面前提起要广纳妾室开枝散叶之事,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回来后她第一时间就与母亲说了,但母亲毫不在意。 今日,她只得再来苦口婆心劝上一劝。 薛祭酒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步进了门,“你这个老婆子,胡乱插手裴家后宅之事做什么?!” 周氏连忙起身行礼。 薛老夫人不以为意,“那齐国公夫人太过年轻,我不过提点两句罢了。” 薛祭酒吹胡子瞪眼,“那裴国公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少招惹他们!” 薛老夫人不乐意了,“你们这是咋的了?一个一个轮番的来说教我?我这个老婆子要不是为了你那一大把庶子生出的庶女,想给她们博个前程,我用得着到她面前去说?” 周氏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母亲,可万万不能做如此想啊!那些姑娘们的亲事,自有我和妯娌们商议着办。不敢劳烦母亲操劳。” 薛祭酒是恨铁不成钢,“你这老婆子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幸好当年给长子娶了周家这么个好媳妇儿,要不然,我们薛府不仅要错过天大的好机缘不说,还会因此得罪了裴国公!” 薛老夫人眼一瞪,心下不服,正要反驳。 周氏听出了意思,连忙喜笑颜开问,“父亲的意思是,您得了……?” 她用手指了指上面。 薛祭酒负手昂首挺胸,“老夫刚受封太子太傅。” 周氏立刻起身大拜,“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薛老夫人刚刚被训斥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也笑逐颜开地问,“太子太傅?真的是太子太傅?” 薛祭酒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当日那国公夫人明明就是让你问老夫一声能不能去教导那两个奶娃,咳咳,两位公子。结果你糊涂,让人传话给我就变成了让我找人替他们开蒙。幸好当时无人应下,否则,老夫今日可要悔死了!白白将这天大的机缘让给了旁人!” 薛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要怪也应怪当日那顾歆然怎不说说清楚? 周氏立刻想到了长孙舟哥儿,“父亲,那舟哥儿呢?他之前可是跟着两位……公子一齐受您开蒙的。” 薛祭酒这才顺了顺气,对周氏说道,“你放心,舟哥儿的前程我自是放在心上的。日后,他就是太子伴读。” 第334章 皇上在西山猎场受伤 周氏大喜,又是深深一福,“多谢父亲替舟哥儿筹谋。” “你去替他准备准备,明日随我一同进宫读书。” “是。” 周氏退下后,薛老夫人这才有些忐忑地问,“老头子,我,我当真险些坏了大事?” 薛祭酒哼哼,“你啊,日后少说话!更别提给裴家后宅塞人的事!在外头,多听长媳的就好!” “好,好。”薛老夫人不情不愿地应下。 心里还是不以为意。 那齐国公夫人,与安平公主走得那么近,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 宫里,傅太后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儿子身子骨恢复了,皇长孙又认了回来。 小团子长得越来越像楚骁,前几日仅在朝堂上一个亮相,就没人敢质疑他的身份。 原太子侧妃明倚陌死后是被追封为太子正妃的,如此算起来,小团子也算是嫡子,被立为太子名正言顺。 再者,朝堂上有裴修泽镇着,自然也无人敢质疑。 开玩笑,这一个质疑,就同时得罪了皇上和当朝权臣,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眼下傅太后唯一纠结的就是,儿子身边始终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但因有上回楚骁割腕养玉之事在前,她也不敢再逼他。 殊不知,楚骁却另有打算。 五月中旬,楚骁宣布将在五月底举行春猎。 皇家猎场已经有两年没有猎过了,春猎也属正当时。 而且新帝上位,很需要通过春猎来彰显武力,凝聚世家子弟的心。 朝野内外无人质疑。 三品以上官员都可携带女眷,顾歆然一不想出风头,二不想物色什么人,便想想算了,在家陪团子。 想想也知道,今年的春猎,除了那些世家子弟们一展风采以外,必是那些适龄女子争奇斗艳的机会。 年轻的新帝要下场狩猎,众官家小姐自然跃跃欲试。 新帝虽刚立了太子,但后宫还一个女人都没有呢。 若是这一回春猎能得新帝青眼,何愁进不了宫? 顾歆然也不知怎的,虽是打定了主意不去,但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临行前一日,她钻进空间,把楚骁和小团子的事事无巨细写了一封长信给陌陌。 又翻开《团宠千金的开挂人生》之前有关春猎的部分,细细阅读起来。 那时她已经被囚在枣庄,何晴晴正是得意之时。 那一年的春猎,新帝楚骁死于暗杀。 之后裴修泽带着失去双亲的小团子出现在朝堂,手持先皇遗诏,扶小团子登基,他为摄政王。 算算时间,对应到她此时身处的当下,应是小团子三岁时,可能就是明年的春猎。 那么今年的春猎,和这,应当没有关联? 陌陌一直没有回信,或许此时她正在别处忙。 睡前她同裴修泽聊起了这件事。 裴修泽却摇摇头,“应当不会有关联,即便有,那个暗杀皇上的杀手已经死了,不可能重蹈覆辙。再说,还有为夫呢,为夫一定会护在皇上左右的。” 这么一说,顾歆然放心了。 春猎有七日。 在第二日的下午,她进宫接大团子,因来得早了些,便进宫与太后闲话几句。 不料突然如意姑姑着急忙慌地进来禀报,甚至都顾不上还有旁人在,“启禀太后娘娘,方才无言公公让人送信来,说皇上在西山猎场受伤了,正在回宫的路上。” 傅太后大惊失色,立刻站起,“什么?!” “说是被,被熊瞎子拍着了……” “什么?随行太医怎么说?!” 如意姑姑摇头,“其余的便没多说了,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 她又看向顾歆然,更是心定了些,“无言公公让人还传了裴国公的一句话,说是要请夫人进宫,但好在夫人已经在宫里了。” “快快,快把刘医正,还有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到皇上寝宫里候着。” “是!” “让太医院多备着些外伤用药。” “是。” 顾歆然忙上前扶着傅太后,“娘娘莫慌,兴许只是小伤。何况还有修泽在呢。他定会护着皇上的。” 傅太后抚着心口,“前天他一走,哀家这心里就开始发慌。走,走走,我们快去看看。” 如意姑姑忙道,“娘娘莫急,说是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呢。” 这时两个团子跑了进来,满头大汗。 他们刚上完武学课程,薛子舟已经被接走了,两个团子听说顾歆然进宫了,忙不迭地就跑过来了。 二人直往顾歆然怀里扑,特别是小团子,紧紧地抱着顾歆然,声音里全是委屈,“娘亲,你都不来看璟儿……” 大团子下意识就放开了顾歆然的胳膊。 算了,弟弟太可怜了,寻常也难以见到娘亲,就把娘亲让给弟弟一小会儿。 顾歆然爱怜地抱了抱小团子,柔声道,“太子殿下,您现在可不能喊我娘亲了,您得喊我婶婶。” 小团子身子僵住,好半晌才忍着泪从顾歆然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看她,又看看傅太后,想起宫里嬷嬷教导的礼仪,这才直起腰背,负手而立。 顾歆然站起来朝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小团子鼻音浓烈,“婶婶免礼。” 傅太后慌张的情绪被这两个团子的出现给打乱了,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你以后,要习惯他们向你行礼。在皇祖母这里,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喊娘亲的。” “当真?”小团子立刻眼睛晶亮地看着皇祖母。 傅太后点头,“当真。” 小团子于是再次扑进顾歆然怀里,“娘亲,娘亲,娘亲!” 顾歆然也是泪目,片刻后放开他上下打量着,“婶婶一直记挂着殿下呢。看着殿下长高了,也更结实了,婶婶也放心了。” 虽然太后恩准了小团子喊她娘亲,她自己可不能太放肆了。 大团子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傅太后强压下心头的焦灼,笑问,“珏哥儿可是有何不满?” 大团子头一扬,气鼓鼓地说,“娘亲天天看到我,也没觉得我长高了,更结实了。明明我和弟弟一起吃饭,一起练武哒!” 顾歆然无奈道,“儿子,就是因为天天看到你,娘亲才无所觉。” 第335章 生死关头 大团子懂了,不由得朝弟弟又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顾歆然又拍了拍小团子的后背,“今日婶婶进宫陪太后娘娘,今晚就让璟哥儿与太子殿下一起睡如何?” 小团子眼神越发晶亮,“好呀!” 自他进宫以来,还没有机会与哥哥一起睡呢。 大团子见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摸自己的屁股。 一个时辰后,如意姑姑进来报说皇上已经进了宫门了。 傅太后这才叮嘱宫人将两个团子带到东宫去吃东西歇下,自己领着顾歆然朝皇上的紫安宫而去。 很快,傅太后眼见着侍卫们将皇上抬进寝殿,心里揪成了麻花。 楚骁身上衣裳似被换过,除了手臂上包扎的绷带,一时倒还看不出哪里受伤了。 她命太医们全部上去诊脉,自己在外殿坐下,沉着脸问裴修泽,“修泽,你是护在皇上左右的,到底怎么回事?” 顾歆然也紧张地看着自家夫君,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他身上衣袍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倒是没什么破口,放下一点心来。 裴修泽撩袍跪在傅太后面前。 “微臣向太后娘娘请罪,是微臣没能护好皇上,叫他受伤了。” “起。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裴修泽站起来,回忆起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今日用过午膳后,略小憩片刻,楚骁就起身了,说要往东面去看看有什么猎物,也好活动一下筋骨。 裴修泽和南风带着一群侍卫就跟去了。 初时还挺顺利,裴修泽是无心打猎的,只注意着周遭的一切。 楚骁一路打过去,还真猎到了几只兔子、狐狸。 当然也少不了偶遇几个贵女。 不过楚骁都没有理睬。 越往东面越接近皇家猎场外围的一处山谷。 裴修泽那时正准备上前请楚骁回程了。 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声。 “救命,救命啊——” 紧接着有两个身影朝这边跑来,身后跟着一只熊瞎子。 按着之前楚骁压根不理睬任何女子的脾性,裴修泽以为楚骁这回也不会理睬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谁知,楚骁竟迎了上去。 不是去捞那两个女子,反是冲着熊瞎子去的。 裴修泽大惊,拍马追上。 楚骁身下的马接近熊瞎子后害怕得不敢上前,楚骁竟扔下缰绳,一蹬马背挥剑朝熊瞎子砍去。 裴修泽吓得面无人色,也丢下马匹飞跃而上。 可是已经晚了,楚骁与熊瞎子几个过招,眼看着熊瞎子就要一巴掌拍向他的后心。 裴修泽一脚踢在熊瞎子的大臂上,这才让它的爪子险险擦过楚骁的手臂,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傅太后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就只是被划伤了手臂?那为何会晕了一直未醒转?” 裴修泽一咬牙,“这也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明明臣赶到的时候,皇上只要退后,便能安全无虞。可是,他在那熊瞎子再次扑上来的时候,他……” 傅太后脸色顿时惨白,“你是说,他……他是故意的?” 裴修泽闭了闭眼,没敢再往下说。 楚骁是迎面被熊瞎子当胸拍了一掌,生生拍得吐血,才晕死了过去。 傅太后面无人色地靠坐在椅子上。 顾歆然想上前安慰,但看了看裴修泽,见他摇头,一句话也没敢说。 半晌傅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歆然,你说你能与那陌陌通信,能否写信问问她,请她想尽一切办法,回来或是将骁儿安全带走。哀家再也不想看到他一心求死了!” 这是第几次了?活活要叫她这个母亲痛死才罢休吗? 顾歆然:…… 裴修泽心疼地唤了一声,“姨母!” 傅太后面色冷厉,“哀家宁愿让他去往他想去的那什么时空,哀家也不想看到他死在哀家前面!” 顾歆然心中暗叹,要是陌陌知道有什么法子,肯定早就回来了。 之前有关楚骁的事,她写过几封长信,都没有得到陌陌的回复。 不知道陌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时刘医正带着太医们出来了。 傅太后焦急地问,“刘医正,如何了?” 刘医正扑通一下就跪下,其余太医也纷纷跪在他身后。 傅太后心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快说!” 刘医正左右看了看,才将头抵在地砖上,“臣等无能。” 傅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死死握着扶手,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你们仔细说来!” “皇上除了手臂上的外伤,心口上中了那熊瞎子一掌,脏腑已破碎,只怕不日就……臣等,回天乏术啊——” “臣等无能。” “臣等无能。” 后面一干太医纷纷磕头谢罪。 “还,还有多久?”傅太后艰难地问出口。 “怕是,怕是只有,半日了……”刘医生颤抖地说。 其实半日已经是说多了,可能最多只有一个时辰。 傅太后险些晕了过去。 顾歆然也是心头大骇,她向傅太后福身,“娘娘,请准许臣妇去看看皇上。” 傅太后眼里猛地现出一丝希冀,“快去!哀家与你一道去!” 顾歆然扶着傅太后往里殿走,裴修泽吩咐了南风统领几句话后,也跟了进去。 顾歆然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傅太后知道她的意思,挥手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出去了。 顾歆然这才在床边坐下,发现楚骁胸前染满了血迹,或许是方才又吐了几口血。 给楚骁把了把脉,又用手指往楚骁嘴里渡了几口灵泉水,感觉他的脉象稍稳了一些后,也是面色沉重地说,“娘娘,我这灵泉水只能维持住他的生机,但他的脏腑能不能修复,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傅太后已经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裴修泽闭了闭眼,把她拉到一旁,低声对她说道,“你快进空间问问太子侧妃,真的是到了生死关头了!” 顾歆然点点头,只好照做。 她立刻闪进了空间,给陌陌又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楚骁这次春猎上的遭遇和太后的推测,以及楚骁如今命悬一线的情况。 她也没敢出空间,就一直等着。 第336章 太子侧妃的血 但许久都没见那封信消失,知道陌陌此时没有进空间,她等得更加焦急。 等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消失,她只好失望地出了空间。 外头已经乱成一片。 她出来的时候,就见傅太后已经哭累了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目小憩。 走到外殿,裴修泽大马金刀坐在殿中央,不时吩咐禁卫军几句什么。 见他期待的目光看过来,她摇摇头,走了过去。 “当真无法了吗?”裴修泽也很是失望。 “陌陌应当也没想到法子,所以一直没有回信。”顾歆然替陌陌解释了一句,又问,“外头有些吵,发生了何事?” “皇上救下的那两个女子,被家里送了过来,说是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就随皇上一起去了。”裴修泽将她拉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为夫让人将她们先请到偏殿候着,莫要在宫门前哭哭啼啼的。” 顾歆然觉得心头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骁和陌陌之间的事,她之前也只是听陌陌间或中提起几句。 她完全没有想到,楚骁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对陌陌用情至深至此。 裴修泽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夫人辛苦了,喝杯茶歇一会儿。” 顾歆然接过茶抿了一口,问,“夫君,陌陌和皇上之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修泽回忆了一下,果断摇头,“太子之前但凡与我提起太子侧妃的事,都是他高兴的时候。比如太子侧妃送了他什么香水啦,真心接纳他啦。其他的,为夫是一点不知,也不想知道。” 那时候,一听到太子说起这些儿女情长,他就觉得牙酸。 顾歆然担忧地问,“如果皇上只靠这灵泉水吊着一口气,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 裴修泽眉眼沉冷,“若真是如此,只好请出遗诏了。” 顾歆然看了看四周宫人离得远,靠近了他用气音问,“夫君,你这一世,眼看着又是摄政王了,可有何新鲜感觉?” 裴修泽眉眼一抬,一把捞住她的后脑勺,两瓣唇就印了上去,好在很快就分开,也用气音回答,“多了个摄政王妃,你说新不新鲜?” 顾歆然:…… 她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他推开。 这还在皇宫里呢。 你的好兄弟、一国之君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呢。 裴修泽又问,“皇上的病情,当真只能吊着一口气了?” 顾歆然点头,“皇上脏腑破碎,与那一年陌陌的情况类似。若是灵泉水能修复五脏六腑,当年的陌陌也不会白白死了。”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即便是皇上能穿到太子侧妃的那个时空,如此病情,只怕也不能治?” 顾歆然却摇摇头,“不,此事我们还当真探讨过。她说她那边有一种外科手术,可以打开人的胸膛,把脏器修补好再缝起来。只要不是严重得无法修复的,一般都可以医治。” 裴修泽面现震惊,“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 “陌陌即便是穿过来,怕也无法做这个外科手术的。那便只能想法子让皇上穿过去了。”顾歆然思索着,“到底小团子是怎么穿过去的呢?” “你同为夫仔细说说,这血玉戒指能让小团子穿进空间的玄机在哪儿?” 顾歆然苦笑,“这也是我和陌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为什么小团子能用染了血的血玉戒指穿过去,皇上却不行,难不成真是因为皇上身上没有流着陌陌的血脉?” 裴修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显然也在思索着。 突然他问,“你说,那小团子出生当日,因为你用刀划破太子侧妃腹部时,划伤了小团子,因而那血液中混合了小团子的血沾染到戒指上。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皇上的血,没有与太子侧妃的血混合,所以喂养那血玉戒指也无用?” 顾歆然猛地眼睛一亮,“对啊!夫君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去给陌陌写信,让她放一碗血进来!”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然而,她再度进到空间里的时候,发现那封信还是原封不动。 说明陌陌根本就没进空间来。 她只好把夫君的推测写在另一封信里,放在空间的桌上。 …… 时间一晃过了七日。 百官们忧心忡忡。 太医们人心惶惶。 虽说皇上被国公夫人的灵药吊着一口气,比刘医正说的时间延长了些。 但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迟早还是个死。 傅太后更是日日以泪洗面。 顾歆然留宿太后宫中陪伴,裴修泽则宿在禁卫军值房盯住宫里各方动向。 顾歆然每日陪陪两个团子,并没有让这件事影响到两个团子的课业。 而且为了小团子的心情,傅太后特意叮嘱先别告诉他有关楚骁的事。 顾歆然也很是心急。 因为整整七天,她每日都进空间查看,那两封信一直原封不动。 她不知道是陌陌出了什么事没进空间,还是因为她们之间共用这个空间也失效了? 楚骁一直吊着一口气,刘医正虽然觉得奇怪,但日日把脉也只是唉声叹气,也象征性开了一些治疗内伤的药汤给皇上灌下,却毫无起色。 脉相一直是濒死状态,而且每回给皇上灌汤药米粥,总有血迹涌出。 可见他的脏腑里一直在出血。 顾歆然觉得,陌陌再不出现,楚骁真的可能连一口气都吊不住了。 脏腑里一直在出血,人怎么可能活得长? 这一日晚上,裴修泽已经得到傅太后准许,准备次日请出皇上遗诏,扶幼小的太子登基,以恢复早朝,处理朝堂堆积的事宜。 睡前,顾歆然再次进了一下空间,赫然发现那桌子上有一个小碗。 旁边有个字条,“对不住顾姐姐,我出了点事,方才醒来进了空间看到了你的信件。这血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现在不能取给你们,等你们要用的时候肯定也凝固了。我会一直在这里,需要用血的时候,你就留个言给我,随时取血给你们。” 顾歆然惊喜地起身换了衣裳,直奔太后寝殿。 傅太后已经歇下,闻声披衣起身。 顾歆然连忙把事情原委说了,傅太后也很是激动,让人立刻抬肩舆过来。 第337章 要一直一直哭 到了紫安宫,裴修泽也早就候着了。 顾歆然先进了一趟空间,留言让陌陌取血。 很快她就捧着一碗新血出来。 裴修泽接过顾歆然手里的血碗,匕首一割,自楚骁指尖滴了几滴血进碗里。 随后把楚骁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拉出,浸在血碗里。 “要浸多久?”傅太后充满希望地问。 顾歆然茫然地看着裴修泽。 裴修泽也不知道,略等了片刻,他把戒指取出,缓缓套进了楚骁的小手指上。 下一刻,床上昏迷的楚骁,突然消失不见。 傅太后先是震惊,后是狂喜,拉着顾歆然的手,泪流满面地问,“成功了是不是?骁儿成功穿过去了是不是?他能活了是不是?!” 顾歆然也是热泪盈眶,她扶着傅太后在一旁坐下,“太后娘娘您别急,我进空间看看。说不定陌陌会留言给我呢。” “好好,快快!” 很快顾歆然就消失了,她在空间里果然看到陌陌一张新的留言,只有六个字,“他来了,交给我!” 她欣喜若狂,拿着字条出了空间,“太后娘娘,夫君,你们看!” 傅太后捂着嘴喜极而泣。 这一刻,只要儿子能活着就行,至于活在哪个时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根本不重要。 顾歆然静候着傅太后的哭泣停止,才扶着她欲起身,“娘娘,现下可放心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歆然,谢谢你,谢谢你们。”傅太后也起身准备要走,感激地说。 裴修泽突然阻止,“不成,你们不能走。” 傅太后愕然。 裴修泽问,“姨母,您可有想过,以后怎么办?皇上如今是过去了,他会回来吗?若是不回来,我们怎么办?朝堂怎么办?” 傅太后一愣,复又缓缓坐下,拧眉思考。 顾歆然没敢说话,与裴修泽一起等待着傅太后的决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傅太后突然开口,“明日之事照旧。” 裴修泽愕然抬头。 “修泽,皇上殡天了,你出去宣布。”傅太后很是平静。 顾歆然亦是愕然。 但裴修泽已经明白了傅太后的打算了,“是,臣定将一切都办妥!” 他迅速起身,把枕头被子团团团成一个人形,然后用薄被从头到尾盖得严实。 顾歆然唇角抽抽。 夫君你会不会太敷衍了?连个死囚的尸首都不舍得吗? 下一刻,裴修泽奔到外间,大喊一声,“皇上殡天了!” 瞬间宫里宫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顾歆然正抽出帕子准备开哭,却见傅太后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她连忙接住了傅太后,哭道,“太后,太后娘娘——” 很快各种脚步声传进来。 如意姑姑扶着太后,无言大太监让人捧着脸盆寿衣进来。 裴修泽面无表情,“无关人等都到外面去,无言公公,劳烦您亲自替皇上上妆更衣。” “是。”无言不敢反驳,让宫女太监们放下东西出去。 顾歆然看着如意姑姑扶着太后出去后,自觉地跪在了外殿一角。 很快许多宫女太监也进来哭丧,全跪在她身后。 哭声一起,顾歆然立刻觉得压力小了很多。 片刻后裴修泽出来了。 顾歆然在手帕间偷看了一眼裴修泽,见他面色如常,知道无言公公已经被搞定了。 她悄悄起身,去了东宫。 两个团子已经睡着,消息刚传到东宫,小?子正要去把太子唤醒。 毕竟孝道大过于天。 见顾歆然来了,小?子赶紧过来见礼,随后带着她一起去了太子的寝殿。 孩子太小,也不用敲门,小?子推开门,正要前面引路的时候,顾歆然说,“我进去先同孩子说一声,免得太突然,他们太过于伤心了。” 小?子赶紧让开了路,把手上的灯台递给了她,“是,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夫人请。” 顾歆然接过,于是进去关了门,朝内殿里走去。 掀开帐幔,看见宽大的床上,两个小团子一人一个角落,相距十万八千里。 大团子睡在里面,小嘴巴巴的,唇边还流出可疑的液体,好像正在做什么吃美食的梦。 顾歆然嘴角抽抽。 把灯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她轻轻将小团子拍醒。 小团子迷迷糊糊中醒过来,见到是娘亲,还以为是做梦,一把抱住了她,口中还高兴地嘟喃道,“娘亲,娘亲你终于来陪我睡觉了!” 顾歆然:…… 她拍拍他的小脸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不能再睡了。” 小团子又艰难睁了睁眼,复又闭上,“娘亲……” “太子殿下,您的父皇,殡天了。”顾歆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小团子闭目不动,片刻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惶恐,“娘亲你说什么?!” 他当上太子后上的第一课就是生生死死、继承大统之类的,所以殡天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 顾歆然赶紧抱住他,“殿下莫怕,你爸爸不是真的走了,他是去找你妈妈了。他去了另一个时空。” 小团子瞪大了眼睛努力想了想,突然哭了起来,“娘亲你不要骗我……爸爸一直想去找妈妈,可他说他没办法过去。呜呜,父皇真的死了吗?他不要璟儿了……呜呜呜……” 外头的小?子隐约听到太子殿下的哭声,心中暗自庆幸这个不幸的消息是由国公夫人来告知殿下的。 顾歆然抱住小团子哄了哄,又把实情说了一遍,信誓旦旦,还说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三人团聚之类的话,才把小团子将信将疑地哄住。 等小团子不哭了,顾歆然又说,“虽然你父皇不是真的死了,但在这里,他确实就是死了。所以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哭,要一直一直哭哦,你能做到吗?” 小团子嘴巴一瘪,又要哭出来。 顾歆然:…… 不是,这还没开始呢。 小团子果然哭了,边哭边说,“娘亲,我只要一想到我离开娘亲和哥哥,我就想哭……娘亲放心,要我哭的时候,我就想想这件事……” 顾歆然:…… 她看了看滚在最里面贴着墙的自家儿子,抱起小团子往外走,低声说道,“那我们去给你父皇哭灵,你哥哥不用去,就再让他睡会儿。” “好。”小团子一抽一抽的。 顾歆然:…… 第338章 小太子登基 果然是太子,未来的储君,这演技,真是天生的啊。 小?子见到国公夫人抱着双眼通红的小主子出来,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痛。 他家小主子,才三岁不到啊,就要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不对,他家小主子,才三岁不到啊,这是不是马上要登基了? 那他这个贴身小太监,是不是…… 啊呀呀,不敢想不敢想,可别笑出来。 一会儿得哭,大声地哭! 此时是半夜,宫门已经下钥。 所以等次日清晨皇上殡天的钟声响彻整个京都城的时候,百官及各家命妇们都匆匆忙忙进宫哭丧。 顾歆然眼见人群越来越密集,赶紧抱着已经跪着哭了大半夜的小团子到偏殿去用膳休息了。 大团子哒哒跑过来了,也哭得双目通红。 身后跟着乳娘。 大团子一见小团子就扑上去抱住他,哭道,“弟弟,你父皇走了没关系,我把我爹爹分你一半。呜呜呜,你不要哭了……” 顾歆然:…… 抽空端着糕点过来给娘俩填肚子的裴修泽:…… 小团子打了他一下,“哥哥,本来我哭够了不想哭了,你这么一哭,我又忍不住了……” “呜呜呜——”两个团子齐声抱头痛哭。 外头跪着哭灵的百官们听到孩子的哭声,全都在心中赞叹,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孝顺了。 从昨晚半夜一直哭到现在,可见是真伤心了。 谁说孩子还小不懂事的?瞧瞧人太子才两岁半,就这般孝顺! 安平公主也在天亮后急急入宫,给先帝上了香后,便陪在母后身边哭,生怕母后哭坏了身子。 谁知才陪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哭得比母后还伤心。 傅太后也担忧她那已经显怀的肚子,赶紧拉她起身,母女俩去了隐秘处说话。 半个时辰后,母女俩再次回来的时候,安平公主可就平静多了,再哭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真情实感了。 不过这点变化,也就只有傅太后和顾歆然看了出来。 …… “停灵”七日后,皇上下葬,小太子登基,裴修泽摄政。 有先皇遗诏在手,裴修泽这个摄政王也是名正言顺。 就是傅太后记挂着楚骁在另一个时空的病情,在忙完了葬礼之后,特意召见了顾歆然,屏退了所有宫人。 顾歆然从衣袖里拿出陌陌给她的留言呈了上去。 傅太后打开一看,是歪七扭八的细细小字,和那一晚看到的六个字字迹是一模一样,“顾姐姐,你们都放心,狗(此字被涂)楚骁已被我送进医院,手术一切顺利,人也活着,就是伤太重了,暂时不能回去。不信你们看平板。” 傅太后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好奇地问,“歆然,平板是什么?” 顾歆然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四方的板,在上面点了点,然后走到傅太后身边拿着给她看。 傅太后看着那板子上面有图像在动,里面有个人,越来越靠近,咦,长得怎么那么像她的儿子? 她瞪大了眼睛,“这这这,骁儿怎会在里面?他他他……怎么变那么小了?” 顾歆然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姨母,这是一种影像记录,是陌陌那边每个人都会用的手段。就是通过某个按扭把场景记录下来。姨母您看到的这白色的房间是病房,皇上身上穿着的条纹衣服是病服。皇上身上都是伤,陌陌说他肺部也受伤了,一讲话肺就疼,所以他还不能讲话,但您看他,已经可以喝水了,说明他肯定活过来了。” 傅太后抹了眼泪,“好好,能活下来就好。哀家就放心了。” 顾歆然又在平板上点了点,然后对准傅太后,“姨母,您同皇上说几句话,臣妇帮您记录下来,回头传回去给皇上看,也好叫皇上放心呀。” 傅太后惊奇道,“哀家说话,哀家说话也能记录下来吗?” “嗯,试试看就知道了。” “好好,”傅太后正襟危坐,又扶了扶鬓发,才开口说道,“骁儿,你那边一切可好?这边的你,已经龙御殡天了,你的葬礼都办完了。所以你想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你们就在一起。哀家也不强求你回来了。只是你要经常给哀家看看这什么记录,哀家也好知道你如今的身子骨怎么样?” 说罢她又看向顾歆然,“好了?” 顾歆然笑意吟吟地按了停止键,然后回放给傅太后看。 傅太后看着平板上的自己变成了个小人儿,说的话与自己方才说的一模一样,甚是惊奇。 “他,他们当真能看到哀家?” “那是自然。姨母,现在可相信了?方才那个就是皇上本人拍的。放心,我给陌陌留言,每隔几日便让她拍一段视频过来。” “好好好,陌陌那个时空,真的是太神奇了。” 这时,如意姑姑突然跑进来,“太后娘娘,摄政王有请您去一趟华安宫。” 傅太后心头一紧,华安宫? 那不是太皇太后的居所? 自温家人反了后,太皇太后就一直被禁足在华安宫。 随后两任帝王薨逝,她都没有出宫。 这一回,是出了何事? 她看向顾歆然,“摄政王也在,不如王妃与哀家一起去看看。” “是。”顾歆然恭敬应道。 二人上了凤辇,如意姑姑跟在外边说起方才发生的事。 “说是摄政王在御花园时被一个宫女冲撞了,六皇叔没能及时救下她来,与摄政王争吵了几句。那宫女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二人便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顾歆然心头一跳,“什么叫没能及时救下她来?那宫女如何了?” 如意姑姑声音低了两分,“她被毁了双目。” 顾歆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不是与上回在宁国公家那次一样,有女子不长眼地往他身上撞,他反手就将人双目给割了? “太皇太后如何说?”傅太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说,毁人双目无异于杀了她,既然六皇叔作证那宫女不是有意往摄政王身上撞的,便要让摄政王对这宫女的余生负责。” 所谓对一个女子的余生负责,那便只能是纳她入府了。 顾歆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六皇叔,不就是当初的六皇子楚云? 第339章 素渺的眼睛 当初的六皇子,一直没封王,随着小团子登基,他也长了一辈儿,成六皇叔了。 到了华安宫,宫人很快将二人引了进去。 在殿中,顾歆然看到太皇太皇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俨然比那一年她见到的时候苍老太多了。 自家的摄政王夫君端坐下首,另一边是楚云。 中间伏着一个低声啜泣的宫女,双眼都是鲜血。 看到傅太后和顾歆然前后进殿,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若不是今日是摄政王出了事,只怕你这个太后,还想不起哀家这个太皇太后?” 傅太后连忙请安,“给太皇太后请安,是哀家的不是,叫摄政王扰了太皇太后的清静了。” 太皇太后又是冷冷一哼,“素渺虽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但她实则是哀家娘家的侄女,这么多年来她在哀家跟前尽心服侍,哀家正准备将她放出宫去嫁人了,却不料竟被摄政王误伤了眼睛。正好王妃也在此,不如你来说说,该如何给素渺一个交代呀?” 顾歆然也上前请了安,随后看向那宫女,一脸的心疼,“哟,这位小姐姐看起来伤得这般严重,一定很痛?怎的太医还不来给你包扎包扎?” 裴修泽顿时就扑哧一声笑了,毫不留情地戳穿太皇太后的假面,“是啊,既是这般心疼这宫女,怎的她伤成这样,第一件事不是请太医来给她处理伤口?兴许那被本王不小心割伤的眼睛,还能恢复呢?” 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看向一旁的嬷嬷。 嬷嬷忙答道,“老奴方才第一时间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怕是还没到呢。” “算起来素渺算是哀家母族的一个远房侄女,可不是什么普通宫女。”太皇太后冷哼道。 裴修泽见太皇太后一直没有赐座的意思,便起身将傅太后扶到自己的座位上,“姨母,您坐。事儿您都听说了?我方才听说歆然来了,便想穿过御花园去您的慈安宫,没想到半路飞出来个刺客。我只好掏出匕首来自卫了,不小心戳瞎了那刺客的眼睛。偏偏六皇叔说她只是不小心撞到本王的。” 他把顾歆然也扶到一旁座位上坐下,自己才坐了,摊了摊手,面向顾歆然的时候带上了一丝委屈,“王妃,太皇太后非要本王对此女的余生负责,本王不想纳妾。” 顾歆然微微一笑,对上太皇太后的目光,恭敬地说道,“太皇太后一片爱护晚辈的心意,我们十分理解。这位小姐姐若是正常走在道儿上,见到摄政王理应跪拜行礼才是,怎会让王爷误会是要行刺呢?” 楚云说道,“我恰巧经过,亲眼目睹那宫女只是专注于采花,没注意摄政王经过此地,她才不小心撞了上去,绝不是要行刺的。” 那地上的宫女也哀哀哭道,“奴婢绝没有胆量行刺王爷,奴婢是真的只顾着剪那芍药,没注意到王爷的到来啊……” 她啜泣着,“奴婢在宫里服侍太后娘娘有三年了,奴婢绝不敢有不臣之心啊……” 傅太后说道,“太皇太后若只是想为她找个归宿,那也容易,哀家可替她指一门婚事,必不叫旁人轻视了她。” 太皇太后盯着摄政王,“不,哀家就是要让摄政王负责。裴修泽,你误伤了她,叫她一夕之间成了盲女,你不该对此感到愧疚吗?” “若真是刺客,便是命丧于此也是活该!”裴修泽挺直腰背,“本王依然觉得她可疑,应当发入慎刑司好好拷问。”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裴修泽,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摄政,就可以为所欲为!哀家宫里的人,你一个都动不得!” “本王如今不是要动太皇太后的人,是太皇太后的人要行刺本王。本王不过是想查清事实而已。”裴修泽半步不让。 太皇太后瞪向傅太后,“傅太后,素渺是哀家母族侄女,裴修泽是你的外甥,说起来,他们也该是门当户对。” 傅太后笑了,“母后,您是我的长辈,您的侄女和我的外甥,差着辈份儿呢。而且,她不过是一介宫女,修泽可是堂堂摄政王,怎么能是门当户对?” “你!”太皇太后气急败坏。 这个素渺她本是备着,想塞给前皇帝楚骁的,怎奈他出了孝期后怎么也不肯纳妃立后。 没想到,再等着,楚骁就薨了。 如今登基的小团子,才三岁,素渺怎么等? 只能想法子把她塞进摄政王府了。 没想到摄政王是油盐不进的,傅太后也是油盐不进的。 她瞪着顾歆然,“摄政王妃,你可不能做一个善妒的女人。按制摄政王可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妾室不限。不如,哀家便作主将素渺赐予摄政王做侧妃。” 顾歆然也笑了,“请恕臣妇不能答应。摄政王按制可以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可要不要娶,想不想娶,只有王爷一人说了算。只要他点头,臣妇便是让出正妃之位也甘愿。但他若不点头,臣妇便是死也不会答应。” “你敢违抗哀家懿旨?!”太皇太后怒道。 “臣妇不敢,但违抗王爷的命令是死,违抗太皇太后的懿旨也是个死,两害相权,臣妇觉得还是听王爷的话比较好。”顾歆然有些害怕地说,也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裴修泽。 裴修泽则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傅太后微笑地看着这二人的互动。 太皇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楚云看着这一幕,心里失望至极。 但是,他如今在宫里,只有太皇太后能依靠了。 这时,太医匆匆赶到,替素渺看了伤势,也不敢用药,只替她包扎上伤口。 太皇太后沉声问,“太医,素渺的眼睛,可能恢复?” 太医惶恐地说,“眼睛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器官。素渺姑娘的眼睛已被利刃割破,只怕……难以复原了。” 素渺一听,更加痛哭不止。 太医赶紧说道,“素渺姑娘莫要哭了,再哭,眼睛伤上加伤,只怕好得更慢了。” 素渺便忍住了大哭,只低声呜咽着。 太皇太后心疼地说道,“素渺,素渺,你以后都看不见了……你将来可如何是好啊……” 楚云突然跪到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不如便让孙儿来照顾素渺?” 第340章 可以抄家了 太皇太后一愣,“你?” “是,素渺姑娘今日是看到我自对面过来,或许是想急于从花丛里出来向我行礼,这才不小心撞上了摄政王。于情于理,我也该负一点责。既然摄政王不想纳她入府,她的眼睛又伤着了,那便由我来照顾她的余生。求皇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有一丝的动摇。 傅太后这才如梦方醒,“哎呀,这真是哀家的疏忽了。说起来六皇叔也不小了,是该娶正妃的年纪了。明儿哀家就替六皇叔相看起来,三个月国丧过后,就可以出宫立府娶妃生子了!” 楚云的眉心一跳。 他才不想出宫开府。 裴修泽立刻一拍脑袋说道,“太后娘娘,是微臣的不是。微臣近来一直忙于先帝葬礼和朝堂诸事,竟一时忘了给六皇叔封王出宫开府。此事实在是礼部的疏忽,本王即刻着手处理此事,明日早朝便能议定六皇叔的封号。” 这一定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故意忽略了此事。 楚云脸色一变。 但他也实在无法。 小皇帝即位,他就成了皇叔,自然是不能再赖在宫里不走的。 于是他看向地上素渺的眼神越发坚定,又朝太皇太后磕了个头,“皇祖母,您就成全孙儿。”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看向素渺,“素渺,你可愿意?” 素渺早已激动万分,用力磕着头,“素渺愿意,谢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只能惋惜地看一眼裴修泽,“那成,待明日云儿的封号定下,哀家一齐下一道懿旨。素渺你这几日便先回府养伤。” “是,谢太皇太后。”素渺喜极而泣。 她原以为计划失败,成了瞎子,后半生没指望了。 谁知六皇叔竟愿意娶她,还是许的正妻之位。 她又岂有不愿意的? …… 几人出了华安宫,裴修泽自去勤政殿旁他的专用书房处理政事了。 顾歆然看看天色还早,便陪着傅太后回了慈安宫。 才到宫门口,便看到一个身着明黄色的小身板立在门口翘首企盼。 顾歆然一见,不由得鼻头一酸。 她养了两年的小团子啊,这么小,肩上就要担负起天下这个重担了。 小团子眼见着娘亲来了,也是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但他已经上前来给傅太后见礼了,“见过皇祖母。” “璟儿快快请起。”傅太后拍拍顾歆然的手,示意她去。 顾歆然便上前福身行礼,“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小团子声音有些哽咽,“国公夫人快快免礼。” 傅太后已经进了宫门,“进来说话。” “是。” 顾歆然跟在小团子身后,进了正殿的门。 如意姑姑已经贴心地把殿门关上,顾歆然一抬眼,发现傅太后也不见了,知道是傅太后特意留他们娘俩说说话。 果然下一刻,小团子便冲进了顾歆然的怀里,因为他还小,只能把头埋在她的腹间摩挲着,抽泣起来。 “娘亲,娘亲,你许久没来看我了……” 顾歆然搂着小团子,强忍着泪意,“皇上,您长大了,可不再如此了……” “不,不,我不要长大,呜呜,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娘亲你可不可以不要抛下我?”小团子哭着喊出来。 顾歆然瞬间破防,眼泪再也忍不住疯狂涌出,她不由得抱着他一在旁的椅子上坐下,将他更舒适地搂进怀里,“娘的小团子,别哭,别哭。娘没有不要你,爹爹也没有不要你。爹爹不是每日都在勤政殿帮您处理那些政务吗?还有哥哥也没有不要你,每日都会进宫来陪您上课的不是吗?” 她温声轻哄着。 小团子呜呜哭了一阵,才慢慢止了哭,离开了顾歆然的怀抱,胡乱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娘亲,是孩儿一时没忍住。娘亲莫怪孩儿孟浪。” 顾歆然心疼无比,摸了摸他的头顶,“陛下,虽然分离是我们最终的结局,但你要记得,我们没有不要你,也没有抛弃你。你的妈妈是迫不得已回不来了,你的爸爸是命悬一线才去了妈妈那边。他们都还好好的,也都很记挂着你呢。” 她猛然想起先前的平板,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它还好好在方才傅太后坐过的座位上躺着,赶紧拿了过来,点开视频给他看,“你看,爸爸妈妈都好着呢,也很记挂你。你妈妈还让我给你多拍些视频给他们呢!” 小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先前的泪眼模糊,再到最后的神情坚定。 嗯,他没有被抛弃。 妈妈当初拼死生下了他,迫不得已回不来了。 爸爸之前差点死了,也迫不得已去了妈妈在的那个时空。 还有,这里的娘亲、爹爹和哥哥,都陪着他。 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是该学会长大了。 顾歆然见他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便拿起平板对着他拍摄起来,“陛下,您说几句话,待你的爸爸妈妈看了你如今真的继承皇位了,也会很高兴的。” 小团子挺直腰板,想了想,十分严肃地说,“父皇,母后,咳,爸爸,妈妈,孩儿如今登基了,有摄政王爹爹辅政,也时常能见到娘亲,哥哥每日也会陪着孩儿上学,孩儿一切都好。还请父皇母后莫要挂念孩儿。” 说罢他看向顾歆然,“娘亲,可以了吗?” 顾歆然按下了停止键,十分欣慰,“陛下很棒,想必他们看了也会很高兴的!” 小团子这才高兴地依偎在娘亲身边,说起了好玩的事儿,“娘亲,我跟你说哦,昨日廖师傅让我们练习扎马步,哥哥笨死了,才站了一刻钟就摔倒了,哈哈哈——” 顾歆然:…… 聊天你是懂拉踩的。 母子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小团子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娘亲出门。 顾歆然得了消息,知道大团子已经在宫门外的马车上候着了,便也出了宫。 晚上裴修泽回到府里,颇为疲累。 但他去洗沐前,叮嘱了一声,“夫人起身换件方便夜行的衣裳,可以抄家了。” 第341章 不会让上一世的结局重演 顾歆然惊了,“又有谁被抄了?” “今日先抄原工部尚书的府邸,明日再去抄大理寺少卿,后日就轮到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为夫都已经查明他们的犯案证据了……” 裴修泽说罢匆匆进了洗沐间。 顾歆然有些凌乱:…… 那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是今儿下午才叫裴修泽给盯上的? 这么快就开始抄家的节奏? 有了之前的经验,二人悄然潜入那什么工部尚书的府邸,迅速把一府的金银细软家具摆件全都收进空间。 转了一圈回到卧房,顾歆然也没了力气,简单洗了把脸就往床上倒。 待裴修泽也上了床榻,却只是静静平躺着。 顾歆然早就察觉今晚的他似有些心情不佳。 她很累,恨不能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但裴修泽今晚的气场叫她不敢轻易就睡下。 从他回来匆匆叮嘱一声,到一路揽着她来回飞跃于高墙内外,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便是她有问题,也是问一句,他简短地答一句。 全身一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意。 这种寒意她很久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 她记得最初在新婚那夜他离开的时候,就是这种寒冷的气场。 若是往常,睡前他便是累极了,也会转过身来搂住她才睡下。 此刻,他的疏离和周身的寒冷,叫顾歆然又清醒了几分,不得不回忆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 实在想不到他因何而不高兴,她只好转身过来搂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夫君可是有何不悦之事?” 裴修泽紧闭双目,从喉间低低滚出两个字来,“睡。” 顾歆然立刻就觉得,他这不爽的心情,必是与自己有关。 她再接再厉,“夫君,可是今日我做了什么错事,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裴修泽微微睁开了眼睛,“你当真不知?” 顾歆然心道果然如此,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语带撒娇地说,“夫君快说嘛,若是我知道,定然早就与你认错了!” 裴修泽软了身躯,大手抚上她的手背,周身的寒意散了些。 “夫君?”顾歆然又问,“若真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还请夫君明示,以防下次妾身再犯同样的错,惹您不高兴。”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为夫确实有句话想问夫人。” “嗯,夫君想问什么?” 她真是困死了。 赶紧说开了赶紧睡觉。 “倘若为夫当真同意娶侧妃或是纳妾室,夫人当真没有异议?” 顾歆然即将睡着的神经,猛地警醒过来。 但凡提到侧妃妾室的问题,都是敏感问题。 她立刻就想到了今儿在华安宫太皇太后面前说的话,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夫君,那话是我用来搪塞太皇太后的。我知道夫君必不会答应的,是不是?” “倘若有一日,为夫不得不应呢?”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危险。 顾歆然咽了一口唾沫,“我……” “遵从你的本心,说实话。”他的声音清淡了些。 她咬了咬牙,“我不想!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我的夫君!若是夫君应了,我……我能拒绝吗?” 最后一句话她问得有些没底气。 虽说这一世裴修泽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但她骨子里到底还是那个被三从四德礼教沐浴过的女子。 她做不到像陌陌那样敢想敢做,只能在自己在意的人允许的范围里略略反抗。 她可以借着夫君的势给娘家人撑腰,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侧妃美妾什么的她也可以怼回去,但在夫君面前,她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人和势。 裴修泽突然就笑了,周身的寒意悉数散去。 他掐着她的腰,“好,本王答应你,除你以外,本王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顾歆然震惊地看着他,他说什么? 裴修泽低头轻轻啄着她的唇瓣,“看来是为夫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那些不长眼的扑上来的,都没了眼睛。以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他才不在乎什么御史弹劾,太皇太后出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以后无论是谁,敢与你再提起侧妃纳妾之事,你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绝了,甚至打回去。”他抚着她的脸颊,神情认真,“本王的心意,你可感觉到了?” 上一回明明说了他爱她,她这是不信他? 但同样的话,他不可能再说第二遍。 顾歆然心潮澎湃,呢喃道,“夫君,夫君……” 她勾下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 翌日,果然朝堂上议定了楚云为桓王,赐府别居。 同时,太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册封王家素渺为桓王妃,三个月后成亲。 顾歆然总觉得这个楚云身上透着一股古怪。 在晚上裴修泽回来后,她好生与他讨论了一番。 “这个六皇叔,上一世是最后得胜的六皇子,要说他没有野心,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要娶素渺,为的是得到太皇太后的助力?”她问。 裴修泽刚沐了发进来,顾歆然正用干布给他慢慢擦着。 他点头,“是,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否则,他为何要娶一个盲女?” “他就不怕娶了她,反得罪了你?毕竟是你让素渺成了盲女的?” “他有那般野心,早晚与本王要撕破脸。这一举动,想来也能吸引剩下几个另有心思的臣子的注意。” 顾歆然心头一紧,“夫君的意思是,朝中还有包藏异心的臣子?” 她以为在裴修泽那刮地皮般的抄家操作下,百官们早就被驯得服服贴贴。 裴修泽眉目微冷,“比如说礼部的官员,想来还是有几个的。” 刚把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下了狱,其余的,不能操之过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明日起,我会让初八和初九跟进宫里,初九就不要回来了,贴身保护小团子。” 顾歆然有点紧张,“小团子有危险?” “如果小团子不在,皇家血脉,不就剩了楚云一个?”裴修泽拉过顾歆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本王不会让上一世的结局重演。” 第342章 老梁氏 上一世不就是他死了,小团子死了,皇家血脉就剩了楚云,所以一直不声不响的楚云最后成了大赢家。 这一世,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对楚云出手,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感觉到楚云的危险性。 上一世暗中帮助楚云的大杀手,裴岭和他的暗卫,都已经死了。 这一世,楚云还有什么助力吗? 他倒也有点想知道。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轻轻抚摸着顾歆然的手背,语气坚定而温柔:“歆然,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孩子,也会守护好小团子。楚云,他若敢有异动,本王必不会放过他。” 顾歆然抬起头,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我相信你,夫君。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他长臂一伸,将顾歆然揽入怀里,俯身吻住她,很快一个翻转,就将人压到了床榻上。 然而…… “不行,今晚不是还要去抄家?那个什么大理寺少卿的府邸?” “明日再去也不迟。” “嗯……” 长长的墨发覆住二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 新帝开朝,王爷摄政,一派新景象。 裴府再次成了瞩目的焦点。 整个京都城都知道如今的裴家,那可是如日中天。 裴修泽是摄政王,顾歆然是摄政王妃。 夫妇俩又是新帝曾经的养父养母。 大权在握,与新帝又感情深厚,怎么看裴家如今都是京都城的第一名门。 这一日上午,顾歆然送了大团子进宫上学,回府的时候,见一群人围着自家大门。 她来了兴趣。 好久没嗑瓜子了啊,自从自家挂上侯府牌匾后,就没人敢上门闹事了啊。 更何况现在是牌匾变成了摄政王府? 马车停下,顾歆然踩着马凳下了车,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儿。 但见门前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正在撒泼。 自家婆母闵氏立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 她定睛一看,哟,这老妇人,不是闵氏的婆母裴老夫人老梁氏么? 眼下是“国丧”期间,各府各家的喜事寿宴赏花宴全都取消了。 这老梁氏是来给她添乐子的? 就听老梁氏指着闵氏哭嚎道,“闵氏,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你的婆母,你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婆母被发卖为奴不管的啊?你的孝道都喂狗肚子里去了?我就算受儿子连累发卖为奴,我还是你的婆母啊!天底下哪有儿媳成了王府老夫人过着山珍海味的好日子,却眼睁睁看着婆母为奴为仆吃苦受罪的啊?” 顾歆然缓缓抬步而上。 闵氏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歆然,我,我没敢让她进门……” 顾歆然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示意她别担心,然后转向老梁氏,“哎哟,这个不是我那被凌迟的大伯的母亲,我该叫您一声好祖母的吗?听闻您老人家被先皇赐了贱奴之籍,怎的您这是从主家逃出来了?” 老梁氏一见顾歆然回来,心头有些发怵。 她观察这王府好几天了,知道顾歆然每日清晨要送孩子进宫上学。 她就是故意找个顾歆然不在的时间上门来闹,期望那不中用的闵氏一个心软放她进王府。 谁知闵氏这回却不为所动,无论她在门前如何撒泼打滚,也没放她进府。 老梁氏听了顾歆然的话,嘴角抽抽,“就算我如今是奴籍,也是闵氏的婆母!你们的祖母!你们就该孝顺我这个老婆子!” “哦,要孝顺是?”顾歆然笑笑,“这好办哪。” “来人。”她转向门边。 门子狗腿地上前来,“王妃有何吩咐?” “去京兆府尹报个官,就说有个逃奴逃出来了,若是寻到主家是谁,还请官爷送回去。” “是!”门子狗腿地去办了。 老梁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就是这样孝顺我的?” “那可不?我们可是好心地帮你找到你的主家,又请官差将你送回去呢,这不是孝顺是什么?”顾歆然笑笑,“逃奴轻则挨板子,重则是要杀头的哦。想来你的主家看在本妃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对你下手太重的。这不是本妃的一片孝心吗?” “你!”老梁氏爬起来就要跑。 “抓住她!”顾歆然喝道。 老梁氏被府卫按住,面目狰狞,“我虽是奴籍,但主家已经把卖身契还给了我!我就是自己的主家,怎么样?你就算报官了也不能拿我怎样!” “哦,那倒还真是不能怎么样。”顾歆然绕着她走了一圈,“老裴家被抄家,买走你们一家子的,是你的侄女小梁氏?既然买走了,为何不远走高飞呢,你还想回我这摄政王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老梁氏面皮涨得通红,却没解释,只朝着闵氏呸了一声,“你就是个没用的,被你的儿媳妇这么骑在头上!老娘是你的婆母,你要是个孝顺的,就把老娘接进去享福!” 闵氏有顾歆然在一旁,胆子倒也大了些,回了一句,“我,我们早已分家断亲,没有什么关系了!” “就算分了家断了亲,那也是你们二房和老大一家分的家断的亲。我的小儿子既没有与你和离,也没有休妻。你就是个寡妇,也是我的小儿媳!”老梁氏一直抓着这一点不放。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道,“哎,祖母您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 老梁氏眼里透出精光来。 “要接您进府孝顺您,也不是不行。不过……”顾歆然面露为难。 老梁氏在府卫手里挣扎了一下。 府卫得了顾歆然的示意后放开了她。 她期待地问,“不过什么?” 顾歆然面露遗憾,“祖母您是婆母的婆母,我们自然是要孝顺您接您进府的。不过您是贱奴的身份,便是进了王府,也只能是贱奴。您可同意?” 老梁氏贪婪地看着巍峨的王府大门,想到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孙,一咬牙,“好!” 闵氏不太赞同地看着顾歆然。 顾歆然拍了拍她的手,“母亲,她是您的婆母,我的祖母。我们作为小辈,自然是该孝顺她老人家的。我们先进去。” 第343章 倒夜香去吧 闵氏低声说,“歆然,我都知道,你这是为了我的名声。其实,我不在乎的。” 顾歆然一边挽着闵氏进了门,一边说,“母亲莫怕,我和王爷自有打算。” 前段时间裴修泽派出去的暗卫刚开始没查到老梁氏一家子的下落,后来在宫里哭丧那几日,裴修泽寻了机会与她悄悄说了,暗卫在离京都城东面五十里的一处破庙里发现了他们一家十口,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说是小梁氏身上的盘缠被偷尽,一家子人正在互相埋怨谩骂呢。 骂到最后,小梁氏发了狠,联合夫君把裴家六口人又带回京都城,找人牙子将除了老梁氏以外的其他五人统共卖了五十两。 小梁氏和她那上门女婿带着一双儿女和老梁氏回了原先的小家。 裴峰的遗孀杨氏带着两个儿子以及小儿媳和小孙子一家五口被一户商人买下,去伺候那商人养在京都城一处偏僻胡同里的外室。 事已至此,顾歆然也没再要求裴修泽把刘氏母子俩先买下。 而且那时,裴修泽就明确了他的态度:老裴家的人,随便顾歆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顾歆然原本只是相较于当年的顾家而言,裴峰做下的恶事只一人承担,顾家却被砍了十几颗人头心里极度不平衡。 但要让她平白无故去杀了老裴家的人,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们可以受裴峰的牵连而死,但不能死在她手里。 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将军府一家子,突然沦落到去伺候一个商户的外室,那憋屈感,那耻辱感,她想想就心里暗爽。 只是可惜了那老梁氏被小梁氏接走了。 没想到,老梁氏今日却闹上门了。 这不就是送到她手上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老梁氏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而且她不相信,区区一个小梁氏,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赶在裴修泽派去的人之前把裴家老小全都买下,而且先前行踪藏匿得那么好。 这背后一定还有人在帮他们。 但突然又暴露了行踪,是背后之人放弃了他们,还是另有目的? 眼下看来,老梁氏执意要进王府,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梁氏见自己的计谋得逞,高兴不已,颠颠儿地就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摄政王府。 一进门,见到飞檐翘角,回廊曲折,花木扶疏,假山奇石,不由得都看呆了眼。 自老裴府被五鬼大盗光临过后,再也没有往日奢华,家宅日渐破败。到了他们被捕入狱,后又被发卖,之后被抓回来,更是没有其他奢望,一心只想填饱肚子不再挨饿。 此时看到王府里面如此奢华,更胜她原来的老裴府百倍,老梁氏心中的嫉恨越发茂盛。 这个裴修泽,当年还不是靠着她的儿子裴峰在军中照拂,才能有今日。 可就是这个白眼狼,把她的儿子送上的凌迟台,还害了她的一家子! 他们怎么配住这么好的宅子?! 那人说得不错,这一切本都该是她的亲孙儿的! 她一定要帮她的亲孙儿把这一切都夺回来! 进了后院,老梁氏一直跟在闵氏和顾歆然的身后到了一处看上去还比较新的院子。 她一喜,以为这是顾歆然给自己的住处。 谁知顾歆然笑笑,冲着屋里高声喊了一句,“周妈妈。” 老梁氏瞪着顾歆然。 原来是这周妈妈住的院子? 一个奴仆而已,竟能住这么新的院子? 周妈妈很快出来,先是朝闵氏和顾歆然行了礼,“见过老夫人,见过王妃。” 顾歆然指着老梁氏说道,“这个婆子是贱奴籍,自愿到我们府里来的,你给她安排个活计,依本妃看,不如就……倒夜香!” 周妈妈诧异地看过去。 老梁氏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顾歆然的鼻子,“你,你你,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周妈妈上前一巴掌就打在老梁氏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贱奴,也敢指着王妃的鼻子?不要命了?!” 老梁氏被她打得一个趔趄,“你这个老货!竟敢打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还把脸凑过去。 周妈妈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打在另一边脸上,火力十足,“好啊,就打肿你的脸让你充个胖子,也好叫我好好认认你这个贱奴到底是谁?!” 顾歆然扑哧一笑。 闵氏也是忍俊不禁。 果然对付这样的泼皮,还是周妈妈有战斗力。 老梁氏捂着脸颊恨恨地看着周妈妈,又转过身来对着闵氏,“闵氏,你就是让人这么欺负你的婆母的?!你的孝心都被狗吃了?” 闵氏先是习惯性地缩了一下。 周妈妈察觉,立刻凑到老梁氏面前仔细看了看,随即呸了一声,“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老泼皮?!你不是发卖教坊司了吗?哦,对了,王妃方才说你是贱奴呢,这倒也没说错。你说你都是个贱奴了,还在我们老夫人面前摆什么谱啊!” 老梁氏被她这一顿输出噎得面皮通红,“我,我就是奴籍,也是闵氏的婆母!” “哦,你是我们老夫人的婆母又怎样?那还不是贱奴?” 老梁氏气得直翻白眼。 闵氏见周妈妈战斗力如此之强,不由得添了几分勇气,“周妈妈说得没错,你虽是我婆母,也是个贱奴。既然你同意进了王府后还是贱奴,那就听周妈妈的安排,倒夜香去!” 老梁氏气得个仰倒,指着闵氏“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在王府里,她就是说破了天骂闵氏和顾歆然不孝顺,外头的人也听不到啊! 顾歆然忍笑忍得肚子疼,朝周妈妈竖了根大拇指,扶着闵氏就出了院子。 老梁氏还要巴着闵氏不放准备跟上去,却被周妈妈一把拽住了她那早已散乱的发髻。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哎哟,老夫人,倒夜香在最里面,让老奴带你去呀!”周妈妈拽着她就往里走。 越走越偏僻,一直到了一处无人的墙角才停下,把她往那马桶堆里一推。 老梁氏当即就疯狂呕吐起来。 “你,你们……你们都是不孝子孙……” 第344章 抓个正着 周妈妈直接给了她一脚,把她踢进马桶堆里。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用孝道来拿捏我们王府?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贱奴!那是死在街头狗都不吃的贱籍!咋的?不想倒夜香你也可以走,我保证没人拦住你!你走,你走呀!” 老梁氏在一旁呕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但还是愣是一步没挪动。 旁边有个原来一直在刷马桶的婆子搓着手上来,希冀地问,“周妈妈,这婆子,是来替换奴婢的?” 周妈妈呸了一声,对她说道,“你可也别想着偷懒!你得在这儿看好喽!叫她把马桶刷干净点!要是刷不干净,甭想有饭吃!” 那婆子听出了意思,嘿嘿一笑,“周妈妈您放心!保证看得她牢牢的!” 周妈妈抬脚就走,扔下一句,“可别叫她死了啊!” “得嘞!” “顾歆然你这个不孝不悌的,如此磋磨你的祖母,也不怕死了下拨舌地狱!闵氏!闵氏,你快滚过来伺候你的婆母!我是你婆母啊……” 闵氏哭天抢地。 墙外的顾歆然扶着闵氏听着里面的动静,慢慢走着,心里无波无澜。 不过…… 她看了看闵氏的脸色,扶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母亲,她如今是贱籍,我们不过是忠于先皇旨意。自古忠孝两难全,母亲心里莫要难过。” 闵氏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拍她的手,大声重复道,“是啊,自古忠孝两难全,我们自是要以忠君为先。” 里面的闵氏听了婆媳俩的对话,生生一口老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神特么的忠孝两难全! …… 小团子登基后,裴修泽又开始忙得团团转,总是夜半才归,天不亮又出门,顾歆然竟没找到机会与他提一嘴这事儿。 两日后,周妈妈来向顾歆然禀报:“王妃,那老梁氏偷偷把她藏下的粗饼和包子从那狗洞里塞出去,外头的人我们拿住了,是个不认识的小乞儿。” 两日前那老梁氏饿了两顿后老实了,开始拼命刷马桶。 周妈妈自然也不屑克扣她的伙食。 随即那婆子就发现这老梁氏总偷偷摸摸到一处墙角狗洞里往外塞东西,便将这事儿报给了周妈妈。 今儿晚上这一出,就叫周妈妈在外头抓了个现行。 顾歆然来了兴致,“把那小乞儿带上来我瞧瞧。” “是。”周妈妈应道,很快带了一个小孩子进来。 顾歆然看了看,是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七八岁的模样,陌生的脸,也不认得。 老梁氏在外头嗷嗷地叫,“顾歆然,你放了他!我不过是见他可怜,给他一口吃的罢了。” 顾歆然盯着那小乞儿,问,“她是你什么人?” 那小乞儿怯怯地摇头,“不,不知道。” “不知道?”顾歆然奇怪了,“那她给你吃的,可有提什么要求?” “没,没有。” “那你如何认得她的?” “就,就是前几日在街上。她碰见我,见我可怜,就给了我一个铜板。” “那你如何知道这个狗洞,又如何知道她会从这里给你包子?” “她……”小乞儿又摇头了,“我原是不知道……前两日我在墙外头听到她的哭嚎声,就问了她一句是不是那个给我铜板的婆婆。她,她就寻到了这个狗洞处,还说会给我吃的,让我每日来两次。” 顾歆然与周妈妈对视一眼,挥挥手让人带小乞儿下去了。 “这小乞儿白白胖胖,一点儿都不像是乞讨为生的。周妈妈,依你所见,这老梁氏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周妈妈躇踌道,“她莫不是原先是想,在王府时间久了,就能偷盗王府的东西出去变卖?此番操作,也是想叫我们一时麻痹,以为她一直给那小乞儿的只有吃食?” 这也是一种可能,那老梁氏约莫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进了王府后,竟沦落成倒夜香的。 在那婆子的看管下,她总不能偷个马桶出去变卖? 只能先一步一步经营。 顾歆然想了想,“那便先由着他们,你让人好好盯着,若只是吃食便罢了。但她若是敢偷盗什么物件儿,立刻抓住。” 周妈妈点头,“是,王妃。” “还有,之前听闻驴嘴儿胡同里住着一个柳姓妇人,你让个小厮去看看,是不是裴家剩下的人都在那里?” “是。” 外头的老梁氏见小乞儿被全须全尾放了出来,看着两个婆子把小乞儿带出去后,又伏在地上哭,“哎呀我这个老婆子真是没活路了啊……我就是好心接济个小乞丐,也要被你们怀疑!乞丐也是人,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周妈妈出来,立刻让婆子堵了她的嘴,带回了夜香院。 这一小插曲顾歆然没告诉闵氏,也没让裴修泽知道。 毕竟只是接济一个小乞儿,也算不得什么错处。 但是,她相信老梁氏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果然,在周妈妈示意那个看管老梁氏的婆子“偷懒”了几次后,老梁氏果然胆大了些,直接出了下人院子,往前院和后院都偷偷摸摸去了几次。 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周妈妈一举把老梁氏和小乞儿又抓住。 这一回,人赃并获的就不止是两个包子了。 而是一大包金银制的烛台、杯子盘碟等。 王府富贵,前院后院许多主子的院子里用的物件都是好物。 顾歆然特意吩咐了不要盯得太紧,得留些空间让老梁氏作案。 果然这一次抓了个现行,目测那些金盘银杯少说也值个五百两。 老梁氏被扔进来的时候都还懵着。 她前段时间明明很顺利,有时单纯给两个包子,有时夹带着一个小物件儿,都没被发现。 今日她一狠心,想把近来都攒到手的东西全送出去,没想到,就被抓个正着。 周妈妈说道:“偷盗主家财物五十两以上的,京兆府就可判其牢狱之灾。依老奴看,这些东西至少值五百两。” 老梁氏心下一紧,“歆然,祖母只是见府里这许多物件儿都是多余的,这才想占些便宜。祖母不知道这几样物件这般值钱啊!” 第345章 他是你的儿子啊 周妈妈轻蔑一笑,“老夫人也是当过大将军府的家的,怎会不知这金银器皿价值几何?若是不知,您老人家又怎会专挑这些值钱的东西拿?烛台前院也很多,怎么不见你拿那些铜制铁制泥制的?” 老梁氏先时还觉面皮发烧,到后面干脆破罐破摔,“便是它们值些钱那又怎么了?王府如此奢华,你们不孝顺祖母,祖母只好自己动手,就当是你们的孝敬了!” 顾歆然出声,冷然道,“贱奴胆敢偷盗主家财物,来人,将这贱奴送到京兆府。这小乞儿参与销赃同罪,一并送到京兆府。” “是。”周妈妈转身就要去喊人。 老梁氏脸色一变,没想到顾歆然一开口就是这般不留情面。 她大喊道,“不行!你怎么能把我送官?我可是你的祖母,是你婆母的婆母啊!” 顾歆然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可是,您也是先皇赐的贱奴啊!我们王府虽然注重孝道,但自古忠孝两难全。我们自然是要忠君在先,按先皇的要求和官府的规矩办事啊!” 老梁氏气得吐血,你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妈妈一挥手,几个婆子就上前抓她和那小乞儿。 老梁氏突然挡在小乞儿面前,“抓我可以,他只是听我命令行事,与他无关,把他放了!” 顾歆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他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儿,你这么紧张他做什么?” 老梁氏身子一僵。 婆子赶紧分别扭住两个人,推着就往外走。 老梁氏心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她被送到京兆府也就罢了,可这小乞儿不行啊! 顾歆然看到老梁氏脸上的焦急神情,心下微动。 她这么紧张这个小乞儿,莫不是,这小乞儿的身份另有隐情? 她起身,低声在周妈妈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周妈妈便快走两步,引着婆子押着两人特意从闵氏院子前绕过。 顾歆然自己就远远跟在后面。 果然在经过闵氏院子的时候,老梁氏隐约听到闵氏在里头说话的声音,当即就止步大喊起来,“闵氏!你出来救救你的婆母!你怎么能让你的婆母送到京兆府去?!闵氏!你快出来!” 院子门吱呀一声打开。 闵氏果然出来了。 周妈妈急急喊,“都愣着做什么,快走。” 一边又向闵氏陪笑道,“惊扰老夫人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闵氏皱皱眉,“怎么回事?” 老梁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不孝子孙,竟敢把我送官府!待出了这道门,看我不把你们做的好事宣扬宣扬!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摄政王府竟容不下我一个老婆子。” 周妈妈不为所动,“照王妃说的做,快走,押入京兆府听审!” “你敢!”老梁氏拼命挣扎,“不,我不走,我不走!” 顾歆然从后面走上来,叹了一口气,“既然祖母如此执拗,又出言恐吓婆母,依我看,便饶了祖母这一回。只是这个小乞儿,胆敢与祖母您勾结,偷盗王府财产,轻易饶不得。祖母不愿认罪,那便让这小乞儿一力承担了。” 她挥挥手,示意婆子将小乞儿带走。 岂料老梁氏挣扎得更加用力了些,“不行!你们也不能把他送官府!” 那小乞儿早已经吓得惶恐不已,连哭都哭不出了,只默默垂泪。 顾歆然三两句把事情同闵氏一说。 闵氏看向老梁氏的目光是怜悯又复杂。 曾几何时,这个曾经压在她头顶上十多年的大山,变得如此低贱和卑劣,居然要偷盗王府的烛台和杯碟去变卖? 老梁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被鄙夷的屈辱?她只管护着那小乞儿,“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要送他去官府!他都是受我指使啊!你们连我都能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 顾歆然扶着闵氏的手暗暗捏了两把。 闵氏立刻会意,连忙劝道,“歆然,我看,这小乞儿也怪可怜的,那就算了?” 顾歆然摇头,“这小乞儿人虽小胆子倒是大,今日能伙同祖母偷盗东西,明日焉知不会伙同祖母给府里人下毒?” 老梁氏的眼眸居然闪了闪。 这是她的下一步计划。 顾歆然看在眼里,心头冷笑,口里说道,“要不想把他送官也行,就在府里,打上三十大板!” 老梁氏脸色一变。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受得住三十大板?! 她大喊,“不行!他一个孩子,如何能受三十板子?!” 顾歆然似笑非笑,“哦,说起来,他也是为祖母您受过呢。要不,这板子,您替他来挨?” 老梁氏也犹豫了。 顾歆然朝周妈妈递过去一个眼神。 周妈妈立刻让人拿来春凳,拉着小乞儿就往春凳上按。 眼看着板子就要打在他屁股上,老梁氏突然猛地扑了上去,“我来替他挨,我来!” 顾歆然与闵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小乞儿只怕身份不一般。 老梁氏身上被重重落了几个板子,顿时嗷嗷大叫起来,突地一口血喷出来。 她护在身下的小乞儿早就哭了起来,突然眼见头顶一片血雾,终是忍不住心头的巨大惶恐,破防大哭起来,“祖母,祖母!您不要替孙儿受过了……” 老梁氏被叫破二人关系,心头大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一软,压在了小乞儿身上,晕了过去。 顾歆然手一挥,让府卫停下板子。 “周妈妈,你把祖母扶到一旁,这个小乞儿竟敢口出狂言,胡乱叫人,给我继续打!” “是。” 片刻后,老梁氏倚在墙角在婆子使劲儿掐人中后悠悠醒来,看到不远处府卫正大力抡起板子,朝春凳上的小乞儿打去。 她目眦欲裂,再一看那小乞儿,似已没了声音。 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逆流,巨大的恐慌卷上心头。 刚才她好像听到煜儿喊她祖母了,也就是说,煜儿已经暴露身份了。 该死的,她们婆媳二人知道煜儿的身份了,却还是要打死他! 这怎么可以?! 她大喊一声,“住手!闵氏,你不能把他打死!他是你的儿子啊!” 第346章 过着贱奴的生活 她大喊一声,“住手!闵氏,你不能把他打死!他是你的儿子啊!” 闵氏先是一惊,后是冷笑,“婆母您莫不是老糊涂了,我从未生过孩子,哪儿来的儿子?!” 老梁氏一边爬过来一边喊道,“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他是裴岭和旁的女人生的,是庶子,也要喊你一声嫡母的!” 闵氏的脑子里咣当一声巨响,一时没了反应。 裴岭的儿子? 要喊她一声嫡母?! 顾歆然察觉闵氏身子摇晃,连忙用了点力扶住她,先示意府卫停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祖母您真是老糊涂了?我的公爹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哪儿来个这么小的儿子?!” 老梁氏眼见着事情包不住了,也不再瞒着了,忍着身上的剧痛站起来,“他真是裴岭的儿子。其实,裴岭没死!” 闵氏只觉天雷滚滚。 她守了十五年的寡,现在婆母居然告诉她,她的夫君没死?! 顾歆然冷冷看着老梁氏,“祖母,您以为胡乱给他编排一个身份,我们就会信吗?公爹既然没死,他为什么不回来?” 老梁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顾歆然继续冷笑道,“祖母,你说我公爹没死,那你把他喊出来。只要他出现了,说这个小乞儿是他的儿子,那我们便放过他。” 她指着春凳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乞儿说道,“他才受了六板,你方才替他挨了五个板子,还有十九个板子呢。” 老梁氏怒道,“你,你好狠的心!你今儿是非要把他打死不可吗?!” 顾歆然示意婆子搬两把椅子出来,小心扶着闵氏坐下,自己才坐下慢悠悠地说道,“原本我也不是非打死他不可。但祖母您的话叫我很是害怕啊。怎么守了十五年活寡的婆母,突然冒出来个从来没死的公爹。这般荒唐的话,若是叫他泄露出去,那我们整个王府的颜面都不保了呀。这么说起来,他今儿不死,也得死了。” “不过是个小乞儿,胆敢偷盗摄政王府财物,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你!”老梁氏气得又吐出了一口血。 “哦,我倒忘了,如今你们整个老裴家受裴峰牵连,全都发卖为奴。他如今若是出现,也是个贱奴的身份。”顾歆然继续慢悠悠说道,“祖母,这可怎么办呢?他不想当个贱奴,那便可以不出现。可他若不出现,他的儿子,就要性命不保了呢。” 老梁氏在心底迅速盘算起来。 她进摄政王府只是第一步。 想把王府的一切都抢过来,她的儿子、孙子,迟早都要回王府! 今儿事情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不如就将计划提前了! 她一咬牙,说道,“行!你派人去西市三里囤十六号,把小梁氏一家三口带来,就知道真假了!” 顾歆然这回倒是真吃了一惊了。 小梁氏一家三口? 加上这个小乞儿,才是完整的一家四口? 难不成,小梁氏的夫君,竟就是公爹裴岭?! 所以这小梁氏其实不是小梁氏,是裴岭的外室? 怪不得之前老梁氏那般接济小梁氏一家,没想到,竟就是她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孙女! 闵氏只觉全身冰凉。 她守了整整十五年活寡,突然夫君冒出来了。 还带个外室,眼前一个好大儿,还有另外一个不知性别的孩子! 顾歆然冷冷看老梁氏一眼,吩咐周妈妈,“把他们先带下去,请医府看看,明日再派人去把小梁氏接过来。” “是,王妃。”周妈妈应声忙开了。 顾歆然扶着闵氏回了屋,扶着她坐下,用力握住母亲的手,吩咐桂嬷嬷去端一杯热茶来。 才轻声劝道,“母亲,公爹的事,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有难言之隐。您该死心的,不能对他再抱有幻想!” 闵氏茫然地看向顾歆然,“歆然,你说什么?” 顾歆然又重复了一遍,非常清醒,“母亲,我说,公爹能在祖母的安排下藏在京都城十五年,还和那外室生了两个孩子,他绝不是迫不得已,也没什么难言之隐。他就是不想回来,不想与您过日子!您已经一个人过了十五年,没什么看不开的!” 她的话如利刃一般,刺破了闵氏心里方才升起的一丝幻想和泡沫。 闵氏方才的确在心里给裴岭找借口,暗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藏在外头十五年都不肯回家。 但是顾歆然的话是对的。 有什么理由和隐情,能瞒上正妻十五年? 他分明就是不想要她这个正妻,不想要这个小家了! 歆然说得对,自己都守了十五年的活寡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的眼神清明起来,接过桂嬷嬷手里的热茶,捧在手心里。 桂嬷嬷看着闵氏,眼眶发红。 老爷都“去世”了十五年,突然说还活着,还养着外室和两个孩子。 那外室还认了老夫人当姑姑。 这这这…… 闵氏瞪了一眼桂嬷嬷,“你可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都守了十五年的寡了,突然冒出个夫君来,我能认他?!” 顾歆然知道婆母想通了,一下子放下心来。 “对,母亲,如今您有夫君,有我,有摄政王府的一切,还有珏哥儿和宫里的璟儿。您如今什么都不缺,那突然冒出来的公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闵氏的双手从茶杯上收回来,回握住顾歆然的手,手心里已经是一片热意,“歆然,谢谢你。他们这一番回来,定是有目的的。我不会轻易叫他们得逞。” “不,母亲,您能认清形势是好事。但,该叫他们得逞的时候,还是要适当放些水。否则,我们怎么知道他们真正回来的目的呢?”顾歆然笑道,“再则,我们该放水的时候放水,该收紧的时候收紧,这才好坐在一旁好好看戏啊。” 闵氏有些怀疑,“歆然,你的意思是?” “母亲,王府这么大,收留他们一大家子不是问题。但是都说民间贫贱夫妻百事哀,在王府的奢华面前,他们仍然还是过着贱奴的生活,您觉得,他们会甘心吗?不会狗咬狗人咬人?” 第347章 断了夫妻情份 顾歆然拍了拍闵氏的手,“所以,咱们就在一旁看戏就好!” 闵氏开怀大笑起来,“歆然,还是你的鬼主意多!” 顾歆然见母亲已经释怀,便站起来,“我去宫里接珏哥儿了。母亲您好好宽宽心,待明日,见到那个人,您可得做足了心里准备。” “好。”闵氏温柔地笑看着媳妇儿离去,待桂嬷嬷关上门的时候,陡然红了眼眶,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桂嬷嬷心疼地将闵氏搂在怀里。 外头的顾歆然隐隐听到闵氏的哭声,心里暗叹一声。 这十五年的委屈和伤痛,得靠闵氏自己走出来。 …… 顾歆然回院子后,没有早早睡着,一直等到裴修泽回来。 裴修泽踏着夜色进了院子时,看到卧房还亮着温黄的灯。 一颗心突然就觉得暖暖的。 楚骁那臭小子的选择是对的。 若是……换了是他,也许他也一样…… 顾歆然正靠在床头绣一只袜子,抬头见裴修泽踏进屋里,起身柔声问道,“几时用过晚膳的?可又饿了?” 他在宫里定是少不了吃的,就是随便一问。 岂料他点点头,“是有点饿了,晚膳陪小团子用得早了些。” 私下里他与顾歆然提起楚璟时,还是习惯用小团子这个称呼。 顾歆然忙开门吩咐小厨房煮一碗面来,再转身替裴修泽一件一件解下身上厚重的朝服。 只剩中衣时,裴修泽张开的双臂猛然将她搂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娘子这是想为夫了?” 顾歆然脸颊微红,推了他一把,“莫要胡闹,我有事儿同你说。” 裴修泽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顾歆然脚步有些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这时外头思巧敲门声传来,“主子,面食来了。” 顾歆然赶紧红着脸把他推开,扯过屏风上挂着的便衣外裳扔在他身上,“快穿上。” 然后走出去开门。 裴修泽唇角微微勾起。 他这个小妻子,都老夫老妻了,还是这般害羞。 顾歆然很快把面食和几个小菜摆上小桌。 裴修泽一边吃着,她才细细把事情说了。 裴修泽面色不变,缓缓喝完碗里的汤,放下碗筷,才缓缓说道,“实则本王早在前几日便知那小梁氏的赘婿就是裴岭。” 顾歆然吃了一惊,“什么?夫君你早知道了?” 裴修泽顿了顿又说,“暗卫很快就查明赘婿身份,但本王一直犹豫着此事是否要告诉母亲,又顾念着他是本王名义上的嗣父,一时还没什么章程,不料这老梁氏就坐不住了。” 顾歆然见他吃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开门让思巧把碗碟撤了出去,又让人打了热水进来,“夫君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老梁氏此番进王府的目的?” 裴修泽冷哧一声,走到旁边的架子旁将手伸进热水里,“他们如今沦为贱奴,自然是想通过本王来翻身,更甚者,她或许还打着谋夺本王如今拥有的一切的主意。” “那不可能,”顾歆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递过来一张热巾子,“莫说她如今只是一介贱奴,便是原先那高高在上的裴家祖母,王爷的这一切,岂是她想谋夺便能谋夺的?” 裴修泽也是这么想的,一边擦脸一边说道,“老梁氏既犯下偷盗之罪,将她赶出去便是。她若是有胆把裴岭带到母亲面前来相认,本王必治他个欺君之罪,同时他作为裴峰的罪人家眷,理应一并贬为贱奴。” 顾歆然说道,“我已让人明日将小梁氏一家三口带过来。今日我也已劝过母亲,就怕明日母亲她……” 裴修泽洗漱完后牵起她的手,朝床榻走去,“放心,母亲虽然之前在老梁氏面前伏低作小,那是因为她是儿媳。但如今她已是一品护国夫人,又是本王的母亲,她的心性,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依本王看,明日也没必要让母亲见到他了,只要他敢当着你的面承认他是裴岭,本王让人立刻将他一家四口押往教坊司,立刻做奴籍。” 顾歆然被他牵着在床边站定,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见他张开双臂,下意识伸手替他解开腰封,脱去他的外衣,“夫君,公爹活着这件事,到底是母亲心底里的疙瘩,若是不解开,母亲就会一直郁郁不欢。依我看,便劳烦夫君替他们先做好奴籍,我将他们留在王府。” 裴修泽手一伸,勾着顾歆然的腰肢,轻轻扯开了她寝衣的细带,“夫人你的意思是,留他们在王府磋磨,让母亲出了这十五年的恶气?” 顾歆然刚刚有些羞赧分神的心立刻又回笼了,“嗯,母亲守了这么多年,突然听闻夫君不仅活着,还养着外室生了一双儿女,更是宁愿背着赘媚的名头在外面生活而不想回来,母亲心里头定是万分憋屈。” 她拨开他作乱的手,径自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继续说道,“夫君您到底是母亲和裴峰的嗣子,明面上您也不好做得太过。这事儿我也不能多插手,只能由母亲出手的。所以夫君你就不要管了,这事儿交给我来看着。保准母亲能狠狠出了气,还能不叫他们占上半点便宜!” 裴修泽也进了被窝,肆意地扯开了她已经松松垮垮的里衣,吻上了她浑圆的肩头。 顾歆然“呀”地一声轻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剥个精光。 他的唇移上她的脖颈,含住了她的耳垂,含糊地问,“娘子当真一点都不想为夫吗?” 顾歆然攀着他的脖子,羞涩地咬紧了唇,没说话。 “为夫近日是忙了些,但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待为夫把那几个刺儿头的家抄了,剩下的估计就安生了。” 顾歆然:…… 但她还是清醒地问了一句,“夫君,若是闹到最后,要断了你与那裴岭的嗣父子关系,或是母亲与那裴岭断了夫妻情份,夫君可介怀?” 裴修泽一笑,“本王自幼得母亲护佑,只要能奉养母亲,与那裴岭断绝关系又有何妨?再说,若是断了这边的关系,我能回归于我原生父名下,倒也是件好事。至于母亲那边……只要她愿意,本王自无异议。” 第348章 受伤失忆? 他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着,眼睛紧紧凝视着她的黑眸,“歆然,不说他们了。小团子今日告诉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爱本王,更爱娘亲,也爱祖母、皇祖母。” 顾歆然大吃一惊,又想了想,“这话难不成是陌陌告诉他的?” 裴修泽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嗯,他说,妈妈说过,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哦。”顾歆然心里美滋滋,“嘿嘿,小团子更爱的是我……” “为夫爱你。” 猝不及防地。 顾歆然觉得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什,什么?” 裴修泽却不再给她第二次机会,翻身压上了她,低头吻住她。 这一次的情潮来得汹涌而热烈,顾歆然在浑身的破碎中被逼着回答问题。 “说,想不想为夫?” “想,想……” “有多想?” “很,很想……” “你可心仪本王?” “心,心,仪,仪……”她几乎只能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 某男人这才心满意足地送她上了巅峰。 …… 翌日,顾歆然艰难地把自己从破碎中拼凑起来,暗骂一声“还真是狗男人!” 陌陌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哎,好想陌陌。 她用过早膳,便进了一趟空间。 发现桌上躺了一块平板,旁边还有几个碎片。 她拿起来一看,赫然是那血玉戒指的碎片。 再拿起平板,她已经很能熟练使用平板了。 直接打开图库,果然看到陌陌给她录了新视频。 视频里面还是医院白色的背景,病床上的楚骁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说话。 陌陌在一旁给他投喂苹果。 顾歆然赫然发现,楚骁的长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 过了一会儿,陌陌凑到视频面前欢快地挥着手,“歆然,小团子、太后娘娘,你们看到啦,这是楚骁目前的状态,是不是比上回好多啦?” 她扭头看一眼楚骁,招手让他走过来,继续说道,“你们别担心,他剪了短发,那是因为我们这边男生都是短发。留了长发反而成了怪物。他既然已经决定与我一同生活在这个时代,那就要重新开始适应。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此时楚骁已经慢慢走到视频面前,也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出来,“母后,修泽,弟妹,还有璟哥儿,叫你们担心了。我如今恢复良好,身子已无大碍,再将养些时日便好。璟哥儿和江山就都托付给你们了,朕,我在此诚挚拜谢。” 陌陌立刻把他拉起来,“哎呀,你还掉什么书袋呀!快快,快学我说话。” 楚骁从善如流,“好,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陌陌捏了捏他的俊脸,嘿嘿笑道,“你这听话的模样,真是叫我爱死了!” 随后她笑眯眯看向镜头,“顾姐姐,你有空帮我多拍一些小团子的视频哦,我会看着他长大。有困难随时找我,我会助他一臂之力的!不过……” 她拉起楚骁的小手指,“可惜那日送他进医院抢救,着急忙慌的时候他小手指上戴着的血玉戒指磕到门,碎了……只怕是……他也回不去了……” 楚骁于是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对着视频挥挥手,“诚如你们所见,我找到心爱的人了,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完全没有不能回来的遗憾和难过。 陌陌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别,别直播我们秀恩爱啊……啊……你等会儿……我把视频关了……” 顾歆然:…… 先前她还有点羡慕,但想到昨晚裴修泽说的那一句话,她突然又不羡慕了。 原来,她想要的,一直都在身边。 周妈妈来报,说小梁氏一家三口已经带到了。 顾歆然理了理衣裳,让人将小梁氏,还有老梁氏和那小乞儿一起带到了闵氏的院子外。 她先进了里屋看闵氏,见她眼睛微有些肿,精神倒还尚可。 闵氏一见她就和譪地笑了开来,“歆然你来了,放心,昨晚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他们母子搓磨了。” 顾歆然点头,“他们已经在院子外头等着了,母亲若是不愿见他们,我便让人将他们轰出去。若是……” 闵氏已经坚定地点头,站了起来,“我自然是要去见见的,见见我那个死了十五年的好夫君!” 顾歆然抿了抿唇,又看了看桂嬷嬷,见她点头,这才扶着闵氏出了里屋。 婆子早就搬了两把太师椅出来,顾歆然扶着闵氏坐下。 “带进来。” 婆子立刻把外头的人推了进来。 老梁氏骂骂咧咧,“我是你们老夫人的婆母!你怎么敢这般待我?!” 小梁氏正抱着昨儿被打得嗷嗷哭的儿子哭着进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最后进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闵氏死死盯着他。 裴岭中年发福,油光粉面,显然这十五年来靠着老梁氏的接济活得很是滋润。 裴岭在闵氏面前站定,神情倨傲,“闵氏,你可还认得为夫?” 闵氏只觉得可笑,“为夫?你是为谁的夫?我吗?我的夫君可是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一根葱?”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差点给闵氏鼓掌。 裴岭气得嘴角的小胡子抽了抽,“闵若眉,我当年不是死了,而是受伤后失忆了,这才十五年没回家。如今我恢复了记忆,才知你是我的夫人。” 顾歆然又是扑哧一笑,受伤失忆?亏他想得出来这般老套的说辞。 闵氏先前是差点信了,听到顾歆然这一声笑,又清醒过来,“哦?我的夫君裴岭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你说你是他,可有什么证据?” 裴岭显然没料到闵氏竟会不认他,他想了想,折起衣袖露出左臂上一处伤痕,“你可还记得,我们新婚之夜时我喝多了不小心撞到门边,被钉子刮出的一道血口?” 闵氏盯着那道伤口,新婚夜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似悲伤又似怀念。 裴岭一喜,以为她心软了,正要开口说什么。 闵氏突然脸色变冷,“所以,新婚夜你是故意让自己受伤,让自己鲜血淋淋,好找借口不与我圆房?” 第349章 从刷马桶开始熟悉王府的规矩! 那日,他受了伤,就去外院包扎伤口,之后再也没回来。 裴岭神色一僵。 顾歆然心疼的拍了拍婆母的手,给她递上一杯热茶。 虽然她这个儿媳旁听公婆的私密旧事不太合适,但谁叫她现在是摄政王妃,要明目张胆给婆母撑腰呢? 闵氏抿了一口茶,才斜眼看向小梁氏,“呵呵,想来这位就是你说的与你青梅竹马的表妹?你果然是对她情深意种呵,宁愿抛弃正妻前程,也要死遁十五年与她相守。” 小梁氏扑了过来,“夫人,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该瞒着老爷,害你们夫妻分隔这么多年。老爷当年确实是受伤失忆了,妾身救了他之后为了一已私心,没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这才哄骗了老爷成了妾身的赘婿。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啊!” 闵氏看了看小梁氏,又看向老梁氏,“哦,你骗他成了你的赘婿,那婆母你呢?你一心为这个侄女谋划身份前程,也是不知道她的赘婿就是你的儿子?” 老梁氏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顾歆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一早裴修泽让人给她送来的一沓纸中的一张。 读了起来,“嘉和六年,老梁氏为其七堂弟谋京官,外室女认其为父,是为小梁氏,与赘婿入住京城东。老梁氏每月给银三百两。” “嘉和八年,小梁氏诞下长女,取名惜音,户籍姓裴。老梁氏每月给银四百两。” “嘉和十年,小梁氏小产……老梁氏每月给银四百五十两……” “嘉和十四年,小梁氏产子,取名裴鹏程,老梁氏每月给银六百两……” 老梁氏越听脸色越尴尬。 闵氏已经彻底死心了,冷笑道,“小梁氏你还真是大度啊,上门的赘婿,你还能让孩子跟着赘婿姓裴?” 小梁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长女音惜,你在可惜什么?可惜你放弃的裴家二爷的身份和前程?还是你在表示你宁愿惜取眼前人的决心?”闵氏越说越是平静,“裴鹏程?就你一个赘婿的儿子,还妄想他能鹏程万里?” 也越是讽刺。 裴岭冷哼一声,“闵氏,多说无益。无论过去如何,我还没有给你休书,也没有与你和离。你便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我也还是你的夫。” 闵氏脸色微微发白。 顾歆然坐直了身体,她的戏份终于来了啊。 “您的意思是,您确实是裴岭,是我婆母的夫君,我的公爹喽?” 裴岭傲然点头,“是。” 她又看向小梁氏,“那么你呢?你是他的外室,便算个小妾,你可认?” 小梁氏看看一双儿女,屈辱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们呢?你们是裴岭和小梁氏的儿子、女儿,是也不是?” 大女儿早就被老梁氏洗脑,说进了王府后不仅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和戴不完的华贵首饰,方才进门的时候早已被王府的富贵迷花了眼,连忙点头道,“是,他们就是我的爹娘。” 说完她还推了一把捂着屁股躺在地上的弟弟。 那小乞儿也连连点头,“是,他们就是我的爹娘。” 他再也不要过趴在狗洞里拿东西的日子了,呜呜。 顾歆然笑了,从衣袖掏出那一叠纸又翻了两张出来,展示在裴岭和小梁氏面前,“那就不错了,这贱奴的户籍文书上写的关于你们的相貌特征,还真是一丝不差。” 裴岭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抢,“你说什么?!” 小梁氏也尖叫道,“什么贱奴户籍?” 顾歆然眼疾手快夺了回来,塞进衣袖,“就是你们一家四口的贱奴户籍啊。摄政王昨晚听闻他的父亲回来了,还是一家四口来的,很是高兴呢,立刻就让人做了你们一家四口的贱奴户籍,并且以王府名义买了回来,还在官府做了死契。以后,你们生是王府的贱奴,死是王府的贱鬼。” 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摄政王。 老梁氏大惊,“什么?!你们,你们怎么敢?!” 闵氏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修泽是忠君之义,第一时间替你们做了贱奴户籍,说起来,他也是奉旨而为啊。还好心把你们买了下来,这是孝顺啊!歆然,你昨儿说忠孝两难全,你看,这不是全了吗?” 顾歆然点头附和,“母亲说得极是,夫君处置得甚为妥当。” 老梁氏气得仰倒。 她是想让儿子回王府恢复身份做威做福,不是想让儿子平白成了贱奴啊。 裴岭怒喝一声,“荒唐!” 顾歆然呵呵冷笑,“如何荒唐了?你身为罪臣裴峰的家眷,先帝当初发诏可是言明裴府所有家眷皆发卖为贱奴。你们既已认下是裴峰的弟弟裴岭及其家眷,那便遵守先帝的旨意,如何便荒唐了?” 裴岭当初的确也想到这一点,但他总以为裴修泽至少会顾念他们名义上到底父子一场,不会如此绝情惹人诟病,而且闵氏还在,应当会为他求情。 没想到这个裴修泽居然连夜替他一家四口做了贱籍。 这是有多迫不及待? 还有,自己一家四口到底是为什么要自投罗网的? 隐姓埋名逍遥法外难道不香吗? 老梁氏气得几乎要发疯。 她的儿子和亲亲孙子,怎么能做贱奴? 她上前就往顾歆然方向扑,想把那户籍抢过来。 旁边的周妈妈眼疾手快,上前就是一脚,把老梁氏踢翻在地。 “你这个老泼皮!今日的马桶还没刷干净呢!小心没饭吃!” 裴岭和小梁氏闻言脸色更是一变。 老娘在王府,竟要刷马桶才能吃上饭? 儿子想到昨天那顿板子,又嗷嗷大哭起来。 顾歆然笑道,“既然你们都成了王府的贱奴,周妈妈,那便带他们熟悉熟悉。” 小梁氏一喜,与裴岭对视一眼,这是要带他们住好的吃好的? 下一刻,就听顾歆然说道,“就从刷马桶开始熟悉王府的规矩!” “什么?!”裴岭大怒,“顾歆然,你是我的儿媳,你敢这般对我,这是忤逆不孝!” 顾歆然淡淡看他一眼,“周妈妈,一个贱奴胆敢直呼摄政王妃姓名,该当何罪?!” 周妈妈朝旁边侍卫大喝一声,“此贱奴胆敢以下犯上,重打三十大板!” 府卫立刻上前按住裴岭。 第350章 我能不能……休了他? 老梁氏只觉得昨天身上挨过板子的地方还在剧疼,赶紧拉住府卫,求情道,“王妃,我儿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容我,不,容老奴好生劝劝他……” 裴岭闻言目眦欲裂,“母亲!你是她的祖母,她怎么敢这么待您?!” 老梁氏“嘶”了一声,“儿啊,娘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先跟王妃认个错。” “不可能!我是她的公爹,天底下哪有公爹向儿媳认错的道理?再说,我又没有错,公爹喊儿媳的名字又怎么了?!” 裴岭愤怒得脸色通红。 顾歆然淡淡说道,“便是公主下嫁,也是君臣之礼在先。你们身为贱奴,岂能无视这主仆之别?” 她朝府卫扫了一眼。 府卫打了一个哆嗦,这王妃的眼神,怎的与摄政王越来越像了? 他不敢再耽搁,直接喝了一声“按好!”,然后抡起板子就打在裴岭身上。 老梁氏嗷地一声又扑了上去,“儿啊,儿啊!” 顾歆然冷冷看着,又扫了旁边的府卫一眼。 旁边的府卫同样打了个哆嗦,直接上去把老梁氏掀开。 板子重重落在裴岭身上,不一会儿就皮开肉绽。 老梁氏心疼得直掉泪,她就剩这个儿子了啊。 终于她扑通一声朝顾歆然跪下,“王妃,求您不要打了!我,我,老奴,老奴会劝劝他,会劝他的啊!他再也不会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了。” 她见顾歆然无动于衷,又朝着一旁的小梁氏和孙女儿喝道,“还不快快跪下来替你爹、你夫君求情?!” 小梁氏只好不情不愿地拉着女儿跪下,“求王妃饶过老爷。” 顾歆然看了看闵氏。 闵氏干咳了一声,试探地问,“歆然,我能不能……” 她显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老梁氏和裴岭心里都大喜。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闵氏肯定是想替裴岭求情的。 甚至是替他们一家子求情的。 只要闵氏原谅了裴岭这个做夫君的,那日后他们一家四口,不一家五口,在这王府里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顾歆然也以为闵氏是要替他们求情的,心里微沉。 难不成,婆母对这个渣男公爹还念着一丝旧情? 但却是桂嬷嬷替闵氏顺了顺背,好似正在鼓励她。 顾歆然抿了抿唇,“母亲,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私下说。先把他们带下去。” 裴岭却已经被板子打得受不了了,喊道,“闵氏,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没见着我这就快被打死了吗?!” 闵氏看了桂嬷嬷一眼,下定了决心,“这也是我昨晚想到的。我……” 她指着裴岭,“他虽是我夫君,但如今已是贱奴,怎么配得上我一品护国夫人的身份?我……我能不能……休了他?” 最后一句话她问得小心翼翼。 在场众人全都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顾歆然是炸得惊喜。 老梁氏等人全被炸得懵了。 什么? 她这一趟想要赖上王府,不仅没得任何好处,反还暴露了裴岭一家四口的存在,害他们成了贱奴。 原本以为是他们最大的倚仗——裴岭到底是闵氏的夫君——现在变成了,闵氏要休了他? 若裴岭十五年前当真死了,闵氏也不可能休夫,那闵氏是她儿媳这一层关系无论如何是绑死的牢不可破。 没想到,裴岭“死而复生”不仅没让闵氏生出惊喜之情,反叫她厌憎嫌弃要休夫?! 若真是休了夫,那她们一家子和闵氏就真的再无半点干系了啊! 顾歆然抚掌叫好,“母亲这提议甚妙,依着本妃看完全可行!” 她朝桂嬷嬷吩咐,“去拿笔墨来。” 桂嬷嬷高兴地从衣袖中掏出三张纸来,“这休书老夫人昨晚已经写好了。” 裴岭目眦欲裂,吼道,“荒唐!岂有女子休夫一说?!” 顾歆然扬了扬眉,之前叶青芜和顾昭婉休夫,她都是仗着国公夫人的身份逼着官府收了备案文书还落了印章。 母亲是一品护国夫人,若是再仗着摄政王府的名头……摄政王到底是闵氏的儿子,这一层身份,容易叫人诟病。 天底下哪有儿子威逼着母亲休了父亲的? 她想了想,伸手把休书拢在手里,“母亲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这时府卫二十板子已经打完了。 裴岭羞愤难堪至极。 顾歆然想了想,又说道,“王爷当年之所以会成为裴家的嗣子,那也是因为公爹死讯传来,婆母为了替夫君延续香火,这才过继了王爷。如今公爹既然没死,又与外室生了儿子,那这过嗣继承香火一事便也不作数了。等王爷回来,我这便与他商量写信回裴家族长,将他自你们这一支中除名,重归生父名下便是。” 老梁氏脸色又是一变,这怎么可以?! “不许!我不许!我是他的祖母,我不同意他自立门户!” 顾歆然笑了,“祖母,别忘了你们现在都是贱籍。你说……若是王爷再提议老族长,把你们这些贱奴身份的族人,全都除族,他会不会答应呢?” 老梁氏如当头棒喝,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 裴岭也是瘫软在春凳上。 小梁氏更是抱着儿女痛哭不止。 “一个被除了族的人,还有什么脸面说是王爷的祖母,父亲?!从此以后,你们与母亲闵氏、王爷裴修泽,以及本妃顾歆然,没有任何关系!” 老梁氏几人全都软在地上,目光呆滞。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顾歆然挥挥手,“把他们带下去。” 周妈妈立刻指挥婆子和府卫把人撵了出去。 老梁氏还在嚎叫,“闵氏,你不能休夫啊!夫君没死你不是应该感谢上苍吗?你怎么能休夫?!……还有裴修泽,你当日受了我老裴家护佑……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声音越来越远。 闵氏担忧地看着顾歆然,“歆然,是不是叫你们为难了?放心,有机会,我定会澄清这休夫一事,与你们无关,是我自己的主意!” “母亲莫担心,此事我会与夫君商议的。” 第351章 奉旨休夫 顾歆然拍了拍她的手,“母亲,便是与他们除了族,断了亲,您也永远是夫君的母亲。夫君同我说过,他当年虽过继到裴家,但唯有母亲护着他。他去了军营那些年,大伯屡次让他去往最危险的地方,是他福大命大才没死在战场上。这一次大伯通敌叛国,只死了他一人,其余老裴家人都保了一条命,也算是夫君还了先前所有的恩义了。夫君不欠他们老裴家的。” 闵氏红着眼眶,“好孩子,母亲有你们这般孝顺的儿子媳妇,是母亲的福气。” “母亲说的哪里话?夫君幼时能得母亲艰难相护,这才是我们的福气。” 闵氏用力点头,“嗯,眼下已经不是当年我要在婆母面前伏低作小的境况了,我不会再受他们胁迫!更不会心软替他们求情!” 顾歆然点头,“母亲放心,这休书交给我,过两日必给您一个惊喜!” …… 下午的时候,顾歆然去接儿子,特意进了一趟宫。 平日里她接送儿子也只到宫门口,无事不会进宫。 今儿得了陌陌和楚骁的新视频,自是要拿去给傅太后瞧瞧。 傅太后见了楚骁的新造型,先是愣了一下,怒骂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说剪就剪?!” 后听说陌陌那个时空的男子都是短发,这才消了气。 再看儿子生龙活虎的模样,以及与陌陌深情似海的模样,终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随后顾歆然便把老梁氏一家五口闹上门儿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傅太后大怒,“岂有此理!竟有这般寡情薄义之人!藏在外头十五年,生生让发妻守活寡,还使劲儿搓磨她。如今家道败落,竟还有脸回来了!” 她气得不轻,“歆然你做得对,这种男人,不休了难道还等着过年吗?!修泽与他的嗣子之情也要断了!断得好!” 顾歆然面露难色,“娘娘,若是婆母自己休夫,倚仗的是儿子的势,只怕会遭人诟病。” 傅太后立刻懂了,“哀家替她作主!” 次日,一道太后懿旨到达摄政王府。 闵氏奉旨休夫。 全京都城震惊了一下。 护国夫人闵氏,不是守寡了十五年吗?哪里冒出来的夫君? 再一打听,原来是那被贬为贱奴的老梁氏,带着自己藏了十五年的小儿子和外室一家四口闹上了王府。 那小儿子正是闵氏“死”了十五年的夫君。 再一想想,可不是要休夫吗? 一个死了十五年的夫君,突然降临,还带着外室和一双儿女。 这般无情无义的夫君,不休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何况老梁氏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想巴上摄政王府的关系,好继续过她的富贵日子吗? 真是想得太美太天真。 闵氏奉旨休夫,休得好啊! 府里的老梁氏正在吭哧吭哧忍着屁股上的剧痛刷马桶,以给自家儿孙换一顿午饭。 小梁氏连滚带爬跑进来,“母亲,不好了,方才护国夫人接了太后懿旨,说是奉太后娘娘懿旨休夫!” 听到这个消息后,老梁氏整个人都晃了一晃。 小梁氏哭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原本一家四口在外头虽然清贫,但也还算是自由身,但如今却都成了贱奴……” 老梁氏啪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这个小贱蹄子,若不是你挥霍无度,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银子都没攒下来?你别以为你说攒的那些钱都被偷了我就会相信!你若是早将私藏拿出来,我用得着把你们都扯进王府?!” 小梁氏捂着脸哭道,“母亲,我真的没藏私啊……我攒的钱当真都被偷走了啊……” 老梁氏恨恨把手上刷子甩在她身上,“你现在是贱奴,还不快去把马桶刷了?!难不成你还想你的夫君和两个儿女饿肚子?!” 小梁氏委委屈屈地接过了马桶刷。 回了那拥挤的下人房,孙女裴惜音扑过来,本想抱住祖母哭诉,但立刻闻到了她身上那难闻的臭味,便止住了脚步,嘤嘤哭道,“祖母,您不是说我们进了王府就能过上富贵日子吗?为什么现在我们都成了贱奴不说,还要刷马桶才能吃上饭?” 她十二岁了,还想着背靠王府,过两年相看个好人家呢。 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突然变成了贱奴? 这叫她还怎么找好婆家?! 老梁氏看到她眼里满满的嫌弃,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也给了她一个耳光,“和你娘一样的骚贱货!成日里就想着男人。想过富贵日子靠自己去啊!” 这日子她实在也是过够了! 想到还在那姓柳的手下讨生活的杨氏和两个孙子,以及刘氏和重孙子,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大儿子实在是作孽啊! 为什么把好好一个大将军府作成贱奴户籍了? 这顾歆然实在不是好惹的。 不行,这摄政王府不能再待了。 她要想法子把奴籍文书偷出来,然后远走高飞! 这时门外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小乞儿,也就是裴鹏程叫了起来,“祖母,是那鸽子!鸽子!” 裴岭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母亲走出去,片刻后脸色不太好地走了进来。 他问,“娘,到底是谁每隔几日就给你送信?信上要求你做什么?” 老梁氏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就别问,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又说道,“等你好些了,你就去王妃面前认个错。” 裴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她是我的儿媳!” “她不是你儿媳,现在她是我们的主家。我们的身契都在她手上呢!” 裴岭愤怒地咆哮,“娘!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让我们进王府,就是为了让那贱女人羞辱我们的吗?!” 老梁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当年不肯与闵氏好好过日子,如今你就是摄政王的父亲,王府老太爷了,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裴岭气得浑身发抖,“我若是没死,用得着过继他一个败家丧门星来当儿子?!” “你疯了?!”老梁氏吓得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口里的那个败家丧门星,现在是摄政王!” “那又怎样?他就是皇帝,也是我的嗣子!” 老梁氏很是无奈,行,你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第352章 听着就解气 老梁氏这里算是暂时消停下来,顾歆然让人去柳氏那里查的结果也传了消息过来。 果然杨氏和她的大儿子、二儿子、二儿媳及孙子都在柳氏那里。 “王妃,他们当初一家五口应当是同时一起被那富商买去伺候柳氏的,柳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时常磋磨他们。杨氏几人也恨毒了老梁氏和小梁氏竟将他们发卖了,一直在咒骂她为们。”一个姓李的管事前来汇报。 顾歆然想了想,嗯,很好,要不,把他们也凑在一起? 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嘛。 “你去与那柳氏商量商量,不论花多少银钱,也要把他们的身契买到手。买到之后,就把他们全都安顿在枣庄。” “是。”李管事应诺而去。 顾歆然眼里透出玩味儿的光。 她的枣庄,又能派上用场了啊。 就是不知道留守枣庄的刘庄头一家,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 毕竟她的这些奇葩亲戚入住枣庄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算了,回头给刘庄头另买一个庄子,算是谢礼。 …… 第三日的时候,闵氏正与桂嬷嬷裁剪布料给两个团子做里衣。 桂嬷嬷笑道,“还是老夫人您记挂着宫里那位,虽说没量尺寸,想来他也长高了。这身高啊,可照着大少爷的做。” 闵氏面上怅然,“他在宫里想来也不缺这一件穿的,老身也就是想尽一点心意罢了。要不……明儿让歆然去宫里问问皇上的身量?” “也使得,今儿我们就先做大少爷的。”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吵闹声。 桂嬷嬷皱了皱眉头,“老奴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闵氏就听到桂嬷嬷的喝斥声传来,但依旧似是吵闹不休。 她不由得起身走了出去。 外头的人一见着闵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姐姐,姐姐,求您让府医看看夫君?他一直发着高热,就快病死了……” 闵氏:??? 我哪儿来的妹妹? 桂嬷嬷大怒,指着旁边几个婆子骂,“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那人正是小梁氏,哭哭啼啼道,“姐姐,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他就……唔唔……” 婆子堵了她的嘴往门外拖。 闵氏喝道,“慢着!” 婆子停下脚步。 桂嬷嬷担忧地上前扶住闵氏,“老夫人,是老奴办事不利……” 闵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小梁氏呵呵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裴岭与我一日夫妻都没做过,何来的恩义?再说,他‘死’了十五年,我替他守了十五年,是多少个百日了?我从不欠他的。如今他不过一介贱奴,受主家的责罚那是他咎由自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小梁氏“唔唔”地挣扎叫个不停。 闵氏却懒得再看她一眼,挥挥手,“他宁愿抛弃富贵前程也要和你在一起,那你们就好好绑在一起。” 小梁氏脸色惨白,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像被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桂嬷嬷心疼地扶着闵氏要回屋。 闵氏却朝着众人笑道,“你们不必再担忧我会心软。那边有什么坏消息,尽管说来听听,叫我也好好大快人心!” 旁边有个婆子便是眼前一亮,上前来禀报道,“老夫人,那裴岭先前挨了三十板子,一直起不了身。听闻第二日起就发了高热,那老梁氏一直哭着求他到王妃跟前认个错,可他就是不肯,还叫嚣什么他没错,不过教训一个儿媳罢了云云。老梁氏便气得也不想管他了。这两日烧得不醒人事。那小梁氏昨儿也来闹了一场,但被路过的王妃派人打出去了。今儿怕是特意趁着王妃不在的时候,又求到老夫人跟前的。” 闵氏笑着频频点头,“好,听着就解气!” 另一个婆子受到鼓舞,也上前来说笑,“听周妈妈院子里的婆子说啊,原先那老梁氏刷一个时辰马桶就能有饭吃,如今多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孙辈儿,拼了命的刷马桶,还拉着小梁氏拼命刷,才勉强能叫一家五口人吃饱饭。” “还有啊,奴婢昨晚路过他们住的院子,听到小梁氏正在咒骂老梁氏,说她害了他们一家四口。原本他们在外头还是自由之身,是被她骗进了王府,才成了贱奴的。”又一个丫环跑上来笑道。 闵氏笑了,歆然说得没错,这狗咬狗啊,还真是有趣。 桂嬷嬷看着她的神色,终于是放下了心。 闵氏想了想,“那贱奴发了高热,若是再来求医,不必理会,让他自生自灭。” “是!”婆子丫环们齐齐应声,似乎都在为老夫人高兴。 …… 晚间用膳的时候,顾歆然听下人说了这件事,担忧地问,“母亲,若是他们一家五口在王府扰了母亲清静,不如明日媳妇便将他们送到枣庄,如何?” 闵氏摇头,“你不是说,想知道老梁氏混进王府另有目的吗?眼下还没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呢?无妨,他们在王府受苦,我有时听着也能解解气。”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了,“母亲,您能这般想,确是好事。只不过……” 她靠近了闵氏,低声道,“昨晚王爷的暗卫,查到有人与老梁氏飞鸽传书。怕是要对王府不利。” 闵氏面露惊色,“什么?那……歆然,你们有何打算,尽管去做便是。” “好。”顾歆然点头。 其实她是怕,那裴岭若真的没挨过那打板子受的重伤,有个万一死在王府里,那就太不吉利了。 听说他烧了三天,缺医少药的,饮食又跟不上,怕是要不好。 原本裴岭一介武夫,哪里怕这三十板子?但奈何他过了十五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发福了,身体底子也没当年那么好了。 更重要的是,那日是顾歆然亲口吩咐的板子,又眼见着老夫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府卫们动手的时候,可是一点儿没手下留情,用了十足的力气打的。 而且,听周妈妈来报,说看管老梁氏的婆子有几次发现那老梁氏好像总想往外院跑。 第353章 都还没上族谱 那飞鸽传书给她的人,必是不怀好意的。 外院有什么?除了下人小厮和客院花厅外,最重要的就是王爷的外书房了啊! 能训练传书的飞鸽,对方岂能是普通人? 她倒是想看看,若是老梁氏到了枣庄,彻底没了搞破坏的希望,那给她飞鸽传书的人,还能有什么后招? 想了想,顾歆然又凑近闵氏一点,“母亲,您曾经的大嫂和她的两个儿子,还有小儿媳刘氏以及孙子,都是被小梁氏和老梁氏合谋卖掉的。我让人把他们都买回来了,都安顿在枣庄里。若是他们住在一起……” 闵氏立刻就明白了,“那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顾歆然点头。 曾经的穆家一家人,和赵家一家人,住在枣庄上靠劳力吃饱,可不都是狗咬狗一嘴毛的? “母亲放心,枣庄上的刘霞和碧琳,会及时把话本子传回来的。” 又有新的一期八点档啦! 顾歆然突然想起当年与陌陌一起追剧的时光。 闵氏也听懂了,乐呵呵地笑起来。 翌日,老梁氏五人,被下人从侧门押出王府。 老梁氏心里着急,那飞鸽传书上说的事儿她还没办呢,她还不能离开王府! 还有,她的计划都一个还没有实施呢,怎么能离开王府?! 可惜的是,一路被人押到侧门,她都求告无门。 一出门,眼见着要被塞进马车了,她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王府欺人太甚啦!王妃她生生要把生病快死的公爹赶出王府,这是大不孝啊!” 这么一咋呼,立刻围上来几个百姓议论纷纷。 侍卫们呼喝道,“让开,让开!” 有百姓便问,“这位侍卫大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王妃心善,送他们去庄子上休养呢。” 老梁氏扭身破口大骂,“她这是想让我们去庄子上自生自灭呢!” 她把站都站不稳的裴岭拉过来,“你们瞧瞧,这还是王妃的公爹,王爷的嗣父呢!病了这几日,竟连个大夫都没看一看!” 一旁的百姓哗然,“什么?王爷的嗣父?病了竟连个大夫都不请吗?” “还是王妃的公爹呢?生病了不看大夫,还要把人送到庄子上,这委实是不孝了些。” 老梁氏听得得意洋洋。 桂嬷嬷在门口等着什么人,听到百姓议论,大步朝这边走来,“你们可不要瞎传。什么王妃的公爹?我们老夫人,前两日已经奉太后娘娘的懿旨休夫了!他不再是王妃的公爹,也不再是老夫人的夫君!” “对啊!是听说王妃的婆母奉旨休夫了!哪儿来的公爹?” “就算不是公爹,那也是王爷的嗣父啊?” “嗣父也是父,你们也应当孝顺他!” 老梁氏听了更是得意洋洋。 桂嬷嬷冷笑道,“他们几个身为罪臣家眷,已经按先帝的旨意降为贱奴了!” 老梁氏恨声道,“子不嫌母丑。就算我们是贱奴,难道他就不是王爷的嗣父了?我就不是他的祖母了?!” 桂嬷嬷一噎。 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裴岭吗?这当真是死了十多年的裴岭?!”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苍老声音,老梁氏一个哆嗦,循声看了过去。 顾歆然今日没有出门,因为大团子终于休沐了一日。 听到门子来报,她便也出来了。 一出门,便见几个老人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桂嬷嬷已经迎了上去,“原来是裴家族长和几位族老,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歆然心中一喜,当即笑着走了过去,“裴家新妇顾氏歆然,给族长和各位族老请安了。” 为首的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原来是摄政王妃,快快请起!” 旁边的一位老者半开玩笑说道,“要怪也要怪修泽那小子,娶了新妇也不曾带你回乡祭祖,我们才对面不相识啊!” 几位老者打着哈哈。 裴修泽如今是摄政王,他们也不敢把话说重了。 桂嬷嬷赶紧介绍道,“这位是老族长,这位是三叔公、七叔公,这位是老族长家的二爷?” “是是,多年未见,桂嬷嬷眼力还是这么的好!”那个稍显年轻的一个中年人说道。 顾歆然一一见了礼,“几位族老辛苦了,母亲正在里面候着呢,快快移步府内说话。” 那族长却盯着裴岭那几人,“且慢,我瞧着,此人怎的与裴岭那般相像?难道之前王爷写给我的信上说裴岭没死,竟是真的?” 老梁氏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她以为上回顾歆然说请族老来把他们除族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今日,族长还真的来了?! 她后悔方才嚎那一嗓子了! 若是没嚎,说不定悄无声息上了马车送去那什么庄子上了! 顾歆然朝族长又福了福身,“就是他,族长。” 桂嬷嬷接话道,“他们如今全都是贱奴身份,前几日因冒犯王妃挨了几板子,老夫人看着碍眼,今儿正准备将他们一家五口全都送进庄子上养着呢。” 闵氏这时也听到声音出来了,“老族长,你们来得正好。趁着他们都在,不如就直接将事办了!” 老梁氏一听,警惕心立起,“你们要办什么事?老族长,我们是无辜受牵连的!前几年我儿得势时,族里没少得我儿照顾,也没少拿好处,你们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啊!” 几位族老确实有些犹豫了。 裴峰当大将军那么多年,族里确实没少得他的好。 闵氏没说话,只把眼神放在了小梁氏和两个儿女身上,意思很明显了。 几位族老也是一样,上下打量着小梁氏和两个儿女。 裴岭忍着身上的剧痛,虚弱地开口道,“族长,我儿惜音和鹏程,都还没上族谱……” 族长冷笑道,“你宁可抛弃发妻,也要与这外室藏在外头十五年,生下的孽种,居然还妄想上族谱?” 裴岭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脉,自然要上裴家族谱!” 日后他的儿子可是要考科举的,没有族人的作保,科举都无法报名。 第354章 不除族难道还留着惹祸吗? 老梁氏决定先发制人,“是啊,老族长,惜音和鹏程都是我裴家的血脉,自然是要上族谱的。倒是这位,闵氏,原是我裴家妇,竟敢做出休夫这等荒唐之事,简直丢尽了我老裴家的脸面!请族长将她除族才是!” 顾歆然轻笑了一声,“老梁氏,你的意思是,你家好大儿裴峰犯了死罪,差点连累整个裴家族人,不用除族;你们剩下的人,全都被发卖为贱奴,也不用除族。反倒是我这位奉太后娘娘懿旨休夫的婆母,居然要被除族?” 几位族长面色一变,“什么?奉太后娘娘懿旨休夫?” 顾歆然点头,“是啊,婆母心善,本也不嫌弃公爹一家子都成了贱奴,好心接他们进王府侍奉。可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得知此事,为婆母感到十分不平,下了懿旨准许她休夫呢。” 她看向老梁氏,“老梁氏你不认可婆母是奉旨休夫,可是不满太后娘娘下的懿旨?!” 老梁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她哪里敢对太后娘娘不满? 旁边有百姓议论纷纷,“听闻之前裴峰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呀,是先皇看在摄政王的份儿上,才没有坐实了他这足以诛九族的大罪。要是没有摄政王,怕是整个裴家族人都没了?” “是啊,护国老夫人是奉旨休夫,她又何错之有,怎么能落得个被除族的下场?” “若是奉旨休夫还要被除族,只怕会引起太后娘娘震怒?” 几位族老听得全身狂冒冷汗。 正准备说什么时,便听到“摄政王到——”。 一声唱诺,人群分开一条路来。 裴修泽从他那专用轿辇上出来,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匆匆忙忙听到消息前来的。 他向几位裴家长辈作揖行礼。 几位族老哪里敢受摄政王的礼?赶紧对面作揖。 裴岭恨恨道,“族长,几位族老,你们如今都看见了,我还没死呢,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儿子!我不需要裴修泽这个嗣子来承继香火!还请族老将裴修泽除名!” 他倒要看看,是谁将谁除名? 过继嗣子来承嗣,本来就是因为他当年“死”了。 如今他活着,还有了自己的子嗣,自然不需要嗣子,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但,几位族老脸色又是一变。 开玩笑,裴家几百年传家,才出了一个摄政王,叫他们把摄政王除名? 这是嫌裴家族人太多,还是活得太长了? 老梁氏一听,也跳起来了,指着闵氏说道,“这个闵氏也不是我裴家妇了,要除名,把他们一起除名!还有顾……摄政王妃,既然裴修泽的名字都不在族谱上了,她的名字,也要从族谱上除名!包括他们的儿子,统统除名!” 闵氏也是脸色一变。 她不过一介妇人,死了也不在乎那些身后事。 但是儿子,孙子,可是不能除名啊。 顾歆然扶住母亲,示意她不要着急,凡事都有裴修泽在。 果然裴修泽愧疚地对族长说道,“裴岭十五年未归家,母亲失望至极,已奉旨休夫。如此情形,只怕本王确实无法再承嗣裴岭一脉,还请族长将我的名字,移回我的亲生父亲裴清那一脉名下?” 裴岭和老梁氏脸色一变。 他们倒忘了,裴修泽原也是裴家族人,生父叫裴清。 另一位族老捧过厚厚的族谱翻开,捋须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当年你过继到裴岭这一脉时,考虑到你的生父也仅有你这一个儿子,便没有将你从裴清名下除名。你实则是兼祧两房。” 裴修泽一愣,显然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 裴岭恨恨道,“既然我没死,那就不必让他来兼祧我这一房。我有自己的血脉,无需过继子嗣来承继香火!还请族老将裴修泽除名!” 老梁氏也叫嚣道,“是,将他除名!闵氏也要除名!” 哪怕裴修泽可以移回他的生父那一脉,但闵氏若没有族中供奉,死后也不过是孤魂野鬼一个! 裴修泽有些为难,他原想若是自己回到生父名下,可以把养母名字添上,但若他的名字本就在生父族谱上,只怕不好另添上闵氏的名字。 想了想,他温和地说,“闵氏作为本王的养母,本王自是要奉养终老的,日后本王的子孙,也要供奉她千秋。若是母亲要被除名,那本王只能另开一本族谱,自立祖宗了。” 此言一出,几位族老脸色齐齐一变。 那个叫二伯的,低声问,“父亲,三叔,七叔,这裴岭一家,都是贱奴身份了,日后只怕会影响到我裴家其他族人的前程,依我看,不如把老梁氏及其名下子孙,除了护国老夫人一支以外,全都除族了?” 族长当机立断,“你的提议甚好,就这么办!” “什么?”老梁氏一听,面色惨白,“你们,你们,你们如此落井下石冷心冷情,我儿泉下有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族长喝道,“你儿当初做了什么恶事,你心里难道没数吗?差点就祸连全族的人,不除族难道还留着给族中惹祸吗?!” 说罢他又朝向裴修泽讨好地问,“王爷,如此处置,您觉得可妥当?” 裴修泽沉吟了一下说道,“本王不必另开祖宗自是省事,只是本王在族谱上奉养母亲,但承继的香火,还是本王的生父一脉。” “使得,使得!”族长迅速让那个手捧族谱的族老就地修改族谱。 小梁氏吓得面无人色,抱住裴岭就大哭起来,“夫君,夫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裴岭怒瞪着眼前这些族人,“你们当年拿了大哥那么多好处,就是这么对付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老族长恨恨地一甩衣袖,“你们还好意思说?!我裴家在通州也算是百年清流,从未出过大奸大恶的子孙!你兄长险些祸害了全族,如今你们这一脉又被贬为贱奴。一介贱奴还想留在族谱上叫族人蒙羞吗?!” 裴岭恨得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第355章 枣庄会师 裴修泽慢悠悠地说,“裴岭,本王让人调查当年宁国公案的时候,发现当年的裴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同党,替他把信送回京都城就消失了。本王怀疑,这个人,就是你!” 裴岭猛地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小梁氏赶紧扶住他。 裴修泽看向南岳,“南统领,将裴岭押入大理寺天牢,好好审审当年的旧案!” “是!” “夫君,夫君!” “儿子!儿子!” 老梁氏和小梁氏惊恐地看着裴岭被侍卫们押走。 “姑母,姑母!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小梁氏吓得六神无主。 老梁氏更是懵圈,她是来报仇的啊,是来抢夺摄政王府的啊,是来暗害闵氏、顾歆然和裴修泽的啊! 为什么她摸进了王府,反搭上了儿子一家四口成了贱奴?! 被除族了不算,如今还让儿子被下了大狱?! 老天爷啊! 顾歆然此时挥挥手,“把剩余的人押到枣庄。” “是。” 裴修泽眼见着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把族长和几位族老们迎进府里开怀畅饮。 那个叫裴二的,从马车上扯下驾车的车夫,才讪讪道,“王爷,这是我家老四,本就打算明年来京都城参加春闱,正巧借着这次上京的机会,先来熟悉一下……” 裴修泽哈哈笑道,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裴家子侄有出息,本王亦是欣慰,进来再说,进来再说!” 几人见王爷如此热情,都一脸喜气地进了府,自是不提。 顾歆然那边叮嘱桂嬷嬷扶着闵氏回府,自己则让人备车,去了枣庄。 一个时辰后,老梁氏一家九口人,顺利在枣庄会师。 小梁氏拖着一双儿女,一直以泪洗面,间或用怨恨的目光一直盯着老梁氏,恨不能将她扒皮拆骨。 她原本一家四口好好的,也没受裴峰牵连。 是老梁氏非说要让他们去王府享受荣华富贵的,还说要想方设法让王府的人都死绝了,他们一家好继承王府的一切。 没想到,这一去,失了自由身不说,反叫夫君被拿下大狱了! 这日后,叫她可怎么活呀?! 早一日在枣庄上安顿下来的杨氏几人,见到老梁氏和小梁氏,那简直是是双眼冒红光,上前就去撕打。 “你们这两个丧良心的!怎么能把我们一家子都卖了?!” 小梁氏抱头嚎道,“我们怎么丧良心了?不过把你们一起打包卖给了一家富商,没把你们分头卖了,或是卖到那些腌臜地方,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我打死你个菩萨心肠!你们自己远走高飞,却叫我们去伺候那个贱商外室!”杨氏的手下就没停过。 “什么贱商不贱商的?”老梁氏哼哼道,“我们现在都是贱奴!贱奴懂不懂?!” 刘庄头婆娘和女儿刘霞,还有以前的碧琳和小豆子几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袖手旁观。 毕竟主子之前送来的两家人,都是见面就掐架,自相残杀,最后落得个满门皆灭的下场。 他们自己不想活了,官府也管不到他们头上的。 很快裴修齐和裴修治两兄弟看不下去了,起身拉开了母亲和祖母。 杨氏一抹额前的乱发,盯着小梁氏呵呵笑道,“你们这是,身份曝光了?也被贬为了贱奴?!” 小梁氏恨恨地瞪着她,“那还不都是你的那好夫君造的孽?!你夫君做下的恶事,凭什么让我们来承担?!” 杨氏哈哈大笑起来,“报应,报应啊!让你们把我们卖了,自己也成了贱奴!哈哈哈!” 裴修齐神色黯然地问,“祖母,二叔呢?” 老梁氏神情麻木。 旁边的车夫正看热闹呢,见无人回答,便好心提醒了一句,“他被王爷下了大狱,说是当年有个为虎作伥的逃犯,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呢!” 小梁氏大恨,“他才不是逃犯!不是!” 车夫耸耸肩,正要驾车离开,却听见后面有马车驶入的声音。 顾歆然从马车上下来。 裴修治一见大喜,上前一步拱手道,“三弟妹,不,王妃,可再见到你了。听闻这枣庄是王妃的庄子,多谢王妃伸出援手,将我们救出柳氏那个火坑。” 他之前得了裴修泽的照拂,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一直对裴修泽心存感激,没想到,一朝受父亲连累,成了贱奴。 刘氏抱着两岁的儿子也上前来道谢,“谢王妃照拂。” 顾歆然站定,微微点头,“不必言谢,只怕本妃此举,在有些人的眼中,还是不安好心呢。” 老梁氏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却被裴修治拦住了,“祖母,不得对王妃无礼!” 老梁氏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孙!她和裴修泽都是我们的仇人!要不是他们,我们老裴家怎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你还感激她?你也不看看她那副皮囊下包裹着的黑心肝,到底有多黑!” 顾歆然哂笑,“你说是我们害得你们如此?裴峰通敌叛国的时候,是我们指使的?裴峰大开城门放北狄人入关的时候,是我们指使的?若不是先帝顾念王爷也是裴家人,只怕裴家人只有诛灭九族的下场。若是诛灭九族,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裴修齐立刻把老梁氏拉到后面,“祖母,您不要再怨恨王爷和王妃了!他们真的是我们的恩人!” 老梁氏反手一巴掌打在长孙脸上,“你知道什么?” 杨氏也上来撕打,“你凭什么打我儿子?!你这个老虔婆,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不孝子孙!”老梁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顾歆然冷眼看着这几人。 刘氏怀里的儿子也哭了起来,她轻轻哄着。 裴修治看着一家子乱糟糟的,心里暗叹一口气,再次向顾歆然拱手致谢,“王妃,叫您看笑话了。您放心,这枣庄上的规矩,方才碧琳姑娘已经同我们说了,我必会好好干活,不叫莲娘和孩子跟我一起受苦。” 这是个明白人。 顾歆然想起当日他一句提醒,相当于救了她腹中孩子一命,便唤来刘霞,“这二哥二嫂一家三口,你给他们单独安置一个屋子。孩子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去村东头请牛大夫。” 第356章 你们到底做过些什么啊 “好嘞!”刘霞答应得爽快。 老梁氏看出不对劲来,抓住裴修治的衣袖怒问,“你,你以前做了什么?为何她独独对你一家三口另眼相待?!” 裴修治一甩衣袖没有回答她,只扶着妻儿跟着刘霞走了。 顾歆然冷冷一笑,也转身走了。 碧琳突然拉着小豆子从旁跪到她面前,语带羞涩,“王妃,奴婢,奴婢……” 顾歆然看看她,又看看小豆子,突然笑了,“你们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碧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豆子鼓起勇气说道,“王妃娘娘,我们二人得王妃娘娘大恩,在此安生立命。如今我们两情相悦,想求王妃一个天大的恩典,允我们二人成亲。” 他们的身契都捏在顾歆然手里,要成亲,自然要得到她的首肯。 顾歆然看看东面那一处温泉庄子,沉吟片刻,招手唤来刘庄头一家,“你们数十年如一日替本妃打理枣庄,实在是辛苦了。本妃东面温泉庄子旁有四十亩地尚且荒着,若是你们有心,可辛苦些去开荒。本妃将那四十亩荒地赠予你们,盖屋子开井农具等一应花销由本妃替你们出了。” 刘庄头先是一喜,后是一惊,慌忙跪下,“可是老奴一家子伺候得不够周到?” 刘霞也慌了,快言快语道,“王妃您这是要赶我们出枣庄吗?” 顾歆然笑道,“枣庄日后还是要仰仗你们照看的,月例银子你们也照领。只是本妃怕这庄子住着不吉利,你看碧琳和小豆子二人马上要成亲了,在这枣庄自是不合适。若是那处能另辟出个庄子,你们住着,也都舒心不是?” 碧琳和小豆子原见顾歆然迟迟不答应,以为他们成亲之事困难,听她这么一说,两人大喜过望,“谢谢王妃!谢谢王妃成全!” 刘霞不解,“王妃的意思是,他们成亲了,还与我们住一处?” 顾歆然笑道,“刘庄头只得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肯招赘,倒也还能生个儿子给刘庄头继承家业。但好小伙怕是不肯轻易入赘。本妃是准备将小豆子和碧琳的身契还给他们,小豆子无父无母,若是能认刘庄头当个义父,你们这刘姓,日后可不就人丁兴旺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呀?” 刘庄头一听就大喜过望。 他没生个儿子,一直就是个心病。 原想着自己也不过一介佃户,没什么家业,没儿子就没儿子。 可方才主子说送给他四十亩地! 这不就是天降的横财? 虽说之前也动过让女儿招赘的心思,可就如王妃说的,好好的小伙儿,压根儿就不愿当上门女婿。 自家女儿好好说个人家,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造化哩。 小豆子若是能给自己当个干儿子,自己与婆娘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齐活儿! 当即他就拉着自家婆娘跪下给王妃磕头,“王妃大恩,俺老刘头一家感激不尽!” 小豆子也是大喜,朝着刘庄头磕头,“义父义母在上,小豆子和碧琳日后都会好好孝顺您二老的!” 这是王妃的大恩典哪,还了他们的身契,给了他们刘姓户头,这就意味着,他们日后生的孩子,就是良民农户,可以参加科考,不必再是奴籍了! 刘霞也终于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自然也是喜极而泣。 她自小青梅竹马的那个农户家的儿子,今年考上了秀才,她正愁如果老爹非要她招赘,她就要忍痛舍弃这个秀才相公了呢。 没想到,峰回路转啊! 而且如今她家有了四十亩良田,日后供养这个秀才相公继续科考,不是问题! 眼看着这边顾歆然慷慨赠地,老梁氏眼都红了,扑过来嚷道,“王妃,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不敢口出诳言了,请王妃心善就将这枣庄赐给我们一家!” 她眼下可是一家九口人呢,若有这个枣庄傍身,也能过些好日子,可比在大户人家家里当贱奴强多了。 顾歆然冷笑一声,“老虔婆,你当年是怎么对待母亲的?又是怎么想法子要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儿的?如今你认个错就想把这些恩怨一笔勾销?老虔婆,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老梁氏瞳孔一缩。 裴修齐大骇,“祖母,你曾经害过王妃和世子?!你还做过什么?!” 杨氏默默转过身去。 “母亲,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裴修齐绝望地跪坐在地上,“你们,你们到底做过些什么啊……” 父亲是这样,祸极整个裴家。 如今祖母和母亲也是这样,根本就无人考虑到他们这些儿孙的死活吗?! 顾歆然对他说了一句,“大哥,不妨让他们知道的,都告诉你。” 说罢,她就走了。 他想起弟弟一家三口方才被王妃善待,起身去了弟弟的屋子。 …… 晚上见到裴修泽的时候,顾歆然把老梁氏一家的事说了。 裴修泽脸色颇为凝重,“歆然,你做得对。今日暗卫送来消息,与老梁氏飞鸽往来的方向,似是东夷那边。也不知她是怎么攀上东夷的关系的,她这一次要往王府里自投罗网,想来是别有用心的。去了枣庄也好,免得在王府里藏了一只臭老鼠,不知哪日就跑出来咬人了。” 顾歆然听得吃惊,“东夷人?那之前悄无声息把他们从教坊司买走的人,也是东夷人?” “也许是。”裴修泽捏捏眉心,“这该死的楚骁,丢下这么一大摊子事儿,自己倒是逍遥快活去了。本王可真是心累,府里的事儿本王一时半会儿的顾不上,倒是劳累你了。” 顾歆然伸手抚上他的眉心,“看顾内宅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夫君莫要见外。” “而且,”她嘿嘿笑着,“枣庄又能有好戏上演了,我只盼着日日都能收到刘霞或碧琳送来的戏本子呢。” “你呀!”裴修泽点了点她的额头,伸手将人捞进怀里,静静抱着,什么也不做,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顾歆然又问,“那裴岭可审问出什么来了?” 第357章 鞋子捡回来 裴修泽冷哧一声,“真不知道从前他是怎么上的战场,不过几鞭子下去,他就全招了。当年陷害皇长子和宁国公的事,确实也有他出的力。初时他只说是奉命行事,把一切过错都推给裴峰和嘉和帝了。后来他才招供说是他给兄长出的主意。” 顾歆然倒吸一口凉气,“那母亲的事呢?他可有说什么?” “说起来,他倒是个胆大的。他知道当初的嘉和帝与兄长有密信往来,就给兄长出了引北狄兵入关用以构陷皇长子和宁国公的主意。后来知道兄长与嘉和帝达成共识,他便主动请缨把最重要的罪证送回京都城,但要兄长在战场上替他掩护,借了另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充当是他的,把死讯报到了将军府。但实则他们暗中与老梁氏有联络,养了外室在京都城。后面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真是心疼闵氏啊。 “那朝中打算如何处置裴岭?” “本王已让刑部整理卷宗,按律当斩。待三司会审后便会判决。” 顾歆然点头,“枣庄那边,我会让人盯着的。若再有异动,我立马让人告知您。” ……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枣庄那边,一时倒没有出什么事。 仿佛是那边也察觉到老梁氏或许被摄政王夫妇识破了,没再传信过来。 事实上却是,长子裴修齐与弟弟聊过之后,知道当年自家祖母和母亲竟然在长兴街设下埋伏,欲害顾歆然和她腹中的孩儿。 是裴修治暗中提醒,才叫顾歆然躲过了这一劫。 他又进一步从那梁家姑姑家的两个孩子的口中得知,祖母和二叔这一回闹上王府原本是想赖在王府让他们一家五口人享受荣华富贵时,他简直是出离愤怒了。 前阵子,有人第一时间把他们全买了,见到那小梁姑姑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梁姑姑感念祖母多年来的扶持帮助,把他们一家人赎了身,好叫他们不必被分开发卖、妻离子散。 但没想到,他终于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梁家上门的姑父,居然是他的亲叔叔。 而且这两个孩子也不姓梁,而是姓裴。 这么多年,二婶在家中如何受祖母搓磨、受母亲苛待,他自然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原以为不过是婆媳、妯娌间的旧怨,他作为孙子、儿子自然无法干预。 但他却料不到,祖母竟会伙同二叔欺瞒二婶十五年,让二婶生生守了十五年的寡! 二叔自己呢?在外头与外室连生一子一女,拿着祖母供的银子逍遥快活。 后来小梁姑姑的银钱被偷走,他和母亲杨氏,还有弟弟一家三口,居然同时被卖了。 卖他们的,竟然是祖母和小梁姑姑。 虽说一家人被齐整卖进一家富商的外室家中,但自家母亲杨氏多么心高气傲,怎会愿意服侍一个外室? 而且这个柳氏,还是青楼里被赎了身的往日花魁。 自己和弟弟,原是将军府嫡子,猛然间干起马夫、看门、跑腿的活儿,自然也是不肯的。 还有刘氏,本就是娇养着的,那柳氏叫她洗衣做饭她不应,当即就让她跟原来的粗使婆子换了差事,去洒扫擦屋倒夜香。 刘氏当然也是不肯的。 于是一家人生生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直饿得头晕眼花,杨氏才哭着求饶,乖乖去烧火。 但柳氏再也不把他们当人看,饭给的是馊的,干的活儿是最累的。 而且还专门挑下雨天让他们守门、采买,洗衣、劈柴。 就是往死里折腾他们。 却没想到,他们这边受苦,祖母竟然闹上王府,还妄想带着二叔一家子住进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 当真是把自己当好大一根葱啊。 现在好了,上门摆祖母、婆母的款儿没摆好,反叫二婶得了休夫的懿旨,还让二叔一家子也贬为贱奴。 而且二叔竟然是构陷皇长子、宁国公案的帮凶,被抓走了。 真是活该! 但想到那小弟弟裴鹏程说的什么鸽子,他警惕起来,去了祖母的屋子。 他怀疑,祖母又在做什么足以让他们抄家灭族的大事。 小半个时辰后,他一脸颓丧地出来。 祖母果然是什么也不肯吐露。 另一边屋子里,一个赤脚大夫走了出来。 二弟妹刘氏千恩万谢地送了出来,显然是那刘庄头给她请的大夫给她的儿子看诊来了。 他猛地想起那日顾歆然对二弟一家三口的厚待。 他觉得,自己的唯一生路,只怕也在顾歆然这里了。 于是他走了上去,讨好地对着赤脚大夫说道,“大夫,我送送您!” …… 七月末的一日早晨,周妈妈送进来一封信,“王妃,是顾家送来的信。” 顾歆然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江南长阳侯府的马车今日便要到了,周妈妈,备马车,本妃要去一趟宁国公府。” “是。” 到了顾家门口,顾歆然从车窗一眼就看到自家那人便宜爹爹抱着不到一周岁的小弟弟在门口转悠。 看门的老王头亲热地与顾七爷打招呼,“国公爷,又抱着世子出去遛跶啦?可吃了什么好吃的?” 顾七爷喜滋滋,“嗯,世子他会吃小馄饨了!整整吃了五个!” 里头何琼声音冲出来,“好你个顾七!小霄儿才几个月大,你就敢让他吃馄饨?!” “嘿嘿,一岁多了啊,不止几个月了!” 顾七爷笑着踏进了门槛,侧头躲过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落在地上,顾歆然定睛一看,呵,竟是只绣花鞋。 顾七爷喝斥的声音传来,“还不快去将你们夫人的鞋子捡回来?!” 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丫环,捡起了鞋子。 顾歆然:…… 周妈妈:…… 还是那丫环捡了鞋后要回府,转头看到顾歆然的马车停在一旁,连忙上前来请安,“可是王妃来了?奴婢给王妃请安。” 顾歆然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里头的何琼一跳一跳迎出来,“女儿来了?!快进快进!” 丫环赶紧上前把鞋子给夫人穿上。 第358章 蒋氏来了 顾二爷抱着儿子跟在后头,“歆然来了?你这是瞧见了?你娘她动不动就脱下绣鞋扔来扔去,实在不雅,你快说说她。” 顾歆然:…… 何琼立刻转身拧着他的耳朵,“你还敢说?你一大早抱着儿子出去遛跶也就算了,你怎敢给他乱吃东西?还一气儿吃了五个小馄饨?一会儿儿子积食了怎么办?!” 顾歆然:…… 周妈妈和周围的丫环婆子都不敢看,只低着头憋着笑。 顾歆然上前揽住母亲的手臂,“娘,这还在门口呢,给爹爹留些脸面。” 顾二爷看向女儿的神色春风和煦,“还是女儿贴心,知道给爹爹留面儿。” 何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挽着女儿往花厅走去,声音立刻温柔似水,“女儿,今儿怎的有空来了?哦,你是为了那江南长阳侯府的事来的?快进来坐,眼下虽早,但太阳却大着呢……” 顾二爷抱着儿子,另一手摸了摸方才被捏得生疼的耳朵,眦了眦牙,但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 很快顾老夫人和顾昭婉也在花厅里坐定,几人开始说起长阳侯府的事来。 “二妹妹刚嫁到江南不久,宁国公府就出事了。”顾昭婉按了按眼角,“那时我的青芜才三岁,又遭遇侯府要将我贬妻为妾。我自顾不睱,也没顾得上打听二妹妹的事。后来听说长阳侯并没有将她如何,她还生了嫡长子苏晚意,我只觉颇为欣慰。第五年的时候,她生了晚吟难产去世,我心里着急,这才求了侯爷让我与苏家通信。” 顾老夫人早就听大女儿说起二女儿的事,神情倒是平静。 “长阳侯远在江南,我也是鞭长莫及,只与苏家保持着通信,盼能知晓两个外甥的情况。苏侯爷很快就续了弦,初时与我通信的便是新的苏侯夫人蒋氏。言语中,蒋氏对晚意和晚吟这对孩子还是不错的。” 何琼也点头,“那日青蘅过来与大妹妹说起苏家的奇怪之处,我便托了你爹爹派人去江南查探一番。但七爷让人去江南查到的消息,也是那续弦蒋氏待原配的一双儿女好得出奇,不仅悉心教导、锦衣玉食地养着,而且完全让人找不出捧杀的样子,更别提明面儿上的错处了。” 顾老夫人冷哼道,“那都是多亏了昭婧临终前留下遗言,莫让苏晚意承袭爵位,这才叫那蒋氏没有机会起了那害人的心思!” 顾歆然一惊,“二姑姑她……?” 顾昭婉点头,“二妹妹定是担心继夫人会对儿子不利,这才忍痛替儿子拒了世子之位。” 顾歆然略一思索,便能理解。 何琼叹道,“若换成是我,我也只希望儿子好好活着,不必惦念什么侯爵之位。” 顾昭婉又继续说道,“约莫是晚吟五岁的时候,她开始写信给我。信中时常诉说蒋氏苛待他们兄妹,冬日没有炭火,新年没有新衣佩饰。我虽被贬为妾室,但手上一向宽裕,便陆续给他们兄妹寄了些银钱首饰过去。” “这一寄,就寄了六七年,若不是前些日子青蘅提醒我这当中或许有猫腻,我也不知晚吟晚意兄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琼补充道,“按说自我们宁国公府复爵之后,蒋氏即便原先做的是表面功夫,也应转了态度,对晚意和晚吟好些。” 顾歆然一愣,“那为何前几日,又说大姑姑收到了苏晚吟的信件?” 顾昭婉点头,“是,她在信中依然还是想问我要些银钱首饰,若不是青蘅提醒了我……但我还是按惯例给她寄了过去,也按雁儿说的,邀她兄妹二人到京都城来游玩。” 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母亲,我听到你说雁儿的好话啦!” 进来的正是云雁,跳脱地给顾歆然见了礼后,依偎到顾昭婉身旁。 顾昭婉高兴地拉着云雁在身边坐下,才说道,“是,母亲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有机会自是要多夸夸呢!” 众人都笑起来。 何琼提醒道,“一会儿他们要是到了,此事倒不必急于询问,左不过一些银钱罢了,日后再寻机会探寻。” 顾昭婉点头,“七弟妹说得对。” 顾歆然笑问云雁,“方才表弟妹可是让人去打听了,那长阳侯府的马车到哪儿了?” 云雁点头,“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我已派了吴嬷嬷在城门口去候着。” 顾歆然于是又继续方才的话题,“二姑姑生的嫡长子没能承爵,想必心里一直不痛快,与长阳侯府世子不对付?” 想来那继夫人蒋氏肯定早早就将自己生的儿子请封世子了。 谁料何琼却摇头,“歆然你猜错了,长阳侯府这些年,一直没有请封世子。” “什么?”顾老夫人也是吃了一惊。 何琼笑道,“你爹爹让人打听来的消息,说是长阳侯府的继夫人蒋氏一直没能生出儿子来,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 “原来如此……”顾昭婉也是才得知了这消息,“若真如此,那蒋氏理应不会亏待苏晚意才是。” 只是算算那苏晚意都十六七了,这般年纪还不为他请封世子,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那蒋氏打的什么主意。 她这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自己生出个儿子来呢。 但这么一来,苏晚吟信中所写的情况,就更叫人觉得奇怪了。 很快几人闲话几句,管家便让人来报,长阳侯府的马车到了。 何琼扶着顾老夫人率先迎了出去,云雁扶着顾昭婉,顾歆然便只好扶着三婶秦氏。 才跨出大门,便见马车上被丫环扶下了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妇人来。 何琼迎上去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长阳侯夫人?” “你一定是国公夫人!今儿总算是见上面了!”长阳侯夫人蒋氏高兴地握着何琼的手,又看向顾老夫人,“哎哟,这一定是宁国公老夫人!臣妇给您请安了!” 顾老夫人也开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何琼连忙介绍道,“这位是三嫂,大妹妹,这位是我的女儿摄政王妃,长阳侯夫人唤她歆然就可以了。还有这位是大妹妹的儿媳,云家雁儿。” 第359章 青平大长公主 长阳侯夫人笑着一一打了招呼,当然不敢真的唤“歆然”,而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又把旁边的年轻子女扯过来一一介绍道,“这便是姐姐的长子和长女,晚意、晚吟。这位是我的女儿,晚晗,也一并带过来见见世面罢了。” 何琼面不改色地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带了众人进府。 众人坐定,蒋氏带着三个晚辈郑重地又给长辈们分别一一见了礼。 顾家人让下人一一捧上了准备好的见面礼。 顾歆然注意到,苏晚意、晚吟兄妹见到长辈们给的贵重见面礼时,眼中并没有流露出惊讶之色。 顾家人出手之阔绰她是深有感触的,苏家兄妹能对见面礼不动声色,怕是自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 要不然就是有人时常教导。 反倒是苏晚晗,眼里现出了些许震惊。 “晚意和晚吟两个孩子,自小在我膝下长大,我一向待他们视如己出,侯爷先前听闻顾家岳母回了京都,也一心记挂着让两个孩子进京来拜见祖母。恰巧这便收到了昭婉姐姐的来信,我便腆着一张老脸,送他们进京来了。”蒋氏笑呵呵,一番说辞自是滴水不漏。 顾家人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意和苏晚吟的身上。 苏晚意站起来朝蒋氏行礼,“这些年多亏了有母亲照拂,我和妹妹才能平安长大。” 蒋氏赶紧摆手,“你们也是喊我一声母亲的,姐姐的孩子,我自然是要照看好了。一家人不说一两家话。” 言语间颇是得意。 想了想她又说道,“再过两个月便是太皇太后千秋,侯爷的意思也是让我们在太皇太后跟前略尽孝心。” 顾老夫人诧异道,“难不成,长阳侯与太皇太后……还有亲眷关系?” 蒋氏笑着点头,“算是远房的姑母,我们平日里远在江南,此番有机会进京,自是要向她老人家问一声安的。” 顾老夫人早揽了苏晚吟在怀里疼着,“晚吟,你和哥哥以后啊,就住在顾家,有祖母在,必为你寻一门好夫家。” 此话正中蒋氏下怀,她把自家女儿也推了上来,“老夫人,我们也是正有此打算。晚晗自小在江南长大,一心向往京都城的繁华呢。” 顾歆然与何琼几人对视一眼,都差点把震惊写在脸上。 顾老夫人作为祖母,面对一个十多年没见着的孙女提起亲事尚有因由。 可哪有一个母亲当着女儿的面儿就暗示要把她嫁在京都城的? 这蒋氏,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但苏晚晗倒也一句话没敢说,只低着头。 顾老夫人没接她的话茬,径自问苏晚意,“晚意,可曾读了什么书?” 苏晚意拱手谦逊道,“孙儿只略识些字罢了。” 顾歆然接道,“明年的春闱,你可要参加?” 苏晚意继续谦逊道,“正有此意。” 顾歆然点头,哦哟,这是个真谦逊的。 看样子,这十多年倒真没受什么亏待。 顾歆然心里暗自惊奇,又与几人闲话几句,便回了自家。 蒋氏笑逐颜开地带着两个女儿住进了何琼为她们安排的院子,苏晚意是男子,自然宿在外院,此话按下不表。 顾歆然晚上等裴修泽回来的时候,便问起了江南长阳侯府。 裴修泽想了想才说道,“他是世袭的爵位,这一代的旁枝也没几个有出息的。当年顾国公将女儿嫁到侯府,想来也只是让女儿过一世安稳罢了。” 顾歆然感叹,“那苏晚意瞧着倒是个谦逊有礼的,还能参加明年的春闱,想来早就考了秀才。这蒋氏还当真没有亏待他们二人?” “她这么多年,一直只生了一个女儿,没生个儿子出来。这长阳侯世子之位,也就一直空着,她怎么敢慢待嫡长子?” 顾歆然摇头,“说不定,幼时蒋氏也动过什么心思呢?早年前她可不知道她生不出儿子来。” 裴修泽看她一眼,“你以为若是蒋氏能生儿子封了世子,她会留苏晚意这么一只猛虎在她儿子的卧榻之旁?” 顾歆然一想就明白了,“所以,蒋氏倒也不敢将苏晚意养废了,反悉心教导他,就是想着自己万一真的实在生不出儿子,只能靠这个嫡长子承爵了,她也能有个嫡子养老送终?” 裴修泽略一思索,“苏晚意,这个名字倒是让本王想起,他上一世在明年的春闱中,得了探花郎的名次,最后尚了五公主,也就是如今的青平大长公主。” 顾歆然吃了一惊,“青平大长公主?嘉和帝的五公主?” 之前与那傅家太子妃交好,被利用暗害陌陌还不自知的那位?后来被陌陌的手段吓怕了,龟缩起来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那位五公主? 现在是小团子的姑母,如安平公主成了安平大长公主一样,她也是青平大长公主了。 “是。长阳侯府一直没立世子,后来因江南盐税案被卷入其中,满门抄斩了。因苏晚意已尚了公主,所以逃过一劫。本王因此有些印象。” “苏家满门抄斩?”顾歆然更是吃惊了,“那,那苏晚吟呢?” 裴修泽摇头,“本王怎会注意到一个苏家女子的下落?” 顾歆然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今日她瞧苏晚意这个表弟,倒是长得俊俏,若是高中探花郎,才情相貌确实很能被世家女瞧上。 就是不知上一世,他尚了青平公主,是他有意为之,还是青平公主看上了他? 她又问,“那后来苏晚意这个驸马,与青平大长公主感情如何?” 裴修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今儿怎的那么多问题?” 低头吻上。 她躲开,“就这最后一个问题嘛。” “本王哪里知道区区一个青平大长公主府里的事?” 也是,这个青平大长公主,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 明日去问问太后姨母! 突然,裴修泽的动作顿住。 “不对,本王想起来了。” 顾歆然在黑暗中愕然,“想起什么了?” “那个青平,后来不知怎的,竟投湖了。” 第360章 好好给你选个驸马 “什么?”顾歆然震惊。 “也正因此,安平表姐心情十分沉郁,连带着与薛驸马的关系也愈加恶劣,加之不久后姨母病逝,在小团子登基后第二年,安平表姐也走了……” 裴修泽的声音有些阴郁,也没心思做些旁的了,翻身躺平,气息阴沉。 顾歆然大为震惊,赶紧转过身来抱住他,“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这一世,这些都不会发生。” 她绞尽脑汁,“夫君你看,安平表姐这一世,和薛驸马关系可好了,这不,她肚子里那个也快呱呱坠地了。而且太后姨母她老人家,身子可一直康健得很呢。” “嗯。”裴修泽搂紧了她。 …… 果然翌日,提起这个青平大长公主,傅太后就叹气。 “她向来胆小懦弱,母妃去世得早,在宫里也一直无人照拂。嘉和帝薨后不久,她便向哀家请求搬出宫去,哀家赐了公主府给她。她也只是初一十五会进宫来给哀家请安,其余的便只是不声不响过她的富贵日子。” “姨母可有想过替她物色驸马?” “自是有想过,但哀家给她提了几次,她都表示不急,待日后遇见合眼缘的再说。歆然,你怎的突然问起她来?可是想到合适的人选了?” 顾歆然摇头,她能说怕这个青平公主祸害她家表弟吗? “说起亲事,我那长阳侯府的表弟和表妹昨日进京了,祖母说要给表妹相看亲事呢。” 傅太后来了兴致,“哦?他们自己来的?” “长阳侯夫人送他们来的,还带了自己的女儿。”顾歆然想起蒋氏说的太皇太后一事,忙问道,“那长阳侯夫人蒋氏称与太皇太后有旧,姨母可知是什么样的故旧?” 傅太后想了想,“怕是上一辈们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那蒋氏莫不是还想过了太皇太后的千秋宴才离京?” “可不就是吗?她说要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尽孝呢。” “呵,哀家看那长阳侯府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了!竟派个没眼力劲儿的当家主母来给太皇太后贺寿!” 傅太后冷哼。 “她还特意带了女儿来,说是女儿向往京都城的繁华,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想叫祖母替她女儿相看相看呢!” “呵,京都城是繁华,她却未必有福能享。那蒋氏是长阳侯的继夫人?可有苛待你的表弟表妹?” 顾歆然摇头,“这倒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那表弟学识也好,还真像是一直被优待着的。表妹日后应是能长住顾家了,我有机会与她多聊聊。” “可惜了那楚云要娶那素渺,否则哀家倒是能与她做个媒。” 顾歆然听了吓一跳,“姨母,六皇叔她怎敢高攀?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也罢,哀家心里有数,日后再替她关注着。”傅太后想起一事,“就是安平那边,再过两个月便要生了,哀家虽早早备下了稳婆和乳娘,可哀家近来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生。也不知是她那边会出点什么事,还是宫里头……?” 顾歆然忙宽慰道,“姨母别担心,我一会儿出宫便去瞧瞧安平大长公主,我也许久没见到她了。至于宫里,有您和修泽在,还能出什么事儿?” 出了宫,顾歆然让车夫往安平大长公主府里驶去。 她确实有许久未见到安平大长公主了,自上回确认她有孕后,她也便一直没出现。 是该去看看她。 顾歆然从空间里摘了几颗水灵灵的大桃子出来,用点心食盒装着,拎到了大长公主府。 思巧在外头见到这突然冒出来的桃子,只以为是太后宫里赏赐的,也没敢多问。 进到了花厅,顾歆然诧异地发现,原来青平大长公主也在。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笑着上前福身,“给两位大长公主请安。” 安平扶着肚子高兴地说,“歆然来了!还真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快起来快起来,这么多礼做什么?” 顾歆然把手里的桃子捧到桌上,“我刚得了这几颗上好的仙桃,想着许久没见您了,这不巴巴地捧来给您尝尝鲜?” “你有心了!”安平让婢女赶紧去洗净了再端进来,对青平说道,“青平,你有口福了!这么大的仙桃儿,本宫还是第一次见。” 青平朝着顾歆然柔柔一笑,“多谢王妃。” 顾歆然被安平拉着坐下,安平问,“快说说,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顾歆然笑笑,实话实说,“方才进宫给姨母请安,她说总是担心你怀相不好,生产的时候艰难,让我来找你多走动走动。” 青平一听就赶紧起身,“姐姐与王妃有话要说,妹妹这便告退了。” 顾歆然按住她,“青平大长公主莫要多心,不过闲聊几句罢了,没什么您听不得的。” “方才臣妇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说来巧了,太后娘娘也正巧提起您呢。” 青平脸上有些忐忑,“母后怕是怪我没能时常进宫给她老人家请安?本宫,本宫……实在是……不知说什么……” 顾歆然紧盯着她,“没有的事儿,太后娘娘没有怪大长公主,她只是心怀有愧,一直没能物色到好儿郎,怕耽误您的亲事。” 青平脸色一下子红透了,“王妃,本宫,本宫年纪还小,不急的。” 安平拍了拍她的手,“女子及笄后便可嫁人,可惜妹妹去年及笄,宫里头兵荒马乱的,也没好好给你办个及笄礼。待本宫肚子里卸货后,本宫便进宫找母后商议,好好给你选个驸马!” 青平娇嗔地看了一眼安平,“大姐姐!” “好了好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羞什么?”安平轻啐她一口,显然姐妹两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 顾歆然叹气,这看着很是单纯胆小的青平,上一世,究竟为了什么,会想不开投湖呢? 亦或是,她是被人害的?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家公主,看着这胆小模样,应当也不会卷进什么党争,旁人有什么理由暗害她? 青平被安平这么一说,更加羞恼了,赶紧起身告辞,“大姐姐,过几日妹妹再来看你!” 说罢忙不迭地跑了。 安平笑得前俯后仰,“你瞧她,好像本宫追着给她塞男人似的!每回一提起给她找驸马这事儿,她就害臊!” 第361章 苏晚意 顾歆然试探地问,“表姐,您与青平大长公主,感情很好吗?” “那是自然,这个小可怜,自小在宫里没了母妃的帮衬,从小就爱粘着本宫。本宫是大姐姐,宫里其他的公主又早夭,就只我们两姐妹,自然感情好着呢。”安平呵呵地笑,看着婢女端进来的大桃子,又赶紧吩咐道,“快快,快拿两个去追上青平的马车!算她今日有口福!” 顾歆然心中暗叹,这一世,青平不会再重蹈覆辙? …… 过了几日,顾歆然又去了一趟顾国公府。 一见到她,何琼就拉着她说悄悄话。 “歆然,你可来了。阿娘跟你说,那个蒋氏,实在是很奇怪!” “她如何奇怪了?” “老夫人实在挂念你表妹晚吟,在第二日就让晚吟搬到她院子里住着。阿娘给蒋氏母女安排的芙渠院里,就只住她母女二人。可阿娘听那院子里伺候的丫环说,蒋氏日日都在骂她的晚晗。” 顾歆然吃了一惊,“为何?晚晗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那可不?要不是晚吟比晚晗大了两岁,而且晚吟的吃穿用度明显没有晚晗的好,我都差点儿以为晚吟才是蒋氏的女儿!” “可那日瞧着,蒋氏分明对她们二人都一样和颜悦色的?”顾歆然回忆起那日的情形。 何琼拉着她悄声走近芙渠院,贴在墙角。 顾歆然正要笑她怎的在自家像作贼似的,就听里面隐约传来蒋氏的怒骂声,“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没见着你姐姐才不过一天功夫就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抢着让她搬过去睡吗?!你怎么这么没用?!” 何琼给了她一个“听到了”的眼神,“只有站在这个角落才能听到。”。 顾歆然低声问,“阿娘,你问过晚吟表妹吗?这是什么情况?她有没有被侯夫人打过?” 何琼也低声答道,“问过,她倒是说没被侯夫人打过。至于苏晚晗的事,她也不敢多说,只支支吾吾。” “嗯,她到底才到我们家,子不言父过,确实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看她的神情,似是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 何琼低声唤来这芙渠院伺候的丫环珊瑚,询问蒋氏母女俩的情况。 那珊瑚一脸的愤怒,“明明那晚晗小姐是侯夫人的嫡亲女儿,随便做点什么事儿都要被侯夫人嫌弃。一会儿说她吃个晌饭也要惺惺作态令她没了食欲,一会儿说她睡觉怎么还磨牙,是不是要害她睡不着?反正那语气,那态度,真不像是亲生母女。奴婢听了都替晚晗小姐委屈。” “那晚吟呢?”顾歆然问。 珊瑚却似回想了一下才说,“第一日她们住进芙渠院时,侯夫人是颇为客气的,也没闹出什么声响来。后来第二日晚吟小姐就搬到老夫人院子里去了,便开始听到侯夫人打骂晚唅小姐的声音。” 何琼吃了一惊,“打骂?” 珊瑚点头,“间或奴婢在外间还能听到侯夫人打在二表小姐身上的声音。” 顾歆然倒吸一口凉气。 珊瑚满脸的同情,“依奴婢看,那二表小姐也太可怜了。服侍她的绿夏说,二表小姐身上全是看不见的伤。奴婢其实见着,绿夏的身上,也都是伤。” 她向何琼道,“国公夫人,我们帮帮二表小姐?” 何琼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骂道,“死丫头,主子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珊瑚知道国公夫人向来心善,摸着脑门儿笑嘻嘻道,“国公夫人,奴婢也是担心二表小姐嘛。王妃您难道不觉得二表小姐很惨吗?” 顾歆然也笑骂道,“母亲说得对,你一个婢子去操心主子的事儿,只怕她未必会领你的情呢。她若是不愿,谁来劝都劝不动。那个人,到底是她的生母啊。” “是。”珊瑚只好收敛了神色,恭敬弯腰,又看看天色,小声说道,“夫人,王妃,一会儿侯夫人该带着晚唅小姐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何琼颔首,“你去,莫要与她们说起今日我们过来的事。” “是,奴婢明白。” 顾歆然便挽着母亲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秦氏已经服侍顾老夫人用了早膳坐在花厅闲聊,苏晚吟也坐在一旁显然神情颇为舒畅。 见到何琼母女二人进来,苏晚吟赶紧起身行礼,“姨母、王妃来了,给姨母和王妃请安。” 何琼笑道,“晚吟丫头快别多礼,坐。” 顾歆然也笑道,“表妹莫要客气,喊我表姐便好。” “是,表姐。”苏晚吟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待二人上坐后,自己才盈盈坐下。 顾歆然关切地问,“表妹住下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苏晚吟先是看了看顾老夫人,又看了看何琼,脸上露出一抹讨好似的笑容道,“外祖母和七舅母待我都很好,一应用度也十分周到,晚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顾歆然点头,“如此便好,改日你们一家四口亦可到王府作客,我这个东道主还没能好生招待你们呢。” 顾老夫人眉开眼笑,“是啊,你们表姐妹自是要多多相处才是。依我看,歆然,这京都城你最熟悉,你该时常邀着他们外出转转才是。” “外祖母说得极是。”外间传来一道朗声,随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迈进,朝着顾老夫人就是一拜,“给外祖母请安,给三舅母、七舅母请安,给王妃表姐请安。” 来人正是苏晚意。 顾老夫人哈哈笑道,“你这个泼猴儿,怕是早就等着外祖母这句话了?快快起来!” 苏晚意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侯夫人和二妹妹还未到,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 顾歆然接着先前的话题,“表弟来得正好,正巧我府上近日来了个裴家的堂弟,也是明年要参加春闱的,改日我带你们认识认识。” 苏晚意喜道,“多谢表姐,若是能识得一两个志同道合的,是晚意之幸。” 这时蒋氏带着苏晚晗来了,一番见礼后坐下,丫环一一上了茶点。 第362章 择日不如撞日 蒋氏是一脸笑意,完全看不出前一刻还在自以为无人听到的里屋大骂女儿的痕迹,“我们还未进门就听到屋里的欢笑,你们说什么呢?” 苏晚意便笑道,“母亲,二妹妹,我们正在商议王妃表姐何时带我们逛逛京都城,顺便介绍几个学子与我认识呢。” 顾歆然心头一跳,这苏晚意果真是有心之人。 蒋氏显然很是高兴,“那便有劳王妃呢。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如何?” 顾歆然又是心头一跳,这蒋氏还真能顺杆爬。 这时苏晚晗扶了一下肚子,欲言又止,“母亲……” 蒋氏转头就面现厉色,“住口!王妃百忙之中能安排已经就十分体贴我们初到京都城了,你莫要闹什么幺蛾子!” 苏晚晗只能低头不语。 顾歆然不由得问道,“侯夫人莫急,怕是晚晗表妹身子有些不舒服,不如……” 蒋氏复又笑道,“王妃莫怪,晚晗就是事儿多。不要紧的,她一会儿回屋歇歇就好了。” 随即她又瞪向苏晚晗,“是不是,晚晗?” 苏晚晗依旧只能点头,再低头。 顾歆然扫了一眼苏晚意和苏晚吟,见二人脸上完全没有其他神色,便知道,怕是在江南侯府,这蒋氏就是这般作派。 顾歆然便问,“两位表妹、表弟,你可有想去的什么地方?或是更偏好——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表姐可为你们推荐推荐。” 苏晚吟却也是下意识看了一下蒋氏,才温婉说道,“表姐,我们也只是长长见识,随表姐安排便是。只如此便要劳烦表姐了。” 顾歆然看向苏晚意。 苏晚意立刻爽朗笑道,“我生平只好一口吃的!王妃表姐带我尝尝京都城招牌菜便是!” 顾歆然点头,“这有何难?” 顾老夫人又笑骂道,“你这个泼猴儿,外祖母可是看出来了啊,你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这顾家的厨子这几日每日翻着花样儿给你做京都城的招牌菜,你倒还惦记着外头的!” 苏晚意立刻一甩折扇,端出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外祖母,都说天下美食荟萃京都城,顾家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虽美味,但若是没有对比过外头知名酒楼里的,又如何知道顾家厨子做的地不地道呢?” “你总是有一堆的歪理!”顾老夫人呵呵笑道。 “好,既如此,明日我便带你们先去游明珠湖,到了午晌时间便在湖边的京都城最繁华的第一楼用午膳,可好?”顾歆然当即就决定了,“若是运气好的话,在第一楼兴许能遇上学子辩学,如此,表弟也可求仁得仁了。” 苏晚意自是双眼放光,连连作揖拜谢。 苏晚吟犹豫地看了一下苏晚晗,“二妹妹,你身子当真没有问题吗?” 苏晚晗抬头,正要说话。 蒋氏又打断了她,“她能有什么问题?无妨的,那便这么说定了!” 顾歆然便又问了一遍,“晚晗妹妹,你若是当真身子不适,我们改日也可以的。” 苏晚晗赶紧抬头来摇头,“不必为了我耽误了,我无事的。” “当真?” “当真。” “好,那明日我便让王府的马车来接你们。”顾歆然笑问何琼,“母亲,不若明日喊上爹爹带着弟弟一起去游湖?” 她暗搓搓地想,明日好像是团子们休沐的日子,也可以把他们也拐上? 正好来一次大团圆! 何琼一想起顾七抱着儿子成日在街上游荡的场景就头疼,当即也应道,“好,不如明日我们便一道去。母亲,三嫂,你们寻常也难得出门,便与我们一块儿去?” 顾老夫人呵呵笑道,“成,我与你三嫂便自己出行,免得拖了你们后腿。还有穆家祖母,我也带她出门透透风。” 何琼便也说道,“歆然,那我们顾家便分三辆马车直接去明珠湖,你也不要派王府的马车来接了,我们直接在明珠湖畔碰头便是。” “好。” …… 于是次日,顾歆然把大团子收拾一新,又与闵氏一左一右牵着大团子出门的时候,便看到摄政王的黑檀大马车停在门口。 昨晚她同裴修泽说起想带小团子出门游玩,裴修泽便请缨一早去宫里把小团子接出来。 一张小脸在车帘掀起的一角处兴奋地朝他们笑着,叫着,“娘亲!祖母!” 闵氏一见,险些落下泪来,差点就喊出“小团子”,但立刻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只得克制住,颤颤扶着马车旁裴修泽的手上了马车,准备上了车再行礼。 才上车,小团子就扑到她怀里,把她扑在座位上,软糯地喊道,“祖母!祖母!孙儿好久都不曾见到您了。孙儿好想您!” 闵氏的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搂着小团子就拍哄起来,“小……陛下,陛下,祖母也很想你呢!快让祖母瞧瞧,陛下可是瘦了?” 后面上车的顾歆然牵着大团子把他按在闵氏的另一边坐下,才笑道,“母亲,陛下这是长高了呢。您上回让我问的尺寸,约莫又有些不够了!” 裴修泽也上了马车,坐在顾歆然一边。 闵氏抹了一把眼泪,“无妨,明儿祖母再做几件新衣裳,陛下可莫要嫌弃。” 小团子抱着闵氏不撒手,“好,好,孙儿最喜欢祖母做的中衣了,夜夜都穿着呢!” “好好好,”闵氏眼眶还是红红的,“陛下喜欢就好。” 裴修泽掏了帕子递过去,“母亲,好容易见一次小团子,您可莫要让小团子笑话了。” 小团子抢过帕子在闵氏脸上擦擦,“孙儿才不会笑话祖母呢,孙儿夜夜想起祖母、想起娘亲的时候,都会偷偷掉眼泪。” 一句话又勾起闵氏的眼泪。 顾歆然也是心酸得很。 裴修泽搂着她的腰,取笑道,“你可莫要掉眼泪啊,为夫没有第二张帕子了。” 闵氏一乐,倒把眼泪悉数都憋回去了,拿过小团子手上的帕子仔细拭了拭,又把帕子丢回给他,“还给你,看你还好意思给你媳妇用吗?” 裴修泽一脸委屈地把帕子收回袖子中,“嗯,只要你们不再掉眼泪,儿子也不必再拿出来了。” 第363章 第一楼 闵氏笑出了声,一左一右地将两个团子抱在怀里,老怀安慰。 这是她一手带大的两个团子呀! …… 马车到了明珠湖旁,便见顾家三辆豪华马车已经停在路边。 双方几人下了马车。 顾老夫人见到闵氏十分激动,一直拉着说话。 顾歆然把裴修泽和闵氏向蒋氏几人引见了一番,又见过礼。 顾歆然扶着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又交代了贴身伺候的嬷嬷好生照看着,把三位老夫人先安顿在第一楼靠窗的雅间休息坐着,秦氏也不愿劳累,就陪着三位老夫人。 她这才下楼去与其他人会合了。 一走近,就觉得气氛不对。 何琼和蒋氏母女三人站在一处,看似闲聊着,可蒋氏的眼神儿,时不时就往旁边一瞥。 旁边是自家爹爹顾二爷、裴修泽和苏晚意。 苏晚意看神情似是很想与裴修泽说话,但脸上却自带上一种畏惧感。 自家夫君的眼神全落在一旁玩闹的两个团子和便宜弟弟身上。 旁边一圈丫环婆子小厮,全拿着孩子们的用具和玩具。 顾歆然想起陌陌之前给团子们带的玩具,赶紧让周妈妈从包袱里取出来。 大团子已经在家里摆弄过,一见那颜色鲜亮的泡泡枪拿出来,就兴奋地抢了过来。 下一刻,华丽丽的气泡就连绵不绝地喷出来。 刹那间惊呆了众人。 甚至许多路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见小团子跃跃欲试,大团子把泡泡枪塞进小团子手里,手把手教他按下扳手。 自己又从周妈妈手里抢过一个大的条形泡泡玩具,微微卡开,一个转身,又一个巨大的泡泡华丽丽掉落。 顾家小世子年纪还小,也不跟“哥哥”们抢,伸手就对着空中的泡泡戳戳戳,兴奋得咯咯笑。 顾七爷看向顾歆然,牙酸了。 那本是顾家的秘宝,现在到了歆然手里,自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裴修泽依旧远远站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蒋氏朝苏晚晗挤了挤。 苏晚晗就是不动,脸色苍白。 顾歆然这才招呼众人,“行了,我们一边走一边玩儿。来,孩子们,走喽!” 团子们开心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泡泡枪,拖出华丽丽的泡泡群。 小世子也跟在后面疯跑,开心不已。 早有小厮护卫们在前面开路。 裴修泽和顾七爷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气场都很强大,生人勿近。 顾歆然则与女眷们在后面边走边聊。 苏晚晗很是羡慕地看着前面两个孩子的身影,偶尔有飘到面前的泡泡,她也会怯怯地伸手把它戳破。 泡泡群惹得湖畔同样有游湖的路人和孩子们疯狂尖叫,追着逐着。 好在有裴修泽和顾七爷这两尊明显生人勿近的气场镇着,那些百姓们也没敢太靠近。 只有落在最后的苏晚意,眼神却是四周飘忽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顾歆然猛地想起昨日说的要把那个裴家子侄介绍给苏晚意认识,一拍脑袋,赶紧唤来思巧,吩咐了她一声。 思巧立刻让小厮回府去喊人了。 在湖畔走了小半圈,何琼见大家累了,便引着众人去到一处画舫处,轮番一个接一个上了画舫。 蒋氏一直笑眯眯,见到这豪华画舫也不由得惊叹道,“此画舫便是扬州的秦淮画舫也比不上!” 何琼笑道,“扬州画舫名扬天下,我们这画舫便也只能在京都城的湖上唬唬人了。” 蒋氏更是惊愕,“国公夫人的意思,这画舫,是顾家的?” 何琼微微点头,没再说话,掀开珠帘给众人分配了座位。 孩子们在中间,男客在外间,女客在里间。 很快有侍女鱼贯进来摆上时令瓜果茶点。 蒋氏忙收起眼里的惊诧和羡慕,再看看木头般的女儿,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地悄悄在她腰间一拧。 苏晚晗吃痛地一缩,但依旧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歆然看在眼里,招呼着众人吃些水果点心。 画舫起锚,微风拂面,风景如画,又有丝竹管弦之乐,实在是人间仙境。 突然苏晚晗的眉头一皱,身子顿时一僵。 顾歆然注意到,出声问,“晚晗妹妹可有何不舒服?” 苏晚晗立刻满面通红,连连摇头。 蒋氏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众人继续笑谈起来。 不一会儿,苏晚吟拉了拉顾歆然的衣袖,悄声说道,“表姐,今早二妹妹身边的丫环过来问我的丫环要月事带。怕是这两日,是二妹妹的小日子。” 顾歆然恍然,难怪昨日她欲言又止,今日又出状况。 女子小日子确实是不宜出门,万一出点什么丑事,那真是想找个地缝都找不见。 她又待游览片刻后,假装肚子饿了,便央求母亲让画舫回到岸边。 片刻后,众人又移步湖边的第一楼用午膳。 此时那裴家子侄,名叫裴良弼的已经到了。 裴修泽便将他与苏晚意互相引见,果见他二人一番交谈后相见恨晚。 他便不再理会这二人,一心与岳父交流养娃心得。 这个苏晚意,总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苏晚意对于自己的惧怕,似是刻在骨子里的,但他又好似在强行压抑这种惧怕,几次想讨好自己。 裴修泽实在是想不通,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妻族表弟,对自己的惧怕和讨好,从何而来? 顾家今日大手笔地包下了第一楼的整个三楼一层。 所以女眷们一桌,老夫人们和孩子们一桌,仆妇们一桌。中间用屏风隔断,男客们一桌,旁边还有侍卫们若干桌。 倒也气氛融洽。 席间,苏晚晗去更衣去了两次,第一次是蒋氏陪着去的。 第二次顾歆然起身陪着她去了。 眼瞅着旁边无人,她低声问,“晚晗妹妹你不舒服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改日出来游湖的。你为何不肯说呢?” 苏晚晗依旧低着头面无表情,“表姐说笑了,我没有不舒服。不过是女子寻常的月事,不必因此坏了大家的兴致。” 顾歆然心塞,她总觉得苏晚晗需要帮助,但一直不知从何入手。 她干脆直言道,“晚晗妹妹,你想嫁在京都城,是不是想摆脱你母亲?” 苏晚晗诧异地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表姐怎会如此想?母亲是我的亲生母亲,她都是为了我好。” 第364章 我从未写信给姨母 “哦。”顾歆然微微一笑,确实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行,既然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那她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转头看到苏晚吟也出来更衣,她便停下脚步,“二表妹你先回去,本妃稍等一会儿晚吟表妹。” 苏晚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晚吟的背影,咬了咬下唇,福了福身先回去了。 不一会儿,苏晚吟出来,见顾歆然在等她,颇感诧异,赶紧迎上来道,“王妃表姐。” 顾歆然笑笑,“不急,方才只顾着孩子们和祖母几个,也没什么机会与你说说话。” 苏晚吟眸光闪了闪,“表姐心慈,想必是为了二妹妹的事?” 顾歆然摇头,“倒也不完全是,一个人能不能立起来,终究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我只想问问表妹,你在侯府十多年,当真没有什么委屈吗?” 蒋氏的亲生女儿都这么惨,她实在难以想象蒋氏能对苏晚吟这个夫君亡妻的女儿多好。 苏晚吟迟疑地问,“表姐是指……?” “那我就直问了,也希望你能直言。比如说吃穿用度上,冬日炭火夏日衣裳?蒋氏待你们好,是表面功夫吗?可是有意在捧杀你们?” 苏晚吟摇头,“表姐,没有,母亲自小待我们都比较宽和,虽然性子冷淡些,但从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待我们,生怕有一丝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她从未打骂过你?” 苏晚吟还是摇头,“从未。” 顾歆然觉得奇怪了,“那为何你给大姑姑写的信中总说蒋氏荷待于你们?时常短了吃穿,还让大姑姑寄银钱首饰给你?” 苏晚吟大吃一惊,“什么?我从未写信给姨母。” 顾歆然也吃了一惊,“从未?” 她方才特意问了一下祖母,说这两日并没有在苏晚吟面前提起写信之事。所以这才直接问她。 苏晚吟显然有些着急,“真的,我从未给姨母写过信要什么东西!我我,我这就回去问问姨母!” 顾歆然拉住她,“你急什么?我也是觉得蹊跷,这不问问你吗?这信若不是你写的,那必另有其人,你觉得这人是谁?” 苏晚吟脸色涨得通红,“王妃您要相信我,我自小受虹英姑姑教导,绝不会向旁人索要一针一线的,何况那人是我的亲姨母,我自小便知道她也过得不容易。” 顾歆然拍拍她的手,“都说了你别急,你想想,不是你,那会是谁?” “可以让姨母把信件给我看看,若是熟悉的人写的,那字迹或许能识得。”苏晚吟急得几乎溢出泪来。 顾歆然点头,“好,此事回国公府你悄悄去找大姑姑。” 她一边朝前走,一边闲聊,“你方才说的虹英姑姑是?” “是母亲留下来的姑姑,听闻是母亲当年出嫁时如今的太祖皇太后赐给母亲的婢女。这些年也多亏了有姑姑在,才叫我们兄妹二人过得舒心。” 因着小团子太小,他登基后,皇室中人的辈份也直接升级。 傅太后升级为太皇太后。 原温氏太皇太后作为小团子的太祖母,辈份又高了一级,封为太祖皇太后,但因为她的母族温家谋逆,这封号如何拟定,礼部也是踌躇了许久,所以直到上个月才定下封号。 怪不得,怪不得那蒋氏不敢对苏晚意、苏晚吟兄妹怎么样。 原来有太祖皇太后的人坐镇长阳侯府。 “那她这一回怎的没和你们一起上京来?” 按说虹英姑姑有机会回京都城面见旧主,怎么也不会放弃的。 苏晚吟面露惆怅,“虹英姑姑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我们启程前,她甚至无法起身。但她听闻顾家复爵,姨母来信邀请我们兄妹二人上京,她还是十分高兴的,托我带了一个她亲手绣的抹额给太祖皇太后。” “原来太祖皇太后与长阳侯府拐着弯儿的关系,是缘于顾家?” 苏晚吟迟疑地点点头,“虹英姑姑说太祖皇太后年轻时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惜未能如愿。母亲年幼时随着祖母进宫玩耍,被那时还只是贵妃的太祖皇太后瞧中,留在宫里住了一个月。此后母亲与太祖皇太后的关系便十分亲厚,到她出嫁时,因嫁得远些,太祖皇太后才指派了虹英姑姑陪嫁到江南。” 顾歆然终于明白了,那蒋氏虽口口声声要到太祖皇太后跟前尽孝,但却宁愿与他们游湖,也没第一时间主动进宫求见。 原来是怕太祖皇太后问起前长阳侯夫人吗? “那二表妹有找过你诉苦吗?”顾歆然又问起。 苏晚吟点头,“有是有,但孝道大于天,我也只能宽慰宽慰她。” “你想帮帮她吗?” “我……我可以吗?”苏晚吟迟疑问道。 顾歆然挑眉,“眼下在京都城,蒋氏也想把她留在京都城,这不就是一个机会?” 苏晚吟点头,“我会试试看。” 说着二人已经回到第一楼。 上楼的时候,顾歆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你个薛子墨,三嫂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才刚有孕,你就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出身青楼的贱人纳进府?你压根儿就没把三嫂放在眼里吗?!” 顾歆然一愣,拍拍苏晚吟的手,“我遇上熟人了,你先上去。” “好。”苏晚吟颔首提裙上楼。 顾歆然往声音来源处走去,就见一处厢房大门敞开,那个叉腰怒目圆瞪,站在门口的人不是薛燕翎又是谁? 里面一道男子声音响起,“八妹,你可莫要胡搅蛮缠!这是我房里的事,你一个外嫁女,会不会管的太宽了?” “要不是你是我的亲哥,我才懒得管你呢!”薛燕翎怒斥道,还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走近,猛的就眼前一亮,“王妃!” 顾歆然颔首,“你们这是?” 薛燕翎眼睛都红了,“王妃,我哥他…我七嫂嫁进薛府还不到一年,刚怀上身孕,我哥他竟然、竟然就要,把这个贱人纳进府里!我七嫂已经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了!” 第365章 你有什么脸哭 顾歆然站在薛燕翎旁边,也没有进去,里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只得出来行礼道,“见过摄政王妃。” 薛燕翎冷哼一声。 顾歆然朝那薛子墨微微颔首道,“薛七公子的屋里事本妃自然也是管不上的,只不过本妃想提醒薛七公子一句话,薛太傅如今在宫里尽心尽力教导圣上,不知他允不允许薛家的门,向一个花魁娘子敞开呢?” 她是记得,薛燕翎的七哥是上上一届的探花郎。 薛子墨脸色一变。 里面一个女子也走了出来,朝顾歆然和薛燕翎福身,一开口就泪水涟涟,“王妃、陆夫人,奴不过一介可怜人,还请二位高抬贵手,给奴一条活路。” 薛子墨一见,立刻心疼地搂住她,“蝶儿,你受委屈了。” 顾歆然冷冷看她一眼,“本妃做什么了?让你们一口一个不给活路、一口一个受委屈了?薛七公子,本妃没记错的话,方才本妃和燕翎的话是对你说的?我们与你说话,与她何干?” 薛子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意思是,蝶儿一个小小青楼头牌,配与她们说话吗? 那蝶儿姑娘还想说什么,被薛子墨一把捂住。 顾歆然也没再理会他们,拉着薛燕翎就走了,“走,我们到一旁说说话。” 薛燕翎挽着顾歆然的手臂,“王妃,多日未见,我可想你了……”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薛子墨脸色阴沉。 顾歆然也没与薛燕翎聊太久,只一路把她送上马车,上了马车与她聊了一会儿。 简单了解到这个薛子墨原是薛太傅最为看重的孙辈,前年中了二甲传胪,娶了甄相的女儿,本就被 薛老夫人宠得厉害,这一下,就更心高气傲了。 这才成亲一年,甄氏才刚有孕,他就在家里闹着要纳花魁进门为妾。 薛燕翎听了气得不行,七嫂甄氏也是她闺中蜜友,今日回府一问,得知七哥其实早就与那个花魁有了首尾,薛府不让他纳她进门,他就把花魁赎了身,安顿在旁边的客栈。 她气急败坏过来找,才知他们到了这第一楼吃饭。 “王妃,寻常我们在府里,每月月银只有五两银子,七哥是男儿也只有十两银子!他给那贱人赎身就花了两万两!住在旁边的福来客栈,每日房费是二两银子,来这第一楼用膳,至少也是十 两起步的!”薛燕翎怒气冲冲,“七嫂说, 七哥是朝她拿的嫁妆银子!真真是气死我了!” 顾歆然愕然。 这薛七,居然用娘子的嫁妆银子来给小妾赎身?赎的还是个青楼出身的小妾? “你大伯母不管吗?”顾歆然问,她记得薛家大夫人周氏还是个颇为明事理的。 “大伯母怎么管?这是我三房小辈儿屋里的事儿,除了不能让青楼女子进门这种可能败坏门风的大事以外,七嫂的嫁妆她想管也管不上啊?” “那你母亲呢?” “母亲也只是很无奈,谁叫我那好祖母最宠这七哥?” “你也别急,你家状元不是去了御史台吗?叫他在朝上参他一本啊!” 薛燕翎眼前一亮,恨恨道,“是啊,回去我就叫相公写个奏本参他!” 顾歆然这才与她告辞。 用了午膳后,女眷孩子们各自回府。 苏晚意和裴良弼见到一楼有学子摆起了论辩舞台,便饶有兴致地留了下来。 到了裴府,马车停下,裴修泽看着对面在母亲怀里熟睡着的两个小团子,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好想直接抱着妻子回正院。 可是不行,他还要将小团子送回宫里。 顾歆然也从小睡中醒了过来,率先下了马车,把大团子抱着下了马车。 闵氏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团子交到裴修泽怀里,自己才下车回了府。 顾歆然怀里的大团子还在嘟囔,“弟弟,弟弟,我的泡泡枪给你……” 顾歆然:…… 真是美好又辛酸的童年啊…… 以后,还是多找机会带孩子们出来玩才是! 就是可惜了今日人多,要不然可以拍一段视频给陌陌看。 一直等到了快傍晚,裴修泽才从宫里回来。 顾歆然便把薛七公子的事同他说了。 …… 另一边,顾府。 芙渠院里,蒋氏用力在女儿身上疯狂掐着,“你就是个没用的!摄政王就在眼前,你也不想法子往他身上凑!你说你还能办成什么事儿?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关键时候你却像是一块木头,毫无反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苏晚晗本是低头默默听着,听到最后,突然哭着朝蒋氏跪下,“母亲,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啊。我听说,听说……之前有不长眼往他身上扑的都被割瞎了双眼。母亲,求你不要把我往他身上推啊……” 蒋氏大恨,“这么一个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人你不要,你想看上谁?你没见他只有顾歆然一个王妃?只要能进摄政王府,你便是当个侍妾也能分一半恩宠,荣华富贵要什么没有?!” 苏晚晗又哭道,“母亲,我说了多少次,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 “啪”地一声,蒋氏的巴掌落在苏晚晗脸上,“不要叫我再听到你说什么不要荣华富贵的话!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想过苦日子,老娘也不允许!” 苏晚晗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你再哭?你有什么脸哭?!”蒋氏又开始往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猛掐。 外头的丫环绿夏实在听不下去了,扑进来跪在蒋氏面前哭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别再打姑娘了——” 蒋氏的巴掌便落在绿夏脸上,“好啊,那你便替你家小姐受着!” “绿夏!”苏晚晗扑过来抱着绿夏,主仆二人哭成一团。 这时外头珊瑚的声音响起,“侯夫人,侯夫人在吗?国公夫人有请。” 蒋氏这才收了怒容,狠狠瞪一眼苏晚晗主仆,理了理衣襟,出去了。 “侯夫人,黄妈妈来请侯夫人呢。国公夫人正给家中主子做秋季的衣裳呢,请侯夫人过去挑挑料子,顺便让人来裁量一下。”珊瑚笑道。 第366章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蒋氏一听喜笑颜开,“国公夫人有心了,我家晚晗今日身子不爽利,不如过两日再量尺寸可行?” “自是可以的,侯夫人请。”珊瑚一伸手,旁边的一个婆子就上来引路。 蒋氏笑着去了。 待蒋氏的人影消失在拐角后,珊瑚面露担忧轻轻走进里屋,果然看到主仆二人正抱头痛哭。 珊瑚从旁边翻出两张帕子来递到二人跟前,“二表小姐,绿夏,擦擦。” 绿夏接过帕子,给自家小姐擦干了眼泪,突然又跪到珊瑚面前,“珊瑚姐姐,这几日怕是你都知道了。求你在国公夫人和老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救救我们小姐!” 绿夏朝着珊瑚就要磕头。 珊瑚赶紧扶起她来,“绿夏,快起来!其实你们的事,昨儿我已经对国公夫人和王妃说了!” 她看向苏晚晗,“但是到底是你们母女之间的事,若是二表小姐要抗争,还是要自己去同国公夫说才是啊。否则,国公夫人如何帮你?” 苏晚晗显然很犹豫。 “可,可……那是我的母亲啊……她,她都是为了我好……” 珊瑚跺脚,“二表小姐,她就算是你的母亲,也不能一直打你骂你啊。这一次还……” 还想把她往摄政王身上推。 她方才听到侯夫人说的话,真的为二表小姐捏了一把冷汗。 摄政王对付不长眼的女子,那可是毫不手软的。 苏晚晗只是低了头沉默不语。 珊瑚心道,果然被王妃说中了啊。 算了,主子的事儿,还真轮不到她操心。 这时苏晚吟进来了,“珊瑚、绿夏,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二妹妹说。” “是,大(表)小姐。” 二人出去后,苏晚晗猛地抬起红肿的眼睛,恨恨地瞪着她,“你这次又来看什么笑话?!你满意了?!” 苏晚吟苦笑道,“二妹妹,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身份没有互换,我也真不是你母亲的女儿。年龄都对不上呢。” “你不要假惺惺!若我真是她的女儿,她怎会如此虐待我?!” “你既心有疑惑,为何不寻姨母求助?若你真与我身份互换,你才是顾家人!” 苏晚晗忽然又捂了脸痛哭起来。 她当然知道,只有苏晚吟才是真正的顾家人,她与苏晚意长得那么像,与顾昭婉也有两分相似。 一直以来她总在蒋晚吟面前说自己不是蒋氏的女儿,苏晚吟才是,都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半晌苏晚吟轻轻给她拍背,“莫要哭了。你如今身在京都,母亲过了太祖皇太后千秋宴就会回去,你若要摆脱她的束缚,眼下就是机会。” 苏晚晗猛地一把推开了她,“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想让我没有母亲不成?什么摆脱她的束缚?她束缚我什么了?” 苏晚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晚晗又道,“你一直在劝我向祖母诉说,向父亲诉说。可我能说什么?她是我娘啊!儿不嫌母丑,子不言父过,你想让我落个不孝的名声不成?我还没有说亲,我怎么能背上个不孝的名声?” 苏晚吟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出了房门。 背后苏晚晗哗啦一声,把桌上盏甩到地上,呜呜地痛哭不已。 珊瑚在外头听着动静,又一次惊呆了。 还真的如王妃所说,自己不愿意的事儿,谁来劝都不领情! 苏晚吟回了外祖母的院子,见外祖母还在歇着,并不敢打扰,又悄悄去了姨母顾昭婉的院子。 顾昭婉见她来了笑着招呼她坐下。 “姨母,今儿王妃表姐同我说了一件事,说我之前给您写过好几封信,都是问您要银钱首饰的?” 顾昭婉一愣,随即打哈哈道,“咳,那些也不值什么钱,歆然这丫头也真是的,都说了不提此事的。看着你们这十多年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也就舒心了。” 苏晚吟正色说道,“姨母,如果我说,那些信根本不是我写的,您信吗?” 顾昭婉又是一愣,“什么?” 苏晚吟见一旁放有笔墨,上前两步提笔写了几个字,“姨母,您看,我的字迹与那信中的字迹,可是一样?” 顾昭婉一见,脸色也严肃起来,起身到里屋,一翻翻找,找出了几封信拿过来,“晚吟,你瞧。” 苏晚吟接过来一看,脸色顿时不好起来,“是她!” …… 第一楼。 裴良弼兴奋地盯着一楼大堂内正在论辩的几个国子监学子,目不转睛,间或也会跟随着旁人拍手叫好。 苏晚意也看着那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果然和上一世一样,一直爱出风头的永远是这几人,可惜的是,他们无论怎么辩论,怎么出风头,怎么让人感觉才华横溢,这一科的前三甲,没有一个能入。 上一世自己没有这么早就到了京都城。 也不知,那个最喜欢第一楼味道的她,今天会来吗? 不过……上一世的摄政王,没有夫人。 而且,上一世的小皇帝,也不是今年登基的。 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学子们慷慨激昂的论辩声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他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耸耸肩,离开了第一楼。 然而,接下来的连续几日,他日日都到这第一楼,坐在二楼临窗位置。 终于在第五日,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青平大长公主在婢女的扶持下,戴着面纱下了马车。 她出宫开府另居后发现,原来外头的世界,竟比宫里有趣多了。 这第一楼就是她最爱的地方。 有好吃的,有先生说书,还时常有学子论辩能看个热闹。 当然这好吃的,才是最重要。 她每隔几日就会过来一次。 今儿闲着无事,便约了两个闺中姐妹过来用膳听书。 才将上楼,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人,她下意识避让。 但那人似是脚步不稳,直朝着她的面门冲过去。 青平的贴身婢女金铃是有武功在身的,一边迅速将公主往门边一拉,一边伸脚将那人踢去。 那人自然就是苏晚意,他被金玲踢得往后倒去。 第367章 宠妓灭妻 原本他只要拉一把扶手,就能站住,哪怕是身形有些倾斜,但他偏偏直接坐在了楼梯上,而且捂住了肚子,一脸痛苦模样。 青平透过面纱看到他这副模样,吃了一惊,“这位公子,你没事?” 金铃上前一步,“你别装了,我那一脚根本没用力。” 苏晚意却摆摆手,脸色苍白,虚弱无比,“自是与姑娘无关的,我只是,我只是……” 说着,竟然朝前一栽,滚下楼梯。 虽说只有三级台阶,但听着声音也是很吓人的。 青平赶紧吩咐,“快快,你们赶紧将人抬到附近医馆去!” 后面的侍卫上前两步抬人就走。 金铃焦急地说,“小姐,奴婢那一脚真没用力。” 二人出门在外,青平生怕暴露身份,一直都是让她喊“小姐”。 青平低声道,“别慌,我们跟去看看,也许不是你的问题。” 金铃点头,“好。” 几人很快到了附近医馆,侍卫们把人抬进去。 坐馆的是一个老大夫,给苏晚意诊了诊脉,又根据金铃的描述查看了他的腹部,以金针刺他的人中令他清醒,问了几个问题。 末了神色很是凝重,“此人倒也不是被你踢伤的,而是他原就有旧伤在身上,你这一脚,不过是加重了他原有的伤势。” 金铃听了心放下一半。 苏晚意挣扎着下地,“这位小姐,冲撞了你是小生不对,小生的病与你们无关的。小生这伤也无碍,养养便好了。” 他起身朝着青平作了一揖,“多谢小姐将小生送到医馆,小生这便告辞了。” 说罢便要走。 大夫却拉住他,沉吟着说道,“你这脉相,倒是还有些像我两个月前诊过的一个小哥,似有中毒之症啊。” 青平还来不及回京,这一听又吃了一惊,“中毒?” 苏晚意更是吃惊,“中毒?不可能!” “中的一种慢性毒药,叫隐雾散。此毒药如同迷雾般悄然扩散,不易被察觉,直至逐渐侵蚀生命。老夫也是两个月前诊过,才知此毒的存在。”老大夫捋须说道,“公子不信的话,按按你的心口下边,是不是一按就剧痛?” 苏晚意一按,果然脸色大变,“大夫,真的很疼!” 老大夫拉着他坐下,“小哥你还这般年轻,这毒至多在你体内停留十多年,眼下解毒还来得及。” “十多年?!”青平大长公主率先惊呼了出来。 这公子瞧着还不及弱冠,那岂不是说,他幼时很小就开始被下了毒? 苏晚意面上震惊,不由得多看了青平大长公主两眼,面上现出痛苦之色,犹豫半晌,又起身朝老大夫深深作揖,“蝼蚁尚且偷生,那便有劳大夫替小生解毒了。” 老大夫这才欣慰地笑了,大夫嘛,最忌病人不配合,有求死之心。 金铃扶着青平,“小姐,既然这位公子是中毒所致,那就与我们无关,我们走。” 青平藏在面纱下面的神色满是同情,但方才几声惊呼,已经泄露了她的不持重,闻言点头,转身便走。 苏晚意倒也没有挽留,只朝着她的背影同样一揖,“多谢。” 小半个时辰后,他从医馆里出来,手里拎着药包,待转过拐角时,他把药包朝一处杂物堆一扔。 今日守到了青平到来,让她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童年的一角,已经足够。 他方才在医馆接受了第一次针灸排毒,汤药便不必了,他身上的毒,不能这么快解。 他知道,服了这老大夫的汤药后,不过半年,便能彻底解毒。 上一世,他是在中了探花郎之后,游街时晕倒在第一楼旁,被人送至医馆,得了老大夫的诊治。 这一世,他也想利用踏马游街那日的契机…… …… 这一日的大朝会,热闹得很。 先是陆御史弹劾薛太傅家的七公子宠妾灭妻,竟用妻子的嫁妆银子给青楼女子赎身,欲纳为妾。 一无所知的甄相当场就指着薛太傅的鼻子骂起来。 薛太傅一般不上早朝,只负责教导圣上。 但半个月一次的大朝会,他是要来的,教学不能脱离朝堂,朝堂上发生的大事,他还是要了解一番的。 他被甄相骂得都懵了。 “堂堂太傅,身为朝廷之栋梁,身负辅佐圣驾、传承文脉之重任。岂料后院却如此乌七八糟,不仅庶子庶女众多,如今还出了宠妾灭妻、纳青楼女子为妾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乌糟事!如此岂能担起教导圣上之重任?”甄相老来得女,一向捧在手心里,替她千挑万选的好儿郎,谁知竟是中山狼! 薛太傅吹胡子瞪眼,什么乱七八糟! 自然开口就喊冤,“王爷!圣上!老臣冤枉啊!” 小团子最爱看大人们争吵,兴致勃勃地看向摄政王。 裴修泽坐在小团子右侧,冷冷哼了哼,“此事是本王的王妃亲眼所见,太傅应是不冤的。” 薛太傅正准备抹一把窦娥的眼泪,闻言顿住。 摄政王妃亲眼所见?! 甄相闻言精神一振,“多谢摄政王为老臣作主!老臣今日回府后便让老妻上门探望!老臣的女儿岂能受如此屈辱?!” 一般的官员后宅都不会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堂堂太傅的后宅,竟是如此不堪! 他真是气炸了! 薛太傅连忙告饶,“相爷,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误会啊!薛七这个孽子,老夫回去定让他跪祠堂反省!好在那什么女子尚未入府,一切都还来得及拨乱反正,何至于宠妾灭妻啊!” 甄相从鼻孔里哼声,“都敢拿我甄家女儿的嫁妆去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哦,她还不算妾,自也不能说是宠妾灭妻的!那是宠妓灭妻!” 薛太傅脸色又是一变。 宠妓灭妻?那简直比宠妾灭妻还要可怕!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这个新晋的太傅府就要名声扫地了! 都怪家里那老婆子!成日里往儿子房里塞人,搞得庶子庶女一大堆,又把那个好容易得来的嫡子薛七宠得无法无天! 第368章 早点了断此事 怕什么就来什么,陆御史又道,“听闻薛家后宅可是热闹得很,薛老夫人喜欢多子多孙,甚至还向摄政王妃传授她的长辈经验……” 薛太傅赶紧朝着陆御史连连作揖,“陆御史,口下留情啊!那件事老臣已经训斥过家中老婆子了!朝堂之上,就莫要为这等后宅之事耗费百官的时间了!” 陆御史看了看裴修泽的脸色,见他也无追究之意,只好给这老太傅三分颜面,继续说道,“不想为后宅之事耗费时间,那我们便说说大周律法。” 薛太傅一颗心又狠狠提了起来。 陆御史朝摄政王拱手,“王爷,我朝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狎妓,这探花郎才上任翰林编修不到两年,竟替花魁娘子赎身。臣怀疑他早就违反大周律法,请王爷严惩薛探花,以儆效尤啊!” 薛太傅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王爷,请容老臣回家核实一番!” 裴修泽轻抚着扶手上的龙头,“太傅大人年岁已高,后宅锁事顾不上也是有的。但此事为本王王妃亲眼所见,应是做不得假。本王就先撤了他翰林编修之职,若是太傅大人核实有误,本王再给他擢升不迟!” 薛太傅听得冷汗涔涔,说他年岁已高?难不成动了不必为帝师的心思不成? 不行不行,绝不能让这不成器的孙子拖了他的后腿! 他立刻高呼,“王爷圣明!老臣谢恩!” 甄相这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想起女儿在薛家受的委屈,又立刻拧起眉头来。 他堂堂侯府又是掌着实权的左相,把女儿嫁进当时只是薛祭酒的薛家,又是三房的儿子,本就是低嫁了。 没想到,这个金玉其外的探花郎,实在不是个东西! 待下朝回到相府,他把女儿的事同甄夫人一说,甄夫人当即就眼里掉下泪来。 长子甄广一听,恨不能立刻抄起家伙到薛家讨个公道! 甄夫人却拦住了他,“你且慢着,让母亲先去薛家探探情形。无论如何,莹儿如今是怀了薛七的骨肉,日子还是要往后过下去的。若是那薛家真是个糊涂的,你再去也不迟。” 甄广只得作罢,转头吩咐自己的妻子方氏跟着母亲一起去。 岳母和娘家大嫂前去探望怀有身孕的女儿(小姑子),总是名正言顺了? 甄夫人也没耽搁,当即就带着方氏去了薛府。 薛太傅下了朝后回到府里,把薛七被夺了七品编撰之事一说,阖府上下都傻了眼。 甚至二房的人居然还不知道薛七用娘子的嫁妆银子给青楼女子赎身,还要纳青楼女子为妾之事。 薛老夫人是满脸的不服气,“不过是纳个妾室而已,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家小七少年得志,风流才子,和花魁佳人看对了眼儿,她甄氏又恰好怀了身子,怎么就容不下她了呢?!” 她也是知道掌家媳妇周氏对家风是要求比较严的,所以孙子在她面前提过一句,被周氏强烈反对后,她也不敢明着支持孙子。 只教他暗地里把人赎了身,先安置在外头。 等过几个月甄氏月份大了,松了口后,再纳进府里来。 谁知,竟就这样让孙子丢了官职! 甄氏在一旁听得委屈,但又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 周氏叹一口气,正要上前劝慰两句。 薛七也跳了起来,“祖父,此事您怎的不拦着?我又不是要三妻四妾,不过才纳一个妾室而已!” 薛太傅气得吐血,“你让老夫拦?御史弹劾你,丞相控诉你,摄政王要贬斥你,老夫怎么拦?老夫若要再拦着,御史就要参你个知法犯法的罪了!” 薛七大怒,“什么知法犯法?孙儿才上任不到一年,如何就触犯大周律法了?!” “大周有律官员不得狎妓,你若不是事先光顾过青楼,如何识得那什么花蝴蝶?” 薛七立刻不言语了。 薛子墨出来打圆场,“七弟,想必祖父定是为你解释了的,但朝堂上群情激愤,我薛家根基浅薄,又素无其他交好的官员,祖父想来也是孤立难支。” 薛七愤而甩开他伸过来拍肩的手,“大哥,你在朝堂上经营十数年,居然连个五品都没混上,怪不得祖父在朝堂上孤立难支!” 薛子墨一愣。 周氏心疼儿子,上前就在薛七脸上呼了一巴掌,“放肆!明明是你自己犯了错,被御史弹劾被王爷贬斥,你想撒气,也莫朝你大哥身上撒气!” 薛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小七儿,你可被打疼了?周氏!有你这样当大伯母的吗?!” 周氏气不打一处来。 她生的两个儿子,长子薛子墨虽才华不显,但到底持身中正,还算是个可造之才,比起薛七来不知省心多少,岂容薛七如此羞辱? 薛太傅吹胡子瞪眼,“老婆子!就是你把小七纵容得无法无天,这才闹出这等丑事来!” “小七!明儿你就把那什么花蝴蝶送走,送得越远越好,早点了断此事,你还能有一线希望回到朝堂啊!” 薛七瞳孔剧缩,下意识喃喃道,“不,不,祖父,我不要!” 薛老夫人指着甄氏,“小七媳妇儿!既然人都已经赎回来了,不如就纳进门来,也好过在外头无名无份的叫人非议!” 甄氏扶着刚怀上两个月的肚子,满眼的失望。 薛太傅气得直拍桌子,“老婆子!你是个糊涂的就不要说话!什么叫纳进门来?你想叫小七的事连累到老夫?连累子墨和其他孙子的仕途吗?!” 薛老夫人一怔,“老头子,小七不是已经受了惩罚被夺职了吗?既然被惩罚了,就合该把罪名坐实了,否则岂不是白白受罚了?” 薛太傅简直气得仰倒,连连指着周氏,“快快,快把这糊涂的老太婆扶进她的院子里去,以后府里的大事小情,都不得让她插手!” 周氏连忙去扶老夫人,她太赞同公爹的这句话了。 薛老夫人却不依,“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后宅之事一向很看得开,小七严格说来也没犯什么错,怎么就要让我这个老婆子不要插手了?!” 第369章 不过是败在一个出身罢了 薛太傅实在不想看老婆子胡搅蛮缠,正要让人强行动手,便听外头有婆子来报,“太傅大人,甄相夫人和她的长媳方氏来府里说是要探望七少夫人。” 甄氏一听,眼里透出强烈的希望来。 周氏也只好先把婆母的手放下,还不忘给她理了理衣襟。 薛太傅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给老婆子难堪,只瞪着她说道,“一会儿你别乱说话!” 薛老夫人也瞪了回去。 不一会儿,甄相夫人就带着方氏进来了,先给薛太傅和薛老夫人见礼,又与周氏行了平辈礼,最后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女儿,一个眼神儿也没看向她的女婿。 甄氏恨不能扑进母亲怀里痛哭一场,但到底有外人在场,只得上前福身行礼,“母亲,大嫂。” 方氏拉着她的手,心疼道,“不过一年未见,小妹怎的瘦了这般多?” 甄相夫人冷眼看向薛七,并不说话。 薛七想起方才薛老夫人的话,梗着脖子道,“若不是当初莹儿不同意让蝶儿进府,我又怎会将她安置在外头?又那般凑巧叫摄政王妃瞧见了?” 周氏一听就头皮发麻,岳母都上门了,你小子还敢当着岳母的面儿叫板?! 她怒斥,“小七!不得胡言!” 薛老夫人却怒了,“好啊甄氏,原来祸家的根源都是出自你之手啊!是你害得小七丢了官职!” 甄氏都惊呆了,不明白这祖孙俩是如何颠倒黑白反怪到她身上的? 甄相夫人一拍扶手,“甄子恒!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薛老夫人算是她的长辈,她倒一时不好训斥。 但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亲家老夫人,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到底谁是祸家的根源?有哪家的夫婿会有娘子的嫁妆银子去给青楼女子赎身的?又有哪个书香世家会纳青楼女子进府的?薛家如今是太傅府,难道家风对于太傅府而言,就半点儿份量都没有?” 薛太傅赶紧说道,“甄相夫人言重了,此事是小七做得不对,老夫正在劝说他赶紧将那什么女子远远地送走!” 甄相夫人听薛太傅这句话,这才稍稍气顺了些。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还要再宽慰几句,却听薛老夫人又叫了起来,“都说了不能送走,送走了,岂不是叫我的小七白白丢了官职?!” 薛太傅扶额,真想让人把这老婆子直接打晕带走,他对甄相夫人说道,“老婆子是气糊涂了,亲家母莫要当真。小七是真的要与那女子断了关系的。” 甄相夫人看着薛七,“子恒,可是真的?” 薛子恒很憋屈,但当着祖父的面儿又不敢违抗,只好忍着怒意微微点头。 甄相夫人松一口气,只要断了念想,日后女儿自会慢慢与夫婿过上好日子的。 “莹儿,母亲给你带了许多补身子的药,不如到你院子里慢慢说。” “好。” 薛太傅赶紧说道,“是是,你们母女俩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快快回你的院子去。” 甄宝莹这才团团行礼告退,扶着母亲与大嫂去了后院。 三人的身影一消失,薛太傅一拍桌子,“小七!限你在七日之内将人送走,以后再不得见面!此事就此了断,日后再不得提起!” 薛七偷偷看向薛老夫人,见她朝自己挤挤眼睛,知道还有后招,便先答应下来。 薛太傅这才满意地走了。 薛子墨看见七弟和祖母之间的互动,颇为无奈地提醒道,“七弟,祖父说得对,你先把这首尾处理干净了,日后还有可能重获圣心。” 薛七一瞪,“圣心?不过是个从旁辅佐的摄政王罢了!” 那圣心才几岁?还不是那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夺了他的官? 想起那日,摄政王妃看向蝶儿那如踩着蝼蚁一般的眼神,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的蝶儿,明明那么好,她的相貌、才情,哪一样比不上京中闺秀? 不过是败在一个出身罢了。 而且,她还是个清倌儿。 她把她最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他怎么可能真的把她远远送走? 一旁的周氏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小七,慎言!” 薛七已经起身去扶薛老夫人了,“祖母,我送您回院子里歇息。” “还是小七孝顺。”薛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一起出了门,声音越走越远,“我啊,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吃的盐都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凭什么就叫我不要插手了?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周氏:…… 她满脸担忧地看向儿子,“子墨,日后这薛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让人去盯着小七,千万莫要犯糊涂。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儿子。如今舟哥儿是皇上的伴读,未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薛子墨全身打了个激灵,立刻起身行礼,“母亲,儿子这就去安排!” …… …… 这一边,在顾歆然的提议下,蒋氏终于带着苏晚意兄妹一起进宫拜见了太祖皇太后温氏。 自从温家谋反后,太祖皇太后就被禁足华安宫。 到小团子登基后,升级为太皇太后的傅太后(以下皆用此简称)便解了太祖皇太后的禁足。 但太祖皇太后的母族温家全族俱灭,自是神伤了许久,但到底温家人是自寻死路,她也无法责怪旁人。 但终究是身子大伤一场,不如从前了,便极少见外人,每日里也只是在华安宫内礼佛抄经。 上回若不是为了素渺一事,她那华安宫就如隐形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所以当她得了摄政王妃转递过来关于长阳侯夫人携原夫人嫡子嫡女拜见的拜帖,很是吃了一惊,立刻就让人回了话,次日令三人进宫拜见。 顾歆然带了三人进宫。 顾歆然自然是去了傅太后处,让宫人领了三人去拜见太祖皇太后。 她与傅太后小叙半个时辰,细说了蒋氏与三个儿子的奇怪关系。 傅太后也颇为奇怪,“你是说,那蒋氏表面上待前长阳侯夫人生的嫡子嫡女极好,反而时常虐打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370章 求您救命啊 “如今看着是这样的。”顾歆然又说起那信件的事,“后来大姑姑告诉我,晚吟看了那信件的字迹,说不是她写的,是晚晗写的。” 傅太后更吃惊了,“是蒋氏的女儿冒充苏晚吟写信给顾大姑娘,哭诉自己时常被继母苛待,要钱要首饰?” 顾歆然点头,这也是她和大姑姑想不通的地方。 蒋氏哪怕会对亲生女儿动手,但也完全没有理由克扣亲生女儿的用度,以至于让她冒充姐姐来要钱要物? 何况,便是小官员家的女儿,都不屑做这种宵小之事! “问过苏晚晗吗?” 顾歆然摇头,“这姑娘看着可怜,身上都是伤,大姑姑想想就别追究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而已。” “那蒋氏怎的一直生不出嫡子来?” 顾歆然倒是让人又去查了查,知道些内情的,“说是十年前她是怀过男胎的,但不知为何摔掉了,身子就彻底伤着了,怀不上。” “那她待苏晚意的好,是真的好?”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真的好。” 这时听宫人来报说蒋氏三人辞别了太祖皇太后,到凤安宫来拜见傅太皇太后了。 傅太后也想见见苏晚意两兄妹,便让人宣了进来。 三人进来后规规矩矩给傅太皇太后见了礼。 傅太后笑道,“快起。” 她仔细打量着苏晚意和苏晚吟兄妹,点头称赞,“果然颇有几分你们生母的神态。瞧着你们如今一个长得玉树临风,一个长得如花似玉,想来顾二姑娘泉下有知,也必能含笑了。” 看样子,蒋氏还真没苛待这兄妹二人。 蒋氏喜滋滋,“可不是么?方才太祖皇太后也这般说呢。” 显然方才也是得了太祖皇太后的褒奖的。 傅太后又看向苏晚晗,“这位二姑娘,长得也颇为水灵。今年可及笄了?” 蒋氏赶紧摇头,“明年才及笄呢,她比大姑娘小两岁。” 傅太后有些惋惜,“瞧着就是瘦弱了些,可得好生养着才是。” 蒋氏连连点头,“是是,她自小就胃口不好,多用些便会呕吐不止,每回便只能吃个六分饱。” 苏晚晗依旧是低头不语。 傅太后又转向苏晚意,“听闻你已是举人之身?明年春想参加春闱?” 苏晚意拱手恭敬道,“是,小生不才,想勉力一试。” “乡试是何名次?” 苏晚意依旧十分谦逊,“腆居州府案首。” 顾歆然吃了一惊,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傅太后也是一惊,“案首?委实是个有才的。想来明年春闱你的名次也不差。” 顾歆然心道,可不是不差么?一举拿下了探花郎。 苏晚意谦逊道,“前几日得蒙表姐和表姐夫引荐,认识了不少京中才子,深感差距。小子仍须努力。” 傅太后又是一番褒奖,才转向苏晚吟,“晚吟姑娘,在国公府住得可还习惯?” 苏晚吟福身道,“外祖母、三舅母、七舅舅和七舅母都待我们极好,表姐也时常照拂我们。晚吟已然觉得这几日如活在蜜罐中一般,是极好极好的了。” 她说得诚恳且满足。 “可曾习过字?琴棋书画哪样更为精通些?”傅太后是故意当着蒋氏的面儿问起这个的。 要看一个继母是不是真对孩子好,就要看这个孩子自小享受了什么资源。 苏晚吟也是十分谦逊,“小女略识得几个字罢了,琴棋书画晚吟自小便不甚喜欢,没有哪个精通的。” 蒋氏听了有些尴尬,但赶紧找补道,“晚吟这孩子说的是实话,那些个琴棋书画她确实是不喜欢,幼时给她们姐妹二人请的夫子,都摇头叹息她无甚天赋。倒是她的刺绣还能拿得出手的。” 苏晚吟点头,“母亲说得不错,小女的刺绣自小得虹英姑姑教导,尚算可以。若是太皇太后不嫌弃的话,改日小女替太皇太后绣一线抹额。” 方才在太祖皇太后宫里,她献上虹英姑姑让她带来的抹额,太祖皇太后很是喜欢,连连夸赞手艺精湛。 其实这张抹额,虹英姑姑重病在身,只打了个样子,其余都是她绣的。 傅太后欣然应允。 又说了一会儿话,顾歆然瞧出傅太后的疲色,这才带着几人告辞出了宫。 …… 才出宫门,便见薛燕翎焦急地在摄政王府的马车旁走来走去。 一见她出来,薛燕翎立刻上前来,“参见王妃。” 顾歆然让蒋氏四人自去上顾国公家的马车,才转身朝向薛燕翎,“快快免礼,你在此等我,可是有要紧之事?” 顾歆然握住她的手。 薛燕翎焦急地拉着她就要跪下,“顾姐姐,求您救命啊。我七嫂她,她……” 顾歆然拉住了她,一听是救命,也不多问,拉起她就上了王府马车,迅速问道,“去薛府?” “是,是。”薛燕翎连连点头,她来的时候坐的是陆家的简陋马车,自然不能委屈了王妃。 顾歆然吩咐车夫,“去薛府。” “是。”外头车夫应了一声,待思巧也上了马车坐稳,立刻驾起马车朝薛府的方向驶去。 顾歆然拍了拍薛燕翎的手背,“你别急,现在可以慢慢说了。” 薛燕翎抹了一把脸,把额上的汗和眼角的泪痕一起拭去,这才说道,“前几日,听闻甄相夫人和甄府大少夫人去了薛家,我七哥当着祖父的面应承了要将那花魁娘子远远打发走。我以为七哥的后宅里应当消停了。我今儿上午便回家去看望七嫂,谁知,谁知……” 她开始讲述起来,眼前的场景回到了一个多时辰之前。 她高高兴兴地带了补品去看望七嫂甄宝莹。 二人自小便是闺中蜜友,无话不谈。 甄府本是侯爵府,甄侯爷虽在朝中有任职,但职位却是一般。 当初也是甄宝莹来府里找她玩,一来二去的,叫母亲相中了甄宝莹。 那时恰逢甄侯爷的庶子被裴修泽相中,去了金沙县挖矿,母亲察觉出这甄家怕是要再往上走的,便急急去同甄侯夫人说了结亲之意。 没过多久,甄侯爷一跃成了左相。 第371章 她明明就是那个青楼妓子 京中侯府、伯府真不算稀少,但能掌实权的勋爵世家却没几个。 母亲立刻就去甄家提了亲,刚巧那一年七哥以十五岁的年纪中了举人,名次还颇为靠前,甄相和甄相夫人觉得七哥是个可造之才,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果然三年后春闱,七哥中了二甲头名传胪,这成绩真是不错了。 甄家也颇为高兴,婚期如期进行。 薛燕翎原本对于闺蜜能成为自家嫂嫂一事是很开心的,却没想到,才成亲一年,七哥便闹出这样的丑事。 她自然要多去探望探望七嫂,若是有误会,必不能像当年五哥和五嫂那般,有误会不解开,让二人白白磋砣那么多年。 若是七嫂当真有什么委屈,她在娘家也好替七嫂叫叫屈。 所以当她看到七嫂端起茶杯喝茶,一截衣袖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一抹青紫的痕迹时,骇得当即就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把茶杯取下稳稳放在桌上,又撩开她的衣袖,赫然看到纵横的青紫伤痕。 她震惊地问,“七嫂,这是如何伤着的?” 甄宝莹赶紧把手抽出来,拉下衣袖遮掩住伤痕,“没什么,就是起夜时没点烛火,不小心磕到了。” 薛燕翎不信,她想到方才七嫂走出来时,腿脚似也有些不便,当即又将她拉到里屋,直接掀了她的裙子,看到她的小腿上、大腿上,全是青紫的伤……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衣服剥了把全身看了个遍。 她真是倒吸十几口凉气都压不住心头的震惊。 七嫂的胸前、背上,但凡看不见的地方,都是青紫手印。 明显就是男人的大掌掐出来的。 她的心尖直颤抖,“七嫂,这是,这是七哥干的?” 可千万别说是什么夫妻情趣,她与陆状元也成亲快两年了,知道夫妻床上那点事。 真是情趣的话,根本不可能伤成这样的。 甄宝莹强忍着泪水,扭过头去,一边拉上衣裳一边轻声道,“燕翎,你别问了。我……我……” 薛燕翎哭着抱住了她,“宝儿,你在侯府以前是多么受宠啊。嫁给我七哥,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总以为,总以为七哥也算是少年得志,日后必有大前程。可我万万想不到,他处理后宅之事,竟是这般混账!都怪我,都怪我啊!” 甄宝莹也终是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起来,“燕翎,燕翎,这怎么能怪你呢?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二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息。 薛燕翎起身恨恨道,“我去找七哥问个清楚,他凭什么这么待你?!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他凭什么把气撒在你身上?!” 甄宝莹拉住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有婢女的声音传来,“七少夫人,柳姨娘来给您敬茶了。” 薛燕翎瞳孔震惊得缩了缩,“什么柳姨娘?!” 甄宝莹先是朝外头扬声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来”,打发走了那婢女,才苦涩说道,“他,他昨晚抬了一个姨娘进来,说是新纳的良妾……” “什么?!”薛燕翎大怒,“宝儿!你怎么能答应他纳什么良妾?!” 甄宝莹更加苦涩了,“他压根儿就没问过我的意思,直接就把人抬进府了,昨儿过来也只是同我说一声……” “岂有此理!”薛燕翎更怒了,“七哥他这是与宝儿你置气呢?你不让他纳那青楼女子进门,他就找个良妾纳进门来?无论如何他都要纳一妾室给你气受是?!” 甄宝莹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又扶了扶鬓钗,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好了,燕翎,我们出去。” 薛燕翎气哼哼地抹了一把脸,“我去找七哥给你讨个公道!” 说罢冲了出去。 谁知才踏出房门,就看到在客堂门外候着的“柳姨娘”。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怒骂,“你这个青楼妓子,如何会在此处?!” 旁边有个丫环震惊地上前行礼说道,“九姑奶奶,您可得慎言,这位是昨日才进府的良妾柳姨娘,不是什么青……青……” 那四个字实在太过侮辱人,她都说不出口。 薛燕翎当即就明白了,什么良妾,什么把人远远送走? 七哥这是玩儿的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刚走到门边的甄宝莹身形晃了晃。 这个良妾,居然就是那个青楼的花魁娘子?! 那“柳姨娘”也是个演戏高手,闻言已经红了眼眶,“这位是府里的九姑奶奶吗?您即便是府上嫁出去的姑奶奶,怎能张口就污蔑妾身?” 薛燕翎一巴掌呼在那“柳姨娘”的脸上,“你分明就是那个青楼妓子,以为我才见过你一面就忘了你长的什么狐媚样子?可要我报官让官府来好好查查你那良家子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柳姨娘捂着脸泪水涟涟,“九姑奶奶,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薛燕翎冷笑着抬步就要往外走,“是不是的,官府来验了就知道!” 这时薛七薛子恒走了进来,一把拽住她,“九妹,你又来闹什么?!你夫君害我失了官职还不够,你还要跑到薛府来搅得我后宅不宁吗?!” 薛燕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七哥!我闹什么了?她明明就是那个青楼妓子,你敢说她不是?!” 薛子恒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但她现在的身份是柳秀才家的庶女,是个良家子,是我的良妾!” “好好好,我原以为七哥与七嫂置气,非要纳个妾室进门来给七嫂气受。却没想到,你竟是这般阳奉阴违!”薛燕翎怒喝道,“七哥!你这是欺君!” 薛子恒又是不屑地哼了哼,“欺君?欺的哪个君?那个四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君吗?!” “好你个七哥!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薛燕翎气得全身颤抖,“我们去祖父跟前说道说道!” 薛子恒一甩衣袖,“便是到祖父跟前我也是这般说辞,柳儿是与那蝶儿长得有几分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罢了。真正的蝶儿已经被我送走。这柳儿就是个良家子!” 第372章 薛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薛燕翎气愤无比,扭头看到泪流满面的甄宝莹扶着门边站着,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没把声音放小一点,叫七嫂全都听见了,不由得心头一慌,“七嫂,七嫂。” 柳姨娘“啊”了一声,赶紧上前福身,“夫人,贱妾来给您敬茶了。” 甄宝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薛子恒道,“柳姨娘的身份未明,我怎敢喝这杯妾室茶?” 薛子恒怒道,“你怎么也听信这死丫头的鬼话?!” 薛燕翎恨恨道,“什么鬼话?明明就是实话!那日不止我看见她了,还有王妃也见着了!我猜想她原是青楼里混的,这京都城中不知有多少男人见过她的样子,甚至是不穿衣服的样子!七哥你敢叫他们都来认一认吗?!” 薛子恒简直怒气直冲天灵盖,上前就朝薛燕翎脸上打了一巴掌,“她也是你的嫂嫂,你怎敢如此侮辱她?!” 薛燕翎呸了一声,“她也配?!我的嫂嫂只有宝儿一人!” 柳姨娘这才哭着扯住薛子恒的衣袖,“七少爷,原是妾身没这福份,妾身原以为,得您相救出了那火坑,从此能一路平坦,没想到,没想到……因为妾身的事,惹得七少爷您家宅不宁,也是妾身的错。妾身实在无颜苟活了……七少爷,我们来世再见……” 说罢,她急走两步,竟朝一旁的门柱子上撞去。 甄宝莹离门柱子最近,赶紧伸手去拉她。 谁知薛子恒动作更快,上前一步直接将甄宝莹撞开,以身为垫让柳姨娘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甄宝莹被他这么一撞,狠狠地朝一旁摔去。 她下意识用手一撑,想把身子稳住,岂料她正巧摔在台阶边缘,这一撑,整个人失了平稳,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虽说只有四级台阶,但她的肚子狠狠地被撞了几下。 又加上方才那重重摔在地上的力道,她当即就感觉肚子一阵绞痛,有热流从身下流了出来。 薛燕翎吓傻了,赶紧去扶她,“七嫂,七嫂,你怎么样?” 甄宝莹扶住肚子,“肚子疼,疼……” “快,快去请大夫!”薛燕翎大喊,见薛子恒还护着那柳姨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七哥!你没见七嫂摔了吗?!你还不赶紧过来把七嫂抱进屋里去!” 薛子恒一脸不情愿地过来。 薛燕翎眼看着七嫂底下的裙子洇出血迹来,更是骇然,“快快!她流血了!” 薛子恒这才走下台阶来,把人抱进了屋里,放在床上。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母亲程氏和薛老夫人也来了。 大夫诊了脉后,面露惋惜,“七少夫人本就还没坐稳胎,今日这一摔,大大动了胎气。老夫先开一帖安胎的方子,但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就看他的造化了。” 甄宝莹捂着嘴在床帐内默默地流泪。 薛燕翎指着薛子恒的鼻子怒骂,“祖母,母亲,都是七哥这个混不吝的!要不是他非要纳这个青楼妓子进门,要不是他撞了七嫂,七嫂怎会遭这一场罪?!” 母亲还没说什么,薛老夫人倒是当即就把手里的茶杯朝她扔了过来,“好啊你个搅家精!要不是因为你来了,家里能出这么多事吗?现在居然还有脸指责起你七哥来了!你七哥到底哪里做错了?不就是纳妾而已嘛,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简直太不像话了!” 薛燕翎被茶杯砸在肩头,滚烫的热水透过衣裳灼烧她的肌肤,也在灼烧她的内心。 “祖母!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七哥的过错!要不是他挪用妻子的嫁妆去给青楼妓子赎身,还要纳她进府,又怎么会引发后续如此多的事端?如今他更是胆大包天,竟然把那妓子改头换面假造身份纳进府来,您就不怕下一次的大朝会上,又有御史弹劾他吗?!” 薛老夫人冷笑道,“呵呵,前几日那陆御史弹劾也是你撺掇的?好啊!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鬼!那陆御史之所以会弹劾我们家,肯定就是受了你的教唆!你简直就是个搅家精!咱们家现在遭受这么大的灾祸,全都是拜你所赐啊!你说说看,你才刚刚出嫁没多久,怎么就变得如此不知好歹了呢?难道说你嫁人之后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吗?我们薛家是造了什么孽哟,居然能教出像你这样忘恩负义、胳膊肘往外拐的货色来!” 薛燕翎脸色惨白。 这就是她的祖母?! 她的祖母说她是搅家精,是祸家的根源? 她透过滚烫的泪水模糊看着她的母亲。 母亲向来在祖母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但那眼神里,除了心疼,她也看到了责备。 所以,母亲也怪她让夫君弹劾了七哥?也怪她多事来管她七哥的后宅? 她的心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祖母!如今让薛家蒙羞的,明明是七哥!”她辩解得已经很是无力。 “滚!你给我滚!”薛老夫人大怒,“我薛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薛燕翎浑浑噩噩地出了薛府,婢女心疼地把她扶上马车,拿了备用的衣裳给她换了。 她心疼七嫂和那有可能保不住的侄儿,迅速想起了摄政王妃的医术来。 于是她让车夫去了摄政王府,门子说王妃进宫了,她便到宫门口来等着了。 听完她的叙述,顾歆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七嫂出了好多血?血可止住了?” 薛燕翎眼含热泪,“是,那一撞下就出了多血。但后来我就不知道那血到底止住了没有。我,我,祖母骂我是……我实在呆不下去了,走之前,也没去看看七嫂……”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很担心七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才过来找王妃。王妃,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顾歆然又叹了一口气,“没见到人,没把到脉,我也说不准。不过,你说得对,你七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就是明知故犯、涉嫌欺君啊。只怕是御史们,更加饶不了他!” 薛子恒因为那青楼妓子之事被夺职,若是老老实实把这妓子送走,断个干净,此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第373章 你果然是不想勉强 可他明着把人送走,暗地里替她改头换面,还纳进府里来,这就是明摆着与朝堂对着干啊。 不是欺君是什么? 哦,现在的君是小团子,怕还不知道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 可欺了摄政王,那也没什么好啊。 何况那薛子恒,还敢虐打怀有身孕的妻子,此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这薛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薛太傅。 如此家风,难为帝师啊。 就是不知当日,裴修泽是怎么看上这薛老头儿的? 马车到了薛府。 薛燕翎率先下了马车。 门子得了吩咐,拦住了她,“九姑奶奶,老夫人吩咐了,以后这薛家,可不由得您随意来去了。” 薛燕翎如遭雷劈,“什么?!我回自己的娘家,你们胆敢不让我进门?!” 门子陪着笑道,“这也是方才老夫人遣了婆子来吩咐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说不准,过上一两日,待老夫人消了气儿后,就让您进门了呢?” 薛燕翎气得眼圈发红。 顾歆然示意思巧上前。 思巧走上前来,“我家王妃前来拜访七少夫人,劳烦这位小哥通传一下。” 门子这才看到顾歆然,以及她身后的那辆摄政王府的大黑马车,慌忙将人迎进茶室,“王妃请稍候,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儿跑进去了,片刻后,周氏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王妃大驾光临,是臣妇有失远迎。” 顾歆然扶起她,“大夫人客气了,不知府上七少夫人可在?” 周氏看了看薛燕翎,点了点头,“自是在的,王妃请——” 说着她在前面引路,又给薛燕翎递了个眼风,示意她跟着。 门子自然也不敢再拦着。 周氏一边走一边解释,“是臣妇失察了,小七后宅里的事儿,岂敢劳动王妃出手?先前臣妇一直忙着安排府里各方事务,三房的事他们还没来得及报到我这边来。” 也就是方才迎出来的这一路上,她问了个明白。 顾歆然摇头,“无妨,燕翎寻我前来,主要是想替七少夫人诊个脉。” 言下之意,她不是多管闲事来的。 周氏一脸的感激,“听闻王妃医术超群,若是那孩子有福份得王妃出手相助,也是薛府的幸事。” 顾歆然看了她一眼,“大夫人管着偌大的府邸,只怕也是不易?” 周氏面露苦笑,“臣妇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那不靠谱的婆母时常惹出的祸端要她来擦屁股,习惯了这妻妾成群的后宅时常闹出的阴私事,更习惯了有些事要睁只眼闭只眼,有些事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在薛子恒这件事上,她的底线和原则就是坚决不能让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进府,否则,败坏的不仅只是薛子恒的名声,更是整个薛府的名声。 只不过,她万没想到,薛子恒那个混不吝的,居然会动手推了甄氏。 甄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顾歆然便不再说话,一路尾随着周氏去了甄宝莹所在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觉得这院子甚是逼仄,想来是府里庶子众多,每人都要分个院子,哪里分得过来? 甄府她虽没去过,但甄府是按侯府的规格建造的,想来硬件条件比这薛家好多了。 三夫人程氏早得了婆子的耳报,赶紧出来迎接,“臣妇恭迎王妃。” 顾歆然抬手,“三夫人不必多礼,我只是受了燕翎所托,来看看七少夫人。” 程氏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女儿,随即恭敬地将她引入甄氏的房里,“方才大夫开了方子,她才喝了药睡下。” “底下可清理过了?还在出血吗?”屋里现仅剩有女子,顾歆然问话也不避讳。 若是有小产迹象,这一点最为紧要。 程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 那婢女立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王妃,奴婢才刚替小姐换过。小姐她,她一直流血不止!” 一听就是甄氏自娘家带来的贴身婢女。 顾歆然神情凝重地在床边坐下,自被下将甄宝莹的手拉出,静静诊起脉来。 甄宝莹本也没真睡着,听这动静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起身行礼,惶恐道,“王,王妃?” 顾歆然按住她,“七少夫人莫要多礼,是燕翎等了我半晌,求我过来给你看诊的。” 甄宝莹感激地看了一眼薛燕翎,随后又歉疚道,“劳累王妃跑一趟了,只怕是小女福薄,不配与这孩子有母子情份。” 程氏赶忙道,“王妃既来了,自是天大的福份,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周氏一惊,赶紧按住程氏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顾歆然眼皮抬了抬,“大夫人,三夫人,本妃看诊喜欢没有旁人,能否劳烦你们先都出去一下?” 周氏立刻福身,拉着程氏出去了。 薛燕翎犹豫了一下问,“王妃,我……?” 顾歆然没有说话。 薛燕翎又看了看甄宝莹,一咬牙,把婢女什么的也全都拉出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顾歆然和甄宝莹二人。 见人走了,甄宝莹立刻缩回了手。 顾歆然心里暗道,果然。 “方才我替你把了脉,这孩子确实很难留住。便是我出手替你施针,也仅有不到一成的希望。”顾歆然当然没说出灵泉水之事,只说了事实部分。 甄宝莹显然像是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王妃,能留住,是这个孩子的福份;若是留不住,那也是他的命。” 顾歆然紧盯着她,“你果然是不想勉强,为何?” 方才听她说什么福薄,无母子情缘之类,她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眼下这话的意思,也是同样如此。 甄宝莹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不想多说。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取出一包金针,“那本妃便替你施针。” 甄宝莹却摇了摇头,“不必劳烦王妃了,我说了,这个孩子若是能留住,是他的福份;若是留不住,那也是他的命。” 得,这是完全听天由命啊。 顾歆然点点头,“本妃知道了,那你睡一会儿,本妃过一会儿再出去,就说已经替你施了针。” 甄宝莹本已闭上了眼睛,慢慢有泪水自眼角流出。 第374章 成了烂棋局 顾歆然便没再说话。 片刻后甄宝莹突然睁开了眼睛,语带哽咽,“王妃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了?” 顾歆然摇头,给她掖了掖被角,“即便他走了,那也不是你的错。” 甄宝莹哽了哽又说道,“原本,我怀上这个孩子,还是很欣喜的。可是……” 最近发生的事,叫她彻底死心了。 想了想,她扯了扯衣领,又拉开衣袖,露出肌肤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泪水无声滑落,“王妃,想必燕翎都与您说了?我叫甄宝莹,在家小名叫宝儿,一直是疼宠在父母兄长手心里的宝儿,我没想到嫁人了,反而把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所以,这个孩子,就让他随缘。” 顾歆然明白她的意思了,温和地说,“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也不要放弃。万一日后你后悔了呢?” 甄宝莹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王妃说得有道理,方才是我魔怔了。那便有劳王妃替我施针。” 她掀开被子,解开衣裳。 顾歆然有些诧异她态度的转变,但随即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哪怕她真有放弃治疗的想法,也不能叫旁人知晓了,更不能真的让她这个摄政王妃替她隐瞒。 日后万一走漏点什么风声,或是二人发生龃龉了,这就是妥妥的把柄啊。 于是开始施针。 从甄宝莹的眼神中,顾歆然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所以灵泉水倒是也可以省了。 室内太安静,顾歆然轻声问,“甄姑娘,若是这孩子不在了,日后你打算如何?准备与薛七和离吗?” “和离?”甄宝莹摇头,“和离是不成的,甄家没有和离的女儿。和离会连累娘家的名声,也会带累甄家尚未婚配的兄弟姐妹的嫁娶。我只是不想生下薛子恒的孩子。若是这孩子不在了倒也好。薛子恒竟用我的嫁妆去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还要纳她入府,虐打我、推撞我。如此羞辱,我从此便只当他是个死人,但我也要他记得,他此生唯一的嫡子,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还是为了一个青楼妓子杀死的。” 顾歆然心头微震。 果然裴修泽的眼光是不错的,甄家家风严正,女子都能如此刚烈决绝。 想来叶家表妹明年嫁入甄家,也会过得不错? “那如果孩子留住了呢?且平安生产下来了呢?”顾歆然又问。 “那我就一心一意照顾孩子,薛七在我这里也依然只是个死人。”甄宝莹语气平静。 顾歆然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方才还防备她一手,这下又和盘托出了? 甄宝莹突然又幽幽说道,“王妃,其实我一直有感觉到,他的生命一点一滴在流逝。所以,他应该是留不住的。他们请王妃过来,不过也只想求个心理安慰罢了。他们尽力了,您也尽力了,这孩子再留不住,那都是命。” 顾歆然知道她说得对,一边替她拨针,一边摇头叹息道,“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只是你才十六,便是不想与薛子恒过日子,也不该把自己的年岁耗费在这吃人的后宅里头。” 她不是在劝甄宝莹,就冲着那薛子恒打人这一条,这夫君就坚决不能要。 何况还是个被旁人迷了眼的夫君? 但女子本就不易,这般年轻的一姑娘,若是后半辈子都虚耗在这个后宅中,实在是可惜了。 而且甄相那般的家风,想来这甄家姑娘也是满腹才华。 甄宝莹摇头,“不耗费又能如何?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如王妃一般,得夫君宠爱,还能一展所长?” 顾歆然摇头,“我顾家多是休夫女,她们同样不得夫君宠爱,不忍看着孩子受苦,昔日虽曾逢困境,然亦不屈于命运,勇敢地走出了休夫这一步。我今日不劝你,只是觉得,你日后还有大把的时光,若都耗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以期他能有一丝无用的愧疚和悔恨,实在是浪费了你爹娘将你养大,哺育你成才。” 说罢,她便起身,“我这便走了,你的病,再多的,确实本妃也无能为力了。本妃会实话实说的。” 不仅是她腹中的孩子,而是她的心灰意冷。 说实话,即便是用灵泉水能救,她也不想救。 这样的夫君,孩子生出来,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门被关上,甄宝莹呆呆地望着帐顶。 他是不值得,可自己一心想看到他悔恨、愧疚。 但就算看到了,有用吗? 为了这无用的悔恨和愧疚,自己的下半生,就要虚耗在这后宅吗? 父亲母亲和兄长们知道了,会多心疼自己啊? 可若是真和离了,父母兄长不会说什么,可甄家还有其他旁支,其他兄弟姐妹,谈婚论嫁时受阻,当真不会怪罪她吗? …… 外头,顾歆然一出门,就看到程氏似乎在拧薛燕翎的胳膊,一见她出来,程氏立刻把手一缩。 她把实话一说,几人都是满脸的失望。 “本妃替她施了针,但依旧止不住血,只怕这孩子,当真是没有福份来这世上一遭了。” 薛燕翎眼泪汪汪,“王妃,七嫂她……真的?” 顾歆然摇头,“请恕本妃也无能为力,她那一摔,实在是摔得太严重了。” 既然甄宝莹想让薛子恒愧疚,她也不介意添一把火。 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当真是福薄了,劳累王妃走一趟了,臣妇送您出去。” 顾歆然没有拒绝,看向薛燕翎,“燕翎,你的马车没跟来?不如你与我一起走。” 薛燕翎立刻抹了一把眼泪跟上,“好。” 周氏一直送二人到大门口,看着二人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才轻叹着回了门。 三房与摄政王妃交好,原本是好造化,却没想到,成了烂棋局。 无论如何,自己儿子和长孙的前程,可不能叫三房坏了事。 她忙去了外院书房,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薛太傅。 果然薛太傅一听,勃然大怒,“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招,必是你婆母那个糊涂的老东西教他的!去,你赶紧让三房的把那柳氏的妾书身契找出来,和人一起扭送到京兆府去,让小七赶快去自首!” 否则明日的朝堂上,他怕也是讨不了好! 第375章 我家有三个休夫女 明日又不是大朝会,若是御史再来一个弹劾,自己不在的话,那可是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 到时万一摄政王一怒之下,以自己不堪为帝师为理,撤了他的太傅之职,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好容易挣来的前途,怎么能就这么毁了?! 周氏却很是为难,“老太爷,小七昨儿才纳了那柳姨娘进府,正是新鲜着呢,怎会愿意去自首?更别提将她扭送官府了。” 薛太傅这才反应过来,周氏虽然能干,但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而且大房如何管得到三房的后宅去? 他摆摆手,“你且去,此事老夫会安排妥当。” 周氏松了一口气,“是。” 薛太傅立刻唤来管家让人去找三爷回来。 “还有,燕翎那孩子,惹了母亲生气,这几日门子得了母亲吩咐,不让她进门呢。” 薛太傅又是一拍桌子,“这个糊涂老东西!让人去传话,老婆子日后的话,都作不得准的。” “是。”周氏憋住了笑,总算是要到老太爷的口谕了。 周氏刚走出前院书房,又听得三房的方向隐约传来嘈杂之声,她扶额。 想必是甄相府的人到了。 今儿这事一出,她就知道,以甄相府那护着女儿的性子,一定会第一时间杀上门来的。 甄氏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几个娘家的丫环婆子的,有人回去报信也不足为奇。 他们薛家还不至于会封锁媳妇的消息不让传出去。 好在她已得了薛太傅的处置办法,甄相府的人来了,她也能有个交代。 于是她又奔去了三房的后院,果见甄相夫人带着丫环婆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子里头,程氏正在一旁苦口婆心劝着什么。 不用问她都知道程氏会说什么,无非是少年夫妻需要磨合,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大事之类。 旁边薛子恒正被甄家的舅兄追着打,脸上已经肿成一片。 周氏上前去与甄相夫人见礼,急急说道,“甄夫人莫急,方才我已得了老太爷示下,那柳姨娘连同她的妾书身契都会一起交到京兆府查证的的。小七也会去官府自首的,此事定会给甄家一个交代!” 薛子恒刚停下喘两口气儿,闻言立刻又跳了起来,“什么?!让我去自首?不可能!我乃堂堂二甲传胪,怎能去京兆府自首?!” 甄家老大刚放下的拳头又举了起来,吓得薛子恒又抱头鼠窜。 甄夫人这才气顺了些,对周氏也福了福身,“薛老太爷是个明事理儿的,有劳大夫人了。我进去看看宝儿。” 周氏微笑着点头,狠狠瞪了一眼薛子恒。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跪在薛子恒面前,“七少爷救命啊!贱妾不能去京兆府……贱妾若是去了京兆府,那必会没命的……求七少爷救救贱妾……” 周氏眼皮直跳,方才进来时没看到这柳姨娘,她以为程氏突然一下开窍了,让人把她看管了起来。 却没想到…… 她对旁边的婆子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堵上她的嘴关起来?!” 程氏显然还没从方才周氏转告老太爷的话要让儿子去自首中回过神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老太爷怎会这般糊涂?竟敢叫她得过二甲第一名的儿子去自首? 若是在京兆府留下替这贱人假造身份的案底,日后儿子如何再复职于官场? 薛子恒也是同样的想法。 祖父莫不是老糊涂了?! 竟叫他去自首?这一辈的嫡子庶子中,有哪个比他有出息? 没有! 他这一去,岂不是自断薛家前程?! 这话肯定是大伯母随便说说用来安抚岳母和舅兄的。 眼看着柳姨娘被拖走,他还不忘给她丢一个安抚的眼神。 柳姨娘也看懂了,呜呜咽咽地慢慢安静下来。 片刻后,甄夫人抹着眼泪自屋里出来,但也没再向薛子恒发难,只朝着周氏点头,平静地说,“大夫人,希望薛府说到做到。我们走,回府再说。” 甄家老大一脸的急色,“母亲,妹妹如何了?” 他不能进妹妹的闺房,恨不能把妹妹抢回家算了。 甄夫人神色平静,“有些伤了身子,日后好生养着便是了。” 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 她又转向程氏,“三夫人,今日起,宝儿的一应饮食汤药,全由我甄家的负责,没问题?” 周氏眉心一跳,甄夫人这是不相信薛府的下人? 程氏连忙陪笑道,“有娘家的人照顾着,我们自是放心。” 甄夫人环顾一周,“你们几个都留下照顾小姐,旦有风吹草动,即刻让人来报于我。” “是。”一众丫鬟婆子齐齐应声。 周氏只觉得事情要糟。 这薛子恒读书是个聪明的,怎的在这男女情事上,就能糊涂至此呢?! …… 另一边,马车上。 顾歆然将薛燕翎送回陆府的路上,她问,“燕翎,如果甄家姑娘要与你七哥和离,或是休夫,你会站哪边?” 薛燕翎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站在宝儿这一边!” 若不是她们自幼交好,宝儿也不会被母亲看上,成了自己的七嫂! 何况,看看七哥做的那些事儿,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可惜啊,她不想离开薛家。”顾歆然幽幽地说着。 薛燕翎却好像松了一口气,“她能如此想就好了,希望她与七哥能琴瑟和谐。” “你觉得可能吗?”顾歆然反问,“你七嫂这胎相估计稳不住。或许不出两日,她腹中的胎儿就会滑掉。他们之间隔着杀子大仇,你觉得他们能琴瑟和谐吗?” 薛燕翎:…… “可,可我也不能,不能劝他们和离啊?” “不,你能,你可以。” “啊?”薛燕翎傻了眼。 “这孩子保不住是一回事,可甄家姑娘不想留住他,也是事实。” “什么?七嫂不想留住他?” “你七嫂已经被伤透了心,又大大伤了身子,如此夫君,换成你,你不休了还留着过年吗?” “休,休了?”薛燕翎更是懵了。 他七哥要被休? “你七嫂还说,要日日看着你七哥悔恨、愧疚,要记着他的第一个嫡长子,是死于他之手。”顾歆然的语气更加幽幽,“你觉得,这么一对怨偶,真能放下芥蒂,琴瑟和谐?” 薛燕翎张大了嘴巴。 一边是她的亲哥,一边是她的闺蜜。 要劝和离,劝休夫,哪一边都不对啊!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我家有三个休夫女你是知道的?” 第376章 趁早滚出这个家 薛燕翎麻了,呆呆地点头。 “你看我婆母,休了装死十五年的夫君,生活有变化?” 薛燕翎呆呆地摇头。 “我大姑姑,休了那什么威武侯,带着三个儿女住回国公府,日子过得可滋润?” 薛燕翎呆呆地点头。 “我那大表姐,休了那趴在她身上吸血的废物秀才相公,带着儿女回娘家,可有遭人非议半句?” 薛燕翎呆呆地摇头。 “嗯,那你看,一个女子休夫,哪有那么可怕?”顾歆然摊摊手,“甄大姑娘与你同岁,你换位想想,若是你,从十六岁起,就守在暗无天日的后宅,一直到老死,多么可怕?” 薛燕翎生生打了个冷战,疯狂搓着双臂,“和离!必须和离!要不然就休夫!我明儿再去找一趟七嫂!” 顾歆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未了她还不忘加一句,“如果哪日你家陆状元做了什么糊涂事,你要休夫的话,本妃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的!” 薛燕翎:!!! 不!她不想,她一点都不想! 她家陆状元对她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知道有多疼她呢! 婆婆虽然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但性格却好得像那年糕一样,又软又甜。 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婆婆都会说好,从来不会给她摆脸色或者找她麻烦。 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婆婆还会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幸福。这样的婆媳关系真是给她多少真金白银她也不换啊! 一直到她晕晕乎乎下了马车,才想起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同王妃说! 她们那第二间“陌上花开”脂粉铺子准备下个月开张啊! …… 晚上,裴修泽回来,顾歆然把今天的事儿同他细细说了。 他处理了一天的政务,累得不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让人撤了,起身去洗漱。 等他洗完出来,顾歆然一边给他递上中衣,一边继续唠唠叨叨。 问,“夫君,你前两年是如何看中薛祭酒叫他当两个团子的开蒙夫子的?” 裴修泽回忆了一下才说道,“上一世,这老东西一下子带出了几个出色的门一,我也不过想着给孩子们寻点师门的资源。可是没想到,他的后宅,竟是如此。” 顾歆然表示理解,嘿嘿笑道,“也是,上一世的王爷后宅可没有我,自然也无人与你闲话这些内宅琐事。” 裴修泽捞过她的细腰,就在她的唇上狠狠碾压了一会儿,“甭总提醒本王上一世身边没有女人。上一世你不在本王身边,那还不是因为你蠢?” 顾歆然:…… 行,本想得瑟一下,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忿忿道,“就冲着那薛子恒竟然会动手打女人,而且打的还是刚怀上身孕的发妻,这种男人就铁定不能要了!” 裴修泽显然 也是一愣,“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会打女人?” “那可不?那甄氏的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不是打的就是掐的,没什么区别了。”顾歆然是一脸的心疼,又忿忿说道,“若那甄氏是我的妹妹,我必是又要劝他休夫了!这种男人,不休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裴修泽换了中衣就直接上床了,长臂一伸,把人搂在怀里双双摔在床上,“旁人的闲事,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哎呀,她是燕翎的闺蜜嘛。燕翎求我去救命,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顾歆然伏在他怀里,问,“我就是很想管闲事怎么办?” 他把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舒适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去管,有什么后果,都由本王顶着。” “真的?” “真的。” “嗯,其实,我今儿回来的时候,已经给燕翎洗脑了。”她缩在他怀里,有些没有底气地说着。 “嗯?” “就是……就是,让她去劝她的闺蜜休夫呀,再不济,和离也成。”顾歆然咬咬牙,干脆一股脑儿和盘托出,“陌陌说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那个薛七,家暴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他就是妥妥一个大渣男!我怎么觉得,踢掉那些渣男很爽呢?” 裴修泽扶额,“你最近是不是又看明太后给你的视频了?以后不许看了,瞧你如今一口一个渣男!你的教养呢?” 顾歆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口中的“明太后”是指陌陌。 以前他都喊她“太子侧妃”的。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明儿我就告诉她,她晋级为太后了!” 裴修泽闭眼,不想理会这个越来越疯的女人。 话题真是越跑越偏了! “哎,说起陌陌,我想起来,今儿在空间收到了一摞书。 顾歆然想起这事儿,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裴修泽长臂紧紧箍着她,“明日再看。” 不过是几本书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还是有毒的。 然而到了翌日早晨,顾歆然把那一摞书捧给他看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小学数学? 一年级到九年级? 他略翻了翻,松了一口气,原来就是术数。 只是这字,有些好似不太认得。 顾歆然看出他的疑惑,递上一张繁简体字对照表,“嘿嘿,陌陌早想到这个了。” 他于是慢慢翻阅起来,一开始看,这九九口诀不错啊! 这乘除法符号也不错。 越翻到后面,越觉得精妙。 两车速度不一样,一辆在前面跑,一辆在后面追,追多久能追上? 这个叉叉的符号引入,立刻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嘶—— 他当即就把书抱上,“本王带进宫里,叫翰林院的人誊抄几份,再分发到国子监几个学府,让他们好好普及普及!” “还,还有这个……”顾歆然又拿出两本书,一本大些,一本小些。 “什么?” 裴修泽接过来一看,《新华字典》? 《幼小衔接拼音启蒙》? 又是什么鬼? 他再次翻阅起来,按方才的经验,要从启蒙开始看起。 不过那弯弯曲曲的他着实看不懂。 顾歆然笑眯眯又捧上了一个平板,视频音乐响起,有清脆的童声传出,“单韵母,很重要,发音口形要摆好。张大嘴巴ɑɑɑ,拢圆嘴巴o o o……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 第378章 和离尚且不易 裴修泽:…… 看看视频上的字幕,又看看书上的符号。 再翻一下新华字典。 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刚把两本书往那一撂数学书上放,正准备把平板也拿过来的时候,他顿住了手。 随后把拼音和字典塞回顾歆然的手里,“你这视频不好叫旁人看见,不如你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先看视频学会了,再传授出去?” 顾歆然想想也是,便点头应下。 …… 另一边,薛燕翎果然又去了薛家。 这一回,门子倒很顺利地放行了。 她直奔七哥七嫂的院子。 说实话,薛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又因各房庶子庶女较多,居住条件并不算好。只有成了亲的嫡子才有单独的院子。 她出嫁后,嫁妆虽然 不多,但手上有了银钱后跟着安平大长公主和摄政王妃做那陌上花开的生意,居然赚了不少。 短短半年,她就换了一个四进的新居。 府里就她们夫妇加上婆母,总共三个主子,若干个下人,住着别提有多舒心了。 所以她眼看着宝儿住在狭小的院子里,还要受七哥的欺负,她就气哼哼。 “七嫂!我来看你了!”她奔进甄宝莹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她心头一惊,“宝儿!” 屋里两个婢女手忙脚乱地替甄宝莹换衣裳被褥,见到薛九姑娘进来,都眼眶红红的,“九姑娘,小姐她,她一直流血不止……” 薛燕翎快步上前,焦急地问,“大夫开的药喝了吗?” “喝了,昨儿按大夫说的,每两个时辰喝一帖。可是小姐她……” 甄宝莹握住薛燕翎伸过来的手,虚弱地笑笑,“燕翎,定是我与这孩子没有缘份。昨儿王妃不是说了,她施了针,也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能保住这个孩子。” 薛燕翎握着甄宝莹冰凉的手,心疼得眼泪直掉。 两个婢女换好了,抱着衣裳被褥也是抹着眼泪出了门。 “七哥,七哥他真是个混蛋!”薛燕翎怒骂道。 薛子恒正巧踏进门内,听到薛燕翎这一声骂,大喝一声,“九妹!你就是这么在你七嫂面前编排你七哥的?我可是你嫡亲的兄长!” 他一早被父亲叫去训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把柳姨娘送到官府,再去自首。 母亲却记挂着甄氏肚子里的孩子,叫他过来宽慰宽慰甄氏,好叫她心情舒畅些,说不定孩子就保住了。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过来,听到薛燕翎骂他是个混蛋,自然就火气上涌。 薛燕翎跳了起来,“我宁愿你不是我的兄长!宝儿多好一姑娘,偏生因为是我的闺蜜却叫母亲看上了,才嫁了你这样的混不吝!” 薛子恒大怒,“你再敢骂我一句试试?!” “你宠妓灭妻,为了一个妓子,居然拿正妻的嫁妆银子去给她赎身,你要脸不要?家里不同意你把一个青楼妓子纳进门来,你就想养在外室。养外室不成,居然给她偷天换日换成良家子纳成良妾,你当我们眼睛都是瞎的吗?!你还为了这个妓子,殴打推搡正妻,生生要害死你的第一个嫡子!你说,你不是混蛋是什么?!” “啪”的一声,薛子恒的巴掌落在薛燕翎脸上。 薛燕翎瞬间暴怒,冲上去就对着薛子恒拳打脚踢起来。 薛燕翎自小是练过一点武的,直打得薛子恒毫无还手之力。 薛子恒抱头鼠窜,嘴里还叫嚷着,“你,你个大逆不道的,竟敢殴打兄长!你住手!住手!” 甄宝莹看得目瞪口呆。 薛燕翎一边痛快地拳打脚踢,一边恨恨骂道,“这一拳,是打你宠妓灭妻!这一拳,是打你害了宝儿!这一拳,是打你胆敢给她换个身份……” 直到她打累了,才停下了手,转身扑到甄宝莹的床边,哭了起来,“宝儿,都是我害了你!呜呜——” 甄宝莹怔怔地看着薛燕翎,好一会儿才抚着她的发顶说道,“燕翎,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不是你的错。” 薛燕翎自顾自哭着,“宝儿,不如你休夫!休了我这个不着调的七哥!” 还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薛子恒:…… 这是亲妹妹吗? 哪儿有亲妹妹劝着嫂嫂休了自家哥哥的? 他呲着红肿的脸颊,发出含糊不清的怒斥,“九妹!” 薛燕翎哭着朝他甩过来一句话,“你闭嘴!” 薛子恒:…… 不是,你都要劝我妻子休了我了,我还不能说句话了? 甄宝莹把薛燕翎拖进怀里抱着,感动地说道,“燕翎,这辈子你都我最好的姐妹!我从未怪过你。快快别提什么休夫不休夫的事了。” 薛子恒这才站直了身子,哼了哼,按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和腹部,冷冷地说,“原本母亲让我过来宽慰宽慰你,眼下瞧着,你还算懂事,也不必我来宽慰了。” 薛燕翎大恨,“薛子恒!你推了宝儿,难道不该跟她道歉吗?!” 薛子恒哼道,“我道什么歉?我又不是故意推她的?要不是你说话不过脑子,逼着柳儿去死,我会因为去救人而撞到她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宝儿肚子里怀着的,是你的嫡长子!你的嫡长子,如今有可能根本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句?!” 薛子恒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甄宝莹,还有昨日大夫说孩子很可能保不住的话,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又想想柳姨娘昨日差点撞柱而亡,那一丝心疼也瞬间消失了。 他冷硬地说,“大夫说只能尽全力看天意了,便是有什么不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嫡长子,以后还会有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薛燕翎气得又流下了眼泪,“宝儿!你看看他!他害得你腹中的孩儿都快保不住了,居然一句也没问过你身子好不好!也没有一句道歉的话!这样的夫君,你不休了还想等什么?!” “哪儿有女子休夫的?”甄宝莹苦笑道,“和离尚且不易,更别提休夫了。燕翎,这话你别再说了。” 薛燕翎气得直捶床沿,“宝儿!宝儿!你才十六啊!难道这样的日子,你以后还要过上几十年吗?!” 第379章 你叫他去自首? 甄宝莹怔怔看着帐顶,无声地流下泪来。 这也是她从昨日想到今日都还没想明白的问题。 还有方才夫君说的话,着实是伤到她了。 这时她又觉腹中一阵绞痛,不由得“啊”了一声,紧紧抚住腹部。 薛燕翎大骇,“你怎么了?又疼了是不是?” 甄宝莹疼得额上沁出汗来。 薛燕翎大喊,“来人,快来人呐!去请大夫来!” 婢女迅速跑了进来,又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甄宝莹腹中的胎儿,终于没能保住。 薛燕翎痛哭不已。 得知消息赶过来的程氏却愤怒地给了薛燕翎一个耳光,“你嫂嫂身子本就不好,你偏要来搅局!打了你哥哥不够,还要劝你嫂嫂休夫?!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哪?!现在你满意 了?你的侄儿被你劝没了!是你杀了你哥哥的嫡子!” 薛燕翎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颠倒黑白的母亲,是昔日那个还算疼她的母亲! “母亲!怎么是我杀了这孩子?!明明是七哥他做了对不起七嫂的事!” “你还敢狡辩?!你七哥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纳个妾而已!” 甄宝莹从昏厥中模糊醒过来,虚弱地替她开口辩解,“母亲……不是,不是燕翎的错……” 程氏怒不可遏,“不是她这个搅家精来搞事,她能打得子恒鼻青脸肿?!我本已说服了他过来给你赔不是,可全都被这个搅家精给搞砸了!若非如此,你的孩子怎么会保不住?!” 薛燕翎满心的失望,“母亲,昨日大夫就说了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王妃医术那般好,来施了针后也只说保住的可能性不到一成。母亲你不怪七哥这个罪魁祸首,反来怪我这个替嫂嫂打抱不平的人?!明明就是七哥亲手推掉了他的嫡长子!” “啪”的一声,程氏的巴掌再一次落在薛燕翎的脸上,“不许你这样说你的哥哥!” 薛燕翎抚着脸,不再看向母亲,反而是心疼地对甄宝莹说道,“宝儿,这样的虎狼窝,你还有什么好留恋 的?!是非不分的婆母、宠妓灭妻的夫君,惺惺作态的姨娘……” 程氏气得又要打她。 甄宝莹费力地朝她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燕翎,我……我会好好想想的……你,你快回去……” 她也不忍燕翎为了她的事,几次三番被母亲兄长打骂。 薛燕翎哽咽地看了看宝儿,再对上母亲那恶狠狠的目光,最终还是跺跺脚,跑了出去。 很快薛府七少夫人腹中胎儿被七少爷推没了的消息就传到甄家人耳里。 甄相夫人当即又带了十几个婆子到了薛府把女儿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塞进马车里接回了侯府。 声势浩荡,满城皆知。 …… 次日的朝堂上,陆御史又开嘴炮,把薛太傅的家风狠狠批判了一番。 这一次不光是宠妓灭妻,还有偷天换日、身契造假、阳奉阴违、罪犯欺君等等。 一听薛子恒居然将那青楼妓子的身份改头换面换成良家子,又以良妾的身份纳进府里,整个朝堂就炸了锅了。 隐忍了两日的甄相毫不留情地把薛太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裴修泽不由得第一次对自己看中的人选有了怀疑。 这甄相,素来是一派文儒风度,何时能骂起人来都不带脏字儿了? 还有,上一世,这个薛太傅的府上,并没有这么多后宅琐事被曝出? 他前两年之所以看上薛祭酒,是因为在明年的春闱,薛祭酒教出的学生里有一个夺得状元,一个拿了榜眼,还有十几个中了二甲进士。 薛祭酒几乎一夜之间立刻就名声大噪了。 就冲着这样的学生资源,他觉得给小团子争取一些师兄师弟的帮扶,也是值的。 可没想到,这一世,先是薛老夫人给自家媳妇儿出了长辈往晚辈房里塞人的大难题,后有探花郎宠妓灭妻、知法犯法的事儿曝出。 这太傅,还能不能要了? 他看向坐在宽大龙椅上百无聊赖的小团子,温声问道,“皇上,这虽是薛太傅的家事,但说起来也是国事。若是太傅家风不行,难免叫人猜疑他私德有亏,治家不严、持身不正,如何教导帝王?您看您要不要换个太傅?” 声音虽温和,但满朝文武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瞬间就鸦雀无声。 小团子笑眯眯,声音稚嫩而清脆,“太傅是太傅,薛七公子是薛七公子。老师或有失察之过,不如唤老师前来问问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经过几个月的坐朝,他已经颇有些自己的主意了。 “是。”裴修泽点头,“来人,去请薛太傅。” 立刻有太监躬身去传话了。 朝堂于是开始接着讨论下一个议题,“如今已快进入九月,北方大旱灾情已渐渐得到缓解,眼看着秋收在即……” 另一边,薛府。 此时薛太傅正气急败坏地训斥三儿子,“前两日不是让你搜了那姨娘的身契妾书连同那女子一起送到京兆府吗?!怎的还没办妥?” 他昨晚与同僚吃酒,回来晚了,今儿一早酒醒后才得知小七媳妇儿昨日小产,被甄家人接走了。 他再一问,前两日的安排,是一个都还没落实。 顿时就吓出一身冷汗,当即让周氏把三房的人找来! 薛三爷很是委屈,瞪着程氏,“我让婆娘去搜了啊,可她连着两日都没搜着,一会儿说身契在儿子手上,一会儿说在儿媳房里。昨日儿媳又小产了,后院儿里是兵荒马乱的,儿子又不好闯儿媳的院子……” “叫小七去自首!让他亲自带着那女子去京兆府!”薛太傅大怒,指着程氏说道,“你作婆婆的总能进儿媳的院子里?她现在不在,你正好去把身契找出来,交到京兆府去!” 程氏立刻就跪了下来,“老太爷,请三思啊!小七可是十五岁中的举人,十八岁考上二甲传胪的啊!” 旁边的薛老夫人也是急得不行,“老头子,别以为你当上个太傅就得瑟起来了!小七是孙子辈儿中最有出息的,你叫他去自首?这不是让他去自毁前程吗?!” 第380章 还要断亲?! 薛太傅气得直拍桌子,“现在是他一个人的前程的事儿吗?现在是整个薛府的前程的事儿!!不,那个孽子还敢假造身契!他若不去自首的话,那就不是前程不前程了,那是薛家人欺君罔上,触犯律法!” “不就是买个身契吗?如何就欺君罔上,触犯律法了?那京兆府也是明码标价,五十两一个身契,他敢卖,我就敢买。”薛七理直气壮地走了进来,“不过是给蝶儿换个身份纳进我的后院而已,又不是买凶杀人放火,如何就触犯律法了?!” “就是啊,寻常府里要给个恩典放个奴婢出去,找个大户人家认个干亲,换一下身契也就是了,何至于就欺君罔上,触犯律法了?!”薛老夫人一见他还青肿着的脸,就心疼地朝他招手,“小七,快来,哎哟,小九那死丫头下手还真是狠呐!怎么就把我们的小七打成了这样?” 薛太傅见这一家子糊涂的东西,气得直拍桌子,“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爷了?!” 薛三爷和程氏吓得齐齐跪下。 一旁一直冷眼无奈旁观的周氏也只好跪下,“老太爷息怒。” “若是不把我这个老太爷说的话当回事儿的,趁早滚出这个家!”薛太傅大怒。 “父亲息怒。” “祖父息怒。” 薛三爷和薛子恒嘴上这么说着,神情依旧是不当一回事儿。 这时,一个小厮跑进来,“老太爷,宫里来人了!” 薛太傅巨震,立刻站了起来,“谁来了?” “一个小黄门,说是奉了皇上口谕。” “快快!”薛太傅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但也不能耽搁,直接就带人迎了出去。 此时小皇上还没下朝,在这时下口谕,那想必是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了! 果然一阵兵荒马乱后,小黄门宣了皇上口谕,召薛太傅进宫面圣。 薛太傅接了旨意后起身,小心翼翼地朝这个小太监打听,“敢问小喜子公公,可是有人在朝堂上参了老夫?” 小太监知道小皇帝没有换太傅的想法,也不拿乔,把朝堂上的事紧要说了一遍。 还特意强调了摄政王问小皇帝要不要换太傅那句话。 “多谢小喜子公公,老夫换身朝服便即刻进宫去。”薛太傅脸色有些发白。 “得嘞,您老快着些,小人就先回宫复命去了。” 说罢他就走了。 眼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薛太傅腿一软,向地上栽去。 三爷薛启年眼疾手快捞住了他,“父亲,父亲!” 薛太傅稳了稳心神,眼神凌厉地看向薛老夫人和三房几人,闭了闭眼,狠下心道,“老三,你们既不愿舍弃这个‘前程远大’的儿子,那便怪不得老父了!” 薛启年突然就感觉心头发慌,和程氏对视了一眼。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薛太傅又问了一遍薛子恒,“小七,祖父最后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错?可愿到京兆府自首?” 薛子恒也感觉到不太妙,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只要打死不认,便没有证据坐实他虚造身份,于是硬着头皮道,“祖父,我不过是后宅纳个妾室,这等小事,怎么可能影响到祖父?皇上和摄政王,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孙辈的后宅小事,就真的换个太傅?” 薛老夫人也哼哼道,“就是,太傅岂是说换就换的?皇上宣你进宫,必定只是想问个清楚,你就实话实说,我们想法子让那青楼女子成了良家子,是作为良妾纳进府里来的!” 周氏一听脸色惨白,“母亲,您可千万莫再说了!” 这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欺君啊! 你假造个身契,还有理说“想法子让她成了良家子”? 薛太傅彻底对这几人绝望了,负手一字一顿对着周氏说道,“大儿媳,府上是你掌家,老夫下面说的话,你一字一句给我记好了!” 周氏全身一震,连忙跪下,“老太爷请说,儿媳耳里听着,心里记着。” 薛太傅深吸一口气,“这家里,只有你是最清醒的了。” “老夫只有三句话,说完便要进宫面圣了。一,你去把老大喊回来,午时之前召集薛家耆老,将三房分出薛府去,写下断亲书!” 众人一听,全都齐齐色变,“父亲!不可啊!” “祖父!您怎么……?” “老头子!这如何使得?!” 薛太傅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并不理会,继续说道,“二,你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尽快清算府里账目,三房是嫡次子,该分多少家产,一文钱也不要少他们的。” “三,今日天黑之前,三房搬出薛府!从此以后,三房是获罪还是另谋前程,都与老薛家无关了!老太婆,你舍不得三房和小七,你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搬出去!”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回屋换朝服去了。 薛三爷和程氏脸色变得惨白,“父亲,父亲!” 见薛太傅走得坚决,又朝薛老夫人爬去,“母亲,母亲,父亲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出去啊?我们不能分家啊!” 薛老夫人也是懵的,这一回,老头子是真的生气了啊! 还说什么,让她也跟着三房一起分出去? 那她的老脸往哪搁?!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周氏,“大儿媳,老头子他,他是什么意思啊?” 周氏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幽幽地说,“就是要让老薛家与三房断亲的意思,如此,老薛家才不会受小七的连累。” “什么?还要断亲?!”程氏险些没晕过去。 薛子恒也懵了,怎么就要到断亲的地步了? 他不过是拿拿乔,不想去自首罢了。 不去自首,就没有证据证明他是造假身契,京兆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欺君什么的罪名,自然也无法坐实。 天下女子那么多,自己一口咬定她们是两个相似的人又如何? 程氏扒着婆母大哭起来,“母亲,母亲,我们不能被分出去啊!小七日后还要官复原职的,我们若是被分出去了,他的前程可怎么办啊!?” 薛老夫人也是六神无主,半晌才安慰道,“老头子是说的气话?等他下朝回来,我再找他说说!” 第381章 斗胆请旨和离 “是啊,母亲,我们绝不能被分出去啊。我们还要在您膝下尽孝呢……” 周氏的脚步越走越快,听着这糊涂的一家子,恨不能立刻就与他们划清界限。 …… 朝堂上。 薛太傅心中有了决断,踏进那高高的门槛的时候,心里头并不是那么慌的。 “老臣参见陛下。”薛太傅撩袍跪下,以头触地,“老臣知罪,特来请罪。” 小团子没有开口,只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道,“薛太傅快快请起!今日早朝有御史当庭参奏,言称你薛家知法犯法、假造身契,甚至胆敢欺君罔上,实在是罪不可赦!不知对此,太傅可有异议?” 薛太傅当即就认下,“老臣年事已高,耳目渐昏,竟然未能察觉到子孙们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惭愧至极啊!在此,老臣向陛下请罪! 在前来面圣之前,老臣经过深思熟虑,已然下定决心要将三房彻底分出薛家。从今往后,无论三房之人是荣华富贵还是落魄潦倒,都与我老薛家再无瓜葛。这一切皆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今后的路究竟如何走,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或许这样做有些残忍,但若不如此,恐怕整个家族都会因三房的过错而蒙羞受辱甚至遭受灭顶之灾。因此,老臣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果断做出这个决定,以保家族之清誉和安宁。还望陛下体谅老臣一片苦心呐!” 甄相一听大怒,“好你个老匹夫,你把三房分出去就一了百了了?我的好闺女还是你三房的孙媳妇儿呢!你把三房分出去,我女儿怎么办?!” 薛太傅呆愣了一瞬,他确实还没想到小七媳妇这一层。 裴修泽却想起了前天晚上顾歆然同他提起过甄宝莹之事,还说了她给薛燕翎洗脑想法子去说服甄宝莹休夫。 当时他是不以为然的,这世道若不是实在走到了绝境,他也不赞同女子和离,更别提休夫了。 天下女子不可能都像顾家女和闵氏一样,身后有国公府和摄政王府的撑腰。 但看着甄相的神情,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一句,“甄相可有意让你的女儿休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摄政王府,是休夫休上瘾了吗? 摄政王妃四处给自家女眷撑腰,休了一个又一个不够,摄政王这又来凑什么热闹? 甄相显然也是没想过这个结局,但对着摄政王,他又不敢随便发火,只惊愕且难以置信地问,“王爷何出此言?” “本王只是觉得,令爱若是继续留在薛家,恐怕日后过得不太舒心。”裴修泽一脸恳切地说道,“本王的王妃前两日替令爱看诊,回来后说令爱似有被家暴的痕迹。你忍心让女儿以后日日受如此痛苦吗?” 满朝顿时更加哗然了。 “什么?家暴?真看不出啊,堂堂二甲传胪,居然会打女人?!” “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他打的还是正妻,实在是令我辈读书人不齿啊!” “听闻传胪的妻子还有孕在身?传胪居然虐打孕妇?实在是太过分了!” “传言甄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被他推没了的?!是真是假?” 小团子来了精神,愤慨道,“妈妈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甄相,你的女儿一定很痛?” 百官:…… 这小皇帝,和摄政王…… 今儿是怎么回事? 一个一口一声妈妈,一个一口一声王妃。 而且……摄政王今儿,提了两次“王妃”? 薛太傅脸上甚是惊惧,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但惊惧之后又是万分的庆幸,幸好与三房断了亲。 日后若是薛子恒虐打有孕在身的正妻、还害得正妻小产之事传出去,整个薛家的名声就毁了啊! 甄相脸上同样是惊惧神色,他是不知道女儿在夫家竟然还遭受毒打,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恨不能立刻替女儿休夫。 但休夫这种事传出去,对女儿的名声确实也不好。 有另一老臣将甄相的为难说了出来,“只是这休夫一事,确实非同小可啊” “甄相,本王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但若是连一个人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法得到有效保障,那所谓的个人名声、家族名誉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裴修泽微微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何况听本王的王妃说,令爱今年才二八年华,又是你老来得女,想来更是平日里受尽了父母兄长的宠爱,又得你们精心教养呵护长大。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年纪轻轻就要在一个乌烟瘴气、混乱不堪的后宅当中虚度光阴、蹉跎岁月,甚至日日遭受毒打,不知人间欢喜吗?” 甄相光是想象一下爱女今后数十年都可能要过遭夫君毒打这种悲惨痛苦的生活,便觉得心如刀绞、难以忍受,于是当机立断地下定决心,转头看向薛太傅,目光坚定而锐利,朗声问道:“太傅大人,我甄家女儿要与薛子恒和离,你可有异议??” 休夫实在骇人听闻,和离便罢了。 听到这话,薛太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答道:“老夫对此并无任何异议。既然我们老薛家已经决定与薛家三房断亲,三房如何与老夫自然再无瓜葛。老夫但盼令爱能余生顺遂,再觅良缘。” 甄相眼珠转了转,又看向正在看戏的裴修泽和小皇帝,突然就撩袍向小皇帝跪下,“臣担心薛家三房为难我儿,又担心我儿和离后遭人非议,微臣斗胆向皇上请一道圣旨,准许我儿与甄家七郎和离!” 小团一愣,怎么隔岸观火,火却莫名烧到自己身上了? 裴修泽想起当日母亲奉旨休夫一事,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皇上,如此仁善之事,您就允了。” 小团子:…… 不是,怎么就仁善了? 夫子不是教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这…… 这毁的就是夫子本子家的婚啊? 众朝臣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显然也是想起了摄政王府老夫人奉懿旨休夫一事。 日后,若再有女子受委屈,不会都跑到宫里来求圣旨懿旨? 第382章 告慰先祖 陆御史见事已成定局,又拱手道,“皇上,即便是那薛子恒与太傅府分了家,断了亲,但他所犯之事,已触及大周律法;且如此明目张胆给一个贱籍女子改头换面,有藐视圣威之嫌,请皇上严惩啊!” “此事交由京兆府查实后再议。”裴修泽看了薛太傅一眼,“太傅大人既已提前入宫,不如先回上书房候着。” “是。”薛太傅擦了一把冷汗,退了出去。 他在上书房一直等到皇上下了朝,另两个学生也到了后,才开始了今日的课业。 见小皇帝待他一如既往的恭敬,也没有任何的怪罪之意,他这才放心不少。 课业结束后,又留在宫里死乞白赖地陪着摄政王用了午膳,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自己对薛子恒的所做所为毫不知情。 摄政王也没有故意吓唬他,只说了一句“太傅能壮士断腕,还是值得赞许的,府里若是再有毒瘤,太傅还是当断则断,以免又出了祸家的根源”,用以敲打他。 薛太傅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战战竞竞,回府的途中一直在想,摄政王所说的这个毒瘤,莫不是指老太婆? 薛府内,薛老夫人在程氏的服侍下慢条斯理地用午膳,等着老太爷回来想再与他说说。 她总觉得老太爷是在吓唬她,她就两个儿子,怎么能分家? 她还没死呢! 但周氏那边已经让人搬来了账本,几个账房先生开始噼里啪啦核算该给三房分多少家产。 二爷是庶子,家里只有大爷和三爷两个嫡子,所以三房按说也还是能分得至少三成的家产的。 薛家大爷薛启正上午也已经让人去请了族中耆老,过来商议分家事宜。 薛子恒陪着祖母用了膳后,悠哉悠哉回了后院,安抚那个一有风吹草动就哭哭啼啼的柳姨娘。 祖母那般笃定地说绝不会把三房分出去,他也信了。 柳姨娘听说了早上老太爷发了一通火的事儿,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正在默默流泪呢,就见七少爷回来了。 她赶紧上前扑到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七少爷,贱妾不想离开七少爷!” 薛子恒安抚道,“别哭,祖母说了,祖父只是一时气急说了些疯话,叫我们不必理会。” “呜呜,老太爷也太狠心了些,先是叫您去自首,今儿又要把三房分出去。呜呜呜,如果真的被分出去了,贱妾就成了三房的罪人了。”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放心,有祖母在,我们三房怎么可能被分出去?”薛子恒在她的拱火下有些心浮意躁起来。 前两日因着甄氏摔倒小产,他也心烦,倒也没碰这个柳氏。 正好用了午膳能歇个午晌。 这么想着他心底更加升腾起一股火,不由得就把人搂进了屋里。 很快屋里就响起了癫鸾倒凤的声音。 …… 等薛太傅回到薛府的时候,大儿子薛启正派来候在门口的小厮立刻请他直接去祠堂。 祠堂院子里,薛启正正在陪着几个耆老正说着话。 见父亲回来,薛启正站起来将父亲迎进门内,“父亲,几位族老说非要等你回来再行分家之事。” 薛太傅点点头表示理解,到底他是一家之主,也是薛家族长。 “去将三房请过来,今日不止要分家,还要与三房断亲。” 几位族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有不忍,“太傅,要分家的话分就分了,大抵树大分枝,分家也是个迟早的事儿。但断亲的话,是不是太过了?” 薛太傅想起摄政王的话,疯狂摇头,“不,这亲必须断。” 虽然朝堂上对于薛子恒的处置他还没有探听到,但这个薛子恒,肯定是保不住的。 他坚定地对族老们说,“你们若是不想他连累族人,也可以考虑断亲。” 几个族老面面相觑,“太傅,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薛太傅摇头,“尚不清楚,但,这次子恒当真是糊涂了!他,他真是自毁前程啊!” 几个族老都目露震惊。 在他们看来,纳个妓子为妾,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的。 怎么就闹到自毁前程的地步了? 薛家子侄这一辈,除了驸马薛子安,就属薛子恒最有出息了啊! 这时三爷薛启年带着程氏也踏进了院子,一见屋里有几个族中耆老在,两边的烛台也是点得通明,二人俱是脸色大变。 这是当真要分家?! “父亲,大哥!你们当真要如此狠心?!”程氏不能进屋,只在院子里哭道。 后面紧跟进来的薛老夫人一看这架势,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老头子是动真格的? 她一拍大腿就哭天抢地,“老头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薛太傅走了出来,想起摄政王的敲打,冷声吩咐道,“来人,把她的嘴堵上,莫让她再哭喊!” 薛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周氏也来了,赶紧示意婆子上前把薛老夫人一左一右架住,“母亲,父亲与族老们商议大事,我们还是莫要出声的好。” 一个婆子立刻将一团帕子塞进薛老夫人的嘴里,不让她说话。 程氏彻底惊恐了,瘫软在地上,“父亲,父亲,不要啊!” 薛太傅扫一眼,问,“小七呢?!” 周氏福身,“儿媳已经让人去请了。” 薛启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父亲,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三房分出去啊?!小七不就是纳个妾吗?!” 薛太傅都懒得与他们再掰扯,只转身进了屋子,吩咐薛启正点香,“开始,有老三在就行,三房几个小辈也没有说话的份儿。” 其实三房薛启年夫妻二人也没有说话的份儿。 薛太傅把他们分出府去的决心已经坚硬如铁。 在几个族老的见证下,薛太傅告慰先祖,当场改了祖谱。 薛启年怎么哀求都无法阻止薛太傅的动作。 最后一笔落下时,薛子恒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 周氏看他衣衫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不由得撇撇嘴。 这个小七,不会死到临头还与那妓子行鱼水之事? 啧啧。 程氏已经哭得快晕过去。 扑进屋内,薛子恒看到薛启年面如死灰,心头猛地颤抖起来。 第383章 另立宗族,单开族谱 “祖父,祖父,您当真……当真……?” 薛太傅示意他去看那墨汁还未干的族谱。 薛子恒看到族谱上“分家断亲,另启一支,再不是薛德庸一脉子孙”一行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忿恨地瞪着薛太傅,“祖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不过是纳个妾而已,为什么要与我们分家断亲?!” 薛太傅恭敬又拜了拜祖宗,才直起腰板说道,“你一人作死怎好连累全府全族?祖父有没有劝过你把那妓子远远打发走?有没有劝你去自首?可你做到了吗?你做不到,祖父只能忍痛割掉你这块腐肉了。” 薛子恒大恨,“祖父,我是您的嫡亲孙子!不过是纳个妾,您便将我视为腐肉?!哈哈哈——您以为我不知道,您不就是为了保住您那太傅之职吗?!说什么我会连累全府全族?祖父您不就是怕我会连累您一人吗?!为了保住您的太傅之职,您就狠心把我们三房赶出去?我的父亲是嫡子啊!” 薛太傅气得胡子直颤,“你竟还不知错!” 薛启年扑过去一巴掌就甩在薛子恒脸上,“你这个孽子!你做错了事,为何不好好认错自首,是你连累了整个三房啊!” 门外的程氏震惊地喊了一声,“夫君!小七!” 薛子恒被打得一个踉跄,险险稳住身形,死死盯住父亲,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你们!你们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祖父,你有三房妾室,父亲,你有五房妾室。凭什么我才纳一房妾室就要自首认罪?!” 薛太傅大喝一声,“放肆!这是纳不纳妾的问题吗?!这是你宠妓灭妻,欺君罔上的问题!” 纳妾可以,可谁会拿了正妻的两万两嫁妆银子去给一个妓子赎身,改头换面纳进府来,还为了她推得正妻流产的? 这不是宠妓灭妻,欺君罔上是什么? 薛子恒恨得双目通红,还要开口再辩驳什么,这时门外响起了周氏的声音。 “老太爷,几位族长,夫君,三爷,宫里来圣旨了。” 薛太傅当即就想起了早朝时甄相替小七媳妇求的圣旨,心下了然,理了理衣襟,走了出去。 几位族长随之其后。 薛启正也跟着出去。 薛启年有些忐忑,这时下的圣旨,不会与小七有关? 可是再想想,小七已经被夺了官职,还能获什么罪? 几人摆了香案跪下准备接旨。 小太监却扶起了薛太傅,“太傅大人,皇上这旨意,是给薛七公子的。” 薛太傅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薛子恒已经不是薛家子孙,薛家另行行序,七公子怕是要换人。” 小太监立刻了然,“那便先借太傅宝地给薛子恒公子宣旨。” 薛太傅这才带着几位族长后退一步。 薛子恒脸上一阵尴尬,撩袍跪在香案面前。 小太监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有薛子恒与甄宝莹,二人结为夫妻,同享天地之福,共承家国之重。今闻薛子恒与甄宝莹,因情投意不合,难以维系夫妻之礼,故请和离。朕闻之,深感惋惜。然,婚姻之道,贵在自愿,强求无益。薛子恒与甄宝莹既已心意相悖,和离实为明智之举。朕准其和离,自即日起,薛子恒与甄宝莹解除夫妻之约,各自生活,互不相干。钦此!” 薛子恒立刻脸色变得煞白。 打击是接踵而至。 先是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最终没能保住,甄家把妻子接回了娘家,外头谣言四起,让他颜面尽失。 再是祖父放弃了他,说他是腐肉,要割肉放血分家断亲。 如今又是皇上,竟然下了和离圣旨。 大周建朝至今几百年,闻所未闻! 小太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薛公子,接旨!” 薛子恒颤抖地伸手接过圣旨。 薛启年和程氏顿时也变得脸色惨白。 这说明,他们家的小七,彻底惹了皇上厌弃啊…… 以后要官复原职,难上加难啊! 还有,他们三房日后何去何从? 被薛家分出了府,还断了亲。 小七岳家又没了…… 二人面面相觑,都一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小太监一见三房几人这架势,知道是没油水可捞了,冷冷哼了一声,一甩拂尘走了。 这时,薛太傅身后几位族老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意。 一个族老拱手对薛太傅说道,“太傅,你也是我们的族长,三房既然被分出薛家,怕是薛家其他旁支也无法接纳他们。依我看,不如请三房,不,薛启年一支,另立宗族?” 薛启年一听,简直如遭雷劈。 这意思是,整个薛家都容不下他们吗?! 另立宗族,这就不是把他们整个三房除族另开的意思吗?! 薛子恒也听出了意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子恒是个好孩子,也确实是才华横溢少年得志。”偏另一个族老开始补充道,“原本他与甄家的婚事,会是他日后仕途上的极大助力,我们也一直很看好他。” 薛子恒眼里透出希望,这个三伯公自小就待他很好。 三伯公能为他说几句公道话,他还有可能改变祖父的心意。 谁知,这个三伯公接下来的话,很快击碎了他的幻想。 “只可惜啊,他实在是太有主意了,我们薛家不敢藏纳这样有主意的子孙。”他看向先前所提议的那个族长,“我赞同二哥的话,族长,为了彻底除去这块腐肉,不让他成为我们整个薛家族人的祸根,我附议,让薛启年一支,另立宗族,单开族谱。” 薛子恒:!!! 薛启年:!!! 程氏终于听出了意思,跪着抱住薛启年的腿,“夫君,夫君,族老们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除族吗?我们到底犯了什么大错?!把我们分家断亲还不够,还要把我们除族啊?!” 薛启年呆愣了半晌,猛地朝薛太傅跪了下去,大哭道,“父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薛太傅不为所动,对几位族老说道,“你们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办。” 薛启年扑在地上,“父亲!二伯,三伯!不行,我不同意!” 第384章 一半赎身归娘家 薛太傅冷冷说道,“你愿不愿另开祖谱,我们管不着。但老薛家的族谱上,再不会有你们一支的名字了!” 薛太傅复又带了几个族老进了祠堂,很快改了族谱就出来了。 薛太傅一脸的轻松,“薛启年,你出去后,自立门户,另立宗族。大儿媳,该分给三房的家产,都算好了吗?” 周氏立刻捧上一本账册,“老太爷,都算好了。儿媳特意留出了东城的那一处别苑作为他们的落脚处,公中分给他们的东西,也正在搬过去。只要他们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再收拾收拾搬过去,就可以了。” “好,就这么办,今日天黑之前,全搬出去!”薛太傅冷冷看了一眼三儿子一家三口,拂袖而去。 几个族老也走了,看向三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薛启正叹了一口气,“三弟,父亲已经做了决定,你们不如,就先搬到别苑去安顿下来再说。” “大哥!”薛启年泪眼模糊,“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启正把他拉起来,看看周氏。 周氏也叹气,把程氏扶了起来,才低声说道,“三哥,三弟妹,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这一回,是真糊涂啊!” 程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双眼瞪得浑圆,嘴唇微微颤抖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是,我们糊涂!难道就只有你们清醒吗?你们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仅仅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就能毫不留情地将我们赶出家门!你们可真是高明、真是清醒啊!” 她气愤地一手拉起一个,急速朝外走,“走便走罢!我们自此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小七啊,你向来聪明伶俐又饱读诗书,且又有功名在身,将来必定会有所成就!待到日后,娘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觅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与你相配!” 她心中暗自思忖,却没有说出口的是:只消再过些许年月,待到诸事皆平,凭着我儿这传胪之身,重归庙堂岂不易如反掌?若是再找个得力的岳家,日后前程,未必没有! 薛启年和薛子恒都一时呆愣,被她拉着往院子方向走。 周氏和薛启正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由得都叹了一口气。 一个小厮又奔了进来,“大夫人,甄家来人了,说是要来把七少夫人的嫁妆都拉回去。” 周氏摆摆手,“把甄家人带到三房院子里去。” …… 过了几天,顾歆然收到了薛燕翎的拜帖,直接就让她第二日过来了。 薛燕翎见到顾歆然非常兴奋,“王妃,王爷前几日让皇上下的和离圣旨,简直是神来之笔啊。这两日薛甄两家奉旨和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城!” 顾歆然不由得刮了刮她的鼻子,“被和离的那个可是你七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仇人呢!” 薛燕翎嘿嘿笑道,“上午我已经去看过宝儿了。她虽小产伤了身子,但在娘家养回了几两肉,气色好多了。而且,她也很高兴。” 顾歆然表示理解,“离开一个家暴男,自然是要高兴的。何况她又是奉旨和离,日后旁人也不能说她什么。” 薛燕翎猛点头,“嗯嗯,宝儿她一定能开始新的生活的!她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时光在后头呢!” “听闻甄家把她的嫁妆搬回去了?” “那可不?当日她出嫁的时候,是一百零八抬嫁妆,快赶上亲王王妃的嫁妆了!可惜啊,昨日甄家拉回去的,只有五十几抬。不过……”她眼里满是笑意,“有好事者,把甄家从薛家搬走的几大辆马车的嫁妆编成了顺口溜,在街头巷尾传唱呢。” “怎么唱的?” “我想想啊,”薛燕翎干咳了一声,唱起来,“薛家有女要出嫁,十里红妆令人夸。和离之后戚惨惨,只剩一半好嫁妆。一半赎身归娘家,一半赎妾泪满裳。” 唱罢,她自顾自大笑起来。 这是影射讽刺薛七郎用了正妻一半嫁妆去给妾赎身呢! 顾歆然也笑了。 这时薛燕翎才说起第二间陌上花开脂粉铺子即将开张的事来。 顾歆然当机立断,让人备了马车,“走,我们去看看那铺子装修得如何了?” 自安平有孕后,这新铺子开张的事儿几乎都落在了薛燕翎身上。 马车上,顾歆然开始问起京中的新鲜事儿来。 一提起这个,薛燕翎又兴奋起来,“王妃,你可知那第一楼,近来出了个风流才子!” 顾歆然立刻就想起一个人来,“莫不是一个姓苏名叫晚意的书生?” 薛燕翎瞪大了眼睛,“王妃,你怎知是他?!” “他是顾家那头的表弟,自江南长阳侯府来的,我二姑姑的儿子。”顾歆然解释道。 薛燕翎恍然大悟,但很快脸上露出纠结神色,“原来,他是你的表弟啊……” 那语气很是遗憾。 “怎么?他是我的表弟,你便不敢说他的八卦了?”顾歆然调侃道。 薛燕翎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干脆豁出去了,“王妃,可不是我想说他的八卦。现在但凡去过第一楼的人,都知道他对那青平大长公主图谋不轨呢!” 顾歆然吃了一惊,“青平大长公主?!图谋不轨?” “是啊!”薛燕翎用力点头,“听闻那日青平大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不小心踢伤了苏晚……苏公子,后来公主派人将他送到医馆去医治。此后苏公子日日在第一楼等待公主的到来。” 顾歆然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据裴修泽所说,上一世苏晚意是在中了探花郎之后,才被青平看中选中了驸马的,这一世,他们早早就遇上了? 而且,据她几次与这青平碰面的情况来看,青平是十分低调的,即便是去第一楼用餐,也不可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怎么会传出与苏晚意不好的流言来? “那他等到了吗?” “谁说没有?”薛燕翎一脸的八卦,“那苏公子原本日日在第一楼靠窗的位置,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来等人的,可谁都不知道他等的是谁。有一日,终于青平大长公主来了,他直接就从二楼窗户处跳了下去,险些没跳断了腿。” 第385章 哪里还有七少爷? 顾歆然震惊,“从二楼跳下去?他会武功?” “他落在了公主的马车顶上,再往下跳,倒是没受什么伤。随后他就迅速朝公主道谢。这才叫大家伙儿知道了,苏公主原来每日在等的人,就是公主。” “他应当不认得青平?他怎知她是公主?” “他先是不认得公主,只向小姐道谢,并表示要感谢她的相助之恩。旁人认出青平公主来,便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于是便知道了。” “那之后呢?” 薛燕翎绘声绘色地描述,“听说,他知道了青平公主的身份后,十分震惊,表示感谢后便避讳地坐在了角落,但那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公主。即便是公主上楼用了膳后离开,他也是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此后啊,那苏公子日日光顾第一楼,坐在同样的位置,痴痴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几乎成了望公主石。” 顾歆然:…… 这苏晚意,有点不对劲儿。 “他那风流才子的名声,就是这般传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与骚扰良家女子有何不同? 偏薛燕翎摇了摇头,“若只是这样,怎么能体现出他的才子之名呢?” 她掏出一叠纸来,“他每日坐一次,就会在桌面上留下一首诗。起初掌柜的只当他是附庸风雅,便收了起来。五六日后,发现他的诗风采斐然,便让人将他的诗张贴了在一楼才子论辩的墙板上。半个月后,每日都有无数才子涌进第一楼,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读到苏晚意的诗!” 顾歆然细细翻看着他的诗。 起初几首,似有感激之意包含其中。 后面就直抒胸意了,大多都是意气风发之作,或借物咏物、或借情咏山水,果然风采斐然。 薛燕翎感慨道,“后来,掌柜的干脆免了他的茶水酒饭钱,以诗来抵。我相公也看了他的诗,觉得此人真是有才。就是不知道他的策论做得怎么样,一直说若他参加学子论辩,一定要去看看呢。” 正说着,马车转了一个路口,薛燕翎把车帘子掀起一角,“王妃,您看,那第一楼临窗位置,穿白色衣裳的那个!” 顾歆然放眼望去,果然看到苏晚意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坐在窗前。 那窗框,恰好是一幅扇形。 苏晚意本身又是星眉朗目,黑发如墨,侧颜俊逸。 端的是一幅美人如画。 甚或还有女子立于楼下,痴痴地看着这一幕。 顾歆然暗忖,怪不得上一世,探花郎能一眼被青平瞧中呢。 也不知这一世,青平是不是也已经瞧中了他? 到了陌上花开第二分店,顾歆然讶异于薛燕翎对于她给的图纸的执行力。 实则那图纸是陌陌传递给她的,用的是她那个时代的装修风格,与第一间陌上花开差不多。 看着这些充满陌陌气息的摆件格子,她又开始想念陌陌了。 “选的是下个月哪个日子?”她问薛燕翎。 薛燕翎答道,“九月二十六。” 顾歆然一听,摇头,“不成不成,九月二十六是太祖皇太后寿诞。依我看,不如提前半个月开张,正好陌……正好新林村新出的一批香水也能铺上货了。如此京中贵妇为了进宫赴宴,想必会争先采买!” 薛燕翎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主意!我去与林掌柜的商量商量!” 她兴冲冲地朝后院帐房方向走去。 顾歆然便自顾自上了二楼,看看装修进度。 这个铺子选址在西城较为繁华的街道,她从二楼窗户向外看去,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拐角一闪而过。 居然是蒋氏? 她轻击三下手掌,五月立刻从窗户外头翻进来跪下,“主子请吩咐。” 她朝蒋氏消失的方向一指,“跟上蒋氏,看看她在做什么?” “是。”五月随即闪身消失了。 她在脑海里迅速把蒋氏四人过了一遍。 故意接近青平的苏晚意。 被冒充写信索要钱财的苏晚吟。 被亲生母亲虐待的苏晚晗。 如今又有个鬼鬼祟祟的蒋氏。 呵,这四个,好像都有点不正常! 等薛燕翎蹬蹬蹬跑上来的时候,很是兴奋,“王妃,与林掌柜商量过了,九月十三是黄道吉日,可以开业!” 顾歆然点点头,“成,那就九月十三。” “若是那日安平大长公主也能来的话,那就太棒了!”薛燕翎兴奋地说。 “她即将临盆,还是莫让她来这般喧闹的场合了。” “好。”薛燕翎兴致不减,走到窗边朝西指着一处院落更加兴奋地说道,“王妃,那处院子,您猜是何地方?” 顾歆然看过去,是一个小小的二进的院子,摇头,“是谁住在里面?” “就是我爹娘和七哥他们!我爹有三个庶子两个庶女,一个成婚了,另两个还没成亲。总共十几口人,住在那小小的二进院子里头!”薛燕翎更加兴奋说道。 顾歆然:…… 那是你父母兄弟姐妹,居住条件如此恶劣,你这么兴奋,真的好吗? 薛燕翎拉她下楼,兴冲冲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顾歆然:…… 看戏看到自己亲生爹娘和兄长身上的,还真是不多见。 …… 那处院子里,程氏正揪着柳姨娘的头发疯狂咒骂,“都是你这个贱人惹的祸!要不是为了你这个骚货,我们一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柳姨娘啊啊地惨叫,“七少爷,七少爷,救命啊——” 程氏另一只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现在哪里还有七少爷?!你害他前程尽毁!你还有脸喊他救命?!” 柳姨娘痛苦地看向一处房门,那里阵阵飘出酒味。 他们搬进这里三天了,七少爷每天都是以酒当水,喝得醉醺醺的,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根本也没有心思管她的死活。 程氏把她往地上一摔,“快去生火做饭!现在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柳姨娘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爬起来,朝那狭小的脏兮兮的厨房走去。 一家十口人,只剩了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一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看门采买。 第386章 作死的是薛子恒 光是想到要做十几人的饭菜,她就受不了了! 她自小就生得颜色好,在老鸨的精心养护和调教下,学的都是那些哄好男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本以为进了太傅府作妾,能依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谁能想到,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这就成了厨娘? 程氏冷冷哼了哼,又到另一间屋里去把两个庶女和几个姨娘喊出来去擦洗家具浆洗衣裳。 又到庶子庶媳的屋里把二人好一顿骂,也好一顿指派他们干活儿,这才气顺了些,回到自己的主屋。 看到薛启年跟儿子一样酒气醺天地打着呼,不由得悲从中来。 开始只是掉下泪来,后来呜呜咽咽,最后干脆嚎啕大哭。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小院角门面对的街角处,静静停了一辆马车。 顾歆然和薛燕翎听了一会儿里面的鸡飞狗跳,无声地笑了。 薛燕翎最后按住顾歆然的手,“王妃,您别动,我这个亲女儿亲妹妹,总要上门去探望探望的。” 顾歆然点头,知道自己出面不合适,只朝一旁方才薛燕翎在路边糕点铺子随手买的糕点努了努嘴。 薛燕翎笑嘻嘻地拎起了糕点盒子,下了马车。 守门的婆子一见是以前薛府的九姑娘来了,赶紧开门让她进去。 眼里还一直盯着她手里拎着的糕点盒子。 这要放在以往,主子都是不吃直接赏给她们的,如今,也不知还能不能有这口福了? 角门本就开在后院边上,两步路就到了主屋。 薛燕翎看着院子里正在费力洗衣服的庶妹,也没有理会,直接到了正屋,站在门口唤了一声,“母亲,父亲!” 程氏的哭声顿住,疯狂擦干泪水冲出来,“你这个死丫头,来这里做什么?!” 薛燕翎把手上的糕点往旁边桌上一放,笑嘻嘻道,“母亲,听闻你们乔迁新居,我这个女儿,当然要来祝贺祝贺。这些点心,还望母亲笑纳呀。” 程氏恨得眼眶更红了,“若真是祝贺什么乔迁新居,这些糕点你是怎么拿得出手的?你这是来看笑话的?” 薛燕翎拍着手掌,“哎呀,果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呢,我心里想什么您是一清二楚。” 程氏指着她,恨恨地说不出话来。 薛燕翎探头朝里看了看,又朝旁边屋子里看了看,皱眉捏着鼻子,“哎哟,他们父子俩还真是父子连心呢,大白天的就喝得醉醺醺的?这是不想面对现实,借酒消愁呢?” 程氏朝她就要打过来,薛燕翎拔腿就跑。 “我打死你个贱蹄子,你把我们整个家搅成这副模样你高兴了?”程氏一边追一边骂,气喘吁吁。 薛燕翎一边跑一边回,“母亲您还没看清到底谁是搅家精呢?这祸家的根源根本就是你们对哥哥的溺爱,叫他无法无天!我都听夫君说了,这几日京兆府正在查柳姨娘身份造假的事儿呢!这么大个祸害你们还留在家里,是嫌一家子住在这里整整齐齐吗?!” “还有,几个庶妹们,庶兄们,你们有如今的日子,都拜我们的嫡兄嫡母所赐啊!你们有怨,可莫要怨错了旁人!” 程氏气得大骂,“你个贱蹄子给老娘闭嘴!” 薛燕翎哈哈笑着,她在院子里跑了两圈,该说的也说完了,该看的也看完了,可以走了。 于是迅速跑到角门边推开门,往外跑去,上了马车。 程氏愤怒地追到门边,看她上了那摄政王府的黑色大马车,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她不后悔吗? 她后悔啊! 但后悔有什么用? 若是交出柳姨娘,就坐实了儿子的罪名。 可就算是不交出,京兆府就查不出真相吗? 她是又惊又骇又悔恨。 可是夫君和儿子,都还醉生梦死着! 她能有个什么主意?! …… 薛燕翎奔回马车上,痛快地把方才的情形一说,笑得爽朗。 顾歆然叹一口气,“燕翎,这话你也就在我们面前说说得了。若是叫外人知晓你这般笑话父亲母亲,只怕于你名声有碍。” 薛燕翎挽着她的手臂哼哼,“说到底,作死的是薛子恒,又不是我。我不过是把他们之前骂我的话还回去罢了。大不了以后他们若有银钱上的短缺,给他们贴补一点,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顾歆然知道她这个爽利的性子,拍了拍她的手,“你心里有数便好。幸好你嫁的是陆状元,没有那么多糟心的后宅琐事。” “那可不?”薛燕翎嘿嘿笑道,一脸的幸福,“等我们这分店开张了,一切步入正轨,我就可以停了避子汤,准备给夫君生个孩子。” 顾歆然一怔,“原来,你一直在服用避子汤?” “嗯嗯,”薛燕翎点头,“我知夫君家境贫寒,嫁过去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嫁妆,担心婆母不慈,又怕夫家会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所以起初是想着跟着您和安平大长公主好生做好铺子的生意,多攒些银钱的。” 果然抱上五嫂的金大腿是对的,连带着也抱上了摄政王妃这个金大腿。 如今钱有了,婆母也很好,从不见夫家有什么亲戚上门,她的一颗心就全放下了。 说起安平大长公主,二人又临时起意去了公主府看望即将临盆的安平,几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这一日,陌上花开西城分店顺利开张。 早在前两日,新林村的林家姑祖母带着青玉和石头,还有刚会走路的木头带人将新出品的膏脂全都送了过来。 香水制作不易,实则是陌陌直接从那边批发过来放进空间里的,顾歆然提前将它们都取出来送到新林村,让林家姑祖母一起以送货的名义送过来。 开张的时候,几乎所有客人进店的瞬间就被那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子迷花了眼,简直拿起一个就放不下手了。 而且那香味儿,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瞬间就成了爆款,开张不到一个时辰,一千多瓶香水就售卖一空。 冲着那精美的琉璃瓶,新老顾客们丝毫不觉得一百五十两一瓶的香水有多贵。 第387章 使臣到京 新店开张当日怒赚十几万两银子,薛燕翎和林掌柜数银票数得手软。 好在这陌上花开已经成了京都城的招牌,无人不知这铺子背后是摄政王府在撑腰。 否则就这赚钱的速度,早叫人眼红了。 同时有许多夫人因晚一步没买到香水的,纷纷递了帖子到王府求。 有重金求购的,有以名画求换的,也有厚着脸皮来求赠的。 那前来求赠的,就是蒋氏。 顾歆然从五月口中得知,那日蒋氏在西城出没,原是在那处置办了一间宅子,说是若是日后要常来常往的,总借住国公府不太好意思,便置办了宅子好落脚。 顾歆然觉得这逻辑没毛病,便也没再理会。 倒是薛燕翎拿着银钱觉得手软,“王妃,万万没想到这香水竟这般受欢迎。这成本也不知几何,求您报个高价,好叫我们少分些利润。” 顾歆然笑了,“你呀,还会嫌钱多吗?” 薛燕翎疯狂点头,“是啊,这一年多来跟着您和五嫂挣钱,我已经赚麻了。再不敢这样分银子,不如,我原先的两成占股,改为一成?您和五嫂多分些。拿这么多,我于心不安呀。” 顾歆然想了想,先前用抄贪官府邸所得的银钱换的粮食都分发出去,各地的粮荒基本也已经缓解,眼下又快到秋收了,粮食大约不会那么紧缺,倒是可以用银钱来做些其他的事情。 她便想起让人翻抄的新华字典和拼音启蒙读本,于是将书拿了出来,“我倒是一直有个主意,想开一间善堂,一半用来吃住,一半用来作学堂,除了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孤寡外,兼收一些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教他们识字。你可有兴趣?” 薛燕翎眼前一亮,“这敢情好。宝儿近来身子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我正想给她找些事情做呢!她饱读诗书,教孩子们认字完全不在话下!我可出钱,她来出力!” 顾歆然把书递到她面前,“识字有一种新的方法,只要教会他们拼音和使用字典的方法,孩子们识字很快的。” 薛燕翎打开看了看。 顾歆然把拼音的读法的拼法简单说了一遍。 薛燕翎震惊地看着这两本书,仔细一想,发现果然是只要学会这种方法,那之后再遇上生字就再不用夫子教了! 她激动的抓着顾歆然的手道,“王妃,此法可行!必是功在当年,利在千秋!” 顾歆然点头,“既如此,我们便着手准备起来。这书得翻印,也还得准备笔墨纸张。还有善堂诸事繁杂,就怕你劳累……你不是准备要和你夫君……” 薛燕翎当即一拍脑袋,“再晚几年生孩子!” 顾歆然:…… “倒也不必牺牲那么大。我回头问问王爷能否推荐几个得力之人,先将善堂筹建起来,学堂就与善堂连在一处。想来国子监学子有空到善堂来给孩子们讲讲知耻复礼、经算术数,他们应当也是愿意的。” 薛燕翎疯狂点头,感觉自己好像要做一件大事! 唔,就是这笔墨纸砚,好像还挺贵的,寻常百姓可买不起。 不如问问陌陌,这笔墨纸砚,可有法子解决? 总不能老让陌陌传送一些她那个时代的东西过来用,一旦普及开了,她也无法解释。 最好是像这书一样,找个可靠的人翻抄一下,才不会露馅儿。 说做就做,送走薛燕翎,回了屋里她就进了空间给陌陌写信。 很快陌陌传过来一盒铅笔和削笔刀,还有几张纸,上面写了铅笔的制作工艺,还有造纸术改进的工艺。 顾歆然试用了一下铅笔,终于知道她写那小字用的是什么笔了。 越用越觉得这铅笔极为精妙。 这一支笔,就可以替代原有的墨水、砚台和毛笔。 而且用这笔可以写小字,若是都按陌陌先前写的那般小的字迹,纸张也可以省下好多! 真是妙!妙!妙! 裴修泽回来一见,也觉得甚是奇妙,直接就拿了几根削好了笔头连同那几张纸一起让人送到了工部。 随后又找了个工部的主簿过来与顾歆然对接起善堂的修建事宜。 在忙忙碌碌中,很快到了九月二十二。 这一日,裴修泽让巫大前来传话说今晚要很晚,让顾歆然先睡下莫等他。 巫大如今恢复了他原有的名字,叫顾长宁,已是金吾卫七品带刀护卫。 虽说宁国公府复了爵位,他作为国公府子侄,入金吾卫实在正常不过。 巫二和巫三分别叫顾长平、顾长安,还在北境,准备年底的时候回来过个团圆年。 顾歆然好奇便问了顾长宁一句,“王爷今晚有应酬?” 顾长宁点头,“东夷和北狄的使臣今日到了京都城,王爷今晚设宴款待他们。” 顾歆然吃了一惊,“东夷和北狄的使臣?莫不是还会有南越?” 顾长宁还是点头,“南越使臣说是过两日到,他们都是来给太祖皇太后贺寿的。” 顾歆然诧异了,太祖皇太后的寿诞,竟然还邀请了别国使臣吗? 她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那荣亲王呢?他会来吗?” “荣亲王是太祖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自然是会来的,听闻他的车驾,约莫明日到京都城。” …… 半夜的时候,顾歆然迷糊中感觉到身旁床榻轻微地响了响,知道是裴修泽回来了。 她含糊地嘟喃了一句,“回来了?” “嗯,”裴修泽带着些许酒意,侧过身,把头埋进她颈侧,一只手揽在她腰间。 顾歆然一直记挂着今儿才知道的事,清醒了两分,问,“怎的太祖皇太后的寿诞,居然有外国使臣来贺?” 裴修泽的声音在她颈侧嗡嗡地响,“前两次皇上登基,都因着先帝的孝期,未敢大宴。这一回是太祖皇太后六十整寿,她要求大宴天下,让荣亲王回来探望她这个亲娘,本王想了想,干脆也同时请另三国使臣来贺。” 哦,那就是他早就心有成算,她也不必操心了。 听他说这么一长串,顾歆然越来越清醒,闻到他喷出的酒气,推了推他,“可是喝多了?妾身让人去煮些醒酒汤来?” 第388章 太子妃求医 裴修泽并不动,只往她的颈侧又凑近了两分,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肌肤,“不必,本王觉得如此,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听他说不必,顾歆然放松心神,准备再度睡去。 可那一只大掌,悄然往她腰间钻去,钻啊钻的,钻得她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爷,很晚了,先睡。” “你还清醒着,那就不算晚。” 说着他的唇衔住了她颈侧娇嫩的肌肤。 顾歆然:…… 她痒得直朝后躲,又更加清醒了几分,“别,爷你喝多了……” “没有,本王醉意微醺,没有喝多。” 他衔住了她的唇,压了压,“娘子,本王想要你,很想很想……” 顾歆然:!!! 果然喝醉了! 寻常清醒的时候,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又是一夜被翻红浪…… 翌日,顾歆然醒来,扶着酸软的腰,把裴修泽这狗男人恨恨地骂了几遍。 才用了早膳,思巧就进来禀报,“王妃,东夷四公主和北狄太子妃前来求见。” 顾歆然吓了一跳,“什么?” 思巧又重复了一遍,“说是昨晚摄政王夜宴邀请她们到摄政王府作客呢。” 顾歆然咬牙切齿,狗男人,昨晚回来后只顾着自己舒爽,这般重要的事儿竟忘了交代她了?! 她起身去更衣,但又转念一想,裴修泽昨晚既然未提及此事,说明这定然不是正式的邀请,许是随口一说,又或是昨晚喝多了客套一番。 京都权贵哪个走动不事先递拜帖的? 哪儿有口头上客套一番就真的上门作客的? 即便是主人家口头邀约,那也得主人家做好准备后下帖子,才好上门的。 这么一想,她也不着急了,一边换着衣裳,一边让思巧去外间传话,让人好生招待着两位贵客。 重点是,这东夷四公主和北狄太子妃什么来意,喜好脾性如何,她还一无所知啊。 换了一套稍正式些的大衣裳,顾歆然去了花厅见到了这西夷四公主和北狄太子妃。 一番见礼后落座,顾歆然笑意吟吟,“二人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按说理应本妃去驿馆相邀才是,怎好劳烦二位自行就上门了?” 北狄太子妃长得明艳端方,就是实在太瘦弱了些,两只大眼睛在削尖了的小脸上显得尤其大,脸色也很是苍白,未开口先咳了几声,才有些病态地说道,“实在对不住王妃,本宫这病体,本不该上门叨扰。但……” 她又咳了两声才说道,“本宫缠绵病榻多年,此番前来大周国,是想寻访名医替本宫看看。昨日夜宴听闻王妃医术卓绝,本宫便实在……咳咳,不想多等了。还望王妃体谅本宫求医心切,替本宫把把脉。” 顾歆然倒真是诧异了,怪不得太子妃会不远万里随着北狄太子到大周境内,原来竟是为了求医。 她也不着急,看向东夷四公主,略带玩笑的口吻问道,“四公主莫不是只为了陪同太子妃前来求医的?” 这太子妃在北狄境内找不到名医医治,想必不是一般的病症。 如此情形,她怎会让人陪同来就医? 四公主就看起来圆润多了,五官是大气明媚的那种。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说道,“本宫倒是凑巧想上门拜见,一睹王妃的风采,与太子妃想到一处去了,这才约着一起来的。” “哦,”顾歆然点头,纵然她总觉得这四公主话里有话,但也不及多深究,试探着看着太子妃问,“太子妃,是想现在就切脉?” 太子妃虚弱一笑,知道她的意思,“无妨,本宫在大周境内与四公主的车队遇上后,也让她身边的医女替本宫瞧过。若是王妃不介意的话,可否就在此处?” 她是知道有些大夫或许有特殊场合的要求。 但她实在是病得太久了,很想知道自己的病体,到底有没有希望治愈? 顾歆然却没这么多讲究,既然病人都不介意当着外人的面儿看诊,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于是吩咐思巧去取她的药箱来,拿出小药枕,示意太子妃伸出手来,开始把脉。 片刻后,她又换了一只手把脉,神情似有困惑。 太子妃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顾歆然问,“太子妃这咳疾怕是有不下十年了?” 太子妃点头,“自本宫成亲始就开始,至今正好第十年。咳咳,本宫看过许多大夫,宣肺通腑、清泻热结、益气养阴的方子也用了无数,但就是一直不见好,本宫反倒还越来越虚弱了。” “咳咳,期间更有大夫怀疑本宫是得了痨病,但本宫身边服侍的人并无一人受本宫影响得了咳疾者,遂为无稽之谈。” 顾歆然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太子妃可是时常觉得烧心难忍,食不下咽?” “是,”太子妃连连点头,“本宫吃东西十分艰难,有时一吃就咳,一咳就停不下来。” “有时甚至还咳出血来?” “是是。”太子妃眼前一亮,觉得这是问到点子上了。 顾歆然沉吟片刻,“本妃冒犯了,为了进一步确诊,本妃想听一听太子妃的呼吸声。” 太子妃一怔,“呼吸声?” 顾歆然点头,“就是让本妃贴在您的肺部听一听。” 她指了指太子妃的胸前。 太子妃立刻红了脸。 四公主咯咯笑,“哎哟,得亏王妃您同是女子,否则岂不叫人疑心您在占便宜呢!” 顾歆然笑笑,“听肺声是中医望闻问切中的闻法,以此来判断肺部是否存在病症最为直接,也是寻常的方法之一。本妃猜想,因着太子妃身份尊贵,此前不敢有大夫提出此法,所以大都把太子妃的病症归结为肺经出了问题。实则,本妃有其他猜测。但仍需听一听,才能确认。” 太子妃眼里现出希冀,“王妃的意思是,本宫这病,不在于肺腑?” 顾歆然但笑不语。 太子妃赶紧站了起来,挺了挺胸脯,“来,王妃请。” 顾歆然于是也站起来走到太子妃身旁,将耳朵贴近她的胸前。 第389章 只是胃痞反流 片刻后,她心中了然,示意太子妃坐下,自己也回了座位,“太子妃这病,看似咳嗽带气喘,病因在肺,但实则闻之,太子妃呼吸声清晰平稳,毫无破碎之音,肺部应当无碍。” 太子妃眼神晶亮,“那……” “实则您的病根儿,在胃部。许是您胃部反流,灼烧食管和咽部,才导致您咳嗽不止。且胃部受损出血,才偶有咳血之症。此前大夫开的方子想来大多都是宣肺解热的寒冷之药,更加有伤胃和,才致您久治不愈。” 顾歆然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墨,写了一道方子,“此方中和胃逆,太子妃先服用几日,饮食以清淡为主。过几日,本妃再替太子妃看看。” 太子妃不敢相信这病症竟是如此简单。 原来是大夫一直用错药了吗? 而且用错药的前提是,无人敢伏在她胸前听一听声,这才直接就断定了她肺部有问题? 她简直哭笑不得。 刚咳嗽一月有余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肺痨,无人敢靠近,甚至太子都避而远之。 直到她忠心的贴身婢女一直以身试法,一年有余以无人感染为由,才叫旁人相信她得的不是痨病。 但是如此久病不愈,太子无法近身,她就更加无法替北狄皇室绵延子嗣了。 这才是她最着急的。 所以此次北狄要派使臣出使大周,她就用身为国相的父亲向太子施压,让他带着她前来求医。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来只是胃部出了问题。 四公主也没想到,太子妃这副鬼样子只是个简单的胃病引起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看向一直侍立于自己旁边的一个女子说道,“圣女,没想到,连你也诊不出的病症,居然就只是个区区胃病。” 顾歆然这才注意到这个“圣女”。 此人黑发盘顶,额前坠着一颗白色大水晶,睫毛黑长,面覆白色面纱,看不出真容。 但顾歆然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圣女微垂着头,只笑了笑,“王妃果然医术高明。” 声音清灵,是顾歆然从未听过的好声音。 这反倒叫她立刻打消了探究圣女容貌的心思。 她应当没见过这个圣女。 出乎意料的是,两位贵客还未起身告辞,周妈妈就进来到顾歆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王爷回来了,让您去正院儿书房呢。” 顾歆然诧异了片刻,便笑着对太子妃和四公主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本妃原当陪同。怎奈家中突然有些急事,倒是不好奉陪了。改日本妃作东,再向二位赔个不是。” 太子妃已经满心欢喜了,站起来笑道,“我们临时前来叨扰本就不对,多谢王妃替我诊脉。王妃有要事去忙请自便,我们这就告辞了。” 四公主却有些不情不愿,她方才耳力已经听到周妈妈说的话了,想了想干脆直问,“是不是摄政王回来了?他回来了怎的不来待客?” 顾歆然诧异地看着她。 周妈妈也十分吃惊。 京中女眷上门作客,自然是由女主人作陪。 若是亲戚之间,男主人便会过来见一见。 若无亲戚关系,男主人避嫌都唯恐来不及,自然连面都不会露,怎会前来? 更别提女客自己大咧咧问男主人怎的不来待客了! 谁知,四公主的下一句话,险些叫她们把眼珠子瞪出来。 “昨日夜宴,本公主对摄政王一见倾心,本公主想嫁给他作侧妃。” 太子妃也是脸色一变。 昨日夜宴上,确实摄政王一进殿,四公主眼神都看直了,直接就当众表态要进摄政王府为妃,以示东夷结亲之意。 但摄政王马上就表示自己已经娶亲,不可能娶她为妻。 谁知四公主却毫不在意地说,为侧妃也成。 只可惜摄政王依然拒绝了她,说自己此生得一妻子便已足矣,坚决不考虑侧妃妾室。 今日一早这四公主来找自己上摄政王府拜访,本就生怕这个四公主又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方才正庆幸可以全身而退呢,没想到,这四公主就闹了这般幺蛾子。 这个四公主来找自己一同上门,果然是冲着摄政王来的! 她赶紧拉了一把四公主,呵呵笑道,“公主,和亲之事摄政王不是说了另择人选吗?” 四公主却看着顾歆然不依不饶,“不是说你们大周的女人,最是贤良淑德,会主动替夫君张罗纳妾吗?本公主嫁给摄政王,一是结两国之好,二可显示你的贤良大度,一举两得!” 顾歆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笑道,“本妃的夫君,谁也不能肖想!你是东夷公主又如何?我大周朝何时要靠牺牲摄政王的色相来结两国之好了?若是本妃那清风朗月般的夫君,为了结什么两国之好纳了你,岂不是亏大了!” “你!”四公主大怒,“你不过一个区区摄政王妃,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嚣张?!” 顾歆然倒是气笑了,“本妃在你眼里既然只是区区一个摄政王妃,那你还上赶着嫁进来做侧妃,上赶着要在区区本妃面前伏低作小?你是故意作贱自己还是别有用尽啊?” 四公主气得涨红了脸。 太子妃赶紧把她拉走了,“快快,出来这许久,我们也累了,快回驿馆歇息歇息。” 看着周妈妈一脸不忿地送了二位贵客出府,顾歆然则提裙奔向后院。 看这日头,许是刚下朝。 自小团子登基后裴修泽就从来没有这么早就回府过,而且一回府就找她,莫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才进书房,就见裴修泽负手在墙上舆图前仔细看着。 顾歆然走到他身边,也仔细看了看,才指着一处问,“此处是荣亲王的封地?正巧在通州东面,快与东夷接壤了?” 裴修泽将她揽在身边,问,“听闻方才东夷四公主和北狄太子妃来了?” “嗯,北狄太子妃是来求医的。”她把方才看诊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确定她当真只是胃痞反流?没有其他病症?” 顾歆然很肯定地说,“是,若是不出意外,我那方子她用上一个月,症状就能大大减轻。”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有些奇怪。” “何事?” 第390章 南越才是真正顺便的 “按说,我的医术应当没有那么有名?何以远道而来的北狄太子妃,昨日才抵京,今日就迫不及待上门求医了?”顾歆然问。 “你怀疑她们别有用心?” 顾歆然哼了哼,抄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修泽扭头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嗯?” “太子妃来便来了,那四公主偏要跟着。一个是北狄太子妃,一个是东夷四公主,王爷,她们很熟吗?” 裴修泽敛了敛眉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妃前来求医,只是一个借口?实则她是陪同东夷四公主来府里试探你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王爷,昨晚的事儿,您是不是忘了同我交代一声什么?” 裴修泽拧眉,“昨晚什么事儿?” 顾歆然回想了一下那四公主的长相,“四公主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很有一番异域风情啊。她还愿意自荐枕席,王爷就没有一丝的动心?” 她已经明显觉得裴修泽的身子僵硬了些。 她立刻察觉出端倪,“王爷,这四公主都直接上门来说愿意入府为侧妃了,您还不想跟我说实话?” 裴修泽的身子更加僵硬了,只好叹气,“果然她上门来是为了此事。此事本也不该瞒着你。昨晚夜宴,那四公主就向本王表示想入王府为侧妃,以结两国之好。本王当场就拒绝了,说若是她要和亲至大周,可另择人选。方才本王听说太子妃和四公主上门拜访,本王担心那不知耻的四公主又在你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这才……” 顾歆然听他把四公主描述成“不知耻”的,先前憋着的一股气瞬间就消散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王这就回去了,早朝还没结束呢。”说罢他就要走。 被她这么一笑,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他堂堂摄政王,哪里需要如此巴巴地丢下满朝文武回来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果然顾歆然觉得愕然,“早朝没结束王爷便急着回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裴修泽亦是愕然,“王妃觉得此事不够重要?” 语气里带了一丝危险。 顾歆然赶紧顺毛,“重要,重要!王爷的意思和态度,我都明了了。若是日后那什么四公主胆敢在我面前提什么入府为侧妃之事,老娘我必不答应!” 裴修泽眯起了眼,“王妃似是并不介意府里多个侧妃或是妾室?” 顾歆然立刻疯狂摇头,“谁说不介意?本妃介意得很,介意得很!方才老娘就把那四公主骂走了!” 又觉得不够,反手搂住他的腰,像搂住一棵大树,哦不,应该说是实实在在地抱住了一根金大腿,“爷您就是我的全部,我也希望我是爷的全部。任何人想分走爷的一分一毫,老娘都不允许!” 裴修泽终于气顺了,揽住她的手紧了紧,“怎么说话的?老娘老娘的,又是跟你那闺蜜学的?” 顾歆然嘿嘿笑道,“爷您怎么不叫她明太后了?” 裴修泽哼了哼:“你再笑,以后本王就喊她楚骁媳妇儿!” 反正他俩都“死”了,他也不必守什么君臣之礼用什么敬称了。 顾歆然狗腿地点头,“嗯嗯!这个称呼好!”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顾歆然看着面前的舆图,突然问,“所以王爷请北狄和东夷的使臣同时前来,不是顺便的?” 裴修泽眼神微沉,“上一世,本王总觉得东夷有异动。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探查就……这一世,本王请他们前来,先探探虚实。” 顾歆然懂了,“所以,北狄还真是顺便的?” “不,”裴修泽摇头,“上回北狄被本王打怕了,虽送了降书,但两国一直没有议和。北狄之前上表本也是打算秋季南下与大周议和,本王一想,干脆就借太祖皇太后寿诞这个借口,让他们南下。” 他搂着她的腰收紧了些,“你可还记得,我们那次回京之前去草原夺了北狄三王子哈尔泰的首级?” 顾歆然点头,“我们还抄了他家的王帐,得了不少好东西。” “嗯,北狄人一直在追查此事,本王请北狄使臣过来,也是想试探他们已追查到了什么线索。只是本王没料到的是,北狄居然会派太子和太子妃前来。” “太子和太子妃……?” “北狄太子并不得北狄王的宠爱,前几年险些就要被四王子构陷被废,还是因为娶了身为北狄国相之女后得了国相的助力,这才暂时稳住了太子之位。” 顾歆然道,“所以,太子妃对于太子来说,应该十分重要。可是他却将她一起带到了大周,有可能,真的是为了太子妃求医而来?” 裴修泽缓缓摇头,“这也是本王想不通的地方,若说为追查三王子之死,北狄应该派出与三王子交好的五王子或六王子前来。若说想乘机探探大周力量的虚实,北狄应该派出如今接替三王子守边的四王子前来。可偏偏派了一个没有什么实权,又不懂兵法的太子,还带了个体弱多病的太子妃。” 顾歆然突发奇想,“会不会,太子妃其实就是来求医的?因为她一心想来求医,所以让她的国相父亲把使臣人选落在了太子的头上?” “若真如此,那本王倒是想多了。”裴修泽不置可否。 顾歆然也越发肯定,东夷四公主,就是借太子妃求医的名头故意到王府来见她的。 “原来,南越才是真正顺便的。” 裴修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南越与大周向来交好,当然这也离不开云家在南境的震慑。” “那西境那边呢?为何不邀请西凉使臣?” “西凉使臣邀请是邀请了,但他们回复说如今他们本国内乱,一直派不出使臣来,所以便不来了。” “如今西境和南境都在云家手里,你会不会……?”顾歆然问。 裴修泽叹道,“如今武将缺缺,迟早还是要选出个能干的武将,替云家分忧才是。” “说来倒也奇怪,不光是你,便是原来的嘉和帝,似乎整个皇族对于云家都十分放心,这是为何?” 第391章 本妃是妖物? “或许是因为云家是与太祖一齐打江山的功臣,或许是因为云家从来不站队任何夺嫡的皇子,也或许是因为云家一直有女眷留在京中作人质,更或许是因为云家每一代的姻亲,都全是没有实权的小官之家或是商户之家。”裴修泽说了一连串。 顾歆然若有所思,“那也不对,云家六姑娘与穆家订亲时,穆羡已经当上了丞相了。” “那是因为嘉和帝以为穆羡是他的人,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据本王所知,当年这门亲事,是穆羡特意去问过嘉和帝的意思的。”裴修泽耸耸肩,“又或是因为嘉和帝知道穆家这个二儿子,不会有大造化。” 呵呵,谁能想到,他会凭借何晴晴重生的记忆一举拿下了状元呢?不过……最终穆家,也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从这一点来说,嘉和帝倒是有先见之明。 “所以叶家青蘅那时虽只是个庶子,与云府议亲却很顺利。原来根本就是云国公府议亲的门槛很低呀?” “门槛低不假,但云家很护短的。若是子女过得不好,和离休夫休妻之类的事他们也没少干。” 顾歆然来了兴致,“哎,那有机会要同云家多交流交流!” 裴修泽:…… 顾歆然更有兴致了,“王爷,您在朝堂上提议让甄家女儿休夫,就没人敢反对?” 裴修泽:…… 话题是怎么绕到这边来的? 他无奈道,“旁人家的夫人都喜欢做红娘,替人牵线搭桥,怎的到了你这儿,不是劝人和离就是让人休夫?” “哎,那还不是她们遇人不淑?女子嫁人就是一辈子,若是嫁得不好,那便是毁一生。我是帮她们及时止损,有机会的话,也会帮她们牵线搭桥寻第二春的!这难道不也是功德一件吗?” 裴修泽:…… 他正色道,“你莫要劝着劝着就以为和离休夫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本王不希望哪一日从你的口中轻易说出和离两个字。” 顾歆然立刻抱住了他,“夫君说什么呢?我自然知道和离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若不是到了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谁愿意和离休夫啊?” 她仰 头看着他,“爷,我们不会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你又不需要靠我的嫁妆银子养着,也不会家暴殴打我……若是有一日你实在另有了新欢,您宠着就行,不必灭妻,我也会主动……” 没说完,她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他按在那墙上的舆图上,眼前一黑,俊脸就压了下来。 “唔唔——”她抗议了两声,捶着他肩头的双手就被伸展着十指交握压在了墙上。 “爷,爷,”半晌她偏过头喘息着道,“您还要回去上早朝呢!” “便让他们等着!”裴修泽拉开她的衣领,把头埋了进去。 顾歆然:…… “这还是上午呢,”她继续挣扎,“不可白日宣淫……唔……” 她整个人腾空而起,被他打横抱到书房里间他平日里用来小憩的矮榻上。 他欺身而上,抚着她的眉眼,“本王也很想知道,何时能对你这个旧爱厌倦了?” 顾歆然心一抖,又惹毛他了? 书房的里间本就只有一扇窗,此刻光从那窗里射进来,照亮裴修泽一半侧颜,显得他更加面冠如玉,眉目如画。 哎,这般上好的美人皮相,自己怎么舍得放弃哦? 嗯,也不管白日不白日的了,她媚然一笑,两只胳膊抬起,衣裳立刻滑落,露出两只白皙如玉的胳膊搂上他的脖颈,“嗯嗯,爷,万一您厌倦了,我也会努力重新成为你的新欢的!” 裴修泽这才满意地吻上她的唇,一只手撑着,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裳……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小声说道,“不行啊爷!套套……不在这里……” 他正丢开她身上最后一件肚兜,俯身而下,“不管了!” 顾歆然:…… …… 然而翌日,五月一脸凝重地突然出现,“王妃,不好了。外头起了一股与您十分不利的流言。” “什么?”顾歆然刚送了大团子进宫上课,才回来坐下不到一个时辰,正揉着酸痛的腰。 “方才属下随王妃护送世子进宫,在路上,属下听到了一些流言,便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一夜之间京中散出很多流言,都猜测是王妃您做的。”说罢,五月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 顾歆然接过来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这几张纸,都是在不同位置不同视角画出的——特某拉。 有几张是在大周官道上的,有两张是出现在北狄草原上的。 甚至还有一张是近距离的特写,清楚地自车窗里透出里面正在闭目休息的人脸。 虽然是夜里,但那人脸赫然有五六分像她和裴修泽! 还真的被裴修泽猜中了。 北狄太子,真的是来查三王子之死的?! 顾歆然稳了稳心神,问,“还有什么流言?” 五月也是神色凝重,“就是……有个茶馆的说书先生,说了一个故事。传说给公爹守孝的头一个月中,有一个将军夫人名为陪伴婆母,实则是悄悄坐着这辆坐骑日奔千里去边境救了她的将军夫君和几万大军。这个夫人还变出了无数的食物和粮食。在她和将军回京的途中,沿途几个郡县都曾有仙人送粮的故事传出,也都传说是这位夫人做的。” “所以有人怀疑,这位将军夫人,就是本妃?” 五月点头。 顾歆然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放松,“不止是仙人送粮?既是流言,必还有一些不中听的话,你且说来听听。” 五月犹豫了一下,“是,就是……” 顾歆然已经有了谱儿,“有说本妃是妖物,是鬼怪的对吗?” 五月微微点了点头,“也有人说……这位夫人神通广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整个库房的财物搬走,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首级。” 见顾歆然脸色不好,又急急道,“王妃莫要太在意,这世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他们所不知的物事出现,只记得恐惧,全然忘了您当初大范围施粮的恩惠。去年至今年的灾情,若是没有您,整个大周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第392章 确实是痨症之相 虽然她不知道王妃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食的,但她很清楚,若是没有王妃提供的粮食,整个大周不仅物价飞涨,还会灾情横行饿殍遍野;若是没有王妃只身千里相救,王爷怕也是回不来了。 更何况二人一路回来,沿途一路散粮,不知救了多少百姓! 王妃离京的时候,她是远远看见过这座驾的。 虽然她也觉得很神奇,但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妖物变的。 哪里会有妖物四处散粮拯救百姓的? 若真是妖,嗖的一下就变没了,何必还要乘坐这奇怪的座驾才能跑? “可查出谣言的来源了?” “王府的暗卫得了王爷命令去调查,问了那说书 先生。那说书先生只说 昨晚有人将这个话本子放在他的屋里,他觉得很是有趣,便拿来说了。”五月说道,“至于这些图画,一夜之间京都城四处都有,很难追查来源。南指挥使也把五城兵马司问过一遍,没查出这图画是从哪儿飘出来的。他正去城防军里盘问呢。” “属下觉得,应当是北狄来的那群人。”五月分析道,“这些图画中有两张是北狄草原上的,也就是说,北狄人肯定有当日目睹您和王爷……” 她忽地话风一转,好奇问道,“王妃,属下斗胆一问,您和王爷去了草原……那北狄三王子,听说是莫名死于睡梦中……此事,不会是您和王爷做的?” 顾歆然失笑,也不否认,只问,“那说书先生,可提到了三王子之死?” “没有,”五月摇头,突地恍然大悟,“所以,北狄人此举,是为了追查三王子之死?!他们此次进京,说不定就是一路搜罗目击证人,才有了这些画的!” 顾歆然微微点了点头,“本妃知道了,你下去。” 她一时有些呼吸紊乱。 当初她只身北上的时候,就担心有人会发现她和那奇怪的特某拉。 但实在是因为赶时间,她也别无选择了。 后来仗着无人知道这是什么车,也不避着官道行人了,一路开过去,确实是有不少车马行人目睹过。 回京的时候,更是担忧。 但看着裴修泽那一副开着大型玩具爱不释手的模样,只能由着他了。 现在可好,被人瞧见了? 北狄人为什么会在背后传播针对她的谣言? 若是他们怀疑那个北狄王子的死与裴修泽有关,又为什么没有提及此事? 而且……北狄太子妃昨日才刚前来求医,今日就出阴招,这是不讲武德啊! 还是说,北狄太子妃求医只是个幌子,追查她身上的秘密才是真的? 与其说那些图画是讲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不如说,那背后之人是想让天下悠悠众口逼出这个秘密? 已经有人联想到她能搬走整个库房,当初赵家、裴家和穆家库房失踪之事可是闹得京都城沸沸扬扬。 虽说这三家人都起不了风浪了,可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呢? 这时,思巧又急匆匆进来,“王妃,不好了!” 顾歆然眼皮一跳,“何事不好了?” 思巧身后跟进一人来,正是顾长宁,拱手道,“王妃,北狄太子妃昨日夜里腹痛咳血,今早一直咳血,乃至昏迷。摄政王已带了太医前去驿馆,让下官来接应您一起过去。” 顾歆然猛地站起来,“北狄太子妃出事了?!” “是。”顾长宁恭敬答道,“王爷特意说了,请您别急,一切到驿馆看了再说。” 顾歆然迅速吩咐思巧把她的药箱带上。 到了驿馆,她还是没想明白,太子妃明明就是普通的胃酸反流,怎的变成腹痛咳血了? 而这件事,会不会与今早的谣言有关? 她才踏进门,一股劲风就迎面袭来。 她下意识伸手一挡,立刻落入一个怀抱朝旁一带,紧接着是“砰”的一声。 鼻尖是熟悉的香水味,她从裴修泽怀里往外一探,发现是一个异域婢女装扮模样的人跌在地上,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 她认出来,这个婢女是昨儿陪同太子妃到王府求医的那个。 那婢女大约不会说大周话,叽哩噜咕说了一通北狄语。 顾歆然听不懂但也知道她这是在骂她,估计是与她昨儿开的方子有关,或是骂她庸医之类。 裴修泽的声音从耳边冷冽地响起,“来人,这个贱婢胆敢刺杀王妃,还口出诳言,拖下去杖毙!” 顾长宁和旁边几位金吾卫立刻上前来拿人。 里面响起太子妃虚弱的咳嗽声,“且……且慢……” 很快走出一个同样身着北狄华丽服饰的年轻男子,看着约莫二十五六岁模样,想来是北狄太子了。 他朝着裴修泽和顾歆然拱手,“王爷、王妃,是孤没有管束好婢女,能否看在她护主心切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命?” 裴修泽放开顾歆然,“王妃,你看呢?” 顾歆然摇头,“她昨日与太子妃一同到王府,是看着我写下方子的,虽然不知昨日她们回来后做了什么,但想必她也是太子妃身边的重要人证,暂时杀不得。” 裴修泽点头,“但是方才她胆敢咒骂王妃,活罪难饶,就掌嘴十下!” 眼神却是递给了思巧。 思巧秒懂,上前抓着那婢子的衣领就啪啪啪打了十下。 顾歆然知道这是给婢子留了性命,还叫她一会儿能正常回话,这才让思巧动手的。 若是让顾长宁动手,只怕十个嘴巴子就能将她打晕过去。 顾歆然往前一步,“让我替太子妃把个脉。” 裴修泽却拉住了她,“王妃,不可。” 顾歆然诧异道,“为何?” 一旁一个面覆面巾的太医上前来行礼,“王妃,方才微臣替太子妃看过诊,她的脉相确实就是痨症之相。王妃小心为上啊。” 顾歆然一惊,“不可能!昨儿她的脉相还好好儿的,不过就是有些胃酸反流,根本不是肺部的问题。” 太医小心翼翼道,“太子妃也转述了王妃昨日的诊断,我们也正在查验太子妃昨日和今早的吃食。” 第393章 侧妃还不是个妾 北狄太子也哼了哼,“孤也不相信她一夜之间就得了痨病。王妃,孤的太子妃还是相信你的医术,不如你进去给她看看。” 顾歆然看向裴修泽。 裴修泽一脸的难色,他相信她,但也不想她冒险进去。 顾歆然想了想,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面巾,也覆在脸上,“王爷,如此可好?” 裴修泽朝外喊了一句,“五月,思巧,你们一起进去。” 五月顿时闪现,和思巧齐齐应声。 他是外男,不好进太子妃房里,否则他肯定是要陪同的。 顾歆然又从药箱里取出两块面巾递给了五月和思巧。 北狄太子也没再进屋,只负手和裴修泽并肩立在一处。 太子妃见顾歆然三人进来,还戴了面巾,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立刻就咳个不停。 旁边另一个婢女上前来给太子妃顺气。 顾歆然坐在床边,柔声道,“太子妃莫怕,虽然我们都相信你不可能是什么痨病,但若我们不如此,王爷便不让我进来给你看诊。” 太子妃这才缓和下来,伸出手给她搭脉。 她很快给太子妃把完脉,正困惑时,太子妃虚弱地开口了,“王妃,本宫相信,不是你的方子问题。本宫,本宫,咳咳,定是遭人暗算了。” 顾歆然深吸一口气,“我能再听听您的呼吸声吗?” “自然可以,请……请便……”太子妃又剧烈咳嗽起来,很快婢女伸过来的帕子,又接住了一点血。 顾歆然心下有些骇然。 方才她把脉的时候,发现此时太子妃的脉相,确实如太医所说,是肺痨的脉相。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昨儿才只是胃痞的脉相,今儿就变成了肺痨? 她要再听一听肺声。 思巧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顾歆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把耳朵贴在了她的胸口。 这一听,她脸色一变。 还真的……是肺痨岔气的呼吸声! 她缓缓起身。 太子妃又开始一波剧烈咳嗽。 顾歆然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太子妃咳完稍缓,发现她站的距离远了些,眼里的希望光芒猛地黯淡下去,声音有些破碎,“王,王妃?” 顾歆然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问,“敢问太子妃,昨日出了王府后,可有何异常发生?” 太子妃摇头,看向旁边的婢女。 这个婢女会说大周官话,代为回答,“昨日太子妃出了王府后,便与四公主在街上随便逛了逛,就觉疲累回了驿馆。您开的方子,是方才冲出去的那个婢女亲自去抓药熬药,下午的时候太子妃服了一帖,晚上的时候又服了一帖。” “那腹痛是何时开始的?” “昨日夜里。先是腹痛,然后是胸痛,到现在就是一直咳嗽咳血。” “此时还觉得腹痛胸痛吗?” 太子妃摇头。 顾歆然总觉得奇怪,她这脉相,也不像是中了毒。 “那除了汤药,吃过什么东西?” 婢女回答,“就是驿馆提供的晚食。” 她想了想,“对了,还有四公主送来的一盒糕点,说是路过一个铺子排满了人,想来定然十分好吃,便去买了来,分给太子妃一盒。” “那糕点可还在?” 婢女摇头,“那糕点十分好吃,太子妃吃了后很是高兴,也赏了婢子们。婢子们也一人分吃了一块儿。但婢子们均无事。” 顾歆然思索,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太子妃说道,“王妃,我那婢女冲撞……了王妃,实在……对不住……她……” 没说完,再一次疯狂咳了起来。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从一旁桌上倒了一杯水,暗中加了几滴灵泉水后递给婢女,“喝口温水缓一缓。” 婢女给太子妃喂了下去。 果然太子妃的咳症消停了一会儿。 顾歆然这才点点头,“且容本妃出去看看你这两日的吃食,还有药渣,看看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说罢她带着五月和思巧走了出来。 裴修泽和北狄太子迎了上来,“如何?” 顾歆然摇头,“还不知道是何原因,看脉相,确实像痨症,但又不像中毒。” 北狄太子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用北狄语说了一句什么。 立刻有侍卫递上一张面巾。 北狄太子忙将面巾戴在脸上。 顾歆然:…… 太医已经在外头桌上仔细翻看了满桌的食物和药渣,连连摇头。 顾歆然也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药渣,并没有奇怪的东西加入。 真是奇了怪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得了那么严重的肺痨? 这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哟,我当王妃是什么神医呢,原来也不过是个庸医!” 正是四公主的声音。 “明明是痨病,却看成了胃病。”四公主语带讥讽,“看来,王妃的医术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好嘛!” “还是说,本来是胃病,被王妃这么一治,反倒一夜之间变成了痨病?!”四公主笑得更加大声。 这么一说,她像是得了真相一般,在那小桌子上的药渣上看了又看,“啧啧,不会是王妃在这药方子里,藏了什么我们外邦人都看不懂的猫腻?!” 一旁的太医喝道,“不可能!这方子和药渣子老夫都查过,就是普通治疗胃痞通气的方子,没什么猫腻!” 四公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你们大周大夫们开的方子,我们北狄和东夷人可看不懂!” 裴修泽正要上前开口斥责,顾歆然拉住了他。 “我来。” 她低声说完,走到四公主面前,笑意吟吟,“你们这般不学无术,看不懂方子才是正常的。就像我们这样礼仪教养出来的人,看不懂你这个东夷公主直接跑到旁人家里说要入府为妾的胆大妄为一样。” “你!”四公主有被羞辱道,“本公主那是要做侧妃,才不是妾!” “侧妃还不是个妾?”顾歆然继续说道,“还有,我的夫君,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了你。你却偏还要上门来再让本妃拒绝一次,那不是自取其辱吗?哦,原来是你听不懂啊?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第394章 我这脸是不是毁了 “你!你这个妖物!你根本就是个妖怪!祸害了摄政王不够,还要祸害太子妃!”四公主怒不可遏。 顾歆然眉眼一冷。 “五月,掌嘴!”裴修泽的声音低冷地响起。 四公主怒瞪过来,“你敢!” 声音还没说出口,便见眼前人影一晃,“啪啪啪”地几声清脆声响,她立刻觉得双颊剧痛,嘴里腥甜。 “住手!住手!”一道声音从另一旁的厢房中传过来。 五月连着打了十几个耳光,才“唰”地一闪不见了。 一个人急冲过来,扶住了即将倒下的四公主,“王妹!王妹!” 四公主痛苦不已,哇地一声,张口就吐出了两颗牙,含糊不清地叫道,“二王兄……” 那人是东夷二王子单句。 单句怒瞪裴修泽,“摄政王,即便是王妹说错了话,您也不该下此狠手!” 裴修泽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二王子不如去打听打听,敢于肖想本王的女子,都成了瞎子。你的王妹冒犯了本王和本王的王妃,只是被掌嘴,已经是本王手下留情了!” “你!”单句怒瞪着二人,缓了缓神色才说道,“确实是王妹冒犯了王爷和王妃,既然王妹已经受到了惩罚,便容本王子带着王妹先行告退。” 说罢,他抱起四公主就往屋里走。 裴修泽揽着顾歆然往外走,对太医丢下一句话,“本王等着你查到真相!” 太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点头躬身目送着二人离开了驿馆,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满桌的药渣食物发愁。 根本就查不到毒源啊,而且,太子妃的脉相,也不像是中毒…… …… 裴修泽扶着顾歆然上了马车,自己也大马金刀在她旁边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冷冽如冰,“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在意,有本王在。” 如今世人看到的,不过是几个捕风捉影的图画,和一个靠猜想拼凑出来的故事而已。 顾歆然把头枕在他肩上,“嗯,有王爷在,妾身很安心。” 裴修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又道,“今日荣亲王一家四口抵达京都城,太祖皇太后留他们住在宫里。想来,明日起,荣亲王妃和她的两个女儿怕也会造访王府,你留意着些。” 顾歆然猛地直起身子,“荣亲王?一家四口?世子也来了?” 裴修泽摇头,“他们夫妇二人及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多大了?”她下意识问。 裴修泽刮了刮她的鼻子,“咋的,有危机意识了?” 顾歆然本能地就要否认,但转念一想,又抱住他一条胳膊,柔软地贴上去,状似无奈地叹道,“哎,谁叫我的夫君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呢?有颜有权又有钱,我可不得抱紧了不叫旁人抢去?” 裴修泽的心里乐开了花,但却咬紧了牙关强自压着很快就要翘上天的嘴角,果然昨天白里里将她调教一番,她也乖觉了不少,不会动不动就说什么纳妾新欢的。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本王哪里知道她们多大?不过,荣亲王世子和另外几个儿子留在了封地,独独带了两个女儿来,你确是要多上点心的。” 顾歆然立刻有谱了,“徐家和李家,必不让他们联姻!” 徐刚大将军如今掌着北境兵权,李翔总兵原是京畿卫总兵,被裴修泽派到东境去暂时代掌兵权。 “北狄使团共有八人,本王已经让南岳和初一去查了,南岳在明,初一在暗。他们这一次前来,想必是不怀好意的,这些时日,你莫要随意出门了。至于太子妃的病,你先不必理会。” 顾歆然担忧道,“可是,太子妃身上的病,实在是匪夷所思。我可以肯定,昨日她的病症,就只是胃痞反流。” “那有没有可能,她去找你看诊之前服用了什么药,改变了她的脉相呢?” 顾歆然沉默了,这确实也是有可能的。 但太子妃看她的眼神很真诚,昨日也说了,她身边服侍的婢女,三年来无一人染上肺痨,这病,应该不是痨病。 不过,若这太子妃有心欺骗她,这话,也未必是真的。 想了想,顾歆然从袖子里掏出一瓶灵泉水,“夫君,你先喝下,若是他们再有什么阴招,也可防上一防。” “好。”裴修泽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捏了捏她的脸,“你先回去,此事若有进展,本王会让五月随时转告于你的。” “好。” 顾歆然回了王府,一直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总觉得有些不对。 太子妃总不会是故意吃了什么药改变脉相来找她看诊,想把那痨病传染给她? 或者是,天底下有什么毒药,能让人一夜之间染上肺痨的? 想了想,她进屋钻进了空间,开始翻起那医书来。 …… 驿馆内,东夷四公主单玲被单句按在太师椅上,十分暴怒,“顾歆然!本公主必要让人剥下你的脸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单句让婢女送来擦脸的药膏,在她面前坐下,挖出一点来,小心涂抹在她脸上,“玲儿,你就消停一点!便是演戏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惹怒那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惹怒了他们,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单玲恨恨地轻触自己的脸颊,“嘶”了一声,“若不是为了父王的大业,我何苦要演这样的苦肉计?!” 单句一边涂药一边心疼地说,“玲儿,你这几日便在屋里养伤。还有三日,便是那皇太后的寿诞,到时,你看着旁人演戏便成。那些事,不都安排好了吗?” 单玲想想寿诞上有可能上演的好戏,就止不住地兴奋,握了握拳,“好!那一日,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她身上有什么秘密,都要展示于人前!” 她又嘟喃道,“二哥,我这脸是不是毁了?给我镜子瞧瞧。” 单句看着脸上迅速肿胀得不像话的妹妹,摇头,“你还是先别看了,过几日消肿下去再看。” 说罢他起身出门了。 单玲咬紧了牙关,恨恨地想摸自己的脸又不敢摸。 想了想,她走到门边,用东夷话说了一句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二人开始用东夷话说了起来。 …… 第395章 我不是痨病! 另一边,北狄太子妃觉得自己刚喝了一杯温水后,咳症被压制了下来,很高兴,让婢女去把太子唤进来。 很快眼见着太子戴着面巾进了屋,太子妃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殿下,你是不是也听信了那庸医所说?!我不是痨病!我真的不是!” 太子点头,一边解下面巾一边眼神温柔地劝道,“柔儿乖,孤信你不是痨病,方才只是那大周太医在旁,非让孤也戴上面巾,孤才戴上的。柔儿你感觉可好些了?” 太子妃死死盯着他,“本宫的病,不是你们做的手脚?” 太子惊诧地瞪圆了眼睛,“柔儿你说什么?孤怎么可能在你身上动手脚?孤这一回陪你南下大周,不是主要就是为了治你的病来的吗?” 太子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她紧握着双手,似乎在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和不安,“殿下,我昨日突然发病,与以往完全不同症状,实在太过蹊跷。你我皆知,我素日里身子虽弱,但也不至于突然病重至此。我怎能不疑心,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太子闻言,脸色一沉,急忙上前几步,握住太子妃的双手,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真诚,“柔儿,你怎能如此想孤?孤与你夫妻情深,怎会对你下此毒手?况且,你若是真的染上了痨病,孤与你日夜相伴,岂能安然无恙?孤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太子妃紧蹙着眉头,似乎对太子的解释并不完全信服,“可是,殿下,此次南下,你曾数次与东夷二王子私下会面数次,你能告诉我,你们都在商议何事?”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太子妃的手,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悲凉,“柔儿,你疑心孤,孤可以理解。但孤与东夷二王子私下会面,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孤只是想为北狄谋求一线生机,毕竟,如今大周国力强盛,我北狄若不想被其吞并,就必须寻找盟友。而东夷,便是孤认为最合适的盟友。” 太子妃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是,殿下,你怎能确定东夷不会借此机会对我们不利?他们若是知道了你在北狄的处境,又怎能不加以利用?” 太子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子妃,“柔儿,孤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孤相信,东夷人虽然狡猾,但他们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我们北狄被大周所灭,他们也将难逃一劫。因此,孤相信,他们会与我们联手,共同对抗大周。” 太子妃看着太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殿下,我希望你能记住,无论你做何决定,都要以我们北狄的安危为重。而我,也会尽我所能,支持你。” 太子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走到太子妃身边,轻轻拥住她,“柔儿,有你在孤身边,孤便无所畏惧。” …… 晚上,驿馆这边的消息很快被暗卫传回了王府。 因为宫中安排了楚家家宴来招待荣亲王一家,裴修泽早早便回了王府,此刻刚用完了晚膳与顾歆然出来准备散步消食。 暗卫一五一十地把今日下午在驿馆分别在东夷院子里和北狄院子里的对话复述了出来,但他们的许多对话是东夷话或北狄语,暗卫们听不太懂,只能转述了他们听懂的部分。 顾歆然听了,有些讶然,“原来,那四公主在我们面前都是演戏么?她不是真心想嫁你为侧妃?” 裴修泽神色冷冽,“本王稀罕她的真心?” 他又对暗卫道,“如此看来,北狄和东夷竟不是路上巧遇的,而是有备而来。让人把东夷所有使团成员全部查个清楚。” “是!”暗卫应声退走。 顾歆然牵起他的手,“走,难得你今儿回来得早,我们散散步,边走边说。” 裴修泽手指翻转,与她十指相握,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说起了他让人查的北狄使团的成员情况:“北狄使臣团共有八人,除了太子和太子妃以外,另六人只有一个勉强算得上车骑将军,其余都是小官员,这些人,都是北狄国相大人安排的,想来也是为了确保太子妃的安全。另有随行护卫十几人,没什么特别的。” “王爷您说,四公主假装看上您了,目的是什么?还有,她说在太寿诞上安排了一出大戏,会是什么大戏?” 裴修泽脸色一黑,虽然他完全看不上那什么东夷四公主,但当着他的面如此奚落他,真的好吗? 他捏了捏顾歆然的掌心,“这几日为夫会让人盯着驿馆那边的。” “可是,她都说了已经安排好了呀。你们现在去盯着,会不会太晚了?” 裴修泽脸色更黑了,“四公主和二王子明明可以用东夷话说的,但偏生用了大周话透露出来,你觉得,他们的话可信吗?”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没有派暗卫盯着的原因,他们若真有机密的事要说,肯定用的是本国语言。 暗卫也不是都精通外国语言的。 盯着也没用。 顾歆然:…… 她怎么宁愿他们说的是真的? 她也想看看那四公主说的一出大戏是怎么演的啊? “王爷,您说,那北狄太子若是真与东夷勾结,会不会太子妃昨晚那病症,就是东夷搞出来的?” 裴修泽猛地顿住了脚步,“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本王。东夷有一支族人,擅用蛊!” 顾歆然也随之停下,恍然大悟,“若是太子妃中了蛊,那她身上那些病症的变化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立刻打了个手势,一个暗卫出现在他面前,他吩咐道,“让人去将鬼医圣手前辈和池君皓喊回来!” “是!” “可是……爷您方才说,他们若说机密要事会用本国语言,那这北狄太子和太子妃,怎的用大周官话说?” 裴修泽犹豫了一下才问,“我没同你说过,那太子妃是北狄国相收养的女儿么?她被收养时已经四五岁,是个大周女娃,大周话比北狄话说得好。” 第396章 王妃救命! 顾歆然吃了一惊,“北狄太子,竟敢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大周女子为太子妃?”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谁叫她有个身为国相的养父呢?” 顾歆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见着太子的那紧张神情,还以为太子当真对那太子妃情深意重,想来其实也不过是……” 裴修泽点头,“北狄人实则对于妻妾女人并不是看得那般重的,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事时常发生,于太子而言,只要他稳住了权柄,日后这个太子妃是死是活,是去是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那国相……” “听闻那国相也是大周人,但为何叛逃大周去给北狄人卖命,暂时还不得而知。据上回从那北狄三王子哈尔泰帐中搜出的与裴峰往来的信件,似是北狄国相为他们二人牵的线。” 顾歆然又震惊了,“什么?是国相给裴峰和哈尔泰牵的线?” “嗯,有机会,本王倒是很想会一会这北狄国相,究竟是何许人也。” “能成为北狄的国相,想来此人必定机智过人。但太子如此利用太子妃,若是国相知道了,岂不是会失去国相这个助力?” “太子既敢与虎谋皮,想来定是有万全之策,不叫国相知道是他利用了太子妃。”裴修泽猛地神情一凛,盯着她,“说不定,北狄太子是想嫁祸给大周!” 顾歆然苦笑,“夫君,您就直接说他想嫁祸给我得了。” 上午那不是明摆着就是想嫁祸给她吗? 只不过有裴修泽这般强硬的存在,北狄太子不敢明着扣帽子罢了。 她猛地警醒过来,“夫君,若是北狄太子打定主意要牺牲太子妃,那她岂不是性命堪忧?今晚她会不会就突然暴毙了?!” 裴修泽摇头,“还有几天才到寿宴呢。本王猜,即便是太子妃要出什么事,必会在太祖皇太后的寿宴上闹幺蛾子。” 顾歆然对这个太子妃充满了同情。 “可惜了这个太子妃,我对她的印象还蛮好的。虽然长年病着,但长相明媚,爽朗大方,不是个爱耍阴招的女子。” “你想帮她?” 顾歆然扭头看他,眨了眨眼,“我可以帮她吗?” “你想帮她便帮她,本王说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切有本王替你兜底。” “那……若是我帮了她,会不会破坏大周与北狄即将和谈的局面?” 裴修泽笑了,“你们女人间的事,还影响不了两国间的和谈。再说,你是救她又不是害她。说破了天去也是北狄太子或是北狄国相欠你一个人情。” 顾歆然犹豫了,“我……我救不她……我解不了蛊毒……” “那你方才说帮她,要怎么帮?”轮到裴修泽困惑了。 “若是她信我,来找我帮忙,我还是有法子的。”顾歆然笑笑,“夫君,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中的蛊毒,我的灵泉水是可以压制住的?” 裴修泽眼前一亮,“这倒是!无妨,你去做你想做的,过几日,鬼医前辈就回来了。若是那太子妃识相的话,要救她一命,也不是不可能!” “说起来夫君您当初是怎么遭暗算中了蛊毒的?也是东夷人下的蛊?” 裴修泽有些咬牙切齿,“有一次,裴峰说北境靠东的边境出现小缕北狄军,让我带一小队去探查。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个陷阱,随行的九人全都死了,就剩我一人回来,而且身中蛊毒。也就是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裴峰的真面目,他果真是见不得我好,我在战场上屡次建功,便要想法子除掉我。” “那次之后,我确实伤了腿,便以养伤为由,回了京。”裴修泽握住了她的手,“幸好回了京,也幸好穆家换了亲。本王才娶到了你。” 顾歆然觉得自己又可以蹦跶一下,便说,“嘿嘿,那还不是因为我慧眼如炬,才留了下来……” 裴修泽微微眯起了眼,“哦?那是谁上一世死活都要回……” 顾歆然立刻跳起来捂住他的嘴,“说好了不许再提的……” 他顺势掐着她的腰,轻轻提溜起来转了几个圈。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快要拉出丝来…… …… 然而一直等了两日,太子妃并没有如顾歆然预期的那般再度到王府求医。 寿宴的前一天傍晚,周妈妈带人捧来了明日大妆的大衣裳,是早已经试过又改了两次的。 跟进来两个捧着托盘的婢女,一个捧着衣裳,一个捧着头面。 周妈妈把衣裳拿起来,准备给王妃换上试试,岂料衣裳抖开时,掉出来一张小纸条。 顾歆然神情一凝,用帕子包着将纸条捡起来,打开。 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王妃救命!明日寿宴王爷小心!” 她问,“这衣裳送进来的时候,可遇上什么人了?” 周妈妈便问捧着托盘的两个绣娘,声音严厉,“两位都是宫里尚衣局的老人了,这衣裳送来时有什么规矩,想必你们都清楚。你们是自己说,还是我们去查?” 两个绣娘当即就跪了下来,其中一个说道,“王妃,奴婢们不是故意的!奴婢们自宫里出来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就是在进入王府侧门的时候,有个婢女匆匆路过,撞了奴婢一下!” 另一个磕头说道,“奴婢们该死!当时奴婢们检查了一下箱子,见并无异样,才心存侥幸将衣裳送进来的。” 顾歆然冷冷道,“呵,你们是该死!若那婢女塞进来的不是纸条而是剧毒,本妃就命丧当场了!” 两个绣娘吓得面无人色,疯狂磕头请罪。 顾歆然摆摆手,“下去,若再有下次,必饶不了你们!” “是是,谢王妃恩典!” 两个绣娘退了出去。 周妈妈把衣裳放在盘子上,不甘地说道,“王妃,您和王爷的大衣裳都是由宫里准备的,这若是再有歹人存心动手脚,只怕防不胜防啊!” 顾歆然把纸条递给周妈妈,“你先看看这个。” 周妈妈一愣,赶紧说道,“想必是那北狄太子妃身旁的婢女,前两日冲出来要打您那个,方才鬼鬼祟祟在王府侧门求见,婆子来报后,老奴看她不顺眼,便自作主张没让她进门。” 第397章 进宫 顾歆然叹气,“怎的不禀报我一声?” 周妈妈急道,“那小蹄子对您不敬,老奴怎好让她进来惹您心烦?” 顾歆然突然警觉起来,“你说她是来求见本妃的?那婆子能听懂她说的话?” 那日她明明见那婢女嘴里叽里咕噜只说北狄话。 周妈妈也愣了一下,“应该是?” 否则那婆子怎知她是来做甚的? 顾歆然摆摆手,“罢了,去将人请进来。” “是。” 不一会儿,那个北狄黑瘦婢女跟着周妈妈进来了,一见顾歆然就扑通跪下,嘴里说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大周话,“见过王妃!奴婢两日前有所冒犯,还请王妃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顾歆然眉眼森冷,“你是故意藏拙的?只怕是太子也不知道你会说大周官话?” 方才她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尚衣局的绣娘送衣裳首饰时是用箱子装着的,能在门口撞了一下绣娘就将字条藏进衣裳里,而且还能做到在绣娘把衣裳捧出放在托盘上时不被发现,那婢女的武功只怕是不弱的。 所以那一天在驿馆,这婢女冲出来似是鲁莽似是气愤地攻击她,完全不像是武功高强的模样。 如此藏拙,看来那太子妃也不简单。 果然黑瘦婢女恭敬答道,“奴婢名叫雅丽,是国相大人派奴婢在太子妃身边保护她的。奴婢之前有所冒犯,也是受太子妃的示下,目的是为了让太子的人对奴婢有所放松警惕,好叫奴婢行事方便。” 顾歆然点头又问,“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雅丽又磕了两个头才道,“太子妃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病症是太子勾结东夷人动的手脚,怕明日不能进宫为太祖皇太后贺寿,特意让奴婢来提醒王妃,明日寿诞上有大事要发生,他们布局陷害摄政王和王妃,叫您与王爷小心防范。” “他们如何布局?以何名义陷害王爷和我?” 雅丽却只摇头,“细节上太子妃也不知道,只让奴婢来 转告这两句话。” “好,本妃知道了。” 雅丽又利落地磕头告辞,“奴婢告辞了。” 顾歆然愕然,就这? 她赶紧喊住雅丽,“等一下。” 雅丽停上脚步。 “你家太子妃不是写了字条让本妃救命吗?眼下她病情如何了?” 雅丽面上现出苦色,“那日您走后,太子妃舒缓了好一阵,但到了夜里,又咳起来,每日睡也睡不下,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顾歆然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若是你们信得过本妃,喝的时候加入一些稀释,或能缓解一会儿太子妃的咳症。” 雅丽眼睛一亮,激动地双手捧过这瓶子,“多谢王妃,多谢王妃赐药!” “还有,若是你家太子妃知道自己是遭受东夷人的暗算,只怕明日,也或许会有事发生,你们还是小心为上。” “是,奴婢会转告太子妃的。” 她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顾歆然便让周妈妈再去仔细检查一下送给温太后的贺仪,莫要出了差错。 想想这几日的事,她总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阴谋感。 那空间里的小药鼎,好像很久没有炼药了啊。 于是在夜色渐黑时,她一头扎进了空间里。 第二日,顾歆然作为超一品王妃一早就起来大妆,和闵氏一起一早就带了大团子从专用通道进了宫。 刚走进那专用宫道,就见到一个小身影正踮着脚尖翘首企盼。 小团子知道今儿能见到娘亲和祖母,一早就起来等在了这里。 此刻见娘亲到来,立刻扑了上去,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娘亲!” 小团子抱着顾歆然,享受片刻温暖。 顾歆然很快抱了抱小团子,便放开了他,屈膝行礼,“见过陛下。” 小团子心中暗叹,只好有模有样的伸手扶了扶,“王妃莫要多礼。” 顾歆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颗药丸。 闵氏也朝小团子行了礼,小团子同样赶紧把人扶起,然后扑到闵氏怀里很快地抱了抱。 闵氏放开他的时候,眼眶都微微红了。 小团子就是趁这一抱的机会,把手里的药丸塞进嘴里吞了。 旁边的小太监小?子也机灵地上前行礼,“奴才给王妃、护国夫人请安。” “快快免礼。”顾歆然给思巧递了个眼色。 思巧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知道小?子公公平日照顾皇上辛苦了,王妃特意从陌上花开给公公带了一瓶香,可安神助眠的,还请公公笑纳。” 小?子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王妃太客气了些,服侍好皇上,那是奴才的本份。” 大太监无言走了过来,“奴才见过王妃,王妃这边请。” “有劳无言公公了。”顾歆然知道这个无言是宫里的大总管,要不是有他点头,两个团子不可能在宫道上等着她。 她亲自从思巧手里又拿过另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无言,“这是本妃新炼制的外伤用药,公公若是能用得着的话,还请笑纳。” 无言自然恭敬地接了过来,“奴才谢过王妃赏赐。” “今日,还望无言公公能寸步不离皇上身边。”顾歆然轻声说道。 无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妃一眼,微微躬身应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顾歆然这才放了点心。 因为她知道,这个无言不仅是大总管,而且还是个大内高手,武功深不可测。 每一任帝王都有一队名叫青龙卫的暗卫护着,青龙卫全是太监组成。暗卫的首领,就是武功最高之人,明面上是皇帝的太监总管,实则武功高强。 青龙卫有两个死期,一是到了年龄限制的,一般过了三十,就会换人。二是在帝王薨了的时候。 每一任帝王临死时,都不可能将自己的这一任暗卫留给下一任帝王,因为自己的青龙卫知道自己的阴私事实在太多了。 无言这一任的青龙卫却开始出现了例外。 因为在嘉和帝薨的时候,楚骁已经收服了无言和他背后的青龙卫。 所以楚骁登基后,无言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大太监兼青龙卫首领。 第398章 进了御花园 楚骁“薨”得突然,小团子也还太小,所以作为大家长的裴修泽很快与无言达成共识。 这一任的青龙卫就变成了史上第一个例外,整整护卫了三任帝王。 顾歆然原本对小团子在宫里的安全十分担忧,就连裴修泽派了两个暗卫进宫保护她也不太放心。 后来知道了青龙卫的存在,这才安心了些。 荣亲王上一世死于与太子楚骁夺嫡之争。 这一世虽然小团子登基的时间提前了些,荣亲王进京的时间也晚了两年,辈份上更是成了小团子的皇叔公。 但并不能保证,他就没了夺嫡之心。 皇家子嗣凋零,楚家嫡系除了小团子和六皇叔楚云,就剩荣亲王一脉了。 所以前几日她一听说荣亲王来了,就立刻警惕起来。 而且荣亲王世子却没来,留在了封地。 要说荣亲王没点儿贼心,她是不信的。 她身为要先去慈安宫请安,又鉴于她与傅太后的亲厚关系,所以想先去凤安宫早早地陪在傅太后身边,再一起到慈安宫去拜见。 百官有摄政王招待,小团子虽为皇上但到底是个孩子,不必陪着,所以可以好好地和大团子玩一玩儿。 顾歆然总觉得眼皮狂跳,今儿怕是不安生的一天,叮嘱大团子跟着千万别乱跑,同时也要看好小团子。 又叮嘱两个团子,一定要在无言公公的视线范围之内,绝对不能随便到什么犄角旮旯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太祖皇太后的寿宴是傅太后一手操办的,宴席上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就怕有心人在宫里闹幺蛾子。 叮嘱完后,她才看着两个团子蹦跳着消失的背影,自己扶着闵氏先去了凤安宫。 再加上她知道暗处有裴修泽给小团子派的两个暗卫初七初八护着,心下这才慢慢妥帖。 傅太后见到顾歆然和闵氏来了很高兴,拉着她们在身旁坐下说话。 很快陆续都有与傅太后相熟且得了召见许可的命妇进来请安,宁国公府顾老夫人和何琼也来了,顾歆然上前请安一阵欢笑自不多言。 另一边,裴修泽在东宴殿偏厅招待百官,楚云也早早到了。 他封桓王出宫开府后,领了鸿胪寺少卿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一回三国使臣到来,正是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所以他早早过来候着,若是外邦使臣到了,他也可接待。 与几个官员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外邦使臣还没来,他有些无聊。 目光便投向了窗外。 这偏厅再往东百丈开外,便是通往御花园的入口。 这时他看到两个人影,走到那条小道上,其中一人是宫里的姑姑,朝另一人福了福身,便原路退回了。 另一人便朝御花园进去了。 他不由得心思一动。 今日进宫人数众多,所有进宫的官员和女眷都有宫女太监引导,除了接受两个太后召见的命妇外,其余人都是直接到西宴殿和东宴殿来。 不得允许,是绝不可到其他地方去的。 那个进了御花园的女子,他隐约记得,是那日进宫拜见太祖皇太后的两个苏家女儿之一。 至于是苏大小姐还是苏二小姐,他却是分不清了。 但是方才送她过来的那个姑姑,他是认得的,那是太祖皇太后宫里的姑姑。 这说明,这个苏小姐来这御花园,是受了太祖皇太后的命令。 那她受太祖皇太后之命来这御花园,是做什么呢? 正困惑着,他看到有个金吾卫走到了摄政王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边裴修泽听顾长宁低声说道,“王爷,有宫女来报,说是王妃传说来说,皇上和世子一溜烟儿不知跑哪儿去玩儿了,请王爷在附近找找。王爷这边离御花园近些,不如先去看看。王妃也已在四处寻找了。” 裴修泽一听这蹩脚的借口,简直差点笑出声儿来。 他家王妃从来不会喊自家那混蛋臭小子为世子,肯定会直接用“两个团子”来代替这俩小屁孩儿,绝不会说什么“皇上和世子”。 他昨晚已经知道顾歆然从那北狄太子妃处得到的警示,也在两个团子身边放足了暗卫和青龙卫。 但是他也有点想知道,那东夷四公主,准备了什么大戏? 用两个团子的安危诱他去御花园,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而且,明知这偏殿中有百官需要他来招待,却依然想用这蹩脚的借口把他引到御花园,这是生怕他在御花园的遭遇不被百官知道? …… 顾歆然陪着几个长辈在凤安宫中说话,眼尾却时不时扫着门口。 若是两个团子出了事,无言公公必会派小?子过来传话。 出乎意料的是,安平大长公主也来了。 她即将临盆,挺着个大肚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来。 傅太后都惊得刷地站起来,“安平,你这……” 安平笑笑,“母后,既是祖母寿诞,女儿怎么能不过来沾沾喜气呢?” 她抚着肚子,脸上尽是慈爱和期待。 见到顾老夫人、护国夫人等长辈,也都一一屈膝行礼。 长辈们哪敢受她的礼,赶紧侧身避让,又问起她生产预期在几日、孕期食欲如何、生产诸事可安排好了等诸端事宜。 顾歆然起身去扶她过来坐下,看着她那大肚子,有些心惊。 暗中端了一杯加了几滴灵泉水的温水给她,看着她喝下,才略略安心。 但愿今儿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东宴殿偏殿。 楚云隐约看出不远处那金吾卫与裴修泽说话时的口型有:“皇上”、“世子”、“不见”、“御花园”等几个词汇。 他迅速串了起来。 也许是说,皇上和世子到处去玩,现在不见了,可能去了御花园? 那金吾卫是顾家子侄,他也认得的,叫顾长宁的。 而且再加上方才他看到的苏家小姐进了御花园,还很有可能是太祖皇太后的安排…… 那么…… 要让裴修泽在招待百官的时候走开,确实有些为难了。 眼见着裴修泽神色有些纠结,楚云当机立断,走了过去,“摄政王,本王正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想去御花园走走。可是需要寻什么人?本王或可顺便看看。若是摄政王不放心的话,可让顾侍卫与我一同去看看。” 第399章 不是即是,是即不是 裴修泽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长宁,传令下去,各处都搜寻一番。御花园那边,便请桓王殿下与你一同去看看。” 面上清冷,但心中却是暗喜,这是瞌睡了就送枕头来啊。 “是。”顾长宁应下。 于是楚云率先往御花园走去,顾长宁跟在他身后。 楚云问,“可是有什么人不见了?” 顾长宁点头,“方才王妃来传话,说是……有人不见了。” 他面上一派焦急,从旁又抓来一个金吾卫,让他传令下去四处搜寻,却也没明确说搜什么人。 做得跟真的一样。 楚云心中暗道,或许太祖皇太后那边,真的把两个孩子藏起来了。 目的就是要设计陷害摄政王与那苏家小姐。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就进了御花园。 在不远处的小径上,楚云一眼就看到一抹淡绿色人影倒在地上。 他诧异地快走两步,然后问顾长宁,“当真有人晕倒在御花园里了,这可是你们要找的人?” 顾长宁神色纠结,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一早就得到裴修泽叮嘱,若有人来传消息,那就将计就计,不是即是,是即不是,反着做就行了。 但他确实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啊?! 那这个女子晕倒在这里,是美人计? 那他要怎么将计就计? 楚云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判断出这是哪个苏小姐了。 能让太祖皇太后费心思塞给摄政王的人,只能是那个与太祖皇太后有故的苏大小姐! 他于是惊呼一声,“这是苏大小姐?!顾侍卫,她是你的表妹?” 这个顾长宁是顾歆然的堂兄,那苏大小姐便也是他的表妹! 顾长宁满脑子的疑惑,这明明是苏二小姐,不是苏大小姐,不是王妃的表妹啊…… 但他记起了主子的叮嘱,不是即是,是即不是。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楚云心中一喜,又道,“苏小姐不是摄政王妃的表妹么?顾侍卫,你快去知会摄政王妃一声,本王将她扶到前面不远处的暖阁里歇息一会儿!” 顾长宁很为难,“桓王殿下,这……这恐怕于理不合?还是属下……” “救人如救火!”楚云迅速说道,““本王将她扶进暖阁后便去请太医,你快去请王妃前来照看一二!” 顾长宁摸了摸脑袋,只好\"将计就计\",点头离开了。 楚云将人抱进了前面不远处的暖阁,一进门,就闻到那股异香。 他心中怦怦乱跳。 他已经知道太祖皇太后的意图了。 果然是想让摄政王到这御花园来个英雄救美,就近进入暖阁。 暖阁里早就燃了媚香,若是摄政王再待上片刻,就会如他如今一般下腹升起一股邪火。 同样的,原本只是装晕的苏家小姐,也会吸入媚香,开始觉得全身燥热,不由得解开衣领…… 楚云盯着她白皙的脖颈,那股邪火更加炽盛了…… 得到她,能更进一步得到太祖皇太后的助力,也能通过她与摄政王妃的交情,打探一些虚实…… 念头一闪,他再也不压抑自己,迅速压了上去…… …… 另一边,凤安宫里,又陆续来了几个命妇,各自笑谈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了,一群人便簇拥着往西宴殿而去。 因着人多,傅太后也不好一人独自乘凤辇,便一齐缓步在宫道上走着。 虽是九月底,天气转冷,但内务府还是颇为上心的,自暖房里搬来了大朵大朵的菊花,开得正艳,摆满了宫道。 于是一群命妇们一边赏菊,一边朝西宴殿走去。 顾歆然扶着安平,缓步走着。 这时前面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宫女,见着傅太后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奴婢参见太皇太后。” 傅太后哼了哼,“何事如此慌张?” “奴婢……奴婢……”这宫女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顾歆然,又慌张地低下了头。 顾歆然嘴角一抽,该来的总是来了。 她于是温声问道,“你可是寻本妃来的?” 宫女又慌张地点点头。 顾歆然紧张起来,“可是我家世子出事了?” 那宫女连忙又摇头。 顾歆然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便起来回话,到底有何事?是谁人让你来寻本妃的?” 那宫女谢过王妃爬起来,看了看这一群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太后不耐烦了,“让你说就说,何必如此吞吞吐吐惹人遐想?” 那宫女连忙低头躬身应道,“是。奴婢本是在御花园伺候的,方才,摄政王身边的顾侍卫匆忙往御花园东侧暖阁奔去,看到奴婢时急匆匆叫奴婢往后宫前来寻摄政王妃过去。具体发生了何事,奴婢也不知晓……” 傅太后眉眼一厉,“御花园的暖阁素来只有皇上和妃嫔走累了才能去歇歇脚,何人胆敢在里面造次?!” 宫女扑通一下又跪下了,“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顾歆然安抚道,“太皇太后莫急,今儿进宫参加寿宴之人颇多,想是王爷陪同哪位大臣闲逛御花园走累了也不一定……不如,臣妇过去看看?” 说罢她还朝傅太后挤了挤眼睛。 既然是这个小宫女来报,而不是小?子,那应该不是两个团子出事了。 傅太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环顾一圈,抬手点了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命妇,“你们几个,便陪同摄政王妃走一趟,若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衬。” 说罢她又拍了拍身边顾老夫人的手,“老夫人,算起来您是哀家的长辈了,自不必掺和这小辈儿的事。我们先去那殿里坐着再说说话。你们剩下的,都跟哀家走。” “是。”众命妇们齐齐应是。 这是后宫,命妇们进宫都是有着规定的路线的,不能乱走。 先前被傅太后点中的几人便陪着顾歆然往御花园方向走,其中就有一个何琼。 顾歆然扶着母亲边走边思忖。 御花园?暖阁? 呵呵。 宫里太监宫女都知道,这御花园旁为何要设暖阁? 那都是因为往常许多妃嫔因常年见不到皇上,总要到御花园来碰碰运气。 万一运气来了,那暖阁就能就近派上用场了。 顾歆然笑笑,又是那种戏码吗? 却不知这一回,是谁做的局,又有谁遭殃了? 她家裴修泽会中招?不存在的。 第400章 蒙摄政王路过救了她一命 莫说昨晚她炼出了百毒丸给了一家四口一人一颗,方才还给了小团子一颗百毒丸,能解大部分常见的毒素。 今早她为了保险起见,又给每人喝了一碗灵泉水。 如今的裴修泽,必是百毒不侵,脑子不要太清醒。 怎么可能中招? 即便是那东夷四公主再次用上蛊毒的招数,裴修泽喝了灵泉水,也不可能当场就发作。 何琼却有些忐忑不安,“歆然,不会是摄政王出什么事了?” 顾歆然安抚道,“母亲,您要相信您的女婿。谁出事了他也不可能出事。” “按说今日人多,御花园应当不允许旁人进入才是?” 顾歆然点头,“王爷在东宴殿的偏厅招待百官,那偏厅往东不远就是御花园,说不定是有人想去那御花园透透气,请王爷示下才过去的……” 何琼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起大团子近来可好。 顾歆然轻声答了,也问了问幼弟的情况。 说起这个,何琼就抱怨道,“你爹爹他成日就抱着孩子出去串门儿,现下养得他一日不出门就哭闹不休,为娘可头疼死了。偏你祖母也惯着他,还说府里这么多侍卫,一人轮流抱一天出去玩儿,也累不着你爹爹,你听听!” 顾歆然:…… 她只好宽慰道,“母亲莫急,横竖再过一年,他也可以开蒙了,到时把他塞进宫里,让薛太傅继续给幼弟开蒙。” 正在东宴殿偏厅意气风发与旁人高谈阔论的薛太傅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老夫? 何琼一听女儿这话,立刻高兴起来,“这敢情是好,再让他们父子俩浪一年!” 顾歆然:…… 那宫女引着摄政王妃一行到了御花园东侧暖阁便退在一旁不说话了。 果然那顾长宁守在暖阁外头,见顾歆然不是一人来的,脸色变了一变。 他赶紧迎上来,拱手道,“参见摄政王妃,参见宁国公夫人。” 何琼看着这个侄儿,眼里透出一丝骄傲。 顾家人就是这般百折不挠,即便曾经遭受灭顶之灾,如今也还能慢慢再立起来。 顾歆然忙道,“顾侍卫免礼,敢问出了何事?” 顾长宁一脸的为难,“约莫半个时辰前,有人,有人在御花园晕倒,被扶进这暖阁里去休息了。” “是何人?” 顾歆然问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顾长宁低头不敢说话了,他还是童子之身,王爷给的这个任务,委实艰难啊…… 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暖阁里头传出来的那淫糜之声。 几个命妇面面相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惊异。 顾长宁还没回答,远处就传来一阵哭嚎,“我可怜的女儿啊……” 众人循声望去,正一脚深一脚浅地朝这处跑来的,不是蒋氏是谁? 顾歆然心头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是蒋氏啊。 果然她是有筹谋的,用自己女儿作赌注,冲着裴修泽来的? 之前的试探还不死心么? 所以…… 蒋氏已经冲到顾歆然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王妃,晚晗她……她……承蒙摄政王厚爱,救了晚晗一命。大恩大德,臣妇必让晚晗以身相许,还请王妃成全啊……” 顾歆然冷冷说道,“既是大恩大德,你是怎么敢恩将仇报的?” 蒋氏一愣,“什么?” 顾歆然继续说道,“再说了,什么叫承蒙摄政王厚爱?苏晚晗又是怎么回事?侯夫人你可要说个明白才是。” 蒋氏这才发现暖阁的门依旧紧闭着。 这……她们这是还没进去发现里面的情形? 她心头一跳,有些尴尬道,“原来,原来……王妃,请容臣妇进去看看女儿……” “原来在里面的是侯夫人的女儿苏晚晗啊。”顾歆然故意拖长了尾音,“我们才到这门口,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呢。那便请侯夫人先行进去。” 蒋氏得了允准后,一脸喜色地推门而入。 旁边的几个命妇都面面相觑,不知蒋氏脸上的喜色从何而来。 自家女儿出现在这暖阁里,明显就是不正常。 而且里面的人在行什么男女之事,是个过来人都知道! 哦不,便是顾长宁这样的非过来人,也是知道的。 今日这御花园本是不允许旁人进入的,先前到底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 若是有个不好,便是名声扫地,所以这蒋氏,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蒋氏自然是欢喜的,她先是找了个孩子不见的借口,想诱摄政王到御花园,本以为这一计铁定失败;第二计再谎称王妃落水了被人救上来后送入暖阁,定能再度诱得摄政王进入暖阁。 没想到, 这第二计还没派上用场,摄政王就已经和女儿成了好事儿了! 怎么不喜? 顾歆然朝方才那宫女使了个眼色,“不如你跟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宫女应是,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蒋氏和那宫女一同扶着一个女子出来。 那女子果然是苏晚晗,面色潮红,衣衫颇有些凌乱,神情甚至还有些迷乱。 蒋氏一慌,跪在顾歆然面前,声音里依然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王,王妃……小女与摄政王……与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还请王妃莫要嫌弃她是蒲柳之姿,允她入府伺候您和王爷!” 其余命妇们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这是目标明确啊。 拼着名声扫地的风险,也要攀上摄政王,值了! 何琼铁青着脸色,“侯夫人是什么意思?” 蒋氏一愣,这才想起这个年轻的国公夫人还是摄政王的岳母。 她连忙说道,“国公夫人有所不知,方才小女许是在御花园里迷了路,又因她吸入花粉过敏晕倒,蒙摄政王路过救了她一命。但……” 她看了看晕晕乎乎的女儿一眼,“得蒙摄政王宠幸,是小女的福份,臣妇便腆着老脸向王妃求个恩典,让小女入王府作侧妃!” 何琼大怒,指着蒋氏就骂,“我怜你们与顾家二姑奶奶有亲,好心留你们在国公府住着,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 “国公夫人于我们有恩,日后小女亦会报答的。” “你们!”何琼还要发作,顾歆然赶紧按住了她。 “母亲别急,让我来问她几句。” 第401章 中了媚药所致 顾歆然看向苏晚晗,“晚晗表妹,晚晗表妹,你能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苏晚晗却是眼神迷离,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有些神志不清。 顾歆然又问蒋氏,“侯夫人,你在里头瞧见了那男子是摄政王?他为何不出来?” 蒋氏坚定地点头,“自然是王爷,王爷他正在穿戴衣裳……” 顾歆然看向那宫女,“这位宫女姐姐,你方才进去时,也看到的是摄政王?” 那宫女讷讷道,“奴婢,奴婢瞧着那身形……好像是……” “身形像?那人身高几许?肩宽还是肩窄?瘦弱还是强壮?衣裳是何颜色?”顾歆然咄咄逼人。 那宫女低了头,“奴婢,奴婢没敢细看……” 蒋氏却抢道,“臣妇瞧见了,王爷今日穿的是藏青色衣裳……” 顾歆然看向顾长宁,“顾侍卫,摄政王今日穿的是何颜色的衣裳?” 顾长宁点头道,“确是藏青色朝服……” 蒋氏欣喜若狂,“王妃,王爷既要了晚晗的身子,就不能不负责啊……” 这时,一道声音从宫道上不远处响起,“你说的王爷,是指哪个王爷?” 蒋氏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摄政王!” 那声音走近,“哦,本王怎么了?” 蒋氏抬头,这才看到说话之人,正是裴修泽。 她心头一慌,“怎么是王爷?” 裴修泽声音冷冽,“怎么?你们在背后说本王的不是,本王不能来听听?” 蒋氏慌乱地看看他,又看看那紧闭的暖阁的门。 她方才明明看到摄政王在里面慢条斯理穿衣服,怎的又从宫道这边过来了? 那里面的不是摄政王? 那会是谁?! 她的身形晃了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歆然笑了,“王爷,方才长阳侯夫人说,您在这暖阁里宠幸了她的女儿苏晚晗。” 裴修泽脸色顿变,“一派胡言!本王方才一直在东侧殿招待百官,何曾来过此处?本王在窗户处瞧见你领着一群人来了御花园,这才过来看看的!” 顾歆然看向面色苍白的蒋氏,“侯夫人,那么你在里面看到的人,究竟是谁呢?” 蒋氏只觉全身血液逆流。 她不知道啊!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太祖皇太后说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啊! 裴修泽冷冷一笑,“长宁,去将暖阁的门踹开,本王倒想知道,是谁敢朝本王头上扣屎盆子!” 顾歆然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王爷,不可说脏话! 裴修泽显然是气得顾不上这些了。 何琼却是高兴了,女婿没干出这等混账事就好! 顾长宁立刻上前一踹门,冲了进去。 很快一个人就被请了出来。 居然是六皇叔楚云。 楚云见外头这么多人,脸色也是铁青,朝着裴修泽一拜,“王爷,方才本王觉得气闷,与王爷说过的,到这御花园透透气。” 裴修泽点头,“桓王确实是与本王说过的,但后来发生了何事?” 楚云苦笑道,“本王过来后就发现那树丛里躺着一个女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却又叫这女子拉住了衣摆。本王无法,便只能扶着她进这暖阁歇息,正准备出去喊宫女来帮忙时,本王似是闻到一股异香,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确实是中了媚香,但实际上做了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方才那蒋氏进来时,问清楚这女子是苏二小姐而不是苏大小姐后,他心里一时愤闷不已。 裴修泽脸色阴沉,“来人,去请太医!” “是。”宫女应声而去。 蒋氏看了看摄政王,又看了看同样穿着藏青色王爷朝服的桓王,突然有些庆幸,连忙找补道,“原来桓王爷与摄政王穿着同样的朝服,莫怪臣妇认错了人!是臣妇的错,请摄政王和王妃恕罪!” 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了。 女儿嫁不成摄政王,嫁给桓王也是不错的。 如今的桓王妃是个瞎子,女儿进了府后,不愁不得宠。 顾歆然拍了拍胸口,故意说道,“侯夫人先前一口一个摄政王,还说是晚晗吸入花粉过敏昏迷后被摄政王扶进了暖阁,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呢。” “嘶——”命妇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实在是太像一个局了啊。 若不是侯夫人在一旁看着,怎知女儿是吸入花粉过敏? 可她若真一直在旁看着,怎的自己不扶女儿起来,而要等王爷来了扶她? 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啊。 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在女儿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她连忙掐了一把女儿,“晚晗你糊涂啊!你明知自己花粉过敏,却偏要来赏什么花……你莫名在花丛中晕倒,母亲才推测你必是花粉过敏导致的……难不成,难不成还会有人暗害你?” 楚云冷声道,“侯夫人慎言,你莫不是指本王暗害了她?” “臣妇不敢,臣妇不敢!”蒋氏赶紧认错。 顾歆然问,“侯夫人明知晚晗表妹花粉过敏,怎的不劝着些,或是陪着她来赏花?” 蒋氏面露难色,支吾道,“臣妇,臣妇要陪着大女儿在太祖皇太后面前回话,臣妇一时顾不上二女儿……” 这话却有几分意思。 她是为了长阳侯前面一个妻子的女儿耽误了陪伴亲生的二女儿,所以才导致亲生女儿晕倒在花丛里,好似又扬了一次美名。 而且是太祖皇太后召见,她不能推拒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太医赶来了。 裴修泽道,“太医,先给苏二小姐看诊。” “是。”太医拿了帕子覆在苏晚晗的手腕上把了脉,又瞧了瞧她的脸色,有些尴尬地红了老脸,“回王爷的话,苏小姐这是……这是中了媚药所致。” 楚云冷着脸把自己的手腕也递到太医面前,“本王呢?” 太医把了脉后说了同样的诊断,“王爷也是中了同样的媚毒。” 蒋氏额上冒出了细汗,但她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女儿,“女儿啊!是谁胆敢在这宫里给你下毒啊……” 裴修泽挥挥手,“去暖阁里看看,可有毒源?” 太医领命进了暖阁,不一会儿出来了,拱手道,“微臣在暖阁的香炉里发现了媚香,想来王爷和这位苏二小姐,都是中了此毒。” 蒋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自己女儿也是受害者就好。 第402章 开席吧 裴修泽冷冷对顾长宁道,“顾侍卫,传令金吾卫和禁卫军,将此事彻查到底!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宫里行这等腌臜之事!” 蒋氏身子抖了抖,但她又跪行到裴修泽和顾歆然面前,“王爷,王妃,小女已经与桓王殿下有肌肤之亲,还请王爷王妃作主,让小女入桓王府为侧妃!” 裴修泽冷哼道,“本王岂敢做桓王的主?此事,你还是自行与桓王商议!” 说罢他对顾歆然和何琼说道,“岳母,歆然,时辰也差不多了,依本王看,你们快快入宴,马上就要开席了。” 顾歆然点头,“好。” 她招呼着身后几位命妇,扶着何琼一起往西宴殿去了。 蒋氏跪着去求楚云,不料楚云却一甩衣袖,也往东宴殿去了。 蒋氏一时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因着这么一件插曲,顾歆然一行人到的时候,太祖皇太后温太后的凤驾也到了。 顾歆然几人上前拜见,才入了西宴殿。 虽说男女分席于东西宴殿,但实则两殿中间是相连的。 她一进殿就看到已经规矩坐下吃东西的两个团子,心中大石放下。 孩子们没事就好。 那蒋氏都敢给摄政王下圈套,焉知不会有人对两个团子下手? 她不由得把视线投向簇拥着温太后的荣亲王一家四口。 温太后是太祖皇太后,辈份最高,坐在了主座上。 离得最近的是按皇家辈份儿排的几桌。 荣亲王、荣亲王妃坐在下首左侧,傅太后坐在下首右侧。 紧挨着是小团子,旁边是楚云。 然后是安平和薛驸马,对面 是青平一个人坐着。 再然后是几个皇家旁支宗亲。 百官和命妇们则离得远了些。 裴修泽以下,则是按官职和品级排座儿。女客这边就随意了些,大多以辈份和命妇品级来排。 先前大团子是跟着小团子一同进来的,自然非常自觉地坐到了小团子旁边。 反倒是荣亲王的两个女儿,分别名叫楚月怡和楚月兰的坐在了旁支宗亲极为不显眼的地方。 这才坐下,楚月怡就不满道,“这座次也不知是按品级还是按照家宴的规矩来的?可无论是按品级还是按家宴,这个孩子都应当坐在最末才是,怎的还能坐在长辈的前面了?” 小团子是皇上,她当然不敢说什么。 她说的孩子,是大团子。 大团子哪管什么长辈不长辈的? 他日日和小团子同吃同坐,今儿也是直接就坐在了小团子身边,谁知竟会被这两个姑姑挑剔? 他一见被两个不太熟的姑姑斥责,当即就抱住了小团子,“我和弟弟坐在一起有何不可?” 小团子也回手抱住哥哥,声音清脆,“嗯嗯,我们是兄弟,当然要坐一起!” 温太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楚月怡见寿星都没有制止,便将挑衅的眼神射向顾歆然,“王妃,到底是君臣有别。这两个孩子再称兄道弟,只怕也不合适?” 顾歆然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极为温柔,转向楚月怡时却变得凌厉起来,“称兄道弟的又不是你,与你有何相干?只要两个孩子感情好,称兄道弟又有何不可?难不成你这个堂姑姑,还要管侄儿结交兄弟的事?” 楚月怡气急,“王妃,虽说皇上曾受过王府几日养恩,但那是因为我们皇家当日并不知晓有血脉流落在外,若是知晓了,岂能容忍王府教养一个皇子?更何况当时的王府,还只是个将军府!哪里来的资格抚养皇子?” “能不能抚养、有没有资格抚养,都已经过去了。事实就是,本妃和王爷,自皇上出生起便抚养他到两岁半。若不是先帝要将皇上接回宫中,我们还将继续抚养。这已是既成事实,本妃不知道你是以何身份来质问本妃,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妃?” “你!”楚月怡看向温太后,“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女!她竟说我没资格过问她抚养皇上之事!” 温太后冷冷扫了顾歆然一眼,“王妃,虽说你的品级高于月怡,但月怡到底是亲王郡主,皇上的长辈。” 傅太后立刻说道,“即便她是皇上的长辈,但皇上出生之时境况凶险,若不是得王妃出手相助,皇上岂有命在?如此大恩,却要因郡主轻飘飘一句话就抹杀吗?哀家倒是也想知道,你这个堂姑姑有何资格来质问对皇家有大恩之人?有何资格来干预皇上与旁人称兄道弟?” 楚月怡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底下还坐着许多官眷命妇,这是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反是荣王妃厉声训斥了一句女儿,“月怡,莫要生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楚月怡委委屈屈地坐下,瞪了一眼大团子。 大团子也回瞪了一记白眼,把弟弟抱得更紧了。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什么君臣之仪都见鬼去! 温太后开口了,“些许小事,也值得吵吵嚷嚷?开席!” 楚月怡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她本来还想借题发挥,给摄政王妃一个下马威。 但这第一回合,她就没讨着好。 哼,一会儿好戏上演,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威风! 楚云一直安静得如隐形人,那素渺虽嫁给了他,但因为素渺眼盲,他从未带她出来过。 也许是方才莫名遭了暗算,此刻心情十分不爽,脸色阴沉。 中间在相对靠前的位置单独辟了三张桌子,分别坐着北狄、东夷和南越的使臣。 顾歆然看到,蒋氏也带着苏家三兄妹坐在了末端,那苏晚晗依旧是呆呆傻傻的,好似还未从那药效中清醒过来。 那苏晚意的眼神,果然时不时朝着青平的方向飘去。 苏晚吟则十分关切地照看着苏晚晗。 很快宫人唱诺,众人起身朝太祖皇太后贺寿,这才开始坐下,宫人流水一样上菜。 殿中央歌舞声平,饮宴之人觥筹交错。 皇家人要依次献上寿礼,以表孝心,其余官员家眷则将寿礼提交礼品按名造册即可。 于是从傅太后开始,便依次向温太后贺寿献礼。 第403章 一只小王八! 傅太后献上的是一座白玉观音,中规中矩,价值也算不菲。 荣亲王夫妇献上的是自他们封地青州寻到的一株千年人参,也十分体面。 楚云的寿礼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是一个百寿刺绣双面屏风,但听说是他的盲妻摸索着亲手刺绣的,倒是颇为难得。 然后是楚月怡姐妹,献上的是二人共同为祖母绣的一套袖套和抹额,都镶了许多珍贵的红宝石,看上去颇为华贵。 随后就是小团子,他献上的是自己亲手抄的佛经,稚嫩的字体,也是体现了一片孝心。 等皇室旁支宗亲献完寿礼后,楚月怡看向大团子,“不是说摄政王世子与皇上是兄弟么?是不是也该向祖母贺寿啊?” 顾歆然心头已经有点恼火了。 “你这个当长辈的,怎的一直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不休?”傅太后开口训斥道。 楚月怡抿唇,委屈了神色。 大团子却转了转眼珠子,清脆地问,“太祖皇太后,珏儿也要贺寿吗?” 温太后温和地笑道,“珏哥儿懂事,随意就好。” 大团子点点头,起身站到中央,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盒子,“那珏儿祝太祖皇太后圣体安康、仙福永享。” 小太监从大团子手里接过盒子,递到温太后面前。 温太后显得十分感兴趣,“不知世子给哀家送的什么贺礼?” 大团子声音清脆,“一只小王八!” “扑哧——”顾歆然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就喷了出来,十分不雅观。 何琼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急忙掏出帕子来给她擦嘴。 满堂也是“哄”地一声热闹起来。 “哈哈哈,堂堂摄政王世子居然送一只王八给太祖皇太后!”一个长相粗犷的北狄将军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百官们也笑着议论纷纷。 东夷四公主鄙夷地看了一眼大团子,“摄政王世子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温太后脸都绿了,直接让那小太监把盒子扔出去! 大团子不明所以,脆生生地问,“弟弟,你不是说,王八是长寿的象征,老人家过寿,最喜欢王八了吗?” 小团子点点头,“是啊,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皇太祖母不是总听旁人喊千岁千岁千千岁么?还有你们,喊朕万岁,那朕就希望能像只乌龟一样,活个万万岁呢!” 众人:…… 顾歆然连忙打圆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裴修泽哈哈大笑,“儿子,你这寿礼,送得好啊!寓意极好!” 摄政王都发话了,谁敢反驳? 温太皇脸色极为尴尬,看着那小太监手里已经打开的盒内,果然有一只铜钱大小的小乌龟,嘴角抽了抽。 摆了摆手,让他拿下去了。 大团子兴高采烈地坐了下来,得意地朝楚怡月的方向又甩过去一记白眼。 小团子在他耳边嘀咕,“早知道,我也去那池子里捞一只王八过来。我这几日为了抄那佛经,抄得我手都肿了!” 他伸出一根白嫩嫩的中指,果然指节处有一点红肿。 大团子哼哼,“这不是你昨日打我用的那根手指吗?” 他揉了揉屁股,“以后不许在我站马步的时候戳我屁股!” 用的还是中指指节,可疼了! 小团子嘿嘿偷笑,原来早被哥哥发现了啊! 顾歆然见两个团子亲密地说着悄悄话,稍放了心。 很快时不时有人起身向太祖皇太后祝酒贺寿,十分热闹。 这时北狄太子突然起身举杯向温太后贺寿,朗声说道,“北狄恭祝太祖皇太后福寿双全,岁岁常乐!” 温太后笑呵呵地应了,看了两眼又问,“多谢北狄太子,怎的不见太子妃?” 北狄太子脸色突然就变得忧郁起来,“回太祖皇太后的话,孤的太子妃突然病重,无法起身,孤甚是忧心。她今日也托孤向皇太后贺寿,望您身体康健,寿永福长!” 温太后显得忧心忡忡,“却不知太子妃得了何病症?太医可去瞧过了?” 裴修泽正要答话,却见东夷四公主抢着说道,“太祖皇太后,太医自然是去看过的,说太子妃得的是痨病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温太后却是满脸震惊,“不可能,他们进京夜宴那回,哀家还见过她,并无痨症之相!” 四公主呵呵冷笑,“那便要问问摄政王妃了!太子妃就是吃了王妃开的方子,才一夜之间从胃痞变成了肺痨的!” 她那被扇过巴掌的脸,还在隐隐作疼呢。 在场众人更加哗然了。 裴修泽冷哼一声,“四公主可有证据?” “呵,还要什么证据?证据不就是太子妃的病情加重到起不了身吗?!”东夷四公主冷冷哼道。 顾歆然说道,“那四公主就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就随意诬陷本妃?” 她笑了笑,“那本妃还觉得,是四公主你在送给太子妃的糕点里下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让她一病不起的呢!” 四公主脱口而出:“你胡说!你有什么证……” 她想起了方才自己的说的话,知道是这个摄政王妃以牙还牙,便也住了口。 顾歆然:“你是问本妃有什么证据是吗?呵,还要什么证据?证据不就是太子妃的病情加重到起不了身吗?” 四公主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过脸去不说话。 旁边那个蒙面面纱的女子站起了身,端着一杯酒缓缓走到顾歆然跟前,“王妃,四公主说错了话,本座替她赔个不是。还请王妃不计前嫌,与本座共饮此杯。” 说罢她倾身用杯子碰了碰顾歆然放在桌上的杯子,然后抬袖一饮而尽,还朝她将杯底朝上示意了一下。 顾歆然却不急着端起酒杯,问,“圣女自称本座,却不知圣女是东夷国何方神圣?你能替四公主陪不是?东夷国的圣女,何时能代替公主了?” 圣女倒不慌不忙答道,“东夷国信奉东天教,东天教便是由圣女传教。本座便是第二十三代圣女。本座既敢代替四公主给王妃陪不是,那就说明,本座说的话,就是四公主说的话。” 第404章 催动母蛊 她直视着顾歆然的眼睛,“王妃不肯喝了这杯酒,这是不准备原谅四公主的言辞无状了?” 顾歆然扫了一眼那杯子,笑了笑,端起酒杯,“四公主年纪小,可以言辞无状,本妃与她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说罢,也是衣袖掩面,一饮而尽。 末了把杯底朝上亮了亮。 圣女露在面纱上的美目弯了弯,语气轻快,“王妃胸襟宽广,本座佩服。” 随后便转身要回到座位上,顾歆然却又喊住了她,“等一下,敢问圣女,若是你能代替四公主,能否回答本妃一个问题?” 圣女转身看她,“王妃请问。” “哦,就是之前四公主厚颜想要进我摄政王府为侧妃,但王爷和本妃都拒绝了。但两国和亲之事势在必行,本妃就是想问问,除了我家王爷,四公主可还看上哪家儿郎了?” 顾歆然说着还朝裴修泽的方向飘过去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裴修泽看得是浑身舒爽,旁边的百官却目瞪口呆。 这摄政王妃,也太霸道了些! 这东夷四公主是来和亲的,事关两国邦交,岂容她一个女子拒绝?! 东夷四公主被当众再揭伤疤,恼羞成怒,正要开口大骂,但接收到那圣女的眼神,只得按捺下满心怒火。 哼!你喝了方才那杯酒,就等着一会儿蛊毒发作当众出丑! 圣女给四公主递了个眼神后,转身朝顾歆然微微一福身,“王妃,和亲之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另行商议。” 顾歆然微笑目送着圣女回到座位,手里捏着空杯,示意一旁的侍女给自己斟上了酒水,又遥遥朝着四公主的方向一举杯,“四公主,既然贵国圣女都替你陪了罪了,不如你我也共饮一杯,一泯恩仇,如何?” 四公主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酒杯。 顾歆然看了裴修泽一眼。 裴修泽心领神会,指尖微动,一粒花生米朝着四公主的手腕飞去。 “啊呀”一声,酒杯自四公主指尖跌落。 顾歆然笑道,“哎哟,圣女都替公主道歉了,本妃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公主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一边说一边吩咐侍女另取一杯子满上酒水,递到四公主面前。 “四公主,请——”顾歆然依旧是遥遥举杯。 四公主总觉得自己方才莫名手抖翻了酒杯甚是蹊跷,又见顾歆然吩咐侍女另取了酒杯过来,心里更加疑窦丛生,举杯的手顿住,“等一下。” 顾歆然果然也顿住了酒杯。 四公主道,“本公主要喝你手上的那一杯。” 顾歆然面色尴尬,“可……可这是本妃用过的杯子……” “王妃又没得肺痨,本公主不介意。”四公主紧盯着顾歆然的眼睛。 顾歆然无奈道,“那行,来人,把此杯递给四公主。” 很快两人的酒杯交换了一下。 四公主亦遥遥举杯,这次倒是很爽快地一口饮了。 顾歆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笑开了花儿。 方才那圣女举杯过来与她的杯子相碰的时候,她看到圣女的酒杯里的酒被碰得荡漾而起,似有一个透明的什么东西溅到了她的杯子里。 那想来不是毒就是蛊,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借掩袖饮下的功夫,把酒杯里的酒倒进了空间里,还用意念移了一只杯子过来接着。 到四公主与她交换的时候,她又借着衣袖的遮掩把杯中酒与空间里方才接住的酒调换了一下,才给侍卫换去了四公主面前。 所以,四公主如今喝的,就是被圣女加了料的那杯酒。 呵呵。 想必四公主说今日设下的大戏,就与这东西有关了。 是什么好戏,她也很期待呢。 …… 一刻钟后,圣女感应到子蛊已经发育成熟,与母蛊有了响应,心下暗喜。 暗道这摄政王妃也没什么厉害嘛,如此容易就在她眼皮底下给她种了蛊。 四公主与圣女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心头暗喜。 原本她就对嫁入摄政王府为侧妃不满,她一个公主,怎能屈居人下? 谁知这一对夫妇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好歹,三番两次拒绝羞辱她。 既如此,就不要怪她手毒了! 一会儿那贱人当众失节出丑,就看摄政王是不是还能对她一心一意。 不纳侧妃?哼! 堂堂一个摄政王妃当众出丑,这正妃之位必然不保。 她就可以借机向太祖皇太后提出由她这个和亲公主来当正妃。 她一个东夷国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王妃之位? 她越想越兴奋,就连心口处传来一丝隐隐的痛感都没注意到。 一旁的楚月怡也注意到了这二人的眉来眼去,心底也是开始狂喜起来。 祖母说了,今儿四公主必定发难,破坏顾歆然的名节,也会恳求祖母当众让摄政王妃头衔易主。 哼,四公主不过是区区小国公主,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么可能当上正妃? 最多捞了侧妃当当。 有祖母在,摄政王正妃的位份,必定是自己的。 顾歆然瞧着四公主和圣女的神色,更是笃定,那圣女故意来和她碰杯,铁定有什么东西跳到她的杯子里。 回想之前裴修泽说过的话,怀疑这圣女所谓的东天教,就是一个以养蛊闻名的教派。 那太子妃身上的病也是她的手笔。 就是不知他们想利用太子妃做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一病不起嫁祸给自己吗? 而且那圣女想朝她下蛊,又是想让自己出什么大丑? 在场知情的几人都心思浮动,神情略带上了一股兴奋的期待。 那圣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掩下得意神色,开始催动母蛊。 这时,只见—— 四公主突然惊跳起来,大喊一声,“裴郎!” 然后目标明确地朝着裴修泽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边奔还一边解开腰带,当众脱起了衣服。 “啊——” “啊——” “啊——” 女眷们纷纷惊呼出声。 男客那边则目瞪口呆且贪婪地看着四公主随着外衣脱掉后露出的丰满酥胸。 二王子单句立刻起身,抢了几步将王妹拉了回来,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把她抱进怀里,随后扭头瞪了一眼圣女。 圣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停止催动体内的母蛊。 然而,母蛊虽停,但子蛊一旦被催发,却不是那么轻易停下来的。 第405章 问情蛊 只见四公主在单句怀里奋力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扭头看到头顶上的二王子,痴迷的眼神又盯上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张口就咬了上去,两只玉臂从披着的外袍里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 单句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头一低,下一刻却又被她咬住了唇。 众人又是“哇”地一声。 单句脸都黑了,偏头避开她,怒喝一声,“王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本意是想让四公主清醒一些。 四公主确实清醒了一些,倒还知道回答。 可是,她回答的却是—— “我的好二哥,你不是最喜欢我亲你吗?还有这里……” 说着眼神迷离地朝着他的锁骨处吻去。 众人又是齐齐一声“啊!” 单句脸色更黑了,直接一掌劈在她的脖颈处,将她劈晕,这才尴尬地对众人说道,“对不住各位,王妹必是中了暗算!她的胡言乱语,你们莫要放在心上!” 全场鸦雀无声。 实在是方才四公主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啊! 单句转头阴狠地盯着顾歆然,“王妃,四王妹是喝了你方才给的那杯酒才发了狂,王妃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顾歆然好笑地说,“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四公主喝的那一杯,原本是本妃的酒杯。本妃还觉得自己用过的杯子给四公主着实不妥,可是四公主非要喝本妃手上的那一杯。若不是四公主强行要换,这一杯酒就进了本妃的肚子。难不成二王子以为,本妃要朝自己下手?” 一番话说得单句哑口无言。 圣女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之前自己碰杯的时候,已经顺利让子蛊跳进了顾歆然的酒杯,她也亲眼看到顾歆然把杯中酒喝下了肚。 那时顾歆然手里的酒杯,确实没酒了。 可为何,那子蛊又会第二次出现在顾歆然手里的酒杯中? 还被四公主强行交换了去? 傅太后出声了,“二王子还请慎言。今日这宴席是哀家一手操办。你说四公主中了暗算,可是指哀家办事不利啊?!” “太皇太后请恕罪,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单句把四公主放在椅子上,“但在下的王妹确实出事了,不知可否请太医前来彻查一番?” 他知道太医肯定查不出什么来,但他要把四公主受害的事坐实了。 否则自己和王妹这点污漕事,岂不是洗不干净了?? 傅太后挥挥手,“准,去请太医。” 有太监立刻跑了出去。 温太后也是脸色阴沉,原以为这东夷四公主能有什么手段叫那顾歆然当众失节,她也好名正言顺把四公主赐婚给摄政王当侧妃,顺便把楚月怡也赐婚给摄政王当正妃。 没想到,那四公主竟是这般不堪用的! 她朝荣王妃看去。 荣王妃也是神色很是失望,见婆母朝自己看过来,心下又浮起一股紧张,微微朝温太后点了点头。 这时圣女已经到四公主身边装模作样地把了脉,随后摇头道,“二王子,本座惭愧,竟看不出她是中了何毒。” 她朝顾歆然的方向道,“听闻王妃医术了得,不知可否劳烦王妃过来看看?” 顾歆然哼了哼,“你是圣女,就当本妃是圣母?方才那一杯被加了不干净的东西的酒本是冲着本妃来的,而且杯子还被圣女碰过,本妃有理由怀疑是被你们动了手脚。本妃怎么可能给一个本欲加害本妃的人看诊?” 圣女脸色僵了僵,随即想到,莫非那子蛊先前落入顾歆然杯中的时候,是挂在了杯沿,没落入酒里,所以第一次顾歆然喝下无事。第二次顾歆然让侍女斟酒时,那子蛊才落入了酒里? 这么一想,她便有些心虚了。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这大周朝人对蛊术一窍不通,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借着碰杯让酒水溅起的功夫把子蛊送进了对方的酒杯里。 顾歆然说她碰过那杯子才导致杯中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定是碰巧误打误撞了。 太医就在偏殿候着,急匆匆进来跪下磕头,然后才给四公主把脉。 半晌他一脸的纠结,“恕微臣才疏学浅,竟没看出四公主是中了毒。但四公主确实脉相紊乱,似有一团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顾歆然道,“太医还请验验她喝过的酒杯,可是那酒里藏了毒?” 旁边有侍女递上了那只酒杯。 太医仔细验过,也摇了摇头,“此杯无毒,杯中残酒亦无毒。” 也不待旁人再发话,他自顾把四公主桌上所有食物汤水都验了一遍,依旧是摇头,“无毒,无毒!” 傅太后哼了哼,“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会有人胆敢在宴席上下毒?!” 那圣女突然朝着顾歆然跪了下来,“王妃,你当真要对我们四公主见死不救?我们都束手无策了,还请王妃出手相帮啊!” 顾歆然刚喝了一口汤,放下汤匙拿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才笑道,“圣女何出此言啊?方才四公主不过是有些发狂,又是被二王子打晕的,还不到性命垂危的地步?本妃如何就见死不救了?依本妃看,不如二王子将人抱回驿馆好生歇着,说不定她醒来后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总觉得这圣女在憋什么招。 非要逼她出手亮出医术是什么意思? 那四公主体内有蛊虫,万一她出手了,这四公主再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岂不是又要嫁祸她头上? 想让她出手?绝不可能! 如此打定了主意,她又说道,“再说了,连太医都查不出什么,本妃的医术可没那么高明,能查出连太医都查不出的毒来。” 圣女垂下眼睑,掩住了失望又愤怒的目光。 “既如此,太祖皇太后请恕罪,我们便先行告退了。”单句看了圣女一眼,抱起四公主转身大步离开了。 那圣女眸光一凝,突地猛地催动体内的母蛊。 便见那四公主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单句怀里弹跳起来,朝着楚云方向就扑过去。 四公主体内中的蛊是问情蛊。 若是发作起来,会按中蛊者心目中心仪之人排序依次去“问情”。 所谓的“问情”,就是扑到对方身上强行求欢爱。 第406章 果然不安好心 若是第一个被拒绝,就会寻找下一个,就如动物发情时一般,会自动寻找下一个配偶求欢。 若是中蛊之人有过心仪之人,或是略有过心动的,子蛊都能按顺序找到。 即便没有心仪之人也无妨,子蛊就从熟悉的异性开始,它总是能感受到同类物种的异性的气味的。 原本这蛊若是下在摄政王妃的身上,她第一时间会奔向摄政王。 但摄政王又怎会当众应了她的求欢,必会拒绝。 于是摄政王妃就会转向下一个,一边奔赴一边脱衣服。 如此一来,摄政王妃不仅会当众失了名节,还会让人知道她水性扬花,心仪之人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必定声名扫地。 可她没想到,竟是四公主阴差阳错中了子蛊。 但她怎么可能让二王子把四公主带走? 她的目的还没能达到呢。 所以她催动了母蛊,目的是要让子蛊发狂。 她知道四公主对那楚云是有意的,即便不是下一个,那也会是下下一个,或是下下下一个。 果然,子蛊一醒,四公主就扑向了楚云的方向。 身上衣袍被扔下,她犹觉不足,解下腰带,把裙子也扔了出来。 众人齐齐惊呼。 然而,她扑向楚云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歪着倒向了坐在楚云前面的安平的方向。 薛驸马情急之下立刻倾身护住安平的上半身。 岂料那四公主狠狠撞上了安平和驸马面前摆着菜食的矮几。那矮几便往后退去,用力撞击在了安平坐着的大肚子上。 薛驸马脸色一变。 安平只觉腹间一阵疼痛,整个人向后倒去,紧接着下边感觉一股热意。 她慌张地扶着薛驸马,“驸马,我,我,怕是要生了……” 薛驸马脸色大变,立刻起身,把她抱起来,对上首的两个太后说道,“母后,祖母,对不住了,安平怕是要生了!” 傅太后紧张地站起来,“快快,送去这西偏殿!本宫立刻让人烧水!接生嬷嬷!快去找个接生嬷嬷!太医,快快去给安平诊诊,看她是何情况!” 她一连串地吩咐。 薛驸马已经抱起安平大步朝偏殿走去。 那四公主摔倒后又爬起来,继续朝楚云的方向扑去。 楚云惊骇地起身躲开,“来人!来人!此人疯了!” 裴修泽一挥手,几个禁卫军上前要把四公主押住,可是四公主如今肩膀以上没有衣物,下身也只着亵裤,这委实没法下手啊。 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视而不见,只左右看了看,又扑到一个禁卫军的身上。 那禁卫军吓得屁滚尿流,身子一矮爬出去了…… 众人看得哄堂大笑。 单句黑着脸把方才从地上捡起的衣袍扔在四公主身上,又是狠狠一记手刀劈在她脖颈上,但这回却没法把她劈晕。 他咬牙又瞪了一眼圣女,直接拦腰将人扛在肩上,转身朝外走去。 四公主感受到身边雄性的气息,倒也停止了挣扎,鼻子在他背上闻来闻去。 就在单句要踏出殿门门槛的时候,只听“嘶啦”一声,他的衣服从脖领到背上被撕开一道口子,紧接着那女人的唇就贴上了他的背。 离门边近一些的官员又哈哈大笑起来,可惜了看不到后面的香艳场景了。 另一边,薛驸马把安平抱进偏殿里间放在矮榻上。 傅太后和顾歆然,还有青平和薛燕翎都已经焦急地跟了过来。 “五嫂,五嫂,你怎么样?”薛燕翎急唤。 顾歆然把她拉开,“先让太医看看。” 太医在榻边跪下,用帕子垫住了安平的手腕,片刻后也是脸色一变,“大长公主胎位不正,原本不是今日生产,可方才被那么一撞,羊水破裂,若是不生出来,胎儿怕是有危险!” 还有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薛驸马阴沉着脸,“若是要生出来,母子都有危险,是不是?” 太医点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薛驸马踉跄一步,跪在榻边握住了安平的手。 安平也听到了,她满头大汗,虚弱地说,“驸马,生,孩子要紧……” 傅太后一脸心疼地握住了女儿的另一只手,“安平,莫要说话!你和孩子都要紧!你们谁也不能出事!” 顾歆然问,“太医,此时必是要生的,羊水都破了,便是不生,公主也会有危险。却不知太医有何法子让她尽快生出来?” 太医连连点头,“老臣开一副催产的药,请公主喝下。半个时辰内必有胎动。接生嬷嬷来了后,可让她替公主按揉腹部,一则是让胎儿快速入盆,二则……或许可以替公主正正胎位。” 顾歆然看看傅太后。 傅太后拿了主意,点头道,“就这么办,劳烦太医去开方子。” 太医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才起身到外头去开方子了。 薛驸马握着安平的手,内心非常焦急。 顾歆然上前给安平把了把脉,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发现太医说得没错,这胎位,头上脚下,最是凶险。 薛驸马看了看她。 顾歆然沉声道,“待稳婆来了再说。” 但…… 刚刚的脉相,还是有点不对…… 她鼻尖似闻到一股气味,在安平身上一扫,拽下一个荷包放在鼻尖一闻,大骇,厉声喝问,“这荷包是哪儿来的?!” 薛驸马一惊,柔声问,“安平,早上出门的时候,未见你戴这个荷包?” 安平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虚弱地答道,“是……是婶婶,荣亲王妃给我的,说,说是保腹中胎儿平安顺遂的……” 顾歆然把荷包往旁边用力一丢,丢得远远的,“荣亲王妃果然不安好心!” 但她为何要害安平公主? 就算荣亲王有夺嫡之心,但安平公主于荣亲王来说不过一个侄女儿,应当无防碍? 傅太后也沉下了脸。 薛驸马皱起了眉头。 他却是能理解,如今他任户部侍郎,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年,说不定尚书之位就是他的。 荣亲王若真是害了安平,那他与裴修泽、与傅太后之间的关系,都会出现裂纹…… 这是荣亲王分化摄政王保皇党一派使的阴谋! 第407章 拜圣女所赐 若是,若是…… 他不敢往下想。薛燕翎气哼哼地就要冲出去与荣王妃干架,顾歆然一把拉住了她,“燕翎,眼下公主安危要紧。” 薛燕翎愤怒地说,“她想干什么?五嫂肚子都这么大了,她这是想害命啊!” 薛驸马也按住了薛燕翎,“你且陪着五嫂,外头的事,有五哥。” 他到墙边捡起方才顾歆然扔掉的那只荷包,走到外间,将荷包递给刚写好方子的太医,“太医,请看这只荷包可有何猫腻?” 太医接过来放在鼻尖一闻,又打开拈了点粉末,脸色一变,“怪不得方才老臣替公主把脉的时候,总觉得脉相有异,原来,竟是这只荷包作祟!” 薛驸马问,“如何有异?” 太医拉着薛驸马朝外又走了几步,确定内间听不到他的话后才低声说道,“这荷包里藏有大量用麝香浓缩制成的药物,虽闻着香气不甚浓烈,但其活血落胎的作用更甚麝香百倍!公主今日便不是被那四公主一撞,只怕再过半个时辰,也会见红!而且……” 他不敢往下再说。 薛驸马心头怒火中烧。 活血落胎! 临盆之际若是孩子被强行落胎,那母体还能活吗?! 再过半个时辰,怕是那会儿在回府的路上! 其中的凶险…… 他不敢再往下想。 燕翎说得没错,荣王妃这是要害命啊! 真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四公主发疯这一撞,反倒是救了安平? 进宫之前他就劝她,临盆在即,就莫要进宫参加寿宴了。 是安平非要表孝心,又说还有半个月才临盆,小心些无妨。 没想到…… 他对着太医一拜,又走到里间对顾歆然说道,“王妃,说起来安平是王爷的表姐,还请王妃看在王爷的份儿上,好好照看安平。若是有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事急从权,一切以安平的安危为重!下官就将安平全权拜托于母后和王妃了!” 他对着傅太后和顾歆然又是一拜。 顾歆然一惊,拉住他,“驸马爷你要做什么?” 薛驸马咬牙切齿,“今日不知来了多少牛鬼蛇神,只怕针对皇上和摄政王的阴谋还没完呢!下官出去应酬应酬!” 他早就察觉了,那北狄太子妃的事,东夷四公主的事,都是冲着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来的。 顾歆然明白了,也朝他福了一礼,“若是有危及两个孩子和王爷、太皇太后的人和事,还望驸马爷能及时出手相救!” 薛驸马拱手,“责无旁贷!” 说罢他不舍地看了一眼安平,然后转身出了内间。 傅太后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歆然,也不敢再问什么。 宫里有接生经验的嬷嬷全都被找了过来,顾歆然一边等催产药来,一边让嬷嬷们轻轻给安平按摩腹部,看看能否正胎位。 三人一边陪着安平,一边低声给她打气。 薛驸马出去后落座。 温太后关切地问了一声,“安平如何了?没事?” 薛驸马看着这个温太后,心头愤懑,面上却恭敬答道,“回太祖皇太后的话,公主羊水已破,只怕是要生了。好在这皇宫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在家中生产她也较为安心。劳太祖皇太后担忧了。” 这一句话把温太后想要嫌弃安平在宫中生产晦气的话堵得死死的。 荣亲王是温太后的亲儿子,荣王妃做的事,若不是得温太后示意,打死她也不敢擅自作主。 薛驸马暗暗扫了一眼荣亲王和荣王妃。 温太后还没说什么,荣亲王却笑呵呵道,“驸马说得没错,宫里就是安平的家,在自家生产有什么可避讳的?本王还记得安平幼时时常到这附近奔跑玩耍呢。” 荣王妃无奈地瞪了一眼自家王爷。 楚月怡却傻了眼了。 她今日还准备了一堆腹稿要怼上顾歆然,可顾歆然现在却不在殿中,她一个人却怎么唱独角戏? 东夷使团虽然两个主子走了,剩下的人却还没走,依旧饮宴。 圣女这时朝薛驸马看过来,“女子生产是有凶险,本座略懂医术,却不知能否为公主效劳?” 薛驸马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厌恶,“不必了,有太医和摄政王王妃在,想必公主定能安全无虞。” 圣女轻笑两声,“果然本座方才说得没错,摄政王王妃果真是医术超绝啊。只可惜了,我们的四公主不配得到她的救治。” 裴修泽冷声道,“你们四公主胆敢肖想本王,又想朝她下毒不成反害己,确实不配得到她出手相救。” 圣女:…… 这夫妻俩是同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吗?又臭又硬? 薛驸马也冷声道,“你们四公主无端撞了我家大长公主,此事本驸马暂且保留追究的权利。若是安平公主无事便罢,若是有事,本驸马让你们血债血偿!” 圣女:…… 旁边有东夷使臣打着哈哈,“摄政王,驸马爷,方才四公主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她也是突然发狂,不是故意的。虽然眼下她发狂的原因尚未可知,但绝不是我们动的手脚。我们怎会朝自己的四公主下手?” “就是你们动的手脚,你们害人不成反害己,这都是报应!”殿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虚弱的人被婢女扶着进殿来。 北狄太子立刻站了起来,“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离殿门近一些的官员和女眷惊呼起来,纷纷掩住口鼻。 听闻她得的可是痨病啊,痨病会传染的,她怎么出来了? 然而,太子妃虚弱笑了笑,“诸位莫怕,本宫得的不是痨病。本宫的脉相之所以变得和痨病一样,都是拜东夷这个圣女所赐!” 她举起一只手遥遥指着圣女的方向。 圣女一惊,厉声道,“太子妃,我们自入大周境内便一路相伴相随,便是冲着这点情谊,太子妃也不可血口喷人啊!” “情谊?若是圣女念着我们有情谊,怎会对本宫下蛊?”太子妃呵呵冷笑,扶着婢女一步一步走近。 “本宫终于想起来,那日我们从王府离开后,圣女借故口渴,上了本宫的马车与本宫讨了一杯茶喝。就在那时你在本宫的茶水中下了蛊!才叫本宫的病症,一夜之间从胃痞变成了肺痨!” 第408章 你要找的亲人 圣女脸色一变,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给她下了蛊?! 而且怎么下的都知道!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说道,“太子妃说什么,本座听不懂。” 太子妃却依然在一步一步靠近,“圣女莫急,本宫自会拿出证据。” 她终于走到了大殿中央,有些气喘,但却没有咳嗽。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没看到摄政王妃,微微有些失落。 但再对上另一边裴修泽的眼神,不由得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若不是今日一早摄政王让人给她送的密信,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中了蛊毒! 若不是来送信随行的还有一个老大夫,三两下给她扎了针,又服用了他特制的丹药,她也不可能好得这般快。 若不是那密信上将东夷蛊术的几个主要种类写得那般详细,她在过来的路上听闻那西夷四公主的症状,也不能真的确定就是这圣女下的蛊! 这时北狄太子已经走到她跟前扶住了她,目露惊喜,“太子妃,你没事了?” 太子妃却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太子且坐回去,本宫有证据要呈现给东夷国圣女看呢。” 北狄太子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妃,本以为你病重,无缘向太祖皇太后贺寿,如今大好了,孤也很高兴,不如先向……” 太子妃打断了他的话,“本宫说了,太子先坐回去,本宫有证据要呈现!” 北狄太子看着太子妃那冷漠且严厉的眼神,咬了咬后槽牙,终是一甩衣袖,坐了回去。 在北狄也是如此,她从来不知道如何在外人面前给他尊严和脸面! 太子妃这时朝旁边的婢女点了点头。 婢女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倾倒在地上。 片刻后,从那瓶口中爬出一只小黑虫。 太子妃呵呵冷笑,“这是方才鬼医圣手前辈从本宫体内取出的蛊虫。他说,若是母蛊在,这子蛊就会朝她爬去!诸位请拭目以待!” 圣女猛地站起来,“不可能!若是你们早有准备,叫谁身上沾染上这虫子喜欢的气味,岂不是可以以此诬陷这人了?!” 太子妃身子虚弱,有些摇摇欲坠,“本宫一直到昨晚都咳嗽不止,几乎无法起身。今日一早才除了身上的蛊虫。随后便急急赶过来了,如何有时间能布局这一切?圣女如此说,莫不是心虚了?!” “呵,虫子无知无觉,便是它朝本座爬来,又不能说明什么?!”圣女冷哼了一声,盯着地上那只小黑虫,果然正朝她的方向慢慢爬来。 心头暗恨,大周何时出现这么厉害的大夫了?居然能解她下的蛊?! 是了,几年前,那个裴修泽也曾中过她的蛊,可如今看来,也被解了。 想必也是那什么鬼医圣手的手笔! 太子妃继续对众人说道,“本宫的人查到,东夷的东天教,素来以养蛊术立教,圣女作为东天教掌教,想必蛊术厉害得很!” 她没有说是摄政王给她的密信上写的,只说自己查到的。 “听说有的蛊虫能让人生不如死,有的蛊虫能让人言听计从,还有的蛊虫能叫人生死相许,甚至有的蛊虫能让人一夜暴毙!”太子妃顿了顿,“有一种蛊虫,名为问情蛊,中蛊者发作时,会不顾一切朝自己最心仪之人扑上去求欢,若是被拒绝,便会转向下一个心仪之人,再次是熟悉的人,最后是只要异性即可……” 此言一出,有许多官员和女眷恍然大悟。 “方才那四公主突然发狂、言行无状,原来是中了问情蛊!” “这女人太可怕了,什么圣女,依我看,不如叫妖女?!” “你们快看,那小黑虫果真就朝那妖女方向爬去了!” “是啊,它不挑旁人,也不找其他的方向,就目标明确地朝她爬去了!” 圣女一双美目射出厉光,她腾地站起来,朝中央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那小黑虫上,“太子妃,大周有句官话,叫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太子妃要这般抹黑本座,本座实在是伤心呢。” 太子妃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东夷人竟朝本宫下手,你与东夷的联盟,还要继续吗?” 众人皆是一惊。 北狄和东夷,何时结成联盟了? 温太后开口了,“太子妃,今日是哀家的寿宴,不谈国事。” 太子妃朝温太后的方向一福身,“本宫恭祝太祖皇太后福寿康宁、仙福永享。本宫不是要谈国事,只是来问一声北狄太子。” 太子也冷着脸,“继续如何,不继续又如何?” 太子妃道,“若是太子不继续,那便替本宫向圣女讨一个公道!若是太子要继续与东夷联盟,本宫这便就启程回北狄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太子殿下好自为之。” 太子面露纠结,显然无法一时做决定。 太子妃极其失望,扶着婢女的手转身就要走。 北狄太子脸色铁青,突地他猛地站起,“等一下,太子妃,你来大周,一为治病,二为寻人。如今病虽治好了,你要找的亲人,不找了吗?” 太子妃显然是心灰意冷,不想当众谈论这私事,摆摆手摇摇头,抬步要走。 太子三两步奔到她面前,“太子妃,孤已让人查到你还有个母亲在世,有个哥哥,还有嫂嫂和侄儿侄媳一大家子,你不想见见他们?!” 太子妃猛地顿住脚步,死死盯着他问,“此话当真?!” “当真!”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好,我们回驿馆再说。” 太子突然诡异一笑,看了一眼裴修泽的方向,“不,你的亲人,与摄政王还有关系呢。回驿馆说,不如在这里说。” 裴修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哦?太子妃有亲人在大周,与本王还有关系?不如说来听听。” 太子呵呵一笑,“孤的太子妃四岁时从通州走失,一路被人卖到北狄,后被国相收养。这早已不是秘密。此次前来大周,孤便让人一路留心,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叫孤查到了太子妃的家人。” 第409章 你也很威风啦 他看向裴修泽的目光更加诡异,“原来,孤的太子妃,便是裴家老夫人二十几年前的走失的小女儿。算起来,孤的太子妃,摄政王大人还要叫一声姑姑呢!” 全场顿时哗然。 裴修泽也懵了。 他是知道裴老夫人梁氏当年确实有个走失的女儿,算算年岁,应当有二十八九了,看起来倒是与这太子妃年岁相当。 太子看着太子妃继续说道,语带怜悯,“可惜的是,裴老夫人一家九口人,如今被摄政王王妃扔在枣庄里自生自灭。你的二哥,还被摄政王关进了大理寺监牢呢,摄政王准备给他定的罪,是通敌叛国罪!” 太子妃只觉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她震惊地看着太子,又震惊地看着裴修泽。 找到亲人的巨大狂喜才那么一瞬,立刻就陷入了家人被困的打击中。 裴修泽缓缓起身,“太子着实是给了孤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北狄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手,直视裴修泽,“摄政王,孤查到这些真相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就是因为过于震惊,所以迟迟没有把真相说出口。” 裴修泽心头冷笑,只怕这北狄太子,本就打定主意要在今日这百官皆在的场合挑明了这件事。 结合前几日京都城中关于他的王妃的流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要坏了顾歆然的名声,逼他休了她! 只不过,老裴家的事,事涉关在大理寺监牢中的裴岭,所以才叫这个北狄太子迟迟没敢说出来? 方才眼见着太子妃绝决地要回北狄,太子这才急了。 要是太子妃回了北狄,使臣团里除了那个叫罗临的将军,其余人都是北狄国相的人,都是要跟着太子妃回去的。 到时太子妃再在国相面前说穿他与东夷王子公主联盟暗害她之事,那他在北狄就会失去国相的支持,太子之位一岌岌可危。 他要第一时间把太子妃留下来。 又当众说破此事,再一次让众人觉得王妃手狠手辣,完全不顾念亲情。 太子妃却突然朝裴修泽一笑,“王爷,看来我们与王府还真是有缘呢。王妃既不在此处,本宫明日再登门拜访。是或不是,见见不就知道了?” 太子面露不愉,太子妃听到自己的亲人正在受苦,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他急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裴老夫人一家九口人如今被贬为贱奴,正在枣庄上受苦呢。早一日寻到他们,也好早一日将他们救出苦海啊。” 果然,听到“贱奴”两个字,太子妃身形晃了晃,不可思议地看着裴修泽。 摄政王也姓裴,方才太子还说他们与摄政王有关系,难道不是亲戚关系? 薛驸马这时开口了 ,“哦,太子 妃有所不知。那老裴家自幼苛待摄政王,又做出二爷假死欺骗二房夫人守寡十五年的丑事,所以二房早就和老裴家分家了。后来因大房的裴峰获罪,裴老夫人和大房的人全被先帝贬为贱奴,想来王爷也是爱莫能助啊。还是王妃心善,怕他们被人真的当成贱奴买回去搓磨,便好心给了他们一处安身的枣庄。” 呵,有人要坏王妃的名声,他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虽然当年分家到底是因为啥他也不太记得,反正这些事也是事实就是了。 裴修泽看了一眼薛驸马,有些意外,但还是接着说道,“太子妃若真要见那一家子贱奴,倒也不必非要本王的王妃陪同,本王立刻就能派人带你前去看望 他们。” 他一击掌,顾长宁立刻到外头听令。 “太子妃可要好好看看清楚,那一家子是不是你要找的家人。”裴修泽似笑非笑。 太子妃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中直觉她要相信太子妃,但寻找亲人的念头,在她的心里早已咀嚼过千百回。 国相养父也不是没有寻找过,但一直都没查到什么线索。 为何太子一至京都城,立刻就能查得如此清楚? 想到这里,她顿时清醒过来,慢慢平复心情,“好,那便有劳了。” 她朝裴修泽点点头,又向温太后告辞,才转身朝门外走去,示意顾长宁带路。 顾长宁转身之前,与裴修泽悄悄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北狄太子将人送到门外,柔声道,“你先去见见确认一下也好,我们回到驿馆后再商议后事。” 太子回到座位上后,温太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哀家的寿宴,还真是热闹。” 裴修泽看了一眼荣亲王和荣王妃。 很好,今儿的大戏,都是冲着他和王妃来的。 北狄要坏歆然的名声,西夷要想让歆然当众出丑好让他休妻? 那蒋氏居然还设局想给他塞女儿? 就是不知,荣亲王夫妇,憋了什么招? 又过片刻,温太后扶着额,“行了,哀家也乏了,下午还有游园和戏折子呢。” 说罢扶着嬷嬷的手起身。 “恭送太祖皇太后——”众人起身相送。 温太后走后,小团子也很乖觉地起身,拉着大团子,“哥哥,我们吃饱了,去睡个午觉!” “好。”二人手拉手也走了。 “恭送皇上——”众人再次起身相送。 大团子扭头对小团子说道,“弟弟,你当了皇上后可威风啦,这全场都在恭送你哦。” 小团子“嗯嗯”两声,“你是皇上的哥哥,你也很威风啦。” 百官隐约泪奔:…… 裴修泽看着无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团子身后,才收回目光。 这时薛驸马起身,朝他拱手,“王爷,微臣请求送送皇上。” 裴修泽自然是点头表示准了。 …… 靠门边的蒋氏一个激灵,迅速从座位上起身从殿门出去了。 往华安宫的方向追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行人的背影,她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太监拦住了她,“何人在此?!” 蒋氏高声喊道,“长阳侯夫人蒋氏求见太祖皇太后!” 坐在轿辇上的温太后闻声,抬起了手,队伍停了下来。 蒋氏扑通一下朝着温太后的背影跪下,“太祖皇太后,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温太后眼皮一抬,吩咐了一声,“让她过来说。” 第410章 被蚊子给叮咬了? 蒋氏额间渗出细汗,但她也知晓,此时若再不提出,自家女儿就只能白白丢了清白了。 方才出了御花园的事后,有不少权贵夫人都知道了,这一段宴席,她是吃得如坐针毡。 下午温太后肯定没时间在华安宫召见她的,可若要等到游园的时候,难免又会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她立刻就追了出来。 这里只有温太后的心腹,相对安全些。 太监让开了路,她跪行到温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才咬牙说道,“小女,小女晚晗,今日,今日不小心与桓王殿下有了肌肤之亲,还请太祖皇太后作主啊!” 温太后心下暗骂这蒋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先前她早已安排好,本是要诱摄政王入局的,怎么到头来变成了那个不中用的桓王? 而且,明明说好是让苏晚吟上,如今却成了苏晚晗! 这不是私心是什么? 但这里难免人多口杂,又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线,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声问道,“你们倒是敢!想让哀家如何替你们作主啊?” 蒋氏冷汗淋漓,“求,求太祖皇太后一张赐婚懿旨,小女愿意入桓王府侍奉桓王妃。” 桓王妃是温太后的侄女,她说得如此委婉,说是去侍奉王妃的,那就是求个侧妃的意思,温太后不会不答应? 果然思考了几息后,温太后点头应了,“哀家答应就是,过两日会有懿旨送达宁国公府。” 蒋氏大喜,“太祖皇太后大恩,臣妇铭感五内。” 她又磕了几个头。 温太后摆摆手居高临下,“行了,去。” 说罢宫人又抬起了轿辇,朝华安宫方向走去。 待走了一段路,温太后的心腹嬷嬷金玉姑姑低声问,“主子,您真的要将那苏二小姐赐给桓王当侧妃?” 温太后眼皮都没掀,冷声道,“侧妃?想得倒美,坏了哀家的计划,还想当侧妃?” “那您的意思是——?” “她只让哀家给他们赐婚,那便赐苏晚晗给桓王当个侍妾。” 金玉姑姑低声一笑,“主子圣明。” “再说了,他能不能有命活到纳这侍妾进门,还未可知。”温太后猛地睁开眼睛,眼里迸出一股杀意。 金玉姑姑心头一颤,“主子,您还是要……?” 温太后很快又闭上了双眼,似是很闲散地一问,“下午的事,都安排好了?” “是。”金玉姑姑点头。 “方才哀家好像听到皇上也出来了?” “是,皇上应当回紫安宫去了。” “去告诉他们,可以动手先试试青龙卫的深浅!但是不要惊动参加宫宴的人!” “是。” …… 另 一边,薛驸马追上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笑,“皇上,微臣有预感,今儿能喜得麟儿一枚,算起来也是您的表弟呢!” 小团子有点懵,“哦,驸马是安平姑姑的驸马,那就是朕的姑父。你们的儿子,是得喊朕一声表哥。” 推算完后他有点兴奋地拉了拉大团子的手,“哥哥,我也要做哥哥了呢!” 之前以为外祖母生的那个也是弟弟,没想到居然是舅舅,比自己还高一辈儿! 大团子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嘟喃道,“当哥哥有什么好?总要被弟弟踹屁股!” 薛驸马忍住笑,“皇上,不知微臣的孩子可否有幸请您赐名?” 小团子指了指哥哥,“大团子。” 又指了指自己,“小团子。” 随即想了想,“弟弟,不如叫小小团子?” 薛驸马:…… 旁边的无言公公低声问,“驸马当真对公主能平安诞下麟儿如此有信心?” 薛驸马点头,“有摄政王王妃在,安平必定母子平安!” 小团子和大团子疯狂点头附和,同款迷之自信,“有娘亲在,姑姑必定母子平安!” 无言公公又问,“那薛驸马此行要护送皇上,难道就为了求皇上赐名?” 薛驸马:…… 我不是,我没有! 我就是随口一问。 什么小小团子,这名字我不认的啊! 他看着宫人抬着两个孩子方向明确地朝皇上的紫安宫而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也压低了声音问,“皇上,可是摄政王同您约好了,今日须得呆在寝宫,除了寿宴时能出来一会儿?” 小团子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讳莫如深,“大胆薛驸马,竟敢揣测圣意!” 无言也看了薛驸马一眼。 薛驸马松了一口气,看来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是早有准备。 他叹道,“方才在偏殿时,微臣答应过王妃,要护着皇上。便想着既然摄政王走不开,微臣就送皇上回寝宫,一会儿回偏殿见到王妃时也好有个交代。” 无言心中的警惕总算放下了一些。 王妃的人,对皇上应是无害 的。 这时,宫人们抬着轿辇 经过一处崇华门。 也不知怎的,那门上的瓦突然一声轻响,从檐上脱落,朝着小团子的脑袋直直砸去。 薛驸马反应迅速,急速跳起抬脚就将那瓦片踢飞。 无言公公先是向小团子赔罪,得到皇上谅解后脸色一沉,“内务府可有人在?这墙头瓦片失修了竟也没发现?!” 迅速旁边跪倒一片宫女太监。 这瓦片要真的砸到皇上脑袋,就是全砍了他们也不够赔的! 薛驸马暗道自己跟着走这一趟是来对了。 无言公公大发雷霆,训斥了好些个人,才继续往紫安宫方向走去。 也不知怎的,在拐过一个弯时,一个抬轿的太监突然一个腿软,往前栽去。 轿辇是四人抬着,一个角突然倒下,轿辇立刻失去平衡。 两个团子惊呼一声,大团子在三角区,倒还好些。 小团子离那太监近,便直接从轿辇上摔下来。 薛驸马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一手接住了小团子一手接住即将侧翻的轿辇。 无言公公眉目又是一厉,狠狠地朝方才那个小太监踢去,“摔着了皇上,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小太监吃痛求饶,“公公饶命!小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膝盖一痛!小的不是故意 的啊!” 无言讥讽道,“难不成你还是被蚊子给叮咬了?” 小太监赶紧磕了几个头 后站起来,卷起裤腿儿,果然侧面膝关节处有一块青紫痕迹。 无言阴恻恻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一挥手,“快走!” 摄政王所说的杀手,还真的来了啊! 暗处的青龙卫都是死的吗?! 薛驸马此时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第411章 有法子保母子平安 第一次可以说巧合,第二次,那就不是巧合了。 眼看着紫安宫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刚要松一口气,就听有破空声传来。 但很快暗处就有人影闪出,截下了这破空而来的弩箭。 紧接着暗处有更多人影飞出,与藏在屋檐上放箭的刺客缠斗了起来。 无言冷冷地看了看打斗的几处,脚步丝毫不停,带着一行人就进了紫安宫,迅速关上大门。 薛驸马心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想了想,他从手腕处解下一个东西,递给了从轿辇上爬下来的小团子。 “皇上,这是微臣的袖箭,您戴上试试,可用作臂箭也是好的。” 小团子看了看无言,见他点头才接了过来,往左手手臂上戴上。 薛驸马替小团子紧了紧袖带,然后教他将手肘抬起,对准前方,另一只手一按,一只小 箭就射了出去。 大团子看得眼红不已,哼了哼,“你是小团子一个人的姑父是?你只讨好他一人是?哼!小心以后我不带小小团子玩儿!” 薛驸马:??? 哦,小小团子是他儿子?! 他哭笑不得,“世子,今儿凶险,微臣只随身携带了这一只袖箭,待下回进宫,微臣再带一只与世子手腕尺寸相配的,使用更方便的!” 大团子这才歇了心思,哼哼两声,率先朝寝殿走去,“困了,弟弟,我们睡觉去!” 小团子随即跶跶跟上。 薛驸马:…… 外头不是有刺客动手了啊喂?! 无言公公也快步跟上,一边走还一边说,“皇上,睡前可要如个厕?” 薛驸马:…… 你们的心,可真大啊! 他朝小团子的背影喊道,“皇上,微臣这就回去了啊!” 小团子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紫安宫。 方才过来有打斗的那条路,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既没有断了的箭矢,也没有任何血迹。 甚至没有一点声响,一片祥和宁静……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青龙卫么? 果然摄政王一切都有安排…… …… 那边蒋氏高兴地回到了宴会厅的座位上坐下。 苏晚吟正满脸心疼地劝着苏晚晗用些吃食,“妹妹,你再喝些这鸽子汤。” 苏晚晗已经慢慢从方才那迷离状态中醒了过来,满身满心的痛苦,但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落泪,只能强忍着泪水,勉强吃点东西。 蒋氏坐下后凑近苏晚晗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太祖皇太后已经答应你入桓王府当侧妃了,你这一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晚晗震惊地看着母亲。 先前母亲让她在今日去御花园勾引摄政王,她就十分拒绝。 没想到进了宫后,母亲竟然让人强行将她送进御花园还迷晕了她。 等她清醒过来时,身上的疼痛感让她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后来大姐低声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她,她是震惊又愤怒。 完全不敢相信,母亲竟然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的清白给交代出去了。 此时,母亲还以一副十分得意的神情告诉她,她可以入桓王府为侧妃! 她能怎么办? 她宁愿嫁给一个小官当正头娘子,也不愿做旁人的侧妃小妾! 苏晚吟也震惊了,“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蒋氏不无得意地说道,“自然是真的,过几日你二妹就能收到赐婚懿旨了!” 桓王的侧妃,还是由太祖皇太后赐的婚,无论如何也算是风光大嫁了! 苏晚晗猛地伏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此时有人已经把方才皇上回宫路上遇袭之事悄悄禀报了摄政王。 裴修泽于是起身宣布宴席结束。 立刻就有人陆续起身告辞了,大部分官员和女眷都回去了。 在经过蒋氏这一桌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楚云经过的时候,恰好听见蒋氏正在低声安慰女儿,还说什么太祖皇太后赐婚之类的话,脸色又是一变。 方才有太监来宣读了下午陪太祖皇太后游园听戏的勋爵贵妇名单。 在百官看来,能得太祖皇太后钦点陪着热闹热闹,那是无比的荣耀。 被点到的夫人小姐们都欢天喜地地随着宫女到指定的宫殿去休息了。 蒋氏是长阳侯夫人,自然也被点了名留下来。 蒋氏见女儿如此当众痛哭,恨得暗暗在她的腰间用力拧了一把。 苏晚吟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看了看侧殿的方向,目露担忧。 …… 侧殿里间,几个稳婆轮流按揉了一会儿,甩着酸痛的手十分为难地说道,“王妃,公主这胎位,很难正过来啊。” 安平已经满头大汗,湿发贴在额角显得 十分狼狈。 傅太后也焦急地问,“歆然,那催产药已经灌下去了啊。安平是不是马上就要生了?” 顾歆然点头,“应当很快,马上就要发动了。” “可,可是,她这胎位还没正过来,发动了可怎么办?!” 傅太后到底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凶险。 青平和薛燕翎也十分紧张地看着她。 一旁的稳婆非常紧张地跪下,“太皇太后恕罪,公主她……她……” 傅太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快起来!哀家知道她胎位不正!你们只管想法子,力保大的!” 几个稳婆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绝望。 头朝上脚朝下,这这这……就是生出来,产妇也有可能活不了啊! 若是公主活不了,她们这几个接生的,那也是死罪啊! 顾歆然自然也是明白的。 安平在这里躺了半个时辰,羊水全流干了,再不发动催生出来,孩子也有危险。 若是胎死腹中,产妇就更危险了。 这种情状,若是陌陌在,必会当机立断选择剖腹产,保下母子平安的概率是很高的。 但是……她想起当日从陌陌肚子里剖出小团子的情形,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经历第二次那种血淋淋的场景。 所以这半个时辰里,她也是在做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 傅太后似是看出了她神情的挣扎,又想起这两日听到宫外有关她的传言,咬了咬牙,把她单独拉到旁边的隔间里头。 顾歆然愕然看着正在关门的傅太后,“姨母?” 傅太后关好了门,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下,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问,“歆然,你既喊哀家一声姨母,哀家便也不同你客气。哀家只问你,你是不是有法子能保安平母子平安?” 第412章 手术风险 顾歆然有些犹豫。 傅太后又说道,“哀家知道你必有法子,皇上当日出生的时候,是你动的手才保住他的一条命的是不是?如今哀家的安平也在生死存亡关头了,哀家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即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也无妨,哀家只要你一定保住她的命!” 顾歆然抿了抿唇,才慢吞吞说道,“我,我曾经听陌陌说过,在她的那个时代……有一种生产手术,叫剖宫产术……约有一半的人通过这种方式平安生下孩子……” 傅太后眼睛一亮,“你会的,对吗?” 顾歆然摇头,“只是这种手术风险也是极大的,要……” 她把如何刀切、取出胎儿再缝上的经过讲了一遍,又把有可能产妇术中出血的风险说了一遍。 傅太后果然沉思起来。 她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双手撑在桌面上,严肃地说,“安平若是不做这个手术,想来也是九死一生。若是采取你说的剖宫术,反能增加两成生机!哀家决定,还是剖宫产!” 顾歆然心下一抖。 傅太后眼神凌厉,“怎么,你不敢?!” 顾歆然稳了稳心神,“姨母您别急,真要做手术的话,我还得准备齐全,若是东西不齐全的话,这手术怕是没法做。” “那你赶紧去准备。”傅太后催促道。 这时隐约听到隔壁屋里安平发出的惨叫声。 傅太后一脸的焦急,“想来是发动了!” 她丢下一句话,“你就在这里先准备着,哀家过去看看!” 说罢便打开门出去了。 顾歆然呆呆坐着,一时思绪纷乱。 她是真没把握啊…… 上一回她能把小团子剖出来,是因为陌陌已经五脏俱碎,没有痛觉,她下刀才能平稳。 可这一回……安平是好端端的啊,那一刀下去,安平会疼怎么办? 她记得她问过陌陌这个问题来着。 哦,陌陌说,要打麻醉剂。 隔壁安平的惨叫声一声一声钻进她的耳里,叫她心乱如麻。 不行,她已经失去陌陌了,现在不能再失去安平! 而且安平不像陌陌,能回到属于她的时空。 安平若是出事,那就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她下定决心,钻进了空间里。 先是紧急写了一张字条:“陌陌,安平难产,需要剖宫产!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在没等多久,她就等来了陌陌的回信:“别急,我马上给你传送手术用具!” 然后是一大托盘,上面各种精致的手术刀、剪刀、钳子之类,又来箱消毒用具,紧接着是无菌服、输液设备、缝针…… 最后是一台平板,上面播放着剖腹产手术的操作视频。 顾歆然咬着牙把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有几个细节没看懂的问题又写字条问了陌陌。 陌陌最后还留了一张字条,“我会一直呆在这空间里,顾姐姐你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我第一时间回复你!” 顾歆然又放了点心,回复了她“好”字,就打开了门,回到了隔壁里间。 傅太后见顾歆然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知道她是做好了准备,便朝她点点头,“所有人都出去,让歆然给安平看看。” 几个稳婆总觉得自己项上人头会不保,闻言立刻出去了。 青平和薛燕翎不舍得走,薛燕翎问,“顾姐姐一个人吗?我能留下来帮忙?” 顾歆然摇头,“你们都先出去,我要给公主做一个检查。” “青平,燕翎,我们都先出去。”傅太后显然很是疲惫。 青平依旧是一言不发,担忧地一步三回头出去了。 薛燕翎也出去了。 傅太后最后出去,想了想把门关死后又退回来,“歆然,哀家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不如便让哀家来给你搭把手?” 顾歆然想了想,点头应下,随后把陌陌先前传过来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无菌服一人一套换上,顾歆然也把平板上的视频播放给傅太后看。 算起来傅太后还不到四十,原先就知道顾歆然那空间的存在,对于新鲜事物接受起来也快得很。 看了视频,她感觉安平生存的机率又上升到了四成,很是高兴。 指着视频里的护士说道,“哀家就做你的助手,给你擦擦汗递递剪刀什么。” 顾歆然深吸了一口气,取了一点灵泉水,慢慢喂进迷迷糊糊的安平嘴里,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公主别怕,我们都在呢,我们会让你平安生产的。” 傅太后也凑近了说,“安平别怕,母后在呢,必保你平安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 安平迷迷糊糊中点了点头。 顾歆然这时按视频上的操作给她推了麻醉剂。 针扎进皮肉的时候,顾歆然稳住了心神。 虽然这针用法和针灸的针用法不一样,但不都一样是扎进皮肉吗? 这么一想,手里也稳住了。 等待麻醉剂起作用的时间里,她拿起消毒药水把整个房间上上下下全消毒了一遍。 …… 外头的裴修泽也十分平稳地目送着百官告辞离去 裴修泽很想把母亲闵氏、顾老夫人和岳母劝回去,无奈她们都在太祖皇太后的钦点名单里,便只好把岳父顾七爷拉到一旁,低声说了今日宫里的凶险。 顾七爷立刻一拍怀里儿子的屁股,惹得他哇哇大哭。 他把儿子一把塞进何琼怀里,“夫人,儿子哭闹不止,只有你出马了!” 果然何琼一抱儿子,儿子就不哭了。 顾七爷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今儿宫里不能留的事儿。 何琼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低声说道,“我可以借着哄儿子的名义同太祖皇太后告假,可母亲呢?” 顾七爷看着与自己一样苦恼的裴修泽。 裴修泽也是,闵氏要以什么借口告假呢? 最终二人只能让各自的母亲以身子不适为由,向太祖皇太后告了假。 裴修泽目送着几人离去,以为万事大吉了。 却不料,在顾老夫人几人坐上马车即将离去的时候,却又被华安宫的管事姑姑追出来以太祖皇太后口谕不得离开的借口给带回去了。 只留顾七爷抱着孩子在风中握紧了拳头。 第413章 几个不知死活的宵小罢了 这还是在宫里,他不能抗旨,也不能强行把母亲和妻子带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跟着那管事姑姑回去了。 他迅速找到一个在宫门口当值的金吾卫,让他把消息传给摄政王。 他知道守护皇宫外宫的金吾卫都是摄政王的人。 裴修泽那边,虽说暗卫很快来报说方才紫安宫门前的那几个刺客已经伏诛,没留下活口,现场也清理干净,他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紫安宫是重兵布防之地,他实则并不十分担心。 他担心的是,果然如上一世一般,在温太后寿诞这一日,宫中如期出现了杀手! 如今嘉和帝已死,二皇子已死,但刺客还是出现了。 这说明,刺客是荣亲王派来的,或是温太后派来的。 上一世在这场刺杀中,荣亲王为诱太子楚骁出东宫去戏园,谎称傅皇后在戏园晕倒了。他自己自然是早早在戏园等着。 楚骁早有提防,去往御花园的路上特意绕了一大圈,让人去转告二皇子说是温贵妃在戏园晕倒了。 二皇子急吼吼就冲进戏园,结果遇到大批刺客。 荣亲王后知后觉发现刺客围攻错了人,要跳出来制止,结果被二皇子一把拉过来挡刀。 刺客不认识荣亲王,杀死荣亲王后也把二皇子杀死了。 楚骁慢悠悠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地残尸。 温太后知道荣亲王死了的时候,几乎疯魔。 上一世,这批刺客的目标是太子楚骁。 这一世,这批刺客的目标是小团子? 所以,刺客是荣亲王派来的? 当裴修泽知道母亲和岳母,还有顾老夫人都被带回戏园的时候,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因为随后他发现,他在宫里安排的人手探查了四处的情况,发现有三个地方已经被暗处的力量包围了起来,他的人也无法靠近,自然也无法查到这些刺客是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 薛驸马这时也回到西宴殿,走到摄政王身边低声与他说了方才他送小皇帝回去时所看见的。 裴修泽引着他到西侧殿,关上门才点头说道,“多谢驸马出手相助,只怕今日这大戏,才刚开始。” 薛驸马一惊,低声问,“王爷是说,还会有刺客?” 裴修泽看着不远处荣亲王一家四口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今日安平表姐的情况实属意外,本王会调派一批金吾卫来守着这里。驸马你若是无事的话……” 薛驸马立刻拱手道,“一切听候王爷差遣!” 裴修泽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他,“这外宫的金吾卫悉数皆听你调遣!” 薛驸马瞳孔一缩,当即接了过来,半跪在地上行了个军礼,“微臣必定誓死护住太皇太后和王妃、公主的安全!” 他刻意把王妃放在公主前面。 知道裴修泽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裴修泽满意点头说道,“眼下外宫有你坐镇,本王会护着紫安宫,只要皇上安全,想必那些刺客一时是顾不上这里的。即便是万一此处有危险,你也不必担心本王的王妃,她有足有自保的能力。你多顾着些太皇太后和两位大长公主。” “是。”薛驸马郑重应道。 他也知道,刺客出现在宫里,肯定是冲着皇上去的。 若是完不成这首要任务,便不会顾及其他。 但刺客都是亡命之徒,万一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逃到此处,随便挟持屋里的一个女人,都会让他们出现被动局面。 又或是随便给一刀子,那都是顺手的事儿。 可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一定要护好此处。 何况里面正在艰难生产的,还是他的妻子。 裴修泽又沉吟道,“一会儿若是表姐母子平安,能挪动了,就让本王的王妃和其余人一齐护送表姐回公主府。太皇太后自回凤安宫不必担心。” 薛驸马立刻了然,这是希望王妃借此机会离开皇宫,回公主府也好,回摄政王府也好,此刻自然都比皇宫更安全。 …… 里间,很快顾歆然就把安平腹部的衣物去除,露出她那高耸的肚皮来。 傅太后在一旁看得很是紧张。 她竟然,竟然要看着女儿被剖腹么? 女儿还能活命吗? 但很快她又想起方才看过很多遍的视频,又在心里头告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在陌陌的那个时代,这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顾歆然做好一切准备,确定安平已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完全睡过去了,拿起了手术刀。 当日给陌陌开膛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傅太后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 这时守在外头的薛驸马突然听到外头有破空之声传来。 他一个箭步冲出殿门,果见有几个黑衣人踏空而来,暗处还有刺客在放箭。 薛驸马立刻高举令牌,“金吾卫听令!即刻击杀刺客!能留活口便留,不能留便全杀了!” “是!”早有准备的金吾卫从四面八方涌来。 黑衣人虽然武功高些,但只有十几人,架不住几百个金吾卫的围歼。 薛驸马大马金刀站在殿门前,脸色阴沉。 这刺客竟想刺杀他的妻儿?亦或是说,他们的目标实则是摄政王妃?还是里面的傅太后? 若是杀了王妃,摄政王必定心神大乱。 何况,傅太后也在里面。 傅太后是摄政王的姨母,若是得手,不说摄政王也会心神大乱,整个朝堂,也要乱了! 好个一箭三雕啊! 殿门里面候着的青平和薛燕翎,闻声惊恐地跑出来,到门口一看,脸色顿时惨白。 “五哥!这是怎么回事?”薛燕翎惊恐地问。 薛驸马岿然不动,只沉声答道,“几个不知死活的宵小罢了!你们安心退回去,若是里面的人听到了,你们出言安抚几句。本驸马绝不会让人闯进去的!” 青平早吓得脸色苍白,但见金吾卫人数占了上风,便稍稍安下心来。 薛燕翎又拉着青平进去了,在里间门外悄声听着。 外间还有几个稳婆、太医和宫女太监,全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墙角一隅。 好在里间悄无声息,似是无人听到外头的响动。 …… 第414章 桓王求见 另一边,华安宫里。 温太后小睡片刻后起身,正在金玉姑姑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准备迎接下午的一场大戏。 “紫安宫那边如何了?”她问。 金玉姑姑的手一抖,低声说道,“不过先派了五六人探探路,全都……没回来。” 温太后冷哼一声,“倒是哀家小瞧了他!” 金玉姑姑又道,“方才那边来报,又派了十几人去围攻东宴殿的偏殿!” 温太后一怔,立刻想明白了,又是冷笑一声,“呵,他倒还不死心,惦记着要给那小贱人报仇呢?!” 金玉姑姑补充道,“又说是若能得手,把里头的人全杀了,也能叫那位心神大乱!” “看在他一举两得的份儿上,哀家不怪他擅自作主。”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温太后扶着金玉姑姑的手站起来,又问,“下午陪哀家听戏的,有几人?” 金玉姑姑报了几十个勋爵女眷的名号。 温太后脸色很难看,“护国夫人、宁国公老夫人、云国公老夫人,都不在?” “都在,都在的。”金玉姑姑赶紧说道,“原先方才散席的时候,她们一个个说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回府去了,奴婢知道后让人追了回来。” “做得好!”温太后扶着金玉姑姑手臂的那只手用力捏了一把,“呵,怕是那位生怕哀家捏着他的心尖宠的家人,让他施展不开手脚?!呵,今儿就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看看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这时二人已经转过屏风出了内室,一眼就瞧见跪坐在地上的自家儿子。 荣亲王一见母亲出来,立刻跪着往前几步,痛哭流涕,“母亲母亲!母亲您可醒了!” 荣亲王年逾四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显得肥头大耳,这么一哭起来,实在是滑稽得很,温太后都觉得没眼看! 温太后眼见着这个没用的儿子,斥道,“何事这般哭哭啼啼的?!” 荣亲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母亲,儿子眼下在齐州好好儿的,儿子真的没有旁的想法啊!母亲何苦要为了儿子……” “住口!”温太后大怒,“若不是为了你,当年你的外祖一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会葬送进去?!” 荣亲王非常委屈,“母亲,儿子根本就不想争这个位子,是外祖父和舅舅自作主张的啊!” 当年他是嘉和帝的弟弟、先宣和帝的儿子都没想争,更何况短短两年之内他又长了两个辈份,成了皇叔公! 温太后面色狰狞,“枉费你的外祖和舅舅为你筹谋,最后关头还把你撇得一干二净,没把你拖下水。你就是这么报答为你而死的温家上下几百条人命?!” 荣亲王非常痛苦,每回母后写密信给他,都要提到温家上下几百条人命,都要让他记住温家人的牺牲是为了什么,都要提醒他要想法子报答温家人。 这次进京,他本是不想来的,可母后说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一切,让他的儿子们全留在齐州封地,自己带着妻女进京来就行。 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母后要谋划什么,但他实在无力阻止啊! 所以住在宫里的这几日,他一直称病不出,就是不让母后有机会跟他谋划什么。 今日宴席时,先是安平侄女出了意外,他还没察觉什么,后来散席后回到他居住的宫里,眼见着荣王妃神色有异,盘问之下才知荣王妃给安平送了强力落胎的香囊,也知道了母后和女儿的谋算。 他是又惊又怒,庆幸安平提前被四公主撞得破了羊水,便是安平腹中胎儿出了什么事,也未必会有人怀疑到荣王妃身上,又庆幸那四公主的奸计没能得逞,母后也还没来得及开口把月怡指给摄政王。 否则,到时月怡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也顾不上酒醉午憩,直接就到母后宫里来跪着等着。 眼见母后愤怒的神色,又旧事重提,他突然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母后,难不成,难不成今儿您还有其他的安排?!” 温太后冷哼一声,“你带回来的那些死士,本就是温家培养出来送去护着你的,今日,他们也该替他们真正的主家效劳了!” 荣亲王脸色大变,“母后?!” 温太后又哼了哼,“你不愿出手,便由哀家替你出手。等到他楚琮一脉的子嗣都死绝了!你和你的儿子们就成了皇家嫡支一脉唯一的血脉,到时你若是不想上位,便让你的世子上位!” 荣亲王颓然坐在地上,知道母后这一回,是铁了心了! 竟然都想过他若是不想上位,就让自家儿子上位!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太祖皇太后,桓王求见。” 温太后拧眉,看了看坐在地上完全没了威仪的儿子,压下心头怒火,“走,让桓王陪着哀家去戏园,有什么事,路上边走边说。” “是。” 很快桓王便扶着温太后朝戏园走去。 荣亲王自回福安宫大醉不提。 戏园离华安宫不远,约莫走个一盏茶功夫就到了。 桓王楚云难得如此亲近祖母,先是问了几句祖母身子可好之类的话,才将话题转到正题上,“皇祖母,听说那蒋氏在您跟前求了赐婚懿旨,可是要将苏二小姐……?” 温太后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如此不小心?竟然会掉进这么粗糙的陷阱里?” 楚云面露惭愧,“孙儿,孙儿先前见着是您身边的金玉姑姑将人带进御花园的,孙儿以为那是……那是苏大小姐!” 温太后恍然大悟,“哎,那是哀家给那位设下的局,你怎么不知好歹就落了进去?!” 楚云讷讷不敢言。 温太后叹了一口气,“也罢,哀家虽答应了那蒋氏要给你们赐婚,但你若不想要,便当个侍妾纳了也成。” 楚云这才放心了,“多谢皇祖母!” “说起来,素渺到底是看不见了,在王府里,可有何不便之处?”温太后问。 楚云忙道,“孙儿让管事婆子和婢女尽可能自己把事儿都处理了,少拿琐事去打扰王妃养病的。” “堂堂桓王妃是个盲女,到底有诸多不便。也罢,回头哀家再替你寻摸个能顶事儿的,也能替你在权贵圈子里走动走动。” “多谢皇祖母!”楚云大喜。 第416章 皇祖母要杀他? 他说着还看了看青平和薛燕翎。 顾歆然立刻想到了两个小团子,厉声问道,“是不是内宫出事了?!皇上遇刺了?!王爷是不是在内宫?!” 薛驸马无奈地点了点头,“王妃莫急,皇上确实遇刺,但有王爷的人和青龙卫护着,安然无恙呢。微臣先前送他们回紫安宫时,皇上和世子手牵手去午睡了。” 顾歆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但仍心急如焚,“能否劳烦派几个金吾卫护本妃入内宫?” 薛驸马有些为难,“按制金吾卫只能守护外宫,不能进内宫。虽说内宫有禁卫军守着,但如今也不知里头是否安全?” 他可不能随便把王妃交给里头的禁卫军,万一是个叛徒,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安平要挪动,还得一个时辰!”顾歆然想了想,“下午的宾客在何处听戏折子?” “在戏园。” “可让人带本妃过去?” 薛驸马依旧很是为难,“可戏园在华安宫的东面,也在内宫……” 傅太后站起来,“你让人护送哀家回凤安宫。有哀家在,焉有人敢起歹心?” 她先前是担心女儿情况凶险,但此刻女儿和外孙已经暂时平安,可里头的孙子正面临危险,她也是心急如焚。 她回宫时,正好把顾歆然也带上。 薛驸马想了想,傅太后确实是有一副专用的仪仗和护卫队的。 “请太皇太后和王妃歇息片刻,微臣安排一下就来。” 顾歆然只好收回脚,回身坐在椅子上歇息,看了看薛燕翎,招手唤她过来,“你要守着安平公主,密切观察她的情况,她应该再过一小会儿就会醒了。若是她有任何不适,或是有出血迹象,便让太医给她开副止血汤药。还有……” 她把薛燕翎拉过来耳语了几句。 薛燕翎瞪大了眼睛,脸色震惊。 傅太后知道顾歆然是把安平腹部伤口的事告诉了薛燕翎,让她密切观察有没有出血情况。 心下微叹。 但又庆幸今儿有顾歆然在,否则,女儿怕是会一尸两命! 青平看着顾歆然和薛燕翎二人咬耳朵,脸上一阵失落。 方才她就一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可安平明明是她的亲姐姐呀! 傅太后瞧见她的神色,安抚道,“青平,今日多有凶险,多谢你诚心替你姐姐向上天祷告。待过几日宫里平静了,母后再邀你进宫聊聊。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亲事可要相看起来了!” 青平是又惊又喜,盈盈一拜,“多谢母后!” 方才她抱住母后哭了一场,生怕自己的孟浪惹母后不快,没想到,母后竟说要操心她的婚事! 她再也不是一个如孤儿般的存在了! 很快薛驸马一切安排妥当,进门来请。 顾歆然便扶着傅太后往外走。 如意姑姑领头,身后跟着一副太皇太后全副仪仗,足足有一百八十八人。 前后外围还有八十八个禁卫军。 顾歆然:…… 薛驸马这才放了心。 那禁卫军统领是南风,先帝楚骁的贴身侍卫,听说也是摄政王一手培养出来的侍卫。 而且这八十八名禁卫军也是摄政王亲自挑选到外宫来迎接太皇太后凤驾的。 这样的阵仗,他才放心。 于是傅太后和顾歆然穿过一干宫女太监和禁卫军,坐在了最中间的凤辇上。 …… 紫安宫外。 裴修泽手握长枪站在殿门上的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波接一波的黑衣人前赴后继扑倒在殿门外。 目测已经有不下五十具尸体了。 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擒就会立刻咬破毒牙自尽,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 看他们的招式,总觉得怪异。 又有些熟悉…… …… 戏园东门。 楚云带着小宫女踏进东门,一眼就看到那满树金灿灿的金桂。 还未走近,就闻到扑鼻的香气。 小宫女也很是欢喜,“这金桂有安神的功效,太祖皇太后一定会很喜欢!” 楚云正朝着最近的一棵枝桠伸出去拨拉那细碎的桂花的手突然顿住。 他警惕地看向小宫女,“你刚刚说什么?” 小宫女一脸的天真无邪,“奴婢刚刚说什么了吗?” 楚云立刻收回手一个回身迅速逼近小宫女,下一刻就掐住小宫女的脖子,喝道,“你是什么人?!” 小宫女一脸懵,“奴婢,奴婢是伺候太祖皇太后的……” 楚云冷厉道,“皇祖母身边的人,都是称呼她为主子的。因为皇祖母嫌弃太祖皇太后读起来太长浪费时间!你不是皇祖母身边惯用的人!” 小宫女泪水涟涟,“奴婢,奴婢是新来的……还成不了太祖皇太后身边的心腹……” 楚云看她这年岁,又想了想确实是只有心腹才敢用“主子”来称呼皇祖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掐住小宫女脖子的手。 可谁知,这一松开,小宫女手上突然寒光一闪,朝着他的心口直直刺来。 他离得太近,迅速侧身也只将将让匕首避开了心脏,那匕首没入他的肋骨间,痛得他额上立刻起了冷汗。 “你……”楚云来不及发问,就见小宫女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朝他攻来。 他也是自小习过武的,左避右闪,但那小宫女武功着实厉害,不过七八招的功夫就把他一脚踢住抵在金桂树干上。 楚云简直要吐血,“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刺杀于本王?!” “呵,这个问题,你到地底下去问你的皇祖母!”小宫女冷笑一声,持刀的手就要朝他的脖子抹来。 楚云瞳孔猛地一缩,是皇祖母要杀他?! 为什么?! …… 太皇太后的仪仗队到了兴华门便拐了个弯儿,直朝紫安宫的方向而去。 顾歆然诧异地问,“太皇太后,您这是……?” 傅太后面色凝重,“你担心两个孩子,哀家也一样。不看见他们俩个,这一颗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有王爷在,两个孩子必安全无虞。” “这批刺客,必是荣亲王派来的?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哀家也心里清楚。”傅太后面上现出焦急神色,“快,你们快一些!” 不一会儿,前面的禁卫军就开始打斗起来了,显然是与围攻紫安宫的黑衣刺客遇上了。 第417章 进了紫安宫 紫安宫屋檐上的裴修泽,远远看见太皇太后仪仗到了,当即就飞身而下,从刺客中间杀出一条血路。 同时手一挥,两边涌出了更多的禁卫军和青龙卫。 裴修泽亲自出手,很快把这一批黑衣人全部歼杀。 他一路护着凤辇进了紫安宫。 傅太后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从刺客的血海中穿梭而过,没什么表情。 顾歆然之前有过目睹战场拼杀的经历,也并没有被这血腥场面吓到。 两人一下凤辇,齐齐问道,“两个孩子没事?” 裴修泽大拇指拭去沾在脸上的一颗血点,沉声道,“无事,还在睡着呢。” 说罢他带了二人就进了寝殿。 “姨母,您怎么过来了?您待在凤安宫更安全些。” 傅太后摇头,“皇上在这里,哀家怎么坐得住?还有珏儿这孩子,哀家也是当他是亲孙子呢!” 顾歆然穿过层层幔帐看到两个孩子安然睡在那宽大的龙床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裴修泽说道,“你们在此也好,这紫安宫如今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歆然把二人拉到外殿,才低声问,“现下宫里是什么情形?” 裴修泽沉吟道,“如今戏园、华安宫和荣亲王居住的福安宫已被荣亲王带来的人封锁得死死的。我们的人,都无法接近这三处地方,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这紫安宫外的刺客一直源源不断,本王和禁卫军都被牵制于此,故而一时也还查不出,这些刺客从何而来。” 傅太后问,“楚云呢?可有他的消息?” 裴修泽摇头,“先前有暗卫来报说他去华安宫求见太祖皇太后,之后也见他陪着太祖皇太后去了戏园,后来远远瞧见他去了戏园东门,东门有人把守,我们的暗卫没能进去。所以门里面的事就无人得知了。” 傅太后面上现出怜悯,“这孩子,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顾歆然知道为何她会有这样的猜测。 眼下刺客来刺杀小团子,若是得手了,楚云再一死,那皇位不就落在荣亲王一脉的手上了吗? “你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和祖母呢?他们回去了吗?”她问。 裴修泽摇头,把自己想法子让她们出宫后又被温太后的人追回的事说了一遍。 顾歆然紧皱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 裴修泽说道,“别急,本王已让顾长宁送信去给南岳,南岳会带着京畿卫来勤王的。外头有薛驸马在,内宫有南风率领的禁卫军,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刺客从宫外进来。我们只要守着紫安宫的安全,等着南岳带兵彻底守住皇城的外围,本王就能带人杀出去!” 他现在不敢走,要护好小团子和大团子,如今还多了姨母和他的妻子。 母亲闵氏也是他的至亲,但他不可能在有刺客围攻紫安宫的时候出去救母亲。 顾歆然问,“这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裴修泽摇头,“这也是本王百思不得解的地方,这两日本王的金吾卫和禁卫军都没有察觉有异常,如此大批刺客若是由宫外潜进来,本王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而且这些刺客,看起来都是死士,本王猜,这宫里必有本王不知道的秘道。” 所以他一时不敢离开。 顾歆然猛地想起一件事来,“王爷,您可还记得,那年温贵妃明明被看管在宫里,但却不知怎的逃了出去,还与温家人汇合逃出了京都城?” 裴修泽沉了眉眼,“秘道在温贵妃宫里?!” 傅太后却说道,“不,应该在华安宫。当日温贵妃是哭着闹着要去见温太后,本宫一时心软,才放她去见了她姑母。” “可惜今日华安宫已经无法接近,本王会让人留意那死士是不是从华安宫出来的!” “定是这老虔婆放了荣亲王带来的死士进宫!”傅太后大恨,“没想到这老虔婆,躲在宫里韬光养晦,这一给她做脸办寿,就立马造反!” 顾歆然沉吟着说道,“此事容后再查。眼下我不能呆在这里。我有法子能进入戏园!” 傅太后一惊,“歆然?” 裴修泽也不赞同地看着她,“歆然,你是想……?” “这刺杀只限于紫安宫和方才的东宴殿偏殿,很显然刺杀只是冲着我们和小团子来的,荣亲王还不敢公然摆出造反的姿态。” 顾歆然说道,“太祖皇太后既然在戏园里与命妇们听折子戏,就是要做出一副宫里平安无事的样子,为了给荣亲王打掩护。而且,她把命妇们扣在戏园里,何尝不是存了扣押人质的心思?她必是想以这些女眷为要挟,事后副着朝中武将官员接受荣亲王上位!” “我作为命妇和晚辈,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戏园。他们越是想我出事,我就越要平安出现在她们面前。何况,我们的亲人也还在戏园子里,若是有个万一,我在戏园里也能盯住太祖皇太后和荣王妃!” “不行!他们已经盯上了你,你若是出去,必会遇上刺杀!”裴修泽反对。 顾歆然笑了,“不是还有姨母的仪仗队吗?夫君你再派方才那么多人手保护我不就好了?” “不,你们方才进来的时候一路上之所以没有遇上刺客,是因为这一波刺客正在集中力量攻打紫安宫。若是你出去,他们转移了目标,那几十个禁卫军怕是护不住你。” 顾歆然眨了眨眼,“夫君,你方才说,这一波?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波结束了,中间会有个喘息的时间?” 裴修泽沉默了。 虽然的确如此,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用这样的攻击方法。 但他还是不敢赌。 他不知道这些刺客,到底还有多少。 而对方也是不急,似是在打车轮战,也不怕拖延时间。 所以,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裴修泽一时还想不明白。 顾歆然心意已决,握住裴修泽的手,“夫君,你是知道的,我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就如同我相信你能护着两个团子一样,你也要相信我。” 裴修泽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护住亲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这是要去探探温太后和荣王妃的虚实。 有空间在,她确实可以自保,还可以借助空间避开荣亲王的人的耳目,若是真的有什么消息,她也有法子能传回来。 第418章 是谁在放肆? 戏园里面。 紫安宫外的刺杀、东宴殿门外的刺杀和紧紧相邻的戏园东门边上的两人厮杀,都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安静祥和。 温太后端坐其中,旁边是数十个勋爵人家的老夫人、夫人和小姐围着。 方才她的人已经暗中送来消息,说是对紫安宫的第一波刺杀和偏殿处的刺杀已经失败,傅太后和顾歆然已进入内宫。 她微微有些扼腕。 要是先前在那小团子离席的时候半路上的截杀再多派些人手就好了。 但是无妨。 顾老夫人和宁国公夫人、护国夫人都在这戏园里。 有这几个至亲在,不怕那有点邪门的摄政王妃不来。 果然随后她的人又带来消息,说是顾歆然已经在前往戏园的路上了。 她挥一挥手,让人莫要阻拦她。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温太后时不时与旁边的人说笑几句,气氛十分和谐。 顾歆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戏园里没有男客,全是女眷。 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眼看到的,居然是戴着面纱的圣女。 此人还未离开皇宫? 她一进来,就引起所有人侧目。 有人忙问,“王妃来了,可是安平公主已经平安无事了?” 顾歆然笑道,“丹阳侯夫人有心了,确实是公主已经母子均安,本妃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这才有心思陪同太祖皇太后来听戏。” 有宫女已经迅速安排好了座位,请顾歆然坐下。 顾歆然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温太后身边略往后半步。 她的男人在朝中是什么位置,她就要是什么位置。 温太后双手合十说了一句,“上天保佑,安平母子均安了,哀家也就放心了。” 荣王妃在一旁也陪笑道,“确是要向母后道喜了!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贵妇们纷纷附和,“是双喜临门啊,向太祖皇太后道喜呢!” 顾歆然撇了撇嘴,环顾一圈,看到了祖母、婆母和自家娘亲三人坐在一处,朝着她们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心下微松。 何琼面带焦急,显然她也察觉到必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哎呀,之前听说安平表姐胎位不正,是足下头上的最最凶险的胎位呢,不知王妃是如何让安平表姐平安生产的呀?” 顾歆然扭头看去,原来是楚月怡。 这个楚月怡,为何总揪着她不放呢? 荣王妃斥道,“月怡!莫要胡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胎位不正?!” 蒋氏却在一旁打圆场,“王妃莫怪,月怡郡主也是提前了解女人都要过的一次鬼门关,知晓其中凶险,才能日后化险为夷呢。” 顾歆然哼道,“本妃倒是不知,竟有未出阁的女子对女人生孩子这般感兴趣的。” 楚月怡被顾歆然训斥,很是不甘,嚷嚷了出来,“方才这戏折子里唱的,不就是一个狐狸精生产时胎位不正,最后使了妖法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再把肚皮缝上的吗?!王妃该不会是,也使了同样的妖法?” 顾歆然脸色一变,“大胆!戏园的班主何在?!什么污秽折子也敢往台上演?!也不怕冲撞了太祖皇太后?!”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摄政王妃饶命啊!” 温太后抬起了手,“行了,这出戏还是哀家点的,今日是哀家的寿诞,不过看个热闹新鲜罢了。你们就不要如此扫兴了!” 顾歆然这才不说了。 温太后斥道,“还不快给摄政王妃上茶?!” “是!”有宫女赶紧过来给顾歆然上了一杯新茶。 温太后也没说话。 楚月怡觉得自己赢了一回,便得意地扫了一眼顾歆然。 偏偏另一边坐着的东夷圣女又开口了,“方才月怡郡主说的也颇有道理,本座也十分好奇,王妃能否同我们说说,安平大长公主是如何母子均安的?” 顾歆然冷冷道,“女子生产是为隐私,不宜在此公然宣告。圣女如此有兴致,不如自己去生一个试试?!” 圣女勃然大怒,站起身斥道,“呵,莫以为我们不知!方才安平公主生产的时候毫无声息,既无惨叫又无痛觉,难道不是你使了什么妖法,叫她昏迷不知,然后剖开她的肚子取出了孩儿?!” 在场众人全都齐齐变了脸色。 实在是这一番描述实在骇人听闻。 何琼实在是忍不住了,方才对上的是月怡郡主和温太后,她还不好开口。 如今一个什么东夷国的圣女也敢大放厥词,先前积攒的怒火她立刻就爆发了。 她怒道,“圣女如此危言耸听意欲何为?!我大周朝从未听闻有过如此产子的方式!何况,一个人被剖开还能活吗?!方才摄政王妃可是说了,安平大长公主平安!她可是活得好好的呢!” 顾歆然也站了起来,“呵,圣女说出此等狂悖之言实在是叫人难以信服。” 圣女不依不饶,“那就是你使了其他的什么妖法!否则安平大长公主不可能母子平安!” “哦?圣女为何如此笃定?难不成你对安平做了什么?” “本座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不曾亲自给公主号过脉,也不曾亲眼看着她生产,你凭什么说是本妃对她使了妖法?”顾歆然冷冷道,“不管本妃用了什么法子,本妃都是在救人。若是救人的法子都是妖法,那你用蛊虫控制他人谋害他人,不是妖法胜似妖法!” 圣女气结,“你——” 楚月怡又开口了,“表姐还在东宴殿?你敢让我去瞧瞧表姐的肚子吗?若她的肚子上没有伤口,那我便信了你的话!” 何琼那边瞪向楚月怡的目光已经是充满了杀意了。 顾歆然又笑了,“月怡郡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看大长公主的肚皮?你荣亲王府的家教就是这般教你目无尊长、口不择言的吗?!” 荣王妃大怒,“放肆!” “是谁在放肆?!”顾歆然面向她们,周身气势大开,“本妃是摄政王妃,是皇上的养母!安平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是太皇太后的亲女儿!你一个小辈也胆敢开口闭口质疑本妃的医术,还想看看皇上亲姑姑的肚皮?!本妃说你目无尊长说错了吗?!” 第419章 杯子空了 楚月怡看着她这般气势,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顿了下去。 “再说,既然你们认定是本妃使了妖法,若本妃当真使了妖法,还会容许大长公主的肚子上留下伤口?!若无伤口,那也不能说是本妃使了妖法剖了她的肚皮取出的孩子!”顾歆然慢悠悠说道。 所以无论是有还是没有都不能证明她使了妖法。 楚月兰拉了拉楚月怡,“姐姐,你先坐下。” 顾歆然看到离圣女坐得最近的荣王妃母女三人,又笑了,“你们莫要一直盯着本妃,且看看你们身边这位,她可是天下蛊术无人能及的东夷国圣女,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人身上下蛊!她才是会害人的妖女!你们离她那么近,就不怕莫名其妙身上多了一只虫子?!” 荣王妃母女三人顿时脸色大变,把椅子挪得远了些。 旁边还有几位离得近的,也把椅子远远挪开。 一时间圣女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地。 圣女大恨,此人如此难缠,只恨方才的寿宴上没能成功在她身上下蛊! 她更恨如今的自己,才恢复记忆没多久,耗尽心血也才炼了这么两只蛊,一只用在了北狄太子妃身上,一只本是要用在摄政王妃身上的,却不知怎的到了四公主身上! 顾歆然又道,“还有,依本妃看,你们东夷国此次前来,并不是主要为和亲想结两国之好来的?否则你们如何敢一直对本妃不敬。你们明知本妃是摄政王的心尖宠,就不怕本妃恼了在他耳边吹吹枕边风?!好叫后面两国的谈判出现变数?” 圣女又是脸色一变。 “当然了,你们原是想陷本妃于不义之地,想害本妃名声扫地,想让摄政王彻底厌弃了本妃,好让旁人上位。只可惜啊,你们的阴谋彻底失败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你们还是想着与本妃过不去,就不怕两国邦交彻底失和,东境再起战事吗?!”说到最后,顾歆然已是气势磅礴,字字如刀。 圣女咬紧了后槽牙,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余地,只得硬生生咽下一口到了嘴边的血沫子,起身向着她的方向,也向着温太后的方向福身一礼,“今日是本座唐突了,还请王妃恕罪。请太祖皇太后恕罪,本座告辞了!” 说罢,她起身走了。 顾歆然这才施施然坐下。 何琼那个角落里几个年长的夫人都满脸赞赏地看着她。 顾歆然却在心里想着,这东夷人来大周,当真只是为了给温太后贺寿? 从之前发生的事来看,东夷人似在不遗余力破坏她和摄政王的关系。 无论是想下蛊坏了她的名节,还是借妖女之事朝她身上泼脏水,都是想让摄政王休了她。 那么……其实东夷人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那东夷人是想要摄政王,还是想要她身上的秘密? 温太后不悦地看了看那圣女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荣王妃,自己倒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眼尾瞧着顾歆然面前的那一杯茶,只能先不动声色。 荣王妃接收到母后的眼神,生生咽下一口老血。 她怎么知道,这个东夷圣女看似厉害,实则是个这么不中用的? 本是要把蛊虫下在顾歆然身上的,谁知却误下给了四公主。 原本说好是要借安平生产之事,逼顾歆然在人前展示她那不为人知的医术,好给她扣上一顶妖妃的帽子,甚至在前两日就在京都城中散播谣言,想在今日揭露真相后坐实了她会妖法的传言。 谁知又叫顾歆然轻飘飘一番话给摆平了。 她既然走了,那就只能自己出马了! 想到这里,荣王妃只好不甘不愿地举起了茶杯,朝顾歆然示意,“王妃,月怡口不择言,冒犯了王妃。女不教母之过,本妃以茶代酒,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月怡一般见识。” 顾歆然看着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嘴角一撇。 呵,又来这一招? 这一回怕不是蛊,直接就是毒了? 就是……如何能把这毒还回去? 而且,下毒的是温太后,还是荣王妃? 在荣王妃殷切的目光下,她缓缓举起了杯子,送到了唇边。 何琼着急地站了起来,“歆然!” 顾歆然顿住,朝母亲那边看了过去。 何琼一脸的焦急,她早察觉出了今日事出有因,而且那么多人,全是冲着女儿来的,方才还险些中了蛊。 如今这杯茶,她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虽然温太后没有明着欺负女儿,但看方才那什么圣女走时看向温太后的眼神,还有荣王妃和楚月怡,她怎么会猜不出今日针对女儿的那些人,全是温太后的人! 这茶是温太后让人上的! 那就不能喝! 但她没法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呀! 荣王妃清冷开口了,“宁国公夫人这是何意?摄政王妃是宁国公夫人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会这般心胸狭窄,与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何琼急得不行,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女儿犯的错能由荣王妃您这个母亲来替她赔罪,那么女儿的茶,便也由我这个母亲来替她喝了!” 她说罢离开了座位毅然决然朝顾歆然方向走来。 顾歆然眼眶温润,但却很快抬起另一只手掩袖,杯子靠近唇边,迅速把茶水悉数倒进了空间的杯子里。 随即她笑道,“母亲一番慈母之心,女儿心领了。” 荣王妃眼见着她手里的杯子空了,而且衣袖丝毫不见异样,便当她把茶水喝进了肚子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何琼却是立刻如坠冰窟,全身凉了个彻底。 顾歆然见状赶紧上前快走两步扶住她,“母亲,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何琼几乎快要急出眼泪来。 顾歆然扶着母亲的手臂用力捏了捏,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没事。” 然后她看向温太后,“太祖皇太后,我的母亲怕是有些耐受不住这样的烈阳,还容许臣妇提前离席送母亲回去。” “呵!”温太后这时缓缓起身,“眼下,只怕不是你们想走便走的了!” 何琼脸色一变! 第420章 都中毒了 顾歆然这时赶紧扶她在闵氏和顾老夫人旁边坐下,朝她们几个微微摇头,示意她们莫急。 闵氏和顾老夫人早就在桌子底下互相用力地握住了手。 她们都知道,今儿怕是遇上大事了。 不管歆然要做什么,她们绝不能拖她的后腿! 顾歆然扶着母亲坐稳,这才转向温太后,“太祖皇太后,您这话是何意?” 温太后不疾不徐地看了一眼荣王妃。 荣王妃正要说话,楚月怡却得意地抢先开口道,“哼!你们在场所有人,都中毒了!” 在场众命妇哗地一声震惊地喊了出来,有许多人甚至站了起来。 顾老夫人和闵氏也是脸色一白,互相对视了一眼。 顾歆然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瓷瓶,悄悄塞进了母亲手心里。 命妇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朝着温太后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太祖皇太后!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啊,如此见血怕是不太吉利?!” “太祖皇太后饶命啊!” “不知我等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太祖皇太后明示啊!” “中毒?我们中了什么毒?会不会死啊?” “啊,我觉得我全身发软,是不是毒发了?” 温太后却是一言不发,在荣王妃的搀扶下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刚出门,她的手一挥,立刻冲进来一群侍卫堵在了戏园门口。 蒋氏急了,“太祖皇太后!我们……” 她甚至连女儿也顾不上,立刻就要跟着朝外冲去,但被侍卫们挡了回来。 也有其他的命妇朝外冲出,全被挡回来了。 何琼手心里捏着瓷瓶,悄悄倒了几粒出来,给闵氏和顾老夫人各分了一粒塞进嘴里。 顾歆然立刻给三位长辈把了脉,随后舒了一口气,“无妨,他们下的毒,不过是让人手脚无力的软筋散,要不了命。” 旁边的命妇一听只是软筋散,也松了一口气。 有她方才喂的解毒丹,应该更加无事了。 何琼紧张地握着她的手,“女儿,方才那茶水里……” 顾歆然拍拍母亲的手,“放心,女儿没中毒。” 不过,她可不相信那老虔婆给她下的只是软筋散,说不定带了其他的什么毒。否则,这园子里的妇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何必下软筋散这种没用的毒? 闵氏焦急地问,“歆然,修泽和皇上他们呢?” “他们也没事。”顾歆然说道,“只是,温太后这边显然是想拿我们当人质的。” 何琼问,“歆然,无论外头发生何事,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不必考虑我们!我们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她要挟你们的把柄!” 顾歆然想了想,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瓷瓶塞进母亲手里。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楚月怡得意地带了两个侍卫又回来,径直走到顾歆然面前,“哼!你这个摄政王妃,很快就要成为阶下囚了!看你还敢嚣张多久!” 顾歆然也缓缓起身,与她四目相对。 “你看什么看?!”楚月怡抬手就朝顾歆然的脸上扇来。 顾歆然左手挡住,右手一扬,一把粉末洒在楚月怡脸上。 楚月怡立刻捂脸,简直要疯,“你做什么?!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她大怒,朝着旁边的两个侍卫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拿下!” 两个侍卫就要上前。 顾歆然慢悠悠说道,“你还有心思拿我?若是一刻钟之内你不服下解药,你的双眼就会彻底瞎了!” 楚月怡全身一抖,但眼睛里的剧痛叫她只能死死捂住眼睛。 心里大恨。 她只不过是想进来给顾歆然几个巴掌,出出前先受的气。 谁能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身上藏了毒! 那两个侍卫也被顾歆然的话一吓,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月怡伸出一只手尖叫道,“解药,快给我解药!” 顾歆然又慢悠悠坐了下去,“我凭什么给你解药?你们把这么多夫人官眷全都下了药,让她们无力行走。不如,先把我们的解药先拿来?” 众命妇们全都感激地看着她。 楚月怡朝其中一个侍卫尖叫道,“还不快去找我母妃拿解药?!” 侍卫立刻应是跑了出去。 楚月怡声音更加尖锐了,“快点!让我母妃快点!要不然我这眼睛就废了!” …… 园子外头,温太后稳坐在太师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旁边是荣王妃和那个一直如隐形人一样的楚月兰。 身后是一排侍卫和一群黑衣人。 金玉姑姑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只要再过片刻,那顾歆然身上的毒就会开始发作。 他们就可以让侍卫把顾歆然架出来,架到紫安宫门前。 看那摄政王和那小杂种还能不能继续闭门不出! 她正在心里得意地盘算着。 这时一个侍卫从园子里冲了出来,“荣王妃,不好了!月怡郡主中了那摄政王妃下的毒,说是,说是要用软筋散的解药交换,否则一刻钟后月怡郡主的双眼就会瞎了!” “什么?!”荣王妃蹦了起来! 温太后波澜不惊,“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荣王妃朝她跪下,“母妃!求您救救月怡!她不能变成个瞎子啊!” “方才她说要进去的时候,哀家允了吗?是她非要去招惹那个女人的!”温太后依旧是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吩咐了一句,“按计划行事。” “母妃!”荣王妃大骇,“母亲,月怡是您的亲孙女啊!” 温太后猛地睁开眼睛,“现在知道她是哀家的亲孙女?!怎么当年温国公起事的时候,你们没想到他是哀家的亲哥哥?!” 荣王妃顿时软软地坐在地上,满心的绝望。 夫君说得对,母妃不过是想利用他们罢了! 哪里是真的想为夫君、为儿子谋夺皇位? 母亲心里还记着那年温国公造反时写信来给夫君想与他联合起事但却被夫君拒绝了的仇! 里面的楚月怡见侍卫久久不拿解药来,捂着脸自己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她看不见,剩下的那个侍卫只能拉着她的衣袖给她带路。 “母妃!母妃!我好痛!”她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皇祖母!救救我,救救我啊!” 第421章 连发三箭 温太后却对一旁的黑衣人说道,“时间到了,去拿人!” 楚月怡脚一软就跌在地上,刚好跌在荣王妃身上。 她猛然放声大哭,“母妃,母妃!皇祖母为什么不救我?!母妃,我的眼睛要瞎了!我要变瞎子了!” “儿啊!”荣王妃抱着她也是放声大哭。 几个黑衣人进了园子,径直走到顾歆然面前,“摄政王妃,跟我们走一趟!” 何琼紧紧拉住女儿的手。 顾歆然朝母亲一笑,又朝闵氏和顾老夫人一笑,“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站起来,双手交叉,仪态端庄,“走,不必你们动手。” 黑衣人于是一前一后把顾歆然围在中间,出了园子。 温太后也没看她,只挥了一挥手。 黑衣人带着顾歆然朝紫安宫方向走去。 顾歆然看着地上哭成一团的荣王妃母女俩,诡异一笑,声音清脆,“楚月怡,你的好祖母,没想到要救你啊?!” 似是疑问似是感叹。 楚月怡发疯地拍打着地上的母亲,“母妃!母妃!我不要变瞎子,我不要变瞎子啊!” 然后又朝顾歆然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吼,“顾歆然,你不准走!你不准走啊!” 顾歆然只是嘴角勾了勾。 温太后不会拿解药来救楚月怡的,她早就预料到了。 从戏园到紫安宫能经过华安宫。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除了巡逻的禁卫军,一个反贼也没遇见。 想来是温太后早就下了命令,放她到戏园。 但这次回去的路线却换了一个,一路上都有黑衣人把守,同样是畅通无阻。 顾歆然一路观察,一路默记下路线和沿途黑衣人的数量。 而且在经过一处废弃的宫室的地方,明显黑衣人数量激增,还有黑衣人进进出出。 她猜,莫不是荣亲王藏在里头发号施令,才能叫黑衣人进进出出转讯息? 而且很明显,在经过这一处废弃宫殿之后,押送她的黑衣人,又多了五个。 其中有一个的身形,她感觉有点莫名的熟悉。 不一会儿就到了紫安宫门前。 果然又有一波黑衣人正在围攻。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熟悉的修长身影,立在正门屋檐上,大马金刀,气势凛然。 裴修泽也看到了顾歆然被围在几个黑衣人中间朝这里走来。 他一动不动。 有个刺客开始喊话,“摄政王,你的王妃在此!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又有个刺客内力深厚地喊道,“皇上,你的养母已被我们擒获,你们快快束手就擒!” 声音洪亮,里头的小团子迷迷糊糊中听到喊话,立刻清醒过来。 他爬坐起来,看着一旁睡得四仰八叉嘴角还在流着可疑液体的哥哥,揉揉眼睛,自己穿戴整齐走了出去。 守在外殿的无言公公和小?子立刻迎了上来,“皇上?!” 小团子问,“外面的人说擒了朕的娘亲?” 无言知道他对顾歆然的孺慕之情,没有阻拦,也没有撒谎,只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说的。但那刺客如此说,或许只是为了引您出去。” 小团子脚步没停,“摄政王呢?” “自是守在门外。” 外头的顾歆然被围在黑衣人中间,正思索着如何脱身。 她可以借助空间逃脱,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 前面的黑衣人停下了脚步,这时突然一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已经离宫门很近了。 裴修泽依然站在屋顶岿然不动。 顾歆然身后持刀的那个黑衣人瓮声瓮气说道,“摄政王,打开宫门!否则,你的王妃就没命了!” 裴修泽冷冷一笑,死死盯着顾歆然,手一抬,冰冷地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顾歆然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就立刻明白了,这里的黑衣人都是要死的,他不怕她暴露。 何况,之前五月目睹过她使用空间腾挪的场景,只当她是轻功厉害得很。 所以在裴修泽的最后一个字吐出的时候,她立刻闪身进空间。 黑衣人显然是意外裴修泽竟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但随即要动一动手上的刀柄的时候—— 发现,人呢? 人怎么不见了? 方才还在自己几人团团包围中的顾歆然,怎么不见了?! 站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一直是死死盯着顾歆然的。 他眼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莫名消失了。 心里又是诧异又是兴奋。 诧异的是这女人就这么消失了,兴奋的是,这女人身上果然藏有秘密! 那之前传说中的“五鬼大盗”,果然是她! 她有这般神出鬼没的能力,怪不得能日行千里出现在乌山关把裴修泽和几万兵马给救了! 果不其然,几息之后,那个女人出现在了紫安宫门口,还扭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然后又消失了! 那人更加兴奋了! 方才他隐约看到这个女人的身影在不同的位置闪了闪。 放在高手的眼里,这或许就是这女人轻功十分了得的证据。 但他却是知道的,这个顾歆然,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内宅女子。 所以她所借助的宝物,便是她身上藏着的秘密! 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得到! 见妻子已经安然进了紫安宫,裴修泽又做了个手势,从四面八方瞬间射出一阵箭雨。 那最后一个黑衣人蒙着面武功十分了得,而且似乎是这帮刺客的首领,被刺客护着边战边退。 裴修泽眯起眼睛,也是觉得这个黑衣人的身影,有种熟悉感。 他从旁边拿起一张铁弓,拉弦、瞄准、放箭。 “咻”的一声,箭羽飞出。 那黑衣人似是长了眼睛一般,先是挡开了面前攻过来的一个青龙卫的大刀,随即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箭。 紧接着是第二箭,第三箭。 这是裴修泽射箭的习惯,就是连发三箭,分别攻向对方左上、右上、右中三路。 第一箭左上攻的是心脏,一般人为躲开,都会往右侧偏离一些。 所以第二箭就会朝右上射击,若是射中,也是心脏致命伤。 若是第二箭也没射中,第三箭就会朝那人中间的腰腹部射去。 第422章 感觉到熟悉 但那人似乎非常熟悉他的这种射法,避开第一箭的时候,直接就继续朝右移动了整整一个身形的位置,所以第二箭射空。 第三箭到来的时候,他直接就抓住面前一个禁卫军挡在了腰腹部。 随即那人朝裴修泽的方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一跃,便消失了。 裴修泽心里一动,这人是谁? 为何他感觉到熟悉,那人似乎也很熟悉他? 而且,会熟悉他这箭法的人,是北境军中之人? 眼看黑衣人悉数倒下,裴修泽这才飞身而下,入了宫门。 紫安宫内,小团子刚冲出来时就看到娘亲出现在面前,想也不想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娘亲,你没事?!” 顾歆然也搂着小团子,“娘亲没事,你放心。珏儿呢?” “哥哥还在睡呢。” “皇祖母呢?” “应该也在歇午晌。“小团子软糯糯地回答,”娘亲,我方才听到外头有人说把您挟持了,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王爷在呢。\" 二人正说着,裴修泽就进来了。 顾歆然赶紧放开小团子,说起正事,“王爷,我知道刺客首领的藏身之地,就在戏园往北绕到华安宫方向的一处废弃的宫殿内。那里黑衣人进进出出的,也可能秘道就藏在此处。” “戏园里是什么情况?” “母亲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温太后给她们喂了软筋散。不过我也给她了吃了解毒丹,应当于身体是无碍的。”顾歆然把在戏园里的事说了一遍,包括楚月怡中毒但温太后见死不救的事。 裴修泽若有所思,“荣王妃居然无法说动温太后拿出解药来救她的女儿?难不成,今日之事,幕后之人并不是我们以为的荣亲王,而是温太后?” 顾歆然摇头,“可是,黑衣人明显是有个首领的啊,那首领就是从那废弃宫殿里出来的,身形我看着还有些熟悉呢。” 裴修泽立刻想起了方才那个他也觉得有些熟悉的身形,那个不是荣亲王。 但他当机立断,“本王立刻让人去剿了那处宫殿,反杀回去!” “南岳的人来了吗?你们把兵力从这里抽走,会不会……?” “放心,刚刚本王得到消息,南岳的人已经围了外宫,本王已经让金吾卫和部分京畿卫进来。此处的禁卫军不调动。” 说罢,他大步走了出去。 顾歆然这才吐出一口气。 小团子担忧地看着她,“娘亲,祖母不会有事?” 他说的祖母是指闵氏。 顾歆然突地想起三位长辈的事儿,赶紧追了出去,“王爷,等会儿。” 她先前就担心温太后失去自己这个人质,还会拿闵氏、自家祖母和母亲来当人质,所以又给了何琼一瓶丹药。 就是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让她们服下? 她把这事儿一说,裴修泽道,“你做得对,如此便绝了她拿我们的亲人再来要挟本王的心思。放心,本王会第一时间让人看顾好她们的。” “不成,我和您一起去!不第一时间看到她们平安,我心难安。”顾歆然央求道。 裴修泽点点头,“本王先出去接应安排一下,等肃清了道路,本王即刻让人来接你!” 即便是知道她有自保能力,裴修泽也不想她冒一点儿险。 顾歆然只好应了,回到小团子面前对他说,“方才我出来的时候,祖母、外祖母和太祖母她们都没事。” …… 那黑衣人首领一路奔回那处废弃的宫殿,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甲六队留下,伺机而动,注意莫要叫人发现了。其余人,悉数传令下去,撤!” 旁边有人震惊,“主子?当真要撤?” “怎么,你有意见?”那人冷冷地问。 “主子,我们已损了不下八百人,寸功未得……” “若本座所料不错,那裴修泽已经去调了京畿卫大军,外宫还有一千禁卫军。若是不撤,便是我们的人手尽数折在此处,也不会再有寸功!”那人声音森寒,“还不快去传令?!” 那下属十分不甘,又问,“那……里面那两个废物呢?!” “一并带走!” “主子?!” 那人猛地转头给了他一记凌厉的目光,那下属顿时不敢说话了,出去传话。 那人转身走进内室。 内室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赫然就是楚云。 楚云还一直觉得云里雾里,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他方才明明记得自己要去那戏园给皇祖母摘桂花来安神,后来那小宫女变成刺客要刺杀他,而且武功还不弱。 她最后那一刀刺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没想到旁边飞来一只大刀,直接把那小宫女钉死了。 他也不知怎的胸前的伤口剧痛,晕死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里,面前是一个脸色憔悴、衣着朴素的清丽女子。 他震惊了,“母……母亲?” 那女子欣喜一笑,“云儿,你醒了?!” 楚云更震惊了,“母亲?您,您的病好了?” 他的生母,一个卑贱的宫女,一朝被嘉和帝宠幸后就有了他,可惜他一生下来,生母就疯了,被打入了冷宫,甚至连个位份都没有。 前几年那个何琼琼说他的母亲手里拿着什么底牌时,他还升起一股希望,到冷宫来找她询问,可母亲依旧是蓬头垢面疯疯癫癫,根本无法与他对话。 此刻看到衣着整洁神情清醒的母亲,他怎会不震惊? 他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疼得胸前的伤口更疼了。 随即他又想到一个更震惊的问题,“母亲,方才,方才是您救了我?” 他的生母名叫容静,闻言点点头,“是我的人在暗中护你,今日见你有危险,便出手将你救了。” 楚云只觉得震惊一波接一波,“母亲,您……您……还养有暗卫?” 容静摇头,这时见黑衣男人进来,便朝那人羞涩一笑,对楚云说道,“云儿,不是我养的暗卫,是他的人手。” 楚云诧异地看过去,这一身黑衣蒙面的装扮,一看就像刺客,“你是谁?!” 那人静静看着他,然后缓缓拉下黑色面巾。 下一刻,楚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你?!” 第423章 把它们放出来 戏园里。 顾歆然走后不久,何琼悄悄把顾歆然给的第二瓶丹药也给几人分着服了。 不一会儿,三人齐齐软倒在椅子上。 有命妇尖叫起来,“国公夫人、老夫人、护国夫人,你们怎么了?!” 但更多的命妇早就吵吵嚷嚷起来。 尤其是蒋氏,一直就在大骂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认为她们这一群人都是受了顾歆然的连累才会被温太后统统困在这戏园里,还中了软筋散。 此时听到顾歆然的三个长辈出事了,一个个都幸灾乐祸。 有说她们活该的,有说这必是那顾歆然方才下的手的,也有继续大骂顾歆然心狠的。 戏园外面。 有侍卫来报,说是黑衣人押着顾歆然去紫安宫的计划失败了,不仅没能逼出摄政王和小皇上出宫,反叫顾歆然逃脱了。 温太后脸色阴沉,觉得那人带出的死士也实在不怎么样。 这么半天都没攻破紫安宫,现在有人质在手,居然也失败了。 沉吟了片刻,温太后笑笑,“无妨,去,把闵氏押出来,同样押到紫安宫前面!他能面对着自己的妻子无动于衷,面对着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养母,他也能无动于衷?” 她可是听说了,这个摄政王曾为了他这个养母,自请从嗣父一脉除名,回到生父一脉,就是为了奉养这个养母。 呵,那人看走眼了啊。 原来摄政王最在意的不是他的王妃,而是这个养母。 有侍卫应是,进了戏园子里。 温太后又低声问金玉,“那小凤儿一直到现在还没找到?” 金玉姑姑摇头,“小凤儿武功不弱,按说不可能连个楚云都处置不了……可她就是不见了……” “再让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说话间方才进戏园的那个侍卫脸色阴沉地出来了。 “禀太祖皇太后,护国夫人、顾老夫人和宁国公夫人,没气儿了!” 温太后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没气儿了?!” “是。属下探过她们的鼻息,确实没气儿了。” “不可能!”她大怒,“那顾歆然阴险狡诈,不可能叫她们死的!” 金玉姑姑在一旁小声问道,“主子,会不会是那顾歆然走的时候,怕您再利用她们来要挟摄政王,先下手把她们给……” 温太后语塞。 她想了想,若是换了自己,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那个贱蹄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东夷圣女下的蛊毒,还能顺手就给楚月怡下毒,身上藏点儿什么能让人假死的药,也不是不可能! 她哼道,“没气儿了也不要紧!把她们的‘尸体’架到紫安宫面前……” 刀架在脖子上,那一刀下去,可是要见真章的。 到时是真死还是假死,自见分晓。 她就不信那个裴修泽和顾歆然能真的无动于衷。 金玉姑姑和一干侍卫都脸色微变。 如此也对死者太不尊敬了些。 那侍卫这时又禀报道,“太祖皇太后,里面有人说,她们中的是软筋散,过上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所以方才他进去的时候,许多女眷的脸上已经没了惊恐哀伤之色,全是放松。 温太后一愣,“不可能!” 她转向金玉姑姑,“不对,方才那贱蹄子走的时候,没有痛不欲生?” 金玉姑姑也是猛地想起,那人给她们毒药的时候,说是断肠毒,会叫人痛不欲生的。 三日内不服解药,便会活活痛死。 温太后这才想起,楚月怡方才也说了,顾歆然要的是软筋散的解药来换她的解药? 她骇然地跑进园子里看了一圈,脸色极为不好地出来说,“主子,或许,那人,那人给的毒药,是假的……” 断肠毒被换成了软筋散! 温太后脸色铁青! 然而,这时,远远一连串的“不好了、不好了!”传来。 一个侍卫急匆匆跑过来。 温太后还没问发生了何事,就见自己身后的一群黑衣人像是接到什么信号一般,如潮水般纷纷离开。 她愕然地看着这些人的背影,瞪向那个侍卫,“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颤抖道,“摄政王带着大队人马杀出来了,正朝这里过来!” 温太后咬牙,“该死的,快回华安宫!” 华安宫有她的退路。 还有那个该死的贱人,能拿捏住那个人。 方才黑衣人的离去,必是那人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怎么能退?! 她的大业还未完成,他如何就能擅作主张退了?! 果然那人是靠不住的,断肠毒都能换成软筋散! 难不成,那人其实,被裴修泽那小贼收买了?! 然而那侍卫又颤抖道,“禀太祖皇太后,华安宫……也被摄政王控制了。” 温太后浑身一软,瘫倒在座位上。 此时再去拖闵氏的“尸首”也来不及了。 她狠狠地一咬牙,“既然你们不给哀家活路,那大家都不要有活路了!” 她朝金玉姑姑一使眼色,“把它们放出来!” 金玉姑姑眼里现出恐惧,“是。” “我们走!” 温太后闪过一丝念头,让一个侍卫背着闵氏的“尸首”? 或许在关键时候还能救她一命。 但随即又想,戏园子里有几十个女眷,若都被那些东西咬了,只有自己身上有解药,也是一张保命符。 只可惜,那顾歆然杯子里除了软筋散外,还有其他好东西,也不知到底发作了没有。 她是看着顾歆然把那杯茶喝下肚子的,若是发作了,那还有第二张保命符。 这么想着,她脚步坚定地朝福安宫的方向走去。 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的事,太多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先是顾歆然三番两次躲开了为她设的那些坑。 然后是楚云不见了,刺杀他的小宫女小凤儿也不见了。 然后又是楚月怡出了事,戏园里的断肠毒变成了软筋散…… 身后的荣王妃抱着女儿楚月怡哀哀地哭着,“母后!母后!” 楚月兰过来扶着姐姐,“母妃,我们赶紧跟上,要不然等摄政王的人杀过来,我们都没命了!” 楚月怡边走边哭,“母妃,姐姐,皇祖母这是怎么了?她为何不肯救我啊……呜呜呜,我痛死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楚月兰捂着她的嘴巴,“姐姐,王妃你们别再哭了,皇祖母现在很生气,万一惹怒她……” 她方才听到温太后说要放什么东西出来,金玉姑姑眼里分明闪过恐惧。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424章 视同谋反 话说裴修泽这边,带着几名暗卫和禁卫军出了内宫,在崇华门外与南岳和薛驸马会合。 顾长宁先前借着给那北狄太子妃带路到枣庄的机会,悄悄去了京畿卫报信,此时跟着南岳回来了。 薛驸马把金吾卫令牌恭敬地还给裴修泽,又向摄政王借了几人护送安平和孩子先行回府。 裴修泽便让顾长宁领着金吾卫一半的兵力护在外宫。 南岳从京畿卫大营足足带了一万兵马,全被裴修泽带入内宫,一路从崇华门杀向福安宫。 他把人手分成三拨,一拨由南岳带领直接扑向戏园,一拨由南风带着去华安宫。 他自己则带人去了顾歆然说的那个废弃宫殿。 他们到的时候,果然外面守卫森严。 他直接就下令强攻,黑衣人负隅顽抗。 他这一路过来,基本已经想明白了。 今日这场刺杀,应该不是荣亲王安排的。 荣亲王所起的作用,最多就是掩护着刺客进京,又通过秘道进了宫。 这幕后一切策划,都是温太后。 刺客另外单独有个首领,此人应该是自己熟识的人。 就是一时想不出来,这人是谁? 又为什么支持温太后造反? 这些刺客武功十分了得,以一敌十也不见落下风,而且武功路子十分奇怪,不是裴修泽所见过的类型。 双方杀得昏天黑地,在战了半个时辰后,黑衣人才悉数被消灭。 他带人杀进了那废宫之中,才发现上当了。 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原来方才这一波抵挡的黑衣人,根本就是被留下来垫后的。 于是他又把人手分成两拨,一拨跟着他火速追去华安宫,一拨去了福安宫。 他与先前扑到华安宫的南风会合,得知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首领到华安宫来,这才想明白,那秘道不在华安宫,而是在方才的那废弃宫殿里。 裴修泽脸色很不好看,让人在华安宫全力搜索秘道入口,自己则又马不停蹄带人去了福安宫。 …… 这边,温太后一行人往福安宫方向走去。 荣王妃母女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后面。 楚月怡哭哭啼啼,一直喊着“母妃,我不要变成瞎子”之类的话。 荣王妃总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进京,是母妃写了信让他们四人过来,说是宫里一切都做好准备了,让他们的世子和其他儿子都留在封地,其余什么都没说。 她虽说早有预感这个温太后是要为自家夫君谋皇位的,但温太后既说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她也不会反对,反而乐见其成。 谁能拒绝一个送上门来的皇后之位啊? 夫君荣亲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没什么野心,甚至前两年温家反了的时候,也许初衷是为了那个温贵妃的二皇子,但二皇子废了,温家拱手想把胜利果实送到夫君手上,荣亲王非常谨慎地没有答应。 果不其然,温家败了。 温太后被幽禁。 没想到过了两年峰回路转,新皇才上位没多久也薨了! 更没想到,温太后说要办寿诞,却给他们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如今眼看着温太后也要败了,她暗自庆幸自己只是答应温太后在寿宴上给安平送个荷包,给摄政王妃劝杯茶,没有参与温太后那整个刺杀计划。 可是为什么,温太后带着她们浩浩荡荡往福安宫去时,她总有一种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们进京后,就一直住在福安宫。 温太后要去福安宫,肯定是为了找荣亲王的! 而且,她明明听到前面有侍卫来报,说摄政王的人把福安宫也围了起来,可温太后还是没停下前往福安宫的脚步! 于是片刻后,温太后一行人,就见到了正在福安宫守株待兔的摄政王。 裴修泽笑了笑,让人敞开宫门迎接温太后进来。 果然拿捏住温太后唯一的儿子,温太后就不会跑。 荣亲王一脸灰败地瘫在一旁的座椅上,看到跟在温太后身后的妻子和女儿,立刻惊得跳了起来。 “月怡!月怡!你怎么了?!” 楚月怡朝着荣亲王的方向就扑了过去,“父王,父王救我!我不想成为瞎子啊……” 她用手捂着的眼睛已经流出血来。 荣亲王大骇,“快!快去请太医!去请太医啊!” 楚月怡疯狂摇头,“没用的!父王,是摄政王妃那毒妇给我下的毒!要找她拿解毒!找她拿解毒啊!” 荣亲王一听就知道这是发生在戏园里几个女人间的冲突,责备地看向荣王妃,“你这个作母亲的,怎么不替她把解药拿到手!?” 荣王妃很委屈,“王爷,那摄政王妃说要拿软筋散的解药来换,是母后不答应啊!我们哪里有软筋散的解药?” 荣亲王听得头晕,“谁中了软筋散?” 温太后听得不耐烦了,“别问了!你这女儿不听话,非要进去找那贱……那摄政王妃的不痛快,自己中招了还能怪谁?!” 楚月怡要进去之前,她是不允许的,是楚月怡自己非说就进去一会儿,出一口恶气。 结果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温太后看向裴修泽不快的脸色,“摄政王,成王败寇,哀家无话可说。今日这事,全是琰儿安排的,与哀家无关!” 荣亲王名唤楚琰,温太后自小便叫他琰儿。 荣亲王听得都呆住了,也顾不上女儿快瞎了的眼睛,忙问,“母后,您在说什么?什么事是儿子安排的?儿子什么都没做啊!” 荣王妃也听得呆住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母后,您可不能把锅都扣在夫君头上啊!我们四人进京后,就什么都没做,每日住在福安宫里也是安安分分的啊……” 她又朝裴修泽磕头,“摄政王,今日这刺杀,与我们当真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荣亲王又是震惊了,“什么刺杀?刺杀的谁?!” 他回福安宫后又喝了些,一直醉意朦胧,睡到方才摄政王杀进来才醒,根本不知道外头已经杀得昏天黑地,禁卫军和金吾卫都死了不少人。 问完他背上一阵冰凉,扑通一声也朝着摄政王跪了下来。 无论刺杀谁,胆敢在宫里行刺,那就是视同谋反啊! 第425章 解药只有一颗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就明白了。 母后一直想让他做的事,他没做,她替他做了! 哪怕他日日都在苦求母后,母后还是替他做了! 他绝望地看着温太后。 温太后却脸色沉静,“琰儿,你不要否认了。若不是你进京,哪里来的那么多暗卫?若不是你进了宫,母后怎能允许那些暗卫从秘道进宫?是你说那些暗卫只是进宫来护着你的啊!” 荣亲王倒吸一口凉气,“母后!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您怎的,怎的要如此对我?!” 荣王妃也是又震惊又恐慌,“母后,母后!您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啊!?夫君是您的亲儿子!月怡和月兰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之前不是还说,要给她们在京都城里寻个好夫婿的吗?” 楚月怡和楚月兰也听懂了,抱头疯狂痛哭起来。 她们万万没想到,一向待她们和善的皇祖母,居然会反咬一口,把一切都栽赃在她们的父王身上! 裴修泽冷冷地说道,“不管是谁,本王都会查出来的。你们莫急,等着便是。” 温太后闭着眼,右手疯狂拈着佛珠。 一切都完了。 那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怎的突然走了,但既然那人靠不住,也不能有其他指望了! 现在只能做最后的打算了! 她睁开双目,盯着裴修泽,“摄政王,多说无益,哀家就和你摊牌。那戏园子里的六十五名女眷,都是勋爵人家的夫人、女儿,其中还有你的母亲和岳母、以及宁国公府老夫人。这些人的夫君、子女,要么手握兵权,要么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若是她们都出了事,你猜猜,你拥护的这个朝堂,还能安稳吗?那龙椅上的小皇帝,能坐得安稳吗?” 裴修泽脸色一厉,“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呵呵,你以为你的妻子让她的祖母、母亲和婆婆都假死,哀家就没有办法用她们来要挟你了吗?你错了!”温太后语气温和,但那意思却是森森的寒意,“哀家走之前,让人把戏园子里圈养着的毒蛇全都放出来了。它们会替哀家,给这六十五名女眷送上一份大礼的。” 裴修泽惊住了。 荣亲王四人更是震惊了。 那是六十五条人命啊! 这温太后,实在太狠了! 荣王妃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温太后扫了他们一眼,恨恨地说,“你们在心里骂哀家心狠手辣?!当年你们眼睁睁看着哀家上百个亲人横死,你们怎么不心狠?!” 她看向裴修泽,又道,“摄政王,哀家倒也不想见血的。只要你答应放我们五人出宫,平安回到齐州荣养,哀家可以把解药给你们。当然,这解药须得一个月一服,哀家先给她们一颗,让她们暂缓毒发,随后连服三个月,便能彻底清除毒素。” 这三个月时间,自然是为了保证让她安全回到齐州。 荣亲王几人听了也松一口气,还好温太后虽然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但好歹没有推他去死,还是会带着他一起回齐州的。 只要回到他的卦地,他发誓,再也不回京都这虎狼之地了! 裴修泽眼神阴狠,“太祖皇太后未免把本王看得太轻了,那毒蛇之毒,岂能有分三个月才能解的?太医院的太医,亦有解毒经验。” 不过是毒蛇之毒罢了。 温太后笑笑,“摄政王不知道的是,这批毒蛇,让哀家用毒养了几个月,它们带的毒,自然与普通毒蛇不一样。” 裴修泽的一颗心往下沉了沉,“本王如何相信你?” “不信哀家的话,可以让太医去诊治。不过哀家要提醒你,中了这毒蛇的毒,短则四个时辰,多则八个时辰,必死无疑。” 她其实一开始本想在茶水里直接下毒,但那人死活不同意,只说下断肠散就可以达到叫这些人痛不欲生几个时辰的目的了,只要能借此要挟摄政王开门,便能顺利将那小皇帝杀死。 她也是一时心软,觉得能不见血就不见血。 没想到却被那人摆了一道。 而且,她让人寻来的往生花之毒,若是直接喂人吃下,要三日后才发作。 所以她才想出了用此毒喂养毒蛇的法子,再让毒蛇咬伤众人直接转移毒素,发作是立竿见影的,她手上的解药才能派上用场。 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才放出毒蛇。 裴修泽挥挥手,“去唤太医到戏园里为他们医治!” “是。”有人应声而去。 温太后说道,“摄政王不信的话,可以先带一颗解药去试试。” 说罢,她从衣袖里掏出一瓶丹药,倒了一颗出来。 裴修泽冷哼,“太祖皇太后如今已是阶下囚,这解药本王若是硬抢,还怕不手到擒来?” “呵呵,”温太后笑,“解药只有一颗,可同时救不了你的母亲和岳母。只要摄政王答应哀家方才的要求,哀家便让人把解药的方子交给你。” “还有,哀家补充一下,实则你的王妃,也中了此毒。”温太后笑了,“但是好在她不是被蛇咬了中毒,而是饮了毒茶中毒,所以发作的时间慢了些,或许要三日之后呢。” 裴修泽脸色又变了变。 …… 顾歆然在紫安宫里正在给大团子穿上衣裳,内心有些焦灼,但裴修泽那边一直没让人来接她,她也不好贸然出去给他添乱。 大团子睡醒了发现娘亲就在旁边,很是高兴,赖在床上粘着她给自己讲了两个故事才起床。 这时小?子匆匆跑进来,“王妃,摄政王请您立刻到戏园去一趟!” 顾歆然刷地站起身,一边叮嘱大团子和小团子待在宫里不要出去,一边急急往外走,问,“出了何事?” 她给两个母亲和祖母的丹药,是一种假死丸。 她就是防止这边刺客用她来要挟王爷失败后,转而把目标放在三个长辈身上,所以干脆让她们假死。 温太后总不会用她们的尸体来威胁。 有可能她们三位的假死会引起戏园中其他官眷的恐慌。 但与其被温太后用来要挟王爷,不如先让她们恐慌一会儿。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第一时间到戏园里去看看情况。 她们假死于温太后没有利用价值,但于她们本身而言,失去了行动力,说不定会遭受其他的损伤。 这三人都是她至亲的长辈,实在伤不起啊! 第426章 尸体残肢和鲜血 这时王爷让她立刻赶过去,必是三位长辈出了什么事。 小?子答道,“奴才也不知,是摄政王派了金吾卫来接您的。” 顾歆然也不再问什么,急匆匆就出门上了一顶软轿。 很快到了戏园子里,一队身着京畿卫服饰的士兵守着园子,为首的是她熟悉的南岳。 见她过来,南岳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王妃,王爷追着温太后去了福安宫,命我等在此守着等您过来。” 顾歆然点头,也不再多问,因为立刻走进园子里就可以看到三位长辈的情况了。 然而,她一脚刚踏进戏园的圆月门,险些没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冲天的血腥味…… 满地的尸体残肢和鲜血…… 还有横七竖八躺着呻吟哀嚎的各贵妇女眷们…… 哦,这满地的尸体残肢和鲜血,指的是毒蛇的尸体鲜血。 南岳说道,“我们到的时候,这些毒蛇正在四处游窜咬人。等我们把这些毒蛇全都砍死,这园子里的人,全都被咬伤了,有的甚至昏迷了。”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毒发的。 顾歆然:…… 这温太后够狠! 她也顾不上其他人,立刻先奔到自家三个长辈面前,先是掏出假死药的解药给她们喂了下去,再查看她们的身上。 果然每个人的脚踝、小腿上,甚至何琼的指尖处,都有被蛇咬的痕迹。 她们虽然是假死,但时间较短,体温尚存,毒蛇可不知道她们是“死人”。 旁边有个人见状,狠狠松了一口气,问,“歆然丫头,你祖母没事?” 顾歆然扭头看过去,原来是云国公府云老夫人。 她赶紧答道,“云老夫人,无事,方才我给母亲的药是一种假死之药,只是怕长辈们如我一般被挟持。” 云老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她方才以为,这三人还真的断了气儿呢。 这时南岳带了个太医走过来,“王妃,这是刘医正。” 顾歆然朝着云老夫人福了福身才转向刘医正。 刘医正拱手道,“老夫已经看过了,这批毒蛇叫银环蛇,银环蛇之毒十分凶险,怕是不过三个时辰,她们都有可能毒发身亡。而且这批毒蛇身上似还带了其他的毒,恕老夫眼拙,因此毒还未毒发,尚无法得知此为何毒,有何危险。” “王爷的意思是王妃可有法子能尽快给他们解毒?”南岳问。 顾歆然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太祖皇太后有什么说法?” 南岳点头,“是,方才摄政王派人传了消息,说是太祖皇太后手上有这批毒蛇的解药,须得三个月才能完全解毒。但条件是要放她和荣亲王一家四口平安回永州封地去荣养。又说您也中了那茶水中的毒,三日后便会发作。” 顾歆然都气笑了,“她这般明目张胆派人来刺杀,没能得手就要求回封地去荣养?合着造反都没有丝毫风险的?荣亲王一家四口到京都几日游,先来一场造反玩玩儿,玩儿不成了就一家五口回封地荣养着?”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呐!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的。 这温太后真是什么都算到了,要尽快脱身,所以叫这些人先中了银环蛇之毒,以便短时间内能用第一批解药换他们离开京都城。 再是为了三个月内安全回到齐州,所以又备下了另一种毒。 南岳也是一脸讥讽,但又带了一丝无奈,“到底这戏园子里有那么多勋爵官眷。若是她们有个不妥,只怕明日的早朝会吵翻了天!” 顾歆然深吸一口气,“我来想办法!你派人告诉王爷,今儿的主谋,一个都别放过!这次放虎归山,下一次再东造一个反,西刺杀一下,谁能受得了?!” 南岳大喜,他跟着王爷多年,自是不希望王爷如此受制于人。 但他还是担忧地问了一句,“王妃,您没中毒吗?” 顾歆然摇头,“方才她们让本妃喝的那杯茶,本妃根本没喝下去!” 南岳是一脸的敬佩,“还是王妃厉害!听方才传话的那人的意思,这些毒蛇就是用那茶水里的毒喂养的,所以须得服三个月的解药才能完全清除。” 顾歆然若有所思,“本妃先试着解毒看看。” 刘医正朝她拱手,“还请王妃不吝赐教。” 顾歆然摇头,“本妃需要先对这些毒蛇身上的毒研究一下。” 刘医正颇有些失望,但他也能理解,许多医者都有些秘法不便示人的。 但他也很好奇,银环蛇之毒如何能解? 那太祖皇太后的解药,又是如何制出来的? 顾歆然又道,“不过,刘医正应当知道,中了蛇毒的人要环扎防止毒素扩散过快,要切开伤口清洗,这些便交给刘医正了。” “是,这是太医院份内之事。” 另一边,何琼已经醒了过来,看见顾歆然正指挥着侍卫做些什么,正要欣喜地唤她,却察觉手指上,还有脚腂踝上传来一阵刺痛。 举起手指一看,有两颗幼小的牙印,而且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黑了。 她一惊。 再看看周围的鬼哭狼嚎,和一地的毒蛇尸体,大约是明白了。 随即见母亲顾老夫人和闵氏也相继醒了过来,连忙把顾歆然喊 了过来。 顾歆然正让侍卫收集几个毒蛇尸体用东西包好,她准备找个地方进空间寻求陌陌的帮助。 此刻听到母亲 在喊,高兴地三两步提裙奔过来,“祖母,母亲,婆母,你们醒了?快快随我去紫安宫里休息休息!” 旁边的命妇听了纷纷侧目。 紫安宫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上的寝宫! 蒋氏尤其嫉妒地看着她,她不过是皇上的养母,凭什么能把几个老太婆都带进皇上的寝宫去休息?! 顾歆然察觉到她的目光,这才醒悟继续将这些女眷们全都继续留在这里,于是吩咐禁卫军去寻一处僻静宫殿,又喊了宫女太监来将这些女眷都安顿过去。 自己带着祖母三人坐上轿辇往紫安宫方向而去。 她要寻找解药,自是要找一处安全又无人的地方,还有能试药的中毒之人。 第427章 解药有效! 虽说在母亲身上试药有些大逆不道,但她相信陌陌,总觉得陌陌是万能的,必有法子能解毒。 所以若是有解药,她也是想第一时间给两位母亲和祖母服下的。 到了紫安宫,她先让人把三位长辈安顿下来,也顾不上两个团子见着受伤的太祖母、祖母和外祖母心疼得直掉眼泪,自己找一处房间去找陌陌了。 随后有太医跟过来给三位长辈处理伤口延缓毒素蔓延。 她进入空间后就把那银环蛇的残尸和那杯毒茶取了一半放在了公共空间的桌上,又写了张字条,“陌陌,有人中了这两种毒,急救!” 可惜的是,陌陌并没有及时出现。 她又在隔壁医书里寻找那茶水中的毒。 眼下无人知道那毒发作的症状,只有一条线索,三日后才能发作,她便以此为线索,把那毒经和医典里但凡三日后发作的毒都先记录下来,再一一筛选。 这期间她时不时去那公共空间查看,但那些东西依旧纹丝不动。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外头有人来报,“王妃,那长阳侯夫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太医说若是不及时解毒,只怕她熬不过一个时辰。” 顾歆然也着急,又去看了顾老夫人和两个母亲,发现祖母也陷入了昏迷,想来或许是祖母年纪大了,耐受不住。 但闵氏和何琼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虽然人还是醒着,但已经迷迷糊糊了,怕是不久后也会陷入昏迷。 …… 另一边,裴修泽也有些着急。 温太后的要求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把人晾在一边,闭目等着顾歆然那边的消息。 陆续有人将消息送进来,他也没让人避着温太后几人。 “报——王妃已到戏园,将宁国公府老夫人三人都救醒了!” “报——王妃已让人将女眷们都安置在合安宫,刘医正带领太医们指挥着宫女将她们的伤口进行环扎和切开冲洗,说是能缓解毒素漫延。” “报——王妃已闭门研究解药了!” 每一次报的声音传进来,荣王妃都会心惊胆战一番。 此时听到摄政王妃会研制解药,她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大女儿楚月怡已经昏死过去,两只眼睛血已经流干了。 她怨毒的目光投向温太后,忍不住又朝荣亲王的身上打了两下,“呜呜,我们这一趟来京都城,什么也没干,怎么就要被扣上反贼的帽子?呜呜,你看月怡的眼睛,已经不成了……” 荣亲王也很是暴躁,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本王早说了这京都城来不得!是你非说要进京来看看,有机会给两个女儿相看相看!要不是你在本王面前吹耳边风,本王能冒险前来?” 要不是母后三番四次写信来催,要不是妻子在一旁时常吹枕边风,他能答应? “你现在知道怪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母后的谋算,却偏偏不告诉 我!我才没能察觉母后的计划的啊……” “那是你蠢,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知道和本王说一声的啊?!” 楚月兰一直是很安静,此刻她平静地打断 了两人的争吵,“父王,母妃,你们别吵了,此时,你们不是应当向摄政王说清真相并求情吗?” 裴修泽抬眸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不必。” 温太后冷冷哼了一声,闭目轻捻佛珠,也没有说话。 她是不是主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为了儿子才谋的局。 儿子作为最终受益人,怎么逃得脱? 要说她心狠吗?她明明是为了儿子谋划,怎能说她心狠? 要说她一切都为了儿子吗?其实也不是,她心里其实一直因为当年温国公上下几百口人的死在怪罪着儿子。 要不是儿子优柔寡断,放弃那年大好机会,温国公一家怎会兵败? 裴修泽又开口了,“与其向本王求情,不如你们……将功折罪?” 荣亲王眼前一亮,“如何立功请摄政王指教。” 裴修泽看了看温太后,“若是你们能招出那批刺客的幕后指使……” 温太后身边的金玉姑姑猛地跪下磕头,“禀摄政王,那些刺客,都是荣亲王的暗卫呀!” 裴修泽抬眸,“哦,那不如你来告诉本王,他们从何处秘道进的皇宫?” 金玉姑姑不敢多言。 荣亲王上前就给了金玉姑姑 一脚,“混帐!本王带了多少暗卫,本王能不知道?!” 他奈何不了母后,还能奈何不了这个老奴才?! “连你也敢栽赃本王?!”他朝裴修泽拱手道,“摄政王,本王请求将她拿进慎刑司,一番严刑拷问,必能供出那幕后主使!” 温太后猛地睁开眼睛,“放肆!哀家的人,谁敢动!?” 荣亲王气结。 但也知道有母后护着,这金玉肯定也是不可能招供的。 若真招供了,肯定与母后有关。 怎么办?这是个死结啊! 母后陷害他造反,但又把他和她自己绑在一起有了一线生机…… …… 紫安宫里。 顾歆然再次进到空间的时候,赫然发现陌陌已经把东西取走了,直接就在她的字条下面留了两个字,“等我!”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去隔壁翻看药典,只枯坐干等着。 很快空间里出现了一支奇怪的玻璃瓶和一支针管,随即纸条也出现了,“银环蛇血清,能有效解除银环蛇之毒,快给那中毒之人注射,手腕静脉血即可。” 顾歆然先是一喜,又是一忧,糟糕,忘记告诉她中毒者有六十五人了! 于是赶紧又补了一张字条,“需要六十五支解药!” 那边的陌陌:…… 随即顾歆然先拿上这一支直奔祖母休息的屋子,当即就给祖母注射。 祖母已经陷入昏迷,再不给解药,就怕来不及了! 她也顾不上试不试药了,直接就用上了。 不到一刻钟,果然见祖母慢慢睁开了眼睛。 顾歆然大喜,这解药有效! 她立刻又进了空间,便见空间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几根血清,知道这是陌陌在陆续给她买药。 她便拿了出去,在太医的注视下给闵氏和何琼分别注射了血清,并讲了注意事项,再将剩下的血清和针管交给这个年轻的太医,让他带到女眷安置的殿里去救人,而且要从症状严重的开始救人。 第428章 楚月兰 太医飞快地走了。 顾歆然也顾不上与母亲叙旧,立刻又回到隔壁空屋子里,只要那公共空间里一旦出现血清,她便立刻取出,交给小?子跑去送药。 …… 这边的消息即刻被报到福安宫。 “报——王妃已研制出解药,正在陆续派往合安宫救人!” 裴修泽闻言,神色顿时一松。 温太后凌厉抬眸,“不可能!银环蛇之毒,世上无人能解!” 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有把握能离开京都城。 她是花了重金才从一个隐世的用毒高手上买来了银环蛇的解药和那往生花之毒。 她也问过太医院的医正,证实了银环蛇之毒确实无人能解。 所以她才对那用毒高手制出的药抱着巨大希望。 裴修泽却站起身,一挥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殿门。 立刻有一群禁卫军上前,把温太后按住了。 “大胆!谁敢对哀家动手?!” “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太祖皇太后!”金玉姑姑扑上前来,也立刻被另两个禁卫军按住。 荣亲王眼见着最后一丝生机也没有了,整个脊背迅速颓败地弯了下去,当即就被人押在地上。 荣王妃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 唯有楚月兰不哭不闹,平静地被带走了。 楚月怡还在昏迷中,也被太监抬走了。 …… 裴修泽抬脚去了紫安宫,见到了已经醒过来的三位长辈,长长舒了一口气。 傅太后也早已过来与顾老夫人三人相谈甚欢,顾歆然也在一旁与两个团子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似两个时辰前他们刚刚遭遇被囚禁被挟劫被逼宫的巨大危机模样。 裴修泽进来与诸人见礼后坐下。 傅太后忙问,“刺客都抓住了?” 裴修泽摇头,“这几日,宫里还是要小心,为首的刺客带着人逃走了,但不排除宫里还留有刺客余孽的可能性。” “太祖……温氏那边呢?” “温太后和荣亲王一家四口被送进宗人府等待发落。” 顾老夫人见状起身告辞,“感谢太皇太后、摄政王和王妃的救命之恩,我等也叨扰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事关皇家秘辛,可不是她们这些外人能听的。 顾歆然起身相送。 小团子很舍不得祖母和外祖母,哒哒地跟了出去,牵住顾歆然的手,“娘亲,我也要送送太祖母、祖母和外祖母!” 顾歆然摇头,“不行,方才王爷说了,宫里可能还有刺客潜伏。” 小团子满脸失望,看着闵氏的眼睛隐隐有泪光闪动。 闵氏很想抱抱小团子,但到底不敢造次。 大团子知道他自小和祖母的感情,也哒哒地跑上来抱住娘亲,难得地撒娇,“娘亲,弟弟难得见到太祖母、外祖母和祖母,您就让他去送送嘛。就送到宫门口嘛。” 顾歆然对于宫门口的理解是紫安宫门口,心想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便看向裴修泽,“王爷,可以吗?” 裴修泽也理解为紫安宫门口,便点头,“紫安宫是安全的,可以。” 于是顾老夫人三人向傅太后行礼后向外走出,两个团子一手一个牵在三人中间。 顾歆然在后面看了觉得颇有意趣。 裴修泽走在最前面。 到了宫门口,已有三个轿辇等着。 顾歆然把三位长辈一一扶上轿辇,小团子十分不舍地看着几位长辈。 这时恰巧禁卫军押着温太后和荣亲王几人从不远处经过。 方才昏迷着的楚月怡被太监一抬,倒是醒了过来。 醒来后大吵大闹,挣扎不休,所以禁卫军押解他们一行人就走得慢了些,此刻刚好经过紫安宫门口。 因着楚月怡看不见,楚月兰便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安慰开导她。 所以禁卫军便没有押着她,只提枪护在了两边。 这时楚月兰突然推开旁边的禁军,拉着楚月怡朝这边奔来,一边高声呼喊,“王妃,王妃,求您给我姐姐赐下解药!” 楚月怡眼睛看不见,被拉得踉跄跌倒。 禁卫军立刻将人拦住,“站住!大胆!” 楚月兰扶起姐姐,朝这边喊道,“王妃,王妃求您大发慈悲,把解药给我姐姐!” 顾歆然正与祖母三人告别,闻言一边挥手让太监把轿辇抬走,一边抬眸朝这边看过来。 裴修泽问,“那楚月怡身上的毒真是你下的?” 顾歆然点点头。 裴修泽询问,“要让她们过来吗?” 顾歆然犹豫了一下才道,“让她们过来。” 裴修泽挥挥手。 楚月兰便扶着楚月怡踉跄着走过来。 顾歆然这时发现一个错眼,两个团子竟然跟着轿辇走出去了几步路,赶紧喊道,“无言公公,快把陛下带回来!” 无言公公却和小团子他们想的一样,以为之前说的“宫门口”是指皇宫门口。 裴修泽没有动,因为旁边全是禁卫军、皇上的青龙卫和他的暗卫。 何况还有个无言公公一直跟在小团子身后。 无言公公赶紧上前躬身把两个团子请回来。 小团子无法,只好朝闵氏轿辇的方向挥了挥手,不舍地看着三个轿辇离开,才转身牵着哥哥朝紫安宫方向走。 这时楚月兰已经扶着楚月怡跪下,哀求道,“王妃,求您大发慈悲给姐姐赐下解药!” 她又拉了拉楚月怡的衣袖说道,“姐姐,你面前的就是摄政王妃,你快向她求求情。” 楚月怡一路过来双目皆盲的恐惧害怕早压过了她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再也没有方才的嚣张模样,疯狂磕起头来,“王妃,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挑衅您。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顾歆然摇头,“来不及了,先前我说过,你中的毒一炷香之内不服下解药,你的眼睛就会无药可解了。” 楚月怡疯狂磕头,“不可能,不可能的……王妃,求求您了……” 这时两个团子和无言公公走到近前。 楚月兰眼尾扫到小团子在自己的身后一丈远,摄政王在自己身前一丈开外,其余禁卫军离得更远。 离小团子最近的,只有一个胖小子,和一个老太监。 当机立断。 她的手在背后做了一个什么手势。 第429章 凌迟处死! 这时从宫门对面屋檐方向飞扑来一个黑影朝着小团子的方向扑去。 当即就有青龙卫自暗处飞出劫住这个黑影,迅速有旁边的禁卫军也飞扑了上去,与之缠斗起来。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刺客身上时,地上的楚月兰突然猛地双手在地上一撑,迅速朝后弹跳,脚尖的绣花鞋一动,一柄利刃自脚尖弹出,直直朝着小团子的脖子处划去。 她心道,皇上的暗卫和禁卫军都被吸引了火力。 摄政王就是想救小团子,也有着比自己超出一倍的距离,肯定没有自己快。 依着皇祖母的风格,那六皇叔肯定已经没命了。 只要杀了这个小皇帝,自己的父王就是楚家嫡支剩下的唯一血脉。 摄政王还能扶哪个楚家人上位? 扶一个旁支的楚家人,不如扶持自己的父王。 何况还有温太后在。 父王若是当了皇上,自己就成了尊贵的公主! 她满眼都是志在必得的野心和信心,眼看着那刀刃就要划破小团子的喉咙。 却见眼前一花,一个身影迅速把小团子往旁边一带,同时一只脚狠狠地踢中了她的那只脚。 只听“咔嚓”一声,她伸出去的那只脚生生被踢断,同时整个人朝后飞去,狠狠地撞在了跪在地上的楚月怡的身上。 “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楚月兰不敢置信地朝小皇帝方向看去,发现护在他身前的,竟然是自己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那个老太监。 “是你?不可能!你会武?” 无言一甩拂尘,冷哼了一声,都懒得回答她这个无聊问题,转身恭敬问,“皇上,老奴救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小团子还一脸懵,不知发生了何事。 裴修泽却是眼神狠厉,“此女胆敢刺杀皇上,凌迟处死!” 楚月兰还没从断腿的剧痛中缓过劲儿来,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不!你不能把我凌迟,我是荣亲王的女儿!我是月兰郡主!” 楚月怡已经听懵了,双手摸索着,“什么?妹妹,你为何去刺杀皇上?” 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只听裴修泽冰冷的声音响起,“区区一个郡主而已,本王不敢将你凌迟?来人,即刻拉到午门行刑!还有方才的那个刺客!一起带走!” 楚月兰惊恐地朝着荣亲王的方向伸手,“父王,母妃,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凌迟啊……” 很快有禁卫军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楚月怡瘫软在地上,也不敢再求解药了,朝来路的方向爬去,颤抖道,“父、父王,母妃,我,我不想死……” 裴修泽挥挥手,有禁卫军一人一边把她拖起来,和荣亲王几人会合,继续朝宫门口走去。 荣王妃听闻女儿要被凌迟立刻昏死了过去,被禁卫军拖着走。 裴修泽更加冷厉的声音传来,“荣亲王造反在前,刺杀皇上在后,谋逆罪已毋庸置疑。来人,传本王令,调西境大军,围剿齐州!” 荣亲王一听,立刻身子软了下去,他满眼的绝望,恨恨地瞪着温太后。 一夜之间,他是家破人亡啊! 他的嫡子和三个庶子,全留在了齐州! 原本以为尚有一线生机,如今,是彻底的家破人亡啊! 温太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嵘儿,没想到,你的女儿,倒是个有野心的!如今你再不要怪哀家将你拉进地狱了?哀家好歹还留了一线生机,眼下真正害了你王府满门的,是你的二女儿!” 楚月兰在前面疯狂地摇头,但嘴巴被堵住,实在什么也说不出来,恐惧让她眼泪鼻涕疯狂涌出,很快身下也涌出了一滩难言的液体。 荣亲王浑浑噩噩地被拖着往前走,闻言死死盯着前面同样被拖着走的二女儿,又想起她要被凌迟,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猛地抽出身旁一名禁卫军的大刀,直直就朝楚月兰捅了过去。 “扑”的一声,楚月兰被捅了个对穿,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也好,如此比凌迟去死,舒服多了。 荣王妃一路被禁卫军拖着,鞋子丢了,脚上被磨出了血,刚疼醒过来,就瞧见夫君杀了女儿的这一幕,简直要疯了,大声尖叫了一句便口吐鲜血,又软了下去。 地上她的脚所过之处,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走在最后的楚月怡因为眼睛看不见,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母亲尖叫,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惶然地问,“又发生了何事?” 禁卫军却没因荣亲王捅了楚月怡而停下了脚步,依旧推着荣亲王往前走。 楚月怡的尸首被拖着往前走。 温太后一边被推着走一边“好心”地回答楚月怡的话,“你啊,真是没眼福呢。没能亲眼看到你的父亲,杀死了你的妹妹!” 楚月怡脚下一软。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昨日母妃还喜滋滋地对她说,若是今日寿宴上那摄政王妃被休,皇祖母就会把她许配给摄政王成为摄政王妃。 今日怎么自己就成了瞎子? 妹妹去刺杀皇上要被凌迟? 如今父王又亲手杀了妹妹? 天啊! …… 另一边,裴修泽得到南风来报,说是那废宫里的秘道找到了,通往城东京郊。 他一边命人继续在宫里搜索刺客余孽,一边让人严守紫安宫,又叮嘱顾歆然几句注意安全之类,便急匆匆带人追了出去。 顾歆然这边则是略带责备地低斥了小团子几句,便心有余悸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紫安宫。 她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继续钻进空间去研究那另一种毒。 如今那些女眷身上的蛇毒虽然解了,但温太后说的另一种毒还没解开。 她之前存下的一杯毒茶给了陌陌半杯,还剩下半杯。 可她一筹莫展,请了刘医正过来验毒,也是什么都没验出来。 只道这毒是无色无味,三日后发作。 刘医正一脸的愁眉不展,“按说验毒,一是看其本性,二是看其发作后的症状。如今那些夫人们中的毒又是经过银环毒中转后的毒,这症状便是发作出来,也不好说哪。” 顾歆然闻言,猛地灵光一现。 第430章 每人赏一针吧 宗人府天牢。 温太后几人被分别推入大牢之中。 看守牢房的狱卒是楚家旁支的一个后辈,年逾三十,叫楚毅的。 他把最后一个重重的锁锁上之后,感慨,“哎,这宗人府天牢,许多年没有关过楚家的人啦!” 宗人府天牢,向来是关押皇室犯了大罪的楚家人。 荣亲王看过去,发现是自幼还打过几次照面 的旁支堂弟,扑到门边扒住,急急地问,“堂弟,你告诉本王,本王什么时候能出去?!” 楚毅诧异地看了看他,“出去?堂哥莫不是忘了,楚家家训?” “楚家家训?”荣亲王喃喃自语,半晌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两句话:“宁可枉死为忠国,不可作乱误苍生!” 楚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楚家人,自小就要背熟这两句话。我的祖父曾经告诉过我,楚家江山为何能延续五百年而不倒,就是因为这两句话,让楚家人一直齐心拥戴你们这一支正统嫡脉。” 荣亲王名叫楚嵘,忿恨地瞪向温太后的牢房。 楚毅又说道,“而堂哥又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能成为我楚家家训吗?” 楚嵘很是茫然地看着他。 “皇室楚家,史上曾经有过一位太子妃,传说是仙人下凡。她用其一生解救凡人无数,却被奸人诬陷为妖孽。奸人向大周百姓投毒要挟她赴死,最后她为了拯救整个大周的百姓,火烧成灰。这个奸人就是太子的亲兄弟。真相大白后,同样被她所救的太子,对于兄弟睨墙同室操戈极为深恶痛绝,继位后便以这一句话作为楚家家训。可惜啊……” 他又叹一句,“皇权迷人眼,楚家嫡支后辈,又有几人真正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是我们这些旁支的子弟,记得最清楚……” 他摇摇头,提着灯便转身走了,那昏黄的灯把他的影子黑洞洞地投射在牢房门上,把楚嵘整个身形都罩住了。 楚嵘呆呆地看着楚毅远去的背影。 然而,那抹灯光刚转过拐角,很快又转了回来。 楚嵘眼里迸出一抹希望。 但是当他看到楚毅后面跟着的人时,又变得困惑不已。 来人把斗蓬解下,露出顾歆然那张倾城绝色的脸来。 另一间牢房里的温太后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捻着她的佛珠。 楚嵘右侧是荣王妃,此时正双目无神绝望地瞪着头顶那黑乎乎的屋顶。 顾歆然淡淡开口,“本妃不再多言,你们这毒,需要有个人来试药,选一个。” 温太后看了过来,眼神轻蔑,“哀家这毒,分量刚好用完,你不可能还有。” 那隐世的用毒高手,在交易完成后,她已经让人灭了口。 这世上除了她藏起来的那解药方子和之前手里的毒药,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制出同样的毒和解药。 顾歆然从身后拿出一个杯子,“怎么没有?太祖皇太后方才赐给本妃的这杯毒茶,还有半杯呢。” 温太后一惊,“不可能!哀家亲眼看到你喝了它!” 随即她又说道,“不,你即使没有喝下它,你也将它倒掉了,怎么可能还有半杯?” 她是亲眼看到顾歆然喝完之后亮了杯底的。 顾歆然又拿出一个针管,把那半杯毒茶全吸进了针管里,笑道,“您说这毒药喝下去得三日后才能发作,那么本妃便仿照毒蛇的作用,将它与毒蛇的毒液混合,再注射进你们谁的体内,想必,这毒,很快就能发作了!” “你,你不能对哀家动手!”温太后声音有些颤抖。 “哦?本妃方才说了,你们挑一个人来。这毒是你们找来的,让你们来试药,也算是你们求仁得仁了。” 温太后眼神一厉,一手指向荣王妃,“让她来试药!” 荣王妃茫然地看了过来。 楚月怡却已经听懂了,恐惧地扒着栏杆喊,“母妃,母妃,千万别试药!那毒药我之前听妹妹说过,是一种能叫人痛不欲生的毒药!母妃您千万别试!” 荣王妃猛地清醒过来,“什么?让本妃试药?不不不,不要!” 顾歆然的手稳稳地端着那针管,“不想试药?那便告诉本妃,这是什么毒?!” 楚月怡犹豫了,“是……” 温太后厉声道,“你们莫要被她给骗了!她手上那杯根本不是毒茶,就是普通 的茶!她是来诈我们的!” 顾歆然却没有理会她,盯着楚月怡的方向问,“你说,是什么毒?!” 楚月怡却摇起头来,“我,我不知道!” “看来,想试试这个毒的效果,是你了?”顾歆然靠近了她。 楚月怡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我都是听妹妹说的!” “楚月兰?”顾歆然心头疑惑,这楚月兰,看起来丝毫没有存在感,但却能在最后一刻暴起杀人,要不是小团子身边有无言在,说不定那楚月兰就得手了。 “可惜啊,她已经被她的亲生父亲杀死了。”顾歆然嘴下毫不留情,“既然你们认为本妃是在诈你们,那便也不用选了,每人赏一针。想来这毒本来就少,再分成四份,你们也死不了。” 她主要也是为了观察症状来的。 倒也不是想把他们都弄死。 温太后面上丝毫不惧,反是冷睨着她,“呵呵,你想救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命?!不可能!哀家那解毒方子,本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慢慢同时解开两种毒的。但你第一时间解了蛇毒后,反叫哀家的解药方子失去了作用!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人能配出解药!” 顾歆然却不恼,把针管递给身后跟着的一个太监,简单说了扎针的方法,然后示意两个禁卫军上去执行。 楚毅却一脸的为难,“王妃,他们如今是重犯,若是死了……” 顾歆然摇头,“放心,本妃还要看着他们发作制作出解药来,怎么可能让他们死了?” 楚毅依旧摇头,“不,下官奉命看管皇家罪人,便不能让他们出事。” 顾歆然说道,“这杯毒茶原是她让人给本妃下的,说是喝下后三日才能发作,但此毒若是用毒蛇转移进人体的血液里,即便是当场发作,那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死去。所以无论如何,本妃都有足够的时间研制出解药,不会让他们死的。若是有个万一,本妃一应承担后果!” 第431章 梁婆子 楚毅犹犹豫豫看向里边四人,拱手道,“下官斗胆求个恩典,便让郡主一人试药?” 若是有个万一,就算楚月怡一个人死了,他的罪责也会少很多。 顾歆然只好点头应下。 温太后脸色铁青地斥道,“你们敢?!” 她虽压根儿不相信顾歆然真有那往生花之毒,但这顾歆然能无声无息化解那西夷圣女的蛊毒,总觉得很是邪门儿。 但是她如今的斥责,哪里还有人会听在耳里? 很快禁卫军就按着尖叫着的楚月怡,让太监注射了进去。 顾歆然静静看着。 温太后朝着她的方向呸了一声,“哀家看你是着急了?你喝下的那杯毒茶三日后才发作,你是想逼哀家拿出解药?呵!哀家告诉你,便是你如今拿到了解药方子也无用!这解药只能解被毒蛇咬伤中毒之人身上的毒,那毒蛇被喂了这毒后,这毒混合上蛇毒,早就变了药性!你身上的往生花之毒,如今已是无人可解!” 顾歆然眼睛一亮,“往生花?” 还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温太后却有些得意,“哼,便是你知道了这是往生花之毒又能如何?哀家已经说过了,此毒混上蛇毒,已经变了毒性!你即便是解了蛇毒,剩下的毒也无法用往生花的解药来解!” 顾歆然皱了皱眉,显然她暂时未想到这两种毒混在一起会发生变化。 但是知道是往生花之毒,倒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她问楚毅,“楚大人,可否留一个人在此观察他们的症状?” 楚毅自然也不想那楚月怡真死了,赶紧点头道,“可,还请王妃尽早制出解药来。” 顾歆然点点头,指了一个小太监留下,自己抬步要走。 这时楚月怡突然捂住头,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啊——好痛……” 顾歆然止步转身,便见楚月怡先是捂住头部,然后是手臂,身上,四处乱摸。 “啊啊啊,父王母妃救我啊……怡儿好痛,怡儿全身都痛……” 温太后脸色一变。 这还真是往生花之毒发作时的症状,从头顶开始,一寸一寸往下,全身的骨头会如敲碎了一般剧痛。 这么说来,那顾歆然,当真没有喝下那杯毒茶? 这怎么可能?! 顾歆然随即走了,她已知这是往生花之毒,要回去研究解药。 留下楚月怡的惨叫声回荡在天牢里久久不息…… 顾歆然回了摄政王府,这一夜,不时有那天牢里的小太监让人送回来的消息。 “禀王妃,楚月怡痛了一个时辰后停止了尖叫。” “禀王妃,楚月怡安静了一个时辰后又痛了起来。” “禀王妃,楚月怡又痛了一个时辰后安静下来,奴才和她聊天,她说她的骨头就像是被人一寸寸敲碎,又一寸寸粘合起来的感觉。” “禀王妃,楚月怡天亮后开始腹痛,她说像是肠穿肚烂的感觉。” 顾歆然:…… 她知道,必是那小太监和楚月怡说自己正在观察她的症状以便研究出解药来,所以楚月怡才会这般配合。 也是可怜哪。 不过,她翻遍了药典,也没找出这什么往生花之毒,又让人去问了刘医正,对方也说没听过这什么往生花之毒。 她只能按那小太监报上来的症状去配一些能缓解疼痛的药。 倒是陌陌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通过化验,能确定毒素的种类,就是她说与蛇毒混合后会发生变化,她正在做实验,准备观察两日才能确定变化到什么地步了才能停止变化。 一早,她配了缓解疼痛的药让人送到宗人府天牢后,去陪婆母闵氏用了早膳。 得知裴修泽一晚上都没回来,顾歆然让人备了食盒和换洗的衣物,让暗卫送去。 大团子留在宫里一直陪着小团子,也没有回来。 这个没心没肺的,她略猜猜定是还在呼呼大睡。 这两日宫里出了大事,课业便暂时停了。 然而她回了屋里不过半个时辰,五月从暗处跳了出来,“主子,王爷请您即刻去一趟枣庄,以关心北狄太子妃寻到亲人的名义过去。” “寻亲?北狄太子妃寻什么亲?” 五月这才记起那北狄太子妃到宫宴的时候,王妃并不在场,去给安平大长公主接生去了。 她赶紧把北狄太子妃寻亲的事说了一遍。 顾歆然这才知道,那北狄太子妃寻到的亲娘,竟是那裴家原来的老梁氏! 哈哈。 她立刻来了兴致,让人套了马车,直接去了枣庄。 …… 时间倒回一天前。 北狄太子妃在顾长宁的带领下到了枣庄,顾长宁把人引见给了刘霞后便离开了。 刘霞得知这是摄政王的意思,也不敢怠慢,把人带进了庄子里。 才下过几天雨,那院子门一推开,北狄太子妃便看见满院的泥泞,简直无法下脚。 她冷冷说道,“听闻她是摄政王的祖母,你们怎敢如此待她?” 刘霞恭敬的神色一收,“哈?摄政王难道没告诉您,她早年暗害摄政王和老夫人,王妃进门后也三 番两次想要陷害她,这才让摄政王分家分出来了的?” 北狄太子妃神情一滞,之前在殿上说他们成了贱奴,如今又是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 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她的亲娘才是。 于是示意刘霞去敲门。 刘霞也不客气,直接就推开了门,喊了一句,“梁婆子!” 结果出来的是杨氏。 看见一个刘霞身边站着的华服丽人,疑惑问道,“你们是……?” 刘霞说道,“这位是北狄来的太子妃,说是寻到了她的生母,便是梁婆子!” 杨氏仔细端详起太子妃来,突然一拍大腿,“薇薇!你是薇薇!我是你的大嫂杨氏啊!薇薇你可还记得大嫂?你小的时候还是大嫂给你做好吃的呢!你最爱吃大嫂做的南瓜饼!” 她嫁进裴家的时候,这个小女儿才三岁。 太子妃也仔细看了看杨氏,对她说的什么南瓜饼和她这长相却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杨氏赶紧让开身子请她进屋,语带抱歉,“婆母这几日病得起不了身,方才大嫂才喂她用了点东西,这外头下雨屋里闷了几天,气味儿是有些重……” 第432章 薇薇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又赶紧把床边的碗收拾到一旁角落里。 这碗里都是馊饭,杨氏也是为了搓磨这个老不死的才好心喂她两口吃的,莫要叫她死了。 太子妃进去,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闭眼睡在床上,满脸皱纹,嘴角好像有点歪。 杨氏干笑一声推了推她。 太子妃抬手止住,“她病了几日?什么病?” 杨氏叹了一口气,看了刘霞一眼才说道,“承蒙摄政王妃照料,我们住在这枣庄里头,若是手脚勤快些,吃用是不愁的。可是婆母她心里一直过不去,想要做更多的农活换来更好的生活物资,前几日爬树摘枣子,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可怜婆母年纪大了,只能躺在这床上悉心照料着……” 她说着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她是背对着老梁氏的,没注意到其实方才她那么一推,老梁氏已经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 听着杨氏这一番虚情假意的话,老梁氏气得嘴角又歪斜了两分,举起唯一能动的手挥了挥,咿咿呀呀地艰难吐出了几个字:“胡……胡……说……不……不……” 杨氏吓一跳,看了过来,惊喜道,“婆母您醒了?” 北狄太子妃忍了又忍,才把捂住鼻口的手放了下来,看向老梁氏。 老梁氏把手指向杨氏正要破口大骂,但却又吐字不清,“你……你……” 杨氏连忙把太子妃往前推了推介绍道,“婆母,这位是北狄太子妃,您看她,长得像不像小时候的薇薇?” 老梁氏愣怔了一下,听到那个一直记挂着的名字,之前被搓磨被污陷的愤怒突然消散。 杨氏又说道,“婆母,是您的薇薇呀,薇薇回来了!她跟小时候长得可像了!” 老梁氏的眼神在太子妃脸上疯狂逡巡着,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声音。 又冲着杨氏指了指她的腰部。 杨氏猛地反应过来,“太子妃,婆母的意思是薇薇的后腰处有个胎记,能否请您……” 太子妃有些犹豫,她的后腰有个胎记?她从来没注意过…… 一个婢女上前来用北狄话说了一句什么,太子妃这才点点头,转过身来让婢女解下腰带。 杨氏探头一看,大喜过望,“还真有个胎记!婆母,太子妃真是您的女儿呀!” 老梁氏也艰难地侧目看过去,隐约看到她腰间有一块胎记闪动。 她突地眼里迸出狂喜来,“儿,儿……”地叫着。 杨氏眼里也迸出狂喜来,“太子妃!您快请坐……不不不,这地儿脏,我们这,我们这……” 她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婆母失而复得的小女儿是北狄国的太子妃,那他们就不用在这破地方吃苦受罪了啊! 念头闪过,她奔到外头去喊人,“齐哥儿!治哥儿!老二媳妇!你们快来!” 至于那个小梁氏和一双儿女,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老二媳妇刘氏抱着儿子皱着眉头就过来了,有些嫌弃地说,“母亲,那老不……” 杨氏立刻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着正往这边走的裴修治说道,“老二,你的小姑姑回来了!她现在是北狄国的太子妃!” 裴修治显然是惊大于喜的,冲进屋里一看,老母亲正抱着一个女子的大腿痛哭不已。 那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显然是又尴尬又心疼,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稳。 裴修治脚步顿住,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太子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头没有什么找到亲人的欣喜之情,或许是来的路上已经让婢女打听过老梁氏成了贱奴的过程让她心生厌恶,或许是这老梁氏当下的惨状让她心生怜悯,又或许是这屋子里不可明状的气味让她心生嫌弃,也或许是眼前的这些人全都让她感觉陌生。 她是七八岁时走丢的,走丢时生了一场大病,幼时的记忆虽记不起来了,但眼前的这些人,丝毫没有一点熟悉感。 杨氏已经热情地拉住她的手,“老二,这是你的小姑姑,方才我们都确认过了,她的后腰处有个胎记,她真的就是你的小姑姑啊!” 老梁氏也是老泪纵横,疯狂点头。 太子妃无奈叹道,“此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如,到本宫的马车上去细说说?” 这屋里的味道,实在叫她无法忍受。 刘氏同样也是狂喜,这地方她实在是受够了! 这老梁氏也不知是前世 修来的什么福,居然冒出来一个邻 国太子 妃的女儿! 几人迅速到门外,太子妃上了马车,几人却嫌自己身上脏,不敢上车,只站在地上朝她行礼。 太子妃也没有强求,马车空间小,确实挤了太多人她也会感觉不适。 便问道,“谁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氏是当仁不让的,“小姑子,当年我嫁到裴家的时候,你才六岁,我时常做些糕点给你吃,你吃来吃去最喜欢吃软糯略带些甜味的南瓜饼,常常缠着我给你做呢。后来在你七岁 那年的花灯节,我们出去逛灯会,母亲带着你,我和夫君带着弟弟被人群冲散了。等我们找到母亲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后来也不停发动人手去寻找你的下落,可惜都没能找到。” 太子妃问,“在哪儿走失了?” “在通州遥水县,裴家祖籍所在之地。” “那后来呢?” “后来,我家夫君封了将军,皇上赐住将军府,我们便搬到京都城来了。但婆母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与祖宅亲人通信时都会时常问起有没有你的消息!” “贱奴是怎么回事?你们住在这枣庄又是怎么回事?” 杨氏脸色有些尴尬,但也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便如实说道,“是……是我家夫君犯了大罪,我们受他连累才被贬的。这枣庄是摄政王妃的产业,她也是顾念旧情才好心收留了我们一家。” “你们与摄政王断亲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氏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尴尬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刘霞抢道,“就如我方才所说,他们一家苛待摄政王老夫人和摄政王、王妃,所以两家才闹到分家的地步!而且我还听说,你那好夫君原本犯的是通敌叛国之罪,要不是念在裴家对摄政王的养育之恩,以及摄政王与裴家宗族相连,只怕是要诛连九族的!” 第433章 为什么老梁氏不肯走? 太子妃看看其余人的神色,见无人反对,知道这大概就是真相了。 “那……她,如今生的是什么病?” 她还是叫不出“母亲”或“娘”之类的称呼。 杨氏叹了一口气,“就如我方才所说,婆母从树上摔下之后,就口不能言,只有左手能动弹。可怜我们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实在是请不起大夫……” 太子妃沉吟片刻,“不如先搬进城里,找一间客栈住着。” 杨氏几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这劳什子枣庄,水要自己挑,饭菜要自己做劳力才能换,他们早就住得够够的了。 然而,在众人扬眉吐气两手空空准备抬腿就走时,却出现了一个幺蛾子。 那老梁氏居然死活都不肯离开这间屋子。 杨氏气得不行。 这老虔婆之前在逃离的时候一丁点儿苦都吃不得,后来因为身上钱财被盗了后更是把她和两个大孙子连同孙媳和曾孙全都打包卖了。 眼下能脱离苦海了,她却偏偏不肯走了! 她是好说歹说,让儿子媳妇轮番上阵劝说,甚至把小梁氏也叫来劝说了,那老梁氏就是死趴着柱子不肯走。 但尊贵的太子妃在一旁看着,她又不好让儿子们用强。 太子妃也很是不解,蹲下身子柔声问道,“老夫人,您确定是想要继续留在此处对吗?” 老梁氏疯狂点头,老泪纵横。 太子妃不解地问,“虽然我还不知道您到底是不是我娘,但看着您这么一位老人家如此受病痛折磨,本宫实在于心不忍,本宫只是想带您进城看大夫,好让您身子好起来。” 但老梁氏就是疯狂摇头。 裴修齐上前说道,“太子妃,祖母这情况,确实不太好,不如我们将她抬走。” 此言一出,老梁氏怒目瞪向裴修齐,又朝着太子妃摇头。 太子妃只好说道,“罢了,既如此,本宫让人请个大夫过来。再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她吩咐婢女去办,自己与杨氏几人又聊了儿老裴家在通州的情形,看能不能想什么来。 随后看到大夫到了,她便坐马车回了驿馆,有些事她还得再确认一下。 杨氏几人眼见着太子妃离开,十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次日,太子妃再次到了枣庄,她觉得这些“家人”依旧陌生,说服自己与他们多多接触,多聊聊过往,或许能记起七岁以前的事。 她在被婢女打扫 一新的屋子里坐着,看着婢女给老梁氏端饭送药,有时也会亲自喂上两口。 杨氏见状便会急忙抢过来,做出一副孝顺儿媳模样,顺便还会再说说她刚嫁过来时见到小姑子时的模样。 太子 妃总是静静听着。 老梁氏显然十分抗拒杨氏的靠近,不仅不配合喝药,还故意把手上的伤展示给太子妃看。 太子妃初时见了很是惊讶,问杨氏,“这伤是怎么弄的?” 杨氏连忙说道,“婆母有时生起气来就会自己打自己,我们瞧着实在是心疼,有时迫不得已会把她手脚捆住,怕她伤害了自己。” 太子妃点头,也不知是信了没有,倒是不再问了。 老梁氏气得是捶胸顿足。 她怎会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中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任杨氏搓磨和污蔑。 太子妃又问,“老夫人究竟为何不想离开此处,嫂子可问清楚 了?” 杨氏十分委屈,“我们该劝的也劝了,该说的也说了,婆母还是不肯离开这间屋子。想来,或许婆母是不忍辜负王妃的一番心意。” 这时一道声音自外间传来,“本妃倒是不知,老夫人竟还如此感念本妃的恩情到不舍离开这枣庄的地步?” 来人正是顾歆然。 她在路上回忆了一下前几日刘霞给她送来的八点档。 说是那老梁氏成日里使唤杨氏干活给她换吃的,可杨氏记恨着她把他们一家子卖掉的事儿,不仅不好好干活,反而找着机会就搓磨她。 不仅时常抢走小梁氏给她换来的食物,还动辄打骂。 老梁氏初时会仗着婆母的身份呼呼喝喝,但她到底年迈,怎么打得过杨氏? 小梁氏更是柔弱,还要护着她的一双儿女,替老梁氏挨了几次打后也不敢再伸手了。 老梁氏便逐渐被打得一身青紫,有时被打得根本起不了身。 吃不饱穿不暖,又饿又冷的。 前几日杨氏又过来日常打骂,老梁氏气不过,从床上爬起来就要朝杨氏扑来,结果杨氏一躲,老梁氏狠狠摔在了地上,头破血流,而且嘴歪口斜,根本动弹不了。 自然更不会有人去请大夫了。 原以为老梁氏知道北狄太子妃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必会迫不及待离开枣庄进城享福,谁知一踏进庄子里就听到太子 妃与杨氏的这两句对话。 此刻顾歆然心里升起一股狐疑。 为什么老梁氏不肯走? 这枣庄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还是说,太子妃没有取得她的信任? 但是不应该啊,莫说太子妃是以她女儿的身份寻来的,就是随意一个陌生的贵人说要把他们换个地方住着,还能好吃好喝供着,这一家子,会有不肯的? 还有,王爷特意让她来枣庄,是什么意思? 几个念头一闪,太子妃已经笑着扶了她坐了下来。 “王妃,本宫也甚是好奇呢。老夫人她如今身子病重,昨儿大夫来诊断说是中了风,要恢复的话怕是须得一段时间。本宫 说接她进城大夫医治用药都方便些,可她就是不肯。”太子妃很是无奈。 顾歆然眸光微闪,这个太子妃喊老梁氏为老夫人,而不是娘亲、母亲之类的,那应是心中同样存疑。 她问,“大夫怎么说的?” 太子 妃道,“说是中了风,又摔了脑袋,怕是有血淤堵住了她的脑袋。” 顾歆然笑道,“本妃略懂医术,不如让本妃替老夫人行针通脉?” 太子妃大喜,“如此甚好。” 杨氏却有些心中忐忑,“太子妃,王妃是金贵之躯,怎好……” 她怎么能让老梁氏开口说话? 第434章 把、她、杖、毙 老梁氏一开口,她对老梁氏做的那些事不就瞒不住了吗? 太子妃却沉了脸,“大嫂的意思是,老夫人不配得到王妃施以援手?” 杨氏张了张口,那句“贱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歆然了然道,“虽说你们如今都已是贱奴身份,但大夫眼中无贵贱,本妃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杨氏果然如心口被插了一把刀一样的难受,被贬为贱奴是她一生的耻辱,她此生最怕旁人提起此事。 太子妃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歆然便上前给老 梁氏施针。 然而老梁氏却一副杀人的眼神盯着她,颤抖地指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太子 妃道,“杀……杀……” 但因为口齿不清,听起来就像“卡……卡……” 顾歆然又笑 ,“说起来,您虽被贬为了贱奴,本妃还是要叫您一声祖母呢。祖母您不想尽快好起来,能开口说话吗?” 老梁氏怒瞪着她,看太子妃又听不懂她说的话,但确实心里又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只好泄了气,让她上前看诊。 顾歆然便上前给她诊了脉,又让杨氏把她衣裳解开施了针。 太子妃避到外头去了,好在昨天她派了婆子和婢女来把屋子收拾了一番,杨氏又把老梁氏的身子脏污擦洗了一番,今儿的味道才没那么难闻。 顾歆然施针的时候用了点灵泉水辅助。 她是诚心要治好老梁氏,要不然八点档的女主成了废人,这出剧还看? 行针通血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拨了针后老梁氏发现自己手脚略能动动了,发声的效果也好了点。 她很是惊喜,大叫,“来……人。” 太子妃进来,示意一个婆子上前去服侍。 老梁氏在婆子的搀扶下靠坐了起来,指着顾歆然就对太子 妃说道,“女,儿,杀……杀、了她!” 顾歆然笑眯眯,“祖母您怎么这就卸磨杀驴啊?好歹本妃方才还在给您施针,也算是救了您?” 她亲热地挽上太子 妃的手臂,“再说,本妃也是太子 妃的救命恩人哦,您觉得,她是会听您这个来路不明的所谓亲人的话,还是会听本妃的?太子妃,您说呢?” 太子妃只无奈地朝她摇头,“王妃说笑了,老夫人定是才醒来,脑子还糊涂着呢。” 听着太子妃一口一个老夫人,老梁氏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她悲凄道,“女、儿, 我,我就是、你娘啊……” 太子妃干咳了一声,觉得这声娘亲实在是难以启齿,便说道,“本宫能找到亲人,自然也是很高兴的,若是我们当真母女缘份未尽,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的。” 老梁氏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女儿才找回来,确实 也不急于这一时,便立刻将目光钉上杨氏。 “她!把她、杖毙!” 杨氏吓得浑身冒冷汗,扑通一下跪倒,“婆母,婆母,您病了之后,儿媳向来尽心照顾,不敢有半分懈怠,婆母您为何要杀我?!” 老梁氏满脸的愤恨,“你、打、我,掐、我,还用、热水、烫我!” 说着她用那只稍灵活一点的左手,撩开了裤腿衣袖,果然上面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太子妃沉下脸来,“杨氏,你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杨氏跪行到太子妃面前,“太子妃,这都是误会,误会啊!我,我没有故意掐她,我是在给她擦洗换衣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啊……” 老梁氏死死瞪着她,“把、她、杖、毙!” 杨氏吓得魂飞魄散,哭道,“我真是命苦啊……受夫君连累成了贱奴不说,还要被婆母发卖啊……呜呜……齐哥儿、治哥儿,你们的母亲就要被杖毙了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裴修齐和裴修治冲了进来,“祖母,求您饶过母亲。她是我们的母亲啊!” 老梁氏气得不行,“我、我受罪时、你、你们、在哪?” 兄弟俩一噎。 他们也记恨当初老梁氏带走小梁氏母子几人, 反把他们卖掉的事。 他们挡在杨氏身前,“无论如何,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不可能看着她被您打死!” 老梁氏气得直捂胸口。 这时顾歆然问,“祖母,既然你病情已有起色,不如,跟着太子妃回城去享清福?便是住在客栈里,也比住在枣庄强?” 老梁氏突然脸色一变,“不,不要,我就要、住在、这里。” 顾歆然心头疑惑更重,果然有问题。 杨氏脸色扭曲,“我就想知道,婆母您为何不肯离开此处?此处到底有何值得您留恋的?” 她拉了拉大儿子的衣袖,“齐哥儿,你想一想,你快想一想这是为什么?!” 裴修齐与裴修治对视一眼,“难道是……?” 顾歆然问,“是什么?” 裴修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弟弟一家三口,想起当初弟弟就是提醒了一句话便得到王妃的照拂,下了决心说道,“王妃,母亲不时会收到一只信鸽传来的信件,但她死活不给我们看,也不知是谁找她,找她何事?我们都猜测母亲不愿离开此处,或许与此事有关?” 顾歆然饶有兴致,“信鸽啊?能精准寻到收信之人的信鸽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老梁氏神情一紧,“你,你们、两个、兔崽子……不、不许、胡说!” “是不是的,搜一搜不就知道了?!”顾歆然挥挥手,“来人,把祖母请到抬椅上去,把这间屋子搜一搜。” “你,你敢!”老梁氏又气又怒。 顾歆然笑笑,“祖母,您没忘了这枣庄是本妃的枣庄?本妃让你住你才住得,本妃不让你住,你便住不得!” 她又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您不介意?” 太子妃一脸的感激,“本妃求之不得。” 老梁氏大怒,“不可!不可!” 顾歆然看到她的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席子,知道秘密就藏在席子下面,一脸愠色,“还不赶紧的将本妃的祖母抬进城去换个好居所?” 立刻有婆子过来抬人。 老梁氏死死扒着席子,“不要,不要!” 第435章 他还活着是不是? 杨氏眼尖,立刻发现席子下面藏着一张纸条。 迅速上前抽了出来,慢慢读道,“近日不得离开枣庄……” 但很快,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顾歆然问,“怎么?还有什么?” 杨氏颤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裴修齐上前想要接过那纸条,谁知杨氏突然迅速把纸条一卷塞进嘴里,嚼嚼吞了下去。 顾歆然不由得一阵反胃。 那席子下臭气熏天,也亏得杨氏居然能咽得下去。 裴修齐急了,“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纸条上还有什么字?” 杨氏疯狂摇头,看着儿子的眼神有些惊恐。 裴修治也问,“母亲,这纸条是谁写的?” 杨氏依旧疯狂摇头。 老梁氏已经被抬到抬椅上,看到杨氏把纸条吞了,似松了一口气。 她因为不舍看完纸条便烧毁,每每都要留下一张,等到下一张信鸽送字条过来,才会把之前的烧毁。 这一张她是摔伤前一日收到的,摔伤后便不能动弹,也无法及时毁去。 幸好杨氏机灵,把它吞了。 就冲着这一点,先暂且饶过杨氏。 顾歆然眉眼一沉,“看来王爷说得对,裴家人,当真都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啊!来人!” 她朝外头厉喝一声,王府护卫立刻出现在门口。 “将杨氏和老梁氏拿下!” 杨氏神色愈发惊恐。 老梁氏大怒,“你敢!我是,是,她亲娘!谁敢、拿、拿我?” 她用手指着太子妃。 太子妃脸色也不太好。 就这么给这两人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也太草率了? 顾歆然直觉这庄子要好好搜一搜,特别是这间屋子。 但侍卫后面出现了五月的脸,冲着她微微摇头。 她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对不住,本妃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却忘了她有可能是您的母亲呢。要不,您看……还是让祖母继续住在此处?” 太子妃神色稍霁,看向老梁氏。 老梁氏疯狂点头。 顾歆然状似无奈地点点头,“成,既然祖母如此坚持,那便依祖母所求。” 于是挥挥手,让婆子们又把老梁氏抬回床上。 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太子妃看了看老梁氏和杨氏等人,又叮嘱了几句给老夫人喝药的话,随后也走了出去。 她看到顾歆然在不远处站定,知道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走了过去。 “王妃。” 顾歆然含笑看她,“怎么太子妃还是喊她老夫人?” 而不是娘亲? 太子妃脸色微窘,“本宫脑子里对裴家人并无甚印象,单靠本宫身上的胎记,只怕尚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本宫的亲人。但老夫人年事已高,又病重至此,本宫却不能坐视不管了。” 顾歆然点头,知道太子妃并不是个愚笨的,“本妃也不瞒你,老梁氏的大儿子,之前犯的是通敌叛国罪,后被判处斩,家眷充作贱奴。老梁氏的二儿子十多年前假死以瞒天过海,两个月前现身京都,因身负当年构陷宁国公案也被抓了起来。是以今日,老梁氏的古怪行为不得不叫本妃多有猜测。” 太子妃恍然,“原来如此,那张字条,确实惹人怀疑。” 按说老梁氏与杨氏已经是水火之势,但她们二人都同时想要藏起那字条的秘密。 所以,那字条上还有什么内容,是杨氏没有读出来的? 这内容,必与杨氏和老梁氏二人同时有关。 “所以最后王妃由着老夫人留在此处,是想引蛇出洞?” “能不能引出蛇,引出的是不是蛇,这都还要看太子妃的意思了。” 太子妃困惑地问,“何解?” 顾歆然道,“太子妃,在你发现太子与西夷人勾结甚至不惜利用你的病体来陷害本妃之后,你本欲离开大周回到北狄,就在这关键时刻,太子突然告诉你,你寻了十多年的亲人找到了,太子妃就不觉得奇怪吗?” 太子妃正色道,“不瞒王妃,这也正是本宫的困惑。所以昨日到今日,本宫并没有过多干预裴家人之事,只是念着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先为老夫人请医就药。即便最后证实她不是本宫的亲人,本宫便只当她是普通老夫人,此举就当是积德行善。” “但愿她值得您的这一片善心。” “王妃的意思是说……?” 顾歆然摇头,“本妃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她向来只顾自己,此番究竟为何一定要留在枣庄,本妃就是好奇得紧呢。或许要找到这个答案,还需要太子妃相助一臂之力。” 太子妃叹一口气,“王妃但有吩咐,尽管说便是。” …… 顾歆然以尽地主之谊招待太子妃为由,中午在枣庄设宴款待了太子妃。 当然,饭菜是让婆子乘马车快马加鞭自京都城里清风楼里打包来的。 同时也打包了一套桌椅、一套崭新的餐具。 否则枣庄上的条件,实在叫她二人难以下嘴。 顾歆然和太子妃的宴席摆在了老梁氏屋子的隔壁。 杨氏几人虽没资格上桌与她们共食,但他们的伙食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但是一顿饭下来,裴修齐明显发现母亲杨氏心不在焉,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他已经问过母亲无数遍,那字条上还写了什么,杨氏就是不肯说。 吃过饭,裴修治一家和小梁氏一家各自回了屋。 他则悄悄盯着杨氏。 果然不一会儿,杨氏摸进了老梁氏的屋里。 杨氏低声问,“婆母,先前是儿媳错了,儿媳不该那么待您。儿媳只想您说一句实话,他,他还活着是不是?” 那字条确实没有其他多余的字了。 但是她认出了那字条上的字迹! 老梁氏抄起手边的一只杯子就砸了过来,“你,有些事、烂在、心里!” 杨氏躲开那杯子,听了这句话,不气反笑。 窗外的裴修齐听了浑身冰凉。 她们说的……该不会是…… 他猛地想起了在隔壁饮宴的王妃和太子妃,迅速奔了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 推开屋门,他只看到丫环婆子倒了一地,桌上杯盘狼藉,对饮的王妃和太子妃都不见了。 他浑身颤抖地冲到外头去,看到满地躺倒的侍卫,大感不妙,立刻要去喊刘霞和刘庄头。 第436章 强行突围? 刘庄头和小豆子夫妇已经搬到不远处他们新起的屋舍,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 但是裴修齐追出去的时候,看到王妃之前乘坐来的马车正朝前驶去。 他立刻知道必是有人挟持了王妃,并正在用马车将人运送出去。 他冲上前去,大喝一声,“站住!” 斜刺里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挡住了他。 裴修齐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与他立刻缠斗了起来。 可惜不过七八招就败下阵来,被黑衣人一脚踢在胸口上撞到一旁的树上。 他大叫一声,“裴峰!裴峰!你当真通敌叛国,如今连你的母亲和妻儿统统都不要了吗?!” 马车缓慢停下。 裴修齐大喊,“裴峰!父亲!是你吗?父亲?!” 空气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只余风声呼啸。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把王妃带走。 杨氏踉跄着从老梁氏屋里跑出来,冲着马车的方向跑了几步跌在地上,喃喃喊道,“夫君,夫君,是你吗?” 裴修治扶着刘氏,刘氏怀里抱着儿子,一家三口也走了出来,死死瞪着那辆马车的背影。 小梁氏不知何时去扶了老梁氏出来。 老梁氏捏了一把小梁氏的手,小梁氏就赶紧哭道,“大哥,大哥,是你吗?你快去救救你的弟弟裴峰啊!他被关在牢里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马车虽然停下,但依旧静默。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裴大将军,原来真是你啊。你费尽心思假死逃脱,又带人来伙同太祖皇太后逼宫,如今又千般算计本妃到这枣庄来,难道只为了捉拿本妃吗?裴大将军就丝毫不顾近在眼前的老母妻儿吗?” 说话的正是顾歆然。 她方才与太子妃饮酒,假装饮下,实则将酒都倒进了空间。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吹了迷烟进来,丫环婆子和太子妃相继倒下。 她便也屏息假装晕倒。 她和太子妃被人掳到了马车上,她正庆幸还好是坐马车,而不必被装进麻袋里时,就听到了裴修齐的声音。 坐在马车前面的蒙面黑衣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摄政王妃果然是摄政王妃,中了本王的十日醉还能如此清醒!” 黑衣人跳下马车,缓缓拉下面巾,果然是裴峰的那张脸。 老梁氏惊喜不已,“峰儿!” 杨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夫君,夫君!真的是你!你果然还活着!你是来接我们走的是不是?” 裴峰拍拍手,两边突然冒出来一群黑衣人。 他心头一软,说道,“你们想跟本王走,也罢,那便坐上那辆马车跟本王走。” 他用手一指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正是太子妃来时坐的那辆。 老梁氏大喜,扶着小梁氏的手,“快,快上、上车!” “只怕你们都别想走了!”不远处又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一群骑兵哒哒而至,身后跟着一大群士兵,正是裴修泽和南岳带领的京畿卫。 京畿卫迅速把黑衣人包围起来。 “原来竟是大伯你。你居然没死!果然好本事!”裴修泽叹道。 他昨日见到那个有些面熟的黑衣人,就一直在猜测此人是谁。 昨日从地道一路追踪出来,这京郊东面能藏身的没几处,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枣庄后面的枣树林。 再加上老梁氏在这里,他心里对这黑衣人的身份就隐隐有些猜测。 没想到,竟然真是他。 裴峰眯起了眼,“裴修泽,就凭这几百京畿卫就想拦住本王?你还是嫩了点儿。” 裴修泽冷笑,“本王?你是哪门子的王?” 裴峰大笑,“本王是西夷异姓王,平东王!” 裴修泽越发冷笑,“说你通敌叛国,你果然通敌叛国。连西夷的王都当上了,平东?就凭你能平我大周?” 西夷的东面,正是大周国。 裴峰拨剑指向马车,大笑道,“想必你早就知道了,你这个王妃是个宝。若非是她,你早就被本王困在乌山关等死了!如今本王得到了她,何愁平不了大周?” 打仗嘛,不过就是粮草军马,无一不是银钱。 有了顾歆然这个五鬼大盗,便是金矿也能搬来! 何愁大战不胜? 顾歆然在车里又叹了一口气,“大伯呀,多谢您如此抬举侄媳妇了。但您这话让人听了很容易误会呀。侄媳妇不过就是轻功好了点儿,实则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呢,怎么就能和什么平东、大战扯上关系了呢?” 那边老梁氏已经和小梁氏及其一双儿女爬上了马车,杨氏也爬上了马车。 见两个儿子和儿媳孙子还没上,杨氏便掀开帘子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些上车?!” 裴峰却一个眼风也没给那边,只对着顾歆然的方向道,“侄媳妇,你逃不掉的。你就委屈些,待到了西夷,只要你能为本王所用,你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顾歆然在马车里问,“那若我就要我的夫君和孩子呢?” 裴峰哈哈冷笑,“到西夷,本王可以找十个比那裴修泽长得更俊的来服侍你,到时你想生几个便生几个!” 裴修泽的脸顿时变得漆黑如墨。 顾歆然又问,“若我还是不愿呢?” “到了西夷,便由不得你愿不愿了!”裴峰一挥手,黑衣人聚拢过来,把顾歆然的马车团团围住。 裴修泽冷声道,“呵,裴峰,你这是想强行突围?你不顾后面一辆马车之人的死活了?” “成大事者,必有所舍!”裴峰看了老梁氏她们所在的马车一眼。 顾歆然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啧啧,祖母啊,你听到了吗?你的好大儿,只肯护着我的马车突围出去,要舍弃你们呢!” 老梁氏拉开了车帘子,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峰的方向。 她颤抖地说道,“儿,儿啊?” 裴峰并没有朝这边多看一眼,手一挥,一群人向着一个方向杀去,他自己则是径直挥剑向裴修泽杀去。 黑衣人确实武功不弱,京畿卫人才能迎战一个人,因此刚开始,马车还真的被黑衣人围着往前突围了几步。 第437章 你抓不到本妃的 老梁氏瞪着眼,“你们!” 顾歆然又叹气道,“唉,大伯啊,你确定你们真的能带我走吗?不如你们找找看,我在哪里?” 她的声音穿透了兵器打杀声,钻入裴峰的耳里,他猛地心里警铃大震。 手上慢了一点,当即被裴修泽的剑削掉了肩膀一块皮肉。 立刻有旁边的黑衣人上前替裴峰挡住。 裴峰也顾不上肩上的伤,飞身跃至马车前,挑开车帘子。 里面的顾歆然果然不在了。 他恼恨地喊,“住手!都给本王住手!” 黑衣人收了攻势,裴修泽也一抬手,让京畿卫停下动作。 裴峰无法相信,那顾歆然中了迷药,又双手双脚被捆缚住,如何能施展轻功? 难道她身上那宝物,不仅能藏库房里的财物,还能藏人不成? 若是如此,自己就绝无可能抓到她! 他的目光四处搜索,始终没有找到顾歆然的影子。 他大喊一声,“顾歆然!车里还有北狄的太子妃!你若是不想她死的话,你就给本王现身!” 他一个眼神丢出去,旁边一个黑衣人立刻从车上把一个女子拉了出来,正是北狄太子妃。 她同样被缚住双手,这么一拉,倒是迷迷糊糊有些醒了过来,虚弱地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裴修泽冷冷一笑,“用一个北狄太子妃来要挟本王的王妃?裴峰你是不是太高看她们之间的情谊了?” 裴峰怒道,“她是北狄国太子妃!若是她出了事,北狄国能放过你?” “呵,若是她出了事,北狄国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裴修泽扭头对后面一个人说道,“太子,你看到了?你还敢与西夷人合作?” 裴峰一怔。 裴修泽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来。 居然是乔装成京畿卫士兵的北狄太子。 裴峰依旧不管不顾大喊,“顾歆然,你再不现身,她就要没命了!” 太子妃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了北狄太子,虚弱地喊,“太子,救我……” 北狄太子拔刀上前,“裴峰!放开孤的太子妃!” 裴峰有些疯魔,“不可能!顾歆然!你出来!你出来!” 顾歆然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裴峰,你死心!本妃便是出来了,你能再抓本妃一次,本妃就能再逃一次,你抓不到本妃的。” 杨氏喊道,“夫君!夫君!你带我们走,你不要抓那什么顾歆然了!” 小梁氏也喊道,“大伯哥,大伯哥,你带我们离开这里!求您去救救岭哥!” 老梁氏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峰儿,峰儿……” 裴峰大怒,“闭嘴!你们都给本王闭嘴!” 他有些气急败坏。 他昨日突然放弃了逼宫,就是想保存实力捉拿顾歆然,以图谋更重要的后事,可若是自己压根儿就捉不住她,那自己岂不是落了个两手空空? 北狄太子已经顶着黑衣人的刀剑往前走,“呵,平东王,你也说了,孤是北狄太子,孤的太子妃,又岂是你能动的?” 他加重了“北狄”两个字。 裴峰脸色一僵,咬了咬牙,非常勉强地说道,“太子,你以为只有本王利用你和你的太子妃吗?他们难道就不是在利用你们吗?” 北狄太子哼了哼,“他们即便是利用孤和孤的太子妃,却也不会在我们身上动手脚!” 裴峰自知理亏,思索再三,最后只能挥手示意黑衣人放人。 他确实是想挟持太子妃来逼顾歆然现身,但他没料到北狄太子也在。 眼下西夷和北狄的合作关系还在,不能因小失大。 北狄太子接过太子妃,脸上愠色未消,直接朝着老梁氏坐的马车走去。 裴峰恨得咬牙切齿,不死心地又朝先前顾歆然坐的马车里看了又看,突然一个弹跳,举起手中的剑,从高处直直向马车劈去。 杨氏几人惊呼了一声。 只见马车从中间被劈成两半,里面缩着两个人吓得脸色苍白。 看清里面的两人后,裴修泽缓缓勾起唇角,“原来桓王也在,还有……这位是冷宫的容宫女吗?” 容静一直不敢说话,此刻听到“容宫女”三个字,恨得直咬牙。 她的儿子都封王了,她还什么位份都没有,还只是个宫女! 楚云也是嘴角抽了抽,众目睽睽之下他跳下马车,扶着母亲下了车才向着裴修泽拱手说道,“多谢摄政王来营救本王。” 裴修泽笑了笑,“哦?若不是这位西夷的平东王把马车劈开,本王还不知道桓王在此呢。” 楚云面色难看,他本想先发制人说自己是被平东王挟持的,没想到才开口就被摄政王挑破。 可要他如何解释他和平东王的关系? 顾歆然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来,“原来你们要护着这辆马车突围出去,不止是因为马车里有我和太子妃呀?大伯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两位,是你的故人吗?” 裴峰大怒,“顾歆然,你给本王现身!” 后面的一辆马车旁,北狄太子愤怒地让人把老梁氏和杨氏几人赶了下来,又让人重新铺毯,才小心翼翼扶着太子妃上去。 这时杨氏朝裴峰的方向看去,被赶下马车时的羞愤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三两步冲上前去朝着那容静抓去。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贱人!” 容静没有防备,脸上被抓了两道印子,当即躲在了桓王身后。 楚云挡住母亲,一脚踢开了杨氏,喝道,“大胆贱奴!” 杨氏捂着肚子,愤怒的目光投向裴峰,“好你个裴峰!原来能叫你连母亲妻儿都要抛下的,竟然是这个贱人!这个贱人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 裴峰一个剑花抵在杨氏脖子前,“闭嘴!” 杨氏脸色惨白,这不是她的夫君,不是与她生了两个儿子的夫君! 他的夫君怎么会用剑指着她,怎么会抛下她和儿子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母亲,反要护着这个贱人和贱人的儿子离开? 顾歆然的声音咯咯地笑开,“看来,这两位,果然是故人呢。大伯、大伯母,不如你们谁来说说,这是几十年前的什么样的故事呀?” 第438章 再也不会让你以身涉险了 裴峰突然就好像发了疯般拎着剑朝着空气挥去,“顾歆然,顾歆然!你到底在哪?!你不是人,你是个妖!所以才能隐去身形!你出来!你出来!” 顾歆然不为所动,声音依旧清脆而悦耳,“那就让本妃来猜猜,大伯你宁死也要把容宫女救出来,还要突围出去,想必是要带她回西夷的?可后面还有你的母亲、你的发妻和你的儿子、儿媳、甚至是孙子呢。你连母亲妻儿都能抛弃,也要带走这位容宫女和桓王……难不成……难不成,这位容宫女是你的姘头,桓王实则是你的儿子!?” 楚云脸色一变,也对着空气喝道,“住口!王妃慎言!” 杨氏顿时瘫软在地上。 裴修泽抓住时机,“将士听令!” “是!” “裴峰通敌叛国,谋逆弑君,桓王实非先帝血脉,而是宫女与这叛国贼子私通所生,今日,必活捉了他们!如有反抗,杀无赦!” “是!” “杀!” 一阵咆哮,庄外又涌进来一波又一波的京畿卫,同黑衣人厮杀起来。 裴峰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大势已去,环顾四周,突地飞身朝着刘氏的方向掠去,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儿子。 掐住那稚儿的咽喉喝道,“让开!否则,本王掐死他!” 刘氏大骇,跪着哭道,“公公,不可啊!他是您的亲孙子!” 裴修治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急得大吼,“父亲不可!” 老梁氏也急道,“儿、儿,不、不可……” 裴修齐只觉得自己的三观今日一再被震得稀碎。 本已被处死的父亲复活了,还成了西夷的王,带人杀进宫来,还企图掳走王妃。 救走的桓王,是他的儿子。 如今为了活命,居然挟持自己的亲孙子! 这是什么世道啊? 裴修泽哈哈大笑,“平东王,你竟拿自己的孙子来要挟本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此时黑衣人已经被源源不断涌进来的京畿卫杀得七零八落。 裴峰眼见着突围无望,指尖用力,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刘氏在地上疯狂磕头,又冲着空气喊道,“摄政王、王妃,求你们救救我儿!求求你们了!” 裴修治突然冲过来拉起刘氏,“不,不可以!” 刘氏的泪水挂在脸上,十分茫然,“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以此要挟王爷!若是父亲连他的亲孙子都能下得去手,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他看着裴峰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这个父亲,从来都没为他们这一大家子想过。 “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儿子!”刘氏惊惧不已。 杨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裴峰啊裴峰!你竟连孙子的命都不要了!原来这二十几年来,你心里一直记挂着的还是这个小贱人!我这一辈子,就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抓起地上一个死去的黑衣人手里的刀,朝着容静的方向就刺去,“贱人!我跟你拼了!” 楚云和容静已经被京畿卫控制住,动弹不得。 眼看着杨氏手里的刀就要送进容静的心口,那边的裴峰猛地丢开了孩子,朝容静的方向扑来。 裴修治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裴修齐却是朝着裴峰的方向扑去,抓住了裴峰凌空而起的一只脚。 裴峰的身形被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修泽也当空飞起,一柄长剑递出。 “扑”的一声。 两柄剑同时刺入裴峰和容静的心口。 楚云大喊一声,“母亲!” 裴峰身体倒地,眼神盯着楚云的方向。 容静口吐鲜血,倒地后一只手朝着裴峰的方向伸去,嘴里含糊地对楚云说着,“你,你喊他一声,父亲……” 楚云顿时如遭雷击。 他,他真的,不是先帝的儿子? 杨氏举着剑,哈哈大笑,“她果然是你的姘头!你们都去死,去死!” 她举着剑疯狂朝地上两人砍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咽了气,被砍得血肉模糊。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楚云突地挣开了士兵的手,冲到杨氏跟前夺过她手里的剑就一刀刺向杨氏。 杨氏受伤倒地。 裴修泽挥挥手,京畿卫赶紧重新制住了楚云。 老梁氏眼见着儿子儿媳的惨状,气得晕了过去。 裴修齐和裴修治兄弟俩,因为方才裴峰的举动,反而对裴峰之死没有太多的伤心,只上前赶紧扶住了母亲杨氏。 杨氏尚有一息,悔恨地说,“儿啊,母亲恨呐,那容静,是你父亲的青梅竹马……当年,他,他不愿娶我,就是为了这个贱人……后来,这个贱人入了宫当了宫女……我以为,你父亲该死心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多年……他……” 最终,她的恨,她的爱,都没说完,人就去了。 裴修齐和裴修治悲痛地哭起来。 刘氏抱着儿子,心有余悸地全身颤抖起来。 小梁氏抱着儿女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裴修泽一挥手,“他们都是叛贼的同党,把他们都带走!” 随即他走到那被劈成了两半的马车旁,解下身上披风,双臂一展。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顾歆然突兀地出现,双手双脚被捆住。 裴修泽立刻用披风把她包住,用匕首挑开绳索,然后将人抱在怀里,有些颤抖,低声道,“对不起。” 顾歆然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轻笑道,“夫君,我都明白的。” “本王再也不会让你以身涉险了。” 顾歆然窝进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夫君,你是知道他的目标是我,又怕他掳了母亲或大团子来要挟我,所以才让我到枣庄来,借太子妃的势,好给他以可乘之机,对吗?” 裴修泽叹了一口气,“我们追踪了他一夜,发现他可能藏身在这枣庄南面的枣树林里,后我想到老梁氏住在这里,终于想起来他那眉眼,可不就是和老梁氏一模一样吗?原本我无法相信他还活着,但再联想到老梁氏近来时常收到的飞鸽传书,心头的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而且,他还派出了几个刺客分别去往宁国公府和摄政王府,本王虽截杀了他们,但担心他贼心不死,还有后招要对付我们的家人。只好出此下策,让你前来。对不起。” 第439章 彻底疯了 顾歆然摇摇头,“夫君,你让我来,是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我确实有自保的能力。你瞧,我便是被缚住手脚,也没被他抓住。” 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夫君,替我守护家人。” 裴修泽把她狠狠揉进怀里,“你又何尝不是,替我守护了家人?” 傅太后、小团子、安平大长公主,是他所剩无几的家人。 “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莫叫母亲担心了。”顾歆然推了推他。 这时北狄太子的马车驶到跟前,太子掀开了车帘,“你们难道不是还欠我们一句解释吗?” 太子妃已经醒转,靠在太子身上,但依旧虚弱乏力地朝着顾歆然的方向笑了笑,“王妃不必自责,太子已同我说了,关于我是老梁氏走失的女儿的消息,是那个裴峰说的,想来也未必是真的。” 至于她后腰上的胎记,她得回去好好查查。 虽然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后腰上有个胎记,但也不排除她的后腰上本是没有胎记的,是最近才被人动了手脚的。 顾歆然从裴修泽怀里退出来,站在马车前面,问,“太子妃,我有法子能证明你和老梁氏是不是亲生母女,但是我无法同你解释为什么。你相信我吗?” 太子妃眼睛一亮,“结果可靠吗?” “你相信我,结果就是可靠的。”她之前听陌陌说起过,用两人的血液或毛发就可以确定亲缘关系,她想帮太子妃找出真相。 太子妃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需要取多少血?来!” 顾歆然摇头,“不急,你们可先回驿馆,待我备好用具后让人去驿馆取血。” 太子妃喜道,“如此甚好,本宫在驿馆恭候。” 马车渐行渐远,顾歆然靠近一旁的裴修泽,一只手探出披风塞进了他的掌心里。 裴修泽反手握住,转头朝她缓缓绽出一个笑容。 顾歆然的眼神都挪不开了,小声嘀咕:“夫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美极了?” 裴修泽一怔,随即笑得更加开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打横将她抱起,跃上马背,迅速疾驰而去。 …… 顾歆然下午就让人去分别取来了太子妃和老梁氏的血,递进了空间里。 翌日,陌陌把结果传了过来,果然二人没有血缘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她是在意料之中,让人把结果传给了太子妃。 老梁氏几人被关押几天后,由于裴修齐和裴修治、刘氏三人异口同声说此事他们毫无所知,都是老梁氏私通外敌。 裴修齐和裴修治一家三口很快被放了出来,老梁氏则继续被关押。 小梁氏见状,当即改口自己也毫不知情,也想早日出大理寺监牢。 然而老梁氏却作证其实小梁氏早就知道裴峰没死,也还指着裴峰到大理寺来劫狱救出裴岭。 于是小梁氏和老梁氏关押在一起,但却因为儿女不在身边,焦急不已。 小梁氏的一双儿女,在他们几人被带到大理寺的时候就留在了枣庄,归刘霞照看。 刘霞秉着不干活儿就没有饭吃的原则,并没有过多迁就这两个孩子,而是找了些轻省的活计给他们做。 男娃已经十岁,可以晒枣收枣了,女孩十三岁,也早就是可以喂猪喂鸡的年龄了。 于是刘霞便让这两个孩子做些简单的活来换吃食。 谁知,才过两日,那男娃便不想做了,拉着姐姐同他一起搬晒枣果。 男娃好动,在姐姐替他搬一大簸箩红枣时,玩心突起,伸出了一只脚。 姐姐搬着簸箩,根本看不见地上。 结果…… 姐姐被绊倒,撞断旁边的架子,连带着整个晒红枣的架子连同架子上的好几个簸箩和红枣全都兜头砸了下来。 簸箩虽然不重,但边框是硬竹条编的,难免偶有一些倒刺。 有一个簸箩边框倒刺就正巧砸在女孩额前,刮出深深一道血沟,从太阳穴一直刮到脸颊,鲜血直流。 姐姐当即就昏了过去。 弟弟吓坏了,赶紧跑出去找人,边哭边跑。 眼泪糊了视线,一个没瞧见,竟栽进了路边的小鱼塘里。 等到刘霞天黑时发现姐弟俩一个也没回来去找人时,才看到在枣堆儿下躺着已经没气儿的姐姐。 第二日清晨才看到鱼塘上飘起的弟弟。 她也吓坏了,赶紧让人去报了顾歆然。 顾歆然让人把消息送进大理寺监牢时,裴修齐和裴修治一家三口刚从监牢里放出去没几日。 小梁氏在监牢里陪着老梁氏本就郁闷,听到儿女意外身亡的消息,简直是要疯了。 她把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在老梁氏身上,成日里对她拳打脚踢。 老梁氏原以为小梁氏在身边,自己还能有人服侍,没想到,这小梁氏发起疯来,那更是要人命的。 她原本中了风后就没好利索,被小梁氏这么打了几日,痛得起不了身,发起了高热。 小梁氏只要一想起原本他们一家四口在外头过的是逍遥快活的自由日子,都是被老梁氏连累,先是变成了贱奴,后夫君被抓,现在自己也入了狱,留在外头的一双儿女却死了。 她就发疯,一发疯就揪着老梁氏疯狂地拳打脚踢。 终于在第六日的夜里,她疯了一般地掐着老梁氏的脖子,终于把她给掐死了。 狱卒第二日巡察的时候,发现老梁氏的身子都僵硬了。 小梁氏则是彻底疯了,见人只知呵呵傻笑。 裴修泽只好提笔盖印,将人放了出去。 小梁氏被放出去的第二日,尸体在护城河里被发现。 一个月后,裴岭逃兵之罪查实,受人指使诬陷宁国公之罪亦查实,被判流放三千里,出城的当日,听官兵说起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全都惨死后,直接就一头撞在城墙上。 这是后话不提。 …… 一场寿宴,成了某些人的临终之宴,也成了某些人的噩梦之宴。 戏园那六十五名女眷被送回府时,整个京都城都震惊且哀伤。 有两个年岁过大的勋爵老夫人,因没能挨得过那银环蛇毒叠加往生花之毒,最终命丧黄泉。 有几个身体虚弱的老夫人即便在解了银环蛇之毒后仍然昏迷不醒,请了大夫也束手无策。 年轻些的夫人小姐虽解了毒后无碍,但那全身瘫软无力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蛇在身边游走任它咬伤自己的恐惧一直徘徊不去,成了每日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比她们更多一层梦魇的,是苏晚晗和蒋氏。 第440章 回江南好好筹谋 苏晚晗是那日在暖阁中发生的事日日梦魇。 蒋氏则是因为温太后兵败被拿入宗人府而日日梦魇。 一是害怕自己与温太后原本密谋要暗害摄政王之事东窗事发,二是女儿已失身于桓王,太祖皇太后的赐婚成了泡影。 而且桓王还失踪了! 女儿怎么办? 这一日,苏晚吟带着婢女端着参汤来看望苏晚晗。 屋里,蒋氏的声音尖锐又刻薄,“哭哭哭,你成日里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这般没用,怎会让那桓王近身?如今那桓王生死不知,怎么能比得上那摄政王权势滔天?!” 她真真是悔恨不已,怎的当日出现在御花园的人竟会是桓王呢? 明明让人去给摄政王传话的啊。 苏晚晗哭道,“母亲,你明知女儿花粉过敏会晕倒,女儿怎么能知道是谁近身?” “你就是个没用的!”蒋氏的声音咬牙切齿。 传来苏晚晗更加惨烈的痛呼声,显然是又遭了什么。 守在门外的婢女见着大小姐靠近,赶紧进门小声禀报。 苏晚吟略后退到门外几步远,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蒋氏急匆匆出来,脸上是压着愠色的余温,勉强对苏晚吟挤出了一抹笑,“晚吟,你妹妹近日颇为伤心,你多多劝慰她。” “是,母亲。”苏晚吟低眉顺眼。 蒋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姐妹自幼感情深厚,也不枉母亲待你们兄妹的一片心意。” “母亲的心意,我们都明白。”苏晚吟神情是一片孺慕。 蒋氏欣慰地走了。 苏晚吟垂下眉眼,掩住了眼底的恨意。 她昨日从哥哥口中才知道,蒋氏十年前就在哥哥身上下了慢性毒药。 起因竟是她同哥哥提起妹妹十多年来陆续写信给姨母索要钱财首饰之事,但姨母却从妹妹口中得知那信并非她所写。 她同哥哥说起此事时,只是满心的困惑。 谁知,哥哥竟说,那信是他仿造妹妹的笔迹所写,一是想借此能与姨母保持联系,二是索要钱财首饰,是为了买药解毒。 她这才知道哥哥身上中了慢性毒。 昨日,苏晚意与她坦诚了此事后,把她也拉到了那个医馆去把脉。 果不其然,自己身上,也被下了毒。 婢女知道后,十分愤怒,方才端了参汤过来的时候,就隐晦地问了一句,“小姐,这参汤,就这么端给她吗?” 苏晚吟没有回答,终是没有做什么。 “妹妹,姐姐知道你近日烦忧甚多,让厨娘给你炖了老鸭参汤,可清心降火,你喝了。” 苏晚晗日日以泪洗面,方才又哭过,此时转头看她时,依旧是双目通红,“姐姐。” 苏晚吟接过婢女手里的参汤放在桌上,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给她盛出了汤放在妹妹面前,柔声说道,“妹妹,你快趁热喝。” 苏晚晗猛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呜呜呜——” 苏晚吟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瓶药膏,推了过去。 苏晚晗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猛地手一挥,把那参汤和瓷瓶都甩在了地上。 苏晚吟眉眼一沉。 苏晚晗恨恨地一拍桌子,“苏晚吟,你不要每次假惺惺给我送汤送药!我会遭遇这些,都是因为你!” 苏晚吟声音变得清冷,“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的好母亲?” 苏晚晗指着她的鼻子,“那桓王说了,他以为倒在花园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啊!他以为是你,才会做出那样畜生不如的事!” 苏晚吟突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己待这个妹妹十几年如一日的好,知道她时常挨母亲的打,便时时送膏药来。 没想到,此时对方还要反咬一口。 她的声音更加清冷了,“事情的起因,难道不是你的母亲,让你倒在御花园里,她好让人引摄政王前去?若不是有你们设计在前,又怎会有桓王中计在后?” 苏晚晗崩溃大哭,突地猛朝她扑来,“不,不可能是我!我不可能有她这样的母亲!一定是你!她才是你的母亲,是她把我和你对调了!我所受的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你的!” 苏晚吟一时不察,被妹妹一把掐住脖子,险些没翻过白眼去。 听到妹妹又旧事重提,知道这个妹妹是没救了。 她艰难地说,“妹妹,若是你有此疑问,不如,不如我们……一起去问问……母亲……” 一听到要去问蒋氏,苏晚晗手一抖,下意识放开了苏晚吟。 苏晚吟大口地喘着气,咳嗽起来,心下冷笑。 果然王妃表姐说得没错,有的人,是不值得相帮的。 明明是蒋氏苛待她,她有疑惑有反抗,却从来不敢对着蒋氏的面发作。 自己越帮她,她越恨自己。 因为她就是仗着自己对她的好,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她转身打开了门,“妹妹不敢问,姐姐去替你问。” “不,不!”苏晚晗扑上来拽住她的衣袖,“姐姐,求你,别去。” “此事既然藏在你心底这么多年了,不如去问个清楚,也好叫你我死心!”苏晚吟不为所动。 “姐姐,姐姐,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朝你撒气。姐姐,求你不要去!”苏晚晗拉着她的手臂跪了下来。 苏晚吟扭头看她,“妹妹,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苏晚晗又哭了起来,“我,我还能怎么办?桓王失踪了,太祖皇太后被囚禁了……我……母亲说我只怕是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苏晚吟一把拉起她,“走!我们找母亲说道说道!你才刚及笄,就要做姑子?这里是京都城,我们回江南好好筹谋,总还是能有未来的。” “不不,不要……”苏晚晗大哭道。 苏晚吟叹了一口气,“妹妹,你自己不立起来,我便是拉你十次八次,你还是会掉进深渊。” “可是我能怎么办?她是我娘啊……就算她打我骂我掐我,我也只能受着。我不能忤逆她!”她哭哭啼啼说道。 “我言尽于此,你若是需要我的帮助,你想通了再来找我。”苏晚吟说罢,打开门走了出去。 苏晚晗伏在被子上大哭起来。 这京都城她是没脸待下去了,便是回到江南,发生在寿宴上的事,难保不会被人传回江南去。 到那时,她还怎么与人议亲? 第441章 国公府的好亲事 苏晚吟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迎面遇上蒋氏,一脸的喜色。 她有些诧异地福身,“母亲。” 蒋氏见到她,更加喜气洋洋了,“晚吟,恭喜你呀!方才我去向你外祖母请安,她说呀,给你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苏晚吟更加诧异了,“亲事?” “可不是吗?云国公府四房的嫡次子,今年十九, 年岁上与你正好相配呢!”蒋氏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那可是国公府啊!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过来行礼,“苏大小姐,老夫人和夫人请您过去呢。” 苏晚吟朝蒋氏一福身,便走了。 蒋氏喜气洋洋地回到苏晚晗的屋里,同样喜气洋洋地说,“晚晗,你的姐姐,说了国公府的好亲事!” 苏晚晗神情凄凉,“那要恭喜大姐姐了。” 蒋氏拉着她,凑近,“那是国公府四房的嫡次子,方才我见了,少年端方,长相俊秀,今年十九,据说十三岁就开始上战场,如今已是六品校尉了呢!” 苏晚晗又开始掉眼泪,“他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是大姐姐的夫婿,又不是我的!呜呜呜——” 说罢她伏在被子上又痛哭起来。 蒋氏也伏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在她耳边说道,“眼下不是,但我们可以把他变成你的!” 苏晚晗猛地止住了哭声,抹了一把眼泪震惊 地看向蒋氏。 蒋氏兴奋地看着苏晚晗。 …… 另一边,苏晚吟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何琼和秦氏也在,还有一位老夫人她见过,正是云老夫人。 下首的是云家当家主母云大夫人林氏,旁边还坐着一位小公子。 她忙见礼,“见过外祖母、三舅母、七舅母。给云老夫人、云大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呵呵笑道,“快起来,晚吟丫头啊,那日宫宴上外祖母与云老夫人相谈甚欢。正巧今儿她家七公子也来了,你带他出去逛一逛我们国公府。” 云老夫人也呵呵笑道,“晚吟,这位是我家小七,云飞扬。你们年轻人啊,多说说话。” 苏晚吟心头一跳,与站起来的云飞扬同时见了个平辈礼。 “苏大小姐。”云飞扬看着她的眼里仿佛都 带着光。 “云七公子,这边请。”苏晚吟率先走了出去,一颗心怦怦直跳。 苏晚吟知道这是相看的意思,好在今儿自己穿着打扮都还算中规中矩。 她带着云飞扬到了小花园,一路上没有夸那一看就造价不菲的照壁和假山乱石,反而指着地上还在坚强开放着的秋菊轻声慢语地介绍着。 云家素来简朴,云飞扬初时来到国公府,看到四处奢华无比的摆件,心里是有点打鼓的。 但方才见到苏晚吟身上钗环简单,衣着也不是特别华贵,脸上略施粉黛,五官精致,向长辈行礼也是十分温和有礼,他心里已经满意了三分。 眼下见她只字不提那些奢华的装饰摆件,反而是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心里更是欣喜。 “云七公子,看样子是刚回京都城?”苏晚吟问。 “是,我十三岁就上了战场,一直在南境守关,今年才回来过大年。”云飞扬如实说道,“若是苏大小姐嫁给了我,或是跟我去守边关,或是与母亲一样留在京都城……不 知苏大小姐是否愿意?” 苏晚吟见他没说两句就说起婚嫁之事,羞恼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妹妹,你幼时不是说想游历天下?哥哥看这倒是个好机会,你婚后可以到南境,一路看看沿途风光。” 苏晚吟吃了一惊,抬头便见哥哥苏晚意大步走过来,“哥哥。” 她屈膝行礼。 苏晚意点头,朝云飞扬拱手,“云小将军。” 云飞扬拱手回礼,“原来是苏大公子。” 他看向苏晚吟的眼神愈发明亮,“苏大公子说得对,京都到南境,可沿东海南下,沿途风光必是你从未见过的大美。” 苏晚吟嗔怪地看着苏晚意道,“哥哥!” 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看哥哥的意思,是同意她的这门亲事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相信哥哥的眼光。 苏晚意朝她笃定地点了点头,伸手往湖中亭一指,“不如云小将军移步亭中,我们坐下说话。” “这敢情好!”云飞扬觉得这个兄长太善解人意了。 他正忐忑自己不知如何与女子单独相处,苏晚意就出现了。 果然,三人坐下后,苏晚意问起南境守边之事,云飞扬那是滔滔不绝。 苏晚吟渐渐对这个少年将军的日常生活和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边云老夫人和顾家女眷略说上几句话,二人就回来了。 何琼见苏晚吟脸色微红,云飞扬也是一副欣喜的模样,知道二人相看过后都 是满意的,喜笑颜开地让苏晚吟回了后院,这边与云老夫人和林氏把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 苏晚吟回到后院见到先一步回来等着自己的哥哥,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才落下。 “哥!”她嗔怪道,“你怎么来了?还……还……” 还一心想把她嫁给那个云飞扬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恨嫁呢。 苏晚意抚了抚妹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别担心,他是个好儿郎。” 上一世,他进京赶考中了探花后,接妹妹进京,本也是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的。 他很快当了驸马后,在青平的帮助下,原也是给妹妹牵线云家七少年云飞扬。 可自己一心不想妹妹嫁给武将,又有嫡母蒋氏在一旁撺掇,最终没应下这门亲事。 后来妹妹回了江南,反在嫡母的安排下,嫁给了江南巡抚作续弦。 自己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妹妹已经进门。 可还没到半年,妹妹就死了。 他让人去查,才知这个江南巡抚根本就是个家暴男。 他的上一任妻子就是死于家暴。 自己的妹妹成了枉死的第二任妻子。 而且他还听说,妹妹死的时候,那云小将军特意风尘仆仆从南境回到江南灵堂吊唁,用的名义是他的表兄。 那时他才知道,云飞扬虽与妹妹只相看过一回,但却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妹妹再枉死了。 第442章 必须是个儿子! 苏晚吟听哥哥说那云七是个好儿郎,不由得侧目,“哥哥认得那云小将军?” 苏晚意笑道,“自是听过的他的大名的。云小将军,未来三年内,或能升至五品将军。” 上一世他就是第三年升为五品骠骑将军,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未婚青年,可惜的是,他此后一直未应下任何亲事。 “他的名声竟远播京都城么?”苏晚意诧异道,“怪不得方才母亲听闻外祖母和舅母们替我说了国公府的这门亲事,那般高兴呢。” “嫡母?她如何说的?”苏晚意眯了眯眼。 苏晚意把方才遇上蒋氏一脸喜色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叹道,“哥哥,若不是你发现我们身上中的毒,这么些年来,我当真是不知这蒋氏竟还藏着这样的心思。” 苏晚意沉吟片刻,突然说道,“妹妹,你且留心着,我怀疑蒋氏不怀好意。” “怎么说?” “这高门里姐妹之间抢亲之事并不少见,若是她心存李代桃僵之意呢?” 苏晚吟吃了一惊,“李代桃僵?” “是,我去同外祖母和舅母说说,把你的婚期定在明年,等蒋氏母女回到江南再说。” “好。”苏晚吟并不担心,有哥哥在,有外祖母和两个舅母在,国公府怎么可能让蒋氏将她换了? 苏晚意转身要走,却又被妹妹喊住,“哥哥,那桓王,真的失踪了?” 他沉吟片刻才说道,“桓王的事,你莫要再打听了。” “为什么?妹妹她……” 苏晚意摇头,“她和桓王不会有结果的。” “那……”苏晚吟突然俏皮一笑,“哥哥,我的亲事解决了,你呢?你日日去那醉风楼,真的是在等青平大长公主?” 苏晚意脸上现出一抹柔色,郑重地点头,“是,她必会是你未来的嫂子。” 苏晚吟又吃了一惊,“嫂子?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尚主?” 当了驸马,就莫要惦记着前途了呀。 哥哥之前不是一直苦读圣贤书,难道科举是为了尚主? 苏晚意又点点头,“是。妹妹若有机会见到王妃表妹,亦可替哥哥说项说项。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剩下苏晚吟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 还要请王妃表姐说项? 哥哥这是铁了心要尚主? 娘亲知道了,会不会从地底下跳起来? …… 苏云两家的婚事最终还是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原因是云七小将军原本是打算回京都过个年就走,这一下把亲事定下了,就干脆成了亲之后再走。 而且苏晚吟也表示,完婚之后愿意跟着他去守边,云家人自然乐见其成。 只顾老夫人有些不舍,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外孙女儿,在江南富庶之地待久了,怕是去了南境,过不了苦日子。 但苏晚吟自己知道,与其被继母捧杀暗害,嫁人是她能逃出生天的唯一法子。 与其等着被继母主导婚事,不如听外祖母和舅母的,尤其是哥哥都觉得好的人,那必不会错。 就是哥哥说的,蒋氏打着换亲的主意,可能吗? 这婚期传到顾歆然耳里的时候,她正抚着胸口吐得昏天黑地。 一旁的思巧急得团团转,赶紧让人去宫里给王爷递消息。 等裴修泽带着刘医正进门的时候,顾歆然已经卧床,苍白着脸猛瞪他。 裴修治有些莫名,让刘医正上前诊治的脸色就有些冷淡。 刘医正打了个哆嗦,摄政王近来的气场,简直能冻死个人。 自那日宫变之后,摄政王无论看谁的眼神,都像在看奸细。 一旦确定此人是奸细,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本以为今儿上门替王妃诊治,能卖摄政王个好,谁知,又是这么个冻死人的眼神。 他颤巍巍地上前,放了条帕子在王妃的手腕上,搭 脉。 片刻后,他脸上现出笑意,“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呀,约莫有两个多月了。” 裴修泽一愣,随即周身冰雪消融,那笑容绽放得如沐春风,“当真?” 刘医正受宠若惊,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有人变脸变得如此迅速? “是是,自然是真的。”刘医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在宫里当差的,喜脉的判断简直就是捧上太医饭碗的最最基本的基本功啊。 何况他已经是医正,多少年没人敢质疑他把出的喜脉了啊。 裴修泽又问,“王妃眼下如此难受,可要用什么药?” 刘医正摇头,“初时几个月害喜是正常的,王爷让厨子做些王妃喜爱的口味便好,不宜用药,不宜用药。” “好!”裴修泽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来人,送刘医正,看赏!” “是!”周妈妈立刻引了刘医正出门,也是同样一脸的喜色。 她家小姐终于又怀上了啊,太好了! 关上门,裴修泽欣喜地朝卧榻走去,“歆然,太……” 他的声音在接收到顾歆然如刀刃般射来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顾歆然“哼”了一声,转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裴修泽有点懵,在床边坐下,“歆然,你不欢喜这个孩儿的到来?” 顾歆然还是哼了哼,不答话。 他想了想,把外衣一脱,硬挤着上床,从身后把她搂在怀里,“夫人?” 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腹。 她捏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拿开。 他又贴上,“歆然,我……之前你怀着大团子的时候,我还多有猜疑,没能好好陪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一直是我的遗憾……如今这个孩子来了,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好好陪他了……这第二个儿子,我绝不会再错过他的成长!” “夫人……小团子在宫里,大团子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到底寂寞了些。你就不想再生个儿子来兄弟俩好有个伴儿?” 顾歆然又哼了哼,听他一口一个儿子,忍不住说道,“你怎知就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你先前不是说不想生个女儿吗?” 裴修泽一顿,想起楚骁那厮说过的,他生的女儿要嫁给小团子。 他全身打了个颤,“不可能,这一定是个儿子!” “如果是女儿呢?” “那也必须是个儿子!” “哼!”顾歆然无语。 裴修泽:…… 第443章 圣女和王祁 “夫人,你该不会是因为担心她是个女儿才生为夫的气?如果是这样,那为夫可真是冤枉死了。” 顾歆然刷地转过身来,食指用力点着他的胸膛,“它是怎么怀上的?那日在书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非不肯回来拿tt的?” 裴修泽一愣,猛地想起那日在书房的荒唐事,胸腔突地暴发出一阵大笑,“是为夫的错,是为夫的错!” 他把人搂进怀里,“我还以为,你不想要他了呢。” 她这才收起手指,“怎么可能?他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会疼他。” “必须是个儿子!”裴修泽笃定地说。 顾歆然:…… …… 宫变过后,北狄太子带着北狄太子妃告辞离去。 临走前,北狄太子悄悄告诉裴修泽,要小心西夷人。 因为西夷曾经想借道北狄,从北面绕道攻打大周。 北狄太子经过此次大周之行,算是彻底看清了西夷人的真面目,决定拒绝这个合作提议。 尤其是裴峰实则是西夷奸细的身份曝光后,他更加感觉自己之前都是在与虎谋皮,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裴修泽面色阴沉地去牢狱里再次提审西夷二王子。 因为裴峰和西夷的关系,当日裴修泽就让人围了驿馆,把二王子单句和四公主单玲关押进监牢。 可惜那圣女却不见了。 单句此刻见裴修泽来了,勾唇浅笑道,“摄政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大周,就是这样对待使团贵客的吗?” “你别装了,你们想借道北狄攻打我大周北境的提议,已经被北狄给拒绝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能逼着本王放了你们的倚仗吗?” 单句脸色一变,那北狄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透露给了大周? 单句哈哈一笑,“摄政王,你别急啊。那只是我们用来哄北狄太子的借口而已,我们怎么可能真的绕道北境去攻打你们呢?万一北狄和你们来个前后夹击,我们西夷岂不是腹背受敌?” 裴修泽冷笑,“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阴谋还是假的阳谋,你们欲要害我大周之心昭然若揭。既如此,本王也不必客气。让你们西夷割让大应、平泗两座城池,来换你和四公主回国,裴峰带兵潜入京都之事,本王便不再追究了。” “摄政王打得一手好算盘,明明是你们大周国的叛徒为救他的姘头和儿子才杀进的皇宫,与我们西夷有何干系?那贼子说他是西夷封的什么平东王,我西夷可不知什么是平东王!”单句早就想好了推托之辞。 那裴峰本是大周人,他是决计不会承认西夷封了他异姓王的。 何况裴峰也死了,死无对证。 他就是要一口咬定是摄政王以此为借口来把他和四妹妹收监,逼着西夷割地来换他们二人回国。 裴修泽自然知道他的打算,岂会如他们的愿,并不理会,只一甩袖,出了监牢。 这二人不能用刑,只能先关着,看他们能熬几日。 然而,回到王府的时候,顾歆然却递给了他一张字条,“这是方才有人送进来的,说是西夷圣女约我一见。 裴修泽立刻就反对,“不成,你不能去见她!她擅用蛊,你还怀了身子,万一……” 顾歆然按住他碎碎念的唇,示意他打开字条一看。 裴修泽打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顾歆然朝他点头,“王爷该知道,为何我要去见她了?” “本王陪你一起去。” “好。”顾歆然想了想,“她倒也没说,要求我一个人见她。” 于是在约定的时辰,在约定的酒楼雅间里,在裴修泽的陪同下,顾歆然再次见到了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但是当她看清那女子旁边跟着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的时候,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那小男娃,竟然是穆昭! 真的是穆家的小侄儿穆昭! 虽然那字条上写着穆昭的名字,她也早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还是掩不住心里的震惊。 可以说,穆昭现在是穆家唯一的血脉了。 之前穆家人在枣庄最后烧死三人的时候,张氏和穆昭就失踪了。 裴修泽四处派人寻找,都没能找到她们母子的踪迹。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穆昭自然还是记得顾歆然的,怯怯地上前喊了一声,“姑姑。” 手里还拿了一个长命锁,朝她扑来,想让她抱抱,“姑姑,这还是当日你送我的见面礼呢。” 是裴修泽伸手挡开了他,那长命锁在他掌心里一碰,微微有点刺痛感,但他丝毫没有在意。 顾歆然看向圣女,咬着牙问,“你……是张氏?” 就是穆家大嫂、穆昭的母亲,张氏。 她也是突然才想起来,之前为什么觉得这圣女的眉眼有一股熟悉感,现在一联想到张氏的模样,立刻就对上了。 圣女轻轻解开面纱,露出一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来。 说她熟悉,这五官确实是张氏的五官。 但却比原来张氏皮肤更白皙、更有光泽、更容光焕发。 想来她身为圣女,自有一套保养皮肤的法子。 圣女苦笑了一下,“是,是我。” 穆昭被裴修泽挡回去,便缩回娘亲怀里静静待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歆然问。 “十年前,我摔下山崖被你大哥,哦不,被穆家老大所救,后便失了记忆。去年回到京都城后断断续续想起一些用虫子治病的法子,我还以为是自己疯了。直到和穆家人被一起抓进监牢里,有一个人用西夷话与我说话,我才慢慢恢复了记忆。” “监牢?监牢里有西夷人?”裴修泽抓住关键。 圣女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声。 门被推开,一个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人走了进来。 顾歆然又惊得站了起来,“王祁?!” 裴修泽迅速把人护在身后,“王祁!原来是你!你一开始就是西夷的奸细!” 王祁一脸的惋惜,“歆然,你好歹也叫了我十几年的舅舅,舅舅实在是不想让你变成寡妇啊。” 裴修泽脸色一变。 顾歆然也是一惊,他二人进屋后没吃桌上的点心更没碰桌上的茶水…… 唯一碰过对方的东西是…… 第444章 你恨姑姑吗? 可她突然想到方才裴修泽伸手那一挡碰到的长命锁,当即把他的手掌拉到眼前一看。 果然掌心有个黑点。 她骇然看向张氏。 没想到,这个张氏用蛊竟如此厉害。 张氏再次苦笑道,“就是他用西夷话唤醒了我的记忆,我从牢狱里出来到了枣庄后,便完全恢复了记忆。” 顾歆然突然想到穆羡父子三人的死,更加骇然,“你……是你放火烧死了穆羡父子三人?” 张氏眼里迸出恨意,“呵呵,我恨他们!若不是他们见死不救,昭儿的父亲,能死得那么惨吗?他们都是一群畜生!死不足惜!不过……不是我放的火,我只是在那死老头儿想死的时候,引导他如何去死罢了!” 顾歆然咬牙,“你,你们对我夫君用了什么蛊?!” 王祁哈哈笑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蛊,不过就是七日不除便能钻入他的心肺啃噬他的心脏罢了。” 裴修泽脸色森冷,“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想让你们放了二王子和四公主!还有,我要这个贱人的命!让她到地底下去服侍我的好妹妹!”王祁面色狰狞。 妹妹王氏的死,他总要找顾歆然报仇的。 裴修泽周身杀意弥漫,“不可能!本王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你们伤害本王的王妃!” 王祁哈哈大笑,“你就是杀了我们,你自己也难逃一死!” 他看向圣女。 圣女微微点头,把穆昭安顿在一旁的椅子上,催动了体内的母蛊。 裴修泽突然只觉一道不知什么感觉直蹿心口,整个人又痛又麻,根本动弹不得。 顾歆然骇然道,“夫君,夫君,你怎么样?” 裴修泽只是瞪着眼睛,紧紧咬着牙关,声若游丝,“快,快……走……” 王祁从衣袖里掏出匕首,“想走?没那么容易!我在大周筹谋了几十年,全被你这个贱人给毁了!你给我去死!” 他猛地朝顾歆然扑去。 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藏在妹妹家中地窖里的几十箱黄金会不见了,直到前几日那裴峰告诉他,五鬼大盗就是顾歆然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再加上王氏的死、穆家的覆灭,桩桩件件都和顾歆然脱不了干系,他自然是恨毒了顾歆然,一心想要找顾歆然报仇。 顾歆然是可以躲进空间的,但就在这时,她看到圣女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诡异的笑。 随后圣女一个转身,挡在了顾歆然的前面。 王祁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圣女的心口。 圣女在露出那抹笑容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催发母蛊。 裴修泽便得以掌握他的身体行动力,迅速出手,衣袖里的暗箭朝着王祁疾射而出,直接命中他的脖颈。 王祁当即倒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三人,最终不甘地断了气。 顾歆然震惊地接住圣女的身体,坐倒在地上。 穆昭吓坏了,扑上来,“娘亲,娘亲!” 圣女握住顾歆然的手,笑道,“放心,母蛊在我体内,只要我死了,他,他身上的子蛊,也会在三日内死去……” 裴修泽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你方才在紧要关头放弃了控制母蛊,让本王得以出手,就是为了杀掉王祁?” 圣女点头,嘴里开始涌出鲜血,她拉过穆昭,“他,他是穆家唯一的血脉了……求王妃,收留他……” 顾歆然有点无语,这个圣女就这么肯定,她对穆家还留有一丝感情吗? 裴修泽问,“为什么?” 圣女知道他是问为什么她要舍命救他们,苦涩地说道,“我……他们还想……利用昭儿……来大周……当细作……我不想他……成为第二个……王祁。我只想,昭儿……能做个普通人……” 她又喷了一口鲜血。 穆昭大哭,“娘亲,娘亲!” “昭儿乖,以后……听……姑姑的话……” 圣女不舍地从穆昭的脸上移开目光,殷切地盯着顾歆然。 顾歆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虽然我对穆家没有什么感情,但昭儿还是个孩子,我会把他养大的。” 圣女最后绽开了一抹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娘亲!”穆昭哭得撕心裂肺。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 今日这一出,其实张氏早就存了死志,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换穆昭一个将来? 也不知这圣女,在西夷人手上,吃了多少苦。 她先转向裴修泽,拉起他的手腕把脉,半晌后才放下,摇了摇头,“我察觉不到那子蛊的存在。” 裴修泽揽着她,“无妨,回府后请鬼医前辈替本王再看看。方才她不是说了吗?母蛊死后,子蛊也会死掉的。只有她催动母蛊的时候,本王才感觉心脉被子蛊控制动弹不得。如今母蛊死了,本王不会再受制于人。” 顾歆然还是不放心,借着衣袖的掩饰,从空间里拿出一杯灵泉水,小声说道,“你先喝点水,压制一下蛊毒。” 裴修泽依言接过水喝下了肚。 顾歆然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起穆昭,问,“昭儿,你恨姑姑吗?” 穆昭摇头,抽噎着说道,“姑姑为何如此问?” 顾歆然也摇头表示不知,“你往日里若是听了你的祖母和旁人的话,想必没有姑姑什么好话。” 穆昭抽泣道,“娘亲这几日一直告诉昭儿,说姑姑是个好人,让昭儿一定要听姑姑的话。昭儿不知娘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现在知道了……呜呜呜……”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那你且跟着我们走,你的娘亲的身后事,姑姑会让人办的。” 说罢她朝穆昭伸出了手。 穆昭虽然姓穆,但到底是无辜的,她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 先养着看看他的性子再说。 穆昭抽噎着把手递到了顾歆然手里。 三人出门上了马车,自有府卫去处理王祁和张氏的尸体。 这时车夫恭敬递过来一封信,“这是宁国公方才派人送来的。” “爹爹?”顾歆然诧异地接过信件,坐进马车打开就看了起来。 看完又递给了裴修泽。 裴修泽看了后,与她对视一眼。 顾歆然也顾不得穆昭就坐在一旁,感慨道,“所以,这事一开始,就是裴峰为了那个小青梅一手主导出来的吗?” 第445章 又美又可爱 裴修泽也颇为无语地点了点头,“让本王推演一下。一开始裴峰要娶容静,可老梁氏不肯,非让他娶了杨氏。他一气之下去了北境战场,立了些军功,后又把弟弟裴岭带去了。” 顾歆然接着说道,“谁知几年后,那容静被送进了宫,裴峰或许是为了她出入皇宫,也不知怎的与那嘉和帝搭上了线,这才被嘉和帝当成杀人的刀,在北境一手策划了陷害宁国公案,顺便还陷害了皇长子。”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与容静私会时被抓住,嘉和帝审问时得知他在老宁国公麾下,临时起了歹意,拿捏住容静来逼他就范;二是他在嘉和帝面前以容静兄长自居,嘉和帝并不知他二人的私情,裴峰却早知嘉和帝有心要除去老宁国公,主动献策,这才得了嘉和帝的青睐。” 顾歆然点头,“第二种可能性高一些,否则楚云也不会在宫里平安长大。于是二人就谋划了十几年前宁国公一案。裴峰从此得以平步青云,裴岭也在他的安排下过起了假死的幸福生活。” “但是实则随着楚云年岁增长,他还想从宫里救出容静,顺便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所以与西夷人勾结,两年前又与北狄勾结企图引本王前去送死。幸好爱妃出手相救……” 顾歆然听到“爱妃”二字,浑身打了个哆嗦,看了一眼已经哭得睡着了的穆昭,瞪了裴修泽一眼,继续推演道,“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还把他活捉回京都处死,他只好假死逃到西夷。又花言巧语得了平东王的称号,与温太后搭上线,借荣亲王进京之机带人潜入宫里,这才有了后面逼宫的事。” 裴修泽接道,“他原是有机会带走容静和楚云的,可惜他一心为了抓你,在枣庄时忍不住出手,这才中了我们的圈套被围,又阴差阳错让杨氏刺死了容静,自己也被长子误了性命。” “话说回来,那老梁氏一家子被贬为贱奴时第一时间被人买走,也是他做的?” 裴修泽点头,“想来是他让那张氏做的,你可还记得当日去查买家的时候,说是姓张?” “若是那时他把一家人买走直接回西夷,他也是可以和家人团聚的。只可惜了,他一直要算计着你,这才通过信鸽让老梁氏想法子混进王府?”顾歆然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许多道道。 “那老梁氏刚来的时候总想往本王的书房跑,那自是想探听一些消息传回去给裴峰。可谁知叫你察觉了不对,将人赶到了枣庄上。本王自宫里秘道追踪出来,其中一条秘道出口就在枣庄附近。” 顾歆然恍然大悟,“所以那张杨氏吞掉的字条让他们不要离开枣庄,是裴峰写的。杨氏吞了字条不是因为字条上还有其他的内容,而是因为她认出了她夫君的字迹,知道了裴峰没死!” “而且很有可能,他让人把秘道出口挖在枣庄附近,有两个打算,一是若事情顺利,他或能顺便把母亲妻儿接走;二是若事情败露,他在枣庄也算有个据点,还能拿他们来当人质,事情便还留有一线生机。” “拿自己的亲人来当人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顾歆然嗤笑道。 “可在他的身份被揭穿之前,谁也不知他就是裴峰。何况,他之后不是确实那样做了吗?”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呀,若不是他枉顾母亲妻儿性命在前,也不会有这后面的桩桩件件。”顾歆然感慨道。 “这个裴峰,还真是有大才,上一世,本王遭了他的暗算,想来也不冤。” “那楚云不是因为运气好因为皇室嫡支全死了就剩他一人才捡的皇位,而是裴峰在背后苦心谋划的这一切。” 她又看了看穆昭。 穆家人几乎已经在她的记忆里消失,曾经过往的种种,已成云烟。 她摸了摸 穆昭的脑袋,“说起来,你的太祖母还在宁国公府呢,你倒也不算是无依无靠。” 穆老夫人虽痴傻,但一直被何琼照顾得很好。 但是,她又想起王祁来,“原来王祁竟一直是西夷的细作,那时我在王氏库房地窖里获得的几十箱黄金,想必是西夷人送给王祁的大礼了。” “是了,他先前一直想法子接近嘉和帝,还故意给嘉和帝喂丹药,想必都是为了想挑起大周的内乱。”裴修泽也感慨道。 “难不成,王祁在穆家村的时候,就被西夷人收买了?收买他的人,会不会就是裴峰?” 裴修泽摇头,“或许是在穆羡中了状元一家人到京都城后生活,那王祁才被西夷人看中后重金收买的?至于是不是裴峰的手笔,如今也已经不重要了。” 顾歆然的视线落在这信封上,“这信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二堂哥、三堂哥写来的?他们如何知道裴峰这么多事的?” 裴修泽刮了刮她的鼻子,“他们在北境已经是顶尖的斥侯了,裴峰事关当年的宁国公旧案,他们岂会不上心?” “斥侯?他们在北境军中?上回我去北境的时候,怎么不叫我见见?” 顾歆然有些不满道。 “都说了是斥侯,那就是军中的灰色身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岂能轻易示人?”裴修泽居然给了她一记白眼。 顾歆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转过来,“你刚刚做了个什么动作?翻白眼?天啊!再翻一次?!” 裴修泽:…… 又有翻白眼的冲动了。 顾歆然喜滋滋,“哎,你说外头那些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吓破胆儿的人要是知道了堂堂摄政王居然也会翻白眼儿,会不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裴修泽抬手把她的下巴先推了推,“看看你的样子不就知道了?!” 顾歆然:…… 摄政王还知道开玩笑了?! 她玩心大起,一手捏着他一边脸颊,又双手合掌搓了搓,把他一张俊脸搓得变出好几种形状,嘿嘿笑道,“啊,我家夫君真是又俊又好看,又美又可爱!” 裴修泽:…… 好想再翻一次白眼! 第446章 肠子悔青了 这场宫变没有影响到九月底的秋闱如期举行。 苏晚意原是在江南参加了乡试,夺得案首,本也可以直接参加明年的春闱。 但是他又借宁国公亲族关系将户籍移到了京都,报名参加了秋闱。 到了十月中旬,金榜放出来,苏晚意没有意外地中了解元。 那个裴家子侄叫裴良弼的,也中了第十二名。 第一楼又大火了一把。 因为苏晚意在第一楼坐等佳人的事已经被广为传颂,他的思念之诗在第一楼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一下成了解元,他的人他的诗,自然又引发一波文人骚客的敬仰和赞赏。 唯有青平,却再也没出现在第一楼。 当然最高兴的是,住在国公府的云雁,她的夫婿叶青蘅也中了举,名次在第三十六名,算是很好了。 云家武将多,没有一个子侄是从文的,云雁对自己这个文人夫君很是满意。 十月底的时候,安平出了月子,听闻顾歆然有了身孕,叫上了青平一起去王府探视顾歆然。 顾歆然的孕吐才将好些,听到闺蜜来了,高兴得不了,笑问,“怎么不见燕翎?” “她啊,也同你一样,刚查出有孕。她家陆状元那是小心得很,不叫她再出门了!” 顾歆然也很高兴,“当真?唉,这下可好了,我们两个都有孕了,那善学堂的事儿,可得搁浅了。” 上回她和薛燕翎说到筹建善学堂,工匠已经基本将善学堂硬件搭建好了,就等晾干。 顾歆然便想着正好年底要过年了,先让人将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寡老收进来,开春再说学堂的事。 原来指望着薛燕翎能多操点儿心呢,这下却听闻她也有孕了! 安平推了一把青平,“这不还有个劳力呢?你有什么,叫她做就是了。” 青平略微有些脸红,“王妃,我确实还什么都不懂,你教教我。” 顾歆然看了一眼安平。 安平坐下来,反客为主给三人分别倒了茶水,“青平这几日总往母后宫里跑,本宫方才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说了,让你也带带她出现见见世面。” 顾歆然才喝进口里的茶险些没喷出来。 安平嫌弃地看着她,“别担心,本宫同母后说了你有孕的事儿了,母后也是高兴得很,让我带了一车的补品来呢。” 青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母后待我极好,我时常进给母后请安也是应当的。我也是才将听闻王妃有孕了,晚些时候我再让人送些药材来。” 自宫变后,她每两日就要进宫去给傅太后请安,一来二往的,倒也与傅太后母女情份增长了不少。 顾歆然笑了,“嗯,两位大长公主都别客气了。” 她握住青平的手,“我们的善学堂,就建在安国寺旁边的六合胡同里。先前是燕翎找了甄家小姐甄宝莹前去帮忙,眼下已收拢了几十个孤儿寡老,你得空可去看看。学堂呢,计划是开春的时候开,男娃女娃分开教习。甄宝莹正找人抄印教材呢。如今燕翎有孕,怕是忙不过来,青平大长公主若是得空的话,可去问问她二人。” 青平眼睛亮亮的,“本宫下午就去看看。” 安平好奇问道,“那甄宝莹,就是当日与薛七奉旨和离的那位?” “可不是她?她堂堂相府小姐,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我们的女子善学堂里当个女夫子,那都是绰绰有余啊。”顾歆然笑眯眯,“燕翎给我看过她写的一本诗词,当真是十分有才。也不知那薛七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的,放着这么好的大家闺秀不要,偏要宠个青楼女子。” 安平问,“听闻那薛家三房被逐出家门,还从族谱上被除名了?现下如何了?” 顾歆然摇头,“以前这些事儿都是燕翎同我说的,她这一阵子没来,我也听不到八卦了。” 青平倒是回答了,“本宫倒是听说了一些,说是那三房住在一个小院子里。薛子恒丢了官职,还被下旨和离,名声扫地,成日里酗酒,动辄便打骂那个青楼出身的小妾。小妾不堪受辱,不到半个月便投井了。” 顾歆然心底没有丝毫波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还有,那三房老爷和夫人,终于明白儿子的前程是彻底毁了,也是怕了,几次三番 跪到太傅府门前去哭求归宗,可薛太傅铁石心肠并没有答应。倒是薛老夫人舍不得儿子,跟着求情求了两次,薛太傅也烦了,直接让人将薛老夫人送到了三房。如今那薛老夫人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肠子悔青了的岂止薛家三房,还有那威武侯,自被我大姑姑休了后,还时常写信来给我大姑姑求复合呢。那戚氏的两个女儿,一个嫁了她的青梅表哥,一个只说了个七品编修,婚事都不怎么样。”顾歆然说道,“我那表弟,叫叶青蘅的,你们可还记得?” 安平点头,“自然记得,娶了云府六姑娘的那个嘛。” “他虽是世子,但却没住在威武侯府。自他中举后,那道喜的人,直接到宁国公府去道喜了,衬得那本就凄凉的威武侯府更加凄凉了!”顾歆然嘿嘿笑道,那几日的云雁,想必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戚氏的儿子呢?” “他从嫡子变庶子,又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家,继承家业又没指望,眼看着也是没了前途。” “不说他们了,”顾歆然这才想起安平的孩子,“你那儿子怎么样了?今儿也不抱过来给我瞧瞧?” “他才刚满月,不好见风,待再大些抱来给你看!”想起这个,安平不由得咬了咬牙,哪里是儿子不能见风?明明是那狗驸马昨晚缠她到天亮,她这老腰还直不起来呢,抱不动儿子! 青平经过这一番聊天倒是变得健谈了些,“我昨儿去姐姐家瞧过轩哥儿了,长得白白胖胖,很可爱很像姐姐呢!” “轩哥儿?他叫……?” 安平忙答道,“他叫薛明轩,是薛太傅给他起的名儿。” 第447章 阖家团聚 青平突然问道,“姐姐,薛驸马任了户部侍郎,没有御史弹劾他吗?” 按大周惯例,公主驸马是不能任实职的。 何况是户部这样的关键部门的正三品官职。 薛驸马是因为得了裴修泽和楚骁的青睐,先立下大功才被裴修泽力排众议塞进了户部任侍郎。 安平眼睛一转,突然笑道,“青平,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担心他日后成了你的驸马,误了他的前程?” 顾歆然立马来了精神,一字一顿轻声道,“苏、晚、意?!” 青平立刻就爆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顾歆然低头去瞧她,“青平大长公主?” 青平扭头到一旁,突地又转过来,“王妃,你是姐姐的表弟媳,你也便同姐姐一样喊我的封号青平。” 顾歆然点头,“好,青平,那你也别一口一个王妃了,便喊我歆然。你……莫不是真瞧上了我那惊才绝艳的表弟?” 苏晚意在江南得了乡试案首,如今又拿了个解元,在第一楼再次名声大噪,用惊才绝艳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青平慌张地站起来,“我,我……我不说了,我先走了……” 顾歆然喊住了她,“青平,在我看来,他在第一楼的那番作派,都好似是有意而为,你就不怕……他别有用心?” 青平声如蚊蚋,“我……我……我的婚事,自有母后作主。” 说罢落荒而逃。 安平拍了拍顾歆然的手,“本宫也见过那苏晚意,瞧着是个俊俏后生,也有大才。你和修泽向来是慧眼如炬,好好看看这个苏晚意是不是个好的?若不是,本宫必好好劝劝青平。莫叫她遇人不淑。” “好。”顾歆然欣然应允。 …… 这边青平慌里慌张出去后,上了马车,有些六神无主。 婢女问她,“公主,我们是回公主府吗?还是去那个老地方?” 青平压根儿就没听清婢女的问话,胡乱地嗯了一声。 于是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绣衣坊的后门。 婢女说道,“公主,到了。” 青平下了马车才发现这不是公主府,先是诧异,后想了想,还是提裙上了这每日都要上的绣坊。 绣娘掌柜知道她的习惯,直接将她迎了进去。 无声地上了二楼,她进了一个她惯常用的雅间,轻轻地把窗开了一道缝。 果然又看到那个俊逸的身影,独自坐在对面第一楼的窗前饮茶。 他在等她,她在这边看他。 哪个少女不怀春?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把对她的心思展露在整个京都人面前。 坦坦荡荡。 反倒是她,再也不敢去第一楼了。 生怕见到他自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生怕二人碰面了京都城立刻会多出许多谈资。 她只好回避,不见。 可越是回避,越是想见。 越是不见,越是偷偷在这里看他。 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落了。 秋闱拿了个解元,想来明年的会试和殿试,名次也不会太差。 若是殿试后他被榜下捉婿…… 若是母后将她指给旁人…… 若是她与他成为陌路……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痴痴地,痴痴地从窗缝里偷看他的俊美侧影。 另一边的苏晚意,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对面绣楼的二层窗户。 他隐约知道,那扇窗的后面,有人在偷看他。 会是她吗? 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再有几个月,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 转眼到了年底,随着秋闱的热闹和新年的到来,京都城总算恢复了往常的繁华。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顾家派人来接顾歆然一家三口过去团聚,说是家宴。 原因是远在辽州和定州的顾家人回到了京都城。 宁国公府复爵后,顾七爷恢复了原来的排行,对于顾歆然来说,秦氏是三伯母,留在定州的是四伯母和六伯母,巫二和巫三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叫顾长顺和顾长远,分别是七哥和八哥。 另有两个顾家的女儿嫁在定州的,这次也一起拖家带口的来了。 三姐名叫顾长思,四姐名叫顾长芷,都是长字辈的。 顾长思嫁了定州的一个秀才,秀才倒是老实本份的,在定州开了家私塾养家糊口,二人生了一儿一女,日子倒也平顺。 顾长芷则是嫁了一个原先在一个香料铺子里干活的伙计,后来攒了些本钱,自己开了一间香料铺子,生了两个儿子,日子也还算殷实。 巧的是,她们的夫家,都是没有公婆的,所以先前都是四伯母和六伯母与他们住在一起帮衬着照顾孩子。 所以顾歆然和裴修泽到的时候,那顾家的会客厅上是坐得满满当当。 何琼和顾国公的身侧特意给她二人留了座,见他们进来了,招呼着就往上坐。 然后开始一一见礼。 顾歆然忙让思巧把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给长辈、平辈和晚辈们送上。 顾老夫人在一旁见了,热泪盈眶,“今日,我们顾家人,总算是一家团圆了。” 秦氏几个妯娌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顾国公忙道,“母亲,这是幸事。您瞧您的眼睛都肿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顾歆然是能看出来的,祖母与儿媳们并几个孙子孙女早就痛哭过,几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唯有两个孙女婿和曾孙、曾孙女们还算情绪平稳。 在她的示意下,大团子主动去招呼几个表哥表姐们出去逛国公府了。 那几个表哥表姐们都比小团子稍大一些,倒也是早就不耐烦在这里听长辈们流泪叙话,一听大团子招呼,把手里刚刚收到还新鲜着的各色见面礼往父亲母亲怀里一扔,便跑了。 连带着小世子也跟着跑了。 顾歆然便同几个堂哥堂姐说话,问,“之前听闻七哥八哥在北境军中是有名的斥侯,可是立下不少军功呢。” 顾长顺和顾长远都笑了起来,“我们兄弟俩,能活着立下军功,那都多亏了大将军提携!” 二人的眼神,炯炯有神地看向裴修泽。 顾歆然倒是诧异了,手指在二人面前划来划去,“你们……?” 第448章 各有前程 顾长顺二人对视一眼,微点点头,同时起身,朝着裴修泽半跪行了个军礼,“多谢大将军!” 这时一道声音自门外朗声响起,“二弟,三弟!你们总算还没忘本!” 随即一个身着御前侍卫服的身影踏进门来,正是顾长宁。 顾长顺朝他咧嘴一笑,“大哥,说什么呢?裴将军对我们的提携救命之恩,我们二人岂敢忘记?!” 顾歆然看向裴修泽,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怎么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修泽干咳了一声,看向兄弟二人,“你们快起。” 顾长宁却也袍子一掀跪了下去,同样行了个军礼,“难得我们兄弟三个齐整,向大将军郑重道一声谢。若是没有大将军,我们兄弟三个,只怕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三人齐齐拱手,“谢大将军救命提携之恩!” 裴修泽挥挥手,“行了,本将军收下你们的感激便是。如今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顾老夫人好奇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长宁三兄弟起身。 顾长顺抢着回答,“我来说,我来说!前几年,我们兄弟仨去了北境军营,因为没敢用顾家儿郎的身份,只能借巫家三兄弟的名号偷偷摸摸地跟着一老斥侯学习。有一回差点儿被北狄军发现,是裴将军路过,故意暴露行踪将北狄军引开。后来那老斥侯便带着我去见裴将军,也说了我们不少好话,裴将军便将我们纳入麾下。培养了一段时间,他倒是把大哥带上了,我们两个还是操起了老行当!” 顾长宁得意地嘿嘿笑道,“谁叫我的拳脚功夫比你们好呢!你看看大哥我!” 他拍了拍身上的刀鞘,“御前侍卫!” 顾长顺也挺了挺胸膛,“我这次也是立了功回来的,封了六品校尉呢!” 顾长远也不甘示弱,“我也是立了大功!封七品千总了呢!” 顾歆然问,“不对,你们既是斥侯,无令不得离军?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裴修泽倒是知道,“想来必是顾长宁去信,让他们请辞解甲的。” 顾长宁时常跟在他身边,没少惦记着军中的这两位弟弟。 顾长宁摸了摸脑袋,讨好地对顾老夫人说道,“祖母不是成日里念叨二弟三弟吗?哦不,现在叫七弟和八弟。我就写信让他们回来啦!他们又不是军户,解甲请辞没有那么难!” “是啊,他们当年,都是为了给家里多挣一口军粮,才一个接一个投了军。”六伯母沈氏哽咽着说道,“那斥侯是什么好差事吗?天当被来地当席的,又时常深入敌营,一不小心就会没了命!请辞了好,请辞了好啊,以后就安安心心呆在京都城里寻一份差事,总能挣一口饭吃。” 但顾长远却摇了头,“娘,我可没请辞解甲!我们只是告了两个月假,回来过个年!” 顾长顺也点头。 沈氏的眼泪一下就止住,既惊且怒,“你说什么?!” 顾长远嘿嘿一笑,“娘,男儿志在四方!我们虽然不再为了挣那一口军粮,但是我们可以挣军功啊!娘,我现在是七品,没准儿过两年,就是五品,然后是三品!” 顾长顺也说道,“六婶不必担心,我们因着裴大将军的举荐,这一回已经由暗转明,以后也要在军中当个大将军!我们要继承祖父遗志,誓死守卫北境!” 四伯母许氏擦干眼泪,“行行行,你要去便去!横竖这家是绑不住你的!” 顾老夫人听到二人说要继承祖父遗志,险些又要掉下泪来。 顾长顺上前搂住母亲,嘿嘿笑道,“母亲!等我给您挣个诰命回来!” 许氏破涕为笑,“你呀!早些娶亲给我生个乖孙孙才是要紧!” 顾长顺立刻跳到顾长宁身后,“大哥还没娶亲呢!我可不急!” 顾长远也跳到二人身后,举手投降,“我我我,我是最小的,我更不急!” 所有人哄堂大笑,这才化解了几人的眼泪。 顾老夫人按了按眼角,“你们几个,年岁都不小了,这次回来过年,你们妯娌几个,能替他们相看的,就相看起来。” 沈氏几个连忙应是,又指着三人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跑不掉!” 再次哄堂大笑。 笑了一阵后,顾歆然又看向两个堂姐,“三姐,四姐,你们就不必再回定州了?以后就留在京都城?” 三姐顾长思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家的秀才相公,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相公他……他想在京都再找个书院读几年书,再……再考功名。” 秀才看着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年轻得很,也是有些局促地笑着。 顾七爷倒是一击掌,“有志气!贤侄女婿!这学院求学之事,包在我身上!” 秀才赶紧站起来上前一揖到底,“多谢国公爷!” 何琼在一旁听了赶紧说道,“不是说了,不必称什么国公爷、王爷王妃的,自家人有自家人的称呼!” 顾长思拉了一把秀才相公,“那就谢谢七叔了!” 顾歆然又一指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苏晚意,“这位表弟,今年可是中了解元呢,三姐夫要讨教的话,不必客气!啊,我们家还有一位裴家子侄,这一回也中了进士,你们几个是可以时常聊聊的。” 秀才眼睛都发光了,立刻上前作揖,与苏晚意在一旁小声聊起来。 说了两句,二人向长辈们告辞,说是去苏晚意的书房里详谈。 长辈们笑意吟吟放了二人离开。 顾歆然又看向顾长芷夫妇二人,“四姐,那你们呢?” 顾长芷更是紧张得手都有些颤抖了,“王……王妃,不,五妹,你,我……我们想……” 顾歆然笑笑,替她拿了主意,“四姐夫以前开过香料铺子,那便以后还开香料铺子,如何?” 那四姐夫自是猛点头,“好好好。” 他才进京都城,就觉得处处繁华无比,要是做回自己熟悉的老本行,说不定还能混一口饭吃,不叫娘子的家人看轻了他。 顾长芷却不安地问,“可……可……我们这些年好容易攒下的银子,到了京都城,才发现,连租一间铺面两个月都不够……” 第449章 逆贼的儿子 顾歆然朝自家爹爹一指,“有你七叔在,还怕没有本钱吗?你瞧瞧你怀里抱着的金砖,够不够你租上一间铺子租一年的?” 顾七爷:…… 总觉得又被自家闺女坑了肿么办? 顾长思和顾长芷又对视一眼,各自拿出帕子来,“五妹,这些年,我们为了养家糊口,愈发勤练绣功,我们也想合伙开一家绣坊,不知……五妹以为如何?” 顾歆然接过二人的帕子一看,赞叹道,“果然是好手艺,不过是一张帕子,竟也用上了双面绣针法。晚吟表妹,你在江南时日长久,你不妨也来看看。” 苏晚吟起身走到前面,接过帕子细细看起来,也是惊叹不已,与二位表姐细细聊起来。 这边是一家人是其乐融融、热热闹闹。 最角落里的苏晚晗十分落寞,悄悄一人从边门出了会客厅。 蒋氏今儿倒是不在,说是到西市新买的那个宅子去了,想收拾收拾,待过了元宵后搬过云住。 她是跟着姐姐苏晚吟过来的,可看着顾家一家人聊得热火朝天,自己一个外人,却什么也插不上嘴。 而且,就连顾家的那两位姑娘,幼时家中逢变故,在定州那般穷苦之地,尚且能觅得良缘,两个姐夫看起来就是个顾家踏实的,对自家娘子必是极为爱重。 如今他们两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有顾国公这般的家世家底,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可她呢? 她明明是侯府的嫡小姐,为什么,竟会沦落到丢了清白,且那男人还失踪下落不明的境地? 她明里暗里打探过,说是桓王不知为何,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以后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按母亲所说,悄摸把姐姐替换了,抢走姐姐的夫婿? 她一路悲悲凄凄地往后院方向走,可这时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她正失神间,与他撞了一个满怀。 来人正是裴良弼,他在王府突然接到苏晚意派来的小厮传的口信儿,便急匆匆赶过来了。 苏晚晗正眼眶微红满脸委屈,见到来人福了福身,愧疚地说,“对不住裴公子,我没注意到有人打这边过来了……” 她是认得裴良弼的。 此人与哥哥时常一起讨论经史策论,她也是见过几次的。 如今他还中了举人,又是裴修泽的侄儿…… 那日宫宴他没进宫,想来或许并不知她与桓王的事…… 她心念一动。 裴良弼退开,拱手作揖,“对不住,冲撞了苏二小姐。” 天光火石间,她一扶额,眼一闭,柔弱地“晕”了过去。 裴良弼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 可周边又没个丫环婆子,他只好扶着她在一旁连廊边坐下,让她靠着柱子。 正要走开去喊人,衣袖却被她拉住。 她虚弱地道,“我,我没事……” 裴良弼有些尴尬。 他理应是要避嫌的,可眼下这场景…… 苏晚晗只恨现下没有旁人在,只得一心不让他走了,柔柔弱弱地说,“我……我……” 这时蒋氏碰巧回来,见状立刻冲过来,“晗儿!” 裴良弼立刻松了一口气,起身拉回自己的衣袖后拱手行礼道,“见过苏夫人,苏二小姐似是有些不舒服,您来了正好,小生便告辞了。” 说罢他便走了。 蒋氏一把拉起女儿,用力在她的手臂底下软肉处掐了一把,低声问,“你想做什么?这个裴良弼不过是百家一个旁支,便是中了举又怎样?怎么比得上云国公府的小将军?” 苏晚晗被母亲戳破心思,恨恨地跺跺脚,转身回后院了。 蒋氏一直跟到她屋里,一进屋就把门关上,面色有些不善,“晗儿,我告诉你,你少打这些歪心思!我算是看明白了,裴家有顾歆然那个小妮子在,根本就讨不了什么好!你就是看上了那裴良弼也没用!你在宫里的事能瞒过外人,还能瞒得过摄政王和顾歆然?” 裴良弼是裴修泽的侄儿,要真说到婚事,他夫妇二人会替苏晚晗瞒着? 一听宫里的那事,苏晚晗又忍不住哭起来,“母亲,你不要一直拿这事来戳我的心窝子!要说宫里的事,那已经是事实了!你叫我怎么办?!要不然,我就一直为桓王守着,我一直等他,总能等到他出现!” 蒋氏又掐了她一下,掐得她嗷嗷直叫,“你说什么混话?!今儿我去西市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说那桓王,那桓王,可能根本不是先帝的血脉!他估计是回不来了!” 苏晚晗惊得立刻止住了哭,“什……什么?” 蒋氏放低了声音,“有传言说他是那个逆贼的血脉,人现在关在大理寺监牢呢,怕是活不了了!你还等,等什么等?就算等到他能活着出来,一个逆贼的儿子,你敢嫁?” 苏晚晗震惊地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 桓王不是皇子,是逆贼的儿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不可能?”她弱弱地问,已经忘了哭。 蒋氏叹了一口气,“怎么不可能?否则桓王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就能说失踪就失踪了?背后定是有要紧的缘由!事关皇家血脉这等丑闻,自然不会轻易叫人知晓。你就听我的,还有三个多月,就到那死丫头的婚期。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让你嫁个如意郎君!” 苏晚晗怔怔地听着,只有在这刻,她才觉得自己原来真是蒋氏的女儿。 …… 转眼过了一个大年。 开春后二月,薛太傅主持了春闱,毫不意外的,苏晚意又一举拿下了头名会元。 京都城再一次沸腾了。 尤其是第一楼,已经是文人学子争相去的去处了。 预约排号已经排到七天之后了。 顾歆然已经显怀,不太出门了,思巧便按她说的把中了贡生的名单抄给她看。 “这个苏晚意,倒是出尽了风头。” 也不知这一世,他是不是还是只中个探花? 若是三元及第…… 她看着看着,“咦?难道只有我一人发现,这前十名里有一半儿是那薛老头儿的门生么?” 因着薛太傅教导两个团子的缘故,薛太傅的门生名字也被她摸了个遍。 裴修泽大步进来,“你说得对,薛太傅很快也会名声大噪的。” 思巧赶紧给王爷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450章 南华寺 屋里只剩夫妻俩,顾歆然歪在榻上懒得动弹,他自己解了外衣挂在屏风上,才歪到她旁边轻轻抚着她的腹部,“今儿可还好?儿子可又闹腾你了?” 顾歆然已经不再对他一口一个儿子翻白眼了,继续先前的思路,突地明白了,“原来如此!想必今年薛太傅的门生会拿到好名次,所以你才看中了他选作了团子们的老师?!” 裴修泽点头,“上一世,他的学生中,一个夺得状元,一个拿了榜眼,还有十几个中了二甲进士。一时间,他成为文人圣师。” 顾歆然啧啧道,“苏晚意夹在其中能拿个探花,那真是打乱了他们的队形啊。” 裴修泽拿过她手里的名单说道,“也不知这一世,状元和榜眼,还是不是同样的人了。” “也对。”她又问,“上一世的乡试解元、会试会元,不是苏晚意?” “嗯,是此人。”裴修泽指了名单上的另一个名字,“此人是上一世最有望获三元及第之人,可惜的是,殿试的时候得了榜眼。” “你点的?” 上一世小团子这时才刚登基,殿试什么的,当然只能摄政王出场。 “算是。”裴修泽叹道,“此人恃才傲物,本王怕他在官场上目中无人,这才给他降了一个名次。” “那这一世呢,你可有想点谁为状元?”她扭头问他。 他贴着她的脸颊,“王妃怎么想?可有想让苏晚意三元及第?” 他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脖子上,有些痒,她缩了缩,一边推他,“夫君对那苏晚意的才华,就这么有自信?不怕他殿试的时候发挥失常,或是怯场答错了什么的?” 裴修泽摇头搂住她,“不,本王看了他会试的卷子,比之去年答题有过之而无不及,用词沉稳谦逊,但又直指要害,像是在官场历练几年出来的。” 顾歆然诧异道,“怎会如此?” “还有,他初时见到本王,是又敬又怕。本王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前几日发生了一件事,倒叫本王突然明白了。” “什么事?” “前几日他与友人出城,回来的时候,突然指着城门上方一处砖提醒守门的士兵说那砖似是松了,即将掉下来。士兵忙上前去查看,果然发现松了。” 顾歆然心头一跳,“所以,上一世,这块砖,砸死了人?” 裴修泽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是,这件事本王是无意中听说的。所以本王怀疑……” “怀疑,苏晚意也是重生的?!”顾歆然震惊地坐了起来。 裴修泽不满地把她拉回怀里,“这么紧张做什么?幸好他不是本王的政敌。若他当真是重生的,明年江南水患、后年西北地龙翻身,本王都有个好帮手了!” 顾歆然想起一件事,兴奋起来,“若他当真是重生的,那他对青平公主……那就是真心的!” 上一世苏晚意是青平的驸马,若他真的重生了,若他与青平是冤家,这一世怎么还会处心积虑靠近她? 裴修泽:…… 我跟你说家国正事,你跟我说儿女情长? “爷,那你可有法子证实一下?”她的眼睛亮晶晶。 裴修泽把她拉回怀里狠狠亲了一阵,才说道,“很快就能知道了。” “何事如此笃定?”顾歆然挣扎着问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裴修泽翻身坐好才说道,“二月底的时候,南华寺会走水,烧死的人数不少。此事在上一世的京都城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府查了一个月也才查出是香客点香时不小心碰翻了烛台所致。” 顾歆然拧眉,“爷,你是想看看苏晚意会不会去南华寺门前提醒香客不要进去?” 但他那么说能有人相信吗? “不,你只要让一个人去就行了……” “什么人?” …… 过了几日,顾歆然给安平下了帖子,说是近日来胎稳了,想去南华寺拜拜,求个平安。 安平收到帖子很是高兴,约好次日在王府门口接上她一起去。 南华寺门前狭小,马车不好多停,能省一辆马车是一辆。 待顾歆然扶着思巧的手上车时,见安平身边还坐着青平,她讶异道,“原来青平也来了?” 安平笑道,“本宫听你说要去南华寺,特意让人打听了一下南华寺,说是南华寺最灵验的莫过于求个好姻缘,本宫便想到了这个妹妹!” 青平低了头,脸颊微红。 顾歆然笑了,“这敢情好啊,早知能带人,不如把燕翎也喊上了!” “你可是别提她了。她那个状元夫婿,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仅哪儿也不让她去,甚至让她不用下床,吃饭喝水全都送到床上去。” “那可不行?孕妇还是要多多活动活动的。”顾歆然有些担忧地说。 “可不是吗?本宫说了她好几次了。”安平笑着摇头,“明儿你得空了去瞧瞧她,也替我骂一骂她!” 另一边,第一楼。 苏晚意照样坐在靠窗位置饮茶,几个年轻官员身着休闲服饰也上了楼来,在一旁四人桌坐下。 一个蓄着小胡须的官吏笑道,“今儿休沐,陆状元倒是难得愿与我们出来喝一杯!” “那可不是?谁人不知陆状元没事就往家跑,与他娘子腻腻歪歪的。” “是啊陆状元,听闻陆夫人有身子了,你怎么不在家里照顾她?莫不是,你终于与你家娘子有嫌隙了?” 陆状元苦笑道,“哎,这有孕的妇人啊,就是脾气犟得如牛一般。昨儿起她就与我闹,我今儿也是烦不胜烦,这才出来喝一杯。” “嘿嘿,陆状元可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啊,居然也能烦了?快说说,快说说!” 陆状元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娘子这一胎怀相就不好,大夫千叮万嘱要好生休息,可她昨儿接了安平大长公主的帖子说是今日想去南华寺求个平安符。我哪里敢让她出门?便不允她。可她不依,又说摄政王妃也去,青平大长公主也去……哎,在我耳边念叨了几百遍,昨晚便让没我睡个安生觉!你们说说……” 苏晚意先是并不在意地听着,可突然间,他的脑子一炸。 第451章 逼停马车 南华寺! 今儿二月二十六! 上一世的今日,南华寺大火! 烧死了三十几人,伤者数以百计! 青平去了? 他全身的血液顿时逆流。 这个纷乱的念头叫他一时忘记了去辨别这几人到底是不是有意在他面前透露的消息,立刻就起身下了楼,向小二借了一匹马后直接跨马而上,朝着南面疾驰而去。 楼上的陆状元朝他的背影一看,吐了一口气。 这摄政王让他办的事儿,怎的越来越奇怪? 马上的苏晚意被冷风一吹,他的头脑确实冷静不少。 但他想的却是:他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提醒青平莫要去南华寺呢? 还有王妃和安平也在,自己若是做得太明显,难免叫人怀疑自己的用心。 实话实说?说上一世的南华寺走了水? 这等荒谬之言,会有人信吗? 这个时辰,想来她们三人已经坐着马车出了门。 那,上哪儿去找个高手去破坏马车轱辘? 不行不行,万一车毁人伤就得不尝失了。 听闻王妃表姐还怀着身子呢。 那到底该怎么办? 他朝南华寺的方向一路疾驰,很快看到那个车尾挂着安平两个字灯笼的大马车。 看样子,可能是三人共乘一车。 他拉了拉缰绳,放缓了脚步。 可惜又不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否则他还能有借口把王妃表姐的车驾拦一拦。 他一个外男,有什么理由去拦安平大长公主的车? 他的脑子千回百转,愣是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地上也很平坦,没有出现一个大坑让车轮子陷进去。 一路跟着跟,眼看着南华寺就在前面了。 他抬目望去。 南华寺以求姻缘着称,所以寺外有一棵大合欢树,树上挂满了求姻缘许愿的红色绸带和涂了红漆的木雕符。 苏晚意突地灵光乍现。 他迅速策马而上,大声喊道,“晚生求见安平大长公主!” “晚生求见安平大长公主!” “晚生求见安平大长公主!” 那马儿竟有要逼停马车的意思。 那公主府的车夫见状,赶紧一拉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斥道,“大胆!你是何人?” 里面的安平显然被冲撞了一下,也掀帘怒道,“放肆!哪个竖子敢拦本宫的车驾?!” 苏晚意迅速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安平大长公主息怒,晚生得罪了!” 安平哼了哼,冷冷说道,“你既知得罪本宫,那便是该死!” 里面的顾歆然打了个圆场,探出半张脸来,“哟,原来是表弟啊!安平,他好歹是我的表弟,你耍耍威风得了,难不成真想要他的命?” 苏晚意心道果然,面上却佯装诧异,拱手道,“原来表姐也在。” “是,我们在呢,你快说说,你冒死拦下大长公主的车驾,却是为何?”顾歆然故意只把车帘拉开一条缝,没让他瞧见里面的青平。 青平坐在最里,已经紧张得把头低得死死的,生怕泄露了自己心里的欢喜和羞涩。 苏晚意深吸了一口气,才一鼓作气说道,“表姐在也好,也好替我做个见证。安平大长公主,都说长姐如母。晚生斗胆,向安平大长公主求娶青平大长公主!”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开,“表弟,你这还真是出奇不意啊!青平可是有母亲的,就在宫里呢。你说什么长姐如母,不合适?” 安平显然也是脸色如墨。 越过母亲说她长姐如母,那不是咒母后不在了吗? 苏晚意忙道,“请公主恕小子莽撞,实在是,实在是小子无法进宫向太皇太后求娶。只好,只好……” 顾歆然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苏晚意,确实是重生的。 那所以…… 她略带责备地问,“表弟,你想求娶青平,你早跟表姐我说嘛。你见不到太皇太后,我可以呀。我可以做这个媒人!” 苏晚意只好惭愧地说,“是我的疏忽。我原想不好劳烦表姐的。” 顾歆然呵呵道,“不好劳烦我这个有亲缘关系的表姐,却好劳烦她这个与你没半分关系的大长公主?” 苏晚意饶是胸有大才,此刻这等家长里短也辩不过顾歆然,只好讪讪地干笑了一下。 安平翻了个白眼儿,“你这竖子也真是可笑,无媒无聘的,就敢到本宫面前来求娶?你当本宫的妹妹,是个随便你三言两语就能娶走的?” 苏晚意赶紧又跪好,“回大长公主的话,小子,小子就是方才一时情急,见到大长公主的车驾就一时情急过来拦车了……请大长公主恕罪。如若大长公主应允,小子在下个月的殿试高中后,必向皇上请旨求娶青平大长公主。” “既如此,横竖不到一个月了,你急什么?”安平又翻了个白眼儿,总觉得这个苏晚意拦车拦得蹊跷,莫不是他知道青平其实就在她的车上? 苏晚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平便笃定了心头的猜测,朝着马车里隐形一般的青平说道,“青平,本宫看哪,这南华寺你也不用去了。这姻缘还没开始求呢,就蹦到眼前儿来了!” 青平朝着安平疯狂摆手,意思是别让她暴露,可惜安平说完一长串,也还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苏晚意听到青平果然在车上,大大松了一口气。 顾歆然也笑道,“青平,我这表弟都胆大如斯了,你是应还是不应啊?” 青平直接捂起了脸,“两位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安平哈哈大笑,对苏晚意道,“行了,你快起来。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了,本宫会同母后商量的。” 顾歆然却道,“看来,这南华寺青平你还真不用进去了,我和安平进去烧个香。车夫,劳烦你把车再赶过去一些。” 苏晚意原本松了一口气,闻言又拦在了车头,“表,表姐……” 顾歆然又掀开了帘子,“怎么?” 苏晚意硬着头皮说道,“那南华寺香客挤挤挨挨的,您怀着身子,也不怕旁人冲撞了您?还是莫进去了。” 顾歆然心道,算你小子有良心,没有只顾着青平一个人。 安平是不明所以的,斥道,“放肆,本宫和王妃不过是进去烧个香,岂容你一介草民万般阻碍?” 苏晚意神情一僵。 第452章 一脚媒人 顾歆然当然是知道裴修泽早派人在南华寺巡逻了,也提前清了场,而且还把香炉全都搬到室外来,应当不可能再走水了。 难得看到一向云淡风轻的苏晚意被训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掩唇一笑,“安平,算了,今儿我这表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跑来一番求娶,又莫名其妙叫我不要进南华寺,你就当他今儿是发了疯。我们走。” 车夫一扬马鞭。 苏晚意赶紧退开,着急地又上马追了上去。 到了南华寺门口。 顾歆然和安平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二人缓步走进南华寺。 苏晚意这才发现,南华寺门可罗雀,一点儿都不似往常那般人山人海。 再仔细一看,街边其实早有官差巡逻。 原来是已经提前清场了。 这般人少,且看那香炉也被搬到了门外,想来是不可能会再次走水的。 他心里稍安。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一世这个表姐听说在他进京前就死了,也没当上摄政王妃,也不可能在今日来到这南华寺,还让南华寺清了场。 自己今日,真是莾撞了。 不过…… 他偷瞄了一眼马车,知道青平还坐在车上,又觉得值了。 他于是便干咳一声,轻声问,“公主,小生这厢有礼了。您可要下车走走?” 青平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恨不能把它扭断。 婢女金铃在一旁低声劝道,“公主,不如,就到旁边的园子里去走走?” 苏晚意听了一喜,又道,“公主,今日南华寺被清场,想来那园子里应当是没什么人的。” 金铃斥道,“放肆!园子里无人,你想作甚?” 苏晚意摸摸鼻子,温声道,“公主,小生只是,想同您说几句话。” 青平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才扶着金铃的手下了马车,一言不发地朝着门边的园子走去。 苏晚意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园子。 金铃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的,守在门口,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晚意。 进了园子,青平抬目一看,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知道他就跟在身后,她只觉越来越紧张,脚步也越来越快。 苏晚意知道她这是紧张了,刻意放慢了脚步,轻声道,“公主不必害怕,小生心慕公主,绝不会对公主不利的。” 他知道她一开始害怕与陌生人靠近,只要拉开距离,她就会好许多。 青平果然放缓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又加快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才转过身来指着他,刻意装着一副娇蛮模样说道,“你站住,不许再往前了!” 苏晚意点头,站定。 “公主,小心脚下。” 他才说完,青平就觉得脚下踩着一颗石子,脚脖子一歪,朝一旁摔去。 苏晚意三两步上前一把捞住她,一个旋身,她就躺在他的臂弯里。 青平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贴近,又是个男子,一时很是不知所措,脸色红成一片。 四目相对,二人都觉自己几乎要溺毙在对方的眼神中。 他咬了咬牙才克制住自己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知道自己不能吓到她,只好僵硬地放开她,退后三步又拱手道,“公主,小生冒犯了。” 青平脱口而出,“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苏晚意微微一笑,“正是表姐那香料铺子里的‘一举登科,桂香满袖’香。此香自去年九月推出,一经推出便得学子争相购买。小生去了几次都没买到,以为与这喻义极好的香无缘了,没想到,在秋闱的前一日,表姐差人送了我三盒。此香乍闻桂香满袖,但实则辅以檀香,檀香是香料之首,既有宁心安神之功效,又有一举登首之义,是以颇为受欢迎。”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一番长篇大论大大缓解了青平的紧张。 而且,他知道,青平对香道亦有研究。 以此香入手,能引得她多看两眼,也算是今儿的香没白带。 果然青平心神松弛,“原来是一举登科,桂香满袖’香,此香因是男子所用,本宫并未用过。王妃果然是心思手巧,不仅能制出这等好闻的香,还能给其寓以深意,着实是心思玲珑之人。” 苏晚意这时朝她深深一揖,“说起来,这半年来实是小子孟浪了,在此向公主赔个不是。” 青平吓了一跳,“公了这是何意?” “小子在第一楼所为,于公主声名有毁,小子自知有罪。”苏晚意诚挚道歉。 青平却是心头一咯噔,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苏晚意那些所作所为,都是沽名钓誉? 苏晚意又道,“小子心悦公主之心,是真的。今日对安平大长公主所言,亦是真的。若得公主首肯,小子在殿试面圣之时,必向圣上求娶。不知公主,可愿下嫁小子否?” 如此直白露骨,青平简直不敢看他,簌地转身,“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哪儿有这般直接问姑娘家心意的? 苏晚意却笑了,又是拱手朝她的背影深深一揖,“公主不反对,小子便依言而行。” 他知道她,每每想答应却又怕落面子,就是这般转身不予回应。 那就是应了! 青平的脸都红到了耳根,等到脸上潮意退去,一转身,却与迎面而来的金铃撞了个满怀,“你个死丫头!” 金铃盯着主子的脸,嘿嘿笑道,“公子都走了,公主您怎么还在脸红?” 青平哼了哼转了半个身。 金铃也转过去,笑问,“难不成,公子方才,又向公主您求娶了?!” 青平跺跺脚,“走了,本宫回马车上等大姐姐和歆然姐姐!” 金铃跟在后面,叹道,“可惜啊……我要是早一点儿进来就好了……” 青平扭头看她。 金铃知道主子有话要问,赶紧上前两步贴着她。 青平低声问,“你说,那苏晚意,当真是因为那一次我们送他到医馆,才对本宫暗生情愫的?” 金铃点点头,又摇摇头,“要说你们认识,那肯定和奴婢踢他那一脚有关。但公主您貌若天仙,又身份尊贵,天下哪个男子不对您倾心相许暗生情愫?” 青平恼恨地朝她脚背上踩了一脚,“你又开始不正形了!” 说罢往前跑去。 金铃在后面追,“哎,公主,说起来,奴婢还是你们的媒人呢!要不是奴婢那一脚……” …… 第453章 扶上凤冠 片刻后,顾歆然和安平相携着出来,上了马车。 见青平满脸娇羞,顾歆然取笑道,“哟,青平这是……确定了驸马人选?” 青平捂脸不敢看二人。 安平正色道,“歆然,说认真的,你上回不是还怀疑你那表弟在第一楼大张旗鼓,是别有用心?” 顾歆然也正色道,“我让王爷去查了,原来他在江南长阳侯府十余年,其实一直被继母捧杀,甚至下了慢性毒药。” 青平当即就放下手,惊愕地看着她。 顾歆然点头,“是,上回你送他去医馆,误打误撞叫那大夫诊出了慢性毒,好在发现得早,这毒能解。” 安平叹道,“还真成了救命恩人了,他这是要以身相许呀?” “晚吟表妹还告诉我,不止是他,还包括晚吟表妹自己,也被蒋氏下了慢性毒。”顾歆然点头,把苏晚吟说的有关苏晚意模仿苏晚吟的笔迹向大姨母要钱要首饰以此来换解药、笔墨书纸的事说了一遍。 安平听得愣住,“所以表面上那蒋氏对兄妹俩宽和,实则放纵着他自小四处游玩不让他读书习字?” “好在他明事理,偷偷拿着我大姑姑给他寄的首饰去换了钱,自己买了笔墨书纸来学习。在书院的时候,每每同窗都看到他在睡觉,实则他在暗暗努力,乡试一举夺得案首,实在是惊艳了所有人。” 顾歆然继续说道,“这几个月他在京都城的言行举止,我们也观察了,觉得此人品行端正,即便是知道继母给他兄妹二人下了毒,依旧对蒋氏恭敬有加,并无丝毫不满。” 她心道,那是你们不知道,他正在憋着一个大招呢。 还是那种能把苏家满门抄斩的大招。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尚公主。 公主是君,他是臣,尚了公主便有点像罪不及出嫁女的感觉,可以不受苏家牵连。 若是如此,那他的真心,倒还有待斟酌了。 她得找时间问一问。 安平听了倒是松一口气,“听着确实是品行端正,方才虽然孟浪了些,但谁叫我们的青平是个大长公主呢!若不兵行险招,怕是无法抱得美人归呢!” 青平又羞得满脸通红。 顾歆然道,“不急,过不久便是殿试了,依我看,他至少得拿个前三甲才能配得上我们的青平呢!” …… 很快到了三月初苏晚吟与云家小将军的大婚。 蒋氏在亲事定下的时候就说要在京都城陪着苏晚吟,一直到看着她出嫁。 而且她十分坚持一定要在她新置的宅子里送女儿出门。 她新置的宅子已经挂上了苏府的牌匾,算是长阳侯府在京都的落脚地。 她是嫡母,国公府只是苏晚吟的舅舅家,婚姻大事自然是嫡母说了算。 况且从苏府出阁也实在是合情合理,何琼几人便无法强行要求苏晚吟从舅舅家出阁。 于是在元宵过后,蒋氏带着一儿二女搬到了西市的苏宅中。 二月开始下聘,前几天便是备好嫁妆,几家亲近的也都陆续来添妆,倒也着实是热闹了好几日的。 正日一大早,苏晚吟便被喊起来梳洗、开脸、上妆。 顾歆然也是一早就来了。 顾老夫人和几位儿媳都早早过来陪着说话。 因为宴请的单子是顾家给的名单,所以客人大多都是冲着国公府来的,何琼便一早在外头和蒋氏一起招待客人。 长辈们在外头花厅说话,顾歆然和两个表姐、苏晚晗一起在新娘屋子里。 顾歆然拿出衣袖里的一个长条形小盒子递给苏晚吟。 苏晚吟正被妆花娘子描着眉,眼尾一扫,嗔怪道,“表姐,昨儿你已经添过妆了,已经太贵重了。” “表妹,这是我的婆母今儿一早翻箱倒柜找出的好东西。你瞧瞧。” 苏晚吟待描完眉后,才低头打开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打开,取出一根通体紫得发光的簪子。 一头是刻着并蒂莲。 她鼻子一酸,“表姐,替我谢谢护国老夫人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运气,竟能遇上这么一家好亲人。 明明才相处了不到半年,他们却都待她十足的真心。 昨儿顾歆然是足足给她添了十抬嫁妆! 蒋氏原本只给她准备了三十抬,国公府直接就加了五十抬,真真是把蒋氏的脸给打肿了。 加上顾歆然的,这便有九十抬嫁妆。 就是放在江南长阳侯府,也凑不出这么多嫁妆来。 一旁的苏晚晗也是眼眶发红。 她那是嫉妒的。 若是她在长阳侯府出嫁,以嫡女身份,最多也只能拿出六十抬来。 这个苏晚吟靠着舅舅家,居然能有九十抬! 那些嫁妆她都看过了,不是绣花枕头占地儿不中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好货。 还有苏晚吟手上拿着的那通透紫翡的簪子,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世间翡翠难得,紫翡更难得。 不过…… 她很快收敛了心神。 很快,这些就都是她的了。 不一会儿,妆花娘子给她上好妆,扶上凤冠。 顾歆然几人纷纷惊叹,“好美啊!” 顾歆然更是赞叹,“不愧是我顾家的血脉。想来晚吟表妹长得像二姑姑?” 顾长芷也左看右看,“嗯,眉眼还是有些像祖母的。” 顾长思端详一下,“你不觉得像我爹吗?” “外甥肖舅,也不奇怪啊!” 苏晚吟给了一旁的苏晚晗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不用再怀疑我和你是被调换的了? 这时蒋氏步履匆匆进来,“王妃,还有两位顾家小姐,顾老夫人喊你们去见客呢。新郎就快到了,哟,这新娘子可真是漂亮!” “快快,你哥哥一会儿就过来了,他还等着背你上花轿呢。快把盖头盖上。”她招呼着。 喜娘赶紧捧来一个大红盖头,一展一落,就把新娘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蒋氏又催促着顾歆然几人去花厅见客。 顾歆然看了蒙着盖头的苏晚吟一眼,起身拉着两个表姐走了。 蒋氏又往喜娘和妆花娘子手里各塞了一个荷包,“你们辛苦了,到外头喝杯茶,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嘱咐嘱咐女儿。” 第454章 两套喜服 二人喜笑颜开,自然也到外头去了。 蒋氏见屋里就剩下苏晚晗、新娘子和她自己,朝着苏晚晗使了个眼色。 苏晚晗轻轻走过去把门关了起来。 蒋氏则抽出一张帕子,靠近了苏晚吟。 口中说道,“晚吟啊,这盖头好像有些歪了……” 说罢她一手按住苏晚吟的后脑,一手迅速将帕子伸进 盖头下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很快新娘子就软软倒在了床上。 蒋氏赶紧用力扒着她身上的喜服,除下凤冠,催促着苏晚晗把外衣脱了。 苏晚晗紧张地把衣服换了,戴上凤冠,又盖上盖头。 蒋氏又把苏晚吟往床上推,然后拉过被子把她严严实实盖住。 苏晚晗问,“母亲,大姐姐她就这么躺着,不会被人发现吗?” 蒋氏摇头,“一会儿等那苏晚意背你出去之后,我便会让丫环把她喊醒,引她从后门出去。这迷药醒来后会有些神智不清,旁人说什么便做什么。” 出了后门,可还有好戏等着这死丫头呢。 这么大个人,重得很,搬也搬不动,她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里弄出人命来。 所以才找来了这么个迷药。 让这死丫头安安静静地被人引到府外去,日后 要是在外头找到她,那也与她无关了啊。 她做完这些,又检查了一下被盖头盖得严实的女儿,确保不露一点儿破绽后,打开了门。 苏晚意正和喜娘说话呢,“妹妹妆好了吗?” 喜娘一脸喜色,“妆好了妆好了,夫人正与小姐说些母女间的私密呢!” 这大家闺秀在婚前都是要传授的,正常得很。 此刻门开了,苏晚意迎上去,“母亲,新郎已经到了。” 喜娘也迎上来,“先移步花厅拜别高堂,再背出去。” 蒋氏这才捏了一把汗,把新娘子扶出来,“来来来,新娘子啊,今儿是最漂亮的。” 她把新娘交到喜娘手里,让喜娘搀扶着新娘出去了。 蒋氏在花厅正中央坐定,长阳侯不在,另一边坐的是顾老夫人。 新娘在喜娘的提示下行了跪拜礼,这才被喜娘扶着到门边。 苏晚意在门边蹲下,“我来背妹妹出去。” 他把新娘子背起来,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弧度。 他掂了掂,稍显困惑地问,“咦,妹妹,昨晚你是吃撑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似乎重了一点?” 苏晚晗紧张地伏在大哥身上,闻言轻捶了一下大哥后背,含糊地嗔了一句“大哥……” 声音从盖头底下发出,又有些含糊,听在众人耳里并无异常。 苏晚意却已经知道了,这个新娘,已经换了人。 喜娘和妆花娘子在前头引路,他背着新娘缓缓出了后院。 女眷和孩子们围着跟着,乐手们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这时,跨过一个门槛时,苏晚意脚下一绊,居然把新娘子摔出去了。 喜娘大惊,大婚之事摔掉盖头,那可是很不吉利的。 她连忙上前,却瞧见另一张脸。 她吓得当即掀开了盖头,“你是谁?!” 声音尖利,刺破满院的热闹。 苏晚意不可思议 的声音同时响起,“二妹妹?!怎么是你?大妹妹呢?!晚吟呢?!” 所有的宾客都围了上来。 苏晚晗捂着脸十分不知所措,心头惊慌不已。 大哥哥怎么会绊倒的?他不知道大婚之日摔跤很不吉利的吗?! 顾歆然也走到了跟前,同样不可思议,“晚晗表妹?怎么会是你?!你把晚吟表妹怎么样了?!” 蒋氏惊慌地跑过来,也有些不 知所措,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变故。 大庭广众之下,叫人看到了新娘的脸,这换亲,还怎么成!? 这时何琼扶着顾老夫人也过来了。 顾老夫人怒喝,“怎么回事?!新娘子怎么换人了?!蒋氏,这就是你非要让晚吟从你这小门小户的地方出闺的原因吗!?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新娘换了?!” 蒋氏神态慌张,一时不知该 如何解释。 顾长思一把将苏晚晗拉起来,“苏晚晗,枉我们一直把你当成和晚吟一样的表妹,没想到,你居然敢做出换亲这种无耻之事!云家小将军是你能高攀的吗?!你也配?!” 苏晚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目光投向蒋氏,“母亲……” 蒋氏突然拧了她一把,“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是你自作主张把新娘子衣裳给换了?!你想找个好夫婿,也不能直接就抢你姐姐的亲事啊!” 苏晚晗懵了。 这是她母亲? 她母亲这是把一切都推在了她的头上?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蒋氏又拧了拧,“你还不快滚回后院,把衣裳凤冠还给你大姐姐?!” “母、母亲……”苏晚晗只觉万分的委屈和屈辱,泪水模糊了双眼,浑浑噩噩地被蒋氏推回后院。 这时垂花门处由一个小丫环又扶出一个新娘来。 苏晚吟的声音沉稳地从盖头底下传来,“母亲,外祖母,晚吟来了。” 喜娘大喜,上前去扶,“快快,夫人,老夫人,快请重新就座一下,新娘子再次拜别!” 她也是活久见了,一场婚事,两次拜别高堂。 蒋氏只好把女儿往垂花门内一推,自己返回花厅坐了下来。 两个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人错身而过。 苏晚晗扭头看着盖着更加华丽的盖头的苏晚吟,心底突然蹿出一股凉意。 她居然准备了两套喜服?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和母亲的打算,她们早就知道了? 她身全冰凉,浑浑噩噩,丝毫也没注意到方才那个扶着苏晚吟出来的丫环把新娘交到喜娘手上后,过来扶住了自己。 丫环一直把她带到后院西边的一处角门,打开了门,轻声说道,“二姑娘,出去,离开这个伤心地……” 苏晚晗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又觉得她说的是对的,这个伤心地,她再也不要再待了。 她迷迷糊糊转了头,看到外面小巷的青色砖瓦,觉得就这么走了也好,走了不要再面对动不动就打骂她的母亲,不用面对那些面带嘲讽的宾客。 于是她跨出了门。 丫环迅速把角门关上。 早有准备的几人突然从墙角蹿出来,直接用帕子捂住这个穿喜服的新娘,拖进了一个花轿里。 第455章 小姐姐 另一边,蒋氏眼看着苏晚吟拜别高堂,又被苏晚意稳稳当当地背出了门,上了花轿,目光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俊俏小将军,只觉心如刀割。 她的女儿哟,错过这般好的郎君,日后可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苏晚意,好端端的走路,怎么就把人给摔出来了? 定是他搞鬼! 她总觉得,自从三年前这个继子夺得乡试案首后,就越来越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不过,那又怎样? 苏晚意和苏晚吟两兄妹,活不了多久了! 现在就让你们得意得意。 就是可惜了那云小将军,本来娶了自己女儿,还能婚姻顺遂,如今娶了那苏晚吟,不到三年,就要成个鳏夫了。 管家来请她去作陪,说是宾客都坐好,可以开席了。 她原本要走向后院看看自己女儿的脚步顿了顿,又转回花厅的方向了。 …… 花轿吹吹打打进了云府,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云府虽然家风宽和,但大婚这种大事,细节上还是处理得比较严谨的。 小到主桌上摆哪一套瓷器,大到席面上用哪个酒楼的酒,都十分讲究。 自然也不可能出现换亲这样离谱的纰漏。 苏晚吟很顺利地被扶进了洞房,云小将军挑开了盖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人。 几位云家嫂嫂取笑他几句,又赞叹新娘的美貌,喜房里一片喜气洋洋。 在喜娘的催促下,二人喝了合卺酒,吃了生饺子,又剪了一缕发丝结发放进香囊。 待一切流程都走完,云飞扬迫不及待地把嫂嫂们和喜娘都支走,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 苏晚吟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不敢看他。 云飞扬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东西,垂在她面前,低声问,“小姐姐,你可还记得此物?” 苏晚吟先是听他叫小姐姐吓了一跳,后又被眼前的东西震惊了。 她接过面前那个玉葫芦,惊喜道,“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葫芦!” 她扭头看向云飞扬,这时也才敢仔细端详他的脸。 “你,你喊我小姐姐?你……你是……?” 云飞扬面含微笑,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苏晚吟看着眼前这张早已脱了稚气的俊脸,记忆中浮现出另一张有些相似的圆脸。 那是她六岁那年,跟着奶嬷嬷上街时,被人牙子给偷走,偷到一辆车上。 她被抽了两巴掌后不敢再哭,老老实实安静下来,这才看到车上还有三四个孩子,最大的就是这张圆脸,其他的只有两三岁,都在睡着。 那人朝她嘴巴里塞了一颗什么糖果,就出去了。 她的手脚被绑,扭来扭去不舒服。 小圆脸缩在角落,转过身来,用也被绑在后面的双手朝她招手。 她看懂了,凑过去,把手上的绳结递到他指尖。 也不知他怎么三两下就把她的绳结给解了,然后轮到她时,她怎么都解不开。 还是小圆脸一步一步教她,把这根抽出来,那根绕过去,才算也解了。 解开了绳索后,她肚子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点心。 小圆脸见了,猛咽口水。 有着先前的革命友谊,她见了,便小心掰了一小半儿给他。 眼见他狼吞虎咽吃掉,也不知饿了多久,想了想,又把兜里剩的另一整块儿全给了他。 吃了半片点心后,那颗糖果药效发作,她缩在角落睡着了。 却不知那小圆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从车帘缝里朝外一直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那人牙子推醒的。 人牙子拎着她手腕上的绳子牵羊一般把他们几人牵下了马车。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绳结不知何时又被绑上了。 于是六个小不点儿串成一串儿被人牙子带进了一间屋里,又一人手里塞了半个馒头。 小一点儿的害怕得又开始哇哇大哭,那男人大巴掌拍过去,又把馒头往他们嘴里塞,来回几次那四个小不点儿才消停,渐渐睡着了。 男人出去后,把门关上,屋里漆黑一片。 她准备把馒头往嘴里送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她。 原来是那小圆脸,低声告诉她那馒头里有蒙汗药,不能吃。 他不知何时身上绑的绳索已经不见,手脚麻利地给她解开了绳,拉着她悄悄往窗户走去。 蹲在窗户下听着外边的动静,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悄悄打开窗。 她想问又不敢问,被他推着往窗户上面爬。 静悄悄的二人溜了出来,她被小圆脸拉着往前跑。 不一会儿那人牙子发现人没了,追了出来。 倒也神奇,小圆脸见有人追来,就拉着她躲起来,好似对这一带很熟似的。 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反正是七躲八藏的,居然让他们跑到了人多的地方。 反正她也不记得是什么地方了,两人好像是找了户好心人收留歇了一宿,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两人手牵手在街上走。 他问她家住在哪里,她因为被拐一事有了警惕心,只说不记得了。 后来两人都饿极了,她拉出脖子上的那只玉葫芦,很是舍不得地给了他,说,“听说有当铺可以把这个当成银子,你去试试。” 小圆脸也实在是饿怕了,犹豫了一下也没有拒绝,接过玉葫芦,二人一起去了当铺。 当了三两银子出来,她一眼就看到街上行色匆匆似在寻人的哥哥,高兴地跑到哥哥跟前,朝着小圆脸挥挥手,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回忆至此,她抬眸看向眼前已经不再是小圆脸的青年,五官依稀还可见当年的模样,既惊且喜,“你……你后来是怎么找到家人的?你又怎知这玉葫芦是我的?” 也就是短短两天的相处中,云飞扬那时长得比苏晚吟矮一点,所以就“小姐姐”“小姐姐”地叫。 云飞扬眨了眨眼,“你走后,我靠着那三两银子,走到了南边的雍州郡,找到了家人。” 苏晚吟吃了一惊,“雍州郡?那从江南过去得走一个月?你是怎么到了江南府的?” 第456章 把我女儿救出来!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我当年是跟着到江南府采买米粮的车偷偷出来的,所以家人也不知我在江南府被人牙子给拐了。待我们跑出来后,我也找不到南境军车,只好用双腿一直往南走。” 那一段记忆,真是刻骨铭心。 苏晚吟想到一个问题,好奇地问,“我们跑出来那地方,是个荒郊?你是怎么找到回府城的路的?” 云飞扬颇有些得意,“我自小在军中长大,年纪小武艺没练到家,但军中斥侯那一套学了不少。我一路过去就没敢吃他们给的东西,所以虽然饿,但脑子清醒得很。你上车睡着后,我一路都盯着呢,知道马车走的是哪条道,拐了几道弯,拐弯的地方有几处可以藏身,若是有人追出来可以往哪里藏……” 苏晚吟赞叹,“你那时还不到六岁,真是厉害!” 男娃一般长得比女孩矮些,她下意识觉得他比自己小。 云飞扬有些愕然,“你……没看过我们的婚束?” “自然是看了的,”苏晚吟仔细想了想婚束上写的他的出生时间,惊道,“不对,你竟然比我大两岁!” 云飞扬摸了摸脑袋,“我,我就是抽条得晚了些。” “那这个呢?”她举起手里的玉葫芦。 “我回到南境后,第二年又求了父亲跟车到江南府采买,特意到那当铺把这玉葫芦赎了回来。好在它一直没被旁人买走。可惜的是,即便赎了回来,也不知上何处去寻你。” “那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云飞扬笑了,“那日母亲和祖母带我上国公府相看,我原是不太情愿的。可你进来的时候,远远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了。所以我很高兴哪。当即就应下了这门亲事。这玉葫芦,我就是想今晚给你一个惊喜的!” 苏晚吟只觉得心底生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不由得低了头,“嗯,果真是惊喜。” 她又把他往外推,“你快出去,外头的宾客怕是要等急了!” 云飞扬站着没动,目光灼灼如那日相看,说出的话却小心翼翼的,“我……我能亲你一下吗?” 苏晚吟立刻脸色爆红,低着头把眼睛闭上。 云飞扬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飞也似地出了门,丢下一句话,“你先吃些东西,别饿着了。我马上回来!” 苏晚吟抚着脸上微微的温润感,脸红到了耳根处。 丫环端着吃食推门而入,笑道,“小姐,姑爷让奴婢给您送些吃的来。姑爷疼您呢。” 苏晚吟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你先来把我这凤冠除了,重得很。” 待她梳洗一番,换了轻便的寝衣,吃了碗面,不一会儿,云飞扬就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有了之前的交谈,两人几乎没了隔阂,云飞扬借着酒意就抱住了她,含糊不清地喊,“小姐姐!” 苏晚吟脸色绯红,拍了他一下,“瞎叫什么呢?我可比你小。”。 丫环偷笑着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嗯,我没喝多少,没熏着你?” 苏晚吟有些无语,“还……还行。” 云飞扬一听这话就高兴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压到了床上…… …… 另一边,蒋氏中午招待宾客,也喝了些薄酒,宴席散了后,她觉得又累又晕,直接就回自己屋里睡下了。 一直睡到天黑了才醒,醒了后要见苏晚晗,丫环去找了才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蒋氏立刻被吓到酒醒,“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找不见了……”丫环支支吾吾,“二小姐院子里的婆子说二小姐中午就没回来过,她还以为二小姐受了委屈不敢回屋呢……” 替嫁的事儿阖府上下都知道,二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出去散心也是有的,所以丫环婆子们都没过问,也不敢过问。 蒋氏一拍桌子,“去问问看,可有谁看见她从哪个门儿出去了?!” 片刻后丫环来报,战战兢兢,“有,有个婆子说,小桃带着二姑娘,打开西角门儿送二姑娘出去了。” 蒋氏瞬间跳起来,“西角门?!” “是,是啊。” “小桃呢?!”小桃是她前两日刚买来的小丫环,就是想府里多用些生面孔,更好动手脚。 “她,她也不见了……”丫环小声答道。 蒋氏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该死的! 西角门! 那是她和那人约好逮人的地方。 时间也是差不多那时间,会不会晗儿被当成苏晚吟给带走了? 天啊,她都不敢想,如果女儿真的被带走了…… 她火急火燎出了门,直直朝东面拐角处那一个院子里走去,敲响了门。 一个婆子来开了门,用油类照了照,“哟,原来是苏侯夫人。” 蒋氏推开婆子就闯了进去,“快叫你们夫人出来!” 那婆子大叫起来,“哎哟,侯夫人且慢!且慢!” 里屋有一妇人披衣出来,打了个照面,居然是薛家三房夫人程氏。 这院子就是薛家三房被分家后住的别院。 晚上光线昏暗,程氏有些看不清,“是谁……?” 蒋氏一把抓住程氏的手腕,“三夫人,今儿中午你们是不是带走了人?” 程氏点了点头,“自然,约定好的事儿,我自然办得妥帖。” 蒋氏身子晃了晃,颤抖着声音道,“那……当真送到了那老巡检家中?” 程氏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他的媒人银子,我可早就送到你手里了啊!” 蒋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脑子里轰轰地响成一片。 程氏被她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没栽在地上,站稳了身形才问,“怎么了?” 蒋氏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就痛哭出来,“错……错了!错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程氏懵了,“什么错了?” 她咂摸了一下,大惊失色,“你说他们拉错人了?把你的女儿拉走了?!不可能啊,你不是说,你的女儿,今儿是要嫁到云府的吗?!” 蒋氏几乎要发疯,扯着她,“快快,快去把我女儿救出来!” 第457章 又悔又恨又痛 “这这……”程氏很是为难,“侯夫人,你是知道的,这个老巡检虽然只是个九品城门吏,但他的妹妹是宫里的娘娘。也……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何况,这事儿,当初还是你上赶着说和的……” 蒋氏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原计划女儿替嫁出门后,苏晚吟这个正主儿若是醒过来嚷嚷出来定要坏事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直接卖了,而且要卖给一个老男人,手段要阴狠些的,不能叫她轻易就跑出来。 正巧之前她安置这个宅子的时候碰见程氏,知道这是薛家被赶出来的三房夫人,对甄家、对摄政王夫妇颇有微词,便与她搭上了话。 先是说家中有个不听话的婢女,想把她卖个好价钱,不能叫她轻易跑出来;后来一来二往的交了底儿,程氏一听是顾歆然的表妹,来了兴趣,说一定给她打听个好人家! 于是程氏便打听到这个老巡检,说他年轻时候原还是云老将军手底下的小兵,本是立功封了千总的,后来因为调戏民女被罚没军籍品阶赶出云家军,只好回到京都城来靠着在宫里的妹妹四处打点才寻了个巡城的活儿干。 但干了十几年也才得了个九品巡检的职缺,往日里看见云家的马车都能啐上一口唾沫。婆娘倒是陆续娶了三个,但听闻每个都是被他打死的。 蒋氏一听说有这样的人选,那简直是大喜过望。 横竖那苏晚吟也活不过三年了,正好被这老巡检磋磨而死,也不会再叫旁人查出其他的死因来。 而且要让这老巡检知道苏晚吟原是云家的媳妇儿,那必会更加往死里打。 这么一来,即便是云家发现苏晚晗替嫁,也不可能再把苏晚吟给要回去了。 没想到,没想到…… 她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程氏吓坏了,自他们三房被除族分家搬到这别院之后,儿子夫君成日酗酒,儿子那青楼出身的小妾也投井了,日子是越来越难熬。 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扔在了薛太傅、薛燕翎和摄政王夫妇身上。 要不是薛太傅太绝情,要不是薛燕翎横插一脚,要不是摄政王妃撺掇着儿媳休夫,要不是摄政王在朝堂上提议小皇帝下和离圣旨,自家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所以听说要卖的那女子是顾歆然的表妹,她就花了大力气去打听,终于叫她打听到这么一个极品老男人,好歹也能让她间接出口恶气。 却没想到这蒋氏竟会这般不中用,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女儿? 可这事儿,她怎么善后?她可没那个本事闹上那老男人家里去。 她慢慢后退,想躲回屋里去。 蒋氏一骨碌儿爬起来,抓住她,“你,你快带我去那人府上!我要把女儿接回来!” 程氏吓得直甩手,“不不不,不可能的!我们两个妇人,怎么去一个老……那人可是当过兵的,凶得很!再说了,这黑灯瞎火的,我可不敢去!” 还打死过前面三任媳妇儿,谁敢招惹? 何况这又是大晚上的,成何体统? 还有什么府上?那老男人不过一人独居一间草房,能有个院门儿就不错了! 程氏朝旁边的婆子使眼色,“快将侯夫人送出去。” 两个婆子连拉带拽的最后还是把蒋氏拉出了门外。 蒋氏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看到苏晚意正送裴良弼几个同窗出门。 看到裴良弼远去的背影,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那日若是配合女儿的计划,以他轻薄了女儿的名义绑住他,是不是今儿女儿就不必遭遇这些了? 苏晚意见到蒋氏从门外回来,上前来见礼,“母亲这是出去了?” 蒋氏眼里燃起了希望,一把抓住他,“快,快,你快去救你二妹妹!” 苏晚意佯装不明白,“二妹妹?二妹妹怎么了?” 蒋氏泪水涟涟,“你二妹妹她,她被人抓走了!你快去王府借几个人手来,把晚晗救出来呀!” 苏晚意扶住她,“母亲别急,你慢慢说。这大晚上的,便是去王府借人,那得有个正当的说法呀。” 蒋氏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儿被那老男人……就一刻也等不了了,便说道,“你二妹妹上午出了丑,我以为她是回自己院子里歇息了,可谁知却不在。母亲打听过,她是中午就出了西角门,然后被一伙贼人给掳走了!贼人我方才也打听到了,就是住在茂柳巷的一个老巡检!我们快去把你二妹妹救出来!” 她肯定是不敢说实话的。 苏晚意一听,面上吓了一跳,“被一伙贼人掳走了?那人是住在茂柳巷的一个老巡检?此事当真?” 蒋氏拉着他的衣袖,泪水涟涟,“千真万确!快去!母亲求你了!” 苏晚意扶住她,“好,母亲你别急。眼下马上就要宵禁了,您不能出去,您就先回后院!儿子这就去王府借人去把二妹妹带回来!” 说罢他就去牵马。 蒋氏抹着泪说,“好,你一定要把你二妹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啊!” 苏晚意翻身上马,“好。” “还有,那贼人定是心怀不轨,他说什么你都别信!把晚晗带回来要紧!” 苏晚意已经策马远去,远远地回答了个“好,知道了!” 蒋氏捂着心口,心里是又悔又恨又痛。 她好好的女儿…… 原本上京是想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的啊,怎么会让女儿一次又一次莫名丢了清白? …… 马上的苏晚意一路疾驰,心里和身体是一样的畅快。 他这个嫡母,终于感觉到肉痛了啊! 他早就料到嫡母是打着要替嫁的主意。 后来见蒋氏坚持要搬到这苏府来送嫁,他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巧因为苏府新置了一些奴仆,他就借机安插了几个丫环婆子进了后院,探听到蒋氏的打算。 蒋氏让人去买的迷药实则也被他的人给替换了。 他也与苏晚吟早就通过气,还特意准备了两套喜服凤冠,就是不想晚吟再穿回晚晗穿过的喜服,戴她戴过的凤冠。 第458章 是摄政王本王? 他虽同情这个自小就受生母凌虐的二妹妹,但二妹妹从来不知谁真心待她好,还时常反咬为她说好话的苏晚吟一口,有时还会故意把气撒在苏晚吟身上,就是仗着苏晚吟真心待她。 久而久之,他觉得这个二妹妹实在不值得同情。 再加上他得知了蒋氏的恶毒计划后,便也觉得二妹妹也是知道的,反手将计就计没有半点愧疚。 如今策马在黑夜的大街上,他更加觉得畅快。 上一世,妹妹被蒋氏嫁给了江南巡抚那个半百老头儿凌虐至死,这一世,也该轮到蒋氏自食苦果了! 他到达摄政王府时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听了他说了来龙去脉,顾歆然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蒋氏竟然如此恶毒? 勾结那程氏想害晚吟表妹? 她冷笑道,“想必那程氏是冲着我来的?记恨我当日劝说那甄宝莹休夫?” 裴修泽在一旁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怒,“想来也是记恨本王当日在朝堂上当众请旨让他们和离。所以,今日这一趟,本王还不得不去。” 顾歆然跃跃欲试,“爷,带上我!” 他瞪了一眼她的肚子,“你消停些,本王带人去去就回,回来后再给你讲八点档。” 苏晚意:??? 他不由得问道,“何为八点档?” 裴修泽却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立刻就一身肃杀之气,“来人!带上十人,跟本王走!” 苏晚意看了看顾歆然,很想她能解惑。 顾歆然只是呵呵笑道,没有解释,“请?表弟!” 他只好起身也跟在身后。 外头接替南岳侍卫总管之职的南天立刻出现在裴修泽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爷,咱这是要去抄家,还是杀人灭口?要带的十人是暗卫,还是府卫?” 苏晚意:…… 他能当他听不见吗? 裴修泽踢了他一脚,“没见着是表少爷来借的人吗?什么杀人灭口?!我们何时干过这等勾当?!” 南天捂着屁股嘿嘿笑道,“懂了!爷您就瞧好!” 他一吹口哨,一阵蜿蜒宛转。 突然就十个黑衣人齐刷刷从天而降。 苏晚意一个腿软险些栽倒。 裴修泽又给了南天屁股一脚,“滚!府卫!本王要府卫!” 难怪南岳走时十分不舍,原来不是不舍,是怕他知道他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如此不堪用啊! 顾歆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带几个有力的婆子去,马车也要跟上!” …… 一刻钟后,一群人杀气腾腾地围住了一个胡同口上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苏晚意上前敲门。 南天挨了两脚,正觉得憋了一股气呢,见苏晚意这般斯文地敲门,一把推开了他,“让老子来!” 说罢抬脚一踹。 那破门咣当一声彻底废了。 里面急吼吼跑出来一个人,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大骂,“是谁?谁敢踹老子的门?!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苏晚意一看,一个满脸胡茬,头发乱蓬蓬,身上衣裳无比酸臭不知几个月没洗的干瘦老头儿跑了出来。 看那脸上的皱纹得有五十来岁了,但嗓门儿还是大得很,想来是年轻时投军的缘故,身子还算硬朗。 就这系裤腰带的动作,谁都知道方才他在做什么。 想到蒋氏原是想将这样一个老男人配给自己的亲妹妹,他就怒气往上涌,顺便就假戏真做了,上前一步怒道,“快把我二妹妹还给我!” 那老巡检一瞧这么多人,全是五大三粗的府卫打扮,心里气焰短了三分,见是个斯文的书生问话,抬胸粗声粗气地问,“哪个是你二妹妹?!” “姓苏的,今儿中午抬到你府上的!” “哦,那是我娘子啊!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娘子呢!凭什么还给你啊?!”老巡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嗓门儿也大了起来,“还是她的母亲亲手交给我的庚帖,老子上午刚写了婚束送到了官府!” 裴修泽在一旁听了暗道这蒋氏果真是要把事做绝了,竟把苏晚吟的庚帖又写了一份交给了这老男人? 这是生怕不能绑死这两人吗? 不过看苏晚意的表情,想来早有成算。 苏晚意也觉得脑门儿突突地跳,要不是自己早让人换掉了妹妹的庚帖,以这老油皮的无赖劲儿,怕是难以善了! 一般人都是大婚次日才会将婚束连着庚帖一同交到官府去落印的,这老男人,怕是迫不及待就把婚束送去了。 若不是此刻摄政王杵着,他恨不能扭头就走,好叫这苏晚晗和这老男人绑死一生一世! 他压下心头怒意,“老哥,我二妹妹是良家子,不能买卖的。还望老哥把人交出来。” 南天已经很没有耐心了,看了一眼王爷的神色,上前一步,“跟他废什么话?!兄弟们!进去搜!” “哎哎!”老巡检欲拦人,可哪里能拦得住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府卫?一下子就被府卫推到了一边。 他大叫道,“你们是何人?怎能擅闯民宅?!小心我去官府告……” 尾音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面前,出现了南天伸过来的一只腰牌。 他就是眼瞎,也能认得这是摄政王府的腰牌。 旁边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俊俏后生,难道是摄政王本王? 他猛地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 苏晚意早跟着府卫们进去了。 这宅子很小,不过一间厢房一间灶房而已。 府卫们是知道后宅规矩的,见这般寒酸的院子,也没敢直接进厢房,只齐齐守在外头。 苏晚意也没敢进去,招手让两个婆子先进去看看。 婆子们进了厢房,先是闻着这屋里的味儿嫌弃地捂住了口鼻,随后看到床上的情形,都震惊了。 床上一片凌乱,一个女子身上满身都是青紫痕迹,不着寸缕地躺着。 正是苏晚晗。 她早就不知被那老头儿折磨了多少回了,此刻正呆呆地绝望地睁着眼望着帐顶,生无可恋。 婆子们不忍直视,在一旁找到她的衣裳一件一件穿起来,把她严严实实裹住,又喊了外头的婆子把被子抱进来。 第459章 五千两! 外头的婆子也是战战兢兢进来,用王府带来的锦被包住苏晚晗,抬上了马车。 苏晚意漠然地看着黑发覆面的苏晚晗被抬走。 只要一想到很可能上一世他的亲妹妹也是这样被折磨致死的,他的痛心就变得无比的情真意切。 老巡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一脸心痛地看着人被抬走。 他的五十两啊! 裴修泽摇摇头,这八点档,好像没什么可讲的? 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一群人陆续撤走,苏晚意最后一个走出来。 老头儿一把抱住他的脚,颤抖道,“小哥,我的五十两……” 苏晚意踢开他,“谁收了你的银子,你找谁去!” 蒋氏想借他和王爷的手处置了这老泼皮?不可能,还是让她自己受着。 他没敢让马车直接回王府,而是请车夫把车驾到了西市苏府,再让婆子们把人抬到后院,这才千恩万谢地让马车回了王府。 他回了苏宅后就倒头大睡了,折腾了这一整天,实在是累了。 至于后院的那些口角官司,他也懒得去听,想来那蒋氏也没什么好话,不是骂苏晚晗不中用,就是骂苏晚吟没良心,也会骂自己大奸大恶之类。 次日天刚亮,果然前院传来了动静。 正是那老巡检找上门儿来了。 “天杀的堂堂侯夫人居然来骗我这个老头儿银子!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我五十两,五十两!” “明明说好了五十两是彩礼钱,你把女儿嫁给我。怎么翻脸就不认账,你收了钱,却又把人给抬走了?你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天子脚下,竟有侯夫人来骗我一个小老儿的钱!你快还我五十两!” 蒋氏头天晚上先是担忧女儿能否被救回来,后见女儿如破布一样被带回来,心疼得不行,一边给女儿整理擦洗一边又忍不住念念叨叨地骂了一宿。 这才刚歇下,就听到那个该死的老头儿闹上门来了。 怎的昨晚苏晚意带着王府的人去了,竟没把这老头儿给处理了?居然还由着他闹上门来?! 她急急披衣冲出来,破口大骂,“你这个糟老头儿跑到我门前来撒什么泼?放什么屁?” 那老头儿早有准备,展开一张红色婚束,“这还是按着你给我的庚帖写成的婚束,我和你的女儿,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昨儿才大婚第一日,你就上门来把我的妻子抢走是何道理?!” “呵,就算是我给你的庚帖,那庚帖上的新娘早已经嫁入了云家,你要讨媳妇儿,上云家讨去!” 蒋氏有恃无恐,当初她给出去的,是那苏晚吟的庚帖。 便是名字落在了婚束上,那也是苏晚吟的名字。 老头儿显然也是早有准备,他把婚束在围观百姓眼前一一展示过才说道,“大家伙儿瞧瞧啊,这婚束上的名字,叫苏晚晗!昨儿嫁进云国公府的新娘,是苏晚吟!没错儿?!”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婚束正正展示在蒋氏的面前。 蒋氏定睛一看,险些没昏过去,那婚束上的名字,还真的是苏晚晗! “这不可能!”她明明给的是那小贱蹄子的庚帖,怎么变成了女儿的名字? 老头儿嘿嘿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没瞧见这婚束上还落了官府的大印?说起来,您还是小老儿的岳母呢。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真的拱手作揖。 围观百姓们哄地一声大笑,“可不是吗?这婚束官府都落了印了,女婿给岳母行礼那不是应当应份的吗?”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侯夫人,把继女嫁进国公府,转身却把自己亲生女儿许给一个糟老头儿的?!” 老头儿立刻瞪回去,“说谁是糟老头儿呢?我今儿才五十一岁!” 百姓们又是一阵哄笑。 蒋氏恨不能当场晕死过去。 这死老头儿看着年岁都比她大上十几岁,居然喊她叫岳母? 老头儿又是嬉皮笑脸,“岳母,小婿如今可是验明正身了,可以进去接我的妻子吗?” 蒋氏大恨,“不许!不许!那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带她走!” 这话一出,小老头儿脸色一变,直呼其名,“蒋氏,你莫要以为小老儿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不交出苏晚晗,我便拉你去见官!让京兆府来判一判你这到底算不算是骗婚!收了我的彩礼,还不肯把人给我!” 围观百姓又议论道,“是啊,女儿都嫁人了,却又抢回来不让女婿带走,真的很像骗婚啊!” “人好歹也给了五十两的彩礼钱!” “堂堂一个侯府,居然才要了五十两彩礼?” “哎,不对啊,刚才她不是说庚帖上的新娘昨儿嫁进国公府了?难不成……她这是要换……” 蒋氏全身打了个哆嗦,咆哮道,“你!你想要多少?我把彩礼钱退给你,你把女儿还给我!” 那老头儿贼笑道,“岳母,你女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再要回去,也不合适?” 蒋氏气得全身打颤,“你报个数!一百两,你的彩礼钱翻个番儿可以了?!” 老头儿还是一脸的怀念,“啧啧,那如花似玉的妻子,你舍得五十两出手,我可舍不得一百两再卖回去……” “二百两!”她只想赶紧把这滚刀肉打发回去了事! 老头儿还是摇头,“她那……” 蒋氏立刻打断了他,“那你说多少?!” 老头儿抬头看了看天,又想了想,才伸出一个巴掌。 “好!五百两是,我给!” 老头儿摇头,“不是五百,是五千两。” “什么?!”蒋氏恨不能两根叉子把人叉出去。 “要么五千两,要么把妻子还给我!”老头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还搓了搓手,一脸的淫笑,“嘶,果然是侯府的小姐,我还真舍不……” 蒋氏闭了闭眼,咬牙喝道,“五千两!我给你!” 老头儿这才消停了,拢手等着。 蒋氏割肉般地从腰间解下钥匙,吩咐婆子去取银票。 不一会儿,婆子捧了一个盒子来,交到老头儿手里。 第460章 越想心越凉 老头儿接过来点了点,嘿嘿笑道,“还是岳母爽快!” “你!” 老头儿明白,立马改口,“侯夫人爽快!” “那婚束……” 老头儿直接把婚束递到蒋氏手上,“不过这官府可是落了印了,回头我再送一份休书来啊!” 蒋氏脸色扭曲,一字一顿道,“和、离、书!” 老头儿又抬头望天,另一只手指尖搓着。 蒋氏咬牙,“再给你一千两,写和离书!”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唏嘘。 “嘿嘿,要不怎么说侯夫人您爽快呢!”老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偏那一口老黄牙还缺了两个,看得蒋氏几欲作呕。 婆子很快又拿来了一个小匣子。 老头儿接过清点了一遍,笑呵呵地把银票悉数塞进衣袖里,然后把两个盒子都还给了婆子,这才走了。 蒋氏快步回到院子里,大力把门关上,靠着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这是作的什么孽!不仅赔了女儿的身子,还赔上了六千两! 女儿一夜之间变成了和离妇! 天啊! 她抚住心口,肉痛不已。 外头的老头儿笑嘻嘻地沿着墙根儿往前走,有好事的路人一边跟着一边嘻笑道,“小老儿,你这可是赚翻了啊!五十两变五千两!还白得了那侯府小姐的身子,可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昨儿中午就抬我屋里了,我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哪里能忍,当然是从白天干到晚上啊!哎哟,还真真不愧是侯府的小姐!那身段,那细皮嫩肉……啧啧……” 老头儿说话也没压着嗓门儿,清晰地透过高墙传进了里头不知在屋下站了多久的苏晚晗的耳里。 后面的污言秽语她也听不进了,眼里突然现出一股绝决的神情。 她猛地扭头,朝着一旁角落奔去。 她的婢女刚端来一碗水,进了门,就看见小姐一头朝下栽进井里。 婢女立刻把碗丢了,大喊起来,“救命啊!二小姐投井了!救命啊!快来人啊!二小姐掉进井里了!” 外头的蒋氏刚歇了一口气正往后院走,便听到这一声尖利的嗓门儿,整个人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险些没僵硬得栽倒下去。 旁边的婆子扶住了她。 她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声音,立刻吼道,“快去救人!救人啊!” 几个婆子丫环纷纷往后跑。 “公子呢?!快去喊人救命啊!!”蒋氏歇斯底里。 这一院子里都是丫环婆子,也没力气从井里救人啊! 外院的苏晚意听了倒是愿意配合,还喊了他的小厮到了后院。 小厮迅速把水桶解开,自己攀着绳子下到井里,把人捞起来,背在了身上,然后大喊,“拉!可以拉了!” 苏晚意在上面吃力地绞着轱辘,井绳一点一点往上卷子,眼看着就要把人拉上来了,突然他猛咳一声,咳出一口血来,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蒋氏大惊,“苏晚意!你怎么了?!” 井绳哗哗掉下去,那小厮也啊地一声摔了下去。 蒋氏目眦欲裂奔到井边,“晚晗!” 本来苏晚晗就只是挂在小厮的身上,这一摔,又掉进井里了。 “你们几个,快快,一起拉绳子!”她把婆子丫环全都喊过来,几人合力把轱辘把手握住往上卷。 小厮扑腾两下,绳子把他拉住了,他这才能把人捞起来重新背在身上,再用绳子把自己腰间缠了一圈,大喊道,“好了,再拉!” 蒋氏让个小丫环一边去请大夫,一边把车夫喊进来。 几个婆子丫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在车夫进来后才稳住,把人拉了上来。 有个有经验的婆子忙把苏晚晗翻过来吐水,拍着背。 好在不一会儿她咳了两声后有了呼吸,但人还是昏迷着。 大夫来了后,给她诊了脉,开了方子。 那小厮又把大夫请到前院给苏晚意诊了脉,开了方子。 小厮送大夫出去的时候,见门口有个婆子在张望,知道是夫人派来探听消息的,故意把声音放大了,“多谢大夫,实在是不知公子他怎的居然会中毒了!今儿还毒发了!幸好大夫您医术超绝,能解这毒!” 大夫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出了门了。 出门后不久,有个婆子找上了他,塞了一角银子过去,“这位大夫,我家夫人有句话想问您。方才那位公子,当真是中了毒?中了何毒?” 大夫诧异地看她一眼,“中的是一种慢性毒,叫隐雾散。但是……” 婆子陪着笑道,“我家夫人也实在是担心公子的身子,还请大夫有什么直言相告。” “但是,几个月前,老夫明明已经替这位公子开了解毒方子,怎的今儿还会毒发?难不成这几个月,他一直没有服用解药?” 婆子也是一愣,又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大夫,这才回了后院给蒋氏回话。 蒋氏听了后咬牙切齿,“好你个苏晚意!原来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 眼见婆子面露惊愕,她赶紧挥挥手让婆子下去了。 她开始从头捋起,越想越心惊,越想心越凉。 所以,一开始,苏晚意就知道自己对他们这对兄妹是虚情假意。 所以,他们故意备了两套喜服凤冠,早就算到了自己会想办法替换新娘子? 那苏晚吟也没有被迷晕,苏晚意是故意把苏晚晗给摔出去叫她出丑的? 那引她出西角门的那个丫环,是不是被苏晚意给收买了的? 蒋氏想到这里,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苏晚意!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方才那一下毒发,分明是想害死晚晗! 再想想自己,这一番上京,不仅没替女儿寻门好亲事,还害得女儿两度失身,成了和离妇,还险些丧了命! 反倒是苏晚吟,背靠国公府,成了云家的少将军夫人! 简直是一口老血哽在心口! 而这个苏晚意,显然知道了自己对他所做的事,日后自己若真是生不下儿子,他又成了世子袭了爵,与他母子离了心,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行,她要想个法子,叫这苏晚意承不了侯府的爵位! 第461章 都不是外人 顾歆然是第三日才知道苏晚晗的情况不太好的。 原因是蒋氏一脸急色地一大早到王府来求见,说想请王妃妙手救一救晚晗。 顾歆然问她情况如何了? 蒋氏却只是焦急地摇头,“她昨日虽醒来,但却连我这个娘也不认得了,大夫说她是那日落水……得了失魂症……王妃,我知道您妙手回春,想必定有法子能救晚晗,我求您了……” 说着她竟跪了下来,“王妃,求您救救晚晗!” 顾歆然起身,“也罢,本妃一直也把晚晗当作是表妹。我这便随你走一趟,去看看她。” “多谢王妃!”蒋氏千恩万谢。 一刻钟后,两辆马车抵达苏府门前。 但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前面了。 蒋氏下了车后慌忙一拍额头,“瞧我,光顾着晚晗的病情,竟忘了今日是晚吟回门的日子!” 那一辆马车,正是云国公府的马车。 门上的婆子禀道,“大小姐和大姑爷已经进门多时了。” 蒋氏一边引着顾歆然往里走,一边愧疚地说,“真真是怠慢了晚吟和姑爷了。还好晚意应当在府里,想必正招待着。” 一边又对一个管事的婆子说道,“快快准备几样好酒好菜,中午须得好好招待大小姐和大姑爷。” “是。” 果然到了花厅,见到苏晚意正与云飞扬说着什么,苏晚吟在一旁笑意吟吟地看着二人。 三人见蒋氏和顾歆然来了,赶紧起身见礼。 顾歆然抬手,“不必多礼,都不是外人,既然侯夫人请我来给二小姐看病,不如先去二小姐那里?” 苏晚吟也站起来,“母亲,我也去看看二妹妹。” “好。”蒋氏点头,“晚意,姑爷就先交给你招呼着。” 说罢她带着二人急匆匆去往后院。 待见到苏晚晗那张一夜之间枯败如中年妇人的脸时,顾歆然和苏晚吟都吓了一跳。 蒋氏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我劝她想开些,被贼人给掳走她也是身不由已……事到如今要养好身子……可她什么也听不进……” 顾歆然悄悄翻了翻白眼,这蒋氏还真是会颠倒黑白,明明是设局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女儿,却在这里冠冕堂皇说什么被贼人掳走。 苏晚吟却是不知道此事的,她大惊问,“母亲,您说什么?二妹妹被贼人掳走?” 蒋氏流泪道,“可不是吗?你大婚那日她自觉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恍惚中出了家门,谁知却被贼人掳走……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 苏晚吟心疼地上前揽住妹妹的肩唤道,“二妹妹?二妹妹?” 苏晚晗呆呆地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突然咧嘴嘿嘿傻笑,张嘴就朝她的手臂咬去。 苏晚吟吓了一跳,慌忙撒开了手朝后避了开来。 顾歆然捏住苏晚晗的手腕,她用力挣扎,还是蒋氏把她给按住了。 顾歆然开始把起脉来,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摇头道,“身子虽落水后有些虚弱,但喝些温补的药养上一段时日就好了。这失魂症只怕是难办了,许是她这两日受的刺激太大,才引起的。或许先让她静养着,慢慢的,她会回过神来也不一定。” 蒋氏听了一脸的失望,“王妃,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顾歆然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怕是本妃也无能为力啊。” 蒋氏叹一口气,“既如此,便只好先养着。有劳王妃了。” 顾歆然点点头站起来要走。 蒋氏却道,“王妃既来了,不如留下来用午膳。晚吟今日回门,你们又相熟,便一起用午膳?” 苏晚吟也挽留道,“是啊表姐,不如便留下来与我们用午膳?” 顾歆然总觉得这个蒋氏又在憋着什么坏,但她又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如今苏晚吟已经与云飞扬成了夫妻,蒋氏还要算计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小声道,“正好问问你和云小将军之间的事!” 苏晚吟立刻红霞满飞,“表姐!” 蒋氏笑呵呵道,“你们表姐妹间说说体己话,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得如何了!” “好。”苏晚吟挽着顾歆然的手出了这屋,朝自己原来住的小屋走去。 苏晚吟把玉葫芦和六岁那年的事同顾歆然说了一遍。 顾歆然果然听得津津有味,感慨道“没想到,你和云小将军那是自小的缘份啊!江南没找到你,居然在京都城遇上了。而且还恰巧是相看的对象!” 苏晚吟脸色红红颇有些羞怯,“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呐!”顾歆然笑呵呵,想了想,她把蒋氏设计换亲想把她卖给那老头儿结果反害了苏晚晗成了和离妇一事也低声同苏晚吟说了一遍。 苏晚吟气得脸色发红,“岂有此理,她也太歹毒了!想偷走我的亲事还不够,居然还想把我卖给那样一个……一个糟老头子!” 顾歆然拍拍她的手,“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歹毒,早在几年前她就在你和你哥哥身上下慢性毒药了。今儿怕是,还会有一场局。一会儿你可要当心。”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蒋氏差人来喊开饭了。 于是二人起身去花厅用膳。 蒋氏热情地给每个人都斟了酒,当然除了顾歆然。 顾歆然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再过一两月就要临盆,自是不能饮酒。 蒋氏殷勤地给苏晚吟夹菜,给苏晚意和云飞扬添酒,当真看起来就像是兄妹俩的亲生母亲一般。 苏晚意和云飞扬出奇地很聊得来,自然碰杯碰得最勤。 苏晚吟方才得了顾歆然的提醒,都没敢多吃。 顾歆然倒是不在意,蒋氏不敢在菜里下毒。 酒嘛,有云小将军在,她觉得下毒的概率也很低。 不一会儿,苏晚意就起身去更衣。 可他这一去,好久都没回来。 蒋氏便让个婆子去瞧瞧。 谁知这一瞧,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蒋氏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蒋氏气得杯子都扔了,急匆匆往后院走。 苏晚吟吓得站了起来,“母亲,发生了何事?” 蒋氏跺跺脚,“你哥哥他……哎,都不是外人,你们也一起来!” 苏晚吟与顾歆然对视一眼,加上云飞扬,赶紧起身跟在蒋氏身后。 四人在婆子的带领下,径直往苏晚晗的屋子走去。 第462章 不能被除族! 顾歆然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婆子尴尬地推开门,蒋氏就冲了进去。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是当哥哥的能干出来的事儿?”她的嗓声尖利中带着些嘶哑,不知是不是这两日哭得多了。 顾歆然一看,发现苏晚意竟然在苏晚晗身边呼呼大睡,一只脚还隔着被子搭在苏晚晗身上。 苏晚晗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十指弯来弯去变幻出各种形状傻笑着,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云飞扬下意识想要退出去。 蒋氏却指着苏晚意道,“姑爷,快把这个孽子打醒!” 云飞扬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和顾歆然,见二人都没有反对,便上前把苏晚意从床上拖了下来,一直拖到外头。 然后从一旁的井里打了一桶冷水,兜头就朝苏晚意泼去。 苏晚意果然打了个激灵醒了,“谁,谁在泼我?!” 蒋氏冲上来就打他,“你,你这个孽子!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去轻薄你妹妹?!” 苏晚意都懵了,看向立在一旁的苏晚吟,那眼神是在问,我什么时候轻薄你了? 顾歆然赶紧说道,“不是这个妹妹,是那个妹妹。” 一手指了指屋里。 苏晚意更懵了,“二妹妹?不可能,我何时……?” “你还敢说?这里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看见了!你睡在了二妹妹的床上!”蒋氏是恨铁不成钢,“我当你喝多了醉倒不知在何处,好心让婆子来寻你,没想到,你竟是……竟是爬上了你二妹妹的床!” 苏晚意如遭雷击,“这不可能!” 心里越发对蒋氏的手段竖起拇指,这蒋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痴傻了的女儿还能舍得出去,就为了对付他? 只怪自己一时不察,居然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场合给他的酒里下药。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把他推到二妹妹的床,想害他身败名裂?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倒是真有些后悔一时掉以轻心,给自己惹来了祸端。 他只能把手伸向顾歆然,“王妃表姐,你是会医术的,不如你来诊诊看,我是不是中了药?” 蒋氏脸色一变,她一早用给苏晚晗看病的借口请来王妃,是想让她做个见证的,却不料苏晚意直接利用了她会医术这一点。 顾歆然也不拒绝,手指搭了上他的脉,片刻后点点头道,“确实是中了药,但好在只是轻微的蒙汗药,不是什么春药。” 蒋氏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对女儿动什么手脚,只让他昏睡一会儿,所以是蒙汗药。 苏晚意松了一口气,“母亲,这酒里不知竟被人动了手脚,我,我也不是故意跑到二妹妹这里来的……” 蒋氏大骂,“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抹灭你轻薄二妹妹的事实了吗?!你个孽子,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我苏家没有你这样的儿郎!” 苏晚吟正要替哥哥辩解,听到这里,猛地恍然大悟。 苏晚意也听出了蒋氏的弦外之音。 呵呵,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为了把他赶出苏家吗? 她却不知,离开苏家,他求之不得呢! 顾歆然也听出了蒋氏的目的,也理解了苏晚意看向蒋氏那嘲讽的目光。 顿时对蒋氏升起了一股同情心。 这个蒋氏,以为自己拿捏住了苏晚意,却不知,这正是苏晚意求之不得的事! 所以…… 苏晚意适时做出惊慌惶恐的表情来,“母亲,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要害我,母亲您不如查查是谁在我的酒里动了手脚?还有,我想起来了!方才是有个丫环故意把我引到此……” “住口!你轻薄了你妹妹已是既成事实!如此禽兽不如之恶行,简直为天下读书人之不耻!”蒋氏觉得自己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拿捏住了他。 若是这事传扬出去,他不仅身败名裂,还会为天下读书人所不容! “母亲!千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啊!儿子殿试在即,若是宣扬出去,儿子十多年寒窗苦读,必定东逝成流水!”他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母亲,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谁在儿子酒里下了药,又是谁指使丫环把儿子引到此处,竟要这般陷害儿子!还儿子清白啊!” 蒋氏本还在犹豫是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让他先身败名裂,自己再好名正言顺将他赶出苏府。 但一听他坚持要查幕后主使,立刻喝道,“不管是谁对你动了手脚,你轻薄了你亲妹妹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苏晚意对苏晚吟使了个眼色。 苏晚吟只好说道,“母亲,母亲,那您说说,您要如何才能将此事压下来?我们都听您的!” 顾歆然也说道,“是啊,侯夫人,此事就我们这几人见着了,想要瞒下此事也不难。若是你有什么条件也不妨提出来,本妃今日在这儿,也可以做个见证。” 蒋氏唇边勾起一抹笑,“要想不叫外人知晓,倒也不难。” 苏晚意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母亲您说!” “你自请离家,不再姓苏!”蒋氏一字一顿说道,“此事便到此结束,不再外传!” 苏晚意果然脸色大变,“母亲,不能姓苏?您这是要将我除族吗?这怎么行?!除族的学子,将会被取消科考资格,儿子马上就要殿试了!儿子不能被除族!” 蒋氏冷笑,“若是此事宣扬出去,你会成为不悌姐妹之人,想必也难参加科举!” “母亲!这是为什么?!”苏晚意“痛心”地喊道,“儿子若是在殿试上得了好名次,难道不是苏府的荣耀吗?为何要将我赶出苏家?” 蒋氏有种要撕破脸的架势,“晚晗已经是这样了,你居然还要对他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来。晚晗怕是要留在苏府一辈子,你若是也在府里,难保不叫我日日想起今日的事来。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离开苏家!” 苏晚吟也觉得不可思议,“母亲,哥哥他是苏家嫡长子,怎能轻易离开苏家?” 蒋氏大怒,“他不走,你是想逼死晚晗吗?晚晗如何面对他这样的哥哥?他这个哥哥又如何面对这样的妹妹?!我又如何面对他们同在一屋檐下?!” 第463章 你要改姓顾?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倒是笑笑,“依侯夫人的意思,苏晚意是非离开苏家不可了?你这个侯夫人,可能替长阳侯拿主意?” 蒋氏傲然挺胸,“侯爷信任妾身,来时便说妾身可全权拿主意决断京中之事。” “哦,把嫡长子逐出家门甚至除族这样大的事,不是还得由长阳侯上禀苏家族老才能决定?” 蒋氏咬牙,“那便先自请离家断亲,除不除族的,日后再谈。” 先让他自请断亲离开侯府,那便不必再担心他承爵的事。 顾歆然看向苏晚意,给他使眼色,“表弟,今日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倒还真是于你十分不利。不如,你先应下此事,一切待殿试过后再公开,如何?” 苏晚意是一副极其受伤委屈的模样,“母亲,您一定要儿子如此吗?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蒋氏冷哼一声,表示心意已决。 顾歆然又问,“侯夫人,今日本妃便为你们做个见证。今日本妃作主让表弟写下断亲书,自请与侯府断亲,离开侯府。但此事在殿试之前不得宣扬,不得有损表弟的名声,待殿试过后,你如何昭告天下均可。但此后永不得提及今日之事,以免毁了表弟的前程,如何?” 蒋氏见目的达到,点点头应下。 苏晚意微红着眼睛看着顾歆然。 顾歆然朝他点点头,“你离开侯府,但你仍然姓苏,未被除族,日后可另行开府。想必也不会辱没了苏家祖宗。” 苏晚意暗道,谁在乎会不会辱没了苏家祖宗? 若不是怕除族后会被取消科考资格,他也是愿意被除族的。 “但……但今日之事若是日后走露一丝风声……”他像是十分担忧。 顾歆然笑笑,“有人换亲不成反卖女,害得女儿落得如此下场都不怕走露风声,你怕什么?” 蒋氏脸色发白。 这简直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啊。 赤果果地要挟她若是敢透露出今日之事,那她做的那些腌臜事也瞒不住。 她脸色铁青地说道,“绝无可能!” 苏晚意这才佯装艰难痛苦地抉择一番,最后也咬牙应下了,还在蒋氏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妹妹苏晚吟一个轻眨眼。 苏晚吟是熟悉哥哥这番看似不愿实则内心雀跃的表情的,实在不知哥哥心里打什么主意,便只能伤心地喊了声母亲。 云飞扬也感觉这当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当场也不好发问,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晚意写下自请离开侯府,此后生死荣辱皆与长阳侯府无关的断亲书。 蒋氏高兴坏了,这两个碍眼的嫡长子和嫡长女终于都离开了侯府。 日后她只要尽力想法子让自己怀上男丁,就可确保儿子承爵了。 这些时日,她在京中的另一个重要筹谋的事就是寻找孕子良方,还真让她打听到了一个太医是千金高手,花了重金买了方子。 想必回江南后,自己就有希望能怀上儿子了。 另一边,顾歆然对苏晚意道,“表弟,你既脱离了侯府,那再住在此处也是不妥,不如收拾收拾,住回国公府。” “正有此意,只是又要叨扰舅舅了。”苏晚意拱手道谢。 …… 三日后,顾歆然正在给肚子里的宝宝整理贴身的小衣。 大团子在一旁转来转去,一会儿拿起一件白色小衣,一会儿拿起一只小袜,好奇地问,“娘亲,弟弟怎么这么小啊?” 顾歆然笑道,“你们出生的时候,都一样啊。这几件衣裳和袜子,都是你和小团子小时候穿的呀。” “啊?原来,我们刚出生时都这么小啊?”大团子不可思议地把两根手指套进袜子里,“哈哈哈,好小呢。” “嗯,孩子长得快,你瞧你和小团子,现在都这么高啦。”顾歆然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听说,你给安平姑姑家的孩子取名叫小小团?那娘肚子里这个呢?” 大团子摸了摸脑袋,“小小小团子?” 顾歆然笑得前俯后仰,“真不知你姑父怎会让你给孩子取名!” 这时周妈妈进来禀报了,“王妃,晚意公子求见。” 苏晚意在第一楼得了“晚意公子”这个雅称后,家里人也都不再称什么苏大公子,都喊晚意公子。 “让他进来。”顾歆然站起来,到了隔壁的花厅坐下。 苏晚意来得很快,一到便跪下道谢,“多谢王妃表姐相护之恩。” 顾歆然问,“你这算是得偿所愿了?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苏晚意眉头紧锁,“我听闻蒋氏十日后才离京。” 顾歆然脑子一转就明白他的意思,“殿试是七日后,结果应是第九日宣布。你担心,蒋氏还要在京逗留十日,是想在你殿试名次公布后散布消息,把那日的事情捅出去,让你即便是得了状元也要身败名裂被拉下马?” 苏晚意点头,这正是他担心的事,“亦或是怕王爷点了名次后再公布有损王爷威严,有可能在殿试当日便放出消息来。”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这种亵玩妹妹的可怕名声,都能毁了他。 虽说那日顾歆然在话头上要挟了蒋氏,但蒋氏横竖是要回江南的,难保她不撕破脸食言而肥,只求毁了苏晚意的前程。 顾歆然沉吟片刻,“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这才求到我这里来的?” 苏晚意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但说无妨。” “这三日我住在国公府,听闻外祖母与七舅舅商议,想从顾家旁支替二房和五房过继子嗣以继承香火。” 顾歆然迷茫道,“所以?” 顾七爷是大房次子,顾长宁三个分别是三房和四房的。剩下顾家二房和五房已无香火,过继子嗣也可以理解,但这事,与她一个外嫁女无关,再加上他们或许一时还无定论,所以就没有告诉她。 他拱手道,“我的母亲是二房的,便突然想到,我既已与长阳侯府无任何干系,我能否请求改承母姓,入顾家祖谱?” 顾歆然蓦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改姓顾?” 第464章 顾家人丁兴旺 “嗯,”苏晚意有些惭愧,“一来此举确可解我燃眉之困;二来,我亦想替母亲尽孝。但是你们放心,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会挣,绝不会占用顾家的一分一毫。之前……之前向大姨母要的银钱首饰,日后我都会还给她的。” 顾歆然一拍桌子。 苏晚意心头一凉,以为顾歆然是要拒绝。 毕竟,顾国公府,如今是锦绣繁华堆,随便指缝里漏出来的,都是寻常人家干一辈子也挣不到的。 谁知下一刻,顾歆然咧嘴笑了,“这个主意甚好!” 与其过继旁支子侄,不如过继与二房有直接血缘关系的苏晚意。 苏晚意大喜,“表姐这是答应了?” 顾歆然又问,“此事应当由我爹爹作主,你作何求到我跟前来?你是已经同我爹爹说了,但是被拒绝了吗?” 苏晚意摇头,“舅舅那边,我还不敢同他说。我想请王妃表姐替我去说项。” 顾歆然想了想就明白了,他是外姓想过继改姓,难免会叫顾家人觉得是来占便宜的。 他与苏家断亲之事,顾家人也都还不知道,所以一拿定主意,她这个知情人就成了最好的游说人选。 而且她是摄政王妃,与顾家人一直感情深厚,确实很有话语权。 她当机立断,“我这就去。” 想想过几天就能打脸蒋氏,她就觉得兴奋不已。 她站起来,又想起一件事,问,“不过……” 苏晚意满脸喜色,“表姐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顾歆然:“你若改姓顾过继到二房,那便要给二房继承香火,绵延子嗣。” 苏晚意正色道,“这是自然。” “那青平大长公主那边……” 苏晚意不明所以,“我尚公主,不影响替顾家传嗣。难道说……顾家人有不能尚公主的规矩?” 顾歆然略有意外,“你还是想娶青平?” 若他上一世娶青平是为了免受长阳侯府牵连。 如今他已脱离苏家,自是不必再为此去尚主。 却见苏晚意自信道,“那是自然,待殿试结束后,我便请旨赐婚。” 顾歆然眯了眯眼,“你对她,当真是真心的?” 苏晚意愕然,“表姐如何认为我不是真心的?” 顾歆然笑了,“你上次当街求娶,安平已经禀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来问我的意思,我还没回复她呢。” 苏晚意又是深深作揖,“求表姐支持!” “你实话同我说说,你为何对青平如此情深意重?要说她救了你的命,你也不是那种能做出以身相许之事的人。”顾歆然深深地看着他。 苏晚意心头一跳,自己总不能跟她说,是上一世欠了青平的,想这一世好好爱她,才在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 “表姐……我……”他纠结了一下,才说道,“表姐,若是我说,我先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亏欠她良多……所以,我想弥补梦中的遗憾,您信吗?” 顾歆然来了兴致,“你说说,梦中是何情形?” 苏晚意却不敢说细节,只囫囵说了个大概,“大约就是,我本就是想利用她才娶了她,待她不冷不热,且利用她的名号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叫她察觉后,她心灰意冷之下,投了湖……她的尸身被捞上来后,她的贴身婢女才告诉我其实她已经怀了身孕……我……我醒来后愧疚不已,所以想,想好好待她,不叫我们俩重走梦里的路。” 顾歆然想了想,裴修泽之前确实说了青平是投湖自尽,想来确实是苏晚意做了什么事叫她伤心了,结局叫他后悔莫及。 这一世若是他能真心待她,好好过日子,倒也不枉他重生一场。 她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同太皇太后说一声。” 苏晚意大喜,“多谢表姐!” …… 苏晚意自请过继到顾家二房名下,顾老夫人和顾七爷先是听了都惊诧不已,后又听顾歆然说了蒋氏对苏晚意做的事以及殿试那日的打算,几人都气愤不已。 再仔细想想,觉得苏晚意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过继旁支子侄虽说是顾家人,但从血脉来说哪个能比苏晚意和二房的血脉更近的?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顾七爷就拿定主意了,问顾老夫人的意思,她也没有意见。 苏晚意没想到如此顺利。 一旁的云雁开玩笑地推了推叶青蘅说道,“那你要不要考虑也过继到顾家五房?那我们以后住在国公府那可就名正言顺啦!我是不介意我的孩子姓叶还是姓顾。” 叶青蘅看向母亲顾婉昭,“母亲,我也不介意改姓顾……” 还没说完就被顾婉昭打断了,“不行,你是威武侯世子,你日后要继承侯府家业。虽然你不稀罕他的家业,但也不能便宜了那一家子豺狼!” 云雁眼睛一亮,挽住婆母的手臂,“婆母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杀回去?嘿嘿,这个我喜欢!!!” 顾歆然噗嗤一笑,“雁儿,我觉得殿试之后你们就可以搬回去了。” 她朝云雁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尽管回去大杀四方。 云雁更加目光灼灼,“那如果不着急的话,日后我们多生几个儿子,再过继到顾家!” 众人哈哈大笑。 何琼说:“晚意能过继到二房,这是好事。倒也给了我一个启发。青蘅有侯府要继承,过继到顾家五房是不可能的。但是,青芜的孩子可以!” 叶青芜和两个孩子并不在这里。 顾婉昭一听却是觉得可行,“过继旁支的孩子,不如过继景杰!他们虽然之前改姓叶,但还没上他叶家族谱。与其给叶家添香火,不如干脆改姓顾!” 顾老夫人乐呵呵地笑,“好!让他们都改姓顾!我顾家人丁兴旺啊!” 顾歆然点头:“不过,此事我们先悄悄进行,先不声张。” 等到殿试那一天看看蒋氏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若是她违背诺言在先,那就怪不了她和苏晚意狠狠的打她的脸。 …… 很快到了殿试的日子。 顾歆然一早就让人在第一楼等各大酒楼人群密集场所密切关注。 还好,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意外。 第465章 威胁之意 许多庄家已经摆开了赌台,押晚意公子三元及第的,赔率只有一比一,但押晚意公子落榜的,却有一赔十。 中间还有押晚意公子得了榜眼、探花的,赔率分别是一比二、一比三。 往常殿试,第一楼也会开庄,但这一回,第一楼却没有凑热闹。 因为实在是太多人看好晚意公子能三元及第了。 且不说晚意公子的才名在外,那乡试和会试也已经展示了实力。 便是想到晚意公子与摄政王府的关系,状元也几乎是没什么悬念的,除非突然暴出一个十万分中的万一。 就算是一赔一的比率,那庄家也是稳稳的输家! 然而,到了殿试后的第二日,考官们阅卷的日子,隐隐有一股消息传出。 说是那晚意公子饶是在外头如何如何的风光月霁,如何如何的才华横溢,但在暗地里,却是个妄图染指亲妹妹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个传言很快一传十十传百。 妄图染指亲妹妹! 而且那个亲妹妹还是个受打击过甚痴傻了的妹妹。 单是想一想这画面,晚意公子的形象立刻就崩塌。 于是这一日,押晚意公子落榜的人数剧增,本金也在急剧增长。 庄家们乐得见牙不见眼。 那个传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酒楼里迅速出了新话本子,说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 同时又因为这一日晚意公子没有出现在第一楼, 便有人以为传言不可能空穴来风,开始掀起声讨的浪潮。 甚至有读书人都写好讨伐晚意公子的檄文,让人誊抄后宣告天下,着实蹭了一波热度。 到了晚上,几乎整个京都城都传扬开了,因为亵玩亲妹妹的名声实在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遗臭万年的。 甚至有人偷偷跑到苏府后门去扔臭鸡蛋烂菜叶子。 除了顾家人和苏家人,并无人知晓苏晚意回了国公府居住,闹事的人见晚意公子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苏晚意理亏心虚,更加笃定了。 苏府里的蒋氏得到婆子来报有人上门来闹事,丝毫不见恼怒,反而得意不已。 闹事的声势越浩大,传到摄政王和皇上耳里的事儿就越大。 苏晚意想得更高的功名?只怕是这么闹上一出,先前的举人、秀才功名也都要被除了! 她就等着第二日金榜一出,她把手里的押注单据兑换,再远远看一眼苏晚意那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就可以潇潇洒洒出城回江南 了! 如此一来,她来一趟京都城,虽说女儿受了些苦,但也成功把苏晚意给毁了,甚至把他成功赶出了长阳侯府。 回到江南,把女儿的病治好,养上两年,再给女儿相看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再不回这京都城,能有什么影响? 再者,自己又拿到了生子良方,想必过不久,自己就能怀上嫡子,好继承长阳侯府。 手上的押注五千两,按赔率算,就能赔上五万两! 这么一算,自己妥妥的是赢家啊! 她喜滋滋地睡下了。 到了第三日,她早早就让人把头一天就整理好的马车开始慢慢运到城外,自己则带着女儿和两个婢女到了下注的悦来楼,准备兑了赌注后即刻离开。 她是特意选了悦来楼。 因为悦来楼就在第一楼对面,若是今日苏晚意会出现在第一楼,那她就可以在悦来楼好好欣赏一下他的狼狈模样。 她稳稳地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呷了一口茶。 衣袖底下的左手捏着手里的五千两押注票据,想想一会儿这五千两就会变成五万两,之前给那糟老头儿的六千两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还在京都城替长阳侯府置了一处宅子,这一回回江南,必能得长阳侯赞赏有加。 愈想愈觉得高兴,愈想愈觉得兴奋。 这时,旁边一间雅间的门打开,一个妇人出来,又回身千恩万谢地说了一句,“多谢刘医正!” 里面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声,迅速把门关上。 蒋氏之前找太医替自己开求子方子的,正是刘医正,于是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雅间门口有个婆子立刻上前扶着那妇人,低声问,“夫人,成了?” 二人下楼时正巧要经过蒋氏身边。 蒋氏便听到那妇人也低声说,“成了,有了这生子丸,一两个月后必能怀上儿子!” 婆子也喜滋滋地说,“果然不愧是千金圣手,太医院医正!” 妇人有些心疼地道,“一颗一千两呢!但是只要能生出嫡子, 便是万金也值得……” 二人渐渐远去下楼。 蒋氏心中一动。 先前那刘医正给她看的时候,只说要用药慢慢调理,或许能怀上子嗣,话说得极其圆滑。 没想到,他手里竟藏着这般好药。 先前没告诉自己,难不成是怕自己手头没钱?! 她想了想,站起来走到那雅间门前,示意婢女上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果然开门的是刘医正,一见她,刘医正颇为惊讶,“原来是苏夫人?” 蒋氏点头,“可否进去详谈?” 刘医正摇头,“苏夫人,之前老夫替你开了方子,你也给了诊金。老夫却不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需要详谈的呢?” 蒋氏更加肯定了,他就是不想卖自己那生子丸! 她微微一笑,“方才我都看到了,你卖给那夫人的生子丸,不知……” 刘医正果然脸色一变,打开门让开了路,“苏夫人请——” 蒋氏示意婢女在外头候着,得意地往里走。 刚坐下,刘医正就愁眉苦脸道,“苏夫人,老夫这生子丸,药材极其难得,三月才能制出一枚。苏夫人可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才好。否则,这京都城里这般多勋贵夫人,若是都找老夫要这药丸,老夫就是有十只手也制不出来啊!” 蒋氏一听,有些失望,“刘医正的意思是,您手上如今没有这生子丸了?” 刘医正脸上有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摇头,“没了。” 蒋氏自然是没有错过那一丝犹豫,冷笑道,“刘医正,今日我便要离京,若是您手上尚有那生子丸能匀本夫人一颗,那便一切都好说。可若是没有……”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第466章 大戏就要上场了 她是理解的,这刘医正不想把此事宣扬出去,一是东西本就供不应求,二是他到底是在宫里当值,若是日后每位娘娘都找他买,得罪谁不得罪谁的,确实是难以一碗水端平。 刘医正苦笑道,“苏夫人又何必为难老夫呢?若是夫人按先前老夫开的方子细细调养,养上一年半载的,怀上孩子是有可能的。” 蒋氏摇头,“不,本夫人等不了了,本夫人很需要你这生子丸,听说吃了后,一两个月便能怀上是不是?” 她不仅要怀上,而且要一举得男! 刘医正脸皮抽了抽,见过找死,没见过这样上赶着找死的。 真的,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摄政王和摄政王妃。 他摇了摇头,“苏夫人,当真没有了。” 蒋氏从衣袖里掏出银票,“本夫人出一千五百两!” 刘医正眼里又闪过一丝犹豫。 蒋氏心头冷笑,又拿出五百两,“两千两!” 刘医正明显是心动了。 蒋氏又拍了一张一千两在上面,“三千两!” 反正一会儿自己手上就会有五万两银票,根本不必在乎这三千两。 果然,刘医正咽了咽口水,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也罢,老夫就真的仅剩这一枚了!夫人若是非要不可……” 蒋氏一把把瓷瓶抢过,“非要不可!” 刘医正将银票揣进衣袖里,“罢了,既夫人非要不可,那只能给夫人了。此药服下后会慢慢在体内调理,期间不能行房,须得过上至少一个月方可与夫君同房。若是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怀上孩子的!” 蒋氏频频点头,高兴地拿着瓷瓶出去了。 刘医正也出了门。 蒋氏坐回窗前的时候,隐约听到刘医正在同候在楼梯口的小药童说什么“告诉少将军夫人……这一回制药没能成功……只能再等三个月”之类的话。 这什么少将军夫人,有没有可能是指那苏晚吟? 也是,听说苏晚吟不久后要跟着云少将军去往北境,便是担心自己一直怀不上,来求一颗生子丸,也不稀奇。 心想自己竟是可能从苏晚吟的手里截了胡,蒋氏就越发得意了起来。 巳时初,金榜准时贴出。 蒋氏远远地看到那被派出去看榜的悦来楼小厮疯狂地朝着悦来楼的方向跑来,唇边勾出一抹笑。 来了。 肯定是苏晚意落榜的消息来了! 旁边也有好些个下了大注等着赢钱的在一旁盯着,见人跑来都站到窗边,“来了来了!” “落榜!落榜!我那一 百两就能成一千两!” “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足足两千五百两呢!” “那晚意公子名声都臭了,怎么可能中榜?肯定要落榜的!” “就是,这样德行有亏的人,怎堪与读书人为伍?!” 一群人全是押苏晚意落榜的。 蒋氏听了无比舒心,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 的第一楼,那窗上,并没有苏晚意的身影。 也是,这样明摆着可能要丢脸的场合,他怎么会来呢? “掌柜的,掌柜的!”那小厮终于跑到楼下,气喘吁吁。 掌柜的迎了出来,给了他一巴掌,“快说说,到底中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中了还是没中?你倒是说话呀!”掌柜的急得不行。 “中……中 了……”小厮终于是挤出了这三个字。 人群炸开了锅,“什么?!” “怎么会中呢?!” “就是啊,如此声名狼藉之人,怎么可能中了?” 蒋氏的脑子也在嗡嗡地响。 又有人问那小厮,“中了什么?几名?” “中,中了状元!”小厮把话说全了。 “什么?!居然还被点成了状元?”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狗庄!你是不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就是骗我们来买这一比十的赔率的?”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是庄家们自己放出的假消息,许多人甚至指着庄家的鼻子骂。 被骂的庄家则是一脸冤枉,“我开局几十年了,从未做过此等丧良心的事啊!” 蒋氏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她方才,把手里仅有的三千两都拿去买药丸了啊! 衣袖里捏着的五千两押注的票子,如今就是一张废纸啊! 她突然大喝一声,“不可能!王爷和陛下,是不是还不知道那苏晚意做的好事?!” 有人立刻附和,“是啊!肯定是宫里还不知这外头的传言如何!” “不成,我要将这讨伐苏晚意的檄文上呈圣上,让他们重新裁定!” “对对,重新裁定!” “三年前那穆丞相家的公子中了状元,不也是因 了舞弊案重判了吗?” “对对,重判!重判!” 蒋氏这才好像找到了一点力气。 可是重判的结果,她等不了了啊…… 她尖声怂恿道,“重判!重判!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当即就有人附和道,“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有人还当真去搜集了昨日那些读书人写的讨伐檄文。 她是肯定不能去的,只得坐在座位上等结果。 不一会儿,前面传来了锣鼓声。 对面的第一楼有人大喊,“状元游街啦!状元是晚意公子!” 第一楼里汇聚了许多晚意公子的拥趸,一见到一马当先上头坐着的状元郎,立刻兴奋地起哄。 “晚意公子!晚意公子!”学子们兴奋地大喊。 悦来楼这边也喊回去,“重判!重判!” 苏晚意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靠近,听到有人喊晚意公子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对面的楼在喊“重判”。 他眼睛一扫,就看到隐藏在悦来楼二楼人群后面的蒋氏的身影。 他知道,大戏就要上场了。 果然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了几个人,被簇拥在中间的,赫然正是薛太傅。 榜眼和探花都是薛太傅的学生,自然赶紧从马上下来,朝着薛太傅拱手行礼,“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薛太傅呵呵笑道,“你们能有今日,都是你们自己的努力,不必多礼啦。” 他今年确实是大出了风头了。 前三甲就有两个是他的学生,二甲进士有十几个是他的学生。 今日的他,名声大噪,不亚于去年他突然成了太傅那一回,真是风光无限。 第467章 灭顶之灾 所以他一早得了消息就穿戴一新,昂首挺胸地在学生的簇拥下出来了。 当然这一举动,也是得了那人的示意。 他虽不明白那人的用意,但照做就是了,这般高兴的日子,能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谁还不开开心心照做? 榜眼和探花再三谢过恩师后站起来。 这时从悦来楼里冲出来几个人,跪到了薛太傅面前,“太傅大人,您是太傅大人,最是公正不阿了!请您评判一番,这个不孝不悌,竟敢亵玩自家妹妹的畜生,何来资格被点为状元郎啊?” 薛太傅脸色一变,看向那人所指的方向,正是马上的状元苏晚意。 苏晚意赶紧下马朝薛太傅行礼,“太傅大人,晚生有礼了。” 薛太傅震惊道,“竟有路人告你不孝不悌,亵……咳,这是怎么回事?” 苏晚意微笑道,“不过是谣言,是有人想污了晚生的名节,以赢取高额赌注罢了。” 悦来楼的庄家一脸冤枉地奔出来,“冤枉啊太傅大人,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在这条街上也做了十多年,向来以诚信为本,怎么可能做出散播谣言骗人下注这种自毁招牌之事?” 薛太傅看向苏晚意。 苏晚意拱手道,“寻常一个生意人尚且知道不能做自毁之事,晚生是个读书人,更加不可能做出那等自毁之事,请太傅明察。” 薛太傅捋须道,“晚意公子的才名老夫亦略有耳闻,依老夫看,普通百姓尚知礼义廉耻,何况是晚意公子这般才华出众之人,必不可能做出那等狂悖之事。谣言不可尽信哪,大家都散了,散了。” 他作势要走。 众人见他轻飘飘几句话就说那是谣言,满脸尽是不甘,“太傅说是就是谣言了?” “可咱也没人证没物证啊!可不就是听信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传言吗?” “赌局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的。难道谁还能在下注之前去查个实证吗?” 蒋氏更加不甘,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大喊一声,“太傅大人且慢!” 苏晚意即将要上马的身形也顿住。 蒋氏从楼上飞奔而来,朝薛太傅福身,“太傅大人,您可要为我家小女作主啊!” “你是……?”薛太傅胡子一抖,难不成今儿,自己还要越俎代庖审理案件不成? 蒋氏指着苏晚意道,“妇人正是苏晚意的嫡母!” 苏晚意只得上前拱手见礼,“见过母亲。” “真是晚意公子的母亲?难不成她就是长阳侯夫人?” “听说,她也买晚意公子落榜,还下了好几 千两银子的注呢!” “该不会……那传言,就是她传出来的?” “否则,寻常人哪儿能探听得到内宅那等私密之事?” 蒋氏听了脸皮抽了抽,恨道,“那传言不知是哪个宵小听了我家的墙角才传出来的!但本夫人可以作证,这苏晚意,确实就是个不孝不悌,企图染指亲妹妹的畜生!那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本夫人忍无可忍,已经将他逐出家门!”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兴奋地喊,“取消他的状元功名!取消他的状元功名!” “我的一百两就能变成一千两了!” “我赢了!我赢了!” “重判!重判!” “他的嫡母出现当面指证,总不会是假的?” 更多人把薛太傅围住,把之前准备好的讨伐檄文递 到了薛太傅的跟前,“太傅大人,您是帝师,只有您能把天下人的意见传达至圣上面前,还请太傅大人作主啊!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若是这等悖逆畜生都能成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简直是有辱圣贤之名啊!” 薛太傅是万万没想到今儿出来不仅没能收获无限风光,反惹上了这等污糟之事。 这苏晚意,可是摄政王妃的表弟,宁国公府的外孙啊! 蒋氏好似看透了他的犹豫,冷笑道,“莫不是因为这苏晚意背靠摄政王府和宁国公府,太傅大人怕了?” 薛太傅哼了哼,“老夫岂是那等畏惧权势之人?!” 他看了一圈四周群情激愤之人,挺了挺胸,“但,老夫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晚意公子,你可有话要说?” 苏晚意拱手一揖,“谢太傅大人,晚生确实有话要说。” 他看向蒋氏,“母亲,我已经被你赶出家门,也签下了断亲书,从此这长阳侯府的爵位与我无关,你为何还要如此诬陷儿子?” 蒋氏没想到他上来出口就是这么一句,气得全身发抖,“你为什么被本夫人赶出家门你不知道吗?” 苏晚意笑了,“我自是知道的,长阳侯府迟迟未立世子,母亲不就是想生个亲生儿子来承爵吗?所以把我赶出侯府,我也遂了您的愿了,您怎的就是不肯放过我?” “你!”蒋氏面向众人,“诸位都看见了?如此口口声声诬陷质问嫡母,难道还当不上不孝二字吗?” “母亲欲毁我前程在先,儿子不过是想问个因由,若是这般就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那儿子确实也无话可说。何况,”他顿了顿,“我已写了断亲书,名义上不再是您的儿子。唤您一声母亲,不过是儿子的一腔尊敬罢了。您给我扣一顶不孝的罪名,是不是不太妥当?” 蒋氏大恨,“你意欲染指你的亲妹妹,这终究是事实!可怜我的晗儿!她都痴了傻了,你却还不放过她!居然还敢做出那等禽兽之事!” 苏晚意叹道,“母亲,二妹妹是如何痴傻的,你心里难道不知吗?您非要将她彻底地毁掉吗?” “毁掉她的人,不就是你吗?!你若是不对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她又何苦被他们这般嚼舌根?!”蒋氏有些疯癫,今日不毁掉苏晚意,她就是回到江南 也不安生! 一个状元,又有摄政王府和宁国公府做靠山,哪怕与苏家断了亲,长阳侯府与他也再无半分干系,他也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到时候要对付区区一个苏家,还不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行了? 日后自己的儿子犯到他手里,那可是就是灭顶之灾! 第468章 很不甘心 旁边楼上突然一声轻笑,“本宫倒是不知,这位晚意公子尚且不敢随意提起他的妹妹,就怕坏了妹妹的清誉。反倒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竟口口声声说亲生女儿被继子给毁了。这到底是谁在毁了她?!”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站在第一楼二楼上窗边的,不是安平大长公主又是谁? 旁边还有个女子身着青衣白纱覆面,正是青平,看向苏晚意的目光,那是坚定又信任的目光。 苏晚意心中一动,朝着二人拱手行了一礼。 窗边又冒出一张脸来,似笑非笑,“唉,本妃原本也不想坏了表妹的清誉了,可事关今科状元,且又是我顾家人,本妃便不得不出来作证了。” 有人惊呼,“是摄政王妃!” 蒋氏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知道今日是彻底完了。 原以为顾歆然怀着大肚子不会出来到这人多口杂的地方来凑热闹,谁知竟还…… 果然顾歆然慢条斯理地说,“那日本妃亲眼所见,晚意公子饮了酒后一醉不醒,后被人发现睡在了二表姑娘的床上,二表姑娘已然痴傻,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本妃见到他们之时,二人衣物皆完好无损,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且本妃在晚意公子身上探脉,得知他是中了蒙汗药之故。故而,所谓的意图染指,实则都是旁人设好的一场局!至于是谁设下的局……” 她没往下说,那眼神看向蒋氏的方向,叫人浮想联翩。 蒋氏身子摇摇欲坠,咬牙转身想走。 顾歆然又道,“苏夫人莫急着走啊,想必诸位对于苏二姑娘为何会变成痴傻之人,也很感兴趣呢。” “你!”蒋氏转身抬头望她,目光如喷火,“晗儿已经很可怜了,求王妃放过她!” “不是苏夫人您口口声声不放过您的亲生女儿吗?”顾歆然叹气,“也罢,堂弟,你的清誉有本妃作证,谁敢再嚼舌根的,可直接到本妃跟前来辩驳!” 苏晚意再拜,“多谢堂姐!” 薛太傅喜道,“既有王妃作证,那传言之事,诸位还有疑虑?” 一干人等垂头丧气。 蒋氏转身便走,此事不可为,她只得先回江南再徐徐图之。 这时有人突然发问,“咦,晚意公子,你为何唤王妃为堂姐?按说你该唤她为表姐才对!” “对啊,方才王妃还说,晚意公子是顾家人……难不成……” 晚意拱手道,“承蒙诸位厚爱,本公子自今日起,改姓为顾,不再姓苏!”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蒋氏更是直接惊得转过了身,“你……你说什么?你不姓苏?” 前几日他不是还说,不能被苏家除族吗?! 苏晚意,哦不,顾晚意道,“苏夫人,好叫您知晓,今日一早,顾家人已将本公子过继到顾家二房的文书交至官府。本公子游街完毕后,便要到顾家宗祠告祭祖宗,从此世上再无苏晚意,只有顾晚意!” 蒋氏颓然地垮下了身体,向街角的马车走去。 这苏晚意,如今已经成了一棵大树,不再是她能撼得动的了。 顾晚意三人又跨上马背,锣鼓声响起,继续游街。 突然有人起哄起来,“哎,旁边的有福客栈开始说书啦!一个有关勋贵人家换亲的故事!快去听听!” 薛太傅的脚步一顿,在学生的簇拥下朝有福客栈走去。 蒋氏的马车刚起步,听到这一声喊,蒋氏的心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赶紧吩咐外头的婆子去打听打听。 第一楼上,顾歆然扶着肚子慢慢坐回雅间的座位上。 安平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快临盆了就别凑这热闹了!若是出点什么状况可怎么好?” 顾歆然嘿嘿笑道,“你没见那蒋氏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别提多精彩了?真不枉我一早喊你们出来看大戏!” 安平问,“你敢说旁边那有福客栈的话本子,不是你让人写的?” 顾歆然摸了摸额头,“可惜啊,我去了不了。不过,下午那说书人会转到第一楼来讲!我们在这儿先用午膳!下午再听个精彩的!” 安平又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旁边的青平一直没说话,把面纱取了下来。 顾歆然问,“青平,现下你可放心了?” 青平一脸窘迫,“我……” 她也是昨日听到 有关晚意公子的那些传言,很是担忧,特意今儿一早去找了安平。 安平便立刻拉着她到了摄政王府去问详情,顾歆然立刻就带着两人出来看热闹了。 安平也笑,“你就放心,这晚意公子如此惊才绝艳,怎么可能犯下那等低级的错误?何况他对你情深意重,跑不了的!” 顾歆然点头,“是啊,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赐婚旨意就要下来了!你还不赶紧准备着绣嫁衣?” 青平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赶紧转移话题道,“歆然,那善学堂今儿开春已经开课了,甄姐姐也排好了课程,她寻了好几个闺中蜜友,都是才华出众的女子,在给孩子们开蒙上课呢。” 安平来了兴趣,“哦?都是女先生?” 青平点头,“嗯,虽然她们都成了亲,或成过亲,但上起课来,丝毫不比秀才们差。而且……” 她比划道,“歆然你给甄姐姐的那什么拼音教材,十分受欢迎,还有国子监的学子跑到我们这儿来偷听的呢!新华字典啊,已经有许多世家族学的向甄相打听购买,甄姐姐实在是忙不过来,便让我去找个书局来合作……” 另一边,蒋氏的马车到了京郊,与护院镖师押的马车汇合。 又等了一会儿,那被派出打听 的婆子匆匆赶来,低声同她说了那新出的话本子的内容。 居然就是她一手设计换亲不成,反叫亲生女儿落入那贼人之手,又设计陷害继子趁机将他逐出家门的故事。 她听得胆战心惊又愤怒不已,没想到那摄政王妃竟如此不给她脸面,把这些后宅阴私之事全都抖出来! 自己是要离开京都了,横竖也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就是这话本子彻底给顾晚意这竖子正名了。 叫她很不甘心! 第469章 儿女双全啦 一想到这竖子居然过继到顾家,改姓了顾,她就满腔的怒火 ! 不行,回到江南后,要立刻怀上子嗣才行! 她掏出衣袖里藏着的那个瓷瓶,想着那刘医正提醒她,服药后一个月内不得同房。 算了算时间,她回到江南,正好需要一个月。 不如就现在吃了,回到长阳侯府,便可立刻怀上儿子,不耽误什么。 想到这里,她让丫环倒来温水,把那生子丸给吃了。 …… 晚上裴修泽回到家里,顾歆然便忙不迭地问,“那顾晚意怎么说?当真向陛下求赐婚圣旨了吗?” 裴修泽把她按在榻上让她躺好,“你都快临盆了,还不消停消停?成日里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 顾歆然拉住他的衣袖,“哎,就这最后一桩了,你快说说!” 裴修泽拉过小被把她高高耸起的肚子盖住,“春寒料峭,可莫要着了凉。” “哎呀!”顾歆然急了,“夫君你可是要急死我啊!莫不是还要我给你倒上一杯茶,解了渴后才说?” 裴修泽大笑,“有何不可?” 顾歆然又拍了他一下。 他这才俯身在她额前亲了一口,慢声说道,“下午的时候,三甲进士晋见了陛下,顾晚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三甲进士进殿叩见陛下和摄政王。 小团子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免礼”。 顾晚意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微臣斗胆向皇上求娶青平大长公主,臣愿与她共结连理,守护她一生。” 裴修泽便问,“你乃状元之才,不觉得尚了公主后仕途受限,委屈了自己吗?” 顾晚意摇头,“微臣愿为大周尽绵薄之力,但更希望能与青平大长公主相携白首,相伴一生。” “即便是公主驸马不得受重用?” “臣,愿意。微臣不求权势滔天,但求与心爱之人长长久久。”顾晚意再拜叩首,“求陛下、求摄政王成全。 ” 听到这里,顾歆然眉开眼笑,“那,你们答应了吗?” 裴修泽却摇了摇头,“没有。” 顾歆然一瞪,“为何?” “因为……”他的手抚上她的肚子,“哎,动了动了!儿子动了!” 顾歆然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拿开,“又卖关子!快说快说!” 裴修泽只好说道,“因为,太皇太后把他召去了,青平大长公主毕竟是陛下的长辈,婚事自然由太皇太后作主比较好。”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好,姨母那边,应当问题不大?” 裴修泽解了外裳躺下,准备睡觉。 顾歆然又问,“那……那个顾晚意就没问,这一世他怎么得了个状元?” 裴修泽阖上眼眸,“不许在睡觉的时候还在想其他男人!” 顾歆然:…… “哎呀就八卦 一下嘛!你不是说,殿试的时候,你特意让人换了题目,不再是上一世的那几道题?” “嗯。” “那所以,即便是你换了题目,他依然是答得最好的那个?”顾歆然嘿嘿笑道,有些得意,“果然不愧是我顾家的人!状元之才啊……” 裴修泽忍无可忍,翻个身吻住了她。 “唔……” 三日后,太皇太后的赐婚懿旨到了宁国公府和青平大长公主府。 众人是意料之中的惊喜。 但十日后,又收获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顾晚意被派在了刑部观政,三个月后便正式任七品书令,那可是妥妥的实职啊! 当然有人也看向了薛驸马,都觉得本朝这两个驸马,怕是要开创大周朝驸马人任职之先河。 也许是青平的年岁也不小了,婚期很快定在了五月初。 成婚当日,宴席虽是设在了宁国公府,但第一楼掌柜的十分诚心地要包揽下所有席面,倒是为宁国公府省下一大笔银子。 当然第一楼也借机做了一大波宣传,赢得了更多老客户的好评。 顾歆然是向来是要凑热闹的,这般大的喜事她 怎么能不参加? 于是在裴修泽的小心呵护下小心翼翼地到了宁国公府,看着二人拜了天地拜了长辈也夫妻对拜了。 等到喜娘大喊一句“送入洞房”时,她突然全身一震。 阵痛传来。 她咬着唇拉了拉正与官员们寒喧的裴修泽的衣袖,“夫,夫君,我……我好像,要生了!” 裴修泽:!!! 他瞬间扯下挂在屏风上的披风盖在妻子身上,然后迅速打横抱起妻子一阵风似地跑了。 顾七爷和何琼几人看得面面相觑。 三个时辰后,正当晚霞满天绚烂如花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摄政王府。 “生了!生了!”稳婆高兴地抱着刚清洗完的宝宝出来。 便见摄政王一溜烟儿地冲向产房,到了顾歆然身边,“歆然,你可还好?” 顾歆然点头,虚弱地问,“夫君,孩子呢?是女儿,还是儿子?” 裴修泽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示意稳婆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这才喜滋滋地把孩子放在了顾歆然旁边,“恭喜王爷王妃,是位千金呢。王爷王妃儿女双全啦!” 一听这话,裴修泽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抱走!” 周身气场也冷如冰霜。 稳婆一愣,不知这王爷是怎么了。 她没说错话呀? 这儿女双全不是好事儿? 顾歆然横了他一眼,才对稳婆说道,“无妨,你们先抱出去给她喂点吃的。” “是,是。”稳婆赶紧依言抱了出去。 等在外头的闵氏高兴地问,“孩子可还好?” “好,好得很。”稳婆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闵氏笑呵呵地接过来,“你累着了?是男娃还是女娃呀?” “是位千金!”稳婆回答得小心翼翼。 闵氏更是笑呵呵,“哎哟,女儿好,女儿好啊!我们可算是儿女双全了啊!” 稳婆这才放下了心,方才那一瞬,她还以为,王爷很嫌弃女儿呢。 确实很嫌弃女儿的裴修泽一脸哀怨,但又心疼地替顾歆然擦着发际的汗水。 顾歆然哭笑不得,“夫君,都说了,未必是个儿子呢。生个女儿不好吗?!女儿也是我们的骨肉,难道你会因为她是女儿便不疼她了?” “谁说本王不疼她?”裴修泽咬了咬牙。 女儿就女儿,女儿是他的,他肯定是要宠着的。 但是。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让女儿叫那臭小子见着! 第470章 威武侯的热闹 次日。 顾歆然能站起来活动的时候,悄悄进空间给陌陌留了个言,说她生了个女儿,很是可爱。 没想到,次日就收到陌陌的字条,外加一个平板。 “哇哇哇!我也刚刚生了个女儿!给你看看她的丑照!真的是丑呆了哦,好想打包给你跟你换女儿养!” 顾歆然一愣,随即也是欣喜,陌陌也生了个女儿!还真是巧呢。 打开平板,就看到一个皱巴巴的小女婴的小脸儿,正被楚骁抱在怀里哄。 紧接着是陌陌躺在病床上的视频,“hello 顾姐姐,你看你看,这个女鹅真是丑哭我了!我和她爸都长得不赖呀!怎么会生个这般丑的女鹅出来?呜呜呜……不过,你看,楚骁,现在可是超级奶爸哦,给女鹅泡奶喂奶换尿布一条龙,可是熟练得很呢!” 顾歆然:…… 想了想,她让乳娘把女儿抱来,也用平板给女儿拍了照片和视频,才叫裴修泽带进宫里给傅太后瞧瞧。 裴修泽把平板拿到宫里去后,就再没有把平板拿回来,说是傅太后想念儿子了,也想多看看外孙女儿,便把平板留下了。 但没几日,平板又送回来了,说是突然黑了后便再也打不开了。 顾歆然笑笑,把平板又塞进空间去了。 她知道这是平板没电了。 第二日,陌陌又送了个新平板来,里面依旧是拍了许多楚骁给女儿喂奶、换尿布、擦屁屁的视频,看得顾歆然直乐,然后戳戳裴修泽的腰,“喂,你看人堂堂一皇帝,都能给女儿换尿布……” 裴修泽脸一黑,声音冷了几分,“王府有三个乳娘、五个丫环伺候她,还有闵氏和周妈妈照看着,用得着本王出手给她换尿布?” 顾歆然:…… 想想也是,自己也没有亲自喂奶。 再想想要是这个高冷的摄政王给一个小奶娃换尿布、擦屁屁的画面…… 简直不忍直视。 她打了个哆嗦。 那…… “那你抱抱她,哄哄她总成?”顾歆然央求道,“我给你们拍段视频,也叫皇……也叫楚骁和陌陌看看!” 裴修泽哼了哼,“不拍!女儿也别拍!拍了折福!” 只要一想到楚骁那厮觊觎他的女儿作儿媳,他就一点儿也不想叫他们看见。 顾歆然:…… 裴修泽又道,“本王决定了,女儿的名字叫做,彦景,同厌璟!” 顾歆然:…… 你这辈子,是要和养子过不去了是吗? 女儿的名字,可是要伴随她一生的啊喂! 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名字报到傅太后那里的时候,傅太后却眉开眼笑地接受了。 在她听来,彦景,同妍璟,女为悦已者容,妍璟的意思,不就是为了她家的璟哥儿妍容的意思吗? 这话被南天传到夫妇二人面前的时候,裴修泽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就喷了出来,甚至他觉得这喷的不是茶水,是自己的心头血。 但名字已经上了皇家玉牒,也无法更改了,只好接受。 转眼到了满月宴。 顾歆然坐完了月子,终于可以踏出房门,别提多开心了。 再加上满月宴宾客众多,安平、青平、叶青芜、云雁、薛燕翎和苏晚吟等表的干的姐妹全来了,挤在她屋里先是各自逗逗孩子,然后坐下说起了八卦。 顾歆然让乳娘把孩子抱到闵氏跟前和其他老夫人打招呼,自己则坐下来,开口就问,“雁儿,你和青蘅表弟搬回威武侯府了?情况如何?” 众人也都好奇 地看着她。 云雁抿了一口茶,得意一笑,“如今啊,那威武侯府可是我当家!” “快快仔细说说!” 云雁这才把这一个多月的事情说了遍。 殿试后,叶青蘅得了二甲进士第二十八名,再加上状元郎也住在宁国公府,满京都城里上门道贺的快把宁国公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威武侯也越想越窝囊,让人写了一张帖子送到叶青蘅手里,意思是威武侯请封他为世子的折子已经批下来了,问他何时回侯府住着。 云雁自然就顺竿往上爬,让管事的去回了话,说三日后搬进侯府,但有一条,既是世子,那便要住世子住的正院。 戚氏十分憋屈,但威武侯只想让儿子赶紧回来,好撑起侯府的门楣,便让长子把他那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腾出来。 长子从嫡 长子变成了庶长子,如今又要腾院子,哪里肯答应? 便一直拖着不肯搬。 云雁直接派了婆子上门,说是要量一下世子正屋的尺寸,以便她好将嫁妆抬进来,若是尺寸不合适的,便该调整的调整,该修理的修理。 戚氏实在无法,才叫人去劝长子。 威武侯见不得这样拖泥带水的,直接让人把长子长媳拖走,把院子里的东西扔出来。 那婆子才眉开眼笑地进去量了尺寸,又说三日后把世子夫人的陪嫁都搬进来,还要另外准备一个库房。 威武侯自是笑眯眯地应下,勒令戚氏三日内把这院子清理干净。 三日后,云雁的嫁妆如流水一般搬进了府里。 同时,她和夫君也包袱款款住进了侯府。 彼时还是戚氏当家,还想给新进府的媳妇一个下马威,故意把世子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全都遣走。 一进侯府,云雁就看出了端倪,立刻把所有婢女婆子还有十几个陪房全都安插在院子里,顺便还把夫君外书房的事全给一应包揽了。 用的借口是如今夫君已经中了二甲进士,不日朝堂便会下任职文书,到时候,夫君的书房,便是重地要地,没有几个可靠的人守着,难免会出乱子。 威武侯只守着一个虚衔,并没有实职在身上,迫切需要这个中了进士的儿子来支应门庭,所以一听儿子即将获得官职,立刻让人把外书房给收拾出来。 戚氏这个妾室,自然无话可说。 一个月内,她给云雁使了不少绊子,比如克扣世子院子里的用度,故意把外书房添置的桌椅摆件用次品赝品代替等等。 果然到了五月底,朝廷的任职文书下来,叶青蘅去工部观政。 一时间,还真有不少同窗同僚过来拜访。 云雁故意让人发现那些摆件墨砚是赝品,又把这事往大了闹。 威武侯觉得颜面无光,又觉得戚氏果真是小肚鸡肠,这是要毁了儿子的前程。 第471章 假孕丸重出江湖 当即就卸了戚氏的管家之权,交到了云雁手里。 云雁意气风发地接下了管家钥匙。 又几日后,她的账房先生查出了原先戚氏掌家之时账上的错处,累积十几年,漏出去的银两竟有十几万两之多。 威武侯气坏了,一查才知,这么多年这么多银两都被戚氏拿去补贴娘家了。 一气之下,他把戚氏禁了足,不许再见外人。 戚氏便怂恿自己的侄女兼现在的儿媳到外头去散播谣言,大意是世子夫人云氏才将进府,就叫当家主母吃了暗亏,手段真是了得云云。 云雁岂是个吃亏的主儿? 立刻就让人把这消息报给了威武侯。 侯府没有老夫人,又没有侯夫人,如今这世子夫人进了门,这区区一个妾室还敢自称当家主母,不是叫人笑话吗? 云雁说得眉飞色舞笑颜如花,“我同公爹说了,这外头人,知道的是侯爷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侯府没规矩呢。万一叫世子的同僚们知道了,世子日后在同僚间要如何自处?” “后来呢?” “后来啊,威武侯这回是彻底恼了戚氏,直接让人把她送到庄子上,来个眼不见为净。”云雁得意地笑,“如今这侯府,就剩一个庶长子夫妻俩,还时常吵得翻天覆地,我留着看热闹呢。另有一个糊涂的公爹和两个姨娘,倒是清净得很!” 众人听了啧啧赞道,“知道你战斗力强,没想到有这么强!这才一个月,就拿下了侯府!” 云雁嘿嘿笑道,“夫君也夸我厉害呢!” 顾歆然也笑了,看向青平,“青平,你呢?大婚有一个月了?感觉如何?” 青平立刻羞红了脸,“歆然,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安平代她回答了,“歆然,青平脸皮薄,你问她不如来问我!顾驸马对她可好了!那叫一个捧在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薛燕翎起哄道,“安平大长公主是如何知道的呀?” 安平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的妹妹我还不了解?瞧她这副新嫁娘的模样,那就如同从蜜罐儿里捞出来一样!” 苏晚吟掩嘴笑了笑,“我上公主府同哥哥和公主嫂嫂吃过两回,确实如安平大长公主所言,哥哥可宠着公主嫂嫂了!” 青平捂着脸,“晚吟你可别说了!你家那位小将军,还不是一样护你护得紧?” 苏晚吟连忙朝顾歆然转移话题,“对了表姐,今儿我也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我明日就要起程回北境了,原本三月就要走的。是我非要留到五月,这才……” 云雁打趣道,“哎,说夫唱妇随还真是呢……” “好,那便祝你们夫妻俩一路平安顺利。”顾歆然便想起叶青茹来,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叶青芜,“表姐,你可有收到青茹的来信?她去了那金沙县如何了?” 她才生完女儿第三日便是叶青芜和甄和泰的大婚,她这回是真无法去凑热闹了。 婚后第三日回了门,第四日他们便启程南下。 叶青芜也笑道,“前两日我才收到二妹的来信。她一路舟车劳顿走了大半个月才到金沙县,也才安顿下来。不过她说,一路南下风光无限好,女子着实不应该只困于后宅方寸之地。说得我都心动了,也想出去看看呢。” 当场就心动的还有云雁,“哎,我的父兄在南境守着,我倒是自幼去过南境,四季如春。” 她看向苏晚吟,“北地我却还没去过,听闻北边是千里冰封,待到冬日,我找机会看看我家夫君有没可能去北境办差,到时我去找苏妹妹!” 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顾歆然也笑得开怀,真好,她们这些女子,没有困于后宅的方寸之地。 能出去见识广阔山河,也能一展所长在善学堂当夫子,或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 苏晚吟到底也是面皮薄,被云雁调侃几句,不敢再顺着这个话题,于是赶紧掏出一封信来,“王妃,前日我收到红瑛姑姑的来信,说是那蒋氏回到长阳侯府,也得了报应呢。” 众人来了精神,纷纷抓了一把瓜子抓在手里嗑起来,“快说说!” 苏晚吟说道,“红瑛姑姑一直在江南养病,之前蒋氏回到长阳侯府后,她听闻哥哥过继给了宁国公府,本还颇有些气恼,加上京都城发生了好些事她都没想通,一心想养好了病到京都城来问个明白。没想到,一个月后,蒋氏突然病重不能见客了。” 众人吃了一惊,“病重?” “红瑛姑姑也觉得奇怪,因为这消息传出的前几日,还听闻蒋氏有孕了,整个侯府还欢天喜地呢。”苏晚吟抿了一口茶水,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才说道,“她到底在侯府十几年,还是有些手段的,没几日便打听出来了。说是侯爷得知蒋氏已有两个多月身孕,但蒋氏回到侯府才不过一个多月,一怒之下拳打脚踢,把她踢得小产。为了掩盖他头顶冒绿光的事实,才让蒋氏病重禁足的。” 顾歆然微微一笑,身藏功与名。 那蒋氏既然敢出尔反尔欲毁掉晚意的前程,那就莫怪她空间里的假孕丸又重出江湖了。 刘医正也是给力得很,那药丸卖了一千两。 众人连声感慨都是报应,一片唏嘘,又对那苏晚晗的情况问起长短来。 苏晚吟也是一脸的同情,“红瑛姑姑说二妹妹和蒋氏被关在一处,母女二人傻的傻伤的伤,除了一日三餐,也无其他丫环婆子照应。” 众人一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不忍直视,更是捂住了口鼻。 这时思巧来报,“王妃,甄家姑娘来了。” 顾歆然一喜,“宝儿?快请!” 思巧却道,“她说,她是和离妇,怕冲撞了小郡主,便不进来了,留了贺礼。” 顾歆然看向薛燕翎,“你们何时见过我的面前有这般规矩?还不快去把她追回来?!” 薛燕翎立刻起身,兴奋地飞了出去,那叫一个身轻如燕。 不一会儿,甄宝莹被薛燕翎拉着进来了,“见过王妃,见过两位大长公主,见过诸位……” 她一一行礼。 第472章 破棉袄漏风了 顾歆然一把将她拉着坐下,“都是自己人,不必拘谨。怎的你当了几天的夫子,倒在我这边讲起什么冲撞的规矩了?” 甄宝莹眼眶微红,起身盈盈一拜,“王妃,宝莹一直想寻个机会好好拜谢王妃。若不是王妃,我这辈子也就……” 也就困于薛七那乌烟瘴气的后宅一辈子不得出,怎么可能有如今这般广阔的天地? 她每日给孩子们上课、批改作业,得孩子们尊称一声“先生”,日子甭提多么充实了。 那是之前自己从来不敢想的日子。 顾歆然无奈道,“宝儿你快起来,你就别老是谢我了,见我一回谢一回,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甄宝莹起身,又笑道,“王妃,这个月,我们的新华字典卖了有六百本!国子监的学子,还预定了下个月的印出的字典,说是必须要人手一本呢!” 顾歆然呵呵笑道,“你瞧,你还谢我呢!说起这个,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和燕翎如今哪里能忙得过来?” 薛燕翎拉了拉青平,“还有青平大长公主呢!她可也出了不少力!” 云雁不干了,“哎,怎么你们都有份儿?我也要参与!别把我给漏了呀!” “哈哈哈……又来一个上赶着要做苦力的!” “来来来,少不了你!你明日就去善堂给孩子们教拳脚功夫!” “不不不,我觉得我可以去国子监送书!” “国子监哪里要你去送书了?那是专门有个监生来与甄夫子接洽呢!” “甄夫子啊,你说说,这个叫章知的监生,长得俊不俊哪?” “哈哈哈——” …… 三年后,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团子楚璟从一处高墙上爬下来,“哎哟”一声。 同样又胖又高的大团子裴珏在地上一把扶住他,“你小点儿声,爹爹现在不在,但你若是把妹妹吵醒了,那也不行的!” 楚璟连连点头,“嘘——妹妹正睡着呢?” “那可不?妹妹要不睡着,我敢带你来看她?” “那我们轻点儿……” 哥俩儿轻手轻脚走到妹妹房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一旁守着的乳娘见是世子和皇上来了,惊得赶紧起身行礼。 “嘘——”楚珏朝乳娘做了个动作。 楚璟轻手轻脚走上前去看正熟睡的楚彦景。 “妹妹真漂亮——”楚璟由衷地赞叹一声。 皇祖母说了,这个漂亮的妹妹,未来是要当他的皇后的! 这时突然临时有事回来的裴修泽走进院子,本想快速瞧一眼闺女再走的,赫然发现宝贝女儿的房门竟然开着! 看这时辰,宝贝女儿在午睡啊,怎么能把门开着? 他抬步上前,就见到自己日防夜防的“贼人”正站在女儿的小床前流口水。 他准备大喝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你”字刚出口,便觉嗓门儿太大了,放低了声音。 乳娘吓得又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王爷,是,是世子带了皇上进来的!” 裴修泽一听炸了毛了,直接把两小只拎出了房门,丢在院子里。 “你!好你个裴珏!你这是准备通敌叛国,把你妹妹给卖了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出卖宝贝闺女儿的,竟然是自家亲儿子。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裴珏立刻奔向朝这边走来的一个宫装丽人,正是顾歆然。 “娘!爹爹又凶我!”裴珏告状告得那叫一个顺溜,“不就是弟弟想看看妹妹嘛!我带他来看看又怎么了?” 裴修泽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道,“你过来!你给我过来!我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叫皇上见着……” 楚璟也委屈上了,上前抱住了顾歆然的另一条胳膊,“娘,我不就是想见妹妹,我怎么就不能来看她了?” 顾歆然一边抱住一个,“行了行了,王爷,你就消停一会儿。你能拦得住一时,还能拦得住一辈子?” “老子我就得拦住一辈子!”裴修泽眼里喷出火来,再度上前一边一个把两小只拎开,“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都几岁了?还敢抱娘亲?信不信老子我……!” 裴珏道,“不抱就不抱!我可以去抱妹妹去!” 楚璟也跟上去。 “你们站住!不许去!” 顾歆然拉了他一把,“行了!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来,他们都抱过好几回了!” 裴修泽又炸毛了,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什么?!不是第一次?!” 这时屋里响起了嘹亮的啼哭声。 裴珏二人才将走到门边,闻声不约而同扭头朝裴修泽瞪过来一个责备的目光。 裴修泽:…… 你们还敢瞪我?! 他大步朝屋里走去。 乳娘抱起小彦景哄了又哄,见摄政王进来,赶紧把郡主送到了王爷怀里。 裴修泽也抱着哄了又哄。 小彦景就是不肯停。 裴珏也过来逗她,小彦景却直往楚璟的方向伸手,“要,二哥哥,抱抱。” 小彦景三岁了,已经可以很顺溜的说话了。 裴修泽:!!! 顾歆然也走了进来,“彦儿乖,娘亲抱抱可好?” “不要娘亲!要二哥哥!”小彦景已经非常能分清楚大哥哥和二哥哥了。 可见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不了! 裴修泽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小彦景一边哭一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实在无法,只好把她递到了楚璟面前,“抱好了!” 楚璟笑呵呵地抱住了她。 少年人虽然还是个半大孩子,但自小练武的关系,身上也是有力得很。 果然一抱,小彦景不哭了。 裴修泽:…… 什么破棉袄,这么小就漏风了,长大了还了得?! 他脸色更黑了,“皇上,本王是要去查案的,那江南巡抚的盐铁贪墨案的折子你可都朱批了?” 楚璟也是脸色一黑,气鼓鼓道,“朕这就回宫去批!” 这个摄政王不能要了,动不动就拿政事来压他,他出宫一趟容易吗? 待两个孩子走后,顾歆然把孩子交还给乳娘,拿过一旁思巧手里的包袱递给裴修泽,“夫君可是回来拿这个的?” 裴修泽捏了捏包袱里的卷轴,笑道,“还是夫人懂我。” 第473章 带小彦儿去江南 顾歆然心里翻 了翻白眼,每回出门,但凡要在外头留宿的,都要带上她们娘仨的画像,真不知是什么毛病。 她问,“夫君要去江南查案,莫不是就是苏家牵涉其中的那个案子?” 裴修泽点头,“你那堂弟晚意公子也着实是个狠人,不过三年功夫,就把苏陈两家的案子查了个底朝天。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啊。” 顾歆然赶紧问,“那夫君此去江南,是为了核实此案?” 裴修泽点头,“倘若顾晚意提供的证据属实的话,本王就当场抄了苏家和陈家,押回京都来受审。” 顾歆然困惑地问,“既如此,此案尚未审结,你这么急让小团子,哦不,让皇上回去批奏折作甚?” 裴修泽说,“顾晚意参苏陈两家的奏折一上,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不也跟着一起落井下石?才不过五日,便有一百五十封奏疏。这些奏疏他不 批,难道还等着由本王来批吗?” 顾歆然:…… 心疼小团子三秒。 “本王走了。”裴修泽抱了她一下,然后大步往外走。 突地回头又问,“明年小团子该有十岁了?让他亲政怎么样?” 顾歆然:…… 继续心疼小团子三秒。 她一边送一边问,“王爷这么早就想致仕?然后呢?” 裴修泽严肃道,“找一个山野之地隐居起来,叫皇上再也找不到我们!” 顾歆然:!!! 大可不必!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顾歆然准备回屋,谁知又听到后头的脚步声。 她转身,发现裴修泽又回来了。 她诧异问,“怎么了?” 裴修泽沉声道,“本王发现,有个更重要的东西忘了带。” “什么?” “裴彦景。” 顾歆然:…… 她震惊道,“你要带小彦儿去江南?” “有何不可?”裴修泽理直气壮,“与其把她留在这里被小团子觊觎,不如跟着本王去江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顾歆然:…… “不行,她还太小了,如何能一路舟车劳顿?太辛苦了!” 总不能一个摄政王,带着一个小奶娃,再加几个乳娘上路? 这这这…… 裴修泽抬眸深深看她。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裴修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也同本王一起去!正好去抄家,你的用武之地到了!” 顾歆然:…… 裴修泽干脆把方才那包袱里的卷轴往地上一扔,“本王怎么没想到?直接把你们母女俩带去,可不比看这卷轴来得强?” 顾歆然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问,“那……珏哥儿呢?” “那个通敌叛国的臭小子,就让他在宫里陪他的好弟弟!”他抛弃这个家贼起来也是毫不犹豫。 顾歆然:…… 她在心里默默给大团子点了根蜡…… 于是,等到晚上,大团子蹦蹦跳跳回到王府的时候,发现,娘亲和妹妹的屋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委屈地扑进闵氏怀里大哭起来,“祖母,爹爹太坏了,居然带上娘亲和妹妹,也不带我,呜呜呜……” 闵氏拍拍他的后背,“要是带上你了,你带不带你的皇帝弟弟?” 大团子:卒! 祖母真是一针见血! …… 一路往南,顾歆然一行并没有赶路赶得很快。 几人悠哉悠哉,如同游山玩水,倒也开心。 到了江 南临安府,裴修泽将母女俩安顿在最大的客栈内,留下人手保护娘俩,便开始去查案了。 顾歆然陪着小彦儿午睡起来,正倚窗看着繁华的街道上逐渐华灯初起,突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让五月追上去。 不一会儿,五月果然带回来一个人。 此人正是顾晚意。 他过来行礼,“王妃堂姐,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临安府见到了您。” 顾歆然也还了半礼,“晚意,快坐,不必多礼。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顾晚意心中了然,“王爷今日到临安府来查证苏陈两家盐税贪墨案,想来堂姐是跟着王爷来的?” 顾歆然点头,“一路上看看江南的风景,确实风景如画。怪不得你和晚吟都心心念念这江南的好风光呢。” 顾晚意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堂姐是今日才到的?明日起,我带堂姐逛这临安府。要说这临安府,最美不过西湖……” 待他说了足足一刻钟,才发现顾歆然一直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堂姐,我……我……” “我知道,你是来看长阳侯府的下场的?你放心,王爷说了,只要他证实你提供的那些证据都属实,立刻抄家,押解进京!” 顾晚意点头,“多谢学姐告知。” 顾歆然问,“你能同我说说,苏家之前,到底是如何对待你和晚吟的?” 顾晚意想了想,“不瞒堂姐,母亲生下妹妹不久后便没熬过那个冬天。那时候,蒋氏是母亲的闺中蜜友,时常来看望母亲。她嫁给父亲作续弦后,我怀疑是蒋氏害死了母亲。” 顾歆然果然吃了一惊,“当真?” 顾晚意敛了敛神色,“母亲留下遗言让我不必承爵,我都明白,她是为了我好。但是,蒋氏进门后才八个月便生下晚晗妹妹。我幼时不明白,后来长大后才懂了,她早就与父亲勾搭在一起。” “幼时她待我和晚吟也算和善,什么事都依着我们。我逃学,她也由着;我上街溜鸡斗狗,她便夸赞。妹妹便少了这些叛逆心思,只乖乖当她的大姐姐。幼时我也以为蒋氏是真心待我们的,后来看到被父母责打的好友考上了童生,看到被夫子训诫罚跪的同窗考取了秀才,我才明白,原来她一直是在捧杀。” “后来有一回我莫名吐血昏迷,红瑛姑姑带我去找大夫,才知道原来我中了慢性毒。但如何彻底解毒,却一时无法,只得用昂贵的药缓解毒发。而且,妹妹也同样中了慢性毒。我……我实在是无法,才按红瑛姑姑说的,冒充妹妹给京都城的大姨母写信要钱。” 第474章 红瑛姑姑 “但我又不想日后你们见了面责怪妹妹,便冒了二妹妹的笔迹。谁知,不还是叫你们看出来了。”他笑得尴尬,“前两年,我攒 够了俸?,已经悉数都还给大姨母了。” 顾歆然笑,“你傻,大姑姑如今腰缠万贯,哪里还能看得上你那点儿三瓜两枣?” “是啊。”顾晚意说,“后来,在红瑛姑姑的帮助下,我查出,原来这慢性毒,是长阳侯让蒋氏下在我们的吃食中的。” “什么?!”顾歆然倒是吃了一惊,虎毒还不食子呢? “是,长阳侯其实早对我们兄妹起了杀心,不过碍于有红瑛姑姑这个太祖皇太后身边的人在,不敢明目张胆对我们动手罢了,只下慢性毒药,好叫我们兄妹慢慢病死,不叫人发现端倪。后来宁国公府翻案,他们害怕了,便停了药。但那毒,已经经年累月在我们身体里。” 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恨!我特意等到今年,等到苏陈两家的勾当已经证据确凿了,我便立刻揭发 了出来!” 顾歆然皱眉,“你上回同我说的那场梦里,苏陈两家,也是这个时候出的事?” 顾晚意显然一惊,没想到顾歆然还记得他说的那个梦,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在你那个梦里,可有见到晚吟表妹如何了?” 顾晚意咬牙,面上现出恨意,“有,妹妹被蒋氏嫁给了江南巡抚陈琪作填房。陈琪娶她时已经年逾五十,且生性好虐,妹妹就是被他虐死的!” 顾歆然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当日蒋氏找来那个老巡检设计苏晚吟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把苏晚晗给送了上去。 而且,这个江南巡抚陈琪就是苏陈盐税案的主犯! 怪不得他要一击毙命,让苏陈两家都没有翻身的余地! 顾晚意笑笑,“堂姐可是觉得我太心狠?不过是区区一场梦……” 顾歆然摇头,“不,新仇旧恨暂且不论,不管怎么样,他们确实 是贪墨受贿,你并没有做错。” 顾晚意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驸马,我记得还在刑部任职?怎的居然能有闲暇到江南来逛?” 顾晚意笑了,“我是和青平一起来的。” “青平也来了?”顾歆然面露惊喜。 “是,我向刑部告了假,陪青平回临安来寻亲。” “寻亲?她在临安还有旧亲?” 顾晚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的旧亲,可不就是我么?” “哈哈哈——” 果然次日,青平和顾晚意登门拜访,邀顾歆然和小彦景一同去游西湖。 他乡遇故知,几人自是相谈甚欢。 日落西山时,才相携返回客栈。 青平和顾晚意干脆也让人把行李搬到这家客栈来,住在一处也热闹些。 到了第三日,顾晚意说他有些事去办,将青平托付给了顾歆然。 临走前两人眼神粘在一处,顾歆然简直都没眼看。 昨日一天相处下来,眼前的狗粮她是吃得饱饱的了。 她也终于相信,顾晚意待青平,确实是一片真心的。 “昨日逛了一天,今儿上午不太想动了。或者下午的时候,我们看看去哪里随便走走?”她提议。 青平点头,“甚好。” 顾晚意这才拱手离开。 他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长阳侯府。 裴修泽这几日都在府衙调卷宗,苏陈两家的关键人物也被他控制起来了,关在府衙大牢候审,包括长阳侯自己。 顾晚意要回长阳侯府看看,亲眼看看蒋氏的下场。 长阳侯被官兵包围着,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他以驸马和刑部给事中的身份才得了通融,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后院。 他先去往熟悉的偏院下人房里找到了一个人。 那人面色枯槁容色憔悴。 门被推开,她逆着光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慢慢支起上半身。 顾晚意快步奔到床边,哽咽道,“红瑛姑姑!” 听到熟悉 的声音,红瑛姑姑不敢置信,“意哥儿?你是意哥儿?” 顾晚意扶起她来,自己坐在了床边,“是我,是我回来了。” 红瑛姑姑热泪盈眶,“好好好,我一手带大的驸马爷回来了!” 顾晚意想了想,突地跪在了地上,朝她磕了一个头,“红瑛姑姑,我一直想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年的照拂之恩,若不是您,我和妹妹,如今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红瑛挣扎着把他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你这是要折煞老奴啊!咳咳——” 顾晚意赶紧把她扶住,随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待她喝下缓了咳,才坐下忧心地问,“红瑛姑姑,您身子如何了?此次我回来,是想接您回京都城,同我们住在一起的。” 红瑛姑姑欣慰道,“老奴年纪大了,都是老毛病了。也不想拖累你和大长公主。说起来,你和公主感情如何?在公主府可有受委屈?” 顾晚意眼圈发涩,这世上,会在意他这个驸马在公主府有没有受委屈的,怕是只有红瑛姑姑了? 他摇头,“不,我们很好,她也来了临安。等晚些时候,我带您去见她。” 红瑛姑姑喜道,“她也来了?真好,是该见见,是老奴该去拜见公主。老奴还要拜托她好好照顾公子你呢!” 顾晚意问,“姑姑,您不想离开侯府,可是还有什么放下的事?” 红瑛姑姑眼里迸出恨意,“这两日侯府被围,长阳侯被下狱。他和蒋氏是害死小姐的凶手,还险些害死了你和小小姐。我都还没亲眼看见他和蒋氏的下场呢!我怎么能走?!” 顾晚意把一旁的绣鞋取了过来,“姑姑可还能走?我带你去看看蒋氏的下场。” 红瑛姑姑诧异道,“你的意思是……?” 顾晚意笑了,“长阳侯府很快就会被满门抄斩,现在蒋氏是最难熬的时候。长阳侯在狱内我们是看不到了,去看看蒋氏还是可以的。” 红瑛姑姑立即就精神振奋,“走,老奴还可以走!” 顾晚意给她套上绣鞋,披上外套,扶起她,就往另一处废弃的院子走去。 红瑛姑姑问,“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蒋氏住在芳菲院的?” 第475章 时而清醒,时而发疯 芳菲院是原来顾二小姐、晚意和晚吟的母亲住的院子。 蒋氏进门后,这芳菲院就废弃了。 顾晚意说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找人打听的。” 上一世,蒋氏并没有被长阳侯禁足,苏晚晗也没有疯。 而且苏晚晗还被蒋氏嫁给了建南府府尹,也算是高嫁了,在苏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苏晚晗并没有受牵连。 上一世蒋氏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斩首的时候也不过受了几日的罪便一了百了了。 这一世,蒋氏应当吃够苦头了? 从她回到江南后一个多月算起,到现在,足有三年了。 就是不知这三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下人得知大公子回来的,都纷纷过来见礼,抢着说道,“大公子您回来真是太好了!苏家如今总算有了主心骨了!” “大公子,多年不见了,您可要帮帮侯府啊!” 顾晚意面色冷淡,这些奴才他自然都认得。 幼时是怎么在无人的地方欺负他践踏他,他都记得的。 还指望着他回来帮衬侯府?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 二人到了芳菲院门前,守门的婆子早就知道大公子回来了,殷勤地给他开门。 顾晚意扶着红瑛姑姑进了门。 一进里门,就是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那婆子把他们往屋里领,穿过破旧的花厅,婆子终于在里屋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苏晚晗。 她满头胡乱插着珠花,嘴唇涂得鲜红,看到人来了,就狗一样朝那婆子嚎叫。 婆子忍着她的拳打脚踢把人拉出来,拉到顾晚意的面前。 苏晚晗见到顾晚意,眼前一亮,朝着他就扑过来,“相公,相公,你是来接我的是不是?我同你回吴家!” 顾晚意心头一动。 吴家是上辈子苏晚晗嫁的那个建南府府尹。 难不成,苏晚晗也重生了? 他避开了她的手,“二妹妹,我是大哥。” “大哥?呵呵呵……大哥?”苏晚晗顿住,仔细看起来,突然大恨,张牙舞爪要扑过来,被那婆子拦腰抱住了。 她大哭大笑,“大哥?苏晚意?你这个刽子手!你害了苏家满 门!你为什么要害苏家满门?!你该死, 你该千刀万剐!” 这时蒋氏从里面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晚晗,“晗儿,晗儿,你醒醒,你醒醒啊!” 苏晚晗看见蒋氏,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你也该死!你为什么没有毒死苏晚意?!你为什么要让他活着?还让他害了苏家满门?!” 蒋氏被掐得直翻白眼,“你……你又胡说了……” “哈哈哈——要不是苏家倒了,我在夫家会这么难吗?我会被一个小妾骑在头上吗?要不是她,我的孩子会没了吗?哈哈哈——我也杀了她的孩子……哈哈哈……” “母亲,你杀了他,你快杀了他!”她指着顾晚意,“你杀了他,他就不会让苏家满门抄斩!你快杀了他啊!”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蒋氏终于挣开她的手,呼地一巴掌甩在苏晚晗脸上。 苏晚晗被打懵了,突然又冲上去疯狂朝蒋氏脸上抓去,“你!你这个当娘的,为什么把我害得那么惨?!你为什么让我去勾引摄政王?你为什么把我卖给那个老男人?!啊啊啊——” 顾晚意:…… 她这是两辈子的记忆在切换? “为什么是我?明明要被送到陈巡抚手里的是大姐姐!!不是我啊!明明是她,是她!” 顾晚意眼神沉了沉,“大姐姐是被谁送到陈巡抚手里的?!” 苏晚晗呆呆地朝他看过来,突然又扑过来,“相公,相公,是我又怎么样?哈哈哈!谁让相公你当初先看上了大姐姐,我为了抢走她的婚事,我才叫母亲把她嫁给陈巡抚当续弦!哈哈哈!活该她受苦,她嫁过去都没活过一年!相公,你疼疼我啊……我……” 顾晚意心头杀意顿生,一脚踢在她心口。 原来,原来上一世,妹妹是这般被这母女俩害死的! 她们俩,都该死! 苏晚晗被踢到蒋氏身边,蒋氏被打得披头散发,见人都送到手边了,就揪着女儿疯狂甩耳光,“你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没用,你早当上桓王妃了!你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 苏晚晗全身一震,面色恍惚,“桓王妃?桓王妃?哈哈哈——我是桓王妃……” 蒋氏也总算停下了手,抱着她安抚,“对对,你是桓王妃,你是桓王妃……我是桓王的岳母……我是桓王的岳母!哈哈哈——” “长阳侯,你快放我出去!我是桓王的岳母!小心桓王提刀 来斩了你!”她又要往外冲。 门外的两个婆子把她挡了回来。 方才领路的那婆子赔着笑走到顾晚意面前,“大公子,夫人和二小姐,都,都疯了,您要不还是离她们远点儿……她们身上那味儿……我们都不敢靠近。” 顾晚意:…… 他与红瑛姑姑对视一眼,这两人,看上去都疯了?还每日互相厮杀? 身上的屎尿味儿,实在是令人作呕。 红瑛姑姑那是一脸的兴奋,问那婆子,“她们二人,平日 里都是这样?” 婆子点头,“她们二人,时而清醒,时而发疯, 久而久之,我们都不知她们说的是真是假了……” 红瑛姑姑泪盈于睫,“呵呵,报应,报应啊!” 顾晚意扶着她往外走,“我们这便走,我带你去见青平大长公主。” “好,好!”红瑛姑姑看到二人的惨状,又知道苏家很快就要满门抄斩了,也算心愿已了,红着眼眶应下。 顾晚意走前对那几个婆子说,“你们现在起,只要她们清醒的时候,就同她们好好说说,说长阳侯府很快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几个婆子都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大公子救命啊!” “放心,苏家人斩首,府里下人,不过收归官府再次发卖罢了。你们若是愿意,本驸马会让人将你们买下,同我们回京服侍红瑛姑姑。” 三个婆子疯狂磕头,“谢谢大公子!谢谢大公子!” 第476章 灭了你陈家九族 顾晚意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房门居然虚掩着,进屋一看,青平并不在。 他心头一跳,到了隔壁的顾歆然屋里去敲门,同样不在,而且昨儿小彦景手上一直抱着玩儿的布老虎却丢在了地上。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出了屋。 这时两个婢女正有说有笑地上了楼来。 正是青平的贴身金铃和顾歆然的贴身婢女思巧,二人怀里都还抱着几包点心,见到顾晚意立刻行礼,“驸马爷。” “你们去买点心了?你们主子呢?”他急问。 金铃诧异道,“先前公主一直在王妃房里同小郡主玩呢,后来我们被派出去买点心了,这才刚回来,公主不在吗?” 她探头朝屋里一看,也是愕然。 思巧迅速进屋,捡起地上的布老虎,脸色一变,“小郡主的这个布老虎一直是不离手的,不可能就这么丢在了地上。” 她又冲到隔壁屋推开门扑了进去,便见三个乳娘被捆绑在一起,嘴巴被堵了布团。 她赶紧把布团取下,又吹了一声口哨。 五月和另两个暗卫立刻翻窗而入。 思巧急急问乳娘,“快说,出了何事?” 一个乳娘说道,“我们方才在王妃屋里伺候小郡主,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晕倒了。奴婢看到好像冲进来几个黑衣人……然后奴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晚意嗅了嗅,“是迷烟。” 五月和暗卫对视一眼,迅速朝窗外掠去。 顾晚意赶紧对思巧说道,“要是有王妃和公主的消息,劳烦来告诉我一声!” “是,驸马!” 在府衙审案的裴修泽得到暗卫来报的消息,略一思索,就猜到是陈巡抚的手笔。 他冷着脸让暗卫去四处搜索,自己到了府衙牢房。 当即就让人砍下了陈琪的一只手掌来。 陈琪痛得嗷嗷直叫,大汗淋漓地满地打滚,问,“王……王爷,这……这是……什么个意思?” 裴修泽周身泛着冷意,“本王倒是没料到,陈巡抚竟还有这样的手段?!还不快将本王妻女的下落从实招来?!” 陈琪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但立即又痛得呲牙咧嘴。 裴修泽从旁边官差腰间抽出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本王原本只是想你们苏陈两家犯下的罪,便至多来个满门抄斩罢了。没想到,你这是想逼着本王灭了你陈家九族?” 陈琪脸色顿时一变,他的人挟持了王妃和小郡主,可不是为了让陈家从满门抄斩变成灭九族的。 他忍着剧痛,强装出厉色,“王爷,你的妻女在小人手上,只要你放了小人……” 还没说完,裴修泽又是一剑刺进他的锁骨。 只听对面 这个冷酷的摄政王阴森森地说道,“你信不信,本王的人很快就能找到她们母女俩的下落?而你,陈家,整个九族,已经完了!本王一次机会都不会给你!” 说罢,他转身朝外头吩咐,“传令下去,陈家胆敢冒犯摄政王妃,视同谋逆,诛灭九族,把相关的府邸,全部围住,一只鸟儿也别放过!” 陈琪大惊,“王爷!” 裴修泽大步朝外走去,丢下一句话,“给本王好好伺候伺候他!” “是!” 陈琪大喊,“王爷回来!我说,我说!” 南天拿着两样东西进来,呵呵笑道,“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的。陈大人还真是好胆量啊,那便让我瞧瞧,你的胆量,能不能让你挨过梳篦之刑?!” 陈琪浑身一震,这个酷刑他怎会不知? 再想到方才摄政王下的灭九族的命令,眼里现出深深的悔恨和绝望。 …… 裴修泽刚出牢门,便有暗卫迅速递来纸条。 他打开一看,原来是他们已经发现顾歆然母女的踪迹。 他微微一笑,就知道顾歆然定有办法给他们留下线索。 当即就带兵骑马而行。 另一边,一个偏僻庄子上的柴房里。 青平缓缓睁开了眼睛,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捆着双手堵着布团。 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了草上躺着的同样被捆了的小郡主。 小彦景睡得正熟。 她晃了晃脑袋,想起了先前自己到王妃屋里说话解闷儿,聊起这临安城六芳斋的绿豆糕,便让金铃去买一些回来。 思巧说那日经过六芳斋门前发现排了好长的队,而且每人有限量购买,便提议自己也跟着一起去,还能多买几个品种回来。 于是两个婢女就去了。 不多时只感觉头晕脑涨,一下就昏睡过去了。 可眼下,怎么不见顾歆然呢? 这时从一处柴垛后面走出一个人影。 正是顾歆然,青平松了一口气,“唔唔”了两声。 顾歆然走过来轻轻为她抽出布团,再给她解绳索。 先前在客栈时,青平一倒下,她就察觉不对,立刻隐身进了空间,喝了一杯灵泉水,才叫有些发晕的脑子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在暗处看到黑衣人把青平和小彦景捆了带走的背影,她也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借着空间跟了出去。 黑衣人的马车走得很快,她只能一路急急追着,到了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才想起忘了通知暗卫。 但已经离客栈很远了,再回去通知,怕是自己也会跟丢了,只好先解下自己身上的几件首饰沿路丢下做个记号,希望暗卫能及时发现。 后来首饰没了,便在空间里找到几串珠链,拆了继续扔。 好在她追得气喘如牛,跟着车辙总算也找到了他们落脚 的破落庄子。 看到青平和小彦景都暂时无事,她这才又到外头观察了一下地形。 空间她早就试过,活物是带不进去的,所以根本不能把小彦景塞进空间带走。 取下布团,她低声说道,“青平你先听我说,他们抓人的时候没发现我,只把你和小彦景带来了。方才我一路跟过来听他们的语气,应是把你当成了我。所以眼下 你是摄政王妃,是小彦景的娘。若是他们来提你,你切莫露了馅儿,否则我怕他们会杀人灭口。” 青平惊恐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用力点头,“好,我会护好小郡主的。” 顾歆然点头,“你莫怕,我已经通知王爷的人了,他很快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第477章 你的王妃在此 想了想手上刚解开的绳索又绑了回去,说道,“外头都是武功高强的重兵把守,想来必是那陈巡 抚养的死士,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我把绳结重新绑,这个绳头你抓住,一会儿有什么意外,你就把这绳头一抽,绳结就会解开。” 青平点头,“好。” 顾歆然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喂给她,“你喝点水,这是日常备着的能很快恢复体力的药水。” 看着地上熟睡的小彦景,叹道,“她就算了,让她多睡一会儿,莫要吓着了才是。” 青平喝了灵泉水,觉得全身都舒服多了,感激道,“多谢歆然。” 顾歆然无奈,“这有什么可谢的,你是受了我的牵累。” 青平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声音更小了,“要谢的,我肚子里,舒服多了。他一定也会没事的。” 顾歆然一惊,指尖捏上她的手腕,愕然道,“你有身孕了?怎的不早说?” 青平脸一红,“我,我也是前日到了这临安城有些不舒服,以为是水土不服找了郎中来看,才知是有了……本想今日寻机同你说的……”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无妨,方才你喝的药水,也有安胎的功效。眼下 你莫要心慌,以免影响了腹中胎儿。” “嗯,有歆然在,我不慌。”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顾歆然立刻把布团塞回青平 的嘴里,躲到方才柴垛后面进了空间。 门被打开,一个婆子端了两个馒头一碗水进来,放在了青平面前,语气倒还平和,“王妃,就委屈你和小郡主了,等我家老爷被放出来,我们就会把你们放回去的。” 青平“嗯嗯”两声,示意她拿开布团。 婆子取下布团说道,“在这里,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所以这嘴呢,就省省力气,吃点东西便罢了。” 青平急道,“你不解开我的手,我怎么吃东西?” 婆子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食物,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行,若是解开了手,你也能解开脚,便会跑了。” 说罢她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青平松了一口气,手上绳头一拉,解放 了双手,就要去拿地上的馒头。 顾歆然走了出来,轻声说道,“别吃。” 谁知道那馒头里是不是加了料? 青平缩回手,那眼神看着有些可怜。 想来是饿了。 顾歆然变戏法一般从衣袖里掏出一串葡萄,这是空间里的果子。 “你吃些填填肚子。” 到底是有身子的人了,饿得快。 青平惊喜道,“没想到,你竟还藏了这个?” 她接过来,复又疑惑道,“这个时节,还有葡萄?” 顾歆然扯下一颗又大又圆的塞进她嘴里,“有你就吃!”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娘,我也要吃!” 原来是小彦景终于醒了,好在她没被堵上嘴。 顾歆然赶紧过去给女儿解了绑,把葡萄喂给她,小声地说,“彦景,今儿我们玩捉迷藏的关系,我们躲起来,看你父王能不能找到我们。” 小彦景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说,“好呀好呀!要是他找不到我们,会有奖励吗?” 顾歆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有啦。还有,外面还有几人假装是坏人,一会如果他们进来了,娘会躲起来捉弄他们。在他们面前,青平姑姑就是你的娘。你要记住了哦。” 小彦景看看青平,又看看她,小手来回指着,“娘?娘?两个都是娘?” “嗯,记住了吗?就这一会儿,等你父王来了,青平姑姑再变回青平姑姑。” “好,我记住了。” 顾歆然发现门外四周始终有走来走去的人影,人数还不少,实在是没有机会逃走。 嗯,有些事只能天黑了才能做。 很快入了夜,她借着空间出了柴房,悄悄捡起一块大石头砸向守门的一个死士。 那死士猛地被砸了一阵眩晕,以为是旁边 的弟兄干的,大力捶了他一下,“你作甚拿石头砸我?” 那人一脸懵,“我什么时候砸你了?你打我作甚?” “你还不承认?那么大一块石头!”两人扭打起来。 另一边一个黑衣人喝道,“吵什么呢?!都好好守着!” “是。”两人才消停。 顾歆然见挑拨不成,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旁边一个木棍狠狠砸了一下先前那死士的脑袋。 那人彻底被激怒了,挥起拳头就往旁边那人捶去,“还说不是你打我?你再打,你再打!” 两人再度厮杀在一起。 旁边有两人走了过来。 顾歆然悄悄绕到他们身后,同样给二人来了两记闷棍。 这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怒意升腾,“你他娘的敢打我?” “明明是你打的我!” 这两人又厮打起来。 周围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走了过来。 顾歆然依样画葫芦,打一下就躲进空间里,打一下就躲进空间里。 这几人全都懵了,很快也厮打起来。 顾歆然看了一会儿热闹,满意地回屋准备带着青平和女儿溜出来。 这时,门外隐约响起厮杀声。 厮杀声由远及近,就连院子里自相打斗的十余人也警觉了起来,纷纷停下了手。 这时院门砰的一声被踢开。 裴修泽已经杀红了眼,带人冲了进来,见人就砍,根本一句话也不问。 黑衣人冲杀上去,很快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有个死士见状不妙,推开柴房的门就奔进去,把青平抓了出来,横刀在她的脖子上,“住手!摄政王,你的王妃在此,还不快让开路?!” 小彦景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立刻大哭道,“娘——娘——” 顾歆然:!!! 她只觉一股血意直冲天灵盖,迅速借着空间奔回柴房。 果然另外有个死士听到小奶娃的声音,也奔向柴房。 先前挟持青平的那人本是堵在门口的,见状让开了路。 裴修泽目眦欲裂,却见那奔进柴房的死士突然脚下一绊,猛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当机立断,把手里的剑扔了出去,正中那死士后背,钉死在地上。 第478章 看看我们的好儿子 屋里的顾歆然收回自己伸出的脚,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出了空间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哄道,“小彦儿,嘘——别出声,父王就在外面了。” 小彦景高兴地在她怀里一拱一拱。 她把小彦景抱起来藏在柴垛后面,又拉过一捆柴挡住门口的视线,低声道,“小彦儿,你在这儿等着,娘亲去帮帮爹爹哦。” “好的娘亲,我保证不出声。” 顾歆然便起身,又藏进了空间,悄悄走到门边。 外头裴修泽与那挟持着青平的死士对峙。 死士只回头看了一眼那摔在地上惨死的兄弟,便叫嚣道,“摄政王,你的人让开,否则我……” 话还没说完,只觉脑袋上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面前的裴修泽的长剑已经接踵而至。 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另一个人? 这屋里莫不是还有其他人? 裴修泽迅速将青平推进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自己守在门外,指挥若定,不到一刻钟,就消灭了所有死士。 …… 三日后, 临安府巨震。 江南巡抚陈家贪墨巨额盐税在前,意欲谋反在后,被摄政王当即诛灭九族,主犯陈琪被判凌迟。 长阳侯府苏家作为江南的百年望族,也参与了盐税案,且贪墨金额高达百万之巨,被判满门抄斩。 此案是有人告举在先,摄政王查实在后,且摄政王本就代天子摄政,他断的案,如天子断案,因此不必再经三司会审,也不等秋后问斩,直接缉拿归案,验明正身后便行刑。 陈琪被凌迟当日,真真是悔得恨不能立刻赴死。 原本最多同苏家一样得个满门抄斩,也不至于连累了其他族人和更多无辜故旧。 他让人想法子拿了王妃和小郡主,也只是为了自己手上多一点筹码,能让摄政王投鼠忌器,没想到,反连累了九族! 长阳侯苏迟一家子被押赴刑场的时候,苏迟始终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一方神圣,怎的百年苏家雄踞江南,会一朝之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直到刑场上来了一个人。 自然是顾晚意。 顾晚意微笑着对这个父亲说,“拜苏侯爷和侯夫人所赐,晚意能有今日,怎能不好好回馈二位一番?” 苏迟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苏晚意这个白眼儿狼! 他破口大骂,“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苏家养你十八年,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的父亲和母亲的?” “父亲?母亲?我的生母姓顾,我如今也已经姓顾。当年,是谁害死了我的生母,是谁在我和妹妹身上下毒,侯爷没忘记?” 苏迟满脸惊惶,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这是报仇来了! 再看向已经疯癫痴傻的蒋氏和女儿晚晗,突然也明白了。 一切的变故,都是在三年前蒋氏带着三个儿女北上京都城后开始的。 蒋氏和晗儿回来后,苏家就开始遭殃。 所以,是蒋氏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一股悔恨涌上心头。 当年宁国公案后,自己若没有一心想摆脱发妻勾结蒋氏慢慢对顾氏下了死手,若是顾氏还在,一双儿女也好好长大,几年前宁国公府翻案复爵后,苏家岂不是还能更上一层楼? 如今也不会召来这条中山狼害了苏家满门! 随着行刑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 菜市口血流满地。 陈家九族和苏家满门,整整斩了一个多月,一千多颗人头。 一时间,临安府血腥冲天人人自危。 …… 裴修泽忙着肃清临安府官场,顾歆然母女和青平夫妇二人在江南足足玩了三个多月才回到京都城。 一回到王府,就见大团子气鼓鼓地抱胸瞪着她。 她哑然失笑,搂着他哄了哄,“珏哥儿,母亲回来了。” “哼!”大团子气鼓鼓,“没爱了没爱了!我也要离家出走!” 裴修泽才不惯着他,“是该离家走走,看看人间艰苦,才会明白王府生活的奢侈可贵。” 小彦景上前抱他,“大哥哥,小彦儿爱你哦,小彦儿给你带了好吃的。”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得很扁的绿豆糕。 大团子接过来,依旧是气鼓鼓地咬了一口,“哼!还是妹妹好!爹娘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裴修泽凉凉道,“可不是?还有你的弟弟也好呢!你那么稀罕弟弟,不如搬进宫里去住着呗?” 大团子瞪着这个冷酷无情的爹爹,扁了扁嘴,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顾歆然连忙喊人,“珏哥儿,珏哥儿!” 眼看着大团子跑开的背影,她嗔怪地拍打了一下裴修泽,“你作什么和孩子置气?我们一走三个月,同他招呼也没打一声,他生气不是应该的?你是个当爹的,哄哄他不成吗?” 裴修泽抱起女儿就往里走,“怕什么,暗卫跟着呢。” 果然不一会儿暗卫来报说,说大公子进宫了,顾歆然这才放下心来。 匆忙收拾一下,用了晚膳,洗漱过后,顾歆然就躺下睡了。 她实在是累,一路上虽然游山玩水,但到底不如在家里舒适,几乎是一合上眼,就睡熟了。 裴修泽还处理了一些紧急的折子才回到屋里来,看见熟睡的妻子,又去隔壁看了看熟睡的女儿,也倒头睡下。 到了半夜的时候,卧房的门突然被拍响。 裴修泽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房门,这几年从未在半夜被拍响过。 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跃而起,笈了鞋迅速打开房门。 南天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裴修泽都气笑了,“还真是本王的好大儿!” 顾歆然也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听到这句话,瞬间坐起来,“夫君,是珏哥儿出了什么事?” 裴修泽挥挥手让南天回去守着,自己走回床边取下外衣套上,才另取了妻子的披风过来。 “去看看我们的好儿子!”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顾歆然顿时清醒过来,连忙下了床。 裴修泽把披风披在她身上裹严实了,才搂着她的肩出门。 却没往右边去大团子的院子,反往左边女儿的院子走去。 顾歆然困惑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479章 正式亲政 果然穿过重重暗卫的守护,她看到缩在柱子旁边十分心虚的大团子,以及,站在女儿床边大大方方盯着女儿睡颜直瞧的小团子。 “见过陛下。”她先上前行了礼。 小团子又长高了些,很想上前抱抱母亲,但快十岁的他已经知道这不合规矩了,只得按压住扑进母亲怀里的渴望,贪婪地看着母亲,“娘亲快快免礼。” “你们这是?”顾歆然问。 裴修泽冷笑着把地上两个包袱踢了一脚,“你的好儿子们,想拐走小彦儿离家出走呢!” 顾歆然:!!! 小皇帝却坦然看着她。 她明白了,这是她的蠢大儿的主意! 她瞬间瞪向裴珏。 裴珏又缩了缩脖子。 哼!他白日 就说过了,他也要离家出走! 但一个人离家,肯定没意思,当然要带上弟弟和妹妹了! 弟弟说得很对,特别是香香软软的妹妹,几个月没见,他都快抱不动了! 要是自己也离家出走几个月,那岂不是妹妹都认不得了? 所以,他这才想着把妹妹也拐跑的。 他哪里知道,弟弟不过几句话就把他早拐了。 裴修泽却是瞪向小皇帝。 他知道,自家的好大儿虽是第一个提出离家出走的,但拐走弟弟妹妹这个主意,肯定是小皇帝提的。 甚至也是他故意让暗卫发现,好知会到自己和妻子。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亲儿子,“你不知道,拐跑一国之君,该当何罪吗?!” 和这个比起来,拐走自家妹妹的事,几乎就不是事儿了。 裴珏这才猛地想起,弟弟不仅是弟弟,他还是皇上,是一国之君。 他扑通一下跪下,“父王,母妃,孩儿知错了。” 顾歆然叹了一口气,自家的儿子,好像真的不怎么聪明。 这以后,还不被养子捏得死死的? 难道这儿子,随了自己? 想想上一辈子自己做过的蠢事,她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其实真的不怎么聪明,这一世要不是仗着有上一辈子的记忆,有空间的加持,有裴修泽的护着,说不定…… 裴修泽黑着脸朝小儿子拱手,“陛下,请恕犬子无知之罪。” 楚璟当然不会怪罪,今晚能见到小彦景,他已经心满意足。 何况还待了至少一刻钟,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他老神在在地说,“哥哥有爱护弟妹之心,朕心甚慰。” “陛下,时辰不早了,还请回宫歇息。”裴修泽道。 楚璟点头,抬步在暗卫的护卫下回宫了。 顾歆然环顾一圈,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朝着裴珏的屁股打,“你这个逆子,居然敢拐走妹妹?!你胆儿肥了啊!” “啊呀,啊呀呀!”裴珏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裴修泽凉凉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手也有点痒。 要不是怕自己一怒之下手劲太大,这个逆子,他非打死不可! …… 来年,两个团子一起过了十岁生辰。 裴修泽突然上了一道折子,意思是皇上已十岁,可以独当一面,理当亲政。 他这个摄政王可以不必再摄政了。 折子一上,朝野大震。 百官纷纷跪求裴修泽继续摄政,万万不敢留小皇帝一人独自掌权。 楚璟咬牙,找了个无人之处,同裴修泽签下不平等条约,承诺绝不再去王府偷偷看妹妹,这才叫他打消了当甩手掌柜的念头。 裴修泽从此志得意满,日日告诫女儿,那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叫她千万别想着去那宫墙之内。 没有楚璟时不时跑到王府来觊觎他的小棉袄,他的小棉袄也很是听话地从不闹着要进宫。 他很是满意。 然而。 有一日。 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乏了,便让小太监陪着去御花园走走。 哪里知道,走到了湖边,竟听到一阵熟悉 的悦耳的笑声。 定睛一看,湖心亭里笑着的,不正是自己那漏风的小棉袄吗? 很好,这小棉袄不仅漏风,那简直是漏棉了。 旁边是顾歆然、自己的好大儿,以及那个可恶的小皇帝。 还有……傅太后。 傅太后见他来了,远远地朝他招手。 他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 姨母想见见外甥女儿,还是无可厚非的。 就是…… 旁边那个头戴玉冠的小皇帝,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恶。 那笑容,真是贼兮兮的! 他走进湖心亭,行礼行得有些咬牙切齿,“见过太皇太后,见过陛下。” 傅太后哼道,“哀家好容易见一次小彦儿,你怎的就这般不待见?竟叫她不要进宫?这宫里是怎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法,你来说说?” 这大周后宫,怕是几百年来都没有这般干净了。 裴修泽脸都绿了。 小彦景一手一个糕点 往嘴里塞,含糊地问,“爹爹,宫里也是吃点心的,不吃人呀?再说了,要是吃到点心里有骨头的,也是可以吐出来的。” 裴修泽:…… 嘴角抽了抽。 顾歆然和傅太后笑得前俯后仰。 …… 又过了六年。 楚璟十六岁,正式亲政。 裴修泽不再摄政,封了异姓王,是为齐王,以齐州为封地。 这一年,小彦景十岁。 他不再耽搁,迅速东迁至齐州。 齐州原是荣亲王的封地,自那一年温太后谋反后,荣亲王和温太后被关进宗人监牢。 驻守齐州的荣亲王世子被逼无奈举兵自保,但在朝廷军队的源源不断进攻下,最终兵败,从城门上一跃而下。 但他到底是在齐州长大的,对齐州百姓还是深有感情,在与朝廷对战的时候,丝毫没有苛待百姓。 因此齐州被收归朝廷后过渡十分平稳,城镇发展也一如往昔。 所以在十六年后,裴修泽到了自己的封地时,看到的就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封地富庶百姓安居,闺女远离那个腹黑小皇帝,儿子留在宫里前程似锦,王府里就他和妻子两人,还有母亲闵氏也是身体健朗。 一切都很美好。 当然他走之前,给腹黑小皇帝也挖了一个坑。 那就是小皇帝十六岁亲政,也该立后纳妃了。 实则这个提议,在小皇帝十五岁时他就提出了。 第480章 三加钗冠 但顾歆然背地里是持反对态度的,说是他的亲娘说了,孩子不能太早行男女之事,否则于身子和寿数都有碍。 所以他便也没十分坚持。 离了京都城后,他暗中递 消息让文武百官上折子,自然也没敢让妻子知晓。 随后他拍拍屁股走人,身藏功与名。 他不知道的是,楚璟并没有迫于百官的压力选后立妃,而是一封信写到了齐州。 顾歆然接到信的时候,开头就是“问娘亲安”,心头微暖。 信里毫不留情地告了养父一状,又说大哥的婚事还没着落,自己也不着急。 若是一定要选妃,那先把大哥的婚事解决了,他再考虑不迟。 顾歆然笑了,这小滑头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写信叮嘱两个儿子好生跟着太傅学习,吃饱穿暖,爱惜自己,莫要过早碰触男女之事。 时光荏苒,又过了五年。 这一日,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周妈妈满脸喜色地指挥着下人装扮着王府,“都小心着些,郡主的及笄礼,一辈子可就办这么一回,可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 “是,周妈妈。” 一个小管事冲了进来,神色惊喜又慌张,“周妈妈,世子到了!” 周妈妈更是喜笑颜开迎了出去,“哎哟!总算是见到世子了!” 一个少年脚步匆匆 进来,看到周妈妈,惊喜道,“周妈妈!” “世子!”周妈妈热泪盈眶,“老奴给世子请安了!” “快起快起!”裴珏扶起她,“父亲母亲呢?” “在正院儿呢!”周妈妈赶紧引路,眼瞧着裴珏已经长成翩翩少年模样,褪去了幼时的胖嘟嘟,真是看着高兴啊! 到了正院儿花厅,顾歆然正盯着下人摆弄花草,裴珏放缓了脚步,示意周妈妈莫要出声。 顾歆然眼角瞧见有人靠近,还以为是裴修泽呢,眼也没抬便说道,“夫君,快把那花剪递给我,这儿有只花苞太突兀了。” 那人便取了一旁的花剪递过来。 顾歆然弯着腰随手接过,盯着那只花苞,一剪子下去,就平整了。 突然花丛间出现一张脸。 她一惊,再是一喜,“珏儿?!” 裴珏从花丛间直起身来,跳到母亲面前,“娘亲!” 当即就跪下,“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可安好?” 顾歆然的眼泪当即就掉了出来,“珏儿,珏儿!” 一个声音凉凉地传来,“哭什么,不就是五年没见,儿子没缺胳膊少腿儿,可见在京里没少吃没少穿。” 裴珏也不敢怠慢,朝着来人拜道,“儿子见过父亲。” 顾歆然含泪嗔了一眼裴修泽,把裴珏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番,“珏儿长高了,也更俊了。” 裴珏昂首挺胸,“那是,儿子如今是天子近臣,任吏部给事中,六品官儿呢!” 一个明媚少女提裙奔了进来,清脆地喊,“哥哥!” 裴珏转身,眼里全是笑意,“妹妹!啊呀,妹妹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裴彦景如今已成了个大姑娘,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哥哥,多年不见!你写信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裴珏往外走,“走走走,哥哥给你带了一车京都城里时兴的东西,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谢谢哥哥!”兄妹二人竟就这般走了。 顾歆然看着兄妹二人的背影,哑然失笑。 很快到了笄礼举行的时辰。 齐州大小官员女眷齐聚一堂。 裴珏的到来,让男客们兴奋且欣喜,年轻一些的都围着他转。 夫人们的目光也时常停留在他身上,全都盘算着家族女子哪一个能配得上这齐王世子。 时辰到的时候,裴彦景装扮一新在众人面前亮相,引得女眷们一阵赞叹。 裴珏终于得以脱身,大大松了一口气,站在父亲旁边看着美丽绝伦的妹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舍的感觉。 裴修泽察觉到他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侧目看他,“怎么了?” 裴珏赶紧摇头,找了个借口,“就是好多年不见,妹妹一下子长这么大了,觉得自己错过了她的许多成长。” 裴修泽又瞥了他一眼,“若是本王没记错,你和彦儿可是三日一通信,五日一送礼。” 裴珏又觉得有些心虚,找补道,“那……那也比不上看着她长大的感觉呀?” 及笄赞者请的是齐州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侯爷夫人,她替裴彦景梳好了发髻。 这时,顾歆然上前,接过有司奉上的罗帕和发笄,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裴彦景垂眸,任母亲替自己梳头加笄。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台下宾客间搜寻。 裴修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很快妻子把女儿扶了起来,便听宾客齐声道贺,“吾等在此,共贺笄者成人之喜,愿尔前程似锦,福泽绵长!” 裴彦景起身,朝众人福了福身,便回到东房更换素衣襦裙。 裴修泽便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错觉。 如此待裴彦景出来后,顾歆然替她二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待她再次出来时,素衣襦裙换成了曲裾深衣,稍显华美,二加用的笄簪也是更加流光溢彩的流云嵌红宝石簪。 三加钗冠的时候,顾歆然说,“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三加尔服,保兹永命。以终厥德,受天之庆。” 随即替她插上了金凤衔珠冠。 这时裴彦景又下意识扫了一眼宾客,眼里不由得有些失望之意,随后再次回到东屋换衣裙。 裴修泽这时能确定了,方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女儿似在寻找什么人。 他心头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一旁的儿子,“珏儿,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裴珏回答得没什么底气,“是,是的。” 裴修泽声音严厉了些,“你说实话!” “我……”裴珏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时外头一声宣告,“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一惊,哗然一片,但敢立刻朝着门外跪倒。 第481章 聘礼 裴修泽脸都黑了,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嘴角抽了抽才跟着众人跪拜下去。 要说皇上千里迢迢到齐州来,自家这个蠢儿子不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 裴珏倒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不用他一个人来承受父王的怒火了,有个人分担一下也好…… 顾歆然眼里却是迸出欣喜的光来,小团子来了? 多年不见,也不知他长成什么样了? 片刻后,一个锦衣华服少年大步踏进正厅,立刻将裴修泽和顾歆然扶了起来,“免礼,王爷、王妃快快请起。” 可以肆无忌惮喊娘亲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很快,他就可以换一个喊母亲的称呼。 反正都是母亲,岳母和养母也就差一个字。 裴修泽看着这个已经长高可以与自己比肩的小皇帝,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但宾客在前,他也不好发作。 顾歆然欣慰地看着这个长高了许多的少年,玉冠墨发、形容俊美,五官褪出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 眉眼之前,多了几分与陌陌的相似。 这时,裴彦景终于换了最后一套华美的大袖长裙礼服出来。 发间是玉簪金冠,眉间是顾盼生辉,整个人显得姿容绝美,雍容大方。 她一抬头,与台下正中央鹤立鸡群的蓝衣少年郎四目相对。 刹那间,她觉得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这个少年身上了。 四周宾客统统消失,父亲母亲和哥哥也统统消失。 天地间,就剩下这个会发光的美好少年。 少年眼中的她,亦是如此,华贵非凡、流光溢彩、风华绝代、明艳无双,周围的一切全都黯然失色了。 裴修泽看不下去了,用力咳了几声,拉回两人的思绪。 裴彦景回过神来,向父亲母亲行了正规拜礼,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顾歆然欣慰地扶起了女儿,说了最后一段祝辞,“好了,今日于你不仅是年岁之增,更是品德之成,责任之始。愿你常怀敬畏之心,勤修内美,外化于行。自此而后,当以成人之姿,立身于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恭敬师长,和睦邻里。” “是,谢过母亲。”裴彦景又是一拜,才起了身。 楚璟赶紧上前一步,呈上一个盒子,“是朕来晚了,这是朕的一点心意,愿郡主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裴彦景欣喜地想要上前接过,不料那盒子,却被裴修泽劈手夺过。 裴修泽道,“宾客的贺礼,都是在外统一造册收录,本王先替皇上收着。” 楚璟微微颔首,“有劳王爷了。” “皇上请上座。”裴修泽手一伸,咬着牙才忍住把这小子丢出去的冲动。 皇上的到来,让整个齐州又是一震。 那些原本想自己或是受人之托给郡主说亲的勋贵世家,全都偃旗息鼓。 皇上千里迢迢到齐州来参加小郡主的及笄礼,这是什么意思,世人还有不明白的吗? 裴修泽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就是不想答应。 可此刻,又是什么情况? 花厅内,楚璟坐在下首,他非要以晚辈的名义,坐在下首。 顾歆然正拿着一张长长的单子。 她越看越心惊,“皇上,您的意思是……这么多聘礼,这些年,都送过来了?” 裴修泽一拍扶手,怒道,“什么聘礼?!何人敢收?!” 楚璟却一点不怵他,只朝着顾歆然笑道,“娘亲,这些东西,我都托人带给妹妹了。” 现下无人,他趁机多叫几声娘。 裴修泽大怒,“皇上!” 楚璟又拿出一张单子,“这是今日下聘的聘礼,我也带来了。” 他咳咳两声,“王爷,娘亲,只要您二位应了,朕这立后的圣旨,即刻就能宣告天下。” 裴修泽一听,更加暴怒,但面前的这位,到底是九五之尊,他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暴跳如雷。 王爷、娘亲?这是什么鬼称呼? 还有,哪有一国之君亲自上门提亲的? 裴彦景在外头早听了许久,闻言立刻蹦跳着进来,“父王,母妃,你们就答应璟哥哥!璟哥哥一人在宫里,很可怜的。” 裴修泽额角青筋暴跳,“小彦儿,谁同你说他一个人在宫里很可怜的?” 裴彦景眨了眨眼,“哥哥和璟哥哥都说了。” “就算他一人在宫里可怜,也不代表要进宫的人是你!”裴修泽扶额。 “这是重点吗?”顾歆然嗔了他一眼,然后把单子展示给女儿,“这些聘礼,你是怎么敢收的?” 裴彦景一脸的无辜,“这些是聘礼吗?璟哥哥让人送给我的时候,没说是聘礼呀!” 裴修泽突然想起一个漏洞,“王府从来不敢轻易收下从宫里来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怎么到了你的手里的?” 才刚说完,立刻就想到那个家贼。 他大喝一声,“裴珏!你给本王滚进来!” 裴珏从门边,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顾歆然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您的东西,是通过珏儿送到彦儿手里的?” 不会是,足足送了五年? 裴修泽气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拎着好大儿的脖颈就往外蹿。 “娘,娘,救命,救命啊!”裴珏被扔在院子里,迎面就遭遇父王的暴击。 他赶紧躲开,和父王来了一场你打我逃的游戏。 原本十分担心儿子的顾歆然到门边看了一会儿,放心了。 儿子虽是笨了些,但这些年不能说没有长进,这功夫都可以和他爹拼个不分上下了。 裴修泽追了一会儿,竟是半分便宜也没占上。 他喘着气儿停了下来,有些怀疑人生。 这是他那个看起来有点憨的好大儿? 这是他那个哪怕他严防死守也成功地通敌卖国的好大儿? 裴彦景跑过去扶起父王回到花厅坐下,撒娇道,“父王,您可莫要伤了自个儿身子!哥哥每隔几日就给我送东西,我自然收下呀。可我也不知道,那都是璟哥哥送来的聘礼。” 裴修泽舍不得责怪女儿,便扭头怒瞪着楚璟,“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你这般招呼不打就送聘礼,这与私相授受有何区别?你是成心想坏了彦儿的名声不成?!” 第482章 画像 哪里有人一送聘礼就送了五年的? 想想这五年,裴珏这个混小子帮着楚璟给自家女儿悄悄送东西,他就呕得不行。 楚璟赶紧说道,“若是今日朕求亲成功,那便是聘礼;若是求亲不成,那便是二哥哥送给妹妹的礼物。” 裴修泽冷笑,“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合着这些年,你送给彦儿的礼物,都要算成聘礼?若是亲事不成,这些聘礼岂不是全要还回去?!” 楚璟疯狂摇头,“不不不,朕的意思是……那些……” 他一时词穷了,本想只是借口来这么一出好叫齐王夫妇没有借口拒婚,没想到,却是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剑。 裴修泽强硬道,“不管陛下是什么意思,想娶彦儿,那绝无可能!” 裴彦景有些着急,“父王!” 楚璟突然就委屈了,轻轻地朝着顾歆然喊了一声“娘亲——” 想要光明正大喊一声娘,就这么难吗? 裴修泽猛地一拍桌子,“你听听,你听听!你若再当我们是养父母,那彦儿就是你的亲妹妹,你是怎么敢有这种坏了伦常的念头的?!” 顾歆然心一抖,心疼地看着楚璟。 她自是知道楚璟的心思的,只是不知,他待彦儿的心,有几分真? 楚璟抿了抿唇,看了看裴彦景,猛地起身,朝着二人跪下。 顾歆然惊得跳起,“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请起!” “王爷,王妃,我此刻只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正式求娶令千金。”楚璟不动,抬头坦然直视着二人,“我承认,我确实存着还想光明正大喊您二人为父母的念头,但这不是我想娶彦儿的主要原因。” 裴修泽一边拉着妻子坐下,一边冷哼道,“那还能有什么原因?你们多少年没见面了,难不成今日这一见,倒一见钟情了?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没有才见面两个时辰就求娶的道理!” 楚璟看向裴彦景,眼神坚定,“不,王爷错了,我与彦儿,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多年未见。” 这回轮到裴修泽险些跳起了,“什么?!此前你们偷偷见过面?!” 这怎么可能?到了齐州后,女儿就一日未离开过他们身边。 皇帝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千里迢迢到齐州来。 何况,女儿之前,都还是个孩子呢。 楚璟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卷卷轴。 裴修泽接过来一看,脸顿时就黑了。 竟是女儿的画像! 他略一思索,大喝一声,“裴珏你这个逆子!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裴珏知道这回是彻底东窗事发,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老老实实走进来也跪在父王母妃身边,“父王,儿子知错了。” “你!”裴修泽简直气得要发晕,“你你你!这个皇帝究竟是给你洗了多少次脑?叫你把妹妹双手奉上,你就真的把你妹妹卖了?!你撮合你的弟弟和妹妹,心里难道就不膈应得慌?!” 裴珏低头不敢争辩,知道这会儿老头子在气头上,越争辩越是错。 那楚璟说得也没错啊,妹妹是最最金贵的人,他怎么舍得妹妹嫁给寻常人家受婆母搓磨受夫君的鸟气? 若是嫁进皇宫,有他在跟前看着,皇上弟弟要是敢对妹妹不好,他这个做哥哥的,必定能给妹妹作主。 而且嫁给皇上做皇后,那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谁也不能委屈了她,谁也不能叫她受一点苦。 就是……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他迟缓了几息才弱弱开口,“父王,皇上是君,儿子是臣,儿子哪里还敢以兄长自居?” 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妹妹嫁给自己的好兄弟,没毛病! 裴修泽气得把手上的卷轴砸在他身上,“所以,每回彦儿让人送回去的画像,都夹了私货?” 看向彦儿的目光,也带上了一股痛惜。 女儿家的个人画像,怎能如此轻易就叫旁人看了去? 而且……可能每个月都有! 他简直是痛心疾首啊! 顾歆然失笑,捡起了卷轴。 难怪儿子时常送他的画像回来,也要求府里的画师每个月都要画他们一家三口的画像送回去。 没想到,竟便宜了楚璟这臭小子。 她拿过来一看,又笑了,“王爷,你这可是错怪彦儿了,这可不是彦儿让画师画的个人画像,而是我们前两个月刚画的三人合像中的她。不信您再仔细看看?” 楚璟点头道,“是,朕每回看到您三人的合像,便会让画师照着她的样子,再临摹一幅……” 不过,此举到底是有不妥。 他满脸的歉意,“是朕孟浪了。” 裴修泽又看了一眼那画中的女儿的模样,果然和之前合像中的女儿很是相似,总算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些。 但——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也送了你的画像过来了?”他又怒目圆瞪。 楚璟连忙低了头不敢说话。 裴彦景也红了脸。 裴修泽又开始咬牙,想想女儿的屋里,居然藏着另一个男子的画像! 他就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裴彦景自然也不敢再说出哥哥送给她的东西里确实夹带了私货之事。 顾歆然看着女儿那满脸的娇羞,之前满心满眼的欢喜模样,还有方才在笄礼上左顾右盼,以及那一声声“璟哥哥”喊得熟络,想来,他们早就借由通信,熟悉了彼此。 她叹了一口气,“皇上,您接着说。” 楚璟这才说道,“王爷,王妃,朕与彦儿通信数年,又月月看着她的画像长大,朕早就对她情根深种。朕这么多年一直顶着压力没有纳妃立后,都是在等着她长大。朕的心里,再也装不下旁人。” 裴修泽心里直呕血。 他的女儿才十五岁呀! 楚璟比她大六岁! 太老了! 楚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王爷,朕今年二十有一,妈妈说在她的那个世界,男子二十二才到婚龄,三十几岁才成婚生子的极为普遍。而女子二十方可成婚生子。朕并不着急,可以再等上年。但,朕受百官催婚压力愈盛,今日前来,是想先订下婚事,过几年再迎彦儿入宫,还望王爷、王妃允准。” 第483章 依依不舍 裴修泽狠狠地瞪着楚璟,恨不能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来。 顾歆然微微叹气,看向一旁的裴彦景,“彦儿,你愿意吗?” 裴彦景赶紧点头,也跪在了楚璟的另一边,“父王,母妃,璟哥哥说得没错,我……我们通信了好几年,我,我也喜欢璟哥哥!” 裴修泽咬牙道,“你才十五岁,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良人?!” 她嘟囔道,“可是,可是娘亲嫁给您的时候,也是十五岁呀。而且,你们还是盲婚哑嫁,您甚至婚前都没见过娘亲……” 眼下还不是感情好得令人发指? 顾歆然:…… 她可没敢把两人重生的事告诉女儿。 但这世上,盲婚哑嫁的人,多了去了。 而且在三妻四妾的前提下,男女相差个六岁,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裴修泽闻言一噎,也不好提起他与顾歆然成亲时的狗血剧情。 “在朕心中,彦儿早就是朕的皇后,也会是朕此生唯一的皇后,”楚璟又举起三根手指道,“朕,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立此誓言。自皇后入我皇家之门,便是我心中之明月,灵魂之伴侣。朕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风雨如何飘摇,吾心永系皇后一人。皇后之喜怒哀乐,皆为朕之关切;皇后之安康顺遂,乃朕之最大心愿。朕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赏春花秋月,共度冬雪夏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江山不保,社稷倾颓。” 裴修泽嘴角抽抽。 女儿才只是一张白纸,怎么经得住这个腹黑皇帝这般又是示爱、又是发誓的诱惑? 裴彦景果然感动得又羞又急,又不好伸手去捂他的嘴阻止他说那些不好的诅咒。 她急得直向母亲使眼色。 顾歆然拍拍夫君的手,又对他们几人说道,“你们快起来,此事容我与你们父王商议一番。珏儿,快请皇上去别院休息。彦儿,你也先回自己的院子。” 裴珏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屁股,逃过一劫了呢。 他拉着楚璟赶紧跑。 裴彦景本也是转身要走的,突地想起一事,转身回到父王跟前,伸出了纤纤玉手,“父王,璟哥哥给我的礼物呢?” 裴修泽瞪着女儿那张娇颜,狠狠地咽下一口气,才把一旁的那盒子递给她。 裴彦景欢天喜地地接过,然后欢天喜地地行了礼告退而出。 裴修泽气得又是一拍桌子。 顾歆然才劝道,“夫君,你也别气了。皇上是我们养大的,品性自不必说。除了京都城离齐州远了点儿,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到这个,裴修泽更来气,“原本搬到千里之外的齐州,就是想叫那臭小子离彦儿远点儿,没想到,这个腹黑的,竟然教唆珏儿替他俩传信传东西,还敢传画像!” 这要是传出去,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自己的女儿,哪还有清誉可言?! 他气得眼前阵阵发晕。 但是怎么办? 那个蠢的,是自己的亲儿子! 那个腹黑的,是自己的养子! 顾歆然也叹道,“事已至此,我看,女儿的心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不如便先定下婚约,待过几年,再送女儿入宫。若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我们再取消婚约不迟。” 裴修泽咬着牙,不想答应,“容本王再想想!” 顾歆然点头,“而且瞧今日这阵势,只怕再不会有人敢上门来提亲了。” 这婚事,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啊! 楚璟这个皇帝,果然不是白当的。 腹黑腹黑太腹黑! 裴修泽把牙齿磨得更响了,“大不了,本王养她一辈子!” 顾歆然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混话呢!” 哪儿有女儿一辈子不嫁人的? “你去盯着彦儿,莫叫她二人再私下相见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顾歆然笑着摇头,这有用吗? 严防死守、举家搬迁都阻止不了小团子要娶彦儿的决心,如今二人在同一屋檐下,还能阻止? 她的小团子…… 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一代帝王。 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腹黑帝王,真的能幸福吗? …… 另一边,楚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 裴彦景才到自己院前,就看到哥哥和楚璟二人等在门外,高兴地见了礼。 “彦儿!”楚璟贪婪地看着她,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 因为旁边裴珏虎视眈眈。 鉴于父王的威压,裴珏再也不敢放任楚璟和妹妹独处,所以从花厅出来后,本想拉着楚璟到他的院子里歇息,但楚璟却说,先去和彦儿说说话。 他也想念彦儿得紧,便一起过来了。 往常他在京都城里,总觉得有个人同他一样想念家人是件好事儿,所以他乐意同兄弟分享家人的情况和妹妹的成长。 楚璟自小就是他一起长大的弟弟,更是把自己的家人当成他的家人。 所以每回楚璟说想娶妹妹为后,和自己、爹娘当真正的一家人,他也没什么觉得不对的。 但是今儿回来,眼见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自己还没捂热呢,就要被楚璟拱了去,突然有一种不舍感。 也好像突然就理解了父王暴怒的原因。 裴彦景被楚璟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看到自己手中的锦盒,忙举起来说道,“谢谢璟哥哥送的及笄礼,我,我……很喜欢。” 楚璟温声笑道,“你喜欢就好。待日后进了宫,我再给你寻更好的白玉来。” 他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裴彦景又是羞赧得低下了头。 裴珏干咳了两声。 裴彦景反应过来,脸上更红了些,让开了身子,“哥哥,璟哥哥,你们进来。” 裴珏见妹妹这般,立刻摇头,“还是不了,妹妹你这一身重妆可累坏了?还是先梳洗一下换一身轻便的。我们先去院子里安顿一下,待明儿再来找妹妹说话。” 裴彦景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沉重的钗冠,点了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 顾歆然到的时候,就看到楚璟依依不舍地离开。 裴珏赶紧上前行礼,“娘亲!” 楚璟也十分濡慕地喊了一声,“娘亲!” 第484章 千里红妆 顾歆然慈爱地看着他,“皇上,您已经长大成人,是一国之君,不可 再这么唤臣妇了。” 楚璟叹气,“娘亲,等我和彦儿成亲后,我就可以同她一起这么唤您了!” 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那你……” 楚璟知道她要问什么,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想唤您娘亲是真的,但我待彦儿的心也是真的。娘亲您不知道,自打彦儿出生起,我就想着要娶她为妻。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她是您和齐王的女儿,但后来,我知道了什么是欢喜,什么是心系一人,什么是想真正与她白首。我想宠她,想爱她,想给她最好的一生一世。也终于理解了,爸爸和妈妈那能穿越时空的感情。” 裴珏一听,稍稍放心。 顾歆然闻言,也是颇为欣慰,点头道,“臣妇知道了,臣妇会和彦儿谈谈的。皇上请回院子安歇。” “好。”楚璟微笑着告辞离开。 顾歆然进了女儿院子,便见到院子里站着的裴彦景,满脸通红。 知道她这是方才听到了一墙之隔的楚璟说的话,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进屋长谈。 女儿同她说了实话。 这才得知,原来,自他们搬到齐州后,楚璟与女儿的通信就没断过。 这五年来,楚璟时常让人以裴珏的名义送东西过来,吃的用的玩的,从稀奇玩具到华贵首饰,从精巧到笔墨纸砚,无所不有。 而且两人的通信,从最初的不知道聊什么,到后来的无所不聊。 到最后,只剩互诉衷肠了,看女儿的娇羞模样,明显是动了真情。 顾歆然直感慨,果然帝王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女儿是肯定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就是,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啊…… 她回屋后,进了空间,把这件事告诉了陌陌。 次日,陌陌回了信,满纸上都洋溢着喜悦,“我儿子果然好样儿的!终于要把你女儿娶到手了啊!不急不急,可以再让我儿子等上三年五年的,那时他也才二十四五岁,年轻得很!” 顾歆然:…… 要不是知道陌陌所处的那个时代观念不一样,她都差点要以为这是陌陌在坑她亲儿子了! 三日后,圣旨到达齐王府,封齐王郡主裴彦景为后,三年后入宫。 看着欢天喜地的裴珏,裴修泽深刻觉得这个蠢儿子是不能要了,得赶紧找个媳妇儿把他嫁出去! 纵然有千番不舍,但妻子、儿子和女儿全都支持这桩婚事,他孤家寡人还怎么反对? 算了算了,明儿修书一封给老徐,问问他那个武功高强的孙女儿,可曾许配了人家? …… 三年后,裴彦景千里红妆,从齐州北上,入主大周皇室后宫。 帝后大婚那天,举国欢庆。 朝堂百官尤为欢腾。 因为少年天子一直不肯立后, 也不肯纳妃,成了他们将近十年朝堂上不断进谏的常态话题。 毕竟一国之君无后,到底就不止是家事,而是国事了。 少年天子一开始还能以年纪尚小为由苦心回劝,后来对于那些奏折干脆置之不理。 若有人在朝堂上当面进谏,他便怒斥在先,寻错处在后。 百官们也是渐渐发现,似乎无论是谁站出来,此人的错处,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少年天子都是拈手就来。 轻则让人无颜以对,重则摘帽入狱。 百官们这才对这个年轻的少年天子的手段有了重新认识。 时间长了,便再无人敢当廷谏言,而是时不时地上个奏折,以表忧心。 也不是没人想走太皇太后的路子,但都被“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给拒绝了。 后来,少年天子终于定了亲,却还要等上三年。 百官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积极筹备帝后大婚。 原以为之前家族里为入宫做准备的女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后终于有了机会,谁知,帝后大婚当日,天子当众立下重誓,此生仅皇后一人足矣,不再纳妃。 百官们顿时又急了,可想到天子的手段,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百官们失望且无奈,但民间却是喜闻乐见传得津津有味。 一时间,酒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一朝天子为等皇后长大,足足等了九年的故事。 “昨儿的帝后大婚,那实在是满城繁花、千里红妆,着实叫人惊艳!皇后娘娘的凤驾都到了宫里,齐州护送来的嫁妆还没进城呢!” “还有啊,皇上立的那誓言,已经传遍了全京都城!那可真是粉碎 了多少春闺少女的后宫梦啊!” 顾歆然乘坐的马车经过一家客栈的时候遇上前面 的路堵了,便稍停了一会儿,于是就听到大堂里议论纷纷。 昨日宫里帝后大婚的情形她未曾看到,但楚璟能立这样的重誓,确实叫她有些吃惊。 另一方面又替女儿高兴,想来,帝后应当至少能够琴瑟和谐地过几年。 她和裴修泽是一路护送女儿过来的,只想低调地看着女儿入宫,并不想大张旗鼓。 因为裴修泽的身份实在太过于敏感了,猜测皇上的心思也同样过于敏感。 最好的法子就是二人不入京都城,只在京郊的那温泉庄子里住上几日,见见多年未见的故旧亲友,便离开。 裴修泽不进京,她却可以。 于是她第二日清晨便坐着马车进了京都城,去宁国公府。 多年未见亲人了,她着实是想念得紧。 马车低调地在宁国公府侧门停下,已为人妇的思巧上前去敲门。 片刻后,何琼惊喜地出现在门边,激动地抱住了同样激动的顾歆然。 母女俩相见,自是好一番诉衷肠后,相携着入了国公府。 不到半个时辰,花厅里坐满了国公府亲眷。 顾老夫人老泪纵横,“歆然,你们直是个狠心的,多少年了,也不见回来一趟,可叫祖母想死你们了!” 顾歆然也是泪水盈盈,跪到祖母面前磕头,“祖母,是孙女儿不孝。” 顾七爷已经蓄起了短须,“好了好了,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再哭成泪人儿也不嫌丢脸。” 顾歆然也跪到他和何琼面前,磕了个头,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 第485章 见太皇太后 顾七爷已经蓄起了短须,“好了好了,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再哭成泪人儿也不嫌丢脸。” 顾歆然也跪到他和何琼面前,磕了个头,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 何琼哭着把她扶起来,“快起来,我们都知道摄政王还政于皇上后,便不能留在京都城,你也是身不由己。” 顾歆然打量着周围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喊人,“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大姑姑,三姐、四姐,四姐夫!大表姐!快十年不见,看着你们都没什么变化,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你,你是心儿?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你哥哥景儿呢?” 正是叶青芜的女儿,后来也过继到顾家的顾景心,她的哥哥是顾景杰。 顾景心上前来行礼,“见过姨母,哥哥去了书院。” 顾歆然便想起来,“阿娘,弟弟呢?” “你弟弟也在书院呢。”何琼答道,“你弟弟呀,自小顽劣,在学业上与景杰比,那可是差了一大截呢!景杰可是三年前就考过了秀才。” 顾昭婉赶紧说道,“七弟妹可莫要说胡话,世子如今才几岁?慢慢考便是了。” 顾歆然看到旁边还有三位陌生的年轻女子,梳了妇人发髻,便笑着问道,“这几位想来是几个表弟媳?就不知哪个是哪个……?” 何琼忙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蓉儿,是长宁的媳妇儿,可不是你的弟妹,是你的大嫂!” 顾歆然慌忙见礼,大嫂、二嫂、三嫂,还有四弟妹、五弟妹…… 还有几个小辈儿,她深刻觉得,车上的见面礼带少了。 热热闹闹地叙了旧,午膳自然是在国公府用了。 用膳的时候,却见一人挺着大肚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我听说王妃表姐 来了?!怎的也不差人去告诉我一声儿?要不是我的婢女路程过国公府侧门认出那裴字,我还不知道王妃表姐来了呢!” 顾歆然一看,却是云雁。 她连忙起身把她迎来按在桌旁,让人添一副碗筷,“你这肚子,得有七个月?可不带这样风风火火的!” 云雁嘿嘿一笑,“怕什么,这都是第五个了!生孩子熟门熟路的,不会有事儿!” 顾歆然:…… 何琼招呼道,“快些用膳,用完了回院子去细说,阿娘已经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你歇息了。” 用过了午膳,顾歆然歇了午晌后与云雁才说几句话,便有宫里人来了。 是如意姑姑,带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让她入宫。 她只得无奈地上了马车,心想必是女儿告诉太皇太后的。 想想也多年未见这个夫君的姨母了,是该去见见。 到了宫里,发现夫君也正从马上下来,行色匆匆。 二人相视一笑,不用说,定是傅太后知道他们二人来京郊了,让人分头去请。 二人到了慈安宫,跪下行参拜大礼,“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太后明显脸带愠色,“起,你们两个真是孝顺的,到了京都也不进来看看哀家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了,怎么着?这是当哀家死了吗?” 裴修泽二人双双汗颜。 他跪行两步,“姨母勿要动怒,身子要紧。本王不能入京,原也是想着叫歆然进宫来陪您说话的。” 傅太后哼了哼,“要不是彦儿同哀家说了你们千里迢迢送她到城门口,哀家还不知你们来了呢!” 顾歆然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这是陌上花开铺子里最新研制出的养颜四件套,姨母您试试。” “你去年让人送来的那一套还没用完呢。”傅太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陌上花开已经开遍整个大周了?有几家了?” 顾歆然摇头,“我也不知有几家,许是很多。您去年用的是美白护肤套装,这四件套是抗皱套装,您可以早晚这么作……” 裴修泽:…… 他就知道,姨甥情深什么的,都是浮云。 女子间聊不完的,永远是美容养颜的话题。 不一会儿,帝后二人携手 来了。 裴彦景见到爹娘自是十分欢喜,但还是与楚璟一起先规规矩矩地朝傅太后行了礼,然后才朝二人拜下。 楚璟的声音尤其响亮,“见过父王、母妃。” 裴彦景:…… 她小声说,“皇上,您该喊岳父、岳母。” 楚璟握着她的手,满脸深情,“朕还想同你一起喊爹娘呢,可以吗?” 裴彦景:!!! 裴修泽:他就知道! 傅太后早知这个孙儿的心思,笑道,“璟儿,总算是叫你如愿了!好了,你和齐王去手谈一局!” 楚璟点头,起身朝顾歆然欣喜说道,“娘,晚上在宫里用膳!” 说罢又朝裴修泽一拱手,“王爷,请。” 裴修泽:…… 算了,他早就习惯了。 二人坐到窗旁,开始对弈起来。 楚璟轻声 说道,“王爷,你的顾忌朕知道,但朕的心思,希望你也能明白。” 裴修泽点头,“皇上多虑了,本王只希望海清河宴,大周繁荣。亦希望你能好好待彦儿,莫要辜负她。” “三年前,朕在齐州发过的誓,以及昨日大婚时,朕发过的誓,言犹在耳。天下人都可为朕作证。王爷不必忧心。” 裴修泽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如今东面边境已无战事,这东境大军的虎符,还是交由皇上亲自掌管。” 楚璟眉眼一沉,“王爷这是不信朕?” 裴修泽摇头,“皇上,本王在京郊逗留几日,与故友叙叙旧后,便会带着王妃四处游历。如此再掌管东境兵权,确有不妥。” 楚璟显然是颇为意外,“王爷可有接掌兵权的合适人选?” 裴修泽摇头,“一切听凭皇上作主。” 楚璟暗叹,帝王之家,真的留不住亲情吗? 他挽留道,“王爷,大周正是用人之时……” 裴修泽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九年前本王还政于你时,本王便说过,若是大周确有需要本王的时候,本王必是义不容辞。这九年来,东境已平,本王守住了东境,是该歇歇了。这九年,皇上你做得很好,本王也相信,日后您会做得更好。” 第485章 见太皇太后 顾七爷已经蓄起了短须,“好了好了,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再哭成泪人儿也不嫌丢脸。” 顾歆然也跪到他和何琼面前,磕了个头,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 何琼哭着把她扶起来,“快起来,我们都知道摄政王还政于皇上后,便不能留在京都城,你也是身不由己。” 顾歆然打量着周围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喊人,“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大姑姑,三姐、四姐,四姐夫!大表姐!快十年不见,看着你们都没什么变化,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你,你是心儿?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你哥哥景儿呢?” 正是叶青芜的女儿,后来也过继到顾家的顾景心,她的哥哥是顾景杰。 顾景心上前来行礼,“见过姨母,哥哥去了书院。” 顾歆然便想起来,“阿娘,弟弟呢?” “你弟弟也在书院呢。”何琼答道,“你弟弟呀,自小顽劣,在学业上与景杰比,那可是差了一大截呢!景杰可是三年前就考过了秀才。” 顾昭婉赶紧说道,“七弟妹可莫要说胡话,世子如今才几岁?慢慢考便是了。” 顾歆然看到旁边还有三位陌生的年轻女子,梳了妇人发髻,便笑着问道,“这几位想来是几个表弟媳?就不知哪个是哪个……?” 何琼忙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蓉儿,是长宁的媳妇儿,可不是你的弟妹,是你的大嫂!” 顾歆然慌忙见礼,大嫂、二嫂、三嫂,还有四弟妹、五弟妹…… 还有几个小辈儿,她深刻觉得,车上的见面礼带少了。 热热闹闹地叙了旧,午膳自然是在国公府用了。 用膳的时候,却见一人挺着大肚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我听说王妃表姐 来了?!怎的也不差人去告诉我一声儿?要不是我的婢女路程过国公府侧门认出那裴字,我还不知道王妃表姐来了呢!” 顾歆然一看,却是云雁。 她连忙起身把她迎来按在桌旁,让人添一副碗筷,“你这肚子,得有七个月?可不带这样风风火火的!” 云雁嘿嘿一笑,“怕什么,这都是第五个了!生孩子熟门熟路的,不会有事儿!” 顾歆然:…… 何琼招呼道,“快些用膳,用完了回院子去细说,阿娘已经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你歇息了。” 用过了午膳,顾歆然歇了午晌后与云雁才说几句话,便有宫里人来了。 是如意姑姑,带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让她入宫。 她只得无奈地上了马车,心想必是女儿告诉太皇太后的。 想想也多年未见这个夫君的姨母了,是该去见见。 到了宫里,发现夫君也正从马上下来,行色匆匆。 二人相视一笑,不用说,定是傅太后知道他们二人来京郊了,让人分头去请。 二人到了慈安宫,跪下行参拜大礼,“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太后明显脸带愠色,“起,你们两个真是孝顺的,到了京都也不进来看看哀家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了,怎么着?这是当哀家死了吗?” 裴修泽二人双双汗颜。 他跪行两步,“姨母勿要动怒,身子要紧。本王不能入京,原也是想着叫歆然进宫来陪您说话的。” 傅太后哼了哼,“要不是彦儿同哀家说了你们千里迢迢送她到城门口,哀家还不知你们来了呢!” 顾歆然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这是陌上花开铺子里最新研制出的养颜四件套,姨母您试试。” “你去年让人送来的那一套还没用完呢。”傅太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陌上花开已经开遍整个大周了?有几家了?” 顾歆然摇头,“我也不知有几家,许是很多。您去年用的是美白护肤套装,这四件套是抗皱套装,您可以早晚这么作……” 裴修泽:…… 他就知道,姨甥情深什么的,都是浮云。 女子间聊不完的,永远是美容养颜的话题。 不一会儿,帝后二人携手 来了。 裴彦景见到爹娘自是十分欢喜,但还是与楚璟一起先规规矩矩地朝傅太后行了礼,然后才朝二人拜下。 楚璟的声音尤其响亮,“见过父王、母妃。” 裴彦景:…… 她小声说,“皇上,您该喊岳父、岳母。” 楚璟握着她的手,满脸深情,“朕还想同你一起喊爹娘呢,可以吗?” 裴彦景:!!! 裴修泽:他就知道! 傅太后早知这个孙儿的心思,笑道,“璟儿,总算是叫你如愿了!好了,你和齐王去手谈一局!” 楚璟点头,起身朝顾歆然欣喜说道,“娘,晚上在宫里用膳!” 说罢又朝裴修泽一拱手,“王爷,请。” 裴修泽:…… 算了,他早就习惯了。 二人坐到窗旁,开始对弈起来。 楚璟轻声 说道,“王爷,你的顾忌朕知道,但朕的心思,希望你也能明白。” 裴修泽点头,“皇上多虑了,本王只希望海清河宴,大周繁荣。亦希望你能好好待彦儿,莫要辜负她。” “三年前,朕在齐州发过的誓,以及昨日大婚时,朕发过的誓,言犹在耳。天下人都可为朕作证。王爷不必忧心。” 裴修泽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如今东面边境已无战事,这东境大军的虎符,还是交由皇上亲自掌管。” 楚璟眉眼一沉,“王爷这是不信朕?” 裴修泽摇头,“皇上,本王在京郊逗留几日,与故友叙叙旧后,便会带着王妃四处游历。如此再掌管东境兵权,确有不妥。” 楚璟显然是颇为意外,“王爷可有接掌兵权的合适人选?” 裴修泽摇头,“一切听凭皇上作主。” 楚璟暗叹,帝王之家,真的留不住亲情吗? 他挽留道,“王爷,大周正是用人之时……” 裴修泽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九年前本王还政于你时,本王便说过,若是大周确有需要本王的时候,本王必是义不容辞。这九年来,东境已平,本王守住了东境,是该歇歇了。这九年,皇上你做得很好,本王也相信,日后您会做得更好。” 第486章 快去追 楚璟眼眶微湿,站起身来,郑重下拜,“朕,感谢王爷幼时相扶,少时相信。在朕心中,王爷亦是如父一般的存在。” 裴修泽心里腹诽,真把他当父亲,会惦念着他的女儿? …… 另一边,楚璟和裴修泽走后,裴彦景便扑到娘亲怀里,“娘!” 顾歆然搂着女儿,“好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后,又是为人妻子,也该稳重些了。” “娘,皇上说了,他可以让我一直如孩子一般受宠着,不必急着长大。” 傅太后也笑道,“歆然,你就放心,璟儿真真是捧着她在掌心里,不会叫她受一点点委屈的。” 顾歆然抚了抚女儿发顶,“可人哪儿有永远长不大的?总要为人妻、为人母。彦儿也不小了,说不定过几年,便是个母亲了。” 傅太后说:“歆然,哀家明白你的意思,哀家原也以为,帝王家哪有长情的?不过,自骁儿那般之后,哀家觉得,或许帝王之心也有纯粹长久的。或许璟儿就是下一个呢?” 顾歆然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也希望一个帝王的长情和待女儿的真心,但天长日久,人心易变,往后的时光,谁也不好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吵嚷声。 不 一会儿如意姑姑进来在傅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傅太后脸上的神色是惊愕又玩味儿,带着一丝笑意对顾歆然说道,“歆然,你的儿媳总算有着落了。” 顾歆然愕然道,“什么儿媳?” 裴珏那臭小子,她给他相看了那么久,也催婚了那么久,他就是油盐不进。 这一下子,就有了儿媳了? 傅太后对如意姑姑颔首。 如意姑姑朗声道,“宣——” 外头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还扭着一个男子。 进了殿后女子便哭着扑倒在傅太后跟前,“太皇太后,求您替臣女作主呀——” 顾歆然惊愕地站起身,因为她拉着的那男子正是自己的儿子裴珏。 那女子…… 裴珏见到母亲也在,十分惊慌地以袖掩面。 傅太后笑道,“岚丫头,你莫哭了,齐王和王妃今日都在,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出来,有的是人替你作主呢。” 那女子果然立刻止了哭,惊愕地看向顾歆然的方向。 顾歆然这才看清她的长相,明眸皓齿、肌肤白皙,瓜子脸倒不显得柔弱,反在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 她赶紧朝顾歆然行礼,“徐家幺女徐静岚见过齐王王妃。” 徐静岚? 顾歆然双目微瞪,这不是三年前,夫君准备让珏儿相看的徐老将军家的最小的孙女儿吗? 她赶紧说道,“快快免礼,不知我家这孽子做了什么,叫姑娘如此委屈?” 说着她又看了看裴珏,但见他一副无脸见人的模样。 徐静岚俏脸一红,但依旧咬了咬牙,手臂一伸,捋起衣袖到手肘的位置,声音倒是小了些,“昨晚,昨晚世子他,他喝醉了闯了本姑娘的闺房。本……臣女不巧昨日参加宫宴也是喝多了,就……就……臣女的守宫砂没,没了……” 裴彦景瞪大了眼睛,调侃起自己的兄长来那是丝毫脸面也不留的,“哥哥,你这是借着酒醉把岚姐姐的清白给毁了?你不是时常说岚姐姐好烦,成日里总缠着你,叫你整夜都会做噩梦?” 裴珏更加掩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恨自己竟然打不过这个徐静岚,否则,今儿中午醒来,他早就跑了。 也不会叫这个蠢女人把自己扭进宫里来。 徐静岚闻言脸色一白,她知道裴 珏不喜自己,却不知他竟厌恶自己至此。 所以,自己之前的死缠烂打,竟是他的噩梦? 今日进宫,本是想借机如愿嫁他,可原来她竟不知,自己居然 会是他的噩梦? 顾歆然问,“珏儿,你来说,昨晚的事,你可认下?” 裴珏放下衣袖,满脸的纠结,“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就……” 顾歆然脸色一冷,“意思就是,你确实做了对不起人姑娘家的事?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我……” 徐静岚猛地打断 了他,“世子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朝着傅太后和顾歆然磕了三个头,“太皇太后、王妃,是臣女鲁莽了。臣女原以为世子对臣女只是欲拒还迎,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臣女的痴心妄想罢了。今日之事,臣女不再追究,臣女告退。” 说罢,她起身,泪洒衣襟,红着眼睛看着裴珏,“日后,静岚不会再出现在世子面前了,也愿世子能觅得良人,欢喜共度余生。” 说罢,福了福身,往外走去。 裴珏愕然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心里感觉被人一点一点挖空。 顾歆然也惊住。 方才见那女子进来,朝着傅太后请求,那是誓在必得的神情啊。 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难道,是听了彦儿的那句话才改了主意的吗? 她看向自己那个傻儿子,“珏儿,你若是不舍的话,还不快去追回来?” 裴珏还是一脸的纠结。 裴彦景问,“哥哥,哎呀,定是彦儿说错话叫岚姐姐误会了!都怪彦儿见到哥哥就说话失了分寸!你……你既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要负责到底。她虽说不追究,可你不能不负责呀。你快去追岚姐姐!” 裴珏起身,慢吞吞往外挪。 顾歆然扶额,“彦儿,你如今已嫁为人妇,说话做事可得三思,不可再像在家时那般口无遮拦、心直口快了!你看你方才不过轻飘飘一句话,本是调侃哥哥的,但插在那徐家小姐的心里就是一把刀。” 裴彦景眼神黯了黯,“是,娘亲,我知道错了,等下次见到她时我会向她道歉。” 她想了想,“我去劝劝哥哥!” 说罢向傅太后和顾歆然告退,提着裙子跑出了大殿。 顾歆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姨母,彦儿还是个孩子,若是有做得不对,说得不对的地方,您该提点提点,该责罚责罚。” 也是只能庆幸如今宫里没有其他的妃嫔,否则,以女儿这般单纯的心性,只怕活不过三日。 第486章 快去追 楚璟眼眶微湿,站起身来,郑重下拜,“朕,感谢王爷幼时相扶,少时相信。在朕心中,王爷亦是如父一般的存在。” 裴修泽心里腹诽,真把他当父亲,会惦念着他的女儿? …… 另一边,楚璟和裴修泽走后,裴彦景便扑到娘亲怀里,“娘!” 顾歆然搂着女儿,“好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后,又是为人妻子,也该稳重些了。” “娘,皇上说了,他可以让我一直如孩子一般受宠着,不必急着长大。” 傅太后也笑道,“歆然,你就放心,璟儿真真是捧着她在掌心里,不会叫她受一点点委屈的。” 顾歆然抚了抚女儿发顶,“可人哪儿有永远长不大的?总要为人妻、为人母。彦儿也不小了,说不定过几年,便是个母亲了。” 傅太后说:“歆然,哀家明白你的意思,哀家原也以为,帝王家哪有长情的?不过,自骁儿那般之后,哀家觉得,或许帝王之心也有纯粹长久的。或许璟儿就是下一个呢?” 顾歆然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也希望一个帝王的长情和待女儿的真心,但天长日久,人心易变,往后的时光,谁也不好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吵嚷声。 不 一会儿如意姑姑进来在傅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傅太后脸上的神色是惊愕又玩味儿,带着一丝笑意对顾歆然说道,“歆然,你的儿媳总算有着落了。” 顾歆然愕然道,“什么儿媳?” 裴珏那臭小子,她给他相看了那么久,也催婚了那么久,他就是油盐不进。 这一下子,就有了儿媳了? 傅太后对如意姑姑颔首。 如意姑姑朗声道,“宣——” 外头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还扭着一个男子。 进了殿后女子便哭着扑倒在傅太后跟前,“太皇太后,求您替臣女作主呀——” 顾歆然惊愕地站起身,因为她拉着的那男子正是自己的儿子裴珏。 那女子…… 裴珏见到母亲也在,十分惊慌地以袖掩面。 傅太后笑道,“岚丫头,你莫哭了,齐王和王妃今日都在,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出来,有的是人替你作主呢。” 那女子果然立刻止了哭,惊愕地看向顾歆然的方向。 顾歆然这才看清她的长相,明眸皓齿、肌肤白皙,瓜子脸倒不显得柔弱,反在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 她赶紧朝顾歆然行礼,“徐家幺女徐静岚见过齐王王妃。” 徐静岚? 顾歆然双目微瞪,这不是三年前,夫君准备让珏儿相看的徐老将军家的最小的孙女儿吗? 她赶紧说道,“快快免礼,不知我家这孽子做了什么,叫姑娘如此委屈?” 说着她又看了看裴珏,但见他一副无脸见人的模样。 徐静岚俏脸一红,但依旧咬了咬牙,手臂一伸,捋起衣袖到手肘的位置,声音倒是小了些,“昨晚,昨晚世子他,他喝醉了闯了本姑娘的闺房。本……臣女不巧昨日参加宫宴也是喝多了,就……就……臣女的守宫砂没,没了……” 裴彦景瞪大了眼睛,调侃起自己的兄长来那是丝毫脸面也不留的,“哥哥,你这是借着酒醉把岚姐姐的清白给毁了?你不是时常说岚姐姐好烦,成日里总缠着你,叫你整夜都会做噩梦?” 裴珏更加掩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恨自己竟然打不过这个徐静岚,否则,今儿中午醒来,他早就跑了。 也不会叫这个蠢女人把自己扭进宫里来。 徐静岚闻言脸色一白,她知道裴 珏不喜自己,却不知他竟厌恶自己至此。 所以,自己之前的死缠烂打,竟是他的噩梦? 今日进宫,本是想借机如愿嫁他,可原来她竟不知,自己居然 会是他的噩梦? 顾歆然问,“珏儿,你来说,昨晚的事,你可认下?” 裴珏放下衣袖,满脸的纠结,“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就……” 顾歆然脸色一冷,“意思就是,你确实做了对不起人姑娘家的事?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我……” 徐静岚猛地打断 了他,“世子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朝着傅太后和顾歆然磕了三个头,“太皇太后、王妃,是臣女鲁莽了。臣女原以为世子对臣女只是欲拒还迎,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臣女的痴心妄想罢了。今日之事,臣女不再追究,臣女告退。” 说罢,她起身,泪洒衣襟,红着眼睛看着裴珏,“日后,静岚不会再出现在世子面前了,也愿世子能觅得良人,欢喜共度余生。” 说罢,福了福身,往外走去。 裴珏愕然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心里感觉被人一点一点挖空。 顾歆然也惊住。 方才见那女子进来,朝着傅太后请求,那是誓在必得的神情啊。 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难道,是听了彦儿的那句话才改了主意的吗? 她看向自己那个傻儿子,“珏儿,你若是不舍的话,还不快去追回来?” 裴珏还是一脸的纠结。 裴彦景问,“哥哥,哎呀,定是彦儿说错话叫岚姐姐误会了!都怪彦儿见到哥哥就说话失了分寸!你……你既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要负责到底。她虽说不追究,可你不能不负责呀。你快去追岚姐姐!” 裴珏起身,慢吞吞往外挪。 顾歆然扶额,“彦儿,你如今已嫁为人妇,说话做事可得三思,不可再像在家时那般口无遮拦、心直口快了!你看你方才不过轻飘飘一句话,本是调侃哥哥的,但插在那徐家小姐的心里就是一把刀。” 裴彦景眼神黯了黯,“是,娘亲,我知道错了,等下次见到她时我会向她道歉。” 她想了想,“我去劝劝哥哥!” 说罢向傅太后和顾歆然告退,提着裙子跑出了大殿。 顾歆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姨母,彦儿还是个孩子,若是有做得不对,说得不对的地方,您该提点提点,该责罚责罚。” 也是只能庆幸如今宫里没有其他的妃嫔,否则,以女儿这般单纯的心性,只怕活不过三日。 第487章 喜欢她?不喜欢她? 傅太后笑笑,“你放心,彦儿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不会出大错的。不如……哀家把如意放在彦儿身边,先跟上两年?” 顾歆然大喜,“如此甚好,多谢姨母!” “如意,你可愿意啊?” 如意姑姑自无不应,也是笑着领命,“替娘娘办差,奴婢哪有不愿意的?” “你多教教她。虽说如今后宫没有旁的妃嫔,但她到底是一国之后。日后接待命妇、宴请勋贵,都少不了要与夫人小姐们打交道。” “是。” 顾歆然此刻暗自后悔,在家里的时候,没多教教她说话注意分寸。 …… 另一边,裴彦景也十分懊恼自己方才冲着哥哥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下怕是闯祸了。 追上裴珏后发现他还是慢吞吞走着,丝毫没有急着去追赶徐静岚的念头。 她急了,一把拉住哥哥,“哥,是我不对,我方才不该心直口快,说了那有的没的。你怎么还不快去追上岚姐姐?” 裴珏神情有些恍惚,“妹妹,我是觉得她很烦,时常做噩梦都梦见她来追杀我。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你也没说错。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觉得我可能也没那么讨厌她……”他慢吞吞地说,否则昨晚也不会喝醉了还想见她,也不知怎的就翻进她的院子里了。 然后……然后…… 裴彦景瞪圆了眼睛,忽地眼神一亮,“哥,你是不是,一边觉得她很烦,一边又很享受她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的感觉?” 裴珏一愣,有吗? “还有,哥,你要是真的那么厌恶一个人,会容忍她围在你身边三年吗?” “最重要的,哥哥,昨晚你是怎么去了人家闺房的?你喝醉了,会随随便便去翻一个姑娘的闺房吗?”裴彦景发出灵魂拷问,“而关键是,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闺房在哪儿的?!” “那还不是因为——”裴珏猛地住了口。 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翻进她的院子…… “因为什么?”裴彦景问,“因为哥哥,其实是喜欢岚姐姐的?” 裴珏猛地如当头棒喝。 “我……我喜欢她吗?”他喃喃地问。 裴彦景点头,“哥,你往常总写信给我说,那徐静岚总爱在你查案的时候神出鬼没,有时还对你办案指手划脚。她对你的心思,你早就知晓了。可你对她的心思,你自己又知不知晓?若换成是旁人,你能容忍吗?” “哥,你再想想,昨日那种情况,也换成另一个不相干的旁人,你能容忍吗?” 裴彦景一锤定音,“如果这一切,只有她可以的话,那你就是非她不可,哥哥,你喜欢她!” 她又推了推他,“既然你喜欢她,昨晚又做了那样的事,还等什么?!你快去把我嫂子追回来啊!” 她已身为人妻,一直都被很好地爱护着,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她有信心,方才她那一番分析,都是正确的! 裴珏:……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宫,往徐家方向走去。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喜欢她?不喜欢她?喜欢她?不喜欢她?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三年前初次遇见她的情形。 三年前他回京都城时,在城门口见她正在殴打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他便上前阻止。 两人身手相当,居然打得难分难解。 最后反是他技差一着,叫她给摁住了。 她这才解释说方才那人是个惯偷,自己不过是想给那人点教训。 两人这才发现那个小偷跑了。 不打不相识,一番自我介绍,才知这女子是徐虎叔叔的侄女儿,徐老将军的孙女儿。 巧了,正是回京前父王说要让自己去相看的人。 父王提起时,他当场就拒绝了,眼下只有庆幸的份儿。 此女名静岚,可一点儿不人如其名。 他之后可没少拿这事儿来调侃她。 不久后他调任大理寺评事,也是六品官职,开始办案。 此后就发现这个徐静岚时不时的出现在周围,有时点评,有时给他提供线索,有时还会在他遇到危机时出手相助,总之就是叽叽喳喳,烦不胜烦。 甚至有一次,他在查案的时候被幕后黑手追杀,徐静岚救他的时候弄巧成拙,险些把他一剑爆头,所以他后来才恶梦连连。 当然随后他也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心思。 可他一心想搞事业,不想成亲,更不想娶一个父王让他娶的人,所以心里头就一直别扭着,觉得她更烦了。 昨晚是妹妹嫁进宫中为后的大日子,他千里迢迢把妹妹从齐州接回来,送进宫里,心里那是千百个不舍,同时又为自己日后能时常见到妹妹而高兴。 再加上他一跃成了国舅爷,官员们都纷纷来祝贺,他便多喝了些。 喝多了,就想到之前有一回与那徐静岚合力办了一个大案后去酒楼庆祝一同喝酒的事,便神使鬼差地翻进了她的院子。 也是那一次喝醉了,他把她送回徐家,才知道她的院子在哪儿。 就是没想到,昨晚她也喝醉了。 反正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动先开始的,就是……那一开始后,就停不下来了。 她生性洒脱,又时常女扮男装出去,所以她的院子里是没有贴身婢女的,只有两个粗使婆子。 两人胡闹了一夜,竟也无人来敲门。 一直睡到午时才酒醒。 徐静岚醒后便要拉着他进宫找太皇太后作主,他也是浑浑噩噩一路被拉着走的。 二人虽拉拉扯扯,但从角门出去的时候是避着徐家人的,所以徐家人倒一时并不知情。 许是知道他这个齐王世子在京都城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家中没有长辈作主,所以徐静岚也没惊动家里长辈,直接进宫求太皇太后作主了。 京都城哪个人不知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太皇太后就是他的半个祖母。 他甚至都能想到,或许,她的意思是,若是太皇太后偏帮着他说话,她也不强求,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 如今,裴珏这一路想来一路走,倒似是清明了不少。 越想就越明白,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心意。 越想也越明白,自己对这个姑娘的心意。 徐家的角门在离皇城隔三条街的一条胡同的最里面。 他下意识往这边走的时候,脚步依旧是慢吞吞。 这时有个婆子神情极为焦急地拉着一个白胡子大夫迅速往前跑,“大夫您快着些!我家小姐等不急了!” 第487章 喜欢她?不喜欢她? 傅太后笑笑,“你放心,彦儿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不会出大错的。不如……哀家把如意放在彦儿身边,先跟上两年?” 顾歆然大喜,“如此甚好,多谢姨母!” “如意,你可愿意啊?” 如意姑姑自无不应,也是笑着领命,“替娘娘办差,奴婢哪有不愿意的?” “你多教教她。虽说如今后宫没有旁的妃嫔,但她到底是一国之后。日后接待命妇、宴请勋贵,都少不了要与夫人小姐们打交道。” “是。” 顾歆然此刻暗自后悔,在家里的时候,没多教教她说话注意分寸。 …… 另一边,裴彦景也十分懊恼自己方才冲着哥哥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下怕是闯祸了。 追上裴珏后发现他还是慢吞吞走着,丝毫没有急着去追赶徐静岚的念头。 她急了,一把拉住哥哥,“哥,是我不对,我方才不该心直口快,说了那有的没的。你怎么还不快去追上岚姐姐?” 裴珏神情有些恍惚,“妹妹,我是觉得她很烦,时常做噩梦都梦见她来追杀我。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你也没说错。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觉得我可能也没那么讨厌她……”他慢吞吞地说,否则昨晚也不会喝醉了还想见她,也不知怎的就翻进她的院子里了。 然后……然后…… 裴彦景瞪圆了眼睛,忽地眼神一亮,“哥,你是不是,一边觉得她很烦,一边又很享受她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的感觉?” 裴珏一愣,有吗? “还有,哥,你要是真的那么厌恶一个人,会容忍她围在你身边三年吗?” “最重要的,哥哥,昨晚你是怎么去了人家闺房的?你喝醉了,会随随便便去翻一个姑娘的闺房吗?”裴彦景发出灵魂拷问,“而关键是,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闺房在哪儿的?!” “那还不是因为——”裴珏猛地住了口。 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翻进她的院子…… “因为什么?”裴彦景问,“因为哥哥,其实是喜欢岚姐姐的?” 裴珏猛地如当头棒喝。 “我……我喜欢她吗?”他喃喃地问。 裴彦景点头,“哥,你往常总写信给我说,那徐静岚总爱在你查案的时候神出鬼没,有时还对你办案指手划脚。她对你的心思,你早就知晓了。可你对她的心思,你自己又知不知晓?若换成是旁人,你能容忍吗?” “哥,你再想想,昨日那种情况,也换成另一个不相干的旁人,你能容忍吗?” 裴彦景一锤定音,“如果这一切,只有她可以的话,那你就是非她不可,哥哥,你喜欢她!” 她又推了推他,“既然你喜欢她,昨晚又做了那样的事,还等什么?!你快去把我嫂子追回来啊!” 她已身为人妻,一直都被很好地爱护着,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她有信心,方才她那一番分析,都是正确的! 裴珏:……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宫,往徐家方向走去。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喜欢她?不喜欢她?喜欢她?不喜欢她?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三年前初次遇见她的情形。 三年前他回京都城时,在城门口见她正在殴打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他便上前阻止。 两人身手相当,居然打得难分难解。 最后反是他技差一着,叫她给摁住了。 她这才解释说方才那人是个惯偷,自己不过是想给那人点教训。 两人这才发现那个小偷跑了。 不打不相识,一番自我介绍,才知这女子是徐虎叔叔的侄女儿,徐老将军的孙女儿。 巧了,正是回京前父王说要让自己去相看的人。 父王提起时,他当场就拒绝了,眼下只有庆幸的份儿。 此女名静岚,可一点儿不人如其名。 他之后可没少拿这事儿来调侃她。 不久后他调任大理寺评事,也是六品官职,开始办案。 此后就发现这个徐静岚时不时的出现在周围,有时点评,有时给他提供线索,有时还会在他遇到危机时出手相助,总之就是叽叽喳喳,烦不胜烦。 甚至有一次,他在查案的时候被幕后黑手追杀,徐静岚救他的时候弄巧成拙,险些把他一剑爆头,所以他后来才恶梦连连。 当然随后他也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心思。 可他一心想搞事业,不想成亲,更不想娶一个父王让他娶的人,所以心里头就一直别扭着,觉得她更烦了。 昨晚是妹妹嫁进宫中为后的大日子,他千里迢迢把妹妹从齐州接回来,送进宫里,心里那是千百个不舍,同时又为自己日后能时常见到妹妹而高兴。 再加上他一跃成了国舅爷,官员们都纷纷来祝贺,他便多喝了些。 喝多了,就想到之前有一回与那徐静岚合力办了一个大案后去酒楼庆祝一同喝酒的事,便神使鬼差地翻进了她的院子。 也是那一次喝醉了,他把她送回徐家,才知道她的院子在哪儿。 就是没想到,昨晚她也喝醉了。 反正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动先开始的,就是……那一开始后,就停不下来了。 她生性洒脱,又时常女扮男装出去,所以她的院子里是没有贴身婢女的,只有两个粗使婆子。 两人胡闹了一夜,竟也无人来敲门。 一直睡到午时才酒醒。 徐静岚醒后便要拉着他进宫找太皇太后作主,他也是浑浑噩噩一路被拉着走的。 二人虽拉拉扯扯,但从角门出去的时候是避着徐家人的,所以徐家人倒一时并不知情。 许是知道他这个齐王世子在京都城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家中没有长辈作主,所以徐静岚也没惊动家里长辈,直接进宫求太皇太后作主了。 京都城哪个人不知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太皇太后就是他的半个祖母。 他甚至都能想到,或许,她的意思是,若是太皇太后偏帮着他说话,她也不强求,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 如今,裴珏这一路想来一路走,倒似是清明了不少。 越想就越明白,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心意。 越想也越明白,自己对这个姑娘的心意。 徐家的角门在离皇城隔三条街的一条胡同的最里面。 他下意识往这边走的时候,脚步依旧是慢吞吞。 这时有个婆子神情极为焦急地拉着一个白胡子大夫迅速往前跑,“大夫您快着些!我家小姐等不急了!” 第488章 投湖的那个是 等不急? 裴珏回过神来。 二人直往胡同里面走,那里面,只有徐府的角门。 就听前面的婆子还在絮絮叨叨,“哎哟,也不知小姐怎的突然想不开,竟要投湖……大夫您快着些!也不知小姐救上来后醒了没有!还有,这春寒料峭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来!” 投湖?! 裴珏猛地怔愣住。 该不会是…… 想到那一种可能,一种巨大的恐慌猛地袭卷了他。 他脚步有些踉跄,疯了一般往前蹿。 那婆子刚敲开角门准备带那大夫进去,突地察觉有人从身旁掠过,直奔徐家后院,不由得大喊,“哎哎,您是哪位呀?怎的能擅闯徐府?哎——哎——” 裴珏不顾里头婆子家丁阻拦,厉声喝问,“落水的徐家小姐现在何处?” 许是他的模样太吓人,又许是徐家家丁婆子们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便小心翼翼地指了路。 裴珏一路心魂俱震地朝湖边方向疾驰而飞。 越是靠近,恐慌越盛。 到了湖边,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侧躺着乱发覆面的女子。 他冲到跟前,不由得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双手颤抖,语无伦次,“我……你……你怎么……这么傻?” 旁边突然暴起一个年轻人,揪着他的衣领就给了他一拳,“原来是你?是你害了她!你是谁?你为什么害她至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裴珏满心满眼都是地上那女子的凄惨模样,不答反问道,“她怎么样了?她……她还活着吗?” 那年轻男子大恨道,“大夫还没来呢!你害她投湖,恨不能她即刻就死了?!” 说罢又给了他两拳。 裴珏也不躲,生生挨了两拳,慌乱摇头,“不不不,不是我害的,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那大夫被婆子拉着气喘吁吁地到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那男子也顾不得揍人了,赶紧把大夫拉进人群,“大夫您快救救她!” 大夫开始诊脉,又把女子翻过来探了探鼻息,叹了一口气,“晚了。” 周围一干丫环婆子立刻哭喊起来。 那年轻男子顿时大哭道,“妹妹,妹妹!你醒醒,你醒醒啊!” 一个妇人踉跄着扑进人群,疯狂大哭道,“大夫,大夫,你再救救她,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啊!我的儿,我的儿——” 那男子赶紧捞住妇人,“娘,娘!您别哭……” “逝者已逝,诸位,节哀。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听清了大夫的确认,裴珏这回是真的两脚一软,朝着人群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半晌喉间发出一声哀鸣,“岚儿——是我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啊?” 他瞬间泪流满面,“我,我也是才察觉到自己也对你动了心,你为何就不等等我?你哪怕等一等我……” 想到方才妹妹一直催促,自己却是慢吞吞地追来,就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我来得太慢了!我该死,我该死!”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原来,世子喜欢的是我家表妹啊……可惜了,她却为了旁的男子投了湖……” 声音很是耳熟。 裴珏泪眼模糊地抬头。 嗯?这说话的人,怎么看着好像也很眼熟? 他一抹脸上的眼泪,脸颊边方才挨揍的地方立刻一疼,不由得“嘶”了一声。 那说话的女子在他面前蹲下,哀伤道,“原来是岚儿耽误了世子。三年来,岚儿竟不知,你心悦的是表妹……若是岚儿早知道,岚儿便……”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裴珏。 是徐静岚,她没死! 猛地又是一股巨大的惊喜袭卷了他,他压根儿就没听到后面她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后,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徐静岚本就是蹲着的,被他这么一拉,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 裴珏方才肩头挨了一拳也是生疼得很,但如今却顾不上了,欣喜若狂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儿。 “哎呀——你们?你们这是成何体统?”人群有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发出惊呼声。 那个年轻男子扶着母亲的肩头透过人群看过来,恨恨喝道,“你究竟是谁?!害了我妹妹,还敢抱着表妹?” 裴珏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把徐静岚拉了起来,一脸懵逼地看向人群中的年轻男子,“你又是谁?你妹妹是谁?凭什么说我害了你妹妹?!” 那年轻男子:…… 他指了指地上的妹妹,又指了指自己,最后看向了徐静岚。 裴珏紧紧握住徐静岚的手不放,“你妹妹就是投湖的这个啊?我才不认识!她是谁?” 徐静岚都气笑了,“世子,不是你方才说你对表妹动了心?你怎么还问表妹是谁?” 裴珏赶紧握了握她的手,“不不不,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方才,方才我以为,我以为……” 他心有余悸,没敢往下说。 徐静岚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想到方才他抱着自己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死而复生,突然懂了,愕然道,“你……你莫不是以为,我……投湖的那个是我?” 那所以,所以,他方才表白的人,其实是她? 她猛地反应过来,但还来不及狂喜,那年轻男子就叫道,“表姐!都什么时候了,妹妹她……她……” 徐静岚赶紧甩开裴珏的手,指挥起来,“快快,快把人抬回去,再去请几个大夫来!大伯母那边去通知了吗?” 裴珏站在一旁,看着徐静岚鲜活的模样,咧嘴笑了…… 那年轻男子把母亲交给一个婆子扶着,自己三两步上前来揪住裴珏的衣领,“你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你也不许走!” 徐静岚赶紧上来劝道,“表弟,你松手,你误会了,他方才,方才以为投湖的人是我!他不认识表妹的。” 裴珏有一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心里那刚刚才发芽的甜美滋味,迅速漫延遍全身,舒适极了。 嗯,妹妹说得没错,她嫂子,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第488章 投湖的那个是 等不急? 裴珏回过神来。 二人直往胡同里面走,那里面,只有徐府的角门。 就听前面的婆子还在絮絮叨叨,“哎哟,也不知小姐怎的突然想不开,竟要投湖……大夫您快着些!也不知小姐救上来后醒了没有!还有,这春寒料峭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来!” 投湖?! 裴珏猛地怔愣住。 该不会是…… 想到那一种可能,一种巨大的恐慌猛地袭卷了他。 他脚步有些踉跄,疯了一般往前蹿。 那婆子刚敲开角门准备带那大夫进去,突地察觉有人从身旁掠过,直奔徐家后院,不由得大喊,“哎哎,您是哪位呀?怎的能擅闯徐府?哎——哎——” 裴珏不顾里头婆子家丁阻拦,厉声喝问,“落水的徐家小姐现在何处?” 许是他的模样太吓人,又许是徐家家丁婆子们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便小心翼翼地指了路。 裴珏一路心魂俱震地朝湖边方向疾驰而飞。 越是靠近,恐慌越盛。 到了湖边,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侧躺着乱发覆面的女子。 他冲到跟前,不由得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双手颤抖,语无伦次,“我……你……你怎么……这么傻?” 旁边突然暴起一个年轻人,揪着他的衣领就给了他一拳,“原来是你?是你害了她!你是谁?你为什么害她至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裴珏满心满眼都是地上那女子的凄惨模样,不答反问道,“她怎么样了?她……她还活着吗?” 那年轻男子大恨道,“大夫还没来呢!你害她投湖,恨不能她即刻就死了?!” 说罢又给了他两拳。 裴珏也不躲,生生挨了两拳,慌乱摇头,“不不不,不是我害的,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那大夫被婆子拉着气喘吁吁地到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那男子也顾不得揍人了,赶紧把大夫拉进人群,“大夫您快救救她!” 大夫开始诊脉,又把女子翻过来探了探鼻息,叹了一口气,“晚了。” 周围一干丫环婆子立刻哭喊起来。 那年轻男子顿时大哭道,“妹妹,妹妹!你醒醒,你醒醒啊!” 一个妇人踉跄着扑进人群,疯狂大哭道,“大夫,大夫,你再救救她,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啊!我的儿,我的儿——” 那男子赶紧捞住妇人,“娘,娘!您别哭……” “逝者已逝,诸位,节哀。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听清了大夫的确认,裴珏这回是真的两脚一软,朝着人群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半晌喉间发出一声哀鸣,“岚儿——是我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啊?” 他瞬间泪流满面,“我,我也是才察觉到自己也对你动了心,你为何就不等等我?你哪怕等一等我……” 想到方才妹妹一直催促,自己却是慢吞吞地追来,就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我来得太慢了!我该死,我该死!”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原来,世子喜欢的是我家表妹啊……可惜了,她却为了旁的男子投了湖……” 声音很是耳熟。 裴珏泪眼模糊地抬头。 嗯?这说话的人,怎么看着好像也很眼熟? 他一抹脸上的眼泪,脸颊边方才挨揍的地方立刻一疼,不由得“嘶”了一声。 那说话的女子在他面前蹲下,哀伤道,“原来是岚儿耽误了世子。三年来,岚儿竟不知,你心悦的是表妹……若是岚儿早知道,岚儿便……”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裴珏。 是徐静岚,她没死! 猛地又是一股巨大的惊喜袭卷了他,他压根儿就没听到后面她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后,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徐静岚本就是蹲着的,被他这么一拉,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 裴珏方才肩头挨了一拳也是生疼得很,但如今却顾不上了,欣喜若狂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儿。 “哎呀——你们?你们这是成何体统?”人群有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发出惊呼声。 那个年轻男子扶着母亲的肩头透过人群看过来,恨恨喝道,“你究竟是谁?!害了我妹妹,还敢抱着表妹?” 裴珏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把徐静岚拉了起来,一脸懵逼地看向人群中的年轻男子,“你又是谁?你妹妹是谁?凭什么说我害了你妹妹?!” 那年轻男子:…… 他指了指地上的妹妹,又指了指自己,最后看向了徐静岚。 裴珏紧紧握住徐静岚的手不放,“你妹妹就是投湖的这个啊?我才不认识!她是谁?” 徐静岚都气笑了,“世子,不是你方才说你对表妹动了心?你怎么还问表妹是谁?” 裴珏赶紧握了握她的手,“不不不,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方才,方才我以为,我以为……” 他心有余悸,没敢往下说。 徐静岚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又想到方才他抱着自己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死而复生,突然懂了,愕然道,“你……你莫不是以为,我……投湖的那个是我?” 那所以,所以,他方才表白的人,其实是她? 她猛地反应过来,但还来不及狂喜,那年轻男子就叫道,“表姐!都什么时候了,妹妹她……她……” 徐静岚赶紧甩开裴珏的手,指挥起来,“快快,快把人抬回去,再去请几个大夫来!大伯母那边去通知了吗?” 裴珏站在一旁,看着徐静岚鲜活的模样,咧嘴笑了…… 那年轻男子把母亲交给一个婆子扶着,自己三两步上前来揪住裴珏的衣领,“你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你也不许走!” 徐静岚赶紧上来劝道,“表弟,你松手,你误会了,他方才,方才以为投湖的人是我!他不认识表妹的。” 裴珏有一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心里那刚刚才发芽的甜美滋味,迅速漫延遍全身,舒适极了。 嗯,妹妹说得没错,她嫂子,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第489章 大结局:但愿人长久 次日,顾歆然起身的时候,扶着腰,咬牙把裴修泽暗骂了几百遍。 都老夫老妻了,可再经不起折腾。 何况昨晚从宫中回来后,已经很晚了。 她对女儿的未来表示担忧。 因为女儿现如今明显是一颗心全系在皇帝身上,楚璟看着也确是很宠她。 但难保万一有朝一日,女儿失了君心,怕是会痛苦万分。 但裴修泽安慰她,女儿只是一直被宠着护着,但不代表她蠢笨,她会慢慢学习为人妻、为人妇,也会慢慢学习如何当个一国之后。 然后安慰着安慰着,就不可描述了…… 她扶着腰,决定今日在王府中歇一日。 因为他们进京的消息也瞒不住了,便干脆从京郊庄子搬回王府住着。 往常只有世子一人在的齐王府一夜之间热闹了起来。 顾歆然和裴修泽刚用了早膳,便见儿子急匆匆进来,扑通一下就跪下,“娘,儿子请娘立刻去徐府提亲。” 顾歆然惊愕地看着他,“是昨儿那个徐家姑娘 ?” “是。”裴珏满脸的窘迫,“我……我要娶她!” “是因为你轻薄了这个姑娘?”顾歆然故意问。 “不,不止是因为这个,主要的还是因为儿子喜欢她!”裴珏坚定地说。 “哪个徐家姑娘?”裴修泽问了一嘴,“难不成是三年前父王说的那个徐家老幺?” 裴珏更加窘迫了,但到底也没和父王再对着干,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娘亲,请您用了早膳便去!” 顾歆然扫了他一眼,“说亲没有这般着急的,我们至少得请个媒人先探个路,娘亲才好出面不是?否则,徐家必会以为我们轻慢了她。你快起来,你来说说,怎的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昨日太皇太后在眼前,他都没同意,怎的一夜之间就想通了? “娘亲,昨儿我到徐家,徐家表小姐投湖了,我以为是她,心魂俱碎,这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裴珏起身坐到娘亲身边,丫环很有眼色地加了一副碗筷。 他夹了一个小包子放进嘴里,“娘,我想早点娶她过门,越快越好。” 前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万一她肚子里揣上宝宝了可怎么办? “昨日徐家表小姐投湖?怎么回事?”顾歆然一听就来劲了,好久没人同她八卦了啊。 裴珏叹气,“那表小姐同她母亲和哥哥暂住在徐府,前些日子那表小姐同一个书生好上了,可她娘死活不同意,嫌弃那书生没有家世没有门第,非要让她嫁徐家表哥。那姑娘想不开,就投湖了。” “哦,那救回来了吗?” “没,可惜了……”他想起昨天挨的那几下揍,不由觉得更疼了。 “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裴修泽眼尖发现他的乌青。 裴珏嘴角抽了抽,“就,就认错人了呗,被揍了两下。” 他争辩道,“我,我就是同情他妹妹去了,才没有还手的!”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了,又想到丧事,“那,徐家那表小姐,在何处发丧?” 若是在徐家办丧的话,她再上门儿说亲可不好说。 裴珏说道,“今儿一早,她的哥哥和母亲扶灵回乡了,听闻是在西陵。” “那就好。”顾歆然点头,“后日,后日我找媒人上门,然后我与你父王再亲自去一趟徐府。” 裴珏简直是一刻也等不了,“为何不今日?” 顾歆然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今日徐家才送走一个棺椁,怎能马上就让媒人上门?不怕冲撞了?” “那,明日呢?” 这回是裴修泽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混账东西,明日是你妹妹三日回门!” “帝王也要回门的吗?”裴珏嘟囔道。 齐王夫妇回京的消息到底没能瞒住,下午的时候,安平、薛燕翎和青平几人,还有几个曾经相熟的几个后辈子侄,全都递了帖子。 顾歆然是没空的,全都安排到后面几日了。 第三日的时候,楚璟果然带着裴彦景回门来了。 顾歆然和裴修泽在门外迎接帝王车辇。 楚璟十分贴心地扶着裴彦景下了马车,那眼神,温柔得仿似能滴出水来。 裴彦景高兴地冲着二人喊,“爹爹!娘亲!” 楚璟也跟着喊,“爹爹!娘亲!” 尤其是“娘亲”两个字,喊得尤其大声。 裴修泽嘴角抽了抽,臭小子,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声爹爹实在是叫得很勉强。 顾歆然笑道,“快进来,快进来。” 这一天,裴彦景都在叽叽喳喳,楚璟则是每对着顾歆然说一句话,都要先喊一声“娘亲”。 听得裴珏直皱眉头,要不是楚璟对待妹妹极尽温柔,他都要怀疑楚璟娶妹妹的别有用心了。 翌日,顾歆然让人去寻了官媒上徐家探路。 得知徐家也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后,顾歆然亲自去了徐家,把儿子的婚事定了下来。 按说定了亲,到大婚,至少得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 但齐王妃以儿子年纪大了,且夫妇二人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城,不能久留,所以婚期被缩在了半个月内。 顾歆然这半个月忙得不可开交,不仅忙于准备儿子的大婚,还要忙于应付到访的亲朋故旧。 毕竟是分别了将近十年,无论哪个来访,都是既激动又感慨。 半个月后,裴珏和徐静岚的婚期到了。 王府顿时宾朋满座起来。 摄政王离开朝堂已经十年,门生旧故虽遍布朝堂,但在非正常情况下,即便是齐王回京,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上门拜访。 但有了这个大喜事就不同了,这就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上门道贺顺便叙旧的契机啊。 所以大婚这一日,甭管是有没有收到请帖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到了。 毕竟是曾经的摄政王,即便是人已另封了齐王回了封地,但皇上与摄政王一家的亲厚,哪个不看在眼里? 更别提那个门生故旧了,大多都还秉持着当年摄政王的执政理念。 如今的大周,一派祥和安宁,除了周边偶有局部小战事以外,经过摄政王执政的那十几年间的励精图治,培育新粮种改革新耕法,修水道围河堤,大力发展商业,提升商人地位。 国库充盈,但凡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也能及时赈灾。 再也不是那个因天灾人祸就会民不聊生的大周。 所以,摄政王在大周朝野的地位,十分尊崇。 因此,世子大婚,自发上门道贺的百姓,居然也有很多。 顾歆然看到这密密麻麻坐不下的人,不由得扶额。 只得让人临时在门外开了十几桌流水席。 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夫君当年在楚璟能亲政时,立刻就当了甩手掌柜。 别说是养子,便是亲儿子,如此的功高盖主,只怕也是容不下的。 眼下更好了,连东境兵权都交出去了。 只盼着日后,儿子女儿能与小皇帝和谐相处。 三天后,一辆不带任何标记的普通马车,低调地驶出了京都城。 看着京都城门越来越远,顾歆然倚在裴修泽怀里静静看着,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全文完) 第489章 大结局:但愿人长久 次日,顾歆然起身的时候,扶着腰,咬牙把裴修泽暗骂了几百遍。 都老夫老妻了,可再经不起折腾。 何况昨晚从宫中回来后,已经很晚了。 她对女儿的未来表示担忧。 因为女儿现如今明显是一颗心全系在皇帝身上,楚璟看着也确是很宠她。 但难保万一有朝一日,女儿失了君心,怕是会痛苦万分。 但裴修泽安慰她,女儿只是一直被宠着护着,但不代表她蠢笨,她会慢慢学习为人妻、为人妇,也会慢慢学习如何当个一国之后。 然后安慰着安慰着,就不可描述了…… 她扶着腰,决定今日在王府中歇一日。 因为他们进京的消息也瞒不住了,便干脆从京郊庄子搬回王府住着。 往常只有世子一人在的齐王府一夜之间热闹了起来。 顾歆然和裴修泽刚用了早膳,便见儿子急匆匆进来,扑通一下就跪下,“娘,儿子请娘立刻去徐府提亲。” 顾歆然惊愕地看着他,“是昨儿那个徐家姑娘 ?” “是。”裴珏满脸的窘迫,“我……我要娶她!” “是因为你轻薄了这个姑娘?”顾歆然故意问。 “不,不止是因为这个,主要的还是因为儿子喜欢她!”裴珏坚定地说。 “哪个徐家姑娘?”裴修泽问了一嘴,“难不成是三年前父王说的那个徐家老幺?” 裴珏更加窘迫了,但到底也没和父王再对着干,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娘亲,请您用了早膳便去!” 顾歆然扫了他一眼,“说亲没有这般着急的,我们至少得请个媒人先探个路,娘亲才好出面不是?否则,徐家必会以为我们轻慢了她。你快起来,你来说说,怎的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昨日太皇太后在眼前,他都没同意,怎的一夜之间就想通了? “娘亲,昨儿我到徐家,徐家表小姐投湖了,我以为是她,心魂俱碎,这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裴珏起身坐到娘亲身边,丫环很有眼色地加了一副碗筷。 他夹了一个小包子放进嘴里,“娘,我想早点娶她过门,越快越好。” 前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万一她肚子里揣上宝宝了可怎么办? “昨日徐家表小姐投湖?怎么回事?”顾歆然一听就来劲了,好久没人同她八卦了啊。 裴珏叹气,“那表小姐同她母亲和哥哥暂住在徐府,前些日子那表小姐同一个书生好上了,可她娘死活不同意,嫌弃那书生没有家世没有门第,非要让她嫁徐家表哥。那姑娘想不开,就投湖了。” “哦,那救回来了吗?” “没,可惜了……”他想起昨天挨的那几下揍,不由觉得更疼了。 “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裴修泽眼尖发现他的乌青。 裴珏嘴角抽了抽,“就,就认错人了呗,被揍了两下。” 他争辩道,“我,我就是同情他妹妹去了,才没有还手的!” 顾歆然扑哧一声笑了,又想到丧事,“那,徐家那表小姐,在何处发丧?” 若是在徐家办丧的话,她再上门儿说亲可不好说。 裴珏说道,“今儿一早,她的哥哥和母亲扶灵回乡了,听闻是在西陵。” “那就好。”顾歆然点头,“后日,后日我找媒人上门,然后我与你父王再亲自去一趟徐府。” 裴珏简直是一刻也等不了,“为何不今日?” 顾歆然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今日徐家才送走一个棺椁,怎能马上就让媒人上门?不怕冲撞了?” “那,明日呢?” 这回是裴修泽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混账东西,明日是你妹妹三日回门!” “帝王也要回门的吗?”裴珏嘟囔道。 齐王夫妇回京的消息到底没能瞒住,下午的时候,安平、薛燕翎和青平几人,还有几个曾经相熟的几个后辈子侄,全都递了帖子。 顾歆然是没空的,全都安排到后面几日了。 第三日的时候,楚璟果然带着裴彦景回门来了。 顾歆然和裴修泽在门外迎接帝王车辇。 楚璟十分贴心地扶着裴彦景下了马车,那眼神,温柔得仿似能滴出水来。 裴彦景高兴地冲着二人喊,“爹爹!娘亲!” 楚璟也跟着喊,“爹爹!娘亲!” 尤其是“娘亲”两个字,喊得尤其大声。 裴修泽嘴角抽了抽,臭小子,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声爹爹实在是叫得很勉强。 顾歆然笑道,“快进来,快进来。” 这一天,裴彦景都在叽叽喳喳,楚璟则是每对着顾歆然说一句话,都要先喊一声“娘亲”。 听得裴珏直皱眉头,要不是楚璟对待妹妹极尽温柔,他都要怀疑楚璟娶妹妹的别有用心了。 翌日,顾歆然让人去寻了官媒上徐家探路。 得知徐家也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后,顾歆然亲自去了徐家,把儿子的婚事定了下来。 按说定了亲,到大婚,至少得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 但齐王妃以儿子年纪大了,且夫妇二人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城,不能久留,所以婚期被缩在了半个月内。 顾歆然这半个月忙得不可开交,不仅忙于准备儿子的大婚,还要忙于应付到访的亲朋故旧。 毕竟是分别了将近十年,无论哪个来访,都是既激动又感慨。 半个月后,裴珏和徐静岚的婚期到了。 王府顿时宾朋满座起来。 摄政王离开朝堂已经十年,门生旧故虽遍布朝堂,但在非正常情况下,即便是齐王回京,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上门拜访。 但有了这个大喜事就不同了,这就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上门道贺顺便叙旧的契机啊。 所以大婚这一日,甭管是有没有收到请帖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到了。 毕竟是曾经的摄政王,即便是人已另封了齐王回了封地,但皇上与摄政王一家的亲厚,哪个不看在眼里? 更别提那个门生故旧了,大多都还秉持着当年摄政王的执政理念。 如今的大周,一派祥和安宁,除了周边偶有局部小战事以外,经过摄政王执政的那十几年间的励精图治,培育新粮种改革新耕法,修水道围河堤,大力发展商业,提升商人地位。 国库充盈,但凡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也能及时赈灾。 再也不是那个因天灾人祸就会民不聊生的大周。 所以,摄政王在大周朝野的地位,十分尊崇。 因此,世子大婚,自发上门道贺的百姓,居然也有很多。 顾歆然看到这密密麻麻坐不下的人,不由得扶额。 只得让人临时在门外开了十几桌流水席。 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夫君当年在楚璟能亲政时,立刻就当了甩手掌柜。 别说是养子,便是亲儿子,如此的功高盖主,只怕也是容不下的。 眼下更好了,连东境兵权都交出去了。 只盼着日后,儿子女儿能与小皇帝和谐相处。 三天后,一辆不带任何标记的普通马车,低调地驶出了京都城。 看着京都城门越来越远,顾歆然倚在裴修泽怀里静静看着,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全文完) 第490章 番外,陌陌(一) 番外,陌陌(一) 严陌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一个白衣护士正在替自己挂点滴。 见她睁开眼睛,护士非常高兴,“严小姐,你醒啦?!” 她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声,“护士?这,这是在哪儿?” “这是荣康疗养院,你在这里,已经睡了快一年了!”护士欣喜地说完,出去喊医生了。 快一年了? 她心中算了算,自己穿越到那大周朝,也快一年了? 所以,自己这是,竟然回来了! 记忆中的前一刻她还是明倚陌。 正在经历那十八层级的痛楚。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救楚骁,扑了过去,然后,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脊椎以下毫无知觉,五脏俱碎。 然后,她想到腹中的孩子,便让穆姐姐替她剖腹取子。 虽然她不知道孩子是否有恙,但她想,剖出来后,孩子总能有一线生机的。 她是活不了了,死了,也不知能不能穿回去。 没想到,真是穿回来了。 这时医生进来了,给她一系列检查后,最终得出结论,“严小姐,您再住院观察几天,七天后各项指标若都正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赶紧联系家属。” 严陌没动,只是躺在床上,回忆了这一年来在大周朝的狗血剧情。 先是穿到了一个被陷害的将军府小姐的身上,开局就身处一个大笼子里。 然后,是白虎扑杀。 再然后,是那个叫楚骁的男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救了她。 她还处于刚穿越时的迷懵状态,接收到的记忆显示,自己这具身体叫明倚陌,是京都城明将军的嫡女。 被继母和继妹陷害,脸上被刻了“亡奴”二字,被卖进这个斗兽场里。 幸得楚骁相救。 于是一路迷茫着被带着与楚骁同行,前往京都城。 她本是不知楚骁的真实身份的,可在同行的路上,有一天晚上。 也不知他是查的什么案子,也不知他是被人盯上了,还是不小心自己中了招。 反正那一晚,她本是睡得迷糊,可猛然间察觉被人压住。 压住她的人是楚骁,明显身上发烫,似是发烧了。 她拼命挣扎,拼命喊人。 但那个楚骁身边一直跟着的贴身护卫南风却在门外低声哀求,“明姑娘,主子中了媚药,眼下能救他的,只有姑娘你了。求姑娘不要推拒。” 她拼命挣扎着喊,“不不,中了媚药,我能配解药的!” 不是一定要用她当解药啊! 南风道,“不成,主子中的这是江湖上闻名的一炷香。若是一炷香之内不行房,那主子就会爆体而亡。时间来不及了!明姑娘,求你了,就当,就当主子救你一命,你要报答,你救救他!” 她沉默了。 若是在现代,借用她的那个实验室空间,分分钟能配出解药。 但之前她已经试过无数次,那空间她是进不去了。 在这只有纯天然药草的古代,想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那根本不可能。 一炷香时间,就是开方子抓药熬药也来不及啊。 “而且,方才,主子是在青楼查案,才中了招,本也可以在青楼解决的。但是……”南风的声音在外面依旧低低地响起,“属下能感觉得到,主子这一路与你走来,对你动了心。他心里是想着姑娘你的……属下保证,过了今晚,主子必不会抛下你。他……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她闭了闭眼。 其实她不需要他负责的。 算了,就当被咬一口,一命还一命。 何况,这同行的半个月,她对他的观感很好。 长相很帅,谈吐有度,待人温和有礼,胸中有抱负。 是她欣赏的那一种类型。 她放开了抵住他胸前的手,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他不动了。 她心知他应当解毒了。 放任自己睡了过去,以为他也会离开。 但是没有。 她醒的时候,感觉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身后的男人察觉到她醒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她身子一僵。 楚骁说道,“陌陌,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她又是一僵。 “陌陌,对不起。”楚骁自顾自说着,“你现在是孤的女人了,孤不会亏待你的。回到京都城后,孤就会奏请母后,纳你为太子侧妃。” 她吃了一大惊,“太子?你是太子?!” “是。”楚骁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孤是大周太子,孤虽娶了太子妃,但成婚当日,她把你抓进来与孤拜堂,孤与她,一直就貌合神离,从未在一起过。” 她这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三年前的那段记忆。 原来,这才是他救她,并且执意要将她带回京都的原因。 楚骁继续说道,“孤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你我的缘份。原来,三年前,我们就拜过堂了。昨晚之事,是孤对不起你。但是,孤定会迎你入东宫。” 她此刻,觉得自己成了明倚陌,心里浮现出一丝柔软。 但她又觉得也是严陌,还是要奋力反驳,“不,其实我不需要你负责的。我……我回到明府,我自己可以生活。” “不,你已是孤的女人,孤怎么能容许孤的女人留在宫外?” 她打了个寒颤,宫墙内的世界,她才不要进。 于是此后的一路上,她拼了命地寻找机会逃跑。 她逃了几次,都被南风追回来了。 很快另一队人马,由一个俊俏的活阎王,叫裴修泽带队的,与楚骁这一队人马会合了。 她原以为人一多,逃跑的机会就会更多,没想到,无论她躲到哪里,都会被这个裴修泽找到。 而且,亲眼目睹他对待贼人的血腥场面后,她送了他一个“俊俏阎王”的称号。 后来,终于到了京都城,马车停下,她躲到门后面伺机逃走。 每一次逃跑的时候,她都无比想念自己的那个实验室空间。 若是有空间在,逃跑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回,奇迹出现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实验室空间。 她欣喜若狂,但又好奇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第490章 番外,陌陌(一) 番外,陌陌(一) 严陌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一个白衣护士正在替自己挂点滴。 见她睁开眼睛,护士非常高兴,“严小姐,你醒啦?!” 她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声,“护士?这,这是在哪儿?” “这是荣康疗养院,你在这里,已经睡了快一年了!”护士欣喜地说完,出去喊医生了。 快一年了? 她心中算了算,自己穿越到那大周朝,也快一年了? 所以,自己这是,竟然回来了! 记忆中的前一刻她还是明倚陌。 正在经历那十八层级的痛楚。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为了救楚骁,扑了过去,然后,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脊椎以下毫无知觉,五脏俱碎。 然后,她想到腹中的孩子,便让穆姐姐替她剖腹取子。 虽然她不知道孩子是否有恙,但她想,剖出来后,孩子总能有一线生机的。 她是活不了了,死了,也不知能不能穿回去。 没想到,真是穿回来了。 这时医生进来了,给她一系列检查后,最终得出结论,“严小姐,您再住院观察几天,七天后各项指标若都正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赶紧联系家属。” 严陌没动,只是躺在床上,回忆了这一年来在大周朝的狗血剧情。 先是穿到了一个被陷害的将军府小姐的身上,开局就身处一个大笼子里。 然后,是白虎扑杀。 再然后,是那个叫楚骁的男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救了她。 她还处于刚穿越时的迷懵状态,接收到的记忆显示,自己这具身体叫明倚陌,是京都城明将军的嫡女。 被继母和继妹陷害,脸上被刻了“亡奴”二字,被卖进这个斗兽场里。 幸得楚骁相救。 于是一路迷茫着被带着与楚骁同行,前往京都城。 她本是不知楚骁的真实身份的,可在同行的路上,有一天晚上。 也不知他是查的什么案子,也不知他是被人盯上了,还是不小心自己中了招。 反正那一晚,她本是睡得迷糊,可猛然间察觉被人压住。 压住她的人是楚骁,明显身上发烫,似是发烧了。 她拼命挣扎,拼命喊人。 但那个楚骁身边一直跟着的贴身护卫南风却在门外低声哀求,“明姑娘,主子中了媚药,眼下能救他的,只有姑娘你了。求姑娘不要推拒。” 她拼命挣扎着喊,“不不,中了媚药,我能配解药的!” 不是一定要用她当解药啊! 南风道,“不成,主子中的这是江湖上闻名的一炷香。若是一炷香之内不行房,那主子就会爆体而亡。时间来不及了!明姑娘,求你了,就当,就当主子救你一命,你要报答,你救救他!” 她沉默了。 若是在现代,借用她的那个实验室空间,分分钟能配出解药。 但之前她已经试过无数次,那空间她是进不去了。 在这只有纯天然药草的古代,想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那根本不可能。 一炷香时间,就是开方子抓药熬药也来不及啊。 “而且,方才,主子是在青楼查案,才中了招,本也可以在青楼解决的。但是……”南风的声音在外面依旧低低地响起,“属下能感觉得到,主子这一路与你走来,对你动了心。他心里是想着姑娘你的……属下保证,过了今晚,主子必不会抛下你。他……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她闭了闭眼。 其实她不需要他负责的。 算了,就当被咬一口,一命还一命。 何况,这同行的半个月,她对他的观感很好。 长相很帅,谈吐有度,待人温和有礼,胸中有抱负。 是她欣赏的那一种类型。 她放开了抵住他胸前的手,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他不动了。 她心知他应当解毒了。 放任自己睡了过去,以为他也会离开。 但是没有。 她醒的时候,感觉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身后的男人察觉到她醒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她身子一僵。 楚骁说道,“陌陌,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她又是一僵。 “陌陌,对不起。”楚骁自顾自说着,“你现在是孤的女人了,孤不会亏待你的。回到京都城后,孤就会奏请母后,纳你为太子侧妃。” 她吃了一大惊,“太子?你是太子?!” “是。”楚骁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孤是大周太子,孤虽娶了太子妃,但成婚当日,她把你抓进来与孤拜堂,孤与她,一直就貌合神离,从未在一起过。” 她这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三年前的那段记忆。 原来,这才是他救她,并且执意要将她带回京都的原因。 楚骁继续说道,“孤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你我的缘份。原来,三年前,我们就拜过堂了。昨晚之事,是孤对不起你。但是,孤定会迎你入东宫。” 她此刻,觉得自己成了明倚陌,心里浮现出一丝柔软。 但她又觉得也是严陌,还是要奋力反驳,“不,其实我不需要你负责的。我……我回到明府,我自己可以生活。” “不,你已是孤的女人,孤怎么能容许孤的女人留在宫外?” 她打了个寒颤,宫墙内的世界,她才不要进。 于是此后的一路上,她拼了命地寻找机会逃跑。 她逃了几次,都被南风追回来了。 很快另一队人马,由一个俊俏的活阎王,叫裴修泽带队的,与楚骁这一队人马会合了。 她原以为人一多,逃跑的机会就会更多,没想到,无论她躲到哪里,都会被这个裴修泽找到。 而且,亲眼目睹他对待贼人的血腥场面后,她送了他一个“俊俏阎王”的称号。 后来,终于到了京都城,马车停下,她躲到门后面伺机逃走。 每一次逃跑的时候,她都无比想念自己的那个实验室空间。 若是有空间在,逃跑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回,奇迹出现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实验室空间。 她欣喜若狂,但又好奇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第491章 番外,陌陌(二) 过了一会儿试探着出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她吓得立刻又躲回实验室空间。 后来几番测试,才知道,自己要离那个女人三丈以内,才能自由出入实验室空间。 想来必是这女人身上也藏着一个空间,与自己的空间有一部分是共用的。 第二天,实在饿得没办法,她只好在那女人面前现了身,一番交谈 之下,才得知这个女人,竟然是俊俏阎王的夫人。 不过,这个穆姐姐实在是个接受能力强的,竟然对于她所谓的实验室空间、平行空间等理论不费什么力气就接受了。 很快二人便相谈甚欢。 她借机在裴府住了几天。 实在是顶不住俊俏阎王那欲求不满的眼神,才答应楚骁回去。 并且和楚骁达成了一致共识。 她答应当他的地下情人,他送她名正言顺回明府。 原本她还很好奇他会有什么法子送她回明府,没想到他请出了安平大公主。 在公主的加持下,她顺利在祖母大寿当日回了明府,站稳 了脚跟,顺便还把继母的库房抄了一遍。 后来太子那厮在将军府挖了一条秘道,直通某处地下室。 她这才知道,太子把她说的“地下情”彻底理解成了地下情。 很好。 等她在明府把继母和继妹好好收拾了一顿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 于是太子很快求来了纳妃懿旨。 她是很纠结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宫墙内的生活,她是有一种天然的抗拒感。 但太子答应她,只在宫里举行仪式,第二天便带她住进宫外的太子府。 至于那个什么太子妃,便让她留在东宫里。 她入东宫成了太子侧妃。 入宫当日,太子妃就教唆那个五公主前来,好在她从实验室里炼了一些毒药放在身上防身,又在香水里动了手脚。 立刻就叫她们尝了厉害,大快人心! 后来,她的医术在京都城中初露 端倪,和穆姐姐也更加深入地交流中现代西医和古代中医的共通和迥异之处。 替裴姐夫治腿、救了温老夫人,还去新林村拯救了一群老弱病残伤兵。 还把脂粉铺子规划起来了。 就是可惜,她回来后,那脂粉铺子开起来没有? 她正准备大展鸿图好好给夫君赚金库养暗卫呢,怎么就突然香消玉殒回来了呢?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又摸了摸脸上。 再次想起自己“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楚骁,我爱你。” 她经历过死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他。 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间,她泪流满面。 …… 下午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进来了,一脸的惊喜,“陌陌,你可算是终于醒了!” “哥!”严陌欣喜,“你来了!” “一年多了!我们都吓死了!还好你醒了!”严谨放下手里的保温壶,打开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的小桌上,“我让张妈熬了易消化的粥,你刚醒来,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多,清淡为主。” 严陌接了过来,“嗯,谢谢哥。” “谢什么!”严谨抚了抚妹妹的发顶,怅然道,“自爸妈车祸去后,就剩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了。你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后,我没有一日不在祈祷你醒来的。否则,我哪里有脸到地下去见爸妈?!” 严陌晃了晃脑袋,迟疑着问,“我是出车祸才变成植物人的?” 她怎么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之前,好像有听到爆炸声? 然后才失去知觉的? 难道真是车祸? 严谨点头,“是欢欢送你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欢欢的腿断了,养了半年才好得差不多。” “欢欢姐?”严陌又摇了摇头,表示想不起来了。 欢欢名叫吴欢,是严谨的未婚妻。 “你先别想那么多,把身子养好早些回家才要紧。” “嗯。”她应下。 七日后,她出院了。 吴欢也来接她出院,还说起了当日的事。 大概是吴欢接她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货车冲撞副驾驶的位置,吴欢为了躲避货车猛打方向盘,撞到旁边 的树上,才算保住两人的性命。 可惜的是,严陌成了植物人,吴欢断了左腿。 又休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身子基本恢复正常,可以上班了。 她在一家药物研究所上班,那空间实验室是上天给她开的挂,让她时常能研究出新药品,因此得了研究所老板的器重,升职加薪叫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羡慕不已。 但她也不敢太高调,只把研制出新药的速度控制得比旁人稍快一些。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节奏,上班她是日常摸鱼,等到需要出品新药的时候,她才会进实验室埋头研究几日。 就是偶尔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一年中发生的事,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这一天,她到了办公室,才刚坐下,就察觉到空间实验室里好像出现了异样。 她摸着手指上的红玉指环,意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赫然发现,实验室里的地上,坐着一个奶娃娃! 奶娃娃约莫个月大,正吭哧吭哧地往椅子上爬! 见她进来,奶娃娃也不害怕,朝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都懵了。 她的空间,还能自己产崽? 她还想上手捏一把崽子的圆脸,突然这奶娃娃就消失不见了。 她:??? 她四处看看,又走出实验室,发现还是一如既往,就和之前自己在大周时一样,旁边是个空屋子,啥也没有。 那奶娃娃就像是个精灵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她出了空间继续摸鱼,往常摸鱼的最好方式就是打王者。 今儿她接着昨晚的一个地图打,发现昨晚的地图旁边好像出现了一个新的灯塔。 难不成是昨天没注意? 还是新出现的? 她突然猛地顿住。 不对,那空间实验室旁边多出的那间空的木屋子,原本在这个时空是没有的啊! 是她去了大周朝进了空间后才出现的! 而且,她那时也和穆姐姐确认过了,这个空的木屋子,是两人都能看见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空的木屋子,仍然是她和穆姐姐可以共享的一个空间?! 她顿时泪流满面。 第491章 番外,陌陌(二) 过了一会儿试探着出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她吓得立刻又躲回实验室空间。 后来几番测试,才知道,自己要离那个女人三丈以内,才能自由出入实验室空间。 想来必是这女人身上也藏着一个空间,与自己的空间有一部分是共用的。 第二天,实在饿得没办法,她只好在那女人面前现了身,一番交谈 之下,才得知这个女人,竟然是俊俏阎王的夫人。 不过,这个穆姐姐实在是个接受能力强的,竟然对于她所谓的实验室空间、平行空间等理论不费什么力气就接受了。 很快二人便相谈甚欢。 她借机在裴府住了几天。 实在是顶不住俊俏阎王那欲求不满的眼神,才答应楚骁回去。 并且和楚骁达成了一致共识。 她答应当他的地下情人,他送她名正言顺回明府。 原本她还很好奇他会有什么法子送她回明府,没想到他请出了安平大公主。 在公主的加持下,她顺利在祖母大寿当日回了明府,站稳 了脚跟,顺便还把继母的库房抄了一遍。 后来太子那厮在将军府挖了一条秘道,直通某处地下室。 她这才知道,太子把她说的“地下情”彻底理解成了地下情。 很好。 等她在明府把继母和继妹好好收拾了一顿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 于是太子很快求来了纳妃懿旨。 她是很纠结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宫墙内的生活,她是有一种天然的抗拒感。 但太子答应她,只在宫里举行仪式,第二天便带她住进宫外的太子府。 至于那个什么太子妃,便让她留在东宫里。 她入东宫成了太子侧妃。 入宫当日,太子妃就教唆那个五公主前来,好在她从实验室里炼了一些毒药放在身上防身,又在香水里动了手脚。 立刻就叫她们尝了厉害,大快人心! 后来,她的医术在京都城中初露 端倪,和穆姐姐也更加深入地交流中现代西医和古代中医的共通和迥异之处。 替裴姐夫治腿、救了温老夫人,还去新林村拯救了一群老弱病残伤兵。 还把脂粉铺子规划起来了。 就是可惜,她回来后,那脂粉铺子开起来没有? 她正准备大展鸿图好好给夫君赚金库养暗卫呢,怎么就突然香消玉殒回来了呢?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又摸了摸脸上。 再次想起自己“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楚骁,我爱你。” 她经历过死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他。 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间,她泪流满面。 …… 下午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进来了,一脸的惊喜,“陌陌,你可算是终于醒了!” “哥!”严陌欣喜,“你来了!” “一年多了!我们都吓死了!还好你醒了!”严谨放下手里的保温壶,打开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的小桌上,“我让张妈熬了易消化的粥,你刚醒来,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多,清淡为主。” 严陌接了过来,“嗯,谢谢哥。” “谢什么!”严谨抚了抚妹妹的发顶,怅然道,“自爸妈车祸去后,就剩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了。你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后,我没有一日不在祈祷你醒来的。否则,我哪里有脸到地下去见爸妈?!” 严陌晃了晃脑袋,迟疑着问,“我是出车祸才变成植物人的?” 她怎么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之前,好像有听到爆炸声? 然后才失去知觉的? 难道真是车祸? 严谨点头,“是欢欢送你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欢欢的腿断了,养了半年才好得差不多。” “欢欢姐?”严陌又摇了摇头,表示想不起来了。 欢欢名叫吴欢,是严谨的未婚妻。 “你先别想那么多,把身子养好早些回家才要紧。” “嗯。”她应下。 七日后,她出院了。 吴欢也来接她出院,还说起了当日的事。 大概是吴欢接她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货车冲撞副驾驶的位置,吴欢为了躲避货车猛打方向盘,撞到旁边 的树上,才算保住两人的性命。 可惜的是,严陌成了植物人,吴欢断了左腿。 又休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身子基本恢复正常,可以上班了。 她在一家药物研究所上班,那空间实验室是上天给她开的挂,让她时常能研究出新药品,因此得了研究所老板的器重,升职加薪叫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羡慕不已。 但她也不敢太高调,只把研制出新药的速度控制得比旁人稍快一些。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节奏,上班她是日常摸鱼,等到需要出品新药的时候,她才会进实验室埋头研究几日。 就是偶尔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一年中发生的事,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这一天,她到了办公室,才刚坐下,就察觉到空间实验室里好像出现了异样。 她摸着手指上的红玉指环,意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赫然发现,实验室里的地上,坐着一个奶娃娃! 奶娃娃约莫个月大,正吭哧吭哧地往椅子上爬! 见她进来,奶娃娃也不害怕,朝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都懵了。 她的空间,还能自己产崽? 她还想上手捏一把崽子的圆脸,突然这奶娃娃就消失不见了。 她:??? 她四处看看,又走出实验室,发现还是一如既往,就和之前自己在大周时一样,旁边是个空屋子,啥也没有。 那奶娃娃就像是个精灵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她出了空间继续摸鱼,往常摸鱼的最好方式就是打王者。 今儿她接着昨晚的一个地图打,发现昨晚的地图旁边好像出现了一个新的灯塔。 难不成是昨天没注意? 还是新出现的? 她突然猛地顿住。 不对,那空间实验室旁边多出的那间空的木屋子,原本在这个时空是没有的啊! 是她去了大周朝进了空间后才出现的! 而且,她那时也和穆姐姐确认过了,这个空的木屋子,是两人都能看见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空的木屋子,仍然是她和穆姐姐可以共享的一个空间?! 她顿时泪流满面。 第492章 番外,陌陌(三) 原来,当初自己在大周朝经历的那一切,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穿越到古代的大周,真的与那个狗太子相恋一场,真的结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闺蜜,也真的剖腹生了一个儿子。 对他们的思念愈加如潮 水一般淹没了她,她迅速退出了游戏,拿了桌上的便笺纸,开始写起来。 “穆姐姐,我回来了!我没死!我不知道这个木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看到,如果能的话,快快给我回信哦!” 她把纸条贴在了空木屋的墙上的正中央。 好叫穆姐姐若是进来后,一眼便能看见。 此后,她每天都要进木屋,看看会不会有一天,墙上出现了穆姐姐的字迹。 然而,却一直没有回信。 但她依旧写个不停,写好一张就往墙上贴一张。 “穆姐姐,我想你们了!” “穆姐姐,孩子是早产儿,身体恢复得如何?” “穆姐姐,狗太子身上的毒你可帮忙解解看,可别叫他死了!老娘还活着,他却死了,这让娃可咋办?” 很快,那面墙就被她贴了密密麻麻的黄色便笺纸。 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奶娃娃。 基于这个空间或许可以与穆姐姐那个时代相通的原理,她立刻猜出了这个奶娃娃的身份! 他一定是自己的儿子! 剖腹产那日,陌陌拿了自己的血玉指环嵌在她那血玉挂件上。 这血玉指环是滴血才能认主的。 想必这儿子,在被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哪里,以至于他的血液也沾到了血玉指环上。 而此刻,她正从奶娃娃的脖子间的那根红绳处抽出了那枚血玉指环。 和她自己手上的这枚一模一样。 想来,就是这玩意儿让自己魂穿回大周,也能让这奶娃娃穿过来。 但为什么,这奶娃娃是身穿,而不是魂穿? 她倒是没想通。 但这并不妨碍她欣喜若狂地抱住了奶娃娃。 “儿子!” 奶娃娃显然是一脸懵,但很快就感受到了母爱 的力量。 这个陌生姨姨好香好软哇,和娘亲一样香一样软哇。 严陌用力亲他,把口水糊了他一脸。 她抱着他,开始写字条。 想了想,那便签纸太小,换了张a4纸来写。 “穆姐姐,这个奶娃娃是我的儿子?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把我的戒指给他,他出生的时候,那戒指上也染了他的血,所以他上次进了空间一次。 不过,他出现得太突然,也消失得太突然,我没准备他就回去了。这一回,我见他来了,赶紧给你写信。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 还有哦,我真的没死,你们放心!我是魂穿,如今又魂穿回二十一世纪了。我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进出的功能。就是旁边多了一个空的木屋子,和之前在你空间里看到的那个木屋是一样的。 ……” 有太多的话想写,但她又怕奶娃娃如上回一般突然消失,字写得飞快,龙飞凤舞。 然后在她写完折叠好塞进儿子手心里的时候,儿子消失了。 她高兴坏了。 这一回,穆姐姐肯定能发现儿子手心里的信! 然后,她就一直蹲守在那空木屋中。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看到墙上的便笺纸一张一张消失。 她知道,必是穆姐姐在那边一张一张撕下来。 很快,空间中出现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多了一封信。 是了,穆姐姐无法将信粘在墙上,只能放在椅子上。 片刻后又多了一张桌子。 她简直是喜极而泣。 终于联系上了! 终于能和穆姐姐再次说话了!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上面写着,“陌陌乎,汝未殒,吾心大慰,喜不自胜!适才所见之乳儿,果为汝之嗣也,先时忽焉消逝,众人皆惊惧交加,未料其竟穿越至汝之界,此事实乃神异莫测,令人惊叹!” 她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陌陌,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方才那个奶娃娃确实是你的儿子,先前无故消失,我们都吓坏了,没想到,竟是穿到你那边了!实在是神奇得很。” 哎,现在有时间可以细聊了,她就把这段话翻译给穆姐姐,顺便抱怨了一句,“穆姐姐,可不要再文言文啦!用白话聊天不是更好更方便吗?” 她也觉得甚是神奇,突然间和穆姐姐变成了笔友,开始无话不聊。 她知道了自己 的儿子成了穆姐姐的儿子,大名叫裴璟,小名叫小团子。 她真是爱死了这个小名。 小小的一团,可不就是小团子吗? 知道了楚骁在宫里险些颓废而死,是穆姐姐用她以前复印那温泉庄子地契的纸张假托是她写的才叫楚骁放弃死志愿意接受救治。 知道了楚骁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儿子,可能他把她的死怪罪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知道了穆姐姐正在狠狠地用她留下的药替她报仇,把傅晗和温贵妃都折磨得死去活来。 知道了小团子戴上那藏了血玉戒指的护身符,再在穆姐姐的引导下想到这里,他便会穿越过来与自己会面。 甚至她还把小团子带出空间到外头去见见世面。 当然她很小心地没让人发觉她多了个儿子。 于是她便与穆姐姐约定时间,固定地与小团子见面,也会时不时买些纸尿裤、奶粉,小孩儿穿的连体棉衣、睡袋、玩具等等放在木屋里,当然都是双份儿的。 后来,知道了小团子周岁了,开始会唤娘了。 于是她开始教他喊“妈妈”。 很好,她的儿子,有一个古代的娘,有一个现代的妈。 实在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也知道了她们计划的脂粉铺子开张了,名字叫“陌上花开”。 她突然就忙碌了起来,配制各种香粉和香水传给穆姐姐,还刻意调了一瓶能助兴的香水送给穆姐姐。 后来,穆姐姐突然搬了一些东西进木屋,问她能不能出手换成她这边的钱,然后买些粮食?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穆姐姐搬来的东西,那妥妥的都是古董啊! 她立刻在某宝上开了个小超市,把这些东西都挂了上去。 很快得了行家的赏识,出货价格水涨船高。 她把这些钱全都买成了粮食放在木屋里。 穆姐姐高兴坏了,没想到这边的粮食如此便宜。 她这才得知,原来大周那边正遭遇大面积的旱灾。 第492章 番外,陌陌(三) 原来,当初自己在大周朝经历的那一切,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穿越到古代的大周,真的与那个狗太子相恋一场,真的结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闺蜜,也真的剖腹生了一个儿子。 对他们的思念愈加如潮 水一般淹没了她,她迅速退出了游戏,拿了桌上的便笺纸,开始写起来。 “穆姐姐,我回来了!我没死!我不知道这个木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看到,如果能的话,快快给我回信哦!” 她把纸条贴在了空木屋的墙上的正中央。 好叫穆姐姐若是进来后,一眼便能看见。 此后,她每天都要进木屋,看看会不会有一天,墙上出现了穆姐姐的字迹。 然而,却一直没有回信。 但她依旧写个不停,写好一张就往墙上贴一张。 “穆姐姐,我想你们了!” “穆姐姐,孩子是早产儿,身体恢复得如何?” “穆姐姐,狗太子身上的毒你可帮忙解解看,可别叫他死了!老娘还活着,他却死了,这让娃可咋办?” 很快,那面墙就被她贴了密密麻麻的黄色便笺纸。 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奶娃娃。 基于这个空间或许可以与穆姐姐那个时代相通的原理,她立刻猜出了这个奶娃娃的身份! 他一定是自己的儿子! 剖腹产那日,陌陌拿了自己的血玉指环嵌在她那血玉挂件上。 这血玉指环是滴血才能认主的。 想必这儿子,在被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哪里,以至于他的血液也沾到了血玉指环上。 而此刻,她正从奶娃娃的脖子间的那根红绳处抽出了那枚血玉指环。 和她自己手上的这枚一模一样。 想来,就是这玩意儿让自己魂穿回大周,也能让这奶娃娃穿过来。 但为什么,这奶娃娃是身穿,而不是魂穿? 她倒是没想通。 但这并不妨碍她欣喜若狂地抱住了奶娃娃。 “儿子!” 奶娃娃显然是一脸懵,但很快就感受到了母爱 的力量。 这个陌生姨姨好香好软哇,和娘亲一样香一样软哇。 严陌用力亲他,把口水糊了他一脸。 她抱着他,开始写字条。 想了想,那便签纸太小,换了张a4纸来写。 “穆姐姐,这个奶娃娃是我的儿子?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把我的戒指给他,他出生的时候,那戒指上也染了他的血,所以他上次进了空间一次。 不过,他出现得太突然,也消失得太突然,我没准备他就回去了。这一回,我见他来了,赶紧给你写信。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 还有哦,我真的没死,你们放心!我是魂穿,如今又魂穿回二十一世纪了。我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进出的功能。就是旁边多了一个空的木屋子,和之前在你空间里看到的那个木屋是一样的。 ……” 有太多的话想写,但她又怕奶娃娃如上回一般突然消失,字写得飞快,龙飞凤舞。 然后在她写完折叠好塞进儿子手心里的时候,儿子消失了。 她高兴坏了。 这一回,穆姐姐肯定能发现儿子手心里的信! 然后,她就一直蹲守在那空木屋中。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她就看到墙上的便笺纸一张一张消失。 她知道,必是穆姐姐在那边一张一张撕下来。 很快,空间中出现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多了一封信。 是了,穆姐姐无法将信粘在墙上,只能放在椅子上。 片刻后又多了一张桌子。 她简直是喜极而泣。 终于联系上了! 终于能和穆姐姐再次说话了!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上面写着,“陌陌乎,汝未殒,吾心大慰,喜不自胜!适才所见之乳儿,果为汝之嗣也,先时忽焉消逝,众人皆惊惧交加,未料其竟穿越至汝之界,此事实乃神异莫测,令人惊叹!” 她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陌陌,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方才那个奶娃娃确实是你的儿子,先前无故消失,我们都吓坏了,没想到,竟是穿到你那边了!实在是神奇得很。” 哎,现在有时间可以细聊了,她就把这段话翻译给穆姐姐,顺便抱怨了一句,“穆姐姐,可不要再文言文啦!用白话聊天不是更好更方便吗?” 她也觉得甚是神奇,突然间和穆姐姐变成了笔友,开始无话不聊。 她知道了自己 的儿子成了穆姐姐的儿子,大名叫裴璟,小名叫小团子。 她真是爱死了这个小名。 小小的一团,可不就是小团子吗? 知道了楚骁在宫里险些颓废而死,是穆姐姐用她以前复印那温泉庄子地契的纸张假托是她写的才叫楚骁放弃死志愿意接受救治。 知道了楚骁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儿子,可能他把她的死怪罪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知道了穆姐姐正在狠狠地用她留下的药替她报仇,把傅晗和温贵妃都折磨得死去活来。 知道了小团子戴上那藏了血玉戒指的护身符,再在穆姐姐的引导下想到这里,他便会穿越过来与自己会面。 甚至她还把小团子带出空间到外头去见见世面。 当然她很小心地没让人发觉她多了个儿子。 于是她便与穆姐姐约定时间,固定地与小团子见面,也会时不时买些纸尿裤、奶粉,小孩儿穿的连体棉衣、睡袋、玩具等等放在木屋里,当然都是双份儿的。 后来,知道了小团子周岁了,开始会唤娘了。 于是她开始教他喊“妈妈”。 很好,她的儿子,有一个古代的娘,有一个现代的妈。 实在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也知道了她们计划的脂粉铺子开张了,名字叫“陌上花开”。 她突然就忙碌了起来,配制各种香粉和香水传给穆姐姐,还刻意调了一瓶能助兴的香水送给穆姐姐。 后来,穆姐姐突然搬了一些东西进木屋,问她能不能出手换成她这边的钱,然后买些粮食?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穆姐姐搬来的东西,那妥妥的都是古董啊! 她立刻在某宝上开了个小超市,把这些东西都挂了上去。 很快得了行家的赏识,出货价格水涨船高。 她把这些钱全都买成了粮食放在木屋里。 穆姐姐高兴坏了,没想到这边的粮食如此便宜。 她这才得知,原来大周那边正遭遇大面积的旱灾。 第493章 番外,陌陌(四) 她的日子突然变得充实而忙碌起来,一边变卖着穆姐姐送来的东西,一边大量采购赈灾物资和粮食。 甚至还买了许多这个时代的粮种,希望能改善大周粮食的产出。 穆姐姐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先是一些家具首饰,后来甚至连帕子绣帐都有。 家具是很好卖的,因为材质实打实的好,古代雕工又是现代无法比拟的,行家一看就知道行情。 什么黄花梨木、红檀木、紫金檀木之类的,价格都很是不菲。 首饰也很好出手,虽说金银含量待检测,但那全是手工打造的精品,价格若是合适的话,也很快就能销售一空。 渐渐的,她的小超市出圈儿了,许多喜欢古典风格家具和首饰的,纷纷过来蹲守。 所以之后送来的帕子、屏风、绣帐,有时还有全新的古装衣裳,因为有着精美的刺绣,也都很快被抢。 当然了,小团子来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她也开始教他认字,教他学习一些现代的知识。 其实,她一直在做活物实验。 她把活的鸡啊鸭啊放在木屋里,期待着他们能活着到达穆姐姐手里。 但是可惜,全都失败了。 她也彻底放弃了,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再穿过去了。 身穿是不可能的。 魂穿一直是个谜,总不能自己再车祸一次? 万一真死了,却没穿过去,那得多亏啊? 现在活着,起码能和穆姐姐通通消息,还能帮帮穆姐姐他们。 因为自己穿过一回,她开始关注起那些穿越小说来。 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发现自己上一次魂穿的关键。 于是闲暇时光开始看小说。 因为欢欢姐的腿脚受过伤,和她又是在同一家研究所上班。 这车是哥哥买的,驾驶员就变成了她。 但这车她开了一段时间后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便买了新车,把这旧车让哥哥严谨挂到二手车网上卖掉。 但严谨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处理,便停在车库里落灰。 很久后她实在无语了,才替哥哥把车子挂到网上。 不到一个月就成交了,交车的时候,她把车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清理出来。 无意中发现副驾驶座位底下的缝隙里卡着一本小说。 随手打开一看,里面的人物,竟然和她穿到的那个大周朝代,一模一样。 原来自己是穿书了! 不过,小说的视角是以何晴晴这个女主来写的,看得她十分呕血。 说什么何晴晴才是赵缙真爱,穆姐姐上赶着成了侯府平妻,还用嫁妆供赵家一家人吸血。 整个小说都没裴姐夫什么事儿! 她看了直气得吐血。 好在自己所经历的情节,与小说已经大相径庭。 犹豫了好几天才把这个小说复印出来给穆姐姐,意思是叫她看别看情节,可以看看其他人物的关系,或许对当下楚骁面临的夺嫡之争有帮助。 她还特意上网搜了这个作者的网文,可惜作者完结后就断更了,但留言说会有第二部。 她只好再等。 小团子过来的时间总是极为珍贵,她用相机拍了很多小团子的照片,也拍了很多合照。 她还用电脑,画了许多楚骁的画像。 而且为了让自己避免想起他的悲伤,还故意搞笑画了许多他的裸照。 但她一直没有同意让穆姐姐把她和穆姐姐能真的通信的消息告诉楚骁,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写信给他。 既然穆姐姐曾经用过善意的谎言救了他的性命,他也因为理智而原谅了穆姐姐善意的谎言,那她就不要再横生枝节。 因为她怕楚骁放不下她不肯再娶。 一国太子,日后的一国之君,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成什么样子? 自己能不能回去是个未知数,便不能再给他希望,以免日后有更大的失望。 可她万万没想 到, 儿子穿帮了。 儿子把她的存在和她给他画的裸照的事儿,都捅了出来。 当然她也不知道,楚骁早已确信她真实活在另一个时空,而且,心里有着他的计划。 后来穆姐姐,哦,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改成了顾姐姐,要千里去救夫,问她有没有什么奔跑工具。 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那辆安静无噪音的、可以不用加油的某电车。 有那小超市的盈利,她已经妥妥成了一个小富婆。 顾姐姐那边自是有求必应。 考虑到电池会耗尽,她干脆又去买了两辆某电车,待顾姐姐那边用完了电,再换一辆。 同时把平板放了进去,详细解说了一下车子使用技巧,祈祷那边导航能用,无人驾驶能用。 好在一路紧盯,顾姐姐那边没出什么事儿。 后来又给她提供登山工具,打包巨量食物,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 待顾姐姐和裴姐夫回京的时候,她又提供了一次,也是十分顺利。 当然了,想到他们二人可以来一场古代版的车震,毫不犹豫地赠送了几个t。 却不想,楚骁这个狗男人,为了尽早让小团子继承皇位,先动手让自己登基为帝了。 而且一直与顾姐姐探讨小团子进空间的方法,楚骁也想效仿。 可惜的是,楚骁一直没能成功。 她叹息。 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哥哥和欢欢姐过来给她过了个热闹的生日,三人还在晚饭后去看了一场电影。 看着哥哥和欢欢姐相依相偎的画面,她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想念来。 楚骁,楚骁。 这个狗男人,在那本书里,还好吗? 三人回家的时候,正巧这个城市台风登陆。 眼看着一个广告牌砸向欢欢姐和哥哥,她想也不想就上前推开了两人。 被广告版砸到眼前黑过去的时候,她心想,若是这个意外,能让她再穿回那本书里就好了。 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在医院里,没穿回去。 在感觉能起身活动后,想起自己昏迷好几天没进空间了,她又进了一趟空间。 发现了顾姐姐给她写了好几封信。 前一封信先是说了楚骁猎熊时被熊瞎子拍了一掌,脏腑破碎,只剩一口气,看来是铁了心想让小团子继承皇位,他自己一心求死想穿到这个时空来。 她看得泪流满面。 第493章 番外,陌陌(四) 她的日子突然变得充实而忙碌起来,一边变卖着穆姐姐送来的东西,一边大量采购赈灾物资和粮食。 甚至还买了许多这个时代的粮种,希望能改善大周粮食的产出。 穆姐姐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先是一些家具首饰,后来甚至连帕子绣帐都有。 家具是很好卖的,因为材质实打实的好,古代雕工又是现代无法比拟的,行家一看就知道行情。 什么黄花梨木、红檀木、紫金檀木之类的,价格都很是不菲。 首饰也很好出手,虽说金银含量待检测,但那全是手工打造的精品,价格若是合适的话,也很快就能销售一空。 渐渐的,她的小超市出圈儿了,许多喜欢古典风格家具和首饰的,纷纷过来蹲守。 所以之后送来的帕子、屏风、绣帐,有时还有全新的古装衣裳,因为有着精美的刺绣,也都很快被抢。 当然了,小团子来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她也开始教他认字,教他学习一些现代的知识。 其实,她一直在做活物实验。 她把活的鸡啊鸭啊放在木屋里,期待着他们能活着到达穆姐姐手里。 但是可惜,全都失败了。 她也彻底放弃了,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再穿过去了。 身穿是不可能的。 魂穿一直是个谜,总不能自己再车祸一次? 万一真死了,却没穿过去,那得多亏啊? 现在活着,起码能和穆姐姐通通消息,还能帮帮穆姐姐他们。 因为自己穿过一回,她开始关注起那些穿越小说来。 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发现自己上一次魂穿的关键。 于是闲暇时光开始看小说。 因为欢欢姐的腿脚受过伤,和她又是在同一家研究所上班。 这车是哥哥买的,驾驶员就变成了她。 但这车她开了一段时间后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便买了新车,把这旧车让哥哥严谨挂到二手车网上卖掉。 但严谨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处理,便停在车库里落灰。 很久后她实在无语了,才替哥哥把车子挂到网上。 不到一个月就成交了,交车的时候,她把车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清理出来。 无意中发现副驾驶座位底下的缝隙里卡着一本小说。 随手打开一看,里面的人物,竟然和她穿到的那个大周朝代,一模一样。 原来自己是穿书了! 不过,小说的视角是以何晴晴这个女主来写的,看得她十分呕血。 说什么何晴晴才是赵缙真爱,穆姐姐上赶着成了侯府平妻,还用嫁妆供赵家一家人吸血。 整个小说都没裴姐夫什么事儿! 她看了直气得吐血。 好在自己所经历的情节,与小说已经大相径庭。 犹豫了好几天才把这个小说复印出来给穆姐姐,意思是叫她看别看情节,可以看看其他人物的关系,或许对当下楚骁面临的夺嫡之争有帮助。 她还特意上网搜了这个作者的网文,可惜作者完结后就断更了,但留言说会有第二部。 她只好再等。 小团子过来的时间总是极为珍贵,她用相机拍了很多小团子的照片,也拍了很多合照。 她还用电脑,画了许多楚骁的画像。 而且为了让自己避免想起他的悲伤,还故意搞笑画了许多他的裸照。 但她一直没有同意让穆姐姐把她和穆姐姐能真的通信的消息告诉楚骁,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写信给他。 既然穆姐姐曾经用过善意的谎言救了他的性命,他也因为理智而原谅了穆姐姐善意的谎言,那她就不要再横生枝节。 因为她怕楚骁放不下她不肯再娶。 一国太子,日后的一国之君,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成什么样子? 自己能不能回去是个未知数,便不能再给他希望,以免日后有更大的失望。 可她万万没想 到, 儿子穿帮了。 儿子把她的存在和她给他画的裸照的事儿,都捅了出来。 当然她也不知道,楚骁早已确信她真实活在另一个时空,而且,心里有着他的计划。 后来穆姐姐,哦,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改成了顾姐姐,要千里去救夫,问她有没有什么奔跑工具。 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那辆安静无噪音的、可以不用加油的某电车。 有那小超市的盈利,她已经妥妥成了一个小富婆。 顾姐姐那边自是有求必应。 考虑到电池会耗尽,她干脆又去买了两辆某电车,待顾姐姐那边用完了电,再换一辆。 同时把平板放了进去,详细解说了一下车子使用技巧,祈祷那边导航能用,无人驾驶能用。 好在一路紧盯,顾姐姐那边没出什么事儿。 后来又给她提供登山工具,打包巨量食物,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 待顾姐姐和裴姐夫回京的时候,她又提供了一次,也是十分顺利。 当然了,想到他们二人可以来一场古代版的车震,毫不犹豫地赠送了几个t。 却不想,楚骁这个狗男人,为了尽早让小团子继承皇位,先动手让自己登基为帝了。 而且一直与顾姐姐探讨小团子进空间的方法,楚骁也想效仿。 可惜的是,楚骁一直没能成功。 她叹息。 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哥哥和欢欢姐过来给她过了个热闹的生日,三人还在晚饭后去看了一场电影。 看着哥哥和欢欢姐相依相偎的画面,她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想念来。 楚骁,楚骁。 这个狗男人,在那本书里,还好吗? 三人回家的时候,正巧这个城市台风登陆。 眼看着一个广告牌砸向欢欢姐和哥哥,她想也不想就上前推开了两人。 被广告版砸到眼前黑过去的时候,她心想,若是这个意外,能让她再穿回那本书里就好了。 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在医院里,没穿回去。 在感觉能起身活动后,想起自己昏迷好几天没进空间了,她又进了一趟空间。 发现了顾姐姐给她写了好几封信。 前一封信先是说了楚骁猎熊时被熊瞎子拍了一掌,脏腑破碎,只剩一口气,看来是铁了心想让小团子继承皇位,他自己一心求死想穿到这个时空来。 她看得泪流满面。 第494章 番外,陌陌(五) 后一封信又说她推测小团子之所以能身穿过去,或许是因为血玉同时沾染了小团子的血和她自己的血的缘故。 她二话不说,当即就立刻回了信,说可以马上取血。 待顾姐姐的回信到了后,她用小碗取了自己的血放在木屋里。 片刻后,她明显感觉到空间一股强烈波动。 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身着龙袍的男人出现在实验室的时候,她震惊了。 他真的身穿过来了?! 这狗男人见到她时,眼里迸出巨大的惊喜,一张口就是鲜血狂涌,“陌陌!陌陌!朕真的见到你了!” 她也顾不上问他是怎么来的,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发现他内脏出血,应是有破裂的情况,也来不及细想,给顾姐姐留言“他来了,交给我”六个字后,立刻将人带出空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护人员来了,见到楚骁这身装束都颇为诧异。 她只好解释道她的男朋友是个演员,刚从片场里出来的。 然而,在医护人员将他抬上车的时候,他的手撞在救护车上,里捏着的那枚血玉戒指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匆忙将碎片捡走,暗叹难道这是天意? 楚骁这是穿过来后就回不去了? 可住院又没有身份证,她只好先紧急用了哥哥的身份信息进行登记,将人送进了手术室。 等待手术的时间里,严谨一脸怨念地过来了,“陌陌,我怎么就‘伤重’了?” 严陌拉着哥哥坐下,小声把自己这昏迷一年多来的奇遇和楚骁穿过来的奇怪和盘托出。 严谨震惊不已,直到她拿出空间里的照片,还有拍了许多小团子以及傅太后视频的平板,他才渐渐相信了这个离奇的传说。 最后他说道,“楚骁的身份证交给我,我想办法。” 十几个小时后,手术很成功。 严谨还贴心地找了医院院长,让把他和陌陌放在同一间病房里。 严陌在一旁守着楚骁,看着他那张俊脸,想到顾姐姐说他竟连帝王之位都舍下了,两度求死就为了那不可能的穿越,她就鼻子发酸。 第二天,楚骁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奇怪的条形服饰的人背对着他在做些什么,长发披肩,没有梳妆。 他皱了皱眉,干咳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烟。 严陌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他醒来,手里的苹果立刻掉了。 她扑过来,“楚骁,楚骁,你醒了?!” 楚骁立刻就认出来,这是他在照片和视频里看到多次的陌陌的脸。 他激动得眼眶发红,“陌陌,陌陌!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我,我终于过来了?!” 严陌含泪点头,“是,楚骁,你成功了!你真的穿过来了!” 他伸出手狠狠地把她捞进怀里。 但因为他的身上全是绑带,痛得呲牙咧嘴。 严陌轻轻拍了拍他,“你别乱动!我们两个如今都是伤员呢!” 楚骁立刻将她松开,这才看到她额前的绷带,紧张地问,“你,你怎么了?” 她把他扶下躺好,用棉签沾了沾水给他润润唇,柔声说道,“你现在可不能吃东西,昨日手术,才把你的肺和肝缝好。” 楚骁却紧盯着她额前的绷带,“你先说说,你这伤是如何受的?” 严陌摇头,“我没事,就是前几日被广告牌砸了一下,昏迷了几日。所以你受伤后,我不是故意不进空间看消息的……” 楚骁轻轻扶着她的额头,“我从未怪过你,你还疼吗?” “不疼了,再过几日便可出院了。倒是你——”她眼里泛出泪光,但分明又冒着凶光,“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你没有机缘,就算真的死了,你也穿不过来的!这次要不是,要不是顾姐姐及时发现穿过来的关键,你……你可不就是……” 楚骁又很想把她抱进怀里,但她离得远,只得伸出手拉住她的,“陌陌你不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便是真死了,也值得。” 严陌哽咽道,“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明明已经是一国之君了……” 他把她拉过来,“要不是你说过,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这一国之君,我还不屑要呢。”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你父皇的死……?” 他的眼神微微一厉,“那是,温太后给他下的毒。” 当然,温太后在给他下毒的同时,也在每日给他送解药,好叫他一时死不了,只待到需要的那一日再毒发。 他不过是查明了真相后,让人告诉了嘉和帝。 谁知嘉和帝大怒,本是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去质问温太后,但温太后的人察觉到提前下了手,把解药给换了。 于是嘉和帝直接就毒发了。 他才顺利登了基。 严陌松了一口气,“顾姐姐也没说你父皇是怎么死的,我还担心……” 他笑起来,“担心什么?担心我弑父?” 她缓缓摇头,“你必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心霎时更加柔软起来,捧着她的脸,靠近了吻起来,“陌陌,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陌陌……我的陌陌……”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楚骁立马放开了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子,头发短得出奇,但五官却很是英俊。 严谨走了进来,同样眼神灼灼地盯着楚骁。 他把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桌上,“陌陌,饿了?快来吃午饭。” 他熟练地把食盒中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桌上,朝着陌陌笑道。 楚骁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兄台,你是……?” 严陌正要介绍,严谨却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在这世上,我是陌陌最亲的人。” 楚骁立刻绷起了身体,“这位兄台,还请慎言。陌陌是我的妻子,要说这世上陌陌最亲的人,只能是我!” “胡说!”严谨扫了他一眼,“她是你的妻子?陌陌,我怎么不知道你结婚了?” 陌陌拉了拉他的衣袖,正要说话。 严谨却反手将她按住,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先吃饭。” 楚骁盯着严谨拉着陌陌的手的手,眼里升腾出一股怒火。 难不成,在这个时空,陌陌另有一个丈夫? 第494章 番外,陌陌(五) 后一封信又说她推测小团子之所以能身穿过去,或许是因为血玉同时沾染了小团子的血和她自己的血的缘故。 她二话不说,当即就立刻回了信,说可以马上取血。 待顾姐姐的回信到了后,她用小碗取了自己的血放在木屋里。 片刻后,她明显感觉到空间一股强烈波动。 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身着龙袍的男人出现在实验室的时候,她震惊了。 他真的身穿过来了?! 这狗男人见到她时,眼里迸出巨大的惊喜,一张口就是鲜血狂涌,“陌陌!陌陌!朕真的见到你了!” 她也顾不上问他是怎么来的,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发现他内脏出血,应是有破裂的情况,也来不及细想,给顾姐姐留言“他来了,交给我”六个字后,立刻将人带出空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护人员来了,见到楚骁这身装束都颇为诧异。 她只好解释道她的男朋友是个演员,刚从片场里出来的。 然而,在医护人员将他抬上车的时候,他的手撞在救护车上,里捏着的那枚血玉戒指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匆忙将碎片捡走,暗叹难道这是天意? 楚骁这是穿过来后就回不去了? 可住院又没有身份证,她只好先紧急用了哥哥的身份信息进行登记,将人送进了手术室。 等待手术的时间里,严谨一脸怨念地过来了,“陌陌,我怎么就‘伤重’了?” 严陌拉着哥哥坐下,小声把自己这昏迷一年多来的奇遇和楚骁穿过来的奇怪和盘托出。 严谨震惊不已,直到她拿出空间里的照片,还有拍了许多小团子以及傅太后视频的平板,他才渐渐相信了这个离奇的传说。 最后他说道,“楚骁的身份证交给我,我想办法。” 十几个小时后,手术很成功。 严谨还贴心地找了医院院长,让把他和陌陌放在同一间病房里。 严陌在一旁守着楚骁,看着他那张俊脸,想到顾姐姐说他竟连帝王之位都舍下了,两度求死就为了那不可能的穿越,她就鼻子发酸。 第二天,楚骁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奇怪的条形服饰的人背对着他在做些什么,长发披肩,没有梳妆。 他皱了皱眉,干咳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烟。 严陌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他醒来,手里的苹果立刻掉了。 她扑过来,“楚骁,楚骁,你醒了?!” 楚骁立刻就认出来,这是他在照片和视频里看到多次的陌陌的脸。 他激动得眼眶发红,“陌陌,陌陌!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我,我终于过来了?!” 严陌含泪点头,“是,楚骁,你成功了!你真的穿过来了!” 他伸出手狠狠地把她捞进怀里。 但因为他的身上全是绑带,痛得呲牙咧嘴。 严陌轻轻拍了拍他,“你别乱动!我们两个如今都是伤员呢!” 楚骁立刻将她松开,这才看到她额前的绷带,紧张地问,“你,你怎么了?” 她把他扶下躺好,用棉签沾了沾水给他润润唇,柔声说道,“你现在可不能吃东西,昨日手术,才把你的肺和肝缝好。” 楚骁却紧盯着她额前的绷带,“你先说说,你这伤是如何受的?” 严陌摇头,“我没事,就是前几日被广告牌砸了一下,昏迷了几日。所以你受伤后,我不是故意不进空间看消息的……” 楚骁轻轻扶着她的额头,“我从未怪过你,你还疼吗?” “不疼了,再过几日便可出院了。倒是你——”她眼里泛出泪光,但分明又冒着凶光,“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你没有机缘,就算真的死了,你也穿不过来的!这次要不是,要不是顾姐姐及时发现穿过来的关键,你……你可不就是……” 楚骁又很想把她抱进怀里,但她离得远,只得伸出手拉住她的,“陌陌你不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便是真死了,也值得。” 严陌哽咽道,“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明明已经是一国之君了……” 他把她拉过来,“要不是你说过,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这一国之君,我还不屑要呢。”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你父皇的死……?” 他的眼神微微一厉,“那是,温太后给他下的毒。” 当然,温太后在给他下毒的同时,也在每日给他送解药,好叫他一时死不了,只待到需要的那一日再毒发。 他不过是查明了真相后,让人告诉了嘉和帝。 谁知嘉和帝大怒,本是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去质问温太后,但温太后的人察觉到提前下了手,把解药给换了。 于是嘉和帝直接就毒发了。 他才顺利登了基。 严陌松了一口气,“顾姐姐也没说你父皇是怎么死的,我还担心……” 他笑起来,“担心什么?担心我弑父?” 她缓缓摇头,“你必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心霎时更加柔软起来,捧着她的脸,靠近了吻起来,“陌陌,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陌陌……我的陌陌……”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楚骁立马放开了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子,头发短得出奇,但五官却很是英俊。 严谨走了进来,同样眼神灼灼地盯着楚骁。 他把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桌上,“陌陌,饿了?快来吃午饭。” 他熟练地把食盒中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桌上,朝着陌陌笑道。 楚骁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兄台,你是……?” 严陌正要介绍,严谨却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在这世上,我是陌陌最亲的人。” 楚骁立刻绷起了身体,“这位兄台,还请慎言。陌陌是我的妻子,要说这世上陌陌最亲的人,只能是我!” “胡说!”严谨扫了他一眼,“她是你的妻子?陌陌,我怎么不知道你结婚了?” 陌陌拉了拉他的衣袖,正要说话。 严谨却反手将她按住,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先吃饭。” 楚骁盯着严谨拉着陌陌的手的手,眼里升腾出一股怒火。 难不成,在这个时空,陌陌另有一个丈夫? 第495章 番外,陌陌(六) 不不,方才他问,他不知道陌陌结婚了。 结婚就是成亲的意思? 难道他是陌陌在这个时空的未婚夫? 否则他们二人怎能有肌肤之亲? 严谨看着陌陌开始吃饭后,拉了一把小椅子到楚骁的床前,盯着他,“我知道,你叫楚骁对?你现在住院,用的是我的名字,但你的身份证,我已找人给你办好。出院后,你现在花的所有医药费,都要还给我!” 陌陌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哥——” 听着就像“嗯——”的一声。 严谨瞪了她一眼。 楚骁没听清她喊的什么,只觉得一股屈辱感从脚底蹿起,习惯性地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 他堂堂一个帝王,怎么还需要用一个草民的名字住院?!还要还钱? 严谨轻笑,“刁民?若非有我这个刁民,你还没人敢收治呢,说不定如今,你早已魂归地府了!” 他居高临下,“楚骁,你以为你还是皇帝呢?你在这儿呢,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无房无车无存款,你拿什么跟我比?你还想娶陌陌?你用什么娶?就用你这张你自为长得帅气的脸吗?” 楚骁被他一阵劈头盖脸骂晕了。 严陌急得要替他说话,但反叫嘴里的东西给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 她拍着桌子。 严谨啼笑皆非,拿了杯子上前一边喂给她一边给她顺着背,宠溺地说,“你急什么?我不过提醒他两句,他一个天子,到了这个时空,可再别拿那一套来糊弄人。他总要能养家糊口?难不成还要你养着他这个小白脸儿?” 楚骁看着他二人亲密的互动,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严陌终于顺了口气,起身拖着他就往外推,“哎呀,你就别管了,他是我的小白脸儿,我就养着他了怎么着?谢谢你给他解决了身份问题,医药费我会替他还的!” “陌陌,你怎么还倒贴呢你——”他的声音被“砰”的一声关门声儿给打断。 楚骁脸色阴沉,“他叫严谨?” 他已经看到病床旁贴着的名字。 “是。”严陌走过来,小心翼翼道,“楚骁,他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才刚穿过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你快躺好。这几天都不能吃东西了。一会儿医生会过来给你再检查 一下的!” 楚骁点头,不舍地抓着她的手,“陌陌,我能挣银钱养你。你容我好生想一想。” “好好好——”她拍拍他的手,“我等着你挣钱养我!” 她给他掖好被子,回到小桌旁吃饭。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严谨他……很有存款?他有房有车?” 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方才严谨说的话。 严陌喝了一口汤笑道,“有是有,要说他很有钱吗?只能说,还可以。” 现在的她,那可是小富婆一枚。 哥哥和她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多养一个他绰绰有余,但她不想伤他自尊,便没说。 楚骁很是郁闷,气压很低。 她吃完饭把东西收走,又与他说了几句话,总觉得他情绪不佳。 到了下午,有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伤口,又叮嘱他不能暂且进食。 医生走后,他轻抚着全身裹得严实的绷带,虽然心情不好,但仍控制不住好奇地问,“太医都说我的脏腑怕是碎裂才会出 血不止,这里的大夫是如何治疗的?” 严陌凑过来,吓唬他说,“他们啊,剖开你的肚皮,把破裂的伤口切割整齐再缝合好,然后再缝上你的肚皮。你怕不怕?!” 楚骁一骇,看她的神情认真,“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啊,是真的!”她笑笑,“在这里,外科手术是一件极其普通的手术。比如说有人肚子里长了个东西,也是打开,然后把那东西切除,再消毒缝合伤口。你的脾胃肝都破裂出血了,医生把出血伤口缝合,再把血吸干,消毒后缝起来。等它们慢慢愈合后就好了。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术,你怕是活不了。” 楚骁深受震撼,“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用何物缝合?” “用专用的针线啊。”她看出他的震撼和害怕,“放心,肚子里用的缝合线是可以消融的,只有你肚皮上的外用缝合线才是需要拆的。过一个月拆除 就行了。” 楚骁似松了一口气,“陌陌,这个时代于我而言过于陌生,不知你可有何书目可供我阅读?我需要很快了解这个时空。” 严陌笑了,从自己床上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平板来。 “此物我认得,王妃……呃,就是你顾姐姐时常会拿着此物给璟儿拍照。”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幽怨起来,“你怎的就那么狠心?明明可以与顾歆然写信,却从来不给我写只言片语,明明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却从来不拍照?” 严陌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法子,一日没找到线索,便不敢同你联系。就怕给了你希望,最 后却还是失望。还不如就让你彻底死了心呢。” 她的眼眶开始发红,“谁知道你会……会……” 堂堂一朝天子,居然会两度寻死? 就为了那渺茫到不可能的希望? 楚骁却别开了脸,低声喃喃,“你不说我也知道。” 反正这个时空还有一个她最亲的人,自然轮不上他来被惦记。 看着他身上那明显又开始变得生人勿近的气息,严陌有些摸不着头脑,收敛了方才那股感动又悲伤的情绪,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楚骁闭眼,一副要休息的姿态。 严陌叹气,“行,你先睡会儿。” 看着他的后脑勺,以及那铺满枕头的长发,顺手捞起一缕他的长发,“嗯,明儿我找人来给你把头发剪了?” 楚骁顿时极为抗拒,转过脑袋来,“不成!身体发肤受于父母,怎能剪发?” “你没瞧见方才那医生,还有我哥不都是短发?你留这么长的头发,那才叫怪!” 楚骁顿住。 突然眼神亮得出奇,恨不能撑起身体,但一动身上又痛得厉害,“嘶”了一声。 第495章 番外,陌陌(六) 不不,方才他问,他不知道陌陌结婚了。 结婚就是成亲的意思? 难道他是陌陌在这个时空的未婚夫? 否则他们二人怎能有肌肤之亲? 严谨看着陌陌开始吃饭后,拉了一把小椅子到楚骁的床前,盯着他,“我知道,你叫楚骁对?你现在住院,用的是我的名字,但你的身份证,我已找人给你办好。出院后,你现在花的所有医药费,都要还给我!” 陌陌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哥——” 听着就像“嗯——”的一声。 严谨瞪了她一眼。 楚骁没听清她喊的什么,只觉得一股屈辱感从脚底蹿起,习惯性地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 他堂堂一个帝王,怎么还需要用一个草民的名字住院?!还要还钱? 严谨轻笑,“刁民?若非有我这个刁民,你还没人敢收治呢,说不定如今,你早已魂归地府了!” 他居高临下,“楚骁,你以为你还是皇帝呢?你在这儿呢,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无房无车无存款,你拿什么跟我比?你还想娶陌陌?你用什么娶?就用你这张你自为长得帅气的脸吗?” 楚骁被他一阵劈头盖脸骂晕了。 严陌急得要替他说话,但反叫嘴里的东西给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 她拍着桌子。 严谨啼笑皆非,拿了杯子上前一边喂给她一边给她顺着背,宠溺地说,“你急什么?我不过提醒他两句,他一个天子,到了这个时空,可再别拿那一套来糊弄人。他总要能养家糊口?难不成还要你养着他这个小白脸儿?” 楚骁看着他二人亲密的互动,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严陌终于顺了口气,起身拖着他就往外推,“哎呀,你就别管了,他是我的小白脸儿,我就养着他了怎么着?谢谢你给他解决了身份问题,医药费我会替他还的!” “陌陌,你怎么还倒贴呢你——”他的声音被“砰”的一声关门声儿给打断。 楚骁脸色阴沉,“他叫严谨?” 他已经看到病床旁贴着的名字。 “是。”严陌走过来,小心翼翼道,“楚骁,他方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才刚穿过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你快躺好。这几天都不能吃东西了。一会儿医生会过来给你再检查 一下的!” 楚骁点头,不舍地抓着她的手,“陌陌,我能挣银钱养你。你容我好生想一想。” “好好好——”她拍拍他的手,“我等着你挣钱养我!” 她给他掖好被子,回到小桌旁吃饭。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严谨他……很有存款?他有房有车?” 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方才严谨说的话。 严陌喝了一口汤笑道,“有是有,要说他很有钱吗?只能说,还可以。” 现在的她,那可是小富婆一枚。 哥哥和她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多养一个他绰绰有余,但她不想伤他自尊,便没说。 楚骁很是郁闷,气压很低。 她吃完饭把东西收走,又与他说了几句话,总觉得他情绪不佳。 到了下午,有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伤口,又叮嘱他不能暂且进食。 医生走后,他轻抚着全身裹得严实的绷带,虽然心情不好,但仍控制不住好奇地问,“太医都说我的脏腑怕是碎裂才会出 血不止,这里的大夫是如何治疗的?” 严陌凑过来,吓唬他说,“他们啊,剖开你的肚皮,把破裂的伤口切割整齐再缝合好,然后再缝上你的肚皮。你怕不怕?!” 楚骁一骇,看她的神情认真,“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啊,是真的!”她笑笑,“在这里,外科手术是一件极其普通的手术。比如说有人肚子里长了个东西,也是打开,然后把那东西切除,再消毒缝合伤口。你的脾胃肝都破裂出血了,医生把出血伤口缝合,再把血吸干,消毒后缝起来。等它们慢慢愈合后就好了。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术,你怕是活不了。” 楚骁深受震撼,“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用何物缝合?” “用专用的针线啊。”她看出他的震撼和害怕,“放心,肚子里用的缝合线是可以消融的,只有你肚皮上的外用缝合线才是需要拆的。过一个月拆除 就行了。” 楚骁似松了一口气,“陌陌,这个时代于我而言过于陌生,不知你可有何书目可供我阅读?我需要很快了解这个时空。” 严陌笑了,从自己床上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平板来。 “此物我认得,王妃……呃,就是你顾姐姐时常会拿着此物给璟儿拍照。”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幽怨起来,“你怎的就那么狠心?明明可以与顾歆然写信,却从来不给我写只言片语,明明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却从来不拍照?” 严陌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法子,一日没找到线索,便不敢同你联系。就怕给了你希望,最 后却还是失望。还不如就让你彻底死了心呢。” 她的眼眶开始发红,“谁知道你会……会……” 堂堂一朝天子,居然会两度寻死? 就为了那渺茫到不可能的希望? 楚骁却别开了脸,低声喃喃,“你不说我也知道。” 反正这个时空还有一个她最亲的人,自然轮不上他来被惦记。 看着他身上那明显又开始变得生人勿近的气息,严陌有些摸不着头脑,收敛了方才那股感动又悲伤的情绪,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楚骁闭眼,一副要休息的姿态。 严陌叹气,“行,你先睡会儿。” 看着他的后脑勺,以及那铺满枕头的长发,顺手捞起一缕他的长发,“嗯,明儿我找人来给你把头发剪了?” 楚骁顿时极为抗拒,转过脑袋来,“不成!身体发肤受于父母,怎能剪发?” “你没瞧见方才那医生,还有我哥不都是短发?你留这么长的头发,那才叫怪!” 楚骁顿住。 突然眼神亮得出奇,恨不能撑起身体,但一动身上又痛得厉害,“嘶”了一声。 第496章 番外,陌陌(七) 严陌连忙上前又按住了他,“怎么了?你别乱动!”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高兴神色,“你方才说,上午来的那人是你哥?” “那当然啦,”严陌一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样子,“呃……我没给你们介绍吗?他不是说……?” 不对,哥哥说了啥? 说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在她听来,完全没毛病。 在他听来 呢?会不会误解为其他的意思了? 楚骁小心求证,“是亲哥哥吗?” “是啊!”严陌总算知道他这大半天的冷气压是怎么来的了,没好气地说,“他是我亲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可……可是他不是叫严谨?”楚骁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使。 “是啊,我在这里叫严陌!有问题?”她抱胸斜睨着他。 他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没问题,没问题!陌陌!不管你是严陌,还是明倚陌,你都是我的陌陌!” 他固执地伸出手来要抓住她的手。 他身体不能移动,这一动又是疼得呲牙咧嘴。 严陌心一软,上前一步,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所以,你这大半天生闷气,是在吃我哥的飞醋?” 而不是严谨说的什么他没房没车没存款,要靠她倒贴闹的? 楚骁又迅速别过脑袋,“没有!” “有!你明明就有!”她伸手去掰他的脸。 一不小心,被他把手指含进了嘴里。 她顿住。 楚骁放开她的手,却大手一揽,将她的脑袋往下压,直接吻住了她。 …… 七天后,楚骁终于可以进食了,也可以适当活动了,陌陌额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开始给顾姐姐拍视频传阅。 还把那破碎掉的血玉戒指拿了出来,有些惆怅地问,“大周朝的这个戒指碎了,怕是你以后可回不去了……” 楚骁完全没有回不去的忧虑,他抓住她的手道,“陌陌,我来了就只想同你在一起,若是你回不去,我不回去也便罢了。” 严陌继续惆怅道,“你回不去是罢了,可是……小团子也过不来了……” 楚骁:…… 原来重点是小团子过来了。 他把她捞进怀里, 低头吻了一下,“那我们再生一个!” “可是,再生一个,也不是小团子呀!”严陌叹道,“也不知他登基后,有没有被朝臣们欺负,长大后能不能娶顾姐姐的女儿……” “有修泽这个摄政王在,没人能欺负他。” 至于能不能娶顾歆然的女儿,那前提是顾歆然要先生个女儿出来呀。 一个月后,楚骁拆线,回家。 回家后第一件事,他先选了一个房间,然后要求陌陌给他买一整套的直播设备。 “就放在这里,这个角度很好。再给我添一张金丝楠木大桌子,太师椅要舒服一点的,文房四宝要买最好的。” 他比划着。 严谨在一旁听了,皱了皱眉头,“你还当你是皇帝呢?摆个龙案批奏折?” 严陌也好奇地问,“可是,你要直播设备做什么?直播你如何批奏折?” 楚骁自信地说,“这一个多月,我在平板上刷了很多直播。我决定,要开个教授书法和国画的直播,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挣到房子车子和存款,来养你和宝宝!” 严谨呵呵哒,“你是不知道现在直播书法和国画的主播有多少?就凭你一个连打字 都不会的人,还想靠直播挣房子车子?” 楚骁朝他谦躬行礼,“大哥,请拭目以待。置办这些东西的费用,权当我向陌陌先借的,待我挣到钱后,即刻还给她。还有医疗费用,我也会尽快还给大哥的。” “哼,你们就胡闹。”严谨耸耸肩,扔下一句话走了。 严陌却是联想到自己卖古董刺绣的小超市,觉得若是把他这个活古董直播以及他写的字画放在小超市里卖,可能还真的是能赚钱! 于是她迅速采购了直播设备,在小超市里打了三天的广告。 广告就是一张图片,一行字:“拐个皇帝来现代开直播啦!” 第四天,刚一登陆直播间,粉丝们疯狂涌入。 还没开始,直播间就已经十几万人,都是原来关注小超市的买家或粉丝。 弹幕疯狂地飞,全都在问,“皇帝是真是假?” “真的会见到个活的皇帝?” “小主时常卖些我们找都找不到的古董刺绣,难不成也是从古代拐回来的?” “楼上的,怎么拐?你真当是穿越了?” 眼见着弹幕越来越歪,也越来越接近离谱的真相,严陌果断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了楚骁的脸。 楚骁正在专心致志地研墨,猛然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向屏幕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弹幕瞬间又疯狂地飞起,而且更歪了。 “啊啊啊——小哥哥好帅!” “看到他这身装扮,不就是个皇帝的s嘛。” “能s出皇帝的样子,你能s出皇帝的气场吗?!” “好帅的皇帝哥哥!好想舔屏!” “啊啊啊——想舔屏+1!” 为了配合她做的宣传,她特意从网上定制了一套“龙袍”给他穿上,甚至把假发冠也戴上了。 配上他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这套造型是妥妥的美到人神共愤。 随着这些弹幕飘过,已经开始有人疯狂打赏。 严陌见了,嘴角抽了抽。 有这张脸,还直播什么书法啊,直接对脸聊天就好了啊。 总算有一条正经的问题,“皇帝哥哥在做什么?在研墨?不会是要批奏折?” 楚骁看到弹幕的文字,这几日已经恶补了一下简体字,阅读毫无障碍。 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言语却是一本正经,“朕如今没有奏折可批,便只好御笔书写几个字给你们看看。” “哈哈哈哈,还朕呢!” “他扮的是皇帝,自称朕没毛病!” “那干脆也整几个奏折出来批啊!不是更贴合他的身份?” “咦,别动!他开始写了!” “原来皇帝开直播,就是为了卖书法课啊——” 没错,楚骁开始落笔了。 严陌果断把摄像头对准桌案。 很快,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跃然纸上。 一开始,有些粉丝见只是一个人扮演皇帝,实则在直播书法课,已经觉得无趣退出直播间了。 但是后来,随着他一边写一边讲解,实力展现得越来越牛,许多书法爱好者甚至有书法大师也进了直播间。 惊叹声此起彼伏,不仅收获了许多打赏,还真的有人询问这书法课收费几何?何时授课? 但他一个晚上就写了“上善若水”四个字。 之后整整一个小时,他都 在讲这四个字的写法,还顺带上了一堂古文课。 仅一个晚上,楚骁就进账好几个,直接把医药费全还给了严谨。 严谨收到某信转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同严陌再三确认,“你没作弊?没借钱给他?” 严陌直接把直播平台提款记录秀给他。 严谨:…… 这年头,还真是靠脸吃饭啊! 严陌也是惊讶的,没想到楚骁这一手书法,竟还真的有市场。 次日起,她就把楚骁写的这四个字拿去装裱,挂在小超市里卖,标价一万。 让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迅速被秒。 秒掉的那买家还问,“小姐姐,能问问小哥哥开课么?” 严陌:…… 她起身去问楚骁。 这个傲娇的男人头一扬,“不开课,只有直播。” “那,今晚还开直播吗?” “你没听过物以稀为贵?一周开一次就行了。”他走上前来从身后揽住她,头靠在她肩上,“陌陌,你不知道,直播 一次,好累的——” 对于他时不时会华丽变身成小奶狗的模样,她也已经习惯了,反手挼挼他那丝滑的短发,“行,你大病初愈,是不适合过于劳累。现在想出去逛逛吗?” “嗯嗯!我要去兜风!你教 我开车!” 严陌:…… 果然车子 这种大型玩具,对于男人都 是这么有吸引力的吗? 一个月后,楚骁 的直播间粉丝数已经疯狂超过三千万,其敛财的速度可想而知。 严谨表示,这两人都 是丧心病狂的暴富代言人,对于楚骁娶陌陌之事,再无反对意见。 很快二人便举办了婚礼,而且很快怀上了宝宝。 到了来年四月,严陌顺利生了一个女儿。 没想到才刚过月子,她能随意走动后,到空间里一看,顾歆然竟然留了字条,说她生了一个女儿! 她迅速回信:“哇哇哇!我也刚刚生了个女儿!给你看看她的丑照!真的是丑呆了哦,好想打包给你跟你换女儿养!” 等楚骁回来后,她兴奋地对他说,“顾姐姐生了一个女儿,我们的儿媳妇有着落了!” 楚骁嘴角抽了抽,“儿子是皇帝,你还怕找不到儿媳?” “那怎么一样?我就要顾姐姐的女儿当我的儿媳!” “原本我以为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娃娃亲也没什么。但我来了这里,觉得你们的思想都很开放,包办婚姻更是为人所唾弃,你确定你要让儿子娶这个小女娃?” “你知道什么?我和顾姐姐是心有灵犀,我有预感,咱们的儿子,肯定对顾姐姐的女儿死心塌地的!” “那就拭目以待,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给儿子洗脑!” 严陌:…… 我是那种人吗?! 十几年后,当他们得知,楚璟真的迎娶小彦儿为后,而且儿子真的对小彦儿一往情深,足足等了九年,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慨:“缘份可真是奇妙啊!” 第496章 番外,陌陌(七) 严陌连忙上前又按住了他,“怎么了?你别乱动!”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高兴神色,“你方才说,上午来的那人是你哥?” “那当然啦,”严陌一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样子,“呃……我没给你们介绍吗?他不是说……?” 不对,哥哥说了啥? 说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在她听来,完全没毛病。 在他听来 呢?会不会误解为其他的意思了? 楚骁小心求证,“是亲哥哥吗?” “是啊!”严陌总算知道他这大半天的冷气压是怎么来的了,没好气地说,“他是我亲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可……可是他不是叫严谨?”楚骁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使。 “是啊,我在这里叫严陌!有问题?”她抱胸斜睨着他。 他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没问题,没问题!陌陌!不管你是严陌,还是明倚陌,你都是我的陌陌!” 他固执地伸出手来要抓住她的手。 他身体不能移动,这一动又是疼得呲牙咧嘴。 严陌心一软,上前一步,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所以,你这大半天生闷气,是在吃我哥的飞醋?” 而不是严谨说的什么他没房没车没存款,要靠她倒贴闹的? 楚骁又迅速别过脑袋,“没有!” “有!你明明就有!”她伸手去掰他的脸。 一不小心,被他把手指含进了嘴里。 她顿住。 楚骁放开她的手,却大手一揽,将她的脑袋往下压,直接吻住了她。 …… 七天后,楚骁终于可以进食了,也可以适当活动了,陌陌额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开始给顾姐姐拍视频传阅。 还把那破碎掉的血玉戒指拿了出来,有些惆怅地问,“大周朝的这个戒指碎了,怕是你以后可回不去了……” 楚骁完全没有回不去的忧虑,他抓住她的手道,“陌陌,我来了就只想同你在一起,若是你回不去,我不回去也便罢了。” 严陌继续惆怅道,“你回不去是罢了,可是……小团子也过不来了……” 楚骁:…… 原来重点是小团子过来了。 他把她捞进怀里, 低头吻了一下,“那我们再生一个!” “可是,再生一个,也不是小团子呀!”严陌叹道,“也不知他登基后,有没有被朝臣们欺负,长大后能不能娶顾姐姐的女儿……” “有修泽这个摄政王在,没人能欺负他。” 至于能不能娶顾歆然的女儿,那前提是顾歆然要先生个女儿出来呀。 一个月后,楚骁拆线,回家。 回家后第一件事,他先选了一个房间,然后要求陌陌给他买一整套的直播设备。 “就放在这里,这个角度很好。再给我添一张金丝楠木大桌子,太师椅要舒服一点的,文房四宝要买最好的。” 他比划着。 严谨在一旁听了,皱了皱眉头,“你还当你是皇帝呢?摆个龙案批奏折?” 严陌也好奇地问,“可是,你要直播设备做什么?直播你如何批奏折?” 楚骁自信地说,“这一个多月,我在平板上刷了很多直播。我决定,要开个教授书法和国画的直播,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挣到房子车子和存款,来养你和宝宝!” 严谨呵呵哒,“你是不知道现在直播书法和国画的主播有多少?就凭你一个连打字 都不会的人,还想靠直播挣房子车子?” 楚骁朝他谦躬行礼,“大哥,请拭目以待。置办这些东西的费用,权当我向陌陌先借的,待我挣到钱后,即刻还给她。还有医疗费用,我也会尽快还给大哥的。” “哼,你们就胡闹。”严谨耸耸肩,扔下一句话走了。 严陌却是联想到自己卖古董刺绣的小超市,觉得若是把他这个活古董直播以及他写的字画放在小超市里卖,可能还真的是能赚钱! 于是她迅速采购了直播设备,在小超市里打了三天的广告。 广告就是一张图片,一行字:“拐个皇帝来现代开直播啦!” 第四天,刚一登陆直播间,粉丝们疯狂涌入。 还没开始,直播间就已经十几万人,都是原来关注小超市的买家或粉丝。 弹幕疯狂地飞,全都在问,“皇帝是真是假?” “真的会见到个活的皇帝?” “小主时常卖些我们找都找不到的古董刺绣,难不成也是从古代拐回来的?” “楼上的,怎么拐?你真当是穿越了?” 眼见着弹幕越来越歪,也越来越接近离谱的真相,严陌果断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了楚骁的脸。 楚骁正在专心致志地研墨,猛然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向屏幕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弹幕瞬间又疯狂地飞起,而且更歪了。 “啊啊啊——小哥哥好帅!” “看到他这身装扮,不就是个皇帝的s嘛。” “能s出皇帝的样子,你能s出皇帝的气场吗?!” “好帅的皇帝哥哥!好想舔屏!” “啊啊啊——想舔屏+1!” 为了配合她做的宣传,她特意从网上定制了一套“龙袍”给他穿上,甚至把假发冠也戴上了。 配上他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这套造型是妥妥的美到人神共愤。 随着这些弹幕飘过,已经开始有人疯狂打赏。 严陌见了,嘴角抽了抽。 有这张脸,还直播什么书法啊,直接对脸聊天就好了啊。 总算有一条正经的问题,“皇帝哥哥在做什么?在研墨?不会是要批奏折?” 楚骁看到弹幕的文字,这几日已经恶补了一下简体字,阅读毫无障碍。 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言语却是一本正经,“朕如今没有奏折可批,便只好御笔书写几个字给你们看看。” “哈哈哈哈,还朕呢!” “他扮的是皇帝,自称朕没毛病!” “那干脆也整几个奏折出来批啊!不是更贴合他的身份?” “咦,别动!他开始写了!” “原来皇帝开直播,就是为了卖书法课啊——” 没错,楚骁开始落笔了。 严陌果断把摄像头对准桌案。 很快,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跃然纸上。 一开始,有些粉丝见只是一个人扮演皇帝,实则在直播书法课,已经觉得无趣退出直播间了。 但是后来,随着他一边写一边讲解,实力展现得越来越牛,许多书法爱好者甚至有书法大师也进了直播间。 惊叹声此起彼伏,不仅收获了许多打赏,还真的有人询问这书法课收费几何?何时授课? 但他一个晚上就写了“上善若水”四个字。 之后整整一个小时,他都 在讲这四个字的写法,还顺带上了一堂古文课。 仅一个晚上,楚骁就进账好几个,直接把医药费全还给了严谨。 严谨收到某信转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同严陌再三确认,“你没作弊?没借钱给他?” 严陌直接把直播平台提款记录秀给他。 严谨:…… 这年头,还真是靠脸吃饭啊! 严陌也是惊讶的,没想到楚骁这一手书法,竟还真的有市场。 次日起,她就把楚骁写的这四个字拿去装裱,挂在小超市里卖,标价一万。 让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迅速被秒。 秒掉的那买家还问,“小姐姐,能问问小哥哥开课么?” 严陌:…… 她起身去问楚骁。 这个傲娇的男人头一扬,“不开课,只有直播。” “那,今晚还开直播吗?” “你没听过物以稀为贵?一周开一次就行了。”他走上前来从身后揽住她,头靠在她肩上,“陌陌,你不知道,直播 一次,好累的——” 对于他时不时会华丽变身成小奶狗的模样,她也已经习惯了,反手挼挼他那丝滑的短发,“行,你大病初愈,是不适合过于劳累。现在想出去逛逛吗?” “嗯嗯!我要去兜风!你教 我开车!” 严陌:…… 果然车子 这种大型玩具,对于男人都 是这么有吸引力的吗? 一个月后,楚骁 的直播间粉丝数已经疯狂超过三千万,其敛财的速度可想而知。 严谨表示,这两人都 是丧心病狂的暴富代言人,对于楚骁娶陌陌之事,再无反对意见。 很快二人便举办了婚礼,而且很快怀上了宝宝。 到了来年四月,严陌顺利生了一个女儿。 没想到才刚过月子,她能随意走动后,到空间里一看,顾歆然竟然留了字条,说她生了一个女儿! 她迅速回信:“哇哇哇!我也刚刚生了个女儿!给你看看她的丑照!真的是丑呆了哦,好想打包给你跟你换女儿养!” 等楚骁回来后,她兴奋地对他说,“顾姐姐生了一个女儿,我们的儿媳妇有着落了!” 楚骁嘴角抽了抽,“儿子是皇帝,你还怕找不到儿媳?” “那怎么一样?我就要顾姐姐的女儿当我的儿媳!” “原本我以为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娃娃亲也没什么。但我来了这里,觉得你们的思想都很开放,包办婚姻更是为人所唾弃,你确定你要让儿子娶这个小女娃?” “你知道什么?我和顾姐姐是心有灵犀,我有预感,咱们的儿子,肯定对顾姐姐的女儿死心塌地的!” “那就拭目以待,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给儿子洗脑!” 严陌:…… 我是那种人吗?! 十几年后,当他们得知,楚璟真的迎娶小彦儿为后,而且儿子真的对小彦儿一往情深,足足等了九年,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慨:“缘份可真是奇妙啊!”